《系统逼我炸了女主的鱼塘》 第1章 拯救反派大佬 “说!为什么要把阿绶推进水里?” 男人神情淡然,声线却无比狠戾,一身黑衣锦袍衬的他身材修长,此刻正斜睨着地上的女人,满眼厌恶。 女人瘫坐在地,鬓边青丝湿漉漉黏在脸上,目光中噙有刚睡醒的惺忪,显然是被泼了一身水强行唤醒的。 可面对男人的质问,她红唇紧抿,未有言语。 【宿主!你快回答男主的问题啊!不然你又要嘎了!】 脑海中系统急切的叫喊总算让地上的女人有了些许表情。 沈稚枝缓缓抬眸,倔强的眼里含着氤氲水汽,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系统都禁不住就要夸一句宿主演技满分。 然而,下一秒── “有本事你打死老娘啊!老娘看完十五秒广告后复活还是一条好汉!你个渣渣!” 她豪横地冲眼前男人竖起了象征和平的国际手势。 系统:?! “……” 男人微怔,黑眸骤然冷下,转身向旁侧挪开一步。 冷声启唇:“杀!” 系统还在震惊中未反应过来,窗棂外不知何时出现一红衣侍卫,毫不拖泥带水,拈弓搭箭,行动利索。 沈稚枝惊恐间抬起尔康手:“等——!” 嗖嗖嗖! 话音未落,三支箭矢携着疾风破空而入,直逼沈稚枝命门。 惨叫声响起,画面陷入黑暗。 沈稚枝再次回到了周围均被绿色代码包围的虚拟空间。 她抬头望去,脑袋上方有一面巨大的悬空显示屏,上面仅有四个大字: 「任务失败」 “宿主!开局给你三条命,现在好了,你作的只剩下一条裤衩了!你能不能好好做任务!” 系统崩溃到极致的机械音响起,沈稚枝循声望去。 它全身由金属制成,精美的不似普通机器人,细看之下才会发现双眼是个荧幕,能因它的喜怒哀乐而出现颜文字。 “我有在好好做任务啊。”她叹口气,真诚开口。 系统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它又不瞎不聋,如果不是刚刚亲耳听到她那作死的言论,都快觉得自己真的冤枉她了。 沈稚枝暼它一眼,看到它那表情就知道肯定不信自己说的话:“我不过是觉得如果我硬气一点,他说不定会觉得我与众不同。” 系统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什么?与众不同? 指的是赶着上前送死吗?那她可太与众不同了。 “按照正常小说的发展,他不是应该冲我邪魅一笑,眼里带着两分惊讶、三分不羁、五分桀骜、然后对我说,‘女人,恭喜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 系统:!? 听着自己宿主一本正经的分析,系统只觉得五雷轰顶。 它家宿主这是搁这里做梦呢? 不过沈稚枝很无奈,因为亲身教学的结果证明了,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拥有女主光环的人身上。 像她这种炮灰敢在男配面前硬气,只会发生开头那一幕。 是的,她穿书了,这本小说的名字叫《皇子们的心尖娇宠》。 而方才害她一箭毙命的男人就是此文里的男配之一,名叫褚仇赤。此人嗜血残酷,冷心冷面,可唯独对女主情有独钟。 原书女主是丞相府二小姐,名唤沈琴绶。 提到这个名字,沈稚枝就忍不住要说道说道了,刚开始她还觉的这作者取名出戏,可后来,她悟了。 因为,这个女主── 真特么的的确是个禽兽! 原本这些男配也并非十恶不赦之人。 一切都要怪沈琴绶这海后,分明心属男主张嘉礼,却盘旋于众男配身侧,让男配们对她如痴如狂。 后面海后上了岸,鱼塘却遭了殃。 可她却只是轻描淡写的对这些爱她如命的男配说了一句“我已有心悦之人,愿你们也能够早日寻到心仪的女子,忘了我吧” 自此,男配们因嫉妒张嘉礼而疯狂黑化。 软禁、逼迫、做出一系列违反三观道德之事,又足足码了几千章。那本小说打印出来,简直比十本新华字典还厚。 沈稚枝读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简直想带上刀片顺着网线冲进作者家里去将作者的脑子剖出来,看看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愤怒促使她在书评下发表着‘问候作者祖宗安好’的长篇大论。 在点击发送的瞬间,手机屏幕陡然裂开,自里头撞出来的刺眼白光很快将她吞噬,她就此昏迷过去。 恢复意识之后就到了这个空间,遇到眼前这自称穿书系统的家伙缠着她不放。 想到这里,沈稚枝不免有些头疼,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唤它:“卤鸭蛋……” “我叫丫蛋!是丫头的丫!点画、撇画、竖!不是甲鸟鸭的那个鸭!” 被称为卤鸭蛋的某统还没等她说完,气急败坏的往她前方一站嚷道。 “哦,好的,香叶鸭头。”沈稚枝根本不惯着它。 “……”丫蛋泪目。 “宿主,只要你认真拯救这些恋爱脑反派,阻止他们因争夺女主黑化,让他们成为善良、清醒、阳光的三好男人,带着这本三观极度扭曲的小说走上正常轨道,你就可以回家了……” 丫蛋不知疲倦,就像个话匣子似的,围着沈稚枝转了一圈又一圈,苦口婆心,软磨硬泡。 沈稚枝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哼,拯救反派恋爱脑? 多少正值青春的美龄少女连自己闺蜜的恋爱脑都难治,让她去治完全没接触过的陌生人,说的还真轻巧。 “宿主!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见自家宿主又在神游,丫蛋崩溃咆哮。 这一声厉喝吓得沈稚枝飞扬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丫蛋恨铁不成钢:“宿主,我郑重提醒,你只剩下最后一次性命了,再被褚仇赤杀死,你在现实生活中也会死的。” 啧,就会用这个吓唬她? 沈稚枝顺势躺在地上,也不知从哪里掏出的白菊搁在胸口处,双手交叉乖巧的放在腹部,闭眼。 “那麻烦你了,直接给我准备葬礼吧,我不活了!墓志铭上请帮我刻一行字,就刻''谢谢你来看我,晚上我会去找你的''” —————— 【排雷!必看!(别特么到时候跑评论区哔哔,你不开心,我也不爽。) 第一,女主不是那种一个眼神就能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女主,想看大女主,麻烦移到隔壁 武则天传奇。 第二,我笔下的女鹅也有缺点,不是那种聪明到机关算尽的大女主,因剧情沙雕缘故,偶尔要缺根筋,推动搞笑情节。(重点) 第三,没有逻辑,没有道理,历史好的宝宝请丢脑子看,或者去看甄嬛传,别来看这种无脑爽文,我伺候不起。 第四,本文女主就是为了让反派改邪归正,别跟我说什么道德绑架,她的任务就是为了让反派成为阳光大男孩。 第五,已经替你们排雷了,不爱看请马不停蹄的走,真的,别瞎哔哔,我脾气真不好,真的会骂马。 不爱!请划走!谢谢合作! (本人现实中还要搬砖,晚上码字,还要看差评,怨气现在比鬼都大,勿扰。)】 第2章 拯救失足少年,我辈义不容辞 “???”丫蛋懵了。 这怎么跟它想的不一样?隔壁那些穿书宿主听到自己性命堪忧,都会力挽狂澜,认真做好位面任务。 它到底倒了什么血霉第一天上任就遇到这种宿主! 呜呜呜!如果任务完成不了,它该怎么升级,怎么拥有系统商场,怎么成为快穿界中最受欢迎的系统。 丫蛋越想越难受,准备打求助电话到总部撂摊子不干时,猛然间想起曾经老师教过的「论如何让宿主努力完成任务的一百种技巧」 丫蛋的眼睛荧幕上出现了大大的笑脸,嘴角疯狂上翘,计从心来。 “完成任务,有钱赚。”虚拟空间内,带着蛊惑意味的机械音轻飘飘回荡。 “……”某女眼睫一颤。 见状,丫蛋心中窃喜,果然老师诚不欺统! 为自己的机智偷偷点了个赞,故作从容的思索了一番:“拯救一个反派一百万,文中是三个反派,那就是三百万没错吧?” “……”某女睁眼。 “任务完成后,全额汇款进入现实世界银行卡。”丫蛋撂下重磅一击。 沈稚枝毫不犹豫,起身,一脚踹开方才落在脚边的白菊:“什么晦气玩意!走你的吧!” (无辜白菊:现在的人类精神状态还好吗?)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拯救失足少年,我辈义不容辞!狗蛋!快重新传送吧。” “我叫丫蛋!”丫蛋反驳回去,而后认真叮嘱道:“宿主,珍惜生命,不然你就会彻底被抹杀了。” 沈稚枝拍拍胸脯,气势昂扬:“放心,为了三百万……啊不,为了拯救失足少年,我会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快传送吧。” 三百万!我来了! 【宿主注意,任务开始——保住小命!】 随着白光一晃而过,男人狠厉的声音再次从她上头响起。 “说!你为什么要把阿绶推进水里?!” 沈稚枝的大脑飞速旋转,这段小说内容她在书里看过。 原主和沈琴绶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也是小说文里经典的炮灰女配。 她对褚仇赤一见钟情,可褚仇赤却对她毫不理睬,反倒对沈琴绶呵护有加。 这可让原主醋坛子翻了,就此记恨上了沈琴绶。 昨日趁其不备将沈琴绶推下河池,匆忙逃离。 然而拥有女主光环的沈琴绶怎么可能死呢?还没在水里扑腾几下就被褚仇赤救下。 当褚仇赤得知沈琴绶并非自己失足落水后展开一系列调查。 这不,现在查到始作俑者了,迅速就差人大半夜将原主从丞相府五花大绑出来。 理清思路后,沈稚枝感觉自己内心的q版小人流下了两根面条泪。 穿到哪个节骨眼不好?偏偏穿到这个破点上! 前几次她无论如何解释都无济于事,最后的结果还是被褚仇赤府里的侍卫扎成刺猬,看来这次她只能另寻出路。 褚仇赤眯着眼,见她久久不语,眼底杀意骤然而起:“说话!” 在褚仇赤的忍耐达到极限之前,沈稚枝终于将小脸缓缓的抬起,无辜杏眼微微泛红,却又空洞无神,像个即将破碎的瓷娃娃。 她浑身抖如筛糠,清澈却毫无焦距的双眼噙满泪水,双手无助的在地上摸摸索索,似在寻找支撑点。 丫蛋:??? 【宿主,你怎么了?犯癫痫了吗?】 沈稚枝嘴角一抽,酝酿好的演技差点被丫蛋的一句话干破功,好在她及时稳住。 【沈稚枝:你才犯癫痫,你全家都犯癫痫,看不出来我在装瞎吗?】 【为啥要装瞎?】系统懵了。 【沈稚枝:你想想,谁会相信一个瞎子能推人落水?】 丫蛋恍然大悟:【宿主英明!】 怼完丫蛋这个猪队友,她再次回归正题。 身子如狂风中凌乱雏菊,颤动不已的站起身,却未稳住脚跟重重跌倒于地,悲凄质问:“你是谁,你在说什么?这里是哪里?” 沈稚枝为了把盲人角色塑造好,可算是将半辈子的戏精属性都拿出来了。 她环抱双膝而坐,那娇小玲珑的身躯脆弱的似乎只要有一阵风经过便会将其击垮,声音颤抖: “尔康!我好害怕!我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我看不见你的眼睛,看不见你看我的眼神!” 褚仇赤:? 【宿主,你串台了,他不叫尔康。】 【沈稚枝:我就只记得这部电视剧的台词,你就凑合着听吧。】 【……】 褚仇赤冷笑一声:“还装?前几日还去了宫中的赏花宴,今日就突犯眼疾了?不如本殿下现在就将你双眼剖出,落实病症如何?” 沈稚枝顿感心头发慌。 靠!她怎么就忘记这个茬了? 原主为了褚仇赤可谓是费尽心思,各种献才献艺,只求他的眼中能有她的一席之地。 照原主这样子刷存在感的方式,褚仇赤想不记住她都难。 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沈稚枝只得硬着头皮将这场眼盲戏继续演下去。 “......”她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左侧,那里正蹲坐着只黑狗,此刻懒洋洋的伏在大殿上闭目小憩。 想都不想,冲着那黑狗便跪了下去:“二殿下?是二殿下吗?二殿下为何深夜将我掳来此处?” 黑狗:?! “沈稚枝!!!”褚仇赤眉间紧蹙,狭眸中的冷意几乎要迸溅出来:“你对着一只狗唤本殿下,你当真想死吗?!” 黑狗朦胧的睡意在此刻弥漫的无影无踪,感受到自家主人磅礴的怒意,它夹着尾巴默默换了个角落。 “啊?二殿下!原来你在那儿啊!对不起!对不起!臣女真该死啊!” 某女大惊失色,讨饶连连,迅速挪动位置,拐了个弯,然后—— 她朝着那只已经挪位的黑狗再次跪下,磕头如捣蒜: “二殿下饶命!臣女双目失明,实在分不清殿下所在方位!二殿下饶命啊!” 丫蛋:? 褚仇赤:?? 黑狗:???我有时候身为一只狗真的挺无助的。 黑狗吓得魂飞魄散,颤巍巍往自家主子那暼了一眼,对上了双阴郁眼眸,其眼底大有野火燎原之势。 它暗恼自己无辜躺枪,但也是个聪明的,见自己的主子神情不悦,唯恐波及到自己,迅速起身预备从窗棂上蹿出去。 “嗷呜——!”由于太过慌乱,狗腿子蹦跶力度没把握好,径直朝墙上撞了个眼冒金星。 顿时哀嚎一声,趴在地上蜷成一团,两只小爪子可怜兮兮的捂着脑门嘤呜起来。 第3章 揭穿海王 “废物!明日不准用膳!”褚仇赤斜睨着倒地嗷呜低吟的黑狗,本就阴沉的面容更显不悦。 “嗷呜~” 生活不易,狗狗叹气。 可怜的修狗悲悲戚戚的趴在地上,湿漉漉的眼睛哀怨的盯着那个害它没了吃食的少女。 然那少女却依旧匍匐在地,肩膀颤动不已,好似受了巨大惊吓。黑狗脑袋一歪,左看右看觉得奇怪。 它怎么感觉她是在笑呢?应该不会吧? 毕竟城中的大家闺秀见到它受一点伤,都会凑过来嘘寒问暖,泪眼婆娑的说一句:‘好可怜的小犬啊’。 有哪个女子见到可爱的它撞到脑袋了,还能笑得出来? 可惜如果黑狗知道沈稚枝内心的真实想法,怕是要崩溃大哭。 因为它方才那滑稽的一幕使得沈稚枝嘴角一勾,差点破功发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傻狗!不愧是褚仇赤这恋爱脑养出来的! 褚仇赤重新将视线投向目无焦距的少女,大步向前用力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看向自己。 “沈稚枝,不管你瞎了也好,没瞎也罢。本殿下最后问你一遍,你有没有推阿绶入水?” “二殿下,臣女,臣女没有!” 她被迫抬头,褚仇赤见她空洞眸中满是惊恐,宛若从林中误闯入闹集的梅花鹿不谙世事,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可这般美人哭泣的模样,他却恍若未见,一声冷哼,扼住她下颌的手更重了些:“没有?” 沈稚枝疼的龇牙咧嘴,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下颌骨都快被捏碎了。 这龟孙子,竟然下手那么重!半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 【宿主你就认了吧,男配是不会对除女主以外的人怜香惜玉的。】 沈稚枝:【滚!】 头脑光速运作,想着脱身之计,陡然灵光一闪:“二,二殿下 ,臣女想起来了!” “说!”褚仇赤怒喝。 “臣女的确是将二姐姐推下了水!”沈稚枝脱口而出。 丫蛋差点没惊掉下巴。 啥玩意?宿主疯了吗? “你竟然恶毒到连自己姐姐都下得去手!”褚仇赤眼梢微红,眸中噙煞,掐住下颌的手松开,瞬移至她脖颈: “沈稚枝!你找死!”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令沈稚枝有一瞬呆滞,她素手轻抬,艰难的握住他的手腕,至喉咙挤出只言片语。 “咳咳咳,二殿下,我,我可都,都是为了你,你难道不想知道有关于二姐姐不为人知的事吗?” “……”褚仇赤眼瞳骤然一缩,似在斟酌她话中的可信度。 顿了顿,松开桎梏住她脖颈的手:“说清楚,什么叫不为人知的事?” 从鬼门关走一圈回来的沈稚枝狂吸氧气,她微微低头,纤长羽睫盖住了眼底浓郁的不满。 他大爷的!活该你被绿被甩! 女主干得好!干的妙!干的呱呱叫! 回去她就把差评删了,写一篇三千字文章赞扬女主。 沈稚枝腹诽半晌,再次抬眼,不满之意早已褪去,只留下深情似水。 她摩挲着从怀中抽出绣花帕子拭了拭泪痕:“其实,臣女方才不忍说出实话,便是怕二殿下你深感难过。” “嗯?”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沈稚枝心中紧张万分,可面上却泫然欲泣,做出一副悲凉凄惨的模样。 无神的眸子目视前方,余光关注着褚仇赤的一举一动:“二殿下,臣女实在不忍你受她蒙骗啊,二姐姐看似对二殿下您情根深种,实则背地还与张家公子,李家少爷接触甚密。” 沈稚枝说的潸然泪下,内心却乐开了花。 如果不是她现在还在装瞎,她一定要把男人得知被绿后的面部变化记录下来。 嘿嘿,拯救男配的备胎命运还不简单? 直接让男配看清女主真面目,不再做她身边的舔狗不就行了? “还有呢?”上方冷冽之声添了些许怒意。 轻飘飘的三个字让沈稚枝狐疑的侧了侧头,正常男人的反应不是应该狂怒掀桌么? 什么东西还有呢? 难道是想让她多列举一些沈琴绶水性杨花的罪证,然后前去调查搜集证据,当面对质? 呜呜!没想到这男配这么给力,一经点拨就通,真是太好了! 【宿主,我怎么感觉,褚仇赤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劲呢?】丫蛋担忧的声音自脑海响起。 沈稚枝:【男人嘛,被带了绿帽后还能对劲吗?】 【话虽这样说,但是宿主好像真的有点奇怪......】 沈稚枝直接无视它,现在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比炸翻女主鱼塘更重要的。 等把褚仇赤这一关过了,她就去寻另外几个男配,用同样的方法劝他们上岸。 想罢,声音更加铿锵有力:“她与张家公子常去醉仙楼听曲酌酒,与李家少爷出入永德坊观赏皮影戏......” “臣女一时气愤,心疼殿下遇人不淑,便生了歹念将二姐姐推下河边,害她落水,险些遭遇不测。” 暗戳戳的伸手使劲捏了下大腿,疼得眼泪直冒:“岂料,恶有恶报,待臣女一觉醒来,便瞎了。” 沈稚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泪水如清晨附在叶片上的露珠,不断涌出划过脸颊。 “呜呜呜~二殿下~臣女一时糊涂是真,可二姐姐待王爷不忠也并非作假啊!” 她痛不欲生,眉目之间尽是后悔之意,可内心却在狂吼:哈哈哈!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什么海后,什么恋爱脑,统统都给姐死!哈哈哈! 【不好!宿主!你有危险了!】 不同于沈稚枝的得意忘形,丫蛋惊恐的看着大荧幕上缓步向沈稚枝走去的褚仇赤,急忙扯着嗓子提醒道。 沈稚枝:【危险?啥危险?】 丫蛋瞪大眼睛,褚仇赤自怀中已然掏出一把匕首,剑锋锐利至极,泛出的银光令人发冷。 【他,他手上拿着匕首。】 沈稚枝埋头,在不易察觉的角度勾了勾唇畔,眸光锃亮。 沈稚枝:【呀?这是沈琴绶有危险啊,他是气的想去把沈琴绶宰了吧?】 褚仇赤身为皇子,手段自然是狠辣的,又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女人欺他瞒他,把他当猴耍呢? 这会气急了,肯定恨不得把沈琴绶碎尸万段! 如果沈琴绶死了,那剩下的男配也没舔的对象了,这篇文不就没有备胎一说了? 一箭双雕,堪称完美。 可,天不遂人愿,沈稚枝上一秒还在狂喜,下一秒便愣住了。 第4章 boff直接叠满的舔狗之王 因为她感受到那冰冷的金属触感落在她的脖颈上,与之而来的还有男人那凛冽杀气。 “本殿下杀了你。” 这与她脑中所想完全不同的反转来的太过突然,让她禁不住颤栗。 沈稚枝用力攥紧拳头,恐慌感自下往上席卷全身:“二,二殿下,你干什么?我可不是二姐姐,您睁大眼睛瞧仔细了呀。” 她是不是让他受刺激过头了,使得褚仇赤一时接受不了得了失心疯? “本殿下知道。”褚仇赤声音清冷。 靠!你知道还拿匕首对着我! 沈稚枝小脸顿时垮了下去,但仍旧强行欢笑道:“那殿下为何还要杀我?” “嫉妒。”他答。 两字一出,沈稚枝顿时感觉小脑萎缩,她如坠雾中,不知所云:“殿下赐教。” 褚仇赤静静地盯了她片刻,开口道:“本殿下也有派人暗中保护阿绶,可却从来不知阿绶竟去过这么多地方。” 他如墨眼底寂静的好似一潭死水,视线逡巡一圈落在沈稚枝白皙的脖颈上:“本殿下决不允许!不允许这世间有比本殿下更了解她的人存在。” 沈稚枝:!!! 妈蛋!就想着那个大海后了是吧?你愣是一点重点都不会抓啊! 可恶,是她草率了! 这遇到的根本不是恋爱脑! 而是恋爱脑癌+舔狗+大怨种,boff直接叠满的舔狗之王啊! 冰凉的匕首桎梏在喉间,沈稚枝狠狠咽了一口口水,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冷汗涔涔。 褚仇赤将匕首压进三分,眼中含煞:“要怪就怪你自己……” 匕首眼瞅着就要见血—— “诶!桥豆麻袋!” 危亡关头,沈稚枝闭着眼,扯着嗓子喊出声:“我不了解她!我不了解她!我一点都不了解她!” “......”黑眸微敛,将匕首往后挪了挪。 感受到脖颈的匕首不再贴近,沈稚枝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可毕竟刀子不长眼,她依旧死死绷直身子不敢乱动。 褚仇赤偏了偏头,他长的极好看,龙眉凤目,皓齿朱唇。 宛若屹立雪中的傲梅,暗香疏影,勾人魂魄,可那黑白分明的眸中却是漫出来的清冷疏离。 瞧了她好一会,薄唇微启:“证据呢?” “嘎?” 沈稚枝一脸懵逼。 证据?这需要什么证据?不了解就是不了解,要找什么证据? 褚仇赤见她的样子,冷笑一声,匕首再次贴近,声线阴冷至极:“既然没证据,就是在欺骗本殿下了?” 靠!又来! 没完了是吧? 但现下她已经顾不上吐槽了,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忙不迭开口: “二姐姐独爱二殿下您亲手做的桃花酥,之前还因为吃太多导致便秘拉不出屎,这些臣女统统都不知道!” 沈稚枝眼一闭,心一横,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乱说一通。 “二殿下对二姐姐的爱意苍天可鉴,也自是天底下最了解二姐姐的,我是真的一点点点都不了解她啊!殿下!” 丫蛋再次哽住,好心提醒道: 【宿主,是让你反驳,不是让你举例证实啊喂!】 【闭嘴!你行你上!】 某统默默闭嘴。 “嗯。”褚仇赤杀意微敛,意味深长的嗯了声。 丫蛋目瞪口呆:【这tm就信了?】 沈稚枝狂喜,故作空洞无焦的眸子瞬息闪过一抹希望之光。 诶嘿!成了?不用死了? 余后劫生的幸福还没维持多久,沈稚枝便明白,她显然多想了。 褚仇赤根本就不打算这么快放过她,新的问题再次抛了过来。 “既如此,那为何想方设法寻她踪迹?” 褚仇赤蹲下身,右手持着尖刀游弋至她脖颈摩挲。 左手支着下巴,手肘撑在左膝上,幽幽开口:“如此费尽心思跟踪她,难不成你有对食之好?” 沈稚枝:??? “我日……!” 脏话即将脱口而出的间隙,立刻被褚仇赤一个眼刀怼了回去。 沈稚枝秒怂。 闯进喉间的脏话登时拐了个弯,咽了回去:“日~日照香炉生紫烟~” 她真的好想含一口唾沫星子把他喷死,这是什么魔鬼发言? 【宿主你忘了?褚仇赤的人设就是占有欲极强,哪怕是女人,也不允许同女主太过亲近。】 沈稚枝咬牙:【我懂!这就是变态!】 她深呼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二殿下误会了,臣女与二姐姐是亲姐妹,怎么可能会对二姐姐产生这种想法。” 她真的心梗了。 果然,钱这种东西无论身处在哪个世界,无论干的什么活,都没有那么好赚。 “谁知你这般歹毒,心性又是否与他人相同?” 褚仇赤凉薄的音调自喉间发出,带着股轻蔑。 “万一你就是故意在本殿下面前抹黑她,好让本殿下放弃,自己同阿绶喜结良缘呢?” 沈稚枝:微笑.jpg 真的很想咬人!妈蛋! 也不知道这褚仇赤到底抽的哪门子西北风,一点重点都不抓,满脑子都是沈琴绶,根本就是让她没法交流。 这沈琴绶下下下下辈子是搞传销的吧?这么会洗脑?! 沈稚枝强强压住心头怒意,一脸委屈道:“二殿下,臣女没有此等心思,更何况臣女眼睛已瞎,也算是咎由自取,您可否先将匕首放下?” “呵。”褚仇赤轻哼了声,慢悠悠站起,可遏制在她脖颈上的匕首却没有丝毫要放下的意思。 “也罢,你害人终害己,眼睛瞎了倒也大快人心,不过......” 褚仇赤眼底的冷意骤起,如毒蝎般紧缠在沈稚枝身上。 即便沈稚枝只用余光瞥他,也能感受到来自他视线的压迫感。 “你还是得死。”轻描淡写,一语掠过。 沈稚枝:? “我艹……!” 褚仇赤:? 默了默,最后还是含泪咽下:“草,草长莺飞二月天~” 丫蛋沉默了,它良心未泯的发现,来到这个位面遇上褚仇赤这顶级恋爱脑的宿主也是挺惨的。 瞅着自家宿主瞠目结舌的可怜惨状,忍不住出声安慰道:【宿主,正常,毕竟三百万的活是会有点难度的!】 沈稚枝强行挤出笑容,皮笑肉不笑的,看的极其渗人。 【我懂的,上班族嘛,哪有不疯的呢?】 第5章 都别活!都别活了! 沈稚枝唇角肆意勾起,阴恻恻的笑着。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先把褚仇赤这兔崽子先宰了!变成死人就不会黑化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都别活了!都别活!哦呵呵呵呵——】 丫蛋:...... 完了,宿主疯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宿主,淡定,为了三百万,为了三百万】 “……”沈稚枝缄默片刻,最后这巨额钱款还是将身为上班族的理智抓了回来。 她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语气认真问道:“殿下可否告知臣女非死不可的理由?” 褚仇赤眯了眯眼,冷如利刃的目光淡然扫过她倔强抬起的脸庞。 少女面庞白皙,双颊那抹绯红像极了宫中御花园所栽种的桃花,格外粉嫩诱人。 再往上,一双无辜杏眼清澈明亮,干净纯粹,只可惜饶是他再怎么看,那双眼睛仅是漾着淡淡水波,瞳孔却寂寥无神。 褚仇赤别过目光,冷笑:“你为何非死不可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你胆敢编造是非,颠倒黑白,让阿绶蒙冤,本殿下留你不得。” 沈稚枝气的半死,气咻咻道:“若二殿下不信,大可去跟踪她几日,便什么都明白了!她就是个朝三暮四的人!” 褚仇赤下巴微抬:“本殿下既然爱阿绶,便会信任她,断不会因旁人的三言两语而改变!” 顿了顿,他眼神凌厉,语气中饱含警告意味:“再者,阿绶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你凭什么这么说她?!再敢抹黑她的清誉,本殿下杀了你!” 沈稚枝抱头痛哭。 得了,舔狗经典名句。 老子真的觉得这个世界有时挺莫名其妙的。 褚仇赤眯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情绪稳定些许,嘴角漾起笑容。 “更何况,阿绶同本殿下说过的,上至凌霄九天,下至碧落黄泉,此生只会嫁本殿下一人。” 呵呵,老子和孔子都笑了。 沈琴绶那海后何止对他说过这句话? 沈琴绶对其他男配也说过同样的话。 这作者也是偷懒,连撩汉的句子都懒得编,对每个备胎都是同样的话术。 不过也是,毕竟只是备胎,那些绞尽脑汁细想的美好的爱情宣言当然只能给自己的大男主了! 沈稚枝苦口婆心劝慰:“殿下,若她真心待你,就会将陪伴他们的功夫用来陪你!” “她想去醉仙楼听曲酌酒,完全可以找您,她想去永德坊看皮影戏也可以寻您,为何偏生要去寻其他人?” “......”褚仇赤执凶器的手一颤,眼眸微暗,思索着。 沈稚枝灵光一现,暗道好机会。 她泪眼婆娑,语挚情长,垂眸低低啜泣:“由此可见,那二姐姐根本就不在乎你啊!” 褚仇赤挑挑眉:“你说的不无道理,有陪伴他人的功夫,应当用来陪伴心仪之人。” 褚仇赤转动手腕,匕首那明晃晃的寒光映射在眼前,他嗤笑一声:“有功夫在这里同你为此纠缠,不如现在将你杀了之后,去做些桃花酥给阿绶。” 沈稚枝:我tm的*&%¥%#%¥#…… 沈稚枝:真tm大*&%¥%#%¥#…… 看,没法交流。 渣女随口一句‘只嫁你’,军师努力全白费。 想把这个世界点了,真的,她没有开玩笑。 见劝告已经达不到效果了,沈稚枝只好另谋出路。 “若二殿下执意要杀我,那便杀吧。”她昂起脸,难掩面上的哀伤:“臣女只愿二殿下能让我多活数日,让我能够在最后的时光里做些好事,偿还今世罪孽。” 褚仇赤做思索状:“......” 场面顿时凝固起来,沈稚枝额角直冒冷汗,也不知道他今天愿不愿意先放她一马,总之胜负在此一搏。 见褚仇赤还是久久不语,略一思索,沈稚枝唇角微漾。 她轻咳了声,夹着声音柔声道:“殿下哥哥,反正我也瞎了,跑不掉的。” 褚仇赤:!!! 寂寥的夜,褚仇赤似被什么震到了一般,全身僵直在原地,少女酥软的声音携风飘来,重重砸在了他的心尖上。 他喉间竟莫名干渴,眸子晦暗不明。 她,她怎么回事? 那软糯乖甜的声线好听到不可思议,更何况,还用那般的声音唤了他一声‘殿下哥哥’ 【宿主!这声音夹的比专业cv老师还好!】 沈稚枝:【献丑了献丑了!】 沈稚枝眼中掠过得意之色。 果然,古往今来,哪个男人能够拒绝甜妹?哪个男人能够拒绝甜妹一声软乎乎的‘哥哥’? 就好比一个帅的惨无人寰的大帅哥站在你身边,冲你弯着眼睛,笑容灿烂唤你一声姐姐,你能拒绝吗? “......”愣了许久,褚仇赤眼皮轻掀,少女仍旧跪在地上。 许是跪的太久,她身子轻颤,竟无端让他起了恻隐之心。 “起来吧,本殿下准了。”褚仇赤语气稍缓,挪开了放在她脖颈上的匕首,沉声道。 【恭喜宿主完成「保住小命」任务!】 沈稚枝喜上眉梢,迅速匍匐在地,不经意的拐了个弯,朝着窗棂那处的黑狗又拜了过去:“谢二殿下开恩!” 将某女小动作看在眼里的丫蛋:“......” 宿主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刚保住一条小命,又要去送了吗? 黑狗:?! 黑狗:这愚蠢的人类是想害本狗死吗?! “沈稚枝!”他真的严重怀疑这个女人是故意的。 “二殿下,怎么了?” 听到这一声暴怒,少女似乎有些手足无措,昂着头朝窗棂那头看去。 褚仇赤顿感脑子一阵刺痛,对她的行为实在不知道作何处置,良久才道:“回去吧,本殿下差人送你回去。” “谢二殿......” 眼看着沈稚枝又要朝那黑狗跪拜道谢,褚仇赤眼疾手快,将她的后衣领一把拎起,强迫她换了方向。 被拎在空中一脸懵逼的沈稚枝:阿勒??? “闭嘴!”褚仇赤强忍怒意,朝外看去。 “来人,送沈小姐回府。” …… 第6章 新任务开启。 夜深更静,蝉鸣声声。 丞相府处处掌灯,唯有坐落于最偏的一处庭院昏暗无光,古旧老屋也不知是多久没翻修,满目的断垣残壁。 沈稚枝眼角一跳:“狗蛋,原主不是丞相之女吗?你确定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据完整资料记载,的确是这里没错了。】 丫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毕竟原主的娘只是个妾室,生下原主后早逝,所以原主并不受宠爱。甚至连个婢女都没有,平日吃饭也是厨房吃剩下的东西才有人给她送来。】 沈稚枝无语凝噎。 是的,整个丞相府全员恶人,就没一个好人。 她的丞相爹爹本也对沈琴绶勾三搭四的行为表示过斥责,生怕哪日若是被拆穿会引来杀身之祸。 可当沈琴绶梨花带雨的说,‘爹爹,女儿不过是想着若这几位殿下同时心悦于我,日后无论何人登基,女儿便可立刻倒戈,成为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皇后。女儿也是为了丞相府着想啊!’ 丞相老爹瞬间感动的泪流满面,也便默许了其行为。 到后面见那些在朝廷上翻云覆雨、足智多谋的各位殿下一到自家女儿这里成了个愚不可及的草包后,他便彻底安心了。 甚至还帮衬着沈琴绶欺瞒反派们,因此沈琴绶这养鱼行为直到反派黑化都没被发现。 也因为这一系列的关系,丞相这老头对沈琴绶格外溺爱,自然也不会搭理原主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妾女儿。 沈稚枝猛的叹了口气。 难怪原主会长成恶毒女配呢,在这种三观尽歪的原生家庭,换谁都得疯一疯啊! 丫蛋语气恹恹,为此感到悲凉:【可是,她连宫中赏花宴都参加了,怎么会不受宠?】 “笨!你以为宫中的赏花宴,就真的是赏那些花吗?” 沈稚枝迈着步子,脚踏杂草丛生的青砖地朝庭院内走去:“那赏的是美人!若有幸被达官贵人瞧上,被皇上瞧上,封个侧妃也是丞相府极高的荣誉。” 【宿主英明!】 不知不觉走到门口,沈稚枝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左顾右盼。 虽说外头有些惨不忍睹,可屋内倒是干净整洁。 她向前两步,径直坐到凳子上为自己斟了杯茶水,一饮而尽:“狗蛋,如果我把备胎都杀了,会怎么样?” 让女主没鱼可养,从根源性排除。 丫蛋简言意骇:【会死。】 沈稚枝执杯盏的手一抖,咬牙切齿道:“我是什么很贝戋的人么?非死不可是吧?” 【每一本书都是有灵性的,若差评达到,位面会面临崩塌,此书只能开启自保模式,将读者带入书中改变内容。】 丫蛋解释。 【很不巧,你就是那。】 沈稚枝一瞬间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她的运气一向差劲,小卖部里的饮料她就没喝到过再来一瓶,可现在这将近十万分之一的概率竟然落她头上! 这有天理吗?有吗?! 丫蛋完全没注意到沈稚枝那比怨妇还哀怨的眼神,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莫说你杀不了反派,就算你侥幸把所有备胎都杀了,破坏了书里重要人物,位面自行崩塌,你也会跟着死。】 “一本小说能有将近十万条的差评,这作者也是牛!”沈稚枝瘪嘴,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坦然接受了这命运。 不过最令她气愤的不是这个,而是没钱! “在现代我就是个穷鬼,现在到了古代,好不容易变成丞相之女,结果还是个空有虚名的穷鬼,我的命运就是绕着穷鬼展开的吗?” 沈稚枝悲催万分,怒而拍桌,爆喝:“简直不公平!” “啪嚓——!” 本就陈旧不堪的桌子哪里经得住被沈稚枝这么用劲拍打,仅一瞬便塌落在地。 “......”沈稚枝醉了。 【宿主,睡觉吧,倒霉的事不会持续太久的,明天开始,就是美好的一天了哦!】 沈稚枝已经累到不想吐槽了,转身,失魂落魄的往床边走去,将自己狠狠摔进了被窝。 刚躺进去,木床蓦然剧烈摇动起来,东倒西歪,摇摇欲坠。 “!!!” 说时迟那时快,沈稚枝迅疾起身。 “啪嚓——!轰——!” 随着床腿折断声响起,木床坍塌。 一人一统迎风凌乱。 沈稚枝咬牙切齿:“这就是你说的,倒霉的事不会持续太久?” 丫蛋:...... 沈稚枝最后还是默默的拿起床单,哀怨的将床单两头系在院中的两棵大树上,形成一个吊床。 “啊!美好的小床我来了~”想到终于可以睡个安稳的觉,沈稚枝顿感心情愉悦。 哈哈!今天这个b班!就上到这里吧! 然而,这股喜悦还未持续多久,丫蛋机械似的声音陡然响起。 【宿主,请等一下。】 沈稚枝差点脚底打滑,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 “我等你大爷!不等!”她用她的鼻屎郑重发誓,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按照剧情,沈琴绶今晚在路上会偶遇被追杀的褚仇赤,出手救下。】丫蛋语速生风,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沈稚枝眼角微皱,嘴角一抽:“所以呢?” 果然!她就知道准没好事! 【所以宿主必须阻止沈琴绶将其救下,避免因此事加深他们两人的感情羁绊。】 丫蛋吞了吞口水,有些为难的瞥了眼悬空屏幕上的沈稚枝,见她没什么怒意,才松了口气继续说: 【毕竟宿主的主要目的是要消除反派们的黑化指数,只要他们不爱上女主,就不会存在黑化。】 “谢邀,当代年轻人从不加班。”沈稚枝径直倒在吊床上,晃悠着。 正所谓下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宿主确定吗?】 “我就算穷死!死外面!从这里跳下去!我都不可能加班!” 【好吧!】丫蛋无奈的叹气声幽幽传来,似在翻阅着什么,良久故作惊愕道: 【沈稚枝沉沉睡去,几日后褚仇赤按照约定将她一剑毙命。沈稚枝卒,享年16岁。】 沈稚枝:老爷爷地铁看手机.jpg 第7章 沈琴绶登场! 一个时辰后。 明月当空,万籁俱寂,一娇俏身影鬼鬼祟祟的朝某巷间内伸着脑袋,探头探脑,姿势甚是不雅。 真香定律永不过时! 比起被一剑毙命,沈稚枝表示加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定定的盯着黢黑一片的巷间,可等了好半天也不见有刀剑声袭来。 “我说,你确定褚仇赤会被追杀到这里来吗?”她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懒洋洋询问。 【宿主别急,剧情的指引方向就是这里没错了。】丫蛋语气坚定道。 沈稚枝百无聊赖的靠在墙面,陷入沉思。 在原文里,沈琴绶偷溜出府去幽会的人正是三殿下——褚图。 她虽然没耐心看完全文,但好奇心作祟的她刷过一些追更完的读者评论,看到了些反派们悲惨的结局。 褚图也算是众皇子中的佼佼者之一,财力十分雄厚,经营着许多当铺生意。 可就是这么一个商业天才最后却因为沈琴绶而成为夺嫡之路的牺牲者。 他靠着财力笼络了许多大臣为他效命,可惜反派就是反派,即便权财滔天,在男主面前也不过尔尔。 至于沈琴绶不过是经过小巷时,意外撞见这一幕,为了维持她的伪善面目,不得已才出手相救。 可就是这出手相助使得褚仇赤感动至极,认为她愿为了他舍弃性命,便愈加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她。 沈稚枝揉了揉太阳穴,恨不得将沈琴绶提出来暴打一顿。 嘴里忍不住吐槽:“这女主出门在外走什么小巷?就不能走大马路吗?有毛病吧!” 【也许,这就是剧情需要?】丫蛋一本正经分析。 沈稚枝还没来得及吐槽丫蛋,巷间蓦然传来动静。 “来人了?”她一改吊儿郎当的模样,迅速将身子隐匿墙后,只留下个脑袋观察着巷内动静。 脚步声和打斗声逐渐靠近,刀剑相碰之声分外刺耳。 黑衣锦袍率先进入视野,即便夜色昏暗,也足够她一眼认出那就是褚仇赤 只是他现下略显狼狈,锦袍已然被刀剑所划破损,唇角血液还未干涸,显然受了重伤。 紧跟在其后的便是群身着夜行衣的蒙面杀手,其行动快捷猛。 不言而喻,定是些不可小觑的杀手组织。 “呵,倒是追的紧。” 许是累了,褚仇赤懒散斜靠在墙上,抬眼间,夜风扬起他的墨发,清冷月色下撤,为他踱上一层柔光。 他本就生的极好看,狭长凤目轻扬,鼻梁右侧那点黑痣随着他唇角讽刺勾起,竟平添傲气。 只是这般漫不经心的模样让人感觉被追杀的人不是他似的。 【沈稚枝:这些杀手一看就有两把刷子,我这种炮灰属性冲出去岂不是要嘎?丫蛋,有没有别的办法?】 沈稚枝瞅着巷间的情况,紧张询问。 褚仇赤在文中算是远战能手,近战却稍显逊色,在他手下的暗卫数不胜数,各个手握精弓,总会让与其对战之人莫名中箭而亡。 今日之所以不让暗卫跟着,大抵是为了寻沈琴绶。 毕竟身为海后的沈琴绶自然不希望他们二人的甜蜜互动遭这么多人围观。 丫蛋虚空变幻出两个啦啦球,扭着僵硬的机械肢体转着圈道:【宿主勇敢飞!丫蛋永相随!宿主勇敢闯!嘎了送火场!】 沈稚枝:??? 得了,就知道这是一个不太靠谱的系统。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倏然响起的质问声吓得沈稚枝转身望去。 来者是个极美貌的女子,身着浅鹅色长衫子,乌黑长发高绾于顶,梳成飞仙髻,显得她秀丽优雅。 【沈稚枝:我去!半夜三更能出现在这里的美女,应该就是女主了吧?】 【根据资料查询,没错了。】丫蛋声音同样激动。 沈琴绶柳眉微蹙,眉下那双圆眼更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同样打量她的沈稚枝:“呵,落在二殿下的手上,竟然没死?” 沈琴绶对她这个蠢笨的妹妹本就不待见,此刻见她安然无恙站在这里,心头更是恼火。 不过是一个妾室所生,儿时却整日缠她身后亲昵的喊她姐姐,着实令她厌恶。 更令她不悦的则是,当沈稚枝知晓她与二殿下纠缠不休的同时和三殿下又不清不楚后,更是和她讲什么礼义廉耻。 不过是卑贱妾室所生的庶女,有何资格对她指手画脚? 所以每当她看到沈稚枝为了二殿下与她吵得不可开交时,她便会得意自鸣的在心头暗忖:你这般懂得礼义廉耻,最后却得不到二殿下一个正眼,有何用? 这次她故意激怒沈稚枝将她推下水,就是为了借二殿下之手将她除以后快。 可她怎么也没料到她竟然没死?二殿下竟然放过她了? “哑巴了吗?”见沈稚枝久久未回话,沈琴绶的语气明显不悦。 沈稚枝暗暗鄙视作者一番,把女主写的这么美,结果却是个渣女,这让她心里怎么平衡? “姐姐,你可要往这巷子走?”沈稚枝压低声音问道。 沈琴绶冷笑,如一只骄傲的花孔雀般扬起脑袋:“那是自然,行于市肆,若被人察觉抓住本小姐的把柄,岂不愚蠢至极?” 沈稚枝嘴角猛抽。 所以呢?女主之所以走这破小巷遇到男主并不是剧情需要?而是沈琴绶为了躲避别人,避免被旁人发现她身为丞相府嫡女夜间还抛头露面幽会情郎? 不得不说,作者应该就是现实版的海后吧?细节都这么到位。 “哼,我同你说这些作何?”沈琴绶斜睨她一眼,推开她便要朝巷子走去。 “等──” 沈稚枝出手欲要阻拦,巷间迅速蹿出两蒙面男子,虽看不清正脸,可眼底掠过的杀意却精准的钉在她们身上。 沈稚枝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沈稚枝:我去!他们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神识里的丫蛋更是急的直打转:【啊啊啊!杀人啦!杀人啦!】 沈稚枝:? 在她身后的沈琴绶更是惊恐不已,目光缓缓瞥向杀手手中的剑刃,瞬间面色苍白,向后连连撤步。 沈稚枝还在思索如何脱身时,身后一只手猛然推了她一把,强劲的力度袭来,这使她脚下踉跄朝杀手方向倒去。 好在她及时站稳脚跟,才没被架起的剑尖刺入腹部。 第8章 真是禽兽 “好妹妹!挡住!我找人来搭救!”沈琴绶毫不犹豫转身开溜。 “……”一人一统直接两脸懵逼。 沈禽兽!我去你大爷的! 沈稚枝在心头狂吼完毕后强忍着怒意,明亮眼珠稍转,眼底快速掠过一抹狡黠,计从心来。 她扯着嗓子冲着前方提裙开跑的沈琴绶喊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去找人救二殿下!你休想!我的好兄弟们一定会把你抓住!绝对不会给你机会去找救兵救二殿下的!” 沈稚枝义愤填膺吼完,遂,转身拍拍两蒙面人的胸脯:“嘿!小伙子肌肉真扎实!不错不错!快去追她!别让她跑了!” 被称作好兄弟的俩蒙面人:…… 两脸懵逼,面面相觑,发出疑问: “你认识她?”黑衣甲问。 “不认识。”黑衣乙答。 “拖走!” 两人确定好不是彼此熟人后,各自拽着沈稚枝的两只手臂往巷间拖去。 “风首领,我们抓到个人,方才在那里鬼鬼祟祟的!”黑衣甲扬剑指了指方才沈稚枝藏匿的墙后:“要不要将她灭口?” 沈稚枝心头咯噔一跳,迅速抬眼望向刺客群中的为首之人,那人与他人的不同之处在于他手握铁锤作为武器,其余则是统一长剑。 “放开我!放开!” 沈稚枝左扭右扭试图挣脱手腕上两手的束缚,可那两人的臂力过人,她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能撼动半分。 她缩了缩脖颈,瞅着那大铁锤心生怯意,生怕这人铁锤一扬,她就脑浆四溅。 “你们两个白痴,放着刚刚那个人不追,你们抓我干什么?”沈稚枝愤愤不平道:“我只是一个废物,我能干什么大事!” 她绝望看天,这该死的世界让她感到疲惫和无助。 “把她放开!”被称作风哥的人摆摆手,将铁锤扛在肩上好奇的盯着沈稚枝,似乎想看她能说出什么话来。 “是!风首领!” 蒙面人手刚一松,便见到某女超脱常人的矫健身影闪蹿向前,整个人扑倒在地,朝着自家首领恭敬万分的行了个大礼。 “呜哇——风首领!你可要替小女子做主啊!”沈稚枝死死抱住风首领的大腿,边哭边嚎。 “......”风首领愕然的盯着脚下形象全无的女子,忍不住将脚往后缩了缩。 谁料,他缩一步,地上的女子就随他的脚步挪一寸。 最后,他选择放弃。 他无奈低头询问:“做主?” “风首领!你这两个手下未免太蠢笨了!竟然放着要去叫救兵的人不抓,来抓我这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女子!呜呜呜——!”沈稚枝不管不顾的一通乱嚎。 男人嘛,拿撒泼的女人是最没有办法的。 这凄厉的哭喊总算将斜靠在墙边的褚仇赤吸引了过去。 奇怪,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 褚仇赤暗暗疑惑,眼帘微抬,看清地上的人影是何人时,眼角瞬间抽搐起来。 那趴在地上没脸没皮的家伙不就是沈稚枝吗? 他虽然对这丞相府二小姐没什么太大关注,可以往的她也是规规矩矩,举止得体,哪会像这般完全不顾脸面? “什么意思?”风首领蹙眉,转眼看向自家手下。 黑衣甲蹉跎半天,见风首领的耐性即将磨尽后才开口解释:“方才的确还有另一个女子,但那女子娇弱可人,想来应当也......” 沈稚枝:? 什么意思?意思是她不够娇弱可人呗? 沈稚枝恨得牙痒痒,这沈琴绶不愧是万人迷小说里的女主角,是个男人看到她都会不知不觉被她吸引,从而无意识的保护她。 “你这个人就是被美色迷了眼!她现在肯定要去找救兵救二殿下了!你们若刺杀计划失败,绝对是你的错。” 沈稚枝嗖的从地上站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围着黑衣甲转了两圈,嘴里循循教导: “听我一句劝,万不可相信一眼便如万年的女人,不然被她蛊惑事小,若为了她失了条命,岂不是可悲可叹?” 黑衣甲被说的面红耳赤,持刀怒道:“你与她分明是一伙的!她还喊你好妹妹来着!还说要来搭救你!” 沈稚枝哽住。 可恶的沈琴绶,简直就是不给她留后路! 【宿主,沈琴绶会不会真的去搬救兵了?】丫蛋略显担忧:【要不宿主你保重自己,拖住时间等她来搭救吧?】 听着丫蛋的话,沈稚枝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沈稚枝:信那渣海后会带救兵来搭救?那还不如信母猪会戴胸罩。】 【......】 思忖半晌,她灵机一动,猛叹口气:“什么好妹妹?那是郝美美!我姓郝,名为美美。你瞧你,被那女人迷得耳朵都听不清了!” “......”褚仇赤眼底闪过失落。 能叫沈稚枝妹妹的女子,不就是阿绶吗? 她既然知晓他被人围堵,为何出现在这里的不是她?而是...... 褚仇赤抿着唇望向前方少女。 少女立于月下,透着洒下的银辉,他看到她眉目中漾着坚定,可那垂在身侧的拳头却是微颤的。 想是从未遇到过这种场面,心生怕意。 一瞬间他也不知作何感受,只是心头倏然流过一股奇妙的暖流。 然而褚仇赤猜错了,因为沈稚枝之所以手抖跟害怕没有半毛钱关系,完全是因为被沈琴绶气的! 她现如今所在的处境危险性直接拉满。 不过好在这个风首领看起来笨头笨脑的,脑子没这些手下好使,看来还是能够忽悠的过去。 “不管她叫你什么,还不是与你相识?”黑衣甲不死心继续怼道。 沈稚枝怨声载天,冲风首领大吐苦水:“风首领,那人就是为了挑拨小女子与你们之间的深厚友谊啊!” “此话怎讲?”风首领疑惑。 “不瞒你说,那女子她爱慕二殿下,方才见到你们伤害二殿下,自然心生不快!” 沈稚枝幽怨的抬手,拭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泪痕,继续哭嚷。 “而不巧的是,二殿下心悦于我,强迫我要成为他的妃子,可我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他这种家伙呢?他根本配不上我!” 第9章 配不上她? “噗——” 本就身负重伤的褚仇赤听到这话,瞬间怒意迸发,猛呕了口血。 这女人!胡言乱语什么! 谁心悦于她了?谁强迫她做他的妃子了? 更气人的是,她竟然还说他配不上她?她以为她是谁? 众刺客沉默的看了看哭的不堪入目的女子,又瞥了瞥墙边呕血的男子,不约而同的冒出了一个想法—— 二殿下因爱人的恶言相向而接受不了,悲痛万分到吐血! “所以方才那女子因爱生恨,将我留在此处,就是为了借你们之手除掉我,这样我和二殿下天人永隔后,便会与她长相厮守了。” 沈稚枝泣不成声,那可怜至极的模样惹得风首领忍不住向前两步,递过白帕:“擦擦吧,别哭了。” 沈稚枝也不客气,将他的衣袂扯过,把渗出来的鼻涕和眼泪一股脑全抹他衣服上。 “你——” 她悲楚抬眸:“啊?风首领?怎么了?不是你让我擦的吗?你生气了吗?” “......”风首领伸出的手腕僵硬了片刻,叹了口气后,将手中的白帕默默收回:“没有。” 沈稚枝垂眸,不着痕迹的勾起一丝狡黠笑容:“那,风首领,你快派人去抓她吧,别让她找到救兵了!” “说的是!来人!把那女人给老子抓回来!全部都去!”风首领命令道。 黑衣甲狐疑的瞥你一眼,上前一步:“可是首领,她——” “她什么她?没把人找回来,今夜你便自行去领罚!”风首领气急败坏,一脚踹到黑衣甲屁股上,将其踹的老远。 “是!” 众人不敢耽搁,纷纷提步往沈琴绶离开的方向追去,不一会巷内便只剩下她和风首领还有褚仇赤三人。 “呵,二殿下,这回我看还有谁能够救得了你!”风首领冷笑一声,信步往褚仇赤走去。 他身侧的铁锤在地上拖曳所发出的声音惹得沈稚枝头皮发麻。 被点到名的褚仇赤神色淡淡,左手微抬,揉着后脖颈,唇角斜勾:“来了这么多次,次次都是这般话数,着实没意思。” “放心,以后没机会听了!” 风首领暴跳如雷,抄起铁锤高高扬起── 眼见着那铁锤就要落下,一道娇小身影猛冲上前,两只手扬起来了个“空手接铁锤” 风首领:? 褚仇赤:…… 僵持良久,沈稚枝缓缓抬头,脸上尽是愤懑之色。 “首领!让我来!我现在感觉我的手在颤抖,叫嚣着要将他一锤爆头!” 风首领略显犹豫,“如此血腥,你一个女儿家……” “这登徒子对我威逼利诱,害得我整日整夜难眠,为了有朝一日能杀他灭口,我甚至习得了杀鸡大法就是为了这一刻!此仇不报,我如何能够安心!” 风首领眼角猛跳,他怎么也想不通杀鸡大法跟杀人有什么关系? 不过见她捂着心脏,小脸扭曲,那副苦不堪言的模样倒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见状,他内心的正义之魂熊熊燃起。 他简直不敢相信褚仇赤究竟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才能让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女子爆发出杀人的想法。 含泪将铁锤放下,郑重的交到她手里:“的确,既然如此,那就由你送他上路吧!” “谢谢风首领!你是个好人!” 沈稚枝接过铁锤,瞅着眼前之人因她的话感到悲愤的模样,心头愧疚感满满。 唉!让她欺骗这么个善良讲情义的杀手,她真的于心不忍啊。 抱歉了老天爷,这种欺瞒别人的因果苦报,到时候都给丫蛋吧,都是它逼她做的。 【丫蛋:宿主!我听得到!】 沈稚枝拎着铁锤,嘴角噙着冷笑,一步步接近褚仇赤,“哈哈哈,想不到吧?二殿下,你现在也落到我手里来了?” “呵,你没瞎?” 褚仇赤瘫在角落,眼神虽然冷厉,可却没有半分惊恐,仿佛对接下来会发生的危险并不在意。 呦呵,这小子还挺硬气。 沈稚枝瞥着那张满目不屑的脸,存心逗弄他:“二殿下若是求一求我,说不准我便大发慈悲给您留个全尸,不然——” “呵,求? 本殿下只恨今日没能将你碎尸万段!” 褚仇赤握紧拳头,那眼神如野兽锁定猎物般死死瞪着她。 被这样的目光瞪着,沈稚枝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愧是褚仇赤,原文的他可是那个能够面不改色往自己胸口刺一刀,只为强迫女主留下的疯批男配啊! 难怪对于她的威胁,他只觉得不痛不痒的。 “好啊!那你就去死吧!” 沈稚枝猛地扬起铁锤,褚仇赤望着那铁锤渐渐在自己瞳孔放大,闭眼放弃挣扎。 “啊——!” 该来的剧痛没有袭来,风首领痛苦的哀嚎却响彻天边。 褚仇赤惊愕睁眼,还没看清周遭情况,手腕便被一阵柔软包裹,与之而来的还有少女急促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快跑!” 静谧夜晚,冷月高悬。 两抹身影一前一后狂奔在巷间。 “......” 褚仇赤低眸凝视着前方撒着脚丫子狂飙,时不时还回头窥探情况的少女,素来波澜不惊的面容染上一波动容。 难得开始反思起自己以往对她所做的事情。 他明明都要杀她了,明明说狠话拒绝了她那么多次,为什么她还要不管不顾的选择救他?他的性命对于她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大储国的夜间总比白日冷上几分,可不知为何,那只被她拽住的手腕却是暖的。 也不知跑了多久,沈稚枝确定不会有人跟上之后,这才堪堪停下脚步。 她狼狈的靠在旁侧的墙上,气喘如牛:“累,累死我了!” 毕竟这运动量对于一个整日在家躺尸的二十一世纪宅女简直是致命的! 再想到刚刚自己转身用铁锤把风首领砸到捂着脚又蹦又跳的模样,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完了,自己初来乍到就惹了这么多人,这有一万条命都不够自己造的啊呜呜! 懊恼半晌,她才转眸望向身侧久久未语的褚仇赤开口询问:“二殿下,你没事吧?有受伤吗?” 褚仇赤并未回答,只是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某处。 “?” 沈稚枝满脸困惑,她借着微弱的烛光朝他所看的方向低头看去,这才惊觉两人的手竟还紧握在一起。 第10章 黑化值减弱 沈稚枝心头一惊! 她慌乱松开手,几乎不做犹豫匍匐在地,磕了个响头。 “二殿下息怒!方才情况紧急才出此下策,日后定不敢再造次。” 倒不是她大惊小怪啊! 原文曾经描述过,褚仇赤有重度的感情洁癖,除沈琴绶以外的女人敢碰他一根手指头,都会被他断手断脚,然后扔到龙虎穴喂野兽吃。 呜呜呜!她是真的害怕啊! 褚仇赤漆黑的眸紧盯着方才被握住隐约残留温热的手腕,在她松开的瞬间慢慢冷下。 或许是除阿绶外,从未有过别的女人接触过他,竟让他心底漾股奇妙的感觉。 而匍匐在地的沈稚枝跪了半天,看他没有要开口叫她起来的意思,紧张的手心冒汗,脑海浮现出一万种死法。 完了! 她不仅拉了他的手,好像骗他说自己是盲人的事情也暴露了! 沈稚枝越想越慌,头埋得更低了些,“二殿下,装瞎一事也是迫不得已,求二殿下饶恕。” 听到她的声音,褚仇赤的思绪渐渐回笼。 他低眸,眼中映着她跪地祈求的模样,看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无碍,起来吧。” 嘎? 闻言,沈稚枝不可置信扬起小脸,“二殿下,您不怪我?” 她还以为按照剧情自己不死也要缺胳膊少腿呢,正想着如果他敢乱来,她就趁着他受伤,跟他同归于尽。 “你救了本殿下,将功补过。”褚仇赤睨着她,冷哼一声。 沈稚枝笑得眉眼弯弯,迅速起身,“谢谢二殿下!二殿下你真是个好人!”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丫蛋乐的在神识转了个圈,太好了,它家宿主终于支棱起来了,完成任务指日可待。 巷子悠长,两人并肩走着,只语未言,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啊哈哈。”沈稚枝受不了这氛围,打着哈哈强行找话题:“二殿下,今日的月光虽黯淡,却透着朦胧美感,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褚仇赤抬眸看了眼隐匿于云层的月亮,“有何美感?月黑风高杀人夜,若非月色黯淡,今日本殿下也不会中了这圈套。” “......”沈稚枝嘴角猛抽。 果然,有些人注定欣赏不了美好的事物。 寻找话题失败的沈稚枝一阵落寞,长叹口气,怨气满满的踹着脚下的小碎石。 褚仇赤似想到了什么,侧过头沉声问道:“方才阿绶她是不是同你一起了?” 这声问候让沈稚枝踢石子的动作一顿,压下抽搐的嘴角,恨铁不成钢的朝天翻了个白眼。 他明明清楚沈琴绶抛下他跑了还问这干什么?难不成还在关心她的生死? 那为了救他惹上了这么一群杀手组织的她又算什么?算小丑吗? 沈稚枝气顿时不打一处来,恋爱脑果然该死!特别是舔狗级别的恋爱脑更该死! 她瘪着嘴,飞踢一脚将小石子踹的老远。 随后转身,面容僵硬的朝褚仇赤扯出一抹微笑,阴阳怪气道。 “放心好了二殿下,看到有杀手要对您出手,阿绶姐姐跑的可快了,那速度堪比十条狗在后面追她似的,所以二殿下不需要担心她,明天她就会安全出现在二殿下身边。” 说罢,气鼓鼓扭头,脚步明显加快加重。 褚仇赤察觉到前方之人的不满,狭眸微挑,却并未将她唤回。 【沈稚枝:丫蛋,真的,我干脆把他嘎了吧,我实在受不了恋爱脑了!】 【宿主,不要跟钱过不去,为了钱忍忍就过了。】丫蛋翘着二郎腿懒懒安抚道: 【更何况他就是舔狗人设,如果不舔狗的话,后期也不会做出监禁女主这种变态的事了。】 丫蛋的话瞬间浇灭她燃起的怒火。 说的也是,毕竟作者的人设就摆在那里,要想这么快让他认清事实也是强人所难了,改变人设这种事情不能急于一时。 沈稚枝长吁一口浊气,果然,事实证明能让打工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继续上班的动力果然就是钱。 想到这里,她放慢脚步,倒退几步同他并肩前行。 继而,在褚仇赤满目疑惑的目光中转眸,笑眼盈盈道:“二殿下,之前是臣女不懂事,以为爱便是要占有,现在臣女想通了,爱其实是放手。” 沈稚枝内心狂笑! 她简直就是天才! 这些话不仅能趁机打消褚仇赤眼中原主纠缠不休的印象,还能给褚仇赤树立一个榜样,希望他日后想起她,也能为爱放手。 “......”褚仇赤张了张嘴,喉间似哽住了什么。 她说的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以后不会再纠缠他的意思吗? 不知为何想到这个可能,他心底空落落的,索然无味的感觉。 他稍顿,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倏然对上少女真挚的眸光,如春风柔软的嗓音携风入耳—— “只是,我不忍见殿下错付爱意。若殿下一时放不下姐姐,那我便在殿下身边待到殿下回心转意,我只是想让殿下看清良人,并不会干预殿下的选择,可好?” 低眸沉思了会,继续说道:“为期一年, 一年后若殿下还是心仪姐姐,那便随殿下去。” 褚仇赤微微失神,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化开似的,良久才轻轻‘嗯’了声。 【叮咚!恭喜宿主!褚仇赤舔狗值-1】 脑内丫蛋欣喜的通知让沈稚枝看褚仇赤的目光更亮了些。 看来这小子也不是无药可救嘛!努力点还是能够扭转过来的! “......” 褚仇赤被少女炽热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将视线不着痕迹躲开,耳尖微漾绯红。 不就答应她一点小事吗?至于这么高兴吗? 如此想来,不管他对阿绶多好,都未曾见过阿绶用这般惊喜的目光看他。 褚仇赤略有失落,眸光垂落间好巧不巧停在沈稚枝白皙稚嫩的手背上。 她的手背也不知是被什么划伤了,被风吹的干涸,猩红的血渍已然凝固在了伤口上。 褚仇赤眉头紧蹙,声音清冷,“你的手受伤了......” 第11章 答应。 “啊?”沈稚枝扬起手背,扫了眼那指甲盖大小的划伤,敷衍的回想了一下。 方才她太紧张了,也没感受到疼,应当是挣扎的时候不小心被利剑划到的。 她笑笑,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没事啦,小伤而已,死不了啦!” 褚仇赤抿唇,眸光复杂:“你为本殿下受了伤,想要什么稀世珍宝可以来王府库房挑选。” 稀世珍宝?! 沈稚枝双眸大亮,那可是王府的宝物,如果拿到二十一世纪卖出去的话,这赚的钱够花十八辈子了。 【宿主,这是书中的世界,你什么都带不走。】 丫蛋瞅着自家宿主那爱财如命的样子,残忍地击碎了她的美梦。 【沈稚枝:我真是谢谢你泼的一盆冷水。】 沈稚枝抽抽嘴角,回忆着原文的剧情,陷入沉思。 褚仇赤还是挺大方的,她记得沈琴绶第一次为褚仇赤下厨时意外被刀划伤,缠着他哭了许久。 这使褚仇赤这个恋爱脑愧疚万分,当日便将府内的库房打开,给她送了许多稀世珍宝,才让沈琴绶重展笑颜。 可惜啊,褚仇赤万万想不到,最后那些稀世珍宝都成了爱人的嫁妆,可惜新郎不是他。 最令读者气愤的是,张嘉礼招兵买马,碰到财力不足时,沈琴绶毫不犹豫将褚仇赤送出的珍宝尽数当出。 他满腔爱意送出的珍宝最后成了逼他走上绝路的利刃。 沈稚枝喟然长叹。 舔狗舔狗,舔到一无所有。 “我不需要这些。”沈稚枝摇头。 “本殿下说话算话,既说了愿意赠与你,便不会食言。”褚仇赤顿了顿,抬眸与她的视线交织,语气坚定。 说不要,他自然是不信的。 每当他将送给阿绶的珍宝送到丞相府时,她那惊羡的目光几乎要将那宝物看穿。 沈稚枝眨了眨眼,心底五味杂陈。 她还是挺心疼这个痴情反派的,虽然他的爱有点病态,但一切的源头还是沈琴绶这个渣女硬生生将他逼成这样的。 若她没有给他那么多希望,他也不至于将怨气撒在男主身上,更不会越陷越深到无法自拔的程度。 “臣女不需要殿下的赏赐,只望殿下不要动不动就开库将珍宝拱手送人,当为自己谋条退路。” 这本书的结局或许改变不了,但若他不再掺和男女主的感情,在张嘉礼登上帝位之时,照他的智商或许还能为自己闯出一条活路。 毕竟他可是原文最有本事与男主竞争储君之位的人物。 “你......”听着她的劝告,褚仇赤瞳孔剧烈收缩。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分明她那般羡慕阿绶能收到珍宝,可真要送她的时候,她竟会为了他的将来而拒绝。 【恭喜宿主!褚仇赤黑化值-1】 听到丫蛋的声音,沈稚枝受宠若惊。 想不到今晚的收获这么大,看来完成任务指日可待啊! 她暗暗窃喜,见此立刻趁热打铁,管理好面部表情,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匍匐在地:“是臣女错了!请殿下责罚!” “你何错之有?起来。”褚仇赤揉了揉太阳穴,被这突如其来的认错整得一头雾水。 “怪臣女,若臣女知晓自己受伤了,定会藏好伤口,不会让殿下发现的。” 见她语气透着股哀怨和懊悔,褚仇赤眼含诧异,询问:“为何?” “臣女不想让殿下感到愧疚。”沈稚枝这般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掩了掩伤口,拘谨的模样令人心疼。 褚仇赤的思维有一瞬呆滞,她竟觉得让他愧疚就是做错事了吗? 阿绶每次因他受伤时都会跑来抱怨整天,导致他觉得自己太过亏欠她,总是想倾尽一切对她好。 可,这世间真的有人会因为怕他愧疚,而选择隐瞒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吗? 【丫蛋发来贺报,褚仇赤舔狗值-1】 沈稚枝心头狂喜,将头埋低,掩盖住那遏制不住要扬起的唇角。 呦呵,这小子悟了,他肯定听进去了,现在一定觉得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宝宝。 沈琴绶是吧?今天竟敢推她出去挡刀,看她不把那破鱼塘掀翻! 沈稚枝清清嗓子,乘胜追击道:“莫说为心仪之人受点芝麻大小的小伤了,就算是丢了命,命悬一线时都只是怕此生再无人同我般这么护着他。” “!!!” 褚仇赤愣了。 如此直白表达出来的爱意令他心脏陡然漏了半拍。 他炽热的视线移到她侧脸,胸腔处犹如遭受重击,周身传来的酥麻如同电流般贯穿全身。 【恭喜宿主!褚仇赤黑化值-1】 丫蛋的提示音让沈稚枝在此刻犹如醍醐灌顶。 她懂了! 清空舔狗值只要一点点让褚仇赤领悟‘被爱’的真正感觉,让他通过这种感觉和沈琴绶对他的态度作对比就行了。 至于清空黑化值,那就让她重拾救赎文学,给他泛滥的母爱吧。 “咳,起来吧。” 褚仇赤侧过脸,声音略带低沉嘶哑:“既然你说为期一年,那这一年你便待在王府吧,本殿下会找间舒适的庭院让你入住。” “哦,好,谢殿——” 沈稚枝口比脑快,下一秒听明白他的话后,惊疑不定的往后退了一大步,见了鬼似的瞪大了眼睛。 “殿,殿下,你说什么来着?” “......”褚仇赤不语,迈步向前走去,“既没听到那便算了,当本殿下没说。” “诶!听到了!听到了!臣女听到了!” 沈稚枝反应过来后迅速蹿了出去,跟上他的步伐。 她雀跃的探出脑袋,伸出四个指头发誓道:“二殿下!以后臣女定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让我拉屎,我绝对不拉尿。” “?”褚仇赤眼角一抽。 “呃,就是,以后殿下有任何事都可以叫臣女,就算半夜三更把臣女叫起来数星星数月亮也行!” 褚仇赤挑眉,仍旧是清冷的一声‘嗯’ 【恭喜宿主,褚仇赤黑化值-1】 沈稚枝悄悄抬眼看他,夜风掀起他如墨青丝,沈稚枝无比清楚的看到他的耳尖漾起绯红。 这反差感让沈稚枝不由觉得好笑。 表面是个高冷矜贵的二殿下,实际还挺纯情的嘛。 她不过是口头说了几句好话就让他的黑化值下去了,难怪会被沈琴绶忽悠的团团转。 “二殿下,你是我遇到最好的人了,又好又温柔......” 褚仇赤斜睨身旁喜出望外到叽叽喳喳的少女。 他本不喜吵闹,可不知为何今夜她的吵闹声却并不让他感到厌烦。 夜色阑珊,两人的影子交叠。 第12章 出手 “如何?” 清冷月夜,一少年伫立于屋檐之上,其音若戛玉敲冰,凤鸣鹤唳,可语气却是不带任何温度。 风首领捂着方才被那女子挥锤所砸的足尖,嗓音嘶哑饱含怨气,“今夜二殿下并无带暗卫,本能成功,奈何……” 说到这,风首领便懊恼不已,“奈何,来了一女子救下了二殿下。” “女子?”少年声音明显不悦。 “那女子实在狡猾!”风首领通身一颤,倏地跪下,“三殿下恕罪!待属下找到那名女子,定将她碎尸万段!” “……”沉默半晌,才道,“那女子姓甚名谁?” 风首领略一沉思,道:“她说,她是叫什么郝美美……” 褚图陷入了沉思,这名字怎么跟他府邸的大黑猪一模一样? “图哥哥~” 娇俏的呼唤瞬间将褚图的思绪召了回去,他垂眸看了眼屋檐下娇俏的可人,眼中蒙上温润,冲风首领摆了摆手。 “罢了,你下去吧。” 风首领抱拳行礼,足尖轻点,两三下起落隐于月色。 翌日。 怀揣着救赎大业的梦想,沈稚枝大清早就风风火火的闯进褚仇赤的庭院。 “二殿下!二殿下!” 这喊叫声震天动地,惊得褚仇赤执着毛笔的手一抖,墨汁顺势滴落,在宣纸上缓缓晕开。 木门即将被推开的霎那,闪着寒芒的利箭自窗棂外射来,疾如雷电。 “......” 褚仇赤眼瞳骤然紧缩,不加以思索,伸手抓起木案上的砚台往利箭方向甩去。 在木门彻底敞开的瞬间,砚台同箭矢相撞,两物同时落地! 沈稚枝刚推开门就感觉眼前有什么闪掠而过,紧接着重物落地的响声吓得她慌忙后退一步。 “沈稚枝!你找死吗?!”褚仇赤站起身,冷厉的视线直逼而来。 “?” 沈稚枝被这莫名其妙的怒吼袭的愣了神。 她惊愕的扫了眼地上破碎的砚台和利箭,后知后觉间终于想起了原文对褚仇赤府内的描述。 褚仇赤的庭院会安插些暗卫,但凡没有经过他同意闯进书房的都统一处死。 她倒吸一口冷气,视线重新落到那碎裂的砚台上。 所以,要不是他出手相救,刚刚她差点就中箭而亡了? 暗处蹲守的侍卫冷汗直冒,个个捏紧手中的弓箭,满眼不可置信。 主子心仪的不是丞相府嫡出的小姐吗?这个庶女的存在感似乎一直很低啊。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区区庶女竟能让主子在意到不惜摔碎沈家嫡女送出的砚台救她? “......” 褚仇赤见跟前之人咬着唇沉默不语,眉头也不由自主锁起。 周遭的空气凝固,他凝视着她那被吓的苍白的脸庞,怒意随之消散,换上些许愧疚。 他刚刚是不是喊得太大声了点,把她吓到了? “二殿下,是你救了我?” 未等他作解释,疑问自耳边响起。 褚仇赤错愕的抬起头,与她惊喜的面容打了个照面。 他本想点头应‘是’,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的转了个弯。 “没有,本殿下只是不喜旁人不敲门进来。” 话音刚落,他便后悔了,他为什么要解释,为什么要这么急于否认自己心底真实的想法啊。 “可是二殿下,你耳根红了。”沈稚枝笑得两眼弯弯。 她越发察觉这褚仇赤抛开爱囚禁人的变态行径来看,还是怪可爱的。 隐匿于暗处的侍卫悄悄的睨了眼主子的耳根,果真是泛着红晕。 嗯?被沈三小姐说完之后好像更红了。 “......”褚仇赤恨恨咬牙,指着门口:“滚出去敲门再进来!” “诶!好嘞!” 沈稚枝转身退出去慢慢关上门,随后轻叩两下,夹着嗓子亲昵的唱道: “二殿下乖乖,把门开开,枝枝回来啦~” “噗咳咳咳!” 褚仇赤一口茶未咽下去,被她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呛到。 双颊倏然掠过一抹潮红,略带尴尬的将晕染脏的宣纸掀开,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这女人——! 以前她也是这样的吗? 平复下来后,才一本正经的抬眸,语气不咸不淡:“进来吧。” 沈稚枝心头暗喜,推开门后目标明确,直奔褚仇赤。 双手撑在案桌上,微微俯身,一双杏眼直勾勾瞅着他:“二殿下,我带你去逛街怎么样?” 【宿主,这就是你想的救赎大法?】 丫蛋懵了。 宿主一大早就信誓旦旦的,亏它还以为想到了什么绝妙办法,结果就是去逛街? 【沈稚枝:你懂什么?昨晚我可是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才想到原文囫囵吞枣盖过的一些事。】 沈稚枝真想对它翻个白眼。 沈稚枝:【沈琴绶曾在街上买了些不起眼的小玩意送给褚仇赤,偏偏这可怜的娃从小缺少母爱,也无人会送这不值钱的东西给他。】 丫蛋轻轻‘啊’了声,恍然大悟。 【所以,他看到那些小玩意觉得稀奇感动,认为沈琴绶是天底下唯一对他不同的人?】 沈稚枝:【是咯,就是这样。】 而且就因为这小恩小惠,褚仇赤不仅把心交出去了,还又一次开了库房,送了好些珍宝给沈琴绶。 她看到这剧情的时候,恨不得把褚仇赤的脑袋挖出来看看装的都是什么鬼东西。 收了稀世珍宝不见得感动,收到些破烂玩意就给他感动的不要不要的?这是夺位皇子该有的智商吗? “……”看着她那张贴近的小脸,褚仇赤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强装镇定。 “本殿下从不去闹市。” 沈稚枝早就知道会得到这种回答,她笑的眼眸弯弯,大着胆贴近,攥住他的衣袖晃了晃: “二殿下,求求你了,去嘛,去嘛,我请客!” 眼见着少女的脸越凑越近,褚仇赤心乱如麻,情急之下吼了声。 “大胆!” 见他眉目染上怒色,沈稚枝心头咯噔一下。 糟了!好像有点过头了! “二殿下!我错了!” 她强压住心头的不安,松开手,下意识往后退,双膝不受控制一弯,跪倒在地。 昨天任务太过顺利了,害她差点忘了褚仇赤也是有底线的。 更何况现在他的心里还有沈琴绶,对她的靠近肯定反感。 沈稚枝没由来的心慌,暗处的影卫更是蓄势待发,拉弓等待褚仇赤一声令下将其诛杀。 第13章 沉默 然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事发生了。 褚仇赤并未有下一步吩咐,只是将晕染脏的宣纸抽开,换了张新的继续写。 顿了顿,斜睨着乖巧跪在地上的沈稚枝,语气别扭开口:“本殿下今日还未习好字。” 沈稚枝:? 沈稚枝没反应过来。 过了会,才听到案桌上那人继续说道:“习好字再议。” “真的吗?!” 料想的坏事没来,沈稚枝惊喜抬眼,迅速往前挪了挪。 她期待的盯着褚仇赤,那睫毛随着双眼的眨动忽闪忽闪,直盯得他浑身别扭。 “到旁侧去替本殿下磨墨。”受不了她那灼热的目光,褚仇赤将案桌上的新砚台递给她。 “好嘞!保证完成任务!” 沈稚枝答应的爽快,接过砚台替他磨起墨来,嘴里滔滔不绝:“二殿下,这你可就找对人了,我可会磨墨了,下次有这种差事还叫我哦!” “嗯。”褚仇赤淡然的嗯了声。 提笔要去沾墨,看到砚台上满当当,却稀到根本无法下笔的墨汁时,陷入了沉默。 “这,就是你说的很会磨墨?”褚仇赤脸色复杂,薄唇微抽,显然无语到了极点。 沈稚枝尴尬笑笑,其实自己也只在电视上看过那些书童磨墨。 她的印象中好像就是加点水,然后拿着墨条一直打转一直打转啊。 【宿主,有没有可能根本不需要加这么多水?】 丫蛋看不下去了。 沈稚枝:【滚!刚刚不提醒我,现在在这里马后炮,显着你了是吧?】 丫蛋委屈的抗议:【明明是你说自己很擅长的!】 沈稚枝不搭理它,将砚台上的稀墨倒了些,边磨边呲着大牙冲褚仇赤笑。 “嘿嘿,太久没磨了,二殿下日后多喊我磨墨,我定能做的更好。” 褚仇赤倒也不拆穿,沾了沾逐渐黏稠的墨汁继续练起字来。 他挥毫落笔,矫若游龙,未等墨迹干透,便写出首绝佳好诗。 似对今日诗词的满意,他微侧过脸,唇角轻挑,鼻梁右侧那点黑痣令他愈加耀眼灼人。 沈稚枝看呆了。 这反派大佬变态归变态,帅也是真帅啊! 这样想想,那个沈琴绶真是该死啊! 这么个又帅又有钱的痴情大佬为她要死要活的,她竟然完全不感动,还做出一系列违反三观道德的事情。 “看什么?”他将视线从宣纸上移开转到沈稚枝身上。 “你长得真的好好看。”沈稚枝没头没脑的应了一嘴。 “咳咳咳。” 褚仇赤没预料到她能够这么直接大胆的表明心头所想,俊脸瞬息染上红晕,忙不迭将眸光移向别处。 【恭喜宿主,褚仇赤黑化值-1】 沈稚枝听着脑海丫蛋兴奋的声音,她抿唇一笑。 哇咔咔,果然啊,褚仇赤就是个纯情缺爱小狗。 多给他些关心和爱,他就会卸下防备了。 “仇赤哥哥~~~” 这头的沈稚枝还没乐完,书房外独属沈琴绶娇软的呼唤远远传来。 这声亲昵的呼唤差点让沈稚枝的鸡皮疙瘩掉一地。 她禁不住抬眸看了眼褚仇赤。 难道古今中外的男人都爱这一款的? “阿绶……” 多年的喜欢已然成了习惯,听到心爱女子的呼唤,褚仇赤还是下意识起身迎客了出去。 沈稚枝瞅着他那不值钱的样子,气的咬碎一口银牙。 沈稚枝:【真就是前任一回头,军师一月功夫全白费啊!】 【宿主加油,毕竟还是有点成效的。】 沈稚枝嘴角漾起抹邪佞笑意。 沈稚枝:【哼,这白莲花想让我一晚上的功劳白费?想得美!】 “仇赤哥哥~”见到褚仇赤如往常一般迎面上来,沈琴绶的脸上瞬间绽开抹阳光般明媚笑容。 她昨夜逃跑的时候还在暗暗害怕褚仇赤会因为她的不管不顾而记恨她,现在看来她还是多想了。 褚仇赤对她的爱意颇深,怎么可能因为这件事而记恨她呢? “仇赤哥哥,昨日我逃跑后,立刻便差爹爹去巷子救你,可却没看到你。” 沈琴绶边说边抬眼看褚仇赤的反应:“我可是担忧了整夜难眠,一早就赶来看你是否受了伤。” 沈琴绶眼圈泛红,那担忧虚弱的模样仿佛真的整夜未眠。 沈稚枝听的冷笑连连。 哼,还担心到整夜难眠?怕不是逃跑之后马上去寻找储图哥哥抱抱求安慰了吧? “仇赤哥哥,我当时好害怕,你不会怪我没去救你吧?”见褚仇赤目光泛起心疼之意,沈琴绶瞬间失去所有力气般柔弱倒在他怀中。 温玉在怀又有谁能够坐怀不乱?更何况还是爱恋了如此之久的女子。 褚仇赤只觉得昨晚心头的郁结全解。 虽然他昨夜是有些失落的,但回头想想若她昨晚真的跑来救他,他只怕也会愧疚不已,会因为无力护她而懊悔。 “阿绶,本殿下……”褚仇赤心疼不已,伸手刚要拭去她的泪痕。 “我去!绿茶味好重!” 眼见他们就要和好如初,你侬我侬,远远观战的沈稚枝坐不住了,立刻出声制止。 沈琴绶被这声狂吼吓了一跳,从褚仇赤怀中钻出来,视线定格在沈稚枝身上后顿时皱起眉头。 沈稚枝她怎么会到这里来?难道又是想过来向仇赤哥哥告状? 哼,还真是贼心不死。 思及此处,沈琴绶出声质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大惊小怪什么?这书房哪来的绿茶?今日并未泡茶。”被迫松手的褚仇赤蹙眉看来。 看看看,这恋爱脑又上头了,还真是改不了一点! “是吗?”沈稚枝强忍将他一拳爆头的冲动,嬉皮笑脸的走来。 “二殿下许是鼻子不好,都闻不到这茶香四溢。” 沈琴绶瘪嘴,这话一点都不着调,但她还是能隐隐感觉不是什么好话,而且是针对她来的。 虽疑惑,奈何却不知该怎么反怼,只得下逐客令:“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妹妹若是没事便走吧,我同二殿下还有私事说。” 虽然沈稚枝这庶女的告状对她而言根本掀不起半点风浪,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还是要稳妥些好。 沈稚枝暗暗冷嗤。 瞧瞧这小绿茶,正主还没发话呢,一个外人就对她下逐客令了? 还真把自己当二王妃了。 第14章 和绿茶的极限拉扯 沈稚枝翻了个白眼,语气尽是调侃:“不好意思啊姐姐,二殿下昨日已经同意我可以住在府中了。” “什么?!”沈琴绶差点没绷住表情。 惊疑过后,换上一副满是无辜的神情瞅着褚仇赤,语气委屈:“仇赤哥哥,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昨夜未去救你?” “我并未……” 眼见褚仇赤就要解释,沈稚枝立刻插一嘴。 “姐姐既然担忧而殿下而整夜难眠,为何不过来寻殿下,宁可整夜不睡,也不愿过来?” 这声质问让褚仇赤想训斥的话语顿收,他垂眸看着沈琴绶,显然也想从她口中得到问题答案。 “我……我……”沈琴绶万万没想到她会问这问题,脑海飞快旋转想编出个像样的理由。 沈稚枝才不给她思考的机会,如连环炮似的攻击,句句珠玑。 “还是姐姐这大半夜不睡觉,同他人出门了?幽会太晚了才没能顾及二殿下?” 被戳中心事,沈琴绶的脸色肉眼可见变成猪肝色。 “妹妹怎可这般诋毁我?爹爹派人去巷间未寻到人后已经很晚了。我纵使万分担忧,毕竟也是女儿家,怎能半夜进二殿下府邸?” 她咬唇,气的发抖,泪眼婆娑抬眸:“仇赤哥哥也是这般想阿绶的吗?” 褚仇赤听完她的解释,心头一软,俯身刚想安慰,却被人狠狠撞开。 “是吗?就算本人不能来确认,那也可派小厮过来询问二殿下的情况吧?” 沈稚枝不动声色的隔绝开两人的距离,恨铁不成钢的睨了眼褚仇赤。 这呆头鹅! 怪不得被这小绿茶拿捏的死死的呢?三言两语就被说服了。 “……”褚仇赤被她瞪的莫名其妙,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昨夜阿绶完全可以派人过来通报慰问一声,可她却什么都没做。 沈琴绶被怼的哑口无言,她偏下头,恶狠狠的攥紧了拳头。 该死的!沈稚枝这个贱人!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仇赤哥哥……”思索良久,她还是红着眼眶将目光转向旁侧的男人。 沈稚枝自然知道她想做什么,迅捷往前迈进,挡住她求救的视线。 她笑的猖狂得意:“姐姐,你根本不爱二殿下吧?你们之间的关系要不还是再斟酌斟酌?” 沈琴绶见她屡次三番坏她好事,深知求救无果,怒意满腔:“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最爱的就是仇赤哥哥了!” 沈稚枝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不过她就等她这句话了! 她满眼讽刺打量着沈琴绶,冷笑道:“是吗?那既然如此,二殿下方才还在说过几日寻皇上赐婚,不知道姐姐愿不愿意?” “什,什么?赐婚?”沈琴绶懵了。 原文中,褚仇赤等其他备胎都曾万次询问沈琴绶可否求皇上赐婚。 可为了不翻车,沈琴绶每次都用各种理由推脱。 令人无语的是,这些理由从未让人有过质疑,这些恋爱脑反派大佬对沈琴绶简直是深信不疑。 沈稚枝转头,冲着褚仇赤眨眨眼示意他配合,“二殿下,方才我们就在谈论这个对吧?” 她赌褚仇赤这个恋爱脑绝对想知道沈琴绶的回答! 褚仇赤默了默,看着她那如小鹿清澈的眼,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嗯。” 沈琴绶顿时感觉天塌了半片,但对于这些年来自由穿梭于男人之间的海后,对这突发情况向来处理的游刃有余。 她在脑中飞快编织好理由,抬眸满脸无辜道:“我自然愿意,但,但爹爹舍不得我,我也想再为他尽孝几年。” 沈稚枝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不愧是小绿茶,这理由简直天衣无缝。 一方面凸显她的孝心,一方面又撇开自己不想成婚的嫌疑。 不过嘛,段位越高,她就会让她摔的越惨。 沈稚枝一脸关切,“这个姐姐不用担忧,二殿下对姐姐的爱意天地可鉴,姐姐同殿下婚后也可每日回丞相府同爹爹一聚。” “妹妹,你怎可说出这种荒唐事?” 沈琴绶被她惊天的言论震的七荤八素,立刻板着脸教训:“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嫁了人怎可还动不动往娘家跑?” “二殿下,她骂你是鸡就算了,还骂你是狗。”沈稚枝面无表情扭头,神色自若。 “沈稚枝!”褚仇赤简直被她气死。 “嘿嘿,开玩笑。”沈稚枝收放自如, 讨好一笑。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她默默缩了回去,瞅着因愤怒而颤抖的沈琴绶继续道:“二殿下定然不会在乎这些。姐姐是为了尽孝道,爹爹看到姐姐定也欣喜。况且大储国的天子脚下,又有何人敢乱嚼舌根?” “你……你……”沈琴绶咬唇,一张小脸憋的通红,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沈稚枝下意识扫了眼褚仇赤。 颠公,都这么明显了,你该清醒了吧? 久久未语的褚仇赤眼眸掠过失望,纵使他再傻也看出端倪了。 阿绶根本没有想要嫁他的心思。 一直以来他都不曾怀疑过她对他的真心。 可今日看来,阿绶或许并不如他想的那般爱他。 反倒是她…… 褚仇赤如墨深邃的眼暗潮翻涌,紧紧锁定在得意忘形的少女脸上。 初晨暖阳透过镂空木窗爬进来,攀上她的脸颊,映出朵朵梅花光影,异常美好。 好美! 他的心头剧烈一颤,慌乱垂眸。 【恭喜宿主!褚仇赤舔狗值-20】 沈稚枝眼眸大亮,难以置信。 【沈稚枝:确定吗?这次减了二十分?】 丫蛋同样激动:【是的!宿主继续努力!】 沈稚枝默默的将手指举起来比了个‘耶’,第一次感觉丫蛋的声音如此动听。 相比沈稚枝的欣喜若狂,沈琴绶可就没那么好的心情了。 她气的跺脚,狠狠推开沈稚枝。 伸手拉着褚仇赤,眼中盈满委屈,声音娇嗔:“仇赤哥哥,你不要听她乱讲,我是愿意嫁你的,我……” 以往的褚仇赤若是遇到她这样撒娇只会心软,可现在听着她的辩解,他只觉得头疼。 他出声打断,“够了,别说了。” 第15章 狗血套路 沈琴绶含泪的眼一颤,怔愣在原地。 二殿下从来都不会同她说这么重的话,难道沈稚枝这贱人真的在二殿下面前说什么了? 沈稚枝绕到褚仇赤身后,冲着沈琴绶咧着大牙笑呵呵的,双唇一张一合,无声嘲讽道: ‘你还是太弱了,姐姐。’ 沈琴绶脸色骤变,怒意片刻溢满双眼。 “……” 褚仇赤也感知到沈琴绶的情绪不对,转头看去。 却见身后之人侧过身子,双臂背在身后,微仰脑袋吹着哨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褚仇赤嘴角一抽。 她变脸倒是挺快。 “阿绶,这几日你我都冷静些吧。”褚仇赤重新回头,揉了揉太阳穴,不想再继续这场闹剧。 沈琴绶瞪着褚仇赤身后那再次冲她狂扮鬼脸、矫揉造作的沈稚枝,只感觉自己气的肺都快炸了。 虽然百般不愿离去,但沈稚枝这个麻烦一直杵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只会害她越描越黑。 还是下次独自和二殿下赴约,给他点甜头,他肯定会忘记今日这些个不愉快,和她重归于好。 到时候,她定要让沈稚枝死无葬身之地! 思忖过后,沈琴绶噙着泪水,从怀中掏出药膏塞到褚仇赤手中:“那,我就先走了,仇赤哥哥身上若有伤,记得好好擦药。” 说罢,捂着脸小跑出去。 褚仇赤低头看着那紫罐药膏,眼中流露出纠结,心底乱成一团。 还没等他想好是否该追出去,手中蓦然一空! “去你的吧,破药膏,谁稀罕。” 沈稚枝怨气十足,那紫罐被她高高抛起,甩出道完美弧度,至窗棂镂空处丢了出去。 “你……”褚仇赤蹙眉。 沈稚枝立刻转头,一脸无辜的眨眨眼。 “二殿下怎么了?因为感觉二殿下很失落,所以肯定不会接受姐姐的心意才出此下策,难道是我想多了?二殿下想追上去吗?” 褚仇赤盯着她那副模样,喉间的话愣是哽住。 不知怎的,被她戳中了心事,自己有种丢脸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绞尽脑汁想不通为什么,良久才道:“无事。” 沈稚枝低头,唇角漾起得逞的笑。 好险!她就知道褚仇赤因为那瓶破药又要动摇了! 还好她眼疾手快把药扔了,不然晚上看着那药,他又要脑补上百个沈琴绶爱他的谎言了。 这自我攻略的顶级恋爱脑,吃饭建议跟狗坐一桌。 沈稚枝趁机发话:“二殿下既然心情不好,我带你去逛街吧,我请客!” 因为这场闹剧,褚仇赤的确也没了习字的兴趣,况且他的确忘了有多久不曾逛过这大储市集了。 “嗯,走吧。”褚仇赤眉梢轻挑,提步朝前走去。 “诶!来啦!” 大储国白日的市集异常喧嚣繁华,贩夫走卒络绎不绝,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沈稚枝欣喜雀跃,蹿到各种摊位上东看看西摸摸,心里感叹:不愧是大储国最繁华的街道,文中描述的繁华远不如自己亲自过来一探来的惊艳。 向来不喜闹的褚仇赤只得蹙眉跟在她身后。 他怎么感觉今日不像是她带他来,反倒是他来陪她似的? 沈稚枝暼着小摊上各种稀奇的小玩意,伸手掂了掂腰间挂着的钱袋,长叹了口气。 想买,奈何囊中羞涩。 “二……”沈稚枝转身,想起古代通常都是要隐藏身份的,话锋一转:“二少爷,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说罢,从摊位上拿起一只木雕兔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少爷,你看这个怎么样?多可爱呀!” “……” 褚仇赤睨了眼她手中的木雕,轻嗤:“你的眼光差的真独特。” 沈稚枝:??? 靠!好想把这人的嘴撕了! 算了,打不过。 沈稚枝强压心头怨气,尴尬笑笑,放下手中的兔子木雕,耐着性子问:“那少爷喜欢什么?随意挑选。” 褚仇赤挑眉,敷衍的扫过四周的摊位,冷言开口,“这些东西拿来送人?沈小姐好大的手笔。” 沈稚枝再次沉默了。 她此刻特别想爆粗口。 小摊上的玩意不都是这样的?哪能跟王府那些珍宝媲美? 再说了,当时沈琴绶送他这些破烂玩意的时候,他不也感动的稀里哗啦的恨不得以身相许? 现在换她要送他了,他倒是知道这些东西和他王府的东西比起来上不了台面了? 沈稚枝在心底将褚仇赤幻化出的q版小人鞭打数万遍后,抱着趁早买完开溜的念头,随意选了个木雕小狗。 “少爷!您瞧这只木雕狗狗,还伸着舌头呢,多可爱。” “……”褚仇赤凝视着她手中的木雕狗,缓缓将视线移到她脸上。 沈稚枝眼眸锃亮,献宝似的捧着木雕狗在他面前晃悠,那真挚的眼神倒是让他再也说不出半点伤人的话。 眼看褚仇赤没再反驳什么,沈稚枝暗暗叹气。 果然吧,舔狗就是舔狗,面对跟狗有关的东西一定有种别样感觉。 然而她的这声叹气在褚仇赤眼里却变了个样,只当她因为他收下了这份礼而感到释然。 她当真就这么爱他么? 许是看他们的装扮像大户人家的,一只木雕摊位老板硬是收了她三两银子。 送人礼物还砍价又显得太没诚意,思来想去沈稚枝还是肉疼的将钱袋里最后三两全部掏了出去。 随后转身递给褚仇赤:“二少爷,这──” “啊!!!” 话音未落,涌动人潮蓦然传出马匹受惊的嘶鸣声。 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呼,商贩们纷纷弃摊而躲,好在沈稚枝所处的摊位并不在过道,因此她仅是下意识后撤一步。 她抬眼好奇看去,还未见到何人这么猖狂胆敢在市集骑马,便见那匹白色骏马避开过道,目标明确,直朝她冲撞而来! 【宿主!小心!快躲开!】 丫蛋惊愕盯着大屏幕即将撞来的受惊马匹连连尖叫。 “卧槽!” 沈稚枝没忍住飙了句脏话。 该死的狗血小说定律果然来了。 逛市集必定会遇到马匹受惊,身为女主会被英雄救美,而可怜的小摊贩们和路人甲们只有另一个下场── 被受惊马匹撞的半死不活,还没得赔偿。 显然她身为炮灰的下场只有这一个。 第16章 沈稚枝=猴? 思及此处,她不带犹豫,动作敏捷的如同一只猴子快速攀上身侧伫立不倒的石柱。 那攀爬的速度简直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爬到石柱顶头的沈稚枝骄傲的扬起头颅,伸手比了个耶。 【沈稚枝:还好我小时候不懂事偷摘邻居家的蜜柚,经常被人放狗追,早就练就一身爬树本领了。】 丫蛋惊了。 【宿主,高,实在高。】 “……” 褚仇赤抬眼凝望着石柱上跟猴似的沈稚枝,抿了抿唇,默默缩回了方才想拽她的手。 底下的人群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豪放不羁的女人,顿时怔然在原地,纷纷抬头看她。 受不了被像只猴子一样被围观的沈稚枝尴尬笑笑,确定底下没危险后才松开抱着柱子的手滑了下来。 “可有受伤?”刚落地,清冷的问候随之传来。 “啊?哦,没事,没事。”面对褚仇赤的关切问候,沈稚枝有些受宠若惊,反应过来后忙不迭摇摇头。 呜呜呜~她没白费功夫啊~ 这褚舔狗懂得关心人了呜呜~ “……”看着她含泪欲泣的模样,褚仇赤只当她是受了惊吓。 他移开目光,视线直逼不远处已然停下的受惊白马,眼底掠过杀意。 冷哼道:“大储律例明文规定凡骑马行于市集者,重者斩立决,轻者五十大板,你险些害人丧命,不如就地正法?” 褚仇赤的声音本就清冷,此刻裹挟着怒意如同地狱恶鬼,令人窒息。 沈稚枝下意识暼他一眼,他嘴角噙着冷笑,眸底森寒的杀意在瞳孔中不断翻腾滚动。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但是她的任务就是让褚仇赤的黑化值降低,可不能让他再随意发怒,手染鲜血。 她伸手拉着他的衣袖,低声劝阻:“其实我没事啦,马匹受惊无可厚非,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乞料,话尚未道完,熟悉娇弱的声音自马上传来。 “仇赤哥哥,对,对不起,方才是图哥哥一时大意才让驰骋受惊,并非有意的,妹妹应当不会介意吧?” “……” 沈稚枝盯着她沉默片刻后,麻利转身,脸上的神情比入党还坚定。 她看着褚仇赤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 “天杀的!我一看就知道这绝对是故意的!少爷!你要替我做主啊少爷!” 褚仇赤:…… 沈琴绶:? 这马如果是别人的,突然转移变道朝她冲撞来,说不定还是无意为之。 但如果是沈琴绶,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呵,就算是故意的,你又能奈我何?” 桀骜不驯的音调传来,密集人群缓缓让出了条道,伴随马蹄渐进声,沈稚枝仰头看去,一俊俏少年映入眼帘。 来人身着靛青直襟长袍,领口及衣领处皆用金丝镶嵌着流云纹,腰间束着湛蓝金丝腰封。 但更扎眼的并非他衣袍中镶嵌的那些金丝,而是他肩上那价值不菲的白色貂皮披肩,光是看他的装扮便知这是个穷奢极侈的公子哥。 沈稚枝嘴角一抽,用看傻子的眼神打量着他。 【沈稚枝:不是,这大热天的,这人披个貂是什么意思?显摆吗?】 她算是发现了,好像这个小说里的人物都不太正常。 【宿主请注意,这是原文的第二个反派大佬──三殿下褚图。】 丫蛋突如其来的提示把沈稚枝震的一愣一愣的。 褚图?原文那个富得流油的商业天才?!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这装扮可太正常了。 毕竟原文里的褚图,光是他府邸里的一根柱子换算成现代钱财便价值三十亿,是上好的金丝楠木。 更别提他府邸脚踩的石板路了,那是路吗?那一块块都是上好的玉石所建筑的。 这小子可是名副其实的财神啊! “骑马于闹市,掀翻众多摊子,当真觉得无人管你,便可无法无天了是么?” 褚仇赤抬眼,语气携寒,神情明显不悦。 褚图骑于马上,高高束起的墨发随风轻摆,剑眉下的那双桃花眼看向他时透着股轻蔑。 “二哥,平日倒是不见得你这么爱管这些事,今日是要下红雨了吗?” 旁侧激动过后的沈稚枝很快意识到了现在的剧情走向。 来了来了,为爱争风吃醋的桥段来了。 这不就是大型的修罗场吗? 这瓜真是来的猝不及防,但她爱看。 接下来应该就到沈琴绶这小白莲惺惺作态的时候了吧? “仇赤哥哥,不是这样的,只是今日,今日我心情不好,所以图哥哥才硬要带我骑马散心,这都是我的错,不怪图哥哥。” 果然,下一秒在旁边的沈琴绶便可怜兮兮的上前一步,用身子隔绝在两个火气鼎盛的男人中间劝阻道。 听到这番话,沈稚枝都忍不住鼓掌叫好了。 走过路过的单身女性千万不要错过,沈琴绶绿茶教学开课啦! 看这段位多高啊! 一边撇清她是被逼着和别的男人骑马,一面暗点今日心情不佳是因为褚仇赤。 更甚的是后面那句‘不要怪图哥哥’,轻而易举就将前面试图撇清和褚图之间关系的嫌疑洗干净了。 现在褚图估计还傻乐,觉得沈琴绶竟然为他说话,替他开脱,还不惜把罪责揽自己身上,开心的要手舞足蹈了吧? 沈稚枝插嘴:“对对对,怪你就对了,你心情不好就要在市集骑马,害的这些摊贩老板养家糊口的东西全被砸了,那你哪天要是哭了,岂不是要一把火烧了市集啊?” 此语一出,周遭瞬息传来窃窃私语,众人看沈琴绶的目光开始裹挟不善。 “不,不是这样的。” 沈琴绶简直恨的牙痒痒,她不动声色的剜了眼沈稚枝。 见沈稚枝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更是气的不轻。 这个贱人! 从今天起就到处让她下不来台! 不过无所谓,她身后可不止有一个二殿下,还有三殿下为她撑腰呢! “图哥哥……”沈琴绶很快换上一张无辜神情,杏眼含着泪仰头凝视马背上的褚图。 褚图见她那样,心如刀绞,踩着马鞍一跃而下,出声安慰道:“阿绶,莫要自责,这与你无关,至于摊贩受损费用,我自会赔偿。” 第17章 剧毒 他眼中透着轻蔑,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大叠百两银票,大手一扬,自众目睽睽之下将银票一甩。 弹指间,数百张银票如雨落下,人潮顿时涌动爆发,所有人惊呼着去抢夺。 “我的!这是我的!” “滚!我先抢到的!” …… 沈稚枝惊呆了! 怔愣片刻,她撒着脚丫子冲了出去,大喝一声。 “别抢!别抢!给我留点!啊啊啊!” 有钱不赚!王八蛋! 某三人:“……” 众人:“……” …… 拾到银票的小贩喜极而泣,摊位都不要了,高喊着朝家方向奔去。没拾到银票的只能自认倒霉,唉声叹气的离开。 沈稚枝拿着一小叠银票笑的眼眸弯弯。 还好爱财如命的她天天都卡点跟超市的大妈大姨争夺打折商品,练就了一身抢夺能力。 沈琴绶咬着唇,看着沈稚枝露出为难的表情,“妹妹,你身为丞相府小姐,怎可同他们那般野蛮争抢?” 沈稚枝正拿着钞票傻乐,听到她这番话,扭头呛到:“丞相府怎么了?丞相府的小姐就不用花钱吗?你的衣服头饰哪个不是用钱买的?你要是没钱,抢的速度不比他们慢。” 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公主少爷对钱财的态度简直就是视如粪土,他们往往觉得金钱不及颜面重要,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钱便是命。 就像她经常在网上看到一些选择题:若有人叫你磕头,每磕一个便给你一万块,你愿意磕几个? 沈稚枝表示,她愿意磕到那个人破产为止。 沈琴绶被这番言论哽的说不出话,她的眼底迅速掠过抹狠毒,但面上只能扯出笑容。 轻声细语道:“姐姐并非此意,只是如此不顾形象抢夺,未免有失大体……” “我现在身无分文,愁的头发都快失去了,我还指望留住什么大体?” “……” 沈琴绶被怼的彻底心哽。 褚图偏了偏头,朝着沈稚枝看去,眉眼下的红痣妖冶至极。 看来今日阿绶之所以心情不佳,便是被她这庶妹欺负了去。 也怪阿绶太过善良,不然区区庶女哪能欺负得了嫡女?还能让庶女坐到她头上耀武扬威了去? 思及此处,褚图声音透着不满,用下巴点了点沈稚枝:“二哥,可否将她送我府上半日?” 沈稚枝心头咯噔一下,往褚仇赤的身后躲了躲。 虽然同样是反派,但至少褚仇赤的性格已经被她掌握了半分,可是褚图这个人她只在文中模棱两可了解了些。 他不但腰缠万贯,一手剧毒更是运用娴熟,往往在不经意之间便能让人中毒而亡。 看他那架势,铁定是沈琴绶跟他说了些什么,所以他刚才才不顾一切的驭马撞她。 这要是跟着他回了王府,她怕是要变成他研究剧毒的试验品。 不行!她可不能落到他手里! 她伸手拽了拽褚仇赤的袖口,待他扭头的瞬间朝他疯狂摇了摇头,示意他搭救自己。 褚仇赤感受到她的依赖,心间漾起股保护欲。 他往前走了一步,睨着褚图,声音低沉如深潭死水:“本殿下若不愿呢?” “……”褚图蹙眉,桃花眼蒙上层诧异,显然对褚仇赤的回答感到震惊。 这赤裸裸的庇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什么时候他这二皇兄对沈稚枝这庶女这么关照了? 一旁看到她向褚仇赤求救全过程的沈琴绶愤恨的攥紧拳头,杏眼死死的瞪着沈稚枝,无名妒火直冲天灵盖。 向来对别的女人爱搭不理,只看得到她一人的二殿下如今竟在她面前护住别的女人,这如何能让她不气愤?! 沈稚枝她算什么东西? 敢跟她争宠?! 诧异后的褚图掀了掀眼皮,语气散漫:“二哥想护着她?但今日臣弟若非要带走她不可,那要如何?” 此言一出,褚仇赤抬眼,如霜寒的眸子盯紧他,冷笑:“那便试试是你的毒快,还是本殿下的弓箭快。” 说罢,箭矢声穿空而来! 褚图眼瞳猛颤,足尖一点,飞跃上马。 暗处弓箭迅捷袭来,在他起身的那刻直直穿过钳进身后的乔木上。 褚图脸色骤变,“褚仇赤!你不要太过分!” “呵。” 褚仇赤冷笑,不予回复。 沈稚枝目中流露赞赏之色,毫不吝啬的伸出大拇指夸赞,“二殿下,我现在对你的崇拜简直宛若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褚仇赤悄悄侧过脸,不动声色掩住眼底的窃喜。 【恭喜宿主,褚仇赤黑化值-1】 沈稚枝愉快的笑出声,这家伙果然要多夸夸。 “图哥哥!” 突如其来的箭矢将沈琴绶吓得不轻,她跌跌撞撞跑过去关切问候:“图哥哥,你没事吧?” 褚图摇摇头,伸手将她拽上马。 沈琴绶看着底下的褚仇赤,假意挣扎着,言语却无半点反抗的坐稳在褚图怀中。 沈稚枝对这演技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小绿茶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演戏啊。 啧啧,世界简直欠她一个奥斯卡影后奖。 褚图冷哼一声,丹唇定格一抹冷笑:“二哥下手还真是狠辣。” “彼此彼此。”褚仇赤淡笑自若。 “阿绶,我们走。” 褚图扬手一挥马鞭,疾驰而去,几息功夫便穿过街道人群消失在拐角处。 “好险好险!差点没命了!” 大难不死让沈稚枝猛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 在这封建传统的古代没个名分真是不好生存啊。 “谢谢你啊,二殿下。”她这次是由衷的感激褚仇赤,还好有他搭救,不然她真的小命不保。 “……” 褚仇赤未语,定定看着她手中的钱票许久。 沈稚枝狐疑的睨着他,不动声色得攥紧钱票。 不会吧?这褚仇赤这么有钱,不至于对她抢来的几百两银票有兴趣吧? 虽然万分舍不得,但毕竟今天她的这条命都是他救的,分他一半也不是不行。 她忍痛割爱的抽出三张银票,试探问道:“二殿下也想要吗?不如我们五五分?” 褚仇赤眼角一抽,素来无表情的面容染上些许动容。 默了默,才道:“钱票上,有毒。” 沈稚枝:!!! 第18章 中毒 沈稚枝瞬间像被点穴了般站在原地,目瞪口呆,“那,那些小贩们手中的钱票……” 褚图这混账该不会真的是个疯子,想让这么多无辜的人丧命吧?! 褚仇赤没想到她竟会先问这个,诧异过后才回答:“他们的钱票无事,只有你的钱票染了剧毒。” 沈稚枝气笑了。 靠! 虽然知道褚图的毒用的很好,但他都没近距离接触到她就能把毒撒在她的银票上,这是她万万想不到的。 沈稚枝握住钱票的手微微颤抖,“所以,我现在已经中毒了?” 褚仇赤点头,抬手将她手中银票抽出,又掏出火折子将其彻底烧毁。 也不知怎的,许是心理作用,沈稚枝蓦然感觉一阵头晕眼花,虚弱的站都站不稳。 完了!这剧毒来的果然快! 想到她已经没有复活的机会了,一瞬间悲从中来,低低啜泣起来。 “哇呜呜呜~苍天啊大地啊!我好惨啊!我就要在最美的年华死去了!我这么美这么聪明这么可爱,只可惜还没谈过恋爱也没享受生活就要死了,呜呜呜~” 该死的穿书公司,她去了阎王殿一定要狠狠奏他们一笔!呜呜呜! 褚仇赤听着她那自恋到不行的哀嚎,其震惊程度不比她发现自己中毒少。 “别哭了,你……”他刚要说话,就被她出声打断。 “呜呜呜,我都要死了,你还连哭都不让我哭,哪有这么霸道的人?呜呜呜。” 沈稚枝越想越委屈,越哭越伤心,最后干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街上的人纷纷扭头查看情况,褚仇赤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待围观的群众渐渐多了些,他才无可奈何的屈身蹲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哭,本殿下有解药,你死不了。” 蹲在地上的人儿听完果真收声。 她猛地抬头,顶着那张哭的涕泪横流完全不顾形象的小脸期待万分的看着他。 “真,真的吗?” “真的。”褚仇赤难得好脾气的应了声。 沈稚枝看他也不像是会骗她的样子。悬起来的心这才重新落下。 “解药。”褚仇赤将药丸递过去。 她伸手接过,一口吞了进去,奈何没咽下去,药丸化在嘴里,顿时苦的她面目狰狞。 她含泪吞下,心底冲丫蛋骂骂咧咧吐槽。 【沈稚枝:褚图这混蛋,竟然做出这种阴险歹毒的事,简直枉为人,哪天我非得养只疯狗,见他就咬的那种!】 【宿主,虽然你的想法很痛快,但别忘了,他也是任务对象之一。】 丫蛋无情戳穿她的梦想。 沈稚枝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心中暗自思量。 差点忘了这混小子也是反派之一,表面人畜无害少年郎,背地里凡招惹上他的人都非死即残。 今日这么一闹,他大概率不会放过她了。 懊恼完毕,沈稚枝站起身。 看到褚仇赤的瞬间收起了满目愁容,感激不已,“二殿下,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 罢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三百万! 为了往后能够过上富婆般的生活,她丫的跟这群恋爱脑反派拼了! “嗯。”他颔首。 “啊,对了。”沈稚枝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将手探进怀中左右翻找。 须臾,她递过方才没能来得及送他的木雕狗眼眸发亮,炫耀似得在他面前晃了晃。 “二殿下,这个你先收着,等以后我有钱了再给你买好的。” 她眼底星光闪闪,难掩眸中的期待和激动。 褚仇赤顺着她视线缓缓下移,定格在那吐着舌头的木雕小狗身上。 良久,他才伸手接过揣进怀中,头也不回往前走,还不忘往外嫌弃吐字:“丑死了。” 【恭喜宿主,褚仇赤黑化值-1】 这声播报让沈稚枝猛然一怔,回过神后顿感方才的阴郁全消,美滋滋的追了上去。 欸嘿!明明就很喜欢! 口是心非的男人! ──── 同一时间褚图两人一路驭马疾驰奔回丞相府。 门外的小厮见来者是三殿下,忙里忙慌跑进去通报,不一会沈宏盛便悠哉悠哉迎了出来。 他略微抬眼,看着女儿此刻正与三殿下同坐一匹马,心头泛起骄傲,腰板都不由自主挺立起来。 他家女儿真是争气啊,让这么多殿下为了她要死要活,非她不娶的。 即便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位,都不见得这些殿下多么上心,可见阿绶在他们心中的份量之大。 “三殿下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沈宏盛客套,虽话语间充斥恭敬,却带了些许自傲。 褚图率先跳下马,将沈琴绶拉下马后,这才上前半步虚扶着沈宏盛,浅笑,“沈丞相言重了。” 沈宏盛笑着点头,佯装气恼看着沈琴绶,嗔怪道:“阿绶,三殿下日理万机,你差人来丞相府通报声,叫人前去接你便是,怎可劳烦三殿下亲自过来?” “我……” 沈琴绶咬唇,看了眼褚图,又扫了眼沈宏盛,最后低下眸子,眼眶微红。 沈宏盛现在对自家这个女儿可是了如指掌。 看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就知定是受了什么委屈需要三殿下相助,却碍于一些原因不好主动开口。 沈宏盛立刻配合,“阿绶,怎么了?这是受了何委屈?” 沈琴绶不语,只是伸手拭泪,那委屈的神情直让沈宏盛捶胸顿足。 “哎呦,这是怎么了?三殿下,若是小女做了什么错事,您莫要怪罪于她,臣这把老骨头随三殿下处置!” 沈宏盛心疼不已,装模作样的将她拉到自己身后,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沈琴绶垂下眼眸,嘴角划过抹冷笑,继而拉着沈宏盛的手摇头,“爹爹,莫要怪三殿下,是,是阿绶自己……” “怎么了?快跟爹爹说说?爹爹就你这么个心尖女儿,你这般委屈叫你在天之灵的娘亲知晓了可如何是好?” 沈宏盛打破砂锅问到底。 褚图听着沈宏盛的话微愣了下。 就这么个心尖女儿? 若他没记错,沈稚枝似乎也是丞相府之女吧? 沈琴绶抬起脸,面露悲色,双眸噙着泪水,“爹爹,三妹妹昨晚一夜未归,听闻她是去了二殿下的府邸,阿绶深怕到时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一早便去寻人,奈何,奈何三妹妹她竟将我赶了出来……” 话毕,沈琴绶已然泣不成声。 第19章 以退为进 褚图回过神来,看着心尖上的人儿哭的梨花带雨,桃花眼裹挟上厚重的冷意。 难怪那个沈稚枝不受沈丞相宠爱,原来竟是这种夜不归宿,毫无廉耻的女人。 还胆敢差人将阿绶赶出来?她当真是活腻了? 沈宏盛自然也气的不行,他对家里这毫无贡献的庶女可没半点耐心。 不仅又蠢又笨,还每日只知追着二殿下,妄想在其面前破坏阿绶多年苦心经营的形象。 好在二殿下也被阿绶迷的神魂颠倒,对于沈稚枝那空口无凭的话半分都不信。 褚图蓦然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沈丞相莫要生气,胆敢让阿绶委屈之人,本殿下定然不会放过。” 沈琴绶低眼,幽瞳中一抹得意之色转瞬即逝,语气携着湿意,“图哥哥,莫要怪妹妹,她年龄尚小,您叫她顾虑丞相府颜面,莫要在二殿下府邸继续待着就行。” 毕竟今日二殿下那态度显然不对劲,定是沈稚枝在他面前煽风点火。 为防止她再到二殿下面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当务之急要先让她从赤王府离开。 褚图心底一软,“阿绶,你就是这般善良才叫人欺负了去。” 纵使有他这般护着,阿绶也从不在外肆意宣扬,对外称攀上了他这束高枝。 反而更加小心翼翼的不想让别人知晓他对她的宠爱和呵护,说是不喜别人对她阿谀奉承讨好,令她失去些真挚的好友。 思及此处,褚图愤怒阴狠的情绪平添了几分。 沈稚枝!他定要她为欺负阿绶付出代价! 沈琴绶将头低下,将因愤恨扭曲的小脸掩埋于阴影之下,心满意足的勾起唇角。 沈稚枝,你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赤王府 两人一路说笑到了王府,刚踏进家门,便见几位宫人站在旁侧,为首的还有个常侍太监。 见褚仇赤回来,马公公握着佛尘迎上前来,“二殿下,咱家奉皇上口谕,皇上将在雍和宫设宴宴请群臣及家眷入宫,咱家特来请殿下明日入宫。” “劳烦马公公告知父皇,近日儿臣身体不适,恐不能进宫。”褚仇赤满脸不屑的撇了撇嘴,他对于宫宴之事向来不感兴趣。 说是宫宴,不过是群惺惺作态之人虚与委蛇的逢场作戏罢了。 再来,他根本不想见他那个所谓的父皇。 马公公略有为难,“二殿下,皇上念叨着你呢,若无他事,明日便入宫一趟吧?” “不必。”褚仇赤言简意赅,眉目添了些恼怒。 沈稚枝极快的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的悲愤,不由困惑眨了眨眼。 褚仇赤这反应看起来似乎跟皇上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可惜原文光顾着描写男女主的感情线了,其余的事情并未交代。 再加上这本书她看到一半就弃文了,对于后面作者有没有着重描写褚仇赤的身世她并不清楚。 【请宿主接新任务──随褚仇赤进宫赴宴。】 这突如其来的任务让沈稚枝摸不着头脑。 【沈稚枝:啥?这宫宴又关我什么事了?】 【宿主忘了吗?这场宫宴就是沈琴绶和男主张嘉礼的初识,去宫宴途中,张嘉礼惨遭羞辱,最后还是沈琴绶搭救。】 丫蛋的解释终于让沈稚枝恍然大悟。 同样来参加宫宴的沈琴绶一眼便相中了这温润如玉的男子,见其被人羞辱,立即伸出援手,为他伸张正义。 两人的羁绊就在此刻萌生。 后来经过数以计日的相处、相识、相知,沈琴绶这海后终于被温文儒雅的张嘉礼所征服。 然,反派大佬们可不乐意了,各种使计谋针对陷害张嘉礼,也因此和主角团彻底背道而驰。 【沈稚枝:不行不行!褚仇赤和褚图这两个人的黑化值和舔狗值还没彻底清除,要是他们又吃醋陷害张嘉礼,不就前功尽弃?】 丫蛋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是的是的,所以宿主要抢先一步救下张嘉礼。】 沈稚枝面露疑惑:【但是,这是男女主的初遇,我这样破坏了,日后他们还怎么修成正果?】 【宿主不必担忧,男女主可是有光环在身的,他们的羁绊不会随随便便就断,就算两人都在世界两端,也定会因为各种原因走到一起。】 沈稚枝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先阻止他们互生情愫,等到反派的舔狗值和黑化值都清除干净后,男女主之间该怎么发展再另当别论?】 丫蛋的眼睛荧幕出现个开心的颜文字:^o^ 【宿主聪明!】 沈稚枝觉得自己好像上了贼船,这任务表面简单,实则要牵扯的人事颇深啊。 天马行空中,她蓦然感觉有两道视线牢牢的停留在她的身上,思绪顿时一清,抬眼看去。 随即便对上那双如墨深沉的双眸,此刻正定定的凝视着她,只言未语。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褚仇赤挑眉,对她突然移来的目光并未感到不知所措。 沈稚枝抬头环顾一圈,这才发现马公公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她摆摆手,忙道:“没事没事,我只是在想个问题……” “嗯?”褚仇赤淡淡睨她一眼。 沈稚枝向前迈了一步,讨好的捏了捏他的手臂,“二殿下,这宫宴,您真的不打算去吗?” “哼。”显然褚仇赤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冷哼一声,径直坐到旁侧的太师椅上。 沈稚枝不经意的转转眼珠,长叹口气,眼神悠长盯着窗外,故作伤感,“也不知宫宴上的食物多好吃呢?好想去尝尝看啊。” “……” 褚仇赤眼角抽动,纳闷抬头,“宫中设宴时,丞相府必然在邀请名列之中,你未尝过?” 见他回话,沈稚枝暗道有戏。 她换上一副愁眉苦目的神情,悲从中来,“爹爹向来以姐姐为傲,断不会带我赴宴。” 褚仇赤不语了,陷入沉思。 的确,沈丞相无论做什么身边带的人似乎都是阿绶。 若不是沈稚枝一直缠着他,他都要忘记丞相府还有个庶女了。 “唉!”沈稚枝眼睛开始发亮,蒙上一层水雾弥漫,“罢了,我只是不受宠的庶女,望下辈子能够投胎转世到好人家去。” 第20章 人狗大战 褚仇赤蹙眉,眸中的情绪闪烁不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 “二殿下,我先回院子里了。” 沈稚枝哀怨转身,心头却默念着数字。 三……二…… “等等。”身后,清冷之音传来。 漂亮!成功咯! 她的唇边漾起狡黠笑意,转身之时却很好的掩下唇角,无辜歪头问道:“二殿下,怎么啦?” “明晚,随本殿下进宫!”褚仇赤别扭的抿了口茶,状似无意道:“并非为了你,是本殿下正巧想去罢了。” 真是个别扭小狗! “哇!二殿下!你真是好人!” 沈稚枝眸中泛光,直勾勾盯着他笑出了声,两眼难掩欣喜。 “那二殿下,臣女就不打扰你,我先回院子啦,二殿下拜拜。” 褚仇赤被她逗得想笑。 带她进宫吃个东西便是好人了?她这么好养活,日后若是娶了她…… 想到这,褚仇赤身子猛颤,顿时清醒过来。 他疯了吗? 到底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怎么会想着娶她? 褚仇赤蹙眉,将莫名而来的想法抛之脑后,目送着她一蹦一跳离开他的视线。 宫宴当天,沈稚枝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可看着梳妆台上的一盒盒叫不出名字的胭脂,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这怎么用啊?狗蛋帮我科普一下。”她忍不住求救。 丫蛋:…… 在丫蛋卖力讲解下沈稚枝总算将全妆化完。 “啧,我可真太美了。”沈稚枝捧着铜镜惊叹不已。 铜镜中的少女,黑发红唇,秀眉下那双鹿眼因感慨而泛光,随着她展颜一笑,白皙贝齿露出,衬得她俏皮可爱。 虽然古代的胭脂和现代的化妆品简直没得比,但好在原主天生丽质,皮肤细腻白皙,稍微在脸上点缀些色彩便极其勾人。 由于自己不会梳古代的发髻,她随意扎了两个双马尾辫,臭屁的在铜镜前搔首弄姿好一会。 直到丫蛋实在看不下去出声提醒,她才兴冲冲跑到褚仇赤院内催促。 “二殿下还未梳洗完毕,请沈小姐在外等候。” 褚仇赤似早就知晓她定会擅闯,差人拦在门外不准她靠近半步。 她只得乖乖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的等候着。 “汪!” 犬吠声响起,沈稚枝循声望去,这才注意到院中正趴着一只大黑狗懒懒的晒着太阳。 她立马认出这只大黑狗就是上次跳窗撞到脑袋的笨狗,不由咧嘴笑出声。 感受到少女视线的黑狗顿时抬起脑袋,一脸警惕的看着她。 沈稚枝向前两步,笑眯眯打着招呼,“嘿!笨狗。” “嗷!汪!”大黑狗明显不悦,恼怒喊了声。 那怒目圆睁的样子好似能听懂她说的话一般。 沈稚枝大惊失色,新奇的垂下眼询问道:“诶?笨狗,你能听得懂我说话?” 大黑狗才懒得搭理她,挪了个舒适的位置,吐着舌头趴在地上,惬意眯着眼睛。 沈稚枝却像打开了新大陆般,蹲下身子伸手揉揉它柔软的毛发,“诶,大黑狗,你有名字吗?有你就汪一声,没有就汪两声。” “……”大黑狗被她吵的不行,将脸埋进前腿间。 “一声不吭的意思是什么呢?”沈稚枝故作沉思,须臾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难道是想让我给你取名字?好啊,那你就叫笨狗吧?怎么样?” “汪汪汪!” 大黑狗气的不行,它自然是有名字的,而且是殿下亲自赐名,才不叫什么笨狗。 不过,它狗生中从来没见过这么烦人的人类,如果狗能说话的话,它高低要跟她掰头一番。 “咦?你叫的这么大声,对这名字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沈稚枝笑的眼眸弯弯,大有明知故问的架势。 “汪汪汪!”它强烈不满。 “三声?看来你是不满意这个名字。”沈稚枝笑嘻嘻的戳了戳它的脑袋,“那不如叫你傻狗?”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你才傻狗!啊不!你是傻人! 她瘪嘴:“你眼睛瞪这么大,叫这么凶是不是在骂我?” “汪汪!”没错! “本来还想给你换个名字的,既然你骂我,那我以后就叫你傻狗了!”沈稚枝站起身,得意叉腰大笑。 “汪汪汪汪汪!!!!” 大黑狗气急败坏,要不是二殿下明令禁止它不可随意伤人,它真想将她咬碎! “不服你也给我取个名字啊!不过太可惜了,你就算取了,我也听不见。” “汪汪汪汪!!!”你是傻人! “诶!听不懂!听不懂!你汪了四声,那就当你夸我今天很美!”沈稚枝死皮赖脸。 大黑狗彻底败下阵来,它气得龇牙咧嘴,同她僵持好一会,夹着尾巴默默钻回自己的狗窝。 呜呜呜~妈妈你骗人,不是说狗和人类是最好的朋友吗? 它遇到的这个人类简直丧心病狂,呜呜呜~ “咳!” 听到身后传来的清嗓声,沈稚枝回眸,便见褚仇赤伫立于台阶之上。 他神情淡漠,一身玄色华服衬得其气质肃清,如九天之上的冷月神秘而不可侵犯。 见她看来,眉梢微挑:“你倒是同谁都吵的起来。” 刚出门就让他目睹一场‘人狗对决’的大戏,这沈稚枝还真是一刻钟都闲不下来。 身旁憋笑憋的面色通红的侍卫终是忍不住低下头笑出声,宽阔的肩膀不停颤动。 沈稚枝自然听出来他话中的调侃,脸颊一热,尴尬的恨不得刨个洞钻进去。 秉承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思想,她抬手乐呵呵打着招呼:“啊哈哈,二殿下早啊。” 褚仇赤勾勾唇,迈步朝王府大门走去,“走了,宫宴该开始了。” 两人坐着马车一路到宫门口,下马车后便有宫人引路,路途中凡见到二殿下的宫人都禁不住讶异看来。 二殿下对宫中的宫宴向来不感兴趣,今日这是刮了什么风竟将他吹了进来? 还有与他并肩行走的女子又是谁家的千金?竟能和二殿下一起进宫赴宴? 如此想着,众人看他向沈稚枝的眼神都变了几分。 第21章 原文男主登场 沈稚枝头次进宫,看什么都稀奇,一路上不由得东张西望,红墙黄瓦,富丽堂皇,甚是威严。 褚仇赤侧过脸正巧瞥见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刚想出言叫她别丢人现眼,视线落她身上之时却再也讲不出话来。 她脚步轻快,略施粉黛的俏脸如初春的桃花白里透粉,暖阳倾泻而下,落在她青丝上,描出淡金光晕,一瞥一笑引人瞩目。 褚仇赤有些恍惚,僵硬地挪开视线。 他怎么以前从未发觉过她这么好看呢? 沈稚枝还沉浸在皇宫雕栏玉砌的奢侈之中,行至御花园时,假山后猝然传来的声声讥笑顿时将她拉回现实: “呵!这件事与大理寺少卿毫无关系,某人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不该管的,就莫要插手!” 趾高气扬的声调透着股令人厌烦的尖锐,听这对话便能知晓,定是某个清正廉明的好官惹上了权势滔天的高官。 沈稚枝下意识抬头看向褚仇赤,却见他一脸平静,仿若未闻,似乎并不想管这档子闲事。 沈稚枝脚步稍缓,身为国旗下长大的华夏儿女自然看不得这些,可转念想想,在这封建时代,只有权力大的人才有资格出手相助。 像她这种自身都难保的人,还怎么去救人呢? 这般想着,她抿抿唇,咬牙刚要离开。 却听另一道声音徐徐而来:“修身洁白而行公正,居官无私,人臣之公义也。” 沈稚枝脚步猛顿,瞳孔骤缩。 这声音,这台词──! 她朝着声音方向直直看去,仿若要将假山看穿个洞。 “张某既得了皇上重托为官,就当为百姓负责,不让他们蒙冤受屈。”其声再度传来,萦绕于耳。 声线分明温暖柔和,可却透着雷打不动的坚定和自信。 沈稚枝心头明了,能有这般铜心铁胆的正义之人,大抵除了原文男主,再无他人。 再说起男主张嘉礼的身世,那可谓是命运多舛。 他由前皇后所生,却遭后面上位册封的明皇后记恨,买通接产婆婆。 夜深人静之时,接产婆婆抱了个死婴趁先皇后昏迷期间,来了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皇上对先皇后十足宠爱,得知她生了死婴,不忍看她哭泣,竟不让先皇后看最后一眼,便将那孩子葬在皇陵。 先皇后醒来接受不了这事实,崩溃大哭,最后抑郁而终。 张嘉礼被产婆随意丢到了野林随他自生自灭,好在先皇后的奶娘上山砍柴路过乱葬岗时听到婴儿啼哭声。 奶娘看到了先皇后一生所携带的金锁挂在这婴儿的脖颈上,就此明白,这孩子是先皇后的。 她本想安顿好张嘉礼后前去告知,不想先皇后早已死去,这秘密也就埋藏了多年。 【这明皇后简直蛇蝎心肠!】 丫蛋听着沈稚枝脑海回顾的剧情,狠狠磨牙吐槽。 张嘉礼自小在民间长大,见证了百姓的疾苦,因此当上了状元,入朝为官。 奶娘不曾想到这孩子竟如此聪慧,也觉得或许上天怜悯,注定要让这孩子入宫。 因此,她告知了张嘉礼其身世,可张嘉礼知晓母后已逝,不想认亲,只想为民申冤,当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奈何余下的皇子不尽人意,因女主对他好,被男配们嫉妒,联手各种陷害。 好在男主光环强大,九死一生之际沈琴绶将他救下,也发现了他随身携带的锁上刻有皇室印章和先皇后的乳名──鹤儿。 沈琴绶劝说他去同皇上相认,张嘉礼被点醒,总算明了权力也是极其重要的。 他拿着金锁相认,皇帝对于这失而复得的皇子格外宠爱。 一时间,褚仇赤等人的地位不稳。 可惜反派的恋爱脑仍旧没能因此清醒,伤害不到张嘉礼便想方设法囚禁沈琴绶。 再后来的剧情她便不得而知了,但按照小说基本套路,铁定是张嘉礼步步为营,将反派各方势力逐一击破。 最后和沈琴绶幸福度过余生。 【宿主,男主出现了,请先一步搭救下他!】 任务提示打断了沈稚枝的天马行空,她激动到呼吸紊乱,好不容易才稳住阵脚思考对策。 沈稚枝:【靠我肯定救不下来,如果让褚仇赤去救人,他在男主心里一定能留个好印象,到时候也不至于死的那么惨。】 丫蛋认可的点了点头,【说不准通过这件事还能让褚仇赤感受到助人的快乐,黑化值还能降低。】 最主要的是,宿主完成任务,他就能拿到奖励积分,然后升级。 一人一统开始畅想未来。 走在跟前的褚仇赤感受到旁侧的人儿安静下来,不由停下脚步疑惑扭头:“怎么了?” 沈稚枝抿抿唇,欲言又止。 虽然想象很美好,但以褚仇赤的作风,让他救人这件事怕是有些难度。 “既没事,那便走吧。”褚仇赤狭眸微眯,转身要走。 却听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跟来,紧接着一阵温热覆上他的手腕,他眼含讶异转身。 跟前之人笑的绚烂至极,温热醉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二殿下,那儿好像出事了,要不去看看吧?” “……” 褚仇赤身形一顿,仔细的看着她,眉梢高扬:“怎么?你想让本殿下出手相助么?” 沈稚枝满脸期许,松开手的间隙双手合十,祈求不已。 “拜托拜托,二殿下英明神武,况且救与不救全凭殿下一句话的事。只要救了人,二殿下的形象在众臣面前一定会十分高大!” 褚仇赤眼底掠过轻蔑,复又笑道:“本殿下才不屑在他们面前树立什么伟大形象。” 他面容肃清,身上迫人的威压和肃然之气很难不让人相信他有嚣张狂妄的资本。 沈稚枝懊恼自己没搞清楚状况。 拜托,褚仇赤是什么人啊? 原文手段狠辣的冷面魔鬼,纵使要争皇位都不屑去讨好官臣。 他的手段向来只有威胁、逼迫、杀鸡儆猴。 沈稚枝来不及失落,面前之人早已提步往假山声源处直直走去,还不忘睨眼站在身后惊疑不定的她。 清咳了声,略带无措解释:“咳,就当报答那只丑狗雕了。” 第22章 自恋男人就爱夸 绕过假山视线顿时开阔起来,御花园内百花齐放,争相斗艳,本是能令人舒心的美景。 可鹅卵石道上欺凌场面却生生打破这幅如画仙境。 花丛锦簇中有个素袍少年被小厮强行压迫跪在地上。 可纵使这般狼狈,却仍旧无法掩盖他自骨子里透出的尊贵优雅,仅仅让人看一眼便无法忘怀。 沈稚枝眼前一亮,能有这么出众气质的,定是那为人清明的大男主──张嘉礼了! “呵,你可知本公子乃是刑部尚书的儿子?莫说路上劫个女人回府做妾,即便杀个人又如何?你还敢跑到我爹面前参我一本?惹上本公子,十条命都不够你用!” 至张嘉礼跟前,一青衣男子满脸横肉,肥头大耳,边说边高傲抬首,满脸不屑嘲讽。 这青衣男子名唤刘日升,父亲乃正二品的刑部尚书,正因为家大业大,家里又宠溺娇惯,导致他目中无人且好色成性。 此次正是因为在市集闲逛时巧遇了个村庄女子,见其美艳动人,便想将她纳为妾室,可那女子抵死不从。 这刘日升自然不肯放过她,差人就要将她捆绑回去,好在张嘉礼路过阻止了这一恶行。 他将刘日升缉拿到衙门让县太爷断案,奈何县太爷畏惧强权,当天便点头哈腰将刘日升放了。 出来之后的刘日升仍旧不死心跑到那女子的家里逼迫她,张嘉礼得知此事后气极,将其逆子的罪状告到刑部尚书前。 奈何刑部尚书老来得子,万分疼爱这独生子,对此事并未做出什么处理,仅口头教育了一番。 这可让刘日升愈加得意,今日宫宴恰好碰上张嘉礼,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那白衣男子……”褚仇赤蹙眉,出声刚要说话。 却被沈稚枝愤愤不平接了话茬:“二殿下也觉得那白衣男子很可怜对吧?明明是为民除害,却因为身份原因这般让人羞辱,那种仗势欺人的人简直该死!” “……” 褚仇赤默了默,他其实是想说这白衣男子的确挺爱管闲事的。 可望着她嫉恶如仇的模样还是收回悬在喉间的话语,淡然点点头。 “嗯,的确。” 再观前方的张嘉礼,虽跪在地上,却仍旧挺直腰板,从容不迫。 他语气冷静,不急不缓徐徐道来:“按照大储律例,强抢民女者,杖责一百。若尚书大人执意包庇公子,那张某便禀明皇上,让皇上定夺。” 这明晃晃的威胁让刘日升顿时恼羞成怒。 “我看你是找死!区区正四品的小杂碎,跟你说话是给你脸,既然你不领情,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张嘉礼又岂会怕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重复道:“大储律例,强抢民女者,杖责一百。” 刘日升向来受人虚与委蛇惯了,面对张嘉礼半分不肯退让求饶的样子气的横眉竖眼。 他浑身发抖,左右吩咐道:“把他给我摁地上,今天本公子非要打得他记得本公子的拳头有多硬!” “是!” 摁住张嘉礼双肩的小厮得到指令,扬手就要往他的后脑勺招呼。 “咻──!” 凌空一声乍响,银色光华自暗处袭来! 刘日升身后的侍从迅速做出反应,将他往后一拽! “啊!”刘日升神色惊惧,眼瞅着那箭矢从他身侧划过,带来的锋利气流直吓得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嗡──!” 落地的箭矢嚣张嵌入他脚边的泥土,箭柄几乎没入了一半,由此可见,若被它射中,怕是要穿腹而出。 身后的侍从看到箭矢上所刻的‘赤’字,瞬间明了,欲要出声提醒自家主子,却为时已晚。 “谁?!谁他娘偷袭老子?” 刘日升气急,完全忘了凡是入宫者皆不可携带刀枪剑戟类武器,违反此条者,一律以谋反论处。 所以,胆敢公然在宫中携带箭矢的,除了那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桀骜二殿下,再无他人。 “本殿下的弓箭都敢躲,刘日升,你活腻了不成?” 上方清冷之音入耳,沈稚枝眨巴着眼,仰头凝视着不知何时手握弓箭的褚仇赤。 他凤眼微眯,拉满弓的双手还未放下,眸中无半点感情的看向前方,就像打量着猎物一般。 众人齐齐望来,看清手握弓箭之人是谁后,迅速跪倒在地高声行礼: “奴才参见二殿下!” 同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藏匿不住的讶异。 二殿下? 二殿下进皇宫的次数可谓是屈指可数,今日怎会进宫参加宫宴? 更何况去雍和宫并不需要经过御花园,若要到这来,也必须绕过假山才是。 难不成还是为了救这大理寺少卿? “二,二,二,二殿下,二殿下饶命,二殿下饶命!” 刘日升本就被那一箭射的腿软,看到来者后更是吓的脸色苍白。 这大储国谁人不知二殿下为人凶残无比,蛮横万分,乃是恶魔般的存在,若被他盯上的人,非死即残。 刘日升吓得直哆嗦,就差一口气缓不上来晕厥过去。 不过他比谁都清楚,就算他真晕过去了,怕是这二殿下也会差人拿盆滚烫开水将他浇醒。 见刘日升从趾高气昂的老虎化身成点头哈腰的怂货,沈稚枝心情大好,笑的眉眼弯弯。 她朝着褚仇赤鼓了鼓掌,喝彩道:“二殿下好箭术,这一箭可不止射出去那么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 褚仇赤将弓箭缓缓放下,斜睨着身侧张着下巴一脸痴傻的沈稚枝,薄唇浅浅勾起,对她的话饶有兴趣。 她朗声笑道:“还射中了我的小心脏,扑通扑通,为二殿下的英姿狂跳不止!” 【恭喜宿主,褚仇赤黑化值-1】 面对丫蛋的提醒,沈稚枝已经习惯了,毕竟她现在摸清了褚仇赤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自恋男人,就爱听人夸。 她展颜,冲他笑的更欢了些。 【恭喜宿主,褚仇赤黑化值-1】 褚仇赤被她这笑激地浑身僵硬,心头暗暗羞恼这女人真是胆大,光天化日之下便说这些露骨情话。 可耳尖的羞红却喧嚣着他对此十分受用。 稳住心神,他执起弓箭闲庭信步般往前走,众人急忙往两边退去,在中间让出了一条道路。 第23章 出头 褚仇赤行至刘日升三步之遥停下,携着看蝼蚁般微不足道的淡漠眼神睥睨着他。 “兵部尚书之子?啧,真是好威风啊。” 刘日升吓得发抖,颤巍巍抓着褚仇赤的靴子求饶,话都快说不清了:“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二殿下饶命!二殿下饶命!” 他怎么都想不到二殿下竟然就在附近,而且看他的意思,似乎是在庇护这张嘉礼。 张嘉礼同二殿下何时这么熟络了?还能得他相助? 刘日升此刻简直惊恐到了极点。 “嗯?的确挺该死的……”褚仇赤嘴角上扬,语气低沉,却如厉鬼缠身般令人恐惧。 而后,在刘日升惊恐的眼神中,缓缓翘起唇角,吐出最后一句话: “要不然……你就去死吧?” 刘日升惶恐,刚想磕头求饶,墨发便被褚仇赤一把拽起,猛地朝身旁的石桌撞去! “啊啊啊──!” 刘日升疼的哀嚎连连,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响彻整个御花园,鲜血染上石桌触目惊心。 沈稚枝看着这残暴的一幕,狠狠咽了口唾沫,无法言明的恐惧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这几日褚仇赤在她面前展示出的模样让她都差点忘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反派。 虽然文中对他阴狠手段的描写不计其数,可当这狠厉的一幕摆在她眼前的时候,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殿下,二殿下饶命,二殿下饶命。” 被这么一撞,刘日升神情涣散,可他依旧强撑自己的身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祈求原谅。 褚仇赤冷哼一声,对他此刻俯首称臣的模样嗤之以鼻。 这皇宫最不缺的果真是恃强凌弱的蠢货!前朝大臣是!后宫嫔妃更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褚仇赤的眉眼攀上阴霾,漆黑深邃的眼底充斥着嗜血和狠厉,杀意骤升。 在神识翘着二郎腿的丫蛋不淡定了,它清楚的看到虚空屏上属于褚仇赤的黑化进度条由蓝变红,发出剧烈警报声。 【宿主,检测到褚仇赤黑化值有上升趋势,请宿主迅速阻止他。】丫蛋惊惶提醒。 被这一幕吓得出神的沈稚枝听闻猛然惊醒,抬眸看去。 褚仇赤眼稍泛红,周身的气场散发出不可忽视的威压,右侧鼻尖的那点黑痣更是醒目。 哀嚎声、求饶声充斥于耳,整个御花园渲染着股令人窒息的恐惧。 他冷语奚落:“方才你不是挺盛气凌人的么?不如这样,你去寻你那刑部尚书的爹来找本殿下讨个公道,如何?” 褚仇赤眼中充满挑衅,忽而再次抓起他的头发。 “……” 跪在地上的张嘉礼刚想说些什么,一道靓丽女声便率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场面。 “二殿下,今日是宫宴,还是算了吧。”沈稚枝生怕自己的努力功亏一篑,慌忙上前攥住了褚仇赤的手腕。 褚仇赤一愣神,那柔软炙热的温度隔着布料传递到他身上,竟让他心头滔天怒意得到了些许缓解。 他偏了偏头,拽住墨发的手随之一松,凤眼不冷不热的朝她扫来。 少女双眼盛满局促不安,像极了受到惊吓的小鹿。 看着她这般模样,他心头悸动,微微垂眸掩住眼底的愧疚之色。 他好像……吓到她了? 隐匿皇宫周遭的弓箭手暗暗为这胆大包天的庶女捏了把冷汗。 这女人简直不知死活,上一个胆敢在二殿下盛怒时替人求情的傻子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这女人怕也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就在大伙觉得沈稚枝必死无疑时,却听那向来狠辣的二殿下语气平淡,甚至带了些许无可奈何的意味开口。 “说他该死的也是你,替他求情的也是你,本殿下倒是不知你这么善变。” 在座所有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是二殿下?这真的是二殿下吗?不是被夺舍了? “杀人不好……”沈稚枝像顺猫毛似的安抚着他:“二殿下,我们可不是什么地痞流氓,做事要讲道理。” 褚仇赤:“……” 匍匐在地的侍从们感觉一群乌鸦从他们头顶飞过。 讲道理?跟二殿下讲道理? 她不知道二殿下可比地痞流氓可蛮横不讲理多了吗? 想同二殿下讲道理?那真不好意思了,他本人就是道理。 沈稚枝完全没注意到旁人惊骇绝伦的神色,又道,“他坏归坏,但罪不至死,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二殿下按照大储律例惩戒惩戒便好啦。” “……”褚仇赤侧目看去,便见她眼波流转,宛若拢了万千旖旎风光。 而那双美目正凝神注视着他,满眼期许,令人莫名拒绝不了她的请求。 思索片刻,他一掀衣袍,端坐在旁侧未沾血迹的石凳上。 掸了掸玄色衣袍,凤目微挑,“那你想如何处置他?本殿下便将他交给你处置。” 此语一出,满堂皆惊。 二殿下竟然真的妥协了?! 这奇女子到底是谁家的千金? 沈稚枝雀跃不已,三步作两步行至褚仇赤身后,“二殿下,正巧今日少卿大人在此,不如便请张大人定夺好了。” 张嘉礼被莫名一点,倏然怔忪在原地。 少女的声音照他听来并不耳熟,定然不是他所熟识之人,可为何她会知晓自己的姓氏? 褚仇赤眉心轻挑,双指抵住下颌,斜睨着地上的张嘉礼。 新上任的这个大理寺少卿他倒是略有耳闻,听说刚来没几天,便大审旧案,洗刷一些罪犯的冤屈,把达官贵人都得罪了个遍。 朝堂上弹劾他的奏折更是数不胜数,是个难得的好官。 可惜了,朝廷太脏。 尸山血海中,没有人能够做到一尘不染,这样的高岭之花迟早会被拽下神坛。 褚仇赤语气平淡的好似没有一丝情绪,“你,起来吧。” 张嘉礼身形一顿,复而道:“是,谢二殿下。” 他缓缓起身,沈稚枝好奇的将目光投向这位原文作者用尽笔墨、用尽世间一切美好词藻堆砌的男主。 明知他定当惊世绝俗,可当他稳稳屹立抬起头来时,却仍旧让沈稚枝心脏漏了一拍。 那是怎么样一张脸啊! 面如冠玉,貌若潘安,狭长眼眸似一汪春水撩人心弦,又如观音寺前静开的白莲,幽雅圣洁。 此刻哪怕仅是掸了掸膝下染上的尘埃都显得他矜贵高雅、不容玷污。 沈稚枝赞叹轻叹,她总算理解作者描述他时用的那句「宛若云中月,又似人间雪,世无其二。」 这般谦谦君子,果真当的起世无其二四字。 褚仇赤细细打量着他,薄唇上挑,“少卿大人觉得该处置此人?” 第24章 大储律例 “大储律例,强抢民女者,杖责一百。”张嘉礼微微弯下腰拱手应道。 那一板一眼的模样害沈稚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不愧是张嘉礼,奉公守法,规行矩止。 “呵。”褚仇赤眉眼冷了几分,指节轻敲玉桌,“既如此,那你就是对本殿下的处置有所置喙?” 张嘉礼眼眸一压,“微臣不敢!” 褚仇赤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伸手拔出深扎于泥土中的箭矢,抬眼: “那本殿下再给你个选择机会,是将他杖责一百呢?还是将他扔去洞窟让那些柴虎猛兽饱餐一顿?” 对上褚仇赤刁钻刻薄的视线,伫立于跟前的张嘉礼敛下眸光,俊眉微蹙,对他抛出来的问题抉择不定。 沈稚枝嗔怪的睨了眼褚仇赤,这家伙问这问题不是在欺负人吗? 若张嘉礼选了前者驳了褚仇赤的面子,按他这种疯批反派的作风,不需要沈琴绶这大女主在中间推波助澜,张嘉礼就能成为朝廷群臣孤立的对象。 至于后者就更不可能了。 张嘉礼这人可不是什么阿谀谄媚、溜须拍马之徒,他做事向来有自己的原则,说一不二,持正不挠。 他曾说过,穷凶极恶的罪人本该同受害者般遭受一样的折磨,但法不容改。 惩戒大小,孰轻孰重,都当按大清律例而来。 于他而言,大清律例便是他的底线,也是一条不可越过的万里银河。 沈稚枝咬了咬唇,脑子一团乱麻。 不行! 再让他们对峙下去,这顽固不化的大男主怕是会把这尊大佛得罪了去。 眼看褚仇赤还想接着往下说什么,沈稚枝迅速开口:“二殿下心怀慈悲,定然是气不过才想将他就地正法。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二殿下今日便高抬贵手从宽发落,若他依旧死性不改,再将其论处。” 听到这番话,在场所有人眼角止不住抽了抽。 二殿下? 他? 心怀慈悲? 这简直是他们有生以来听过最荒唐的言论。 “是吗?”扫了眼少女锃亮的眸光,褚仇赤颇为自得,淡淡勾唇。 可下一秒,不知想到了什么,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明道不白的情绪。 若旁人说他心怀慈悲,他定会觉得这人附势趋炎,谄谀取容,可偏偏这话是她说的。 她这些年来这般心悦于他,难不成是错看了他的为人吗? 若她知晓他并非她所想的那样,会不会…… 想到这个可能,失落感席卷而来,顿时充斥整个胸腔。 “二殿下?”沈稚枝见他面若寒霜,以为他不愿意,紧张的攥紧五指。 怎么办?难道剧情注定拐不了弯?张嘉礼和褚仇赤注定会在宫宴当天结下梁子吗? 她正想接着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褚仇赤朝身侧的侍从吩咐道:“来人,将他拖到刑房,杖责一百。” “诶?”幸福来得太突然,沈稚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谢二殿下饶命!谢二殿下!” 刘日升连连磕头,激动的涕泪横流,毕竟能在褚仇赤的手中攥到一线生机,简直堪比登天。 张嘉礼拱手而立微微失神,眼眸掠过意外的迷茫。 为何他总感觉这位素未谋面的女子似乎是在帮他? 张嘉礼百思不得其解,片刻才想起要谢恩,“谢二殿下!” “走吧,宫宴该开始了。”褚仇赤摆摆手,不疾不徐迈步而去。 沈稚枝紧随其后,行至张嘉礼旁时,便听他低语道了二字。 “多谢。” 沈稚枝脚步微顿,眼含讶异看去。 见她望来,张嘉礼并未再言语,只是弯唇一笑,狭长眼眸溢出点点笑意。 就因为她的三言两语,他就能揣测出她在帮他吗? 真不愧是文中的大男主,智商才学都是顶尖的。 不过既然他已经知晓,沈稚枝也不再扭捏,大大方方朝他颔首。 无论如何,张嘉礼和褚仇赤不愉快的相遇也算是化解了。 第25章 做主 一炷香后总算到了雍和宫门口,官员及家眷也已经来了大半。 由于和褚仇赤站的太过紧密,沈稚枝一路上都在收获宫人们怪异的目光,被这些视线注视的不太舒服,她只好特意和他拉开距离。 褚仇赤并未察觉,他一心不想被那些虚伪的大臣围住寒暄,便先一步避开众人的视线范围闪入雍和宫院。 沈稚枝见他先进了雍和宫院,舒了口气,后脚跟着踏入。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该来的总会来。 她前脚才刚进到雍和宫院内,后脚便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 “嗤!她还敢来啊!这次又是想缠着哪个皇子啊?区区庶女,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沈稚枝暼她们一眼,虽然这些话并不是攻击她,但毕竟现在在这身体里的灵魂是她,说不生气是假的。 可纵使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原主名义上是丞相府之女,但爹不疼不爱的,若和这些娇贵的嫡女出了什么冲突,她可不敢保证有人会替她撑腰。 思及此处,她长叹了口气,封建社会果然害人不浅。 众臣女见沈稚枝没有任何反应,更加放肆,说出的话愈加过分,声音尖锐刻薄,引得旁人纷纷驻足望来。 “沈小姐还真是死皮赖脸,惯爱缠着二殿下,也不知这丢人下作的模样是跟谁学的?” 奚落不加掩饰的言语从人群中传来,众人扭头看去,便见一身黛紫衣裙的少女莲步款款向前。 她面容清秀,黛眉微挑,周身气场跋扈眸,定然是被宠爱贯彻一身的府中贵女,只是那如水的眸中此刻满是厌恶。 沈稚枝一脸懵逼。 她印象里好像没有得罪过这个人吧? 【宿主,这个是护国大将军之女,花玉兰。】 丫蛋的提醒让一头雾水的沈稚枝恍然大悟。 花玉兰在原文的角色算是沈琴绶的塑料姐妹花,心仪褚仇赤已久。 原本见沈琴绶同褚仇赤关系颇好,满心嫉妒想好好教训她,奈何沈琴绶却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将花玉兰哄的团团转,还说要帮其追求褚仇赤。 花玉兰信以为真,将沈琴绶视为知己,帮着她对付原主。 想到这,沈稚枝眼角一抽,满是无语。 敢情兜兜转转这花玉兰不仅没发现真正的情敌在自己身边,反而还成了沈琴绶对付她的一把刀? 不是说古代女子心眼很多吗?这花玉兰简直蠢出天际了! 沈稚枝颇为嫌弃,不想和她有什么口角之争。 转身欲走之际,身后的花玉兰却咄咄逼人,再度开口。 “也是,有娘生没娘养,毕竟是个妾室之女,有其母必有其女,难登大堂。” 听到这话,莫名的,沈稚枝心头蒙上一股恼怒,可这并不是她的情绪,只是原主残留的意识。 对于原主来说,早逝的娘亲是她最大的痛。 “生活枯燥无味,牛马挑战人类。”沈稚枝动了动唇,声如蚊呐。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花玉兰没听清,往前一步要去扒拉她,面色不悦。 “老娘给你脸了是吧?!” 沈稚枝大喝一声,猛扭头,看准机会,抬手就朝花玉兰脸上狂抽了三个大嘴巴子。 “啪!” 花玉兰显然没料到她敢动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待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才扯着嗓门尖叫起来。 “沈稚枝!你疯了!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这尖锐的叫声使得沈稚枝怒意消退了些,神智也清明了半点。 她一边暗恼自己没克制好自己的情绪,又一边暗爽。 穿书这么久,处处受憋屈,今天终于能让她出手一次了。 再说了,打都打了,顺其自然好了。 怀揣摆烂的心态,沈稚枝干脆破罐子破摔,大有一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的态度。 “打你怎么了?我还敢踹你呢!” 沈稚枝神色自若,不等花玉兰继续哀嚎,长腿一抬,朝她腹部踹去。 “啊!” 花玉兰一声惨叫,蓦然倒地。 她满脸震惊瘫坐在地,怒目圆睁,声嘶力竭吼道:“沈稚枝!你这个贱人!你敢打我?!你怎么敢的?!” “打都打了,还问怎么敢的?花大小姐是没感受到疼吗?不如再来一巴掌?”沈稚枝低头睥睨着花玉兰,满脸不屑。 这花玉兰虽然是受了沈琴绶的蒙蔽,但也不是什么好人,平日里可没少给原主难堪。 一旁看戏的众人被眼前这幕闹剧惊得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 那边正在和官员们寒暄的花鹏天听到自家女儿的尖叫声连忙走了过来。 刚一走近便见花玉兰瘫坐在地上,衣裙脏乱,哭的梨花带雨,忍不住蹙眉问道:“玉兰?发生了何事?” “爹爹!呜呜呜!”见花鹏天来了,花玉兰双目含泪,哭的肝肠寸断,委屈至极道:“爹爹,您可要替女儿做主啊!” 沈稚枝心里咯噔一下。 可恶!打不过就摇人是吧?菜就多练!玩不起别玩! 见自家宝贝女儿哭得几乎要断气,又瞅了眼站在她前面居高临下的少女,心头了然。 花鹏天怒气满盈,正欲发怒,却见那少女拐了个弯,朝着某无人问津的角落狂奔而去。 不就是喊人吗?她也会! 沈稚枝狂甩脚丫子,边跑边嚷嚷:“二殿下!你要替臣女做主啊!二殿下!” 这声使得在场所有人一愣。 二殿下?二殿下在哪里? 众人吃惊不已,连忙朝沈稚枝奔跑的地方定睛看去。 也不知何时,院内一隅角落中,粗壮的梨花树后竟隐隐显出玄色衣袍一角。 因那梨花树太过粗壮,竟将身后的男子遮掩了七八分,若非有人细看,定然不会察觉。 叽叽喳喳的人群瞬间静谧下来,大臣们和贵女皆都沉住了气,直勾勾盯着树后缓缓起身的男子──赫然便是那大储国令人闻风丧胆的二殿下。 “微臣见过二殿下!” 见到真容那刻,花鹏天立刻上前两步,行了个大礼。 身后的大臣和家眷们也紧跟其后行礼。 花玉兰更是激动的浑身一颤,脸上迅速飞起一抹红晕。 第26章 张嘉礼解围。 二殿下?竟然真的是二殿下? 她惊愕之余暗暗窃喜。 二殿下向来不爱参加宫宴,今日竟就来了?果然连上天都开恩,让月老替她和二殿下牵线搭桥了么? 这般想着,眸光看向朝前小跑的沈稚枝眼神充斥冷意。 呵,沈稚枝这个蠢货,还妄想让二殿下替她做主? 二殿下素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莫说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就算有人在这当场自尽,他都能不动声色得转头离开。 众人惊诧之际,沈稚枝已然提着衣裙,扑通一声跪倒在褚仇赤跟前。 膝盖碰地的声响令褚仇赤微微蹙眉,刚想让她起身,就看她挤眉弄眼,硬是挤了两滴眼泪。 “大胆!胆敢冲撞二殿下?来人!拉出去!” 花鹏天正愁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惩戒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如今她自己主动撞到刀刃上,那就别怪他了。 旁边的侍卫架刀欲要向前,却被褚仇赤摆手制止回去。 他饶有兴趣的眯了眯眸子,看着她表演,“你想要本殿下做什么主?” 沈稚枝可怜巴巴抬眼,“二殿下!花小姐口不择言,辱骂臣女的娘亲,臣女一时气恼才忍不住和她动了手。” “沈稚枝!你简直胡说八道!”花玉兰生怕自己端庄闺秀的形象在褚仇赤面前碎的彻底,急忙否认:“二殿下,你莫要听信她的谗言,方才分明就是她先动手的,不信,不信您可以问问在场其他人。” 褚仇赤目光扫过在场大臣和家眷,许多人不约而同点头。 沈稚枝冷笑一声,她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花鹏天身为一品护国大将军,手握重兵重权,若哪日大储国要出个太子妃,撇去丞相府,花将军府的嫡女必是首选对象。 这种情况下,又有谁敢得罪花家? 同花家作对,那便是同日后的太子妃作对。 在座的大臣可不是傻子,大家都懂明哲保身,又怎么可能为了她这个不受宠的庶女出声辩解? “这么说来,便是沈小姐不对了?在场的各位,可有目睹方才一事之人?”褚仇赤状似无意的扫视着人群,眼里泛起的寒意令人发怵。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无一人言语,整个雍和宫内院陷入死寂。 也不知今日二殿下为何会来了兴致想要插手这件事,但三人成虎,二殿下又怎可能会信这庶女的一面之词。 对他们而言,权力重要、钱财重要、名声重要,唯一能够舍弃的,便是那所谓的正义和真相,他们不愿意为了这空虚有的头衔赌上将来。 朝堂里的明争暗斗不就是如此?以权谋私,以势压人,令人作呕。 “二殿下,微臣有异议。” 蓦然,一道清润声调自人群之中传来,如无垠夜晚徐徐而来的悠悠笛音,听的人心底发软。 众人转头寻向声音来源,一袭月白衣袍随风舞起,张嘉礼不疾不徐缓缓向前。 那行走的姿态矜贵温润,引得在场贵女脸红耳赤,纷纷猜测这人的身份。 沈稚枝扭头看着唯一站出来替自己争辩的张嘉礼,并不意外。 他就是这样法不阿贵的人,因此刚上任少卿一职后,便将所有案件查的水落石出,受到大储国无数百姓爱戴。 “……” 褚仇赤抬眼,见到来人的那刻,眼底掠过些许赞叹,唇角悄扬。 不愧是张嘉礼,这种节骨眼下,他也敢出声为其辩解? 但很快,这种情绪便被他收了回去,他懒散开口:“少卿大人有何异议?” 张嘉礼上前两步,拱手回应,“微臣方才看到,是花小姐先对沈小姐已逝的娘亲出言不逊,沈小姐这才动了手。” 褚仇赤挑眉,喉咙里发出幽怖笑声,“哦?是这样?” 张嘉礼颔首,语气淡然,“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你,你,你简直一派胡言!”反应过来的花玉兰眼神充满了恐惧和不可置信。 这朝廷上下,有谁敢和他们花家为敌? 这人不过区区一个大理寺少卿,也胆敢如此狂妄? 褚仇赤唇角微漾笑意,右鼻侧的黑痣更显撩人,“是么?本殿下倒是想信少卿大人,但这院内如今就你一人出声,本殿下都不知该信谁的了。” 沈稚枝侧目,悄摸瞪了眼褚仇赤。 这人还真是恶趣味,这么说不就是想让张嘉礼指名点姓其他看到真相的官员有哪些吗? 他就非得让张嘉礼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褚仇赤偏了偏头冲她看来,嘴角噙着玩味笑意。 张嘉礼并不为此烦忧,他神态自若,谈吐间尽显冷静,“兵部侍郎、户部侍郎、长史大人等诸位大人方才都看到了真相。” 一语既出,全场哗然! 那些被点到名的大臣跪在地上的膝盖不由发颤。 褚仇赤眼底划过一抹惊诧,视线直直望向张嘉礼,充满探究之意。 良久,欢愉的笑声如流水从他喉咙涌出。 “哦?这么说来,便是除了少卿大人,所有人都在欺瞒本殿下了?” 此话说者云淡风轻,闻者则吓破了胆。 群臣万万想不到这二殿下出口就扣这么大的帽子下来,瞬间瑟缩在地,身子直发抖。 张嘉礼微微俯下身,朱唇轻启:“是。” “胆敢在殿下面前大放厥词,你不想活了吗?!”花玉兰恼羞成怒,心中的怨恨到达顶点。 下一秒,她竟失态的站起身,指着张嘉礼怒斥,有了口不遮拦的架势。 “兰儿!不得放肆!”花鹏天将花玉兰一把扯了下去,怒发冲冠。 花鹏天见到张嘉礼出声那刻就知大事不妙了。 他早就听说这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两袖清风,不图财,不图利,不怕死,也不怕得罪人,简直是朵奇葩。 花玉兰被这么一吼,心中无奈又委屈,她不甘心的咬住下唇,愤恨瞪向沈稚枝。 都怪这个贱人! 花鹏天冷汗直冒,但毕竟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很快他便收敛了情绪,飞快思索对策。 本来这不过是件小事,可若扣上欺瞒殿下的罪名,那可就不妙了。 倒不如先将此事揽到兰儿和那庶女身上,以他手中的兵权,宫中哪个殿下不得给他三分薄面? 如此一来,一方面能够替群臣脱困,一方面还能在他们面前建立将军府的威信,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第二十七:撑腰。 这样想着,花鹏天转身恭敬朝褚仇赤一拜。 “二殿下,是臣未能将小女管教好,方才不过是她们女子间的口角之争,上不得台面,想必各位大人们也没太过在意她们所争之事。” 此语一出,人群顿时附和道: “是啊,是啊。” “方才的确没有太过在意沈小姐和花小姐所争何事。” …… 沈稚枝瘪了瘪嘴,这些人变脸还真快,刚刚还咬定了是她先动手,现在就变成没注意了? 身为棋局外的她看着这一幕都感到心凉,真不敢想原主这几年来是如何度过的。 “望二殿下和少卿大人多多包涵,莫要同她们一介女流计较。” 花鹏天油滑地笑着,虚情假意的模样看得沈稚枝直翻白眼。 方才替花玉兰撑腰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沈稚枝,你来说。”上方声音徐徐道来。 “诶?” 还没等她缓过神,褚仇赤倏然俯身,眸似无垠星辰,勾唇道:“本殿下信你,你来说。” 份量极重的一句话使得人群不禁传来一阵唏嘘声,纷纷转头低语讨论。 “这沈稚枝什么来头啊?谁家的千金?” “好像是丞相府的庶女吧?” “今早我可是远远瞅见她从二殿下的马车下来呢!” …… 群臣惶悚不安,埋在双臂间的头脑一阵眩晕。 他们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这区区庶女竟和二殿下有这般亲密无间的关系,看二殿下对她说话的神情,定是极其拥护的。 他们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了。 沈稚枝小心翼翼的暼他一眼,欲言又止。 她自然知道这句话代表什么,这意味着褚仇赤给她的保证,也意味她接下来的话能够掌握这些人的生死。 虽然她的确很想给这些睁眼说瞎话的大臣一点教训,可毕竟她的主要任务是让褚仇赤黑化值降低。 若真因为这些口头之争而让他再犯杀戮,那前面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了。 见她不语,褚仇赤收回视线,站直身子,薄唇轻启:“你不必怕他们日后会报复你,因为欺瞒本殿下的下场只有一个。” 说罢,那双如深潭般冰冷的视线扫视周遭,其意不言而喻。 沈稚枝头皮发麻,迅速从地上站起身,揪住他的衣袖晃了晃。 “二殿下,这事情的确就像少卿大人说的那样,不过我也动手还回去了,和花小姐的账也算一笔勾销了,所以,你看这些大臣是不是可以……” 沈稚枝满眼期许,小心翼翼的试图说服褚仇赤放了他们。 毕竟这么多大臣呢,这要是全部都嘎了,照张嘉礼这性格,必定会上奏让皇上将褚仇赤处死以慰群臣在天之灵。 到时候褚仇赤一恼,两人的梁子就会再次结下。 唉!这任务还真是简单不了一点。 褚仇赤蹙眉,静静等待她的回答,却见她眼神锃亮,似乎毫无委屈之意。 可这副模样在他眼里便是故作坚强,即便受了这般委屈,也要硬咽下去。 她定然是想询问他能不能让这些大臣死吧? “本殿下懂了。”思索良久,褚仇赤轻轻颔首。 沈稚枝眨了眨眼,有些诧异他的反应。 褚仇赤这人向来对欺瞒他的人都是赶尽杀绝,这次她劝了几句就让他回心转意了? 话再说回来,褚仇赤最近还老是救她于危难之中,要知道原着中以他那扭曲的三观,除了沈琴绶可是对任何人都爱搭不理的。 看来这两天经过她的洗脑,他已经慢慢蜕变成一个正常的人了,所有事情都在往她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想着,沈稚枝忍不住窃喜出声,“二殿下,那……” 褚仇赤低眸睨她一眼,“本殿下知道你想说什么,答应你便是。” 沈稚枝眼眸弯弯,刚要道谢,便听他继续道: “弓箭手何在!” 沈稚枝:??? 他大手一挥,揽着她的腰,仅一瞬便退到了十米开外。 倏然,周围寒芒尽显,弓箭拉弦之声整齐划一。 众人吓得魂飞魄散,惊慌失措,纷纷伏在地上磕头求饶。 “二殿下饶命!二殿下饶命!” 张嘉礼眼瞳剧烈紧缩,他并不是没听说过二殿下的嚣张跋扈。 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料到他竟能不顾群臣势力,想杀就杀,作风这般为所欲为。 张嘉礼震惊之余,朱唇轻抿,急忙跪下行礼,“二殿下,诸位大人罪不至死,请二殿下饶他们一命。” 花玉兰更是吓得脸色苍白,她如何都没料到二殿下竟然会为了一个庶女做到这个份上。 沈稚枝呆呆的看着伏在地上求饶的大臣,懵了半晌猛然回神。 “二,二殿下,您不是答应我了吗?” “嗯。”褚仇赤垂下眼睑,平静的望着她,“本殿下答应你将他们全部处死啊。” 啥?她失忆了? 她怎么不记得她有说过这种话?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 沈稚枝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连忙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拼命挥手。 生怕慢一步这些大臣就要会死在这些箭下。 继而对上褚仇赤困惑的眼神,“臣女的意思是让二殿下放了他们,毕竟我也没什么损失嘛!” 沈稚枝简直想哭,看看底下这些大臣的眼神,就差没把「红颜祸水」四个字贴到她身上来了。 褚仇赤暼着她神情紧张替人求饶的模样,黑目蒙上一层冷意,“你不必为他们求情,他们该死。” 她这般善良,难怪会叫人欺负了去。 “殿下,今日是宫宴,看这时辰皇上也该来了,若他看到遍地尸首,龙颜大怒将您关进大牢怎么办?” 沈稚枝压下心头的不安,低声劝道。 虽然知道褚仇赤向来都不将自己的父皇放在眼里,但今日毕竟是皇上设宴款待,多少也会给点面子吧? 果不其然,褚仇赤对于她前面的话满是不屑,直到她后面关切的话语道出,才让他生硬的面容得到些许缓解。 她是在担心他吗?怕他会被关进大牢。 她真就这么爱他?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想他受一点责罚? 声音不自觉柔软,道:“你不必担忧,本殿下不会受罚。” 即便被关进天牢,他也有一百种越狱的办法。 第28章 我赤王府站的不比他低。 沈稚枝简直要抓狂了! 她当然知道那个空有头衔的傀儡皇帝没有能将褚仇赤囚禁的能耐。 问题是这些大臣不能死啊! “二殿下,求你了,你就放了他们吧。”沈稚枝杏眼朦胧,带着些撒娇的语调。 看着她娇嗔的模样,褚仇赤嘴唇微动,耳尖滚烫。 他侧过身子,向前两步,掩下眸中慌乱之色,“罢了,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便饶他们一命。” 此话刚出,褚仇赤便懊恼的拧紧眉间。 换做以往,他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放过这些该死之人? 现下他怎么越发招架不住她的请求了? “谢殿下!谢殿下!” 大难不死,众人如释重负,连忙磕头道谢。 张嘉礼垂眸,面上附和,神识却游离在外。 二殿下对她的态度,真是不同寻常。 “呦!二皇兄,这大清早的就叫诸位大人跪在这里又磕头又行礼的,不太好吧?” 嘹亮熟悉的声音传来,打破这院中死一般的寂静。 脚步渐近,褚图携着盛装打扮的沈琴绶自人群中漫步而来。 仍旧是那纸醉迷金似的奢侈装扮,肩上的貂皮披肩张扬且夺目。 沈稚枝翻了个白眼。 啧,这貂皮哥又来了。 褚仇赤眉目紧拧,对他的到来不加掩饰的不耐,“什么时候本殿下做事,轮得到三皇弟指手画脚?” “皇弟不敢。”褚图语气懒散,敷衍应道。 沈稚枝抬眼看着褚图缓步走来,途中与她的眸子相撞,透着一股子讥诮。 他噙着冷笑,言语尽是奚落:“啧,二皇兄倒是稀罕你,竟将如此珍贵的解药都给了你。” 沈稚枝气笑了,她很快就明白了他说的大概就是那日钞票上的毒。 这暴发户,真的好想一拳把他捶哭。 褚仇赤见她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不住勾唇,眼底的笑意荡漾开来。 她倒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沈稚枝轻扯嘴角,刚要说话,便听上方传来一道倨傲之音。 “本殿下身边不需要畏畏缩缩的人,若有看不惯的,尽管怼回去便是,我赤王府站的不比他低。” 沈稚枝抬抬眼皮,狐疑的凝望着褚仇赤。 他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会替她撑腰? 褚仇赤眉梢轻挑,微不可见的朝她勾了勾唇。 这一番话使得旁人再度窃窃私语起来。 “这丞相真是好福气,嫡女同三殿下来宫宴,庶女又这般受二殿下维护。” “是啊,这日后的太子妃之位该不会是丞相府之女吧?” “是啊,是啊,就是不知道会是这嫡女还是庶女……” …… 声声议论入耳,沈琴绶气的袖下双拳紧握。 沈稚枝?太子妃? 她不过是个妾室之女,有何资格跟她争什么太子妃之位?真是笑死人了! 真没想到她平时唯唯诺诺的模样竟都是装出来的,不到几日就将二殿下蛊惑的团团转。 再想到昨日她在赤王府受到沈稚枝那般羞辱,更是恨不得将她撕碎! “仇赤哥哥,今日皇上设宴,莫要伤了和气,叫皇上看到了不好。” 沈琴绶压下眼中盘旋而上的阴霾,上前两步,冲着褚仇赤甜甜一笑。 她才不信沈稚枝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心悦她许久的二殿下就这么移情别恋。 二殿下定是看她和三殿下一起来赴宴吃味了,这才故意拥护沈稚枝,从而引起她的注意吧? 欲擒故纵嘛! 这招,她比任何人都熟。 眼见着沈琴绶就要凑近,沈稚枝警铃大作,迅速闪身挡在褚仇赤的跟前。 又来了又来了!这小绿茶又要大庭广众之下示好了! 见她这防备的动作,沈琴绶笑容一僵,“三妹妹这是?” “没事,那里会晒到太阳。”沈稚枝脸不红心不跳的瞎掰。 “……” 褚仇赤斜睨着跟前因挡住沈琴绶而得意忘形的少女,淡淡勾唇。 沈琴绶扫了眼她方才的位置,位于树荫之下,哪能有什么太阳? 得知她又在扰乱自己的计划,沈琴绶微垂下眼,指甲陷入掌心,神情冰冷。 这个贱人!迟早有一天她要让她后悔! 再次抬眼,她隐去眸中的凌厉,眼眶微红,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音调含着水意,“仇赤哥哥……” 褚仇赤还没来得及说话,沈稚枝就忍不住怼了回去:“别天天哥哥哥哥的,怎么着?姐姐你要学隔壁六婶家的母鸡下蛋啊?” “你……!”沈琴绶差点破防,她深吸口气,咬牙咽下心中翻涌的怒意。 遂,向后退了两步,泪水止不住滑落,低声哭诉,“三妹妹,你为何对姐姐这么大敌意?” 沈稚枝看着她那副矫揉造作的嘴角,恨不得从地上捡一把土塞她嘴里。 呵,刚见面就把她往刺客刀口上送,到底谁对谁有敌意啊? “沈稚枝,你若再敢欺负阿绶,本王定饶不了你。” 身后的褚图见自家心爱之人受了欺负,上前一步护住沈琴绶,脸色阴沉,显然不悦。 沈稚枝根本懒得搭理他。 说的好像她不欺负沈琴绶,他就能放过她一样。 不过…… 沈稚枝狡黠一笑,故作疑惑发问,“三殿下对姐姐还真好,上次姐姐去姻缘寺祈福挂的红绳,难道是为了三殿下吗?” 沈稚枝用余光偷瞄了眼褚仇赤,果然见他眸光黯下,眉眼覆上一层厚霜。 她得意的勾起唇角。 嘿嘿,两只鱼儿都在这,我看你怎么圆。 沈琴绶小脸一白,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一时间愣在原地,迟迟不语。 该死的!沈稚枝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那日是她跟张府二公子碰巧相遇,正好无事可做,这才跟着他去了姻缘寺。 真没想到竟然会被她撞见! “啊!难道不是吗?”沈稚枝故作诧异的捂住嘴,一副说错话的模样,“还是姐姐有另外的心仪之人?” 褚图身为舔狗二号自然也对沈琴绶的回答十分感兴趣,他垂下眼定定看着沈琴绶寻求答案。 “我……我……”沈琴绶哽住,支支吾吾。 就在沈稚枝笃定海后即将翻车的时候,却见她转身娇羞的睨了眼褚图,继而又回头含情脉脉的看着褚仇赤。 随后捂着脸,一跺脚,娇羞跑开。 褚图先是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后才傻呵呵的掀起唇角,追了过去。 ??? 沈稚枝一脸懵逼:【神经病吧?这tm都行?!】 第29章 海后控场能力 她发誓,褚图这二傻子现在心里想的绝对是:天啊!她害羞了!果然她去姻缘寺便是为了求我们的姻缘。 原作者真的是脑子瓦特了,写出这么些颠公颠婆出来。 【一句话不说,如何让两个男人坚信你爱她,海后的控场能力果然不是盖的。】 沈稚枝:【你语气还挺崇拜的是怎么回事?要不找她做你的宿主?】 丫蛋立刻噤声。 沈稚枝轻飘飘的瞟了眼褚仇赤,不出所料,他双唇紧抿,眸底闪烁寒芒,烦躁得很。 应该是看到褚图追过去了,吃醋了吧? 还没等她出声安慰,褚仇赤低下头不偏不倚和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你为何会去姻缘寺?求与谁的姻缘?”他瞳孔微沉,语气生冷,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般。 “啊?”噙寒的语气令沈稚枝有些发怔。 我去! 她差点忘了褚仇赤这变态的占有欲很强的,现在肯定又在怀疑她对沈琴绶图谋不轨了。 “啊哈哈……”她干笑两声,慌乱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路过姻缘寺,碰巧撞见姐姐而已,我没有去求姻缘。” “是么?”褚仇赤倏然俯身,静默的盯着她的眼睛。 沈稚枝吓了一跳,一动不动。 她记得褚仇赤在原文中最变态的时候,曾将接触过沈琴绶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斩尽杀绝。 这几天虽然减了几分黑化值和舔狗值,但他的情绪总是阴晴不定的,惹到他可就不好了。 沈稚枝心头狂跳,只感觉周身血液都凝固在了脸上。 她面色通红,极力压下眼底的不安,“二殿下,我真的没有。” 天杀的!她是真的没有对食之好啊喂! 相较于她的局促不安,褚仇赤见她面色泛红,心情大好。 他才不信。 看她这般羞怯的模样,想必去那里是为了求与他的姻缘吧? 褚仇赤清了清嗓子,收回视线,站直身子,“这种事,倒也不必隐瞒。” 【恭喜宿主,褚仇赤黑化值-1舔狗值-1】 感觉到炙热的气息自上方散去,沈稚枝不明所以的攥紧衣角,惊惶不安。 也不知道这家伙突然来这么一出是做什么,他方才靠那么近看她,害得她差点以为要被嘎了。 不过他说不必隐瞒是什么意思? 沈稚枝狐疑的暼他一眼。 算了,不管怎么说黑化值和舔狗值又减了,也算没有白费功夫。 沈稚枝满意的弯了弯眼。 经过一番生死存亡,众大臣胆战心惊,在宫女们的引导下皆规规矩矩的进入雍和宫内等待。 约一炷香的时间,外头终于传来太监的高喊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臣急忙起身下跪恭迎。 沈稚枝对这些礼节并不精通,又没怎么学过,只得将自己缩在角落,照葫芦画瓢学着别人行礼。 待脚步声行至前方后,传来一声:“免礼” 沈稚枝这才敢抬起头来暗暗观察着这九五至尊。 皇帝估摸四十出头,从眉眼中隐约能辨别出年轻时定也是英俊爽朗,还透着帝王家的威压,黄袍加身,贵气逼人。 不愧是能生出这么多美男的父亲,基因强大啊。 褚时位于高座,视线落在褚仇赤身上后,眼底掠过诧异,良久才道:“老二来了?” “嗯。”褚仇赤淡然应之。 沈稚枝眼角抽了抽,她知晓他们父子关系僵硬,但她没想到这么僵硬。 “本宫还当这赤王府当真就事务繁多,忙到二殿下连进宫的次数都寥寥无几呢。” 明皇后落座于褚时的身侧,剜了眼褚仇赤,红唇微启,姿态高傲。 这显然问罪的语气令褚仇赤冷眉一皱,漆黑的瞳孔浅淡扫去。 “二殿下这眼神倒像要把本宫吃了似的,难不成本宫说错了吗?”明皇后被他眼底的冷意惊得攥紧绣帕,却仍要保持面上的体面,不动声色的抬首质问。 “够了!老二这不是来了?少说两句!”褚时一挥衣袖,烦闷的冲她摆摆手。 明皇后咬咬牙,几十年前备受圣宠的贤德皇后诞下皇帝登基后的第一子,她便知道那孩子留不得! 本意只是想将那孩子弃掉,奈何一箭双雕,贤德皇后也跟着病殁,皇上却依旧不顾大臣反对,下了道诏书追封那早夭折的嫡长子为‘瑞太子’ 而她仗着娘家势力,终于坐上后位。 本以为上天垂怜,替她除去了宫中最麻烦的两人,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柔贵妃,生下了次子褚仇赤。 这褚仇赤性子薄情寡义,不与人亲近,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 可皇上仍旧对此不闻不问,甚至不允旁人说他半点不好。 想她的彦儿每日都去金銮殿请安,却得不到半点圣宠。 他呢?一年到头进宫的次数五根手指都数的过来,却还是能让皇上心心念念惦记。 思及此处,明皇后面露不甘,指甲陷入掌心,眸子的狠厉一闪而过。 但皇上发话,她却不得不陪笑道,“是,妾身多嘴了。” 琴音缓缓流出,歌舞升平,穿红戴绿的舞姬踏着丝竹之音欢快舞动,大臣们频频举杯敬酒。 沈稚枝对宴会本就没什么期望,这带家眷参加宫宴,无非就是群臣借助各种机会让自家女儿上台表演,因此看看能不能获得皇帝或皇子的青睐,光耀门楣。 不过御膳房烹饪的膳食倒是勾起了她的兴趣,琳琅满目的菜品馋得她眼睛都直了。 宴会氛围高涨,众臣把酒言欢,世家夫人和贵女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蓦然,一道欣长身影欠身离座,径直走到殿中央,跪下行礼。 殿堂一时静谧下来,落针可闻。 沈稚枝啃着鸡腿,头都不抬。 不用想也知道,能在这个时候引起这么大反响的人一定是沈琴绶。 按照小说一贯的套路,沈琴绶这个时候定要大展身姿,然后引得众臣和皇子连连叫好。 这狗血的剧情走向都不用脑子想了。 正当沈稚枝吐槽不已时,殿堂中央响起温润如玉的声调。 只听那声音道:“皇上,微臣有话说。” 这声音…… 张嘉礼? 沈稚枝懵了。 第30章 洪水 她差点被张嘉礼这行径呛住,立刻搁下鸡腿,满是困惑的瞅着中央那抹素白身影。 “张少卿何事?”褚时坐在御座上,眯着眼打量着跪在殿中的白衣少年,眸色沉沉。 张嘉礼俯身行了个大礼,“皇上,近日蜀州境内洪水泛滥,所辖三县受灾严重,洪水冲坏了房屋作物,京城外灾民遍地,百姓流离失所。” 蜀州?洪水?好熟悉啊! 沈稚枝绞尽脑汁琢磨半天,灵光一闪,原着关于这段的剧情描述涌入脑海。 张嘉礼曾因为这件事上奏过朝廷,却被驳了回去。 在他掏空家底也不够赈济灾民,一筹莫展时,沈琴绶哭唧唧的寻求褚图帮助,让他拨些银票给她。 褚图对她向来大方,豪掷千金。 拿到钱的沈琴绶和张嘉礼一块施粥救助灾民,两人的感情也因此而升温。 沈稚枝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褚图,感觉他的鼻尖隐隐挂上了小丑的红鼻子,滑稽的很。 不过……这剧情也没发展这么快啊?毕竟宫宴只是初遇而已。 【宿主别烦恼,你穿书进来是会有蝴蝶效应的。】丫蛋出声解疑道。 沈稚枝:【这么说,我穿书会导致一些剧情走向发生改变?】 丫蛋点点头,【是的,宿主本身就是来改变反派结局的,所以面对这些变故不必惊讶。】 沈稚枝心头了然,虽然因为她插手的原因,张嘉礼现在还不认得沈琴绶,但男女主的光环是不能忽视的! 这次赈灾施粥她得想想办法,可不能让沈琴绶参与进来。 褚时揉着太阳穴,显然对此事并不上心,他敷衍道:“那按张少卿的意思是?” “臣听闻皇上要修建祈福宫,如今百姓们叫苦连天,可否将此事暂缓?先拨下银两赈灾,并安置好到京城的流民。”张嘉礼沉声回应。 张嘉礼的话无疑不像一颗惊雷乍响在众臣心坎。 所有人都觉得他定然是疯了。 圣上为了这祈福宫筹备许久,眼看过几日便要动工,现在让这钱作为赈灾款?这张少卿胆大到真是十个脑袋都不够摘的。 褚时摸索着杯盏边缘,眸中溢满看不清的情绪,长久无言。 许久才道,“诸位爱卿有何见解?若朕不将这笔钱拿出来,岂不是显得朕薄情寡义,不顾百姓?” 一时间大殿鸦雀无声,方才阿谀奉承的大臣瑟缩在角落,不敢言语。 沈稚枝叹气。 谁不知大储国当今圣上昏庸无能,贪图享乐,溺爱奸臣,但凡有敢于直言进谏者,都要构之以罪。 他们其中就算有人和张嘉礼意见一致,也不敢做这出头鸟啊。 “朕问你们有何见解?一个个都聋了是吗?!” 被酒精染红的龙颜覆上一层冰霜,顿时大怒。 手中的杯盏狠狠被摔在地上,吓得文武百官哗啦一声跪下,倒了一片。 “微臣该死!” “皇上息怒!” “真是群废物!除了说该死,你们还能说些别的吗?!” 褚时气急,恶狠狠的拍了下桌案,雅兴全无。 “少卿大人此话不妥吧?”坐在席前久久不语的花鹏天陡然出声。 沈稚枝望着他脸上掩饰不住的老奸巨猾顿时坐立难安,太阳穴突突直跳,绷紧了神经。 完了,刚刚在院内张嘉礼还得罪了他,这老匹夫肯定不会让他好过的。 花鹏天缓步离座,目光投向跪地的张嘉礼,冷笑一声。 随后冲着高座上的褚时施了一礼,“皇上,祈福宫定要修建,这样才可保大储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褚时神色稍缓,还没喘口气。 却又听张嘉礼继续道,“如今百姓作物尽毁,能否存活都成问题,又何谈五谷丰登?” 花鹏天连连冷笑,这张嘉礼果真是个不懂得看眼色的蠢货。 圣上显然不愿将修建祈福宫的钱款拨出,他还在此大放厥词,真是嫌命太长了。 花鹏天借机煽风点火,“少卿大人,如今国库空虚,入不敷出,哪有多余的钱赈灾济民?还将祈福宫的钱用作赈济款?亏你想的出来!” 面对他的挑衅,张嘉礼自然也不服输,“祈福宫任何时候都可修建,现在的灾民才是燃眉之急,若不救助,怕是难以堵住天下百姓悠悠之口。” 两人各执己见,争执不休,气氛陷入僵持。 沈稚枝看向旁侧的褚仇赤,他半阖眼眸,修长食指轻轻敲着桌案,对于殿上所发生的事似乎并不在乎。 她忍不住低声问道:“二殿下,你怎么看?” 褚仇赤眸色不变,淡然扫了眼跪在地上的白衣男子,“愚蠢至极,偏要趟这浑水,明哲保身不好吗?” 沈稚枝欲哭无泪,这就是为什么他会是主角,而你是反派的原因啊! 秉承着要让他认识到爱与和平的任务目标,沈稚枝连着檀木椅带动身子往他身边挪了挪,苦口婆心劝说道。 “诶诶诶,二殿下,其实吧,话也不能这么说。” 褚仇赤身躯一震,她的体香携着微风拂过尽数钻进他的鼻腔,使得他耳根发热发烫。 他侧过身,状似漫不经心道,“不然呢?” “嘿嘿……”沈稚枝讨好的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殿下,百姓们居无定所,身无分文,就连填饱肚子都是奢侈,他们真的很可怜。” 她边说边观察褚仇赤的脸色,见他并未有什么情绪,才松了口气继续说: “少卿大人真好,身居高位,却还是心系百姓,真是难得的好官。” 褚仇赤轻敲桌面的手指蓦然停下,墨黑的瞳孔微沉,“怎么?你觉得他比本殿下好?” 这不着调的问话令沈稚枝一愣,表情稍许困惑。 不会吧?这家伙还不许别人在他面前夸旁人?太霸道了吧! 腹诽完毕,她抬眼讨好的笑着。 “当然不是,二殿下生来锦衣玉食,自然不理解民间疾苦,但少卿大人一介布衣,理解百姓的苦难是正常的。” 褚仇赤眯眼,对她的解释满意至极。 他执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那,你想让本殿下做什么?” 第31章 救民 “二殿下这么好,一定愿意施舍些银两出来赈济灾民吧。” 只要褚仇赤答应帮助灾民,张嘉礼就不会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得到沈琴绶的帮助。 不仅远离女主,还能让褚仇赤赚一波男主的好感! 一举两得!简直完美! 沈稚枝乐不思蜀,想着想着不由低笑出声。 上下打量她一眼,褚仇赤唇角微掀,一抹玩味掠过:“你怎就觉得本殿下一定会答应你的请求?” 这几次他的思绪总被她牵着跑,没由来的,他就想逗逗她。 乞料,少女倏然抬头,眼尾上挑,甜甜应道: “因为二殿下是全天下最最最好的人了!” 褚仇赤心间一哽,他垂眸怔然望着她,鸦羽似的睫毛扑闪扑闪,那双杏眼更是犹如未经世事的小鹿般格外可爱。 一时之间,他竟有些招架不住,先行移开了目光。 “咳!本殿下答应你便是!” 得到想要的回复,沈稚枝立即讨好的替他斟酒。 而殿上,两人的争执还未结束,张嘉礼和花鹏天各执一言,闹得的不可开交。 一些本就巴结花家的大臣见皇上的态度似乎也不愿将修建祈福宫的钱掏出来,干脆就在此事上煽风点火。 张嘉礼的处境顿时变得进退两难。 花鹏天见状,略显得意,拱手继续道:“这两年大储战士征战沙场,内忧外患不断,安排修建祈福宫祈求上苍佑我大储太平自然是重中之重。” “啪!” 蓦然,一个东西迅速朝前方甩去,沈稚枝还未看清那是什么。 便听到花鹏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便捂着脑袋倒在地上。 “爹爹!” 花玉兰惊骇万分,急忙欠身离座去扶。 沈稚枝错愕抬眼,便见身侧的褚仇赤眼底晦暗,冷声开口: “花将军,你这意思难不成是在说父皇德行有问题,得罪了上天,才让大储近年来内忧外患不断,必须修建祈福宫才可平息天怒吗?” 清冽声响彻大殿,一瞬间,喧闹声戛然而止。 沈稚枝眸中溢满佩服,简直想拍手叫好。 不愧是褚仇赤,寥寥数语就能让人扣上一顶‘以下犯上’的罪名。 位于高座的褚时身躯微怔,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过去,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 毕竟老二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厮平时对谁都是恍若未见的德行,今日竟会为其出声,倒是难得。 闻言,花玉兰满是恐慌,急忙下跪,辩驳道:“二殿下!爹爹,爹爹他并非此意!” “哦?是么?”褚仇赤执起杯盏,眉目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倨傲,“花小姐这么说是在指责本殿下满口胡言,昏聩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 褚仇赤咄咄逼人,一字一句毫不相让,令人心生颤意。 众臣禁不住替花玉兰捏了把冷汗。 “臣,臣女,臣女……”花玉兰哪里见过这等架势,秀鼻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沈稚枝同情的看着殿中低低抽泣的花玉兰,又抬眼斜睨始作俑者一眼,叹了口气。 瞧瞧,好好的一个人,偏偏长了张嘴。 “皇上!臣并未有此意,求皇上明鉴!”缓过神来的花鹏天顶着满头血慌忙下跪,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二殿下,宫宴之上你私自伤人,当真是目中无人!” 一片嘈杂声中,明皇后微眯双眼,怒瞪着褚仇赤,出声斥责道。 这褚仇赤向来心高气傲,与任何大臣都不知打好关系。 这般也好,如此一来她的彦儿就能轻松倚仗花家势力登上皇位了。 心里琢磨良久,她端正仪态,语调决然,“皇上,花将军为朝廷鞠躬尽瘁,功不可没,二殿下这般待他,着实令人心寒。” “啪。” 褚仇赤饮酒的动作一顿,手中的酒杯掷在桌面发出闷响声。 沈稚枝下意识回头,只觉得他的周身蓦然泛起无边寒意,面容在此刻更是蒙上了一层纱罩,难辨其色。 “究竟是为朝廷鞠躬尽瘁,还是为了皇后娘娘?” 他的声音略高,其中隐晦的含义不加掩饰,冠冕堂皇的摆在了明面上。 众人大惊失色! 这不就是在暗暗点明皇后有勾结花家密谋之疑吗? 明皇后为褚时斟酒的手一抖,握住酒盏的手骤然加重。 花鹏天更是惊慌失措,连连叩首喊冤。 旁侧看戏的沈稚枝啧啧两声。 果然,大佬就是大佬,有嚣张的资本,这么多大臣家眷在这里也丝毫不留情面。 若不是褚仇赤这人深谋远虑,培养的精卫数不胜数,就这肆无忌惮的性子够他死一万次了。 “够了!”褚时听得烦闷,饮下刚斟好的酒出声打断,“花将军向来忠于朝廷,这是有目共睹的。老二年纪尚小,顽劣了些,断爱开些玩笑,花将军莫怪。” 言语间虽带有歉意,但语气却不容置喙。 那话中袒护之意昭然若揭。 花鹏天和明皇后听着这明显的维护气的嘴都歪了,一口血堵在胸腔,差点没吐出来。 但是能怎么办呢? 皇帝昏庸无能,治国无方,溺爱二殿下,任由他胡作非为。 纵使再恼,花鹏天也只得咬牙咽下这口气,恭敬叩首,“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闹剧结束,褚时将目光投向坐在下方的褚仇赤,朗声笑道:“老二,对于这祈福宫和灾民一事,你如何看待?” 眼看着大储帝问到重点,沈稚枝侧目,期待无比地望着他。 感觉到了她炽热的视线,褚仇赤懒懒地撑着下颌,回应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既然国库空虚,花将军又非要建立那什么祈福宫。 那便让文武百官都捐献出来一些银两或储粮,如此一来,祈福宫能建,赈灾款也有着落,一举两得。” 闻言,大殿一阵唏嘘。 众臣纷纷懊恼这花鹏天多事提那祈福宫作甚,若他不执意建立祈福宫,也不至于害的他们现在还要捐银子。 花鹏天更是铁青了脸。 二殿下这番说辞,不是将他往风口浪尖上推吗?这会又不知道有多少大臣该记恨上他了。 第32章 褚仇赤出手相助 “这提议既是本殿下提出,那么自然本殿下也会出一份力。” 不等众臣反应过来,褚仇赤撑着桌案站起身,大步流星朝殿中方向而去,微微躬身: “父皇,儿臣愿捐献白银五千两,以助灾民度过此次劫难。” 褚时龙体猛颤,眼含讶异,明皇后手中的杯盏也险些落地。 一旁的褚图更是难以置信的揉了揉耳朵,试图确认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真的是来自冷面皇兄的吗? 他本以为皇兄出口呛这花鹏天,只是在报今早雍和宫院内之仇。 想不到他竟然是为了那些灾民才出头? 帮灾民们度过此劫?太可笑了吧? 什么时候这冷情冷面的皇兄竟开始替百姓们的存活担忧了? 在座之人个个瞠目结舌,像见了鬼似的看着褚仇赤。 二殿下这是转性了?这有点超出他们的认知啊! 明皇后袖下拳头紧握,凤目怒瞪了眼还在饮酒作乐的褚彦,自家这不争气的东西,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寻欢作乐。 这一眼。吓得褚彦身躯一震,被酒精充斥的头脑立刻清醒了一大半。 他忙放下酒盏,起身拱手:“父皇,儿臣也愿意捐赠一千两,以解燃眉之急。” “好!好!”褚时龙颜大悦,一甩龙袍站起身:“赤儿彦儿都这般慷慨解囊,可还有哪位爱卿愿意捐献银两?” “花将军,本殿下听闻你近日要修缮府邸……”褚仇赤目光灼灼盯着花鹏天,故作为难,“这修缮之事……” “替皇上分忧为大,这修缮之事择后再议。”花鹏天一咬牙,为了自保,只得忍痛割爱道,“臣愿捐一千两。” 褚仇赤满意勾唇。 “臣愿捐赠五百两。”又一朝臣起身拱手道。 “臣愿捐赠三百两……” “臣愿……” 在褚仇赤无形的威压下,陆陆续续有官员起身献出银两。 花鹏天肉疼不已,看着仍旧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张嘉礼,不免在心中冷哼一声。 眼珠子一转,他朗声刁难道:“不知少卿大人要捐献多少?” 沈稚枝瞳孔一沉,大喊不妙。 这朝堂上谁人不知这大理寺卿一身清贫,两袖清风。 若张嘉礼拿不出银子,那方才在大殿让皇上拿出祈福宫建筑款来济民,简直就是不知死活,定会惹的皇上龙颜大怒。 “臣钱袋空虚,仅剩碎银几两填补家用。”张嘉礼微顿,缓声开口。 抓到把柄的花鹏天心头得意,面上却唉声叹气斥责道:“少卿大人口口声声要皇上为了百姓将祈福宫修建一事往后推迟,却半分银两不肯捐赠,前两日才发的俸禄,今日便仅剩碎银了?” 张嘉礼未有丝毫慌乱,镇定解释:“臣的俸禄早已在昨日买了几斗大米,分发给到达大储城的灾民们了。” “哼,空口无凭,在座之人有谁能替你证明?”花鹏天冷哼,有意为难。 沈稚枝苦恼的皱着眉头,正暗暗思索对策,却听褚仇赤破天荒发了话。 “本殿下看到了。” 张嘉礼微怔,茫然抬头。 “二殿下,这……”花鹏天脸色铁青,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看来这二殿下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跟他过不去了。 “原来如此,看来是微臣误会少卿大人了。”花鹏天将苦楚咽下,赔上一副笑脸:“微臣也是想让这赈灾款多些,避免灾民遍地,到时候银两不够。” “花将军对百姓们真是用心良苦,生怕银子缺了一分一毫啊。”褚仇赤视线锁定在他身上,唇角斜勾。 花鹏天拭了拭额角汗水,微躬身子,“为官之道在于解决民间疾苦,这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如此啊。”褚仇赤轻''啊''了声。 “是。”花鹏天笑的牵强。 褚仇赤牵起嘴角,踱步绕着他走了一圈,目光不住在他身上巡视,将花鹏天愣是盯得头冒虚汗,差点立不稳脚跟。 随后的一句话更是让他差点跪倒在地。 只听褚仇赤低低一笑,如梦魇般似的声音传来:“既然花将军有心,那么少卿大人的那份银子就由花将军代出好了。” “啊?”花鹏天没反应过来,待到理解他话中含义之后,顿时哀嚎一声:“二殿下──!” 褚仇赤立刻打断他,“花将军这是不愿意?” “不是,微臣……”花鹏天试图辩驳。 “那便是同意了。”褚仇赤根本不给他机会,抢先一步打岔:“总共两千两,既在父皇面前应允了,还望花将军莫要食言。” 沈稚枝眨了眨眼,瞅着褚仇赤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样没忍住掩唇低笑出声。 唉,你说你惹他干嘛? 现在好了吧,大家都不开心了吧? “哈哈哈哈!好啊!花将军,朕真的要替黎民百姓们好好谢谢你!”褚时哈哈大笑,及时扣了顶帽子下来。 花鹏天哭丧着脸,万般无奈,却找不到反驳的话,最后只得含泪点头。 方才还在懊恼花鹏天的诸位大臣看他这么惨,心中愤懑稍减,忍不住朝他投向一记同情目光。 【恭喜宿主!褚仇赤黑化值-5】 丫蛋刚通报完,褚仇赤便迈开长腿回到原来的位置,朝着沈稚枝挑了挑眉,脸上明晃晃写着两个字‘夸我’ “二殿下,帅!”想到黑化值又减了几分,沈稚枝难掩喜悦,毫不吝啬冲他竖起大拇指。 褚仇赤故作淡定,耳廓却染上了一抹红晕。 这和谐的一幕被褚图尽数拢入眼里。 他捏着酒盏,狭长的桃花眼轻轻上挑,意味深长的打量着沈稚枝。 他就说嘛,多管闲事可不像皇兄的作风。 他屡次三番仗义执言,莫不是因为这沈稚枝? 若真是这样,那可就有意思了。 “那么,此次赈灾款便由……”褚时一甩龙袍,坐回御椅上,目光环顾一圈准备定夺。 张嘉礼眼眸微闪,不知想到什么,语气裹愠怒:“皇上!以往的赈灾款派发下去后,经手人肆意剥削油水,导致赈灾款到百姓手中寥寥无几。 微臣恳请皇上将其交到臣手中,由臣前去赈灾,微臣定不负皇命。” 张嘉礼话音刚落,花鹏天再次坐不住了。 “皇上!微臣也愿为皇上分担,此次赈灾由臣去吧!” 第33章 赐婚 这张嘉礼分文不出,还想通过此事在皇上面前抢功劳表现? 虽然赈灾之事吃力不讨好,但他若去了,起码还能从中捞些油水回来。 “这……”褚时陷入为难,思索片刻将视线落到褚仇赤身上,笑道:“老二难得对朝廷之事这么积极,不如就由老二来主管这项事务吧?” 明皇后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皇上此意不就是想借用赈灾名义让褚仇赤在百姓面前讨个好名声吗? 内心一阵不悦,她将玉手搭上褚时的手臂,“皇上,此事还是让彦儿去较妥,二殿下以往对此事并不过问,怕是难胜重任。” 褚仇赤没有说话,他对赈灾事务交给谁并没有兴趣,更不屑在父皇面前表现什么。 沈稚枝想了想,忍不住问丫蛋:【如果让褚仇赤施粥济民,能减少黑化值吗?】 【褚仇赤自小丧母,又生活在皇家,这才导致他性格畸变,如果通过施粥救济能让他收获灾民们的感激,使得村民们对他态度改善,让他感受到人间热情,也许能够减不少黑化值。】 丫蛋的解释让沈稚枝连连点头,【狗蛋,你这波分析的很正确。】 【……】 既然如此,能不能别叫它狗蛋了? “老二,你怎么看?” 褚时并不想逼迫他,毕竟老二的性子倔犟,他不想做的事任凭谁劝他都是白费功夫。 褚仇赤刚要开口拒绝,沈稚枝一把将他攥起来,笑容满面道:“皇上,二殿下说他非常乐意替皇上分忧。” 褚仇赤:??? 褚仇赤被迫起身,满头雾水望着她,他想出声辩驳,可看着她不断冲他挤眉弄眼的模样,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如此,也便是默认了。 褚时饶有兴味的将视线投向沈稚枝眯起了眼:“你是何人?” 沈稚枝缓缓上前,盈盈一拜:“臣女沈稚枝,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沈家?你是丞相之女?”褚时疑惑了,他只知道丞相府有个嫡女名唤沈琴绶,这沈稚枝他倒是闻所未闻。 “是,臣女是丞相府三小姐。”沈稚枝应道。 褚时心头了然,各家贵府总有些不受宠的庶女,想来这小丫头在丞相府内也是不受待见。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老二因为一个人吃瘪的模样。 若这沈家庶女真能治得住这小子,倒也是件美事。 褚时笑道:“朕看得出来赤儿很喜欢你,若你们两情相悦,不如朕为你们指婚如何?” 此语一出,现场一派寂静,整个大殿恍若无人。 “啊?!” 沈稚枝错愕抬头,正好对上褚时的双眼,他神色认真,丝毫不像开玩笑。 沈稚枝顿时想爆粗口。 我去!什么鬼情况! 褚仇赤喜欢她?这老皇帝眼睛被屎糊了吧? 她就算相信未来她会去吃屎,都不可能相信褚仇赤会对她有意思。 沈稚枝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褚图身边的沈琴绶,果然见她满目含泪,正欲言又止的凝望着褚仇赤。 那悲戚的模样,通红的眼眶,仿佛受了多大的打击一般,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完了完了,按照褚仇赤这疯批的变态程度来说,他肯定会为了阻止皇帝赐婚而派人刺杀她。 沈稚枝生无可恋的抬眸,咬牙道:“皇上,臣女自知身份低微,对二殿下不敢有非分之想,况且二殿下兴许早已有心仪之人,皇上莫要打趣臣女了。” 座上的褚仇赤抬眼,如墨的眸子映出殿中少女坚定的面容,竟让他胸腔一空,莫名晃了神。 分明前些日子她还那般爱慕他,今日拒绝赐婚却如此果断。 褚时哈哈大笑,却也没再为难,“好!是朕误会了。既如此,赈灾之事便交给赤儿,张爱卿从旁辅佐。” “是!微臣定不负圣上所托!”张嘉礼拱手谢恩。 ──── 宫宴结束后,沈琴绶低头不知跟褚图说着什么,褚图眸光下沉,眼瞳映出前方少女的衣摆,露出嫌恶之色。 而一整个宴会上被那乌龙赐婚搅得心神不宁的沈稚枝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自打老皇帝赐婚之后,褚仇赤的脸就堪比吃了十斤屎,怨气冲天。 她则在众臣一脸见鬼的表情下如坐针毡,生怕老皇帝脑子一抽又乱点鸳鸯谱。 她敢打赌,不过一会,沈琴绶就要可怜兮兮的来找褚仇赤求安慰、讨抱抱了。 “仇赤哥哥,阿绶有事想跟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出所料,沈稚枝这头刚吐槽完毕,沈琴绶便缓步走来,两只手不安的紧握着,那模样可怜的紧,仿佛只要被拒绝,下一秒就能哭出声来。 沈稚枝暗暗偷乐。 啧啧,看看,她果然料事如神。 褚仇赤顿了顿,并未言语,目光却悄然落在身侧的少女身上。 感受到那束带有压迫感的目光强烈袭来,她瞬间回神抬头看去。 四目相对之际,他朱唇微启,似要说些什么。 在他的眼底,沈稚枝竟探出了一丝…… 窘迫? 不对!怎么可能!他能窘迫什么? 沈稚枝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眼神肯定是对她不识好歹的愤怒,怪她没有眼力见破坏他们独处呢。 思及此处,沈稚枝立马低头,一个箭步后撤,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二殿下!您和姐姐慢慢聊,臣女先行告退!” 说罢,溜之大吉,头也不回狂奔出了殿外。 身后的褚仇赤愣住,幽深的瞳眸倒映着她离去的身影,薄唇紧抿,极力压抑着某种他都说不明的情绪。 “仇赤哥哥……” 沈琴绶见褚仇赤自始至终都没给过她一个眼神,秀眉紧蹙,眼底划过窒息杀意。 明明以前二殿下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沈稚枝这个贱人,竟敢跟她抢人?简直不知死活! 相较于沈琴绶的不满,出了雍和宫的沈稚枝心情一阵爽朗。 还好她聪明溜的够快。 【宿主,你不管褚仇赤?】 沈稚枝听着丫蛋的声音默默在心里竖了个中指。 沈稚枝:【你看看褚仇赤在宴会上那副样子明显就是心疼沈琴绶了,如果我还在他眼前晃,到时候一怒之下把我嘎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正所谓舔狗值升了还可以再减,命没了不能重来,先跑为上。 丫蛋恍然大悟,翘起大拇指:【不愧是宿主,简直英明!】 沈稚枝:【好说好说!】 第34章 男主 臭屁完毕沈稚枝瞅着一辆接一辆的马车疾驰而过陷入了纠结。 这赤王府离皇宫还是有一定路程的,难不成还要走回去? “唉,这古代有个共享单车让我扫一下也好啊,走那么远的路,这布鞋的鞋底又薄,我脚不得磨起皮?” 沈稚枝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抬手在额前作伞状遮阳。 就在她要走出宫门时,一辆马车慢慢跑了过来,在她身侧停下。 “沈姑娘,可用在下捎你一程?”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沈稚枝惊喜抬头,一只修长透白骨节分明的手指掀开车帘,露出张如玉面容。 张嘉礼星眸潋滟,眼眸带着清浅笑意,再次问了声:“若沈姑娘不嫌弃,在下愿捎姑娘一程。” 刹那间,沈稚枝感觉心脏被重重一击! 啊啊啊!不愧是大男主啊! 这该死的垃圾文,撇去这些颠公颠婆,里面让她觉得最正常的大概就是这清风如月的张嘉礼了。 她就想不明白了,作者处处透着不正常的脑回路,到底为什么能写出这么正常的男主来? “不嫌弃不嫌弃,那就麻烦少卿大人了。” 沈稚枝流着哈喇子,提着裙摆刚要跨上去,就听一阵急促的车轱辘声由远及近驶来。 “沈稚枝!” 而后,裹挟怒意的叫声乍响。 “?” 沈稚枝身形一顿,瞬息扭头看去。 金丝楠木所制的马车、两匹价值千金的汗血宝马此刻正往她的方向疾速驶来。 不用说,能奢侈到这种程度的除了褚图,本文里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怎么办怎么办?宿主,是褚图,肯定找你算账来了。】 丫蛋在神识吓得直嚷嚷。 【妈的!草率了!我就说沈琴绶怎么会抛下褚图去找褚仇赤,看来是想分散我和褚仇赤,伺机让褚图对我下手!】 真他娘日了狗了!怕什么来什么! 沈稚枝此刻悔不当初。 早知道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待在褚仇赤身边,说不定她拍拍马屁把他哄高兴了,让他忘了赐婚那件事自己还能有一线生机。 现在好了,落在褚图手上,就算不被毒死也会被毒到后半生无法自理。 沈稚枝将伸出去的脚挪回,转过身手臂前后摆动作原地踏步姿势,冲着张嘉礼感激一笑,“谢谢少卿大人,不过我突然有点事,不劳少卿大人相送了,再见。” 言罢,她装聋作哑转身欲跑。 身后的褚图见她要逃,掀开车帘,脚尖在马背上蹬踏借力飞身而出,稳稳落在她身后。 沈稚枝只觉得身后吹来阵阵凉风,下一秒,后领就被人薅住提了起来。 “本王叫你,你听不到?” 褚图几乎毫不费力将她转了个圈,让她能与他平视。 沈稚枝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化身''聋的传人'' “啊?”她歪头,神情呆滞。 褚图蹙眉,“跑啊,本王倒是看你能跑到哪去?” “啊?”沈稚枝继续装傻。 “没了二皇兄,本王今日定不会让你好过。” 沈稚枝全然不理:“啊?” 连续三次,褚图终于反应过来这不知死活的女人在耍他。 狠厉的眸光直射向她,嘴角挑起危险的弧度,“喜欢装聋作哑是吧?那本王干脆做个好事,将你毒哑毒瞎毒聋如何?” “……” 正午烈阳火热,沈稚枝却无端感到阴冷。 她打了个激灵,正想着逃脱之计,一道温润之音倏然打断她的思路。 “三殿下,在下方才答应沈姑娘捎她一程,若三殿下并无其他事,可否让沈姑娘随在下离开?” 张嘉礼掀开车帘,微躬身子下了马车,冲褚图行了一礼。 褚图上下打量他片刻,浑身散发阴郁气息,冷声拒绝:“少卿大人先走吧,今日本王与沈姑娘还有要事相商。” 张嘉礼低垂眼帘,虽然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沈稚枝能感觉到他没有半点要让步的意思。 她半喜半忧,喜的是他为她解围了一次又一次。 忧的是褚图也是她要拯救的反派之一,这两人可不能因为她的缘故结下梁子啊! 想到这,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故作潇洒的冲张嘉礼摆摆手,“少卿大人,我和三殿下的确有点事要说,你先走吧。” 张嘉礼自然是不信的,他向前两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沈稚枝急忙扭头冲他使眼色,同时递给他一记让他心安的眼神。 “怎么了?难不成本王和沈姑娘谈事,少卿大人要在一旁听着不成?”褚图声音明显裹挟着不满,凝结的杀意似乎随时要爆发。 张嘉礼转眼看着沈稚枝祈求他赶紧离开的模样,犹豫半晌才朝褚图恭敬拱手,“既如此,那在下先行一步,有劳三殿下务必将沈姑娘安全送回丞相府。” 褚图不语,冷眼看着张嘉礼转身进了马车,渐渐离开视野。 他盯着前方,冷笑开口道,“放心,本王定会将你的尸首安全带回丞相府的。” 去你大爷的!杀了她,日后尸首被安全带回皇宫的就是你了。 沈稚枝心头恶狠狠骂道。 然而她的身体却很诚实,迅速伏地,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三殿下!臣女和您无冤无仇,您究竟为何要对臣女大开杀戒?” 褚图将视线收回,一步步走向沈稚枝,吓得她连连后退,直至被抵到旁侧的红墙上,他才冷言道:“那日阿绶亲自去赤王府接你回丞相府,你竟敢将她赶出来?” 沈稚枝眨眨眼,悟了。 内心的q版小人落下面条泪,果然又是沈琴绶在他面前蛐蛐了些什么才让褚图对她动了杀意! 沈稚枝思绪还没回笼,喉咙陡然被只冷冽大手遏制住,褚图用尽全力,似乎恨不得拧断她的脖子。 【狗蛋!我要嘎了!你还不快想办法救我!】沈稚枝心头狂吼。 丫蛋默默缩了缩自己的机械脖子:【宿主,我只是个废物,我能做什么呢?】 【你tm——!】 果然,相信这家伙有办法救她,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沈稚枝回过神,只感觉周遭空气变得稀薄,求生欲望使她头脑转的飞快,故而心生一计。 第35章 误会解除 “三殿下,你,你听我说,我这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帮你啊!” 褚图冷笑,嘶哑低沉的声音如毒蛇钻入她的耳朵:“为了我?” “是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臣女就直接坦白吧,三殿下,臣女心悦你很久了。” 沈稚枝此刻可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她现在只想找个能让他感兴趣的话题,让他先留自己一条命。 褚图一愣,随后扼住她脖颈的手陡然收力,嘴角噙着冷冽笑意,“谁不知道你对二皇兄情根深种?现在你为了活命,还想欺骗本殿下?” 沈稚枝感觉自己喉咙都快被捏碎了,她艰难的喘着粗气乱编一通,“三殿下,若臣女当真心属二殿下,为何今日皇上赐婚臣女要拒绝呢?” “……” 褚图闻言,手腕稍松,“什么意思?” 沈稚枝悬在喉咙的心脏稍微落了些,原本她还为这段赐婚插曲感到烦闷,现在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她的。 想到这,她猛掐大腿,侧着身子轻微抽泣起来,“三殿下,臣女知晓你对姐姐情有独钟,但是你也知道,二殿下他对姐姐也是……” 褚图眸光微敛,他自然知道自家那位二皇兄对阿绶有些想法。 可阿绶对他说过,此生她只会嫁他一人,让他莫要胡思乱想,这件事他也便未曾对二皇兄提过。 可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沈稚枝虽侧着脸,可余光却是不断瞥着褚图,见他面露疑色,调整好自己的面容表情凄凉开口: “臣女之所以接近二殿下,不过是想借此接近二殿下,让二殿下断了对姐姐的念想,好让三殿下早日抱得美人归啊。” 她紧咬下唇,眼中透着难言的矛盾和挣扎,仿佛在斟酌接下来的话语是否合适。 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朱唇轻启,哭诉道:“臣女知晓三殿下爱重姐姐,不敢奢求太多,只愿三殿下余生能够和姐姐幸福下去。” 为了生存,沈稚枝简直把毕生的演技都拿出来了。 褚图若有所思打量着她,剑眉下的桃花眼深邃幽暗,似乎想从她眼中找到些欺瞒他的蛛丝马迹。 “若三殿下嫌我碍事,那日后……”沈稚枝嗓音低沉,缓缓垂下眸子,“日后我便不做这嫌人的事了。” 话落,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径直落到了褚图遏制住她脖颈的手腕上。 褚图眸色微沉,像被什么烫到了一样,迅速缩回了手。 “臣女告辞。” 沈稚枝匆忙行礼,临走之前轻抬眸子,用一种悲戚而委屈的目光浅浅在他身上划过。 褚图被这一眼扫的顿时怔在原地,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待他思绪回笼,四周早就没了她的身影。 而这头的沈稚枝刚脱离魔爪就以离弦箭的速度往宫外冲,一刻不敢耽搁。 褚图这个杀人不长眼的恶魔,落在他手上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毒发身亡,命丧黄泉。 【宿主,你演的真好,我眼泪差点掉下来。】 全程在神识里吃瓜的丫蛋看的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宿主这胡编乱造的嘴,怎么什么离谱的事情都能说的出来?更令人它不解的是,俩反派还都被忽悠的晕头转向的。 书上说的没错,女人的话果然不能信!tui! 保住小命的沈稚枝神清气爽,连脚步都轻盈了许多,“人在生死一线是很有潜力的,你个机器人不懂很正常。” 【……】 丫蛋泪目。 另外一边,沈琴绶带着褚仇赤一路走到御花园,见四周静谧无人,她倏地转身扑入褚仇赤怀中。 褚仇赤垂在身侧的手陡然僵住,反应过来后,竟有种想将她推开的念头。 但不知为何,冥冥中似乎总有一股能量将他的念头束缚住,让他下不去手。 预想的拥抱没来,沈琴绶杏眼微垂,眸底渗出股凉意。 以往二殿下见她投怀送抱,激动的都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肉当中,怎么可能像今日这般冷淡? 沈稚枝那个贱人,果然从中挑拨离间了什么。 不仅让二殿下对她疏离,竟然还能引得皇上都为其赐婚。 不行,此次独处机会难得,她一定要把二殿下的心重新收回来。 收敛眼底的怒意,沈琴绶扬起小脸,红肿的眼眶像是刚哭过般,我见犹怜,柔柔弱弱。 “仇赤哥哥……”沈琴绶的声音携着湿意,食指不住在他的胸口处画圈,“今日皇上要为你和妹妹赐婚,绶儿真的好难过啊。” “阿绶。”褚仇赤不动声色抓住她的手腕,躲开她的撩拨。 沈琴绶委屈抬眼,“仇赤哥哥,阿绶在你心里是不是不重要了?你是不是喜欢上三妹妹了?” 沈稚枝? 褚仇赤讽刺的掀了掀唇角。 喜欢她?怎么可能! 可不知为何听到她的名字,他就不受控制的想到她那绽放在艳阳下的笑颜,沉寂的眼底也有了些许波澜。 见跟前之人再次失神,沈琴绶眉眼满是愤怒。 以往二殿下跟她在一起,满心满眼都是她,现在他的注意力却这么不集中,没有沈稚枝在从中作梗的话,她是怎么都不信的。 可无论表情多么扭曲愤然,当她再次抬眸,仍旧是令人心疼的模样。 “仇赤哥哥,你在想什么?” 被这么一唤,褚仇赤这才回过思绪无力解释道:“阿绶,不是这样的,本殿下只是——” 话音未落,沈琴绶便委屈大哭起来。 “仇赤哥哥,阿绶真的好爱好爱你,阿绶不能没有你,没有你的话阿绶会死的。” 褚仇赤敛下眼帘,目光落在她颤抖不已的单薄身子,胸口顿时一窒,终究是心软了。 是啊,他怎么能这样伤阿绶的心呢? 想他以往几次受了风寒,都是阿绶亲手炖汤差人送来,对他可算是情根深种。 她屡次不答应嫁他,想来也是没有做好准备吧? 沈稚枝对他虽也情深义重,可他却不想她和别的女子般共侍一夫,她该有她自己的追求。 只是,他怕是会将她伤的很深。 褚仇赤闭了闭眼,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些烦乱的画面,上前两步替沈琴绶擦去眼角的泪水。 “阿绶别哭,这几日是本宫忽视你了,以后不会了。” 第36章 舔狗值上升 沈琴绶止住哭泣,缓缓抬眼抽抽搭搭道:“真的吗?” “嗯,真的。”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沈琴绶偏了偏头,小心翼翼试探,“仇赤哥哥,若你真心喜欢三妹妹,那阿绶也愿意与她一同服侍你。” 褚仇赤上前两步,握住她柔软的手腕轻声许诺,“阿绶,本殿下曾向你承诺过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便不会改变。” “仇赤哥哥!” 沈琴绶湿漉漉的双眼再次发红,感动至极的扑了上去,两人也算是和好如初。 蜜语甜言良久后,沈琴绶眼眸微闪,似想到了什么,语气缓和: “既然如此,那仇赤哥哥便让她从赤王府搬出来吧,省得人多眼杂落人口舌,毕竟三妹妹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呢。” 听到沈琴绶的话,褚仇赤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过了良久,他垂下眼睫,妥协的叹了口气。 “好。” 【滴!宿主请注意!褚仇赤舔狗值上升!】 “卧槽!什么玩意上升?!” 从皇宫一路刚走回来的沈稚枝本来还躺在床上美滋滋的吃着从褚仇赤房里搜刮到的葡萄,听到丫蛋的提醒顿时跳了起来。 她瞪大眼睛,呆若木鸡立在原地,手中的葡萄直线滑落。 【呜呜,我就说了,放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不合适。】 “完了完了,白干了都。”沈稚枝迅速穿好布鞋,飞似的往王府门口赶去。 【宿主,你要去哪?临阵脱逃啊?】 “我逃你的头啊!舔狗值提升就说明他们和好了,那沈禽兽第一件事肯定是让褚仇赤把我赶出王府。” 原本还想着这几天她能够好好放松休息下,现下看来战况不妙,真是一口气都喘不得啊。 【那宿主是想到办法了?】 “没有。” 沈稚枝漫不经心的蹲坐在王府石阶上,伸长脖颈望着皇宫方向,“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丫蛋一脸懵逼:【在哪等不是等?非跑这里等?】 沈稚枝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竖起一根中指。 神识里的丫蛋望着虚空屏上的国际手势,满头黑线。 在丫蛋发飙之前,她开口解释: “在府外等的好处那就多了。 这第一,万一沈琴绶吹吹耳旁风想让我死,那我在赤王府简直就是插翅难飞,但在府外,只要跑的够快,就还能有一线生机。” 第二嘛,说不定看我等这么久的份上,褚仇赤深受感动,就不赶我走了呢?” 毕竟那丞相府也不是那么好待的,抛开那个渣爹和渣姐不说,还有个远在外地出征的大公子。 虽然文中没怎么描述过丞相府的这位嫡子,但以沈琴绶的女主光环来看,这嫡子也绝对和沈琴绶统一战线。 况且她现在还惹上了褚图那小子,要是哪天午夜梦醒,褚图突然夜袭丞相府,她岂不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折中来说,现在最安全的避难所就是赤王府了。 丫蛋彻底服了。 沈稚枝原本是想装模作样的等,却没料到等到天黑都没能等到褚仇赤回来,累了一天的她只好靠着石柱打起瞌睡。 将沈琴绶送回丞相府的褚仇赤驭马疾驰,远远的就瞅见王府面前有道黑影缩在那儿。 虽看不清人脸,但他大概也能猜出那团黑影是谁。 他沉默片刻,翻身下马,缓缓走近。 夜间微凉的风掀起少女凌乱的青丝,悬空冷月不偏不倚笼罩在她的睡颜上。 “二殿下......”侍卫刚要行礼,便被褚仇赤招手挡了回去。 他声音低沉,哑着嗓子询问,“她等多久了?” “沈三小姐从宫中回来后就在这等了,还一直问属下们您平常都是什么时间回来。”侍卫回道。 另外一边的侍卫上前补充,“等急了还让属下们赶紧去找您,说是她等的心很累。” 褚仇赤沉默了,那双晦暗不明的眸子就那样深深的望着底下熟睡的人儿,眼底流露出几分愧色。 她应当是见他迟迟未归,怕他出什么意外吧? 盼望的人还未回来,不知该去哪里寻,又不知他是否遇到危险,的确令人心累。 本来今日回来是想让她离开王府的,可现下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他竟有些不忍,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稚枝睡得迷迷糊糊,隐约间听到对话声才悠悠转醒,她揉了揉凌乱的发丝,睡眼惺忪抬头。 褚仇赤站在跟前,如同初见那般居高临下睨着她,只是那眼神不再是厌恶,反而带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看到来人,沈稚枝瞌睡全无。 “二殿下!你回来啦!”她立刻蹿起身,嘴里抹蜜般讨好的凑过脑袋,伸手想替他放松筋骨。 天杀的!这混小子终于舍得从温柔乡里回来了? 早知道他这么晚才回来,她就该晚点出来,害的她晒了一整个下午的太阳。 炮灰的命也是命啊! 褚仇赤眸光敛下,不着痕迹的躲开她的触碰。 这有意的疏离让沈稚枝心里咯噔一跳,暗道不妙。 【宿主,看这情况好像不太妙啊。】 沈稚枝无声咆哮:【我没瞎,这该死的恋爱脑没救了,忍无可忍了,我要手刃褚仇赤。】 【宿主,三百万,为了三百万。】 丫蛋沉稳安慰,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宿主要是头脑一热把这位面搞崩了,那明年的今日它就还是个不起眼的弱鸡系统。 【我去尼玛的三百万,什么破任务,一朝就给我干回解放前了?】 她想好了,如果她哪天嘎了还有幸能回到自己的神识里,一定要把丫蛋狠狠揍一顿。 完全不知道沈稚枝心头想法的丫蛋极力安慰。 【宿主,让我们换个思路想想,既然褚仇赤这里行不通,那我们就换褚图啊。】 褚图? 沈稚枝一愣,暴躁的情绪被丫蛋这番话安抚下来。 说的也是,既然褚仇赤这里行不通,那她就暂且先去攻克褚图,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呢? 思及此处,她也不再纠缠,甚至一句话都没对褚仇赤说,转身就走。 她怕多看他一眼她就要忍不住破口大骂,所以为了各自安好,还是少接触比较好。 “沈稚枝!” 随着一声呼唤,手腕被人至身后拉住。 第37章 重要的事。 沈稚枝背对着他,仰首冲着夜空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道,“二殿下还有什么事交代吗?” 褚仇赤抿住唇,低头望着她黑压压的脑门,虽然没有将他甩开,可语气中却噙着疏离感。 莫名的失落涌上他的胸腔,竟忍不住加大力度攥紧了她。 沈稚枝感到身后的手在用劲,挣扎中疼的倒吸了口冷气。 这褚仇赤又搞什么东西?该不会不止想赶她走这么简单,还想把她杀了一了百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沈稚枝身躯颤抖,吓得声音都禁不住嘶哑:“二殿下,臣女知晓自己不讨喜,日后会离你远些的。” 褚仇赤听着她的声音,想到她那张俏脸上现在定是挂满泪痕,不知怎的,胸口有些闷闷的。 “二殿下,后会无期。” 沈稚枝说完,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她脚步生风,片刻不敢停留,跑的太急还险些摔倒。 “......” 褚仇赤凝望着前方的少女因深受打击竟连路都走不稳,心头满是触动。 她当真伤的如此之深?竟让她说出后会无期这样的话来。 脱离视线的沈稚枝愤恨的踢着地上的碎石,烦闷不已,“沈琴绶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迷药,一个个的,见到她就跟智商瘫痪一样。” 【宿主,这是正常的,作者写下这篇文章就是想突出女主万人迷的角色,所以在女主面前,反派是不会有智商的。】 沈稚枝再次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现在根本不想去考虑反派有没有智商,现在她只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储图收留自己。 喧嚣市集,处处人头攒动。 沈稚枝蓦然顿住脚步,余光瞥见了一道身影。 只见一位眼盲的大爷手握简易白布条幅,上面仅有二字——算命。 她沉思片刻,眼眸骤然发亮。 “有办法了!” 怀揣着心事,沈稚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图王府。 她抬眸瞅着那恢弘大气的正红朱漆大门,又看看王府外的那两头狮子。 别人的石狮子都是以石头为原材料,但储图不同,他门口那两尊狮子,是用上好的和田玉所制。 沈稚枝忍住上手摸的冲动,再次感叹这储图的财力果真不容小觑。 “图王府门前不得久留!” 站在门外的俩门卫见沈稚枝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执剑迅速向前。 “劳烦两位侍卫大哥通报一声,就说丞相府三小姐沈稚枝有重要的事求见三殿下。”沈稚枝嘴角漾起笑意,尽量使得自己自信些。 虽然储图不一定见她,但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好的,唯唯诺诺的话,保不准这俩门卫会不会把她轰走。 俩门卫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 三殿下的确与丞相府有接触,但接触的也不过是丞相府家的二小姐,这三小姐他们好像不曾听闻三殿下提及。 “你去通报一声。”左侧的门卫发了话。 即便三殿下未提及,但毕竟也是丞相府的三小姐,还是稳妥些,莫要得罪了好。 右侧的门卫颔首,转身进了府邸。 书房内,储图眸光暗沉,纤长指尖落在金丝楠木桌上,一下又一下,沉闷而有节奏。 今日在宫中,她对他说的那些话,还有那哀伤沉重的表情,并不像是能够装出来的。 难道—— 她真的爱他至深? 思绪还在恍惚时,书房外倏然传来一道男声。 “三殿下。” 储图将凝在指尖的视线挪开,敛下眼帘,复而抬眸问道:“何事?” 书房外前去通报的门卫俯身,恭敬开口。 “三殿下,门外丞相府三小姐求见。” 储图蹙眉,从来都是镇定的神色此刻陡然出现一抹慌乱,忙问道:“沈稚枝?她来干什么?” 他斜眼瞥向镂空嵌花的窗棂,外头冷月高悬,已是夜晚。 这么晚,她一个女人家不顾名声就敢跑来此处? 若被人知晓,她不知会被人如何诟病。 “三小姐说,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跟三殿下说。”门卫答。 顿了顿,复而问道:“三殿下若是不想见,不如属下去询问看看是什么事后再做定夺?” 储图默了默,沉思良久。 倏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泛起冷笑,凌厉的眸光在烛光中愈加清冷。 无需详问,他便知她想同他说是什么重要的事。 毕竟孤男寡女,三更半夜的,还能干什么?不就是那点事儿吗? 想不到她竟能无耻到这种程度,为了得到他的欢心,竟想趁现在爬上他的床? 门卫站了半晌,见书房内的殿下还未发声,只得再次询问道:“三殿下,可否让沈三小姐进来?” 储图敛下双眸,执起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跟她说,本王今日不见客,让她回去吧。” “是。”门卫应下,转身离去。 等在府外的沈稚枝来回踱步,见前去通报的门卫赶来,立刻迎了上去。 “侍卫大哥,三殿下——” 话音未落,门卫便摆了摆手语气不屑道:“三殿下说了,今日不见客,沈三小姐请回吧。” 果然,不出所料。 沈稚枝蹙眉,换上一副正经模样,“我真的是为了救你们三殿下才到此处来的,你们三殿下有危险。” “哼,图王府能有什么危险?” 俩门卫神色不耐,对于他们而言,沈稚枝这般做派不过就是为了想见三殿下。 至于这大半夜的为何来求见,明眼人都知晓。 想爬上三殿下的床的人何其多,可他们三殿下专一,这么久也只带过丞相府的二小姐进府。 这沈稚枝身为二小姐的妹妹,如此作为真是不知羞耻,令人咂舌。 想到这里,俩门卫的眼中覆上的不屑更是明显。 沈稚枝眸光微闪,狡黠笑意跃然脸上。 哼,不让她进去?她有的是办法能进去。 她故作淡然笑道:“好吧,既然三殿下今日不愿见人,那我改日再来。” 说罢,她往前走了几步。 就在俩门卫要回去原地站岗时,却蓦然听到一声尖锐的惊叫! “啊——!” 俩门卫对视一眼,慌忙跟去。 第38章 计谋。 便见沈稚枝站在玉狮子的拐角处,猛地捂住嘴,双手颤抖地指着王府内的围墙:“有,有,有刺客!” “刺客?”门卫瞅着那堵朱红红墙,满脸疑惑。 沈稚枝就像只受惊的兔子,眼眶通红,双腿更是发软似的往下坐:“刺客!有刺客!刚刚有刺客从那里跳下来了!你们快去追啊!” 门卫见她这副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也不像作假,顿时警觉。 “走!去看看!” 两人不敢耽搁,提剑追了上去。 沈稚枝趁机起身,拔腿就往王府内冲。 【宿主,你的演技着实精湛,我深感钦佩。既然无人为你颁发奥斯卡奖,日后便由我来代劳吧。】 丫蛋再次竖起机械拇指,对自家宿主的演技表示肯定。 沈稚枝谦逊地摆了摆手:【过奖了,我尚有不足之处,还需继续努力。】 进了王府,沈稚枝左右环顾一番,也不知道储图那丫的到底在哪里,她只好扯着嗓子叫喊着: “三殿下!三殿下!你在哪儿?我真的有很要紧的事跟你说啊三殿下。” 桌案上缀饮的储图差点被这一声惊得把酒全部喷出来,嘴角猛抽。 “三殿下!三殿下!三殿——” 吱呀——! 随着身后的木门打开,沈稚枝扭头看去,便见褚图伫立于台阶上,脸色铁青,显然对她的打扰甚是不满。 “本王不是说今日不见客吗?” 俩门卫追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他们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急忙赶回王府,便见到自家殿下这充斥怒意的模样。 两人顿时吓得双腿发软,跪地求饶。 “三殿下饶命,是属下无能,中了沈三小姐的计。” 褚图冷笑,凝着跪在地下的两人,漆黑的眼底情绪意味不明:“能被一个女人骗,那本王留你们何用?” 【宿主,请注意,褚图黑化值上升,请注意。】丫蛋急切提醒。 沈稚枝抬眼,褚图浑身散出阴郁的气息,如同毒蛇般的眼纠缠在俩门卫身上,惊得他们浑身颤栗。 这傻逼作者,没事净写一些会黑化的反派干什么?美好的甜宠文不好吗? 再不济来个女尊文,全部收下,谁也不吃谁的醋,这多美好啊,这多幸福啊。 偏偏就要来个黑化文,让张嘉礼这么美好的谦谦公子屡次受挫,遭反派虐待荼毒,最后历经千辛万苦娶了个女海王回家。 沈稚枝再次替张嘉礼默哀了三分钟。 【宿主,别愣了,快阻止储图杀人,不然黑化值要涨了。】 神识里的丫蛋见她神游,急忙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 在储图即将向前时,沈稚枝迅速往他跟前一挡。 “让开。”褚图凝着她,语气不悦。 沈稚枝仰着小脸,带着讨好笑意说道:“三殿下,此事与他们无关,是臣女谎称有刺客,他们担忧殿下安全,未加思索便冲去抓人了。” “是吗?”褚图笑笑,“沈三小姐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替人求情?” 沈稚枝神色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他继续说道:“还是沈三小姐觉得,入夜闯进我图王府,本王会不予追究?” 沈稚枝心头发虚,打了个冷颤,她立刻谄媚的转身,扭捏道:“其实三殿下,有一件事臣女不知当讲不当讲。” 褚图眼眸一闪,敛下眼中的凌厉,冷笑了声。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他摆了摆手,示意那两个门卫下去,而后转身,语气不冷不热道:“既然不当讲,那便别讲了。” “......”沈稚枝懵了,准备好的说词在此刻统统又被咽了回去。 故意的!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无所谓,左耳进右耳出一向是她的风格。 沈稚枝不慌不忙的抬眼,完全不理会他说的话,自顾自道:“三殿下,你相信光吗?” “?”褚图一顿,狐疑的瞥了她一眼。 她想说的难道不是那种事? 调整好情绪,他信步朝案桌走去,掀袍落座后才饶有兴趣的挑挑眉,“沈三小姐想说什么?” “其实不瞒殿下,臣女在某日,突然意外觉醒了一个技能,那便是——盲人算命!” 沈稚枝语气真诚,颇有一番江湖骗子的架势。 留在图王府还不简单,古人最忌讳的就是鬼怪的东西,只要她说她算出他近来有血光之灾,那他必定会为了活命将她留下。 沈稚枝简直要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动落泪。 褚图支着下颌,懒洋洋的掀起眼皮:“所以呢?” “方才臣女掐指一算,三殿下近来几日,恐有血光之灾。”沈稚枝说完,差点没憋住笑。 想到待会褚图一把鼻涕一把泪求她救命,她就乐得不行。 褚图瞅着沈稚枝那张小脸上就快遮不住的笑意简直要被她气笑,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本王像傻子吗?”他轻飘飘开口询问。 沈稚枝一时半会脑子没赶上嘴巴,回应超快:“像!” 话音刚落,周身泛起阵阵凉意,沈稚枝这才暗喊不妙。 “沈稚枝!” 这三个字几乎是褚图生挤出来的,其中的怒意不言而喻。 沈稚枝边暗恼着祸从口出,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伏地行了个大礼:“三殿下!臣女其实方才是突然想到了前几日读的话本!” 她眼珠一转,胡编乱造起来:“那话本里面傻子的意思是形容男子玉树临风、才貌双绝、一表人才,所以臣女方才才那般应三殿下。” 褚图断然不会信她这种说辞,平息下怒意,冷笑道:“那你倒是说说,本王什么时候会有血光之灾?” 听闻,沈稚枝眸光锃亮,立刻抬头认真忽悠道:“这时间太长,臣女还算不出具体是哪日,不如三殿下将臣女留在这儿,以防涉险。” 褚图哼笑两声:“说完了?” 原本以为她只是想趁机勾引他,爬上他的床,现在看来她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些。 “说完了。”她点头。 褚图漫不经心的伸出手,冷冷招呼着门外的侍卫:“来人,把她给本王扔出去。” 第39章 猜灯谜 沈稚枝眼眸瞪大,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 就这?难道正常人不应该紧张无措的问一句‘大师,可有何破解方法吗?’,这是什么情况? 她不死心的咬牙问道:“呃,三殿下,方才臣女说的您可有听清楚?” “听清楚了,那又如何?本殿下从不信命!”褚图斜睨她一眼:“即便是阎王爷来收本王的命,本王也叫他有来无回。” 沈稚枝抱头痛哭。 不是,现在的反派都这么狂的吗? 他懂不懂什么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呜呜呜。 沈稚枝最后还是悲催的被侍卫丢了出来,临出门之际,她还不死心扭头回望了一眼。 可惜,人家压根没有后悔的模样。 大储国并没有宵禁一说,因此到了夜晚,摊位照明的烛光汇成群星似的,照亮了整片街道。 沈稚枝沿着闹哄哄的街道,失魂落魄得朝前走,简直懊恼到了极点。 还以为能从褚图这里寻到突破口,可没想到褚图这家伙可比褚仇赤难忽悠多了。 【宿主,别气馁,相信自己是最棒的。】 丫蛋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一人一统的拉锯战再次掀开帷幕。 “我相信个毛啊?这俩兄弟没一个脑子好使的,被沈琴绶耍的团团转。”沈稚枝烦躁的扯了扯嘴角。 【至少你今天闯进图王府,褚图都没对你下手,证明他对你心软了。】 丫蛋的一番话让沈稚枝心情稍微好转了些。 的确,今天她那么大胆擅自闯入图王府,褚图也只是差人将她扔了出来,没有对她下狠手。 虽然清除舔狗值还需要一些工夫,但只要他暂且不会对她存有杀意,那她以后就还有很多机会慢慢来。 心情开朗了些后,她不由仰首打量着四周。 “别的不说,这古代的夜晚,还真美。” 华灯初上,万千灯火阑珊,一众娘子郎君正围在灯笼摊前猜着灯谜。 沈稚枝对猜灯谜还是很有兴趣的,她兴奋的挤进人群,静静的看着灯上的谜题。 “让开!都给老子让开!” 粗犷刁蛮声响彻天边,顿时打破了这美好的一幕。 沈稚枝蹙眉,往声音源头看去。 一男子膀大腰圆,带着他的小厮强行挤进灯笼摊,将围在周遭的人群撞得纷纷散开。 常年生活在南礼月星城的百姓们只一眼便知晓这是朱府的大公子——朱申。 他为人猖狂桀骜,方圆百里的百姓们无一人不恨他的言行举止,但自古民不跟官斗,面对他的恶行,大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些不想多事的百姓只得默默离开,仅有些人还想着凑凑热闹。 “这琉璃灯怪好看的,爷要了。”朱申扬起下巴点了点摊位上悬挂最高的六角琉璃灯,语气嚣张无比。 摊贩老板看着众人避如蛇蝎的模样,也知此人应当不好惹,但语气仍旧不卑不亢道:“公子好眼光,但这位姑娘还在与老夫对诗,不如公子且在等等……” 谁料不等他说完,朱申旁边的俩小厮便一脚踢了过去。 “对什么对,我们朱公子想要的东西,你只管乖乖呈上便是。” 朱申冷笑,“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家能对出什么诗句?倒不如将这琉璃灯给本公子,本公子还能放你这不识好歹的刁民一马。” 沈稚枝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跋扈的家伙,更何况还贬低女人,顿时心生不满。 【宿主!你别惹事啊!这个人看着就不好惹!】 看沈稚枝那副气恼的模样,丫蛋生怕她要动手,急忙出声劝阻。 毕竟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宿主出了什么事,它大抵也活不成了。 沈稚枝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丫蛋的话。 她当然不会去多管闲事,毕竟在这封建社会中,有权利的人才有说话的余地。 朱申刚要动手争夺,眸光瞥向旁侧观战的沈稚枝后顿下了脚步,玩味带着占有欲的目光在她身上不断打量。 他面色一喜,“美……太美了……” 沈稚枝蹙眉,显然被这猥琐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 她转身欲走,却被朱申拦下。 “小美人,别急着走啊,和本公子对对诗句如何?”朱申满脸痴迷的凝着她,声音带着邪佞油腻。 街道蓦然安静下来,旁边的群众都暗暗替沈稚枝捏了把冷汗。 也不知这小姑娘是谁家的,真是倒霉,竟被这朱申看上了,看来又要被抓去当小妾了呦。 南礼月星城,天下第一楼的雅间内。 面容俊朗的男子斜靠在窗棂,单手支着下颌,神色不悦的睨着楼下的闹剧。 “大公子,好像是三小姐,要下去帮忙吗?”男子身边的侍卫石凌看了眼楼下的少女,出声询问。 被称作大公子的正是丞相前妻所生的嫡子,也是沈稚枝和沈琴绶的兄长——沈朝。 他刚回京城不久,面见圣上后想来看看久违的市井繁华,想不到就碰上了这么一出戏。 沈朝执起杯盏小啜一口,凝着楼下少女那未有半分慌张的模样来了兴致,“不急。” 石凌听他这么说,只得作罢,往后退了步继续看戏。 沈稚枝抬眼看着将道路堵住的朱申,自知她现在想走,怕也是走不掉了。 沈稚枝不爱惹事,但不代表她怕事。 自小她便是个孤儿,成年后的她为了拥有自保能力苦练柔道和空手道,一般成年男人是打不过她的。 朱申和他那两个家仆的手上并未有刀剑之类的武器,三个人就算一起上,她勉强也能接几招,实在不行跑还跑不掉吗? 想到这,她自信抬眸,声音嘹亮:“既然这位公子这么瞧不起女人家,不如与我比上一比,如何?” “小美人,你想与本公子对诗?”朱申摩挲着下巴,本就生的獐头鼠目,因这动作和猥琐的目光更显小人模样。 “若你输了我,便跟这老伯道歉。”沈稚枝伸手点了点摊贩旁正被扶起的老板。 朱申面容猥琐,唇角带着淫邪笑意,“小美人说啥都行,若小美人输了,可要陪本公子玩上一玩。” 能有学识的女子定然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可看她这装扮,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女子。 他可不信她能有什么真才实学。 第40章 招式 “那我们就以这琉璃灯上的谜题为赌注,谁若先猜出来,便算谁赢。” 沈稚枝说罢,抬眼看着琉璃灯,复而转眸看向老伯软绵绵开口: “老伯,这六角琉璃灯的谜题为何?” 老伯颔首,将视线放置她身上,语气携着忧心:“姑娘想猜这上面的灯谜?” “是。”沈稚枝点头。 “这谜题可不简单,许多人都未曾猜对呢。”老伯还是忍不住想劝告一番。 这小姑娘年纪轻轻,若真被这畜生玷污,真是苦了她。 “无碍,我就要猜这个。”沈稚枝丝毫不慌,就算她真的答不出来,脑海还有个系统呢,顺手查查的事。 “那两位听好了,李黑街上走,提壶去打酒,遇店加一倍,见花喝一斗,三遇店和花,喝光壶中酒,试问壶中酒,原有多少斗?” 沈稚枝听到老伯的谜题瞬间就笑喷了。 李黑?这不是李白买酒的打油诗吗?怎么到这就变成李黑了? 众人听着这谜题顿时陷入沉思,就连窗棂旁的沈朝都被难住了。 朱申更是挤眉弄眼的看着两边的侍从试图从他们口中撬出答案,可他们也一副没有眉目的样子。 这道题对于古人来说,算出些答案的确需要时间,但对于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沈稚枝来说,简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这不就是解个方程的事吗? 沈稚枝笑意清浅,睨了眼身侧的朱申,“这位公子可答得出来?” 朱申憋红了脸,对于诗句他还勉强能答上一二,但对于这谜题,他还真的解不出来。 但他仍旧确信,眼前的女子定然也答不出来。 想到这,朱申双眉紧拧,“本公子答不出,姑娘若也答不出,那此题不算,重新出题。” “既然如此,老夫便再出一题。”老伯暗暗庆幸这朱申回答不出,若真瞎猫撞见死耗子被他答出来,这姑娘可就惨了。 “谁说我答不出?” 少女声音嘹亮落下,在静谧的街道中如同一颗碎石在平静的湖中掀起浪潮,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沈朝饶有兴趣的将身子往前靠了靠,俯身盯着人群中自信傲然,全然不似以往那般懦弱的少女,眼稍弯起。 他这三妹怎像变了个人似的?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沈稚枝笑着上前一步:“老伯,这壶中酒原有七斗。” 老伯听闻,浑浊的双眼锃亮,“姑娘如何算出七斗?” “可否借纸笔一用?” “这是自然。”老伯连忙将纸笔递上。 这道题即便是他都被困扰许久,算了三天三夜才算出答案,可不曾想眼前的少女竟用了不到半炷香时间。 沈稚枝将纸瘫在地上,顺手画了几笔,流程图法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店 花 店 花 店 花 ?x2 -8 x2 -8 x2 -8=0 老伯看着这奇怪的流程图,半天没缓过神来:“姑娘这纸上何意?” “我们倒着推来看,在李黑喝完酒之前,壶中还有八两酒。多少的一倍是八呢?是四。那么四两之前经过花,李黑又喝了八两,多少酒喝八两能变成四两呢?自然是十二两,以此类推,最后得出李黑原有的酒为七两。” 老伯一愣,随即狂喜。 “姑娘说得分斗不差!实为才女!竟有如此简便的解答方式!” 围观之人皆恍然大悟,亦是纷纷出言赞叹。 “姑娘好才华!” “被姑娘这么一说,在下可算明白了。” …… “这谜题被三小姐这般一说,竟变得如此简单。” 石凌对这三小姐瞬间有了新的认知,独特的见解,标新立异,着实担得起才女二字。 沈朝的眸子直直凝着她,其中深藏探究的意味,嘴角笑意清浅。 这三妹,的确有趣。 “愿赌服输,这位公子该向老伯赔罪了。”沈稚枝放下纸笔,盯着朱申从容自若道。 “呵?道歉?你答出来又如何?本公子想反悔,你又能奈我何?”蛮横不讲理的嘴脸在朱申身上简直表现的淋漓尽致。 理直气壮的模样令人反感至极,可大家伙也是敢怒不敢言。 “小美人,你还是跟本少爷走吧。”朱申眼睛一弯,朝着沈稚枝不怀好意靠近。 沈稚枝简直恨不得翻白眼,真是个出尔反尔的人渣! 眼见着他身边的小厮也要围上来,沈稚枝懒洋洋得活动了下筋骨,往后退了两步。 她眼神轻挑,笑着朝那想上前劝慰的老伯摆摆手:“大家都退后些,可否给我留个空位,免得我误伤。” 这么娇小的人儿,哪能伤到这些恶霸丝毫? 可大伙望着她自信满满的模样,还是不由后退了一步。 石凌望着楼下步步紧逼的恶霸,蹙眉:“大少爷,真的不下去帮帮三小姐吗?” 沈朝默了默,并未答话,只是将手中茶杯拧紧,似乎随时准备出手。 沈稚枝将全部重心往下,一双杏眼如鹰隼般盯着逐渐靠近的朱申。 就是现在! 遂,腰部瞬间拧转! 一腿横扫,速度快如闪电朝他的脑门袭去! “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听朱申惨叫一声,紧接着脸一歪,身子一斜,整个人被踢飞出去,白眼一翻,不省人事。 全场哗然! “少爷!少爷您没事吧少爷!” 俩小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更是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待他们反应过来,这才一股脑的朝沈稚枝冲来。 沈稚枝看准其中一个,左手抓住他的右侧衣袖,侧身向上抬肘,右手从他左侧腋下插入,往下猛拉。 小厮那健硕的身形竟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自女人娇小的背脊狠狠摔在地上。 另外的家仆急忙上前,却率先被沈稚枝俯身揽住他的腰,双手用尽全力将他往正前上方提拉。 家仆脚跟离地,整个人不受控制,一阵天旋地转摔了出去。 “好漂亮的招式!”石凌惊叹万分。 石凌和沈朝身为武将,常年在外打仗,对于拳脚功夫简直到了痴迷的地步。 现下见这么漂亮的出招,看得那叫一个热血澎湃。 沈朝震惊的同时满是疑惑,他的三妹何时竟有如此好的拳脚功夫? 这招式好巧妙,又好诡异,这么粗壮的俩大汉在她面前竟就像只猫咪似的,轻而易举便被她甩了出去。 俩小厮倒在地上苟延残喘,迟迟爬不起来。 第41章 追杀 【宿主牛逼!】 丫蛋在神识里也是看得瞠目结舌,想不到自己绑定的宿主竟然还有这么强的武力值。 沈稚枝气喘吁吁伫立原地。 这原身的身子实在太弱,又从未有过这种训练,方才那飞踢一脚差点没把她的腰闪了。 连续背摔了俩大汉,现在手臂更是又酸又疼。 但为了不被察觉异样,她还是忍住疼痛向前两步,勾着嘴角:“怎么样?还打吗?” 俩小厮望着眼前这娇小玲珑,力气却大的出奇的女人连连后退,惊慌失措的扶起地上早已不省人事的朱申。 沈稚枝见他们要逃,伸手:“本姑娘现在手疼,脚也疼,要去看看大夫,银两呢?” 现在的她身无分文,又没地方去,以后要用到钱的地方多着呢。看这朱申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身上一定带了很多银两。 俩小厮简直心梗。 这女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分明被打的半死不活的是他们,她竟还有脸找他们索要问诊费用? 但为了保住小命,两人只得将朱申腰间的荷包扯下递给她,随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反正少爷昏迷不醒,到时候问起来就说是这女人抢的就好了。 老伯将六角琉璃灯拿下,上前两步递给沈稚枝:“姑娘,你将谜底猜出,那这花灯便是你的了。” “谢谢老伯。”沈稚枝微微一笑,将花灯接过。 入夜的大储国泛着冷冽,窗外不知何时刮起了风,携着清冷掀起沈朝的发丝。 他凝着街道上那抹逐渐消散人群的娇影,阖起了眼,嘴角笑意淡淡。 僻静小路,行人寥寥。 感受着周遭的荒凉,沈稚枝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虽然穿书之前她也没有家人,可至少她有朋友。现在穿到这本破书里,个个都要跟她为敌,连保住小命都是奢侈,她未免也太惨了吧。 叹气间,她掂了掂手头刚抢到的荷包,紧皱的眉头一松。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这朱申带的银两还挺多的。接下来她再想办法赚些钱,以后就住客栈好了。 思索间,沈稚枝的脚步都欢快了些许。 可在小巷尽头的拐角处,她却见到了个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沈琴绶?! 她似乎是特地在那里等待,见到沈稚枝后没有丝毫诧异,反倒是眯了眯眼,嘴角升起讥讽笑意。 【宿主!你又有危险了!】 沈稚枝简直要气笑了。 废话!她能不知道吗? 大半夜堵在这里,还能是转角遇到爱不成? 沈稚枝神色一凛,转身就要跑,她方才为了教训那三个大汉,实在是消耗了太多体力了,没精力再跟她纠缠下去。 岂料,转身之际,房檐上竟跳下了六个身强力壮的黑衣人。 “呵,从二殿下手中逃了就算了,竟连三殿下都能放过你。沈稚枝,你还真是让姐姐我刮目相看啊。” 沈琴绶冷冽的声音荡在寂静的夜里无端让人汗毛耸立。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沈稚枝面上平静,心头却早已掀起巨浪。 慌神须臾,她强撑让自己镇定下来,边打量着周遭的环境,边思考着如何逃跑。 毕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是徒劳,即便她会点花拳绣腿,也不能保证能够制服六个。 沈琴绶的眸子燃起狠厉,死死盯着她,“呵,我本想留你一条生路,但你竟这般不懂安分守己,想同我争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沈稚枝简直懒得听她说这些废话。 谁想跟她争宠了? 要不是这个狗系统,她现在还躺在出租房里乐呵呵的吹空调打游戏,哪有这闲工夫跟她打拉锯战? 沈稚枝抬眼瞥向沈琴绶的身后,又侧身扫了眼自己后头的六位黑衣人,最后决定从沈琴绶这寻找突破口。 只要她将沈琴绶放倒,往前冲,就有逃走的机会。 沈琴绶冷笑连连,步步紧逼,与平时弱不禁风的模样简直毫不相干。 沈稚枝静静盯着她,蓦然偏过头,故作浮夸的瞪大眼睛道:“啊!二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沈琴绶脚步一顿,面色瞬间苍白,顺势扭头准备解释。 “仇赤哥哥,我——” 呵!就是现在! 沈稚枝以一定的角度瞬间扭胯的同时将大腿似长鞭般甩了出去! 这强而有力的一扫,让沈琴绶几乎在一瞬间便被踢倒在地。 沈稚枝趁着那六名黑衣人还在愣神之际撒起脚丫就跑。 黑衣人这才反应过来,匆忙上前要去搀扶痛到捂住腹部哀嚎不止的沈琴绶。 “别管我!一定要把她抓住!我要让她碎尸万段!” 沈琴绶咬牙切齿,眼底的恨意和戾气几乎要将她淹没。 可恶!这个沈稚枝什么时候身手这么好了?! 寒风瑟瑟,冷月高悬于空,静谧的夜色,唯有巷间传来的疾跑声格外响亮。 沈稚枝压住狂跳不止的心跳,拼尽全力朝前冲刺。 【宿主!撑住啊!千万别被抓到了!】 丫蛋注视着虚空屏上跑的就快虚脱的少女同样忧心如焚,可它却无能为力。 “真的服了!这到底哪个傻逼写的女主?”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沈稚枝急的破口大骂。 她的体力已然渐渐不支,就在她准备认命转身跟他们搏一搏之时。 身经拐角处正巧有一户人家刚要关门。 眼底蹿起希望,沈稚枝动作矫健,迅速抵挡住即将关闭的房门,整个人蹿了进去。 “砰!”的一声紧闭房门。 她抑制住恐惧的心情,便透着门隙往外看,还不忘朝身边方才被她推开的主人家表着歉意。 “对不起啊,我待会就走,有人要追杀我,我不是坏人,等我躲一下马上就走。” “……”身边的人并未回话,但也没有开口撵她。 门后的六人追到拐角处不见人影,顿时恼了。 “该死!跑的真快!你们去那边找看看!其余的人跟我这边来!” 听到六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沈稚枝悬起来的心总算落了地。 大难不死,她再也抑制不住恐惧,腿软的瘫坐在地上,抹了把发热的眼眶,嘴硬道:“可恶,谁怕谁啊,有本事单挑啊。” “噗。” 身旁传来声嗤笑,沈稚枝顿时一惊,循声望去。 这么一眼愣是将她牢牢桎梏在原地动弹不得。 第42章 张嘉礼出手 张嘉礼伫立在那儿,月白色衣袍随风猎猎,手中拢着一卷书,此刻眉目疏淡,唇角微扬,就那般看着她。 “少卿大人?”沈稚枝讶异眨了眨眼。 张嘉礼微俯下身,眸中无尽笑意蔓延开来,“在下说今日为何彻夜难眠,原是有贵客来访。” 沈稚枝盯着眼前这张如玉面容,方才的恐惧早就抛之脑后,换上副痴呆模样。 抛开别的不说,狗作者这男主写的是真的好啊。 “沈姑娘?” 见她迟迟未语,张嘉礼略带疑惑。 沈稚枝自知失态,尴尬的垂下眼,急忙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啊,今夜打扰少卿大人了,我这就离开,告辞,告辞哈。” 沈稚枝转身欲走,身后温润之音传来。 “沈姑娘留步。” 沈稚枝眨眼,不解扭头。 他眸色淡淡,眼含笑意,“沈姑娘倒也不必这般匆忙。若不嫌弃,今夜便在此歇下,避免出门再次遇到追杀之人。” 沈稚枝本就在烦忧今夜住哪,听到他这么说,如拨浪鼓似摇着脑袋。 “不嫌弃,不嫌弃,那就麻烦少卿大人了。” 张嘉礼抿唇,眼底笑意清浅,“那沈姑娘稍作休息,在下整理间客房出来。” 他转身进屋。 沈稚枝寻了个位置落座,抬眸打量着周围。 院内并不算大气宽广,只能说是小巧别致,门楣和门板上甚至还布满了细小裂痕。 周遭并未有珍稀花种,反倒疏松土壤成片,似乎是想栽种些什么东西。 沈稚枝忍不住咂舌,不愧是两袖清风张嘉礼,即便已经坐上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仍旧勤俭节约。 思绪万千时,张嘉礼自屋内走出来,见她发呆,垂眼一笑。 他步履平缓,走到她正前方的石椅坐下,提起石桌上的茶壶,微拢衣袖,替她斟满茶。 “沈姑娘方才在想什么?” 沈稚枝嗅着清新的茶香,抬眼笑道:“没有,只是在想少卿大人身居高位,为何还甘愿住在这里?” 况且现在的张嘉礼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若换作他人早就认亲去了,可他竟对权力没有丝毫渴望,反倒甘愿待在这一隅角落。 张嘉礼眼睫低垂,唇角弯弯,“遮风挡雨便够了,这世间还有许多人食不充饥,衣不盖体,在下比起他们已经算是幸运倍至了。” 沈稚枝简直感动的要哭了,不愧是文中的大男主,心怀大爱,无私奉献。 “对了。”张嘉礼蓦然抬眼,眼含困惑询问:“方才追杀沈姑娘的那些人,因何要对沈姑娘下如此杀手?” 沈稚枝听见张嘉礼这样问她,顿时噤了声。 沈琴绶可是他未来的官配老婆,她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是沈琴绶派人追杀她的吧? 万一就因为她口不择言,导致张嘉礼对沈琴绶没了好感,这破小说还不知道后续又会出什么牛马差错呢。 沈稚枝刚想瞎编乱造个借口,便听跟前之人率先开口。 “沈姑娘若是不便说,那便不说,是在下唐突了。” 进退有度,不失分寸。 沈稚枝对眼前这完美的大男主再次提升好感。 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诚恳道谢,“谢谢。” 张嘉礼抿唇笑了。 眸光流转,落在她手中的六角琉璃灯上,讶异出声:“沈姑娘这六角琉璃灯,可是在街边那位老伯的花灯摊所取?” “啊?你说这个啊?”沈稚枝怔然片刻,笑着将琉璃灯举起,“的确是我在灯笼摊上解谜后,那位摊贩老伯所送的。” 刚刚跑的慌不择路的,差点都忘了手上还提着灯。 张嘉礼凝着她手中的琉璃灯,眸色渐深。 沈稚枝还以为他喜欢这玩意,大大方方的将琉璃灯递给他,“你喜欢吗?喜欢送给你。” “并非如此。” 张嘉礼含笑拒绝,但还是伸手将琉璃灯接过,摩挲着灯身,眸光温润。 “在下曾路过灯笼摊,恰巧听闻这道猜酒中壶有几斗的谜题。奈何才疏学浅,并不知此题何解。 沈姑娘既得了此物,是不是已将谜题所解?可否替在下解答?” 张嘉礼言语之中透着真诚,沉静的双眸直视着她,所谓谦谦君子也就是这般了。 沈稚枝笑着点头,将解答思路清晰告知。 张嘉礼眉目蕴着困惑,直到她话音落下,眸中的不解得到释放,嘴角微弯,笑容如不惹纤尘的美玉。 “原是如此,沈姑娘才思敏捷,在下佩服。”晚风拂过,他的声音荡在夜空,令人生暖。 “其实这没啥,在我们那里,小学生都会解的题。”沈稚枝被夸得脸红,连连摆手。 复而抬眼,语气携着敬佩,“倒是少卿大人,出类拔萃,才华横溢,更有忧国忧民的宽大胸襟,稚枝佩服。” 说罢,还执起茶杯,以茶代酒一口闷下。 聆听笑声入耳,张嘉礼将茶杯捏至手中,不负所望一饮而尽。 沈稚枝放下茶杯,瞅着张嘉礼那如玉面庞,简直花痴到不行。 【鸭头,要不你换个任务吧,让我攻略男主?】 丫蛋惊恐尖叫:【啊!宿主!你不许乱想!男主是女主的官配!你最好把你这个危险的想法收回去!】 沈稚枝无语,切,小气鬼。 思虑片刻,张嘉礼忽而道:“沈姑娘,在下这儿还有一疑,想请姑娘解答。” “嗯?”被点到名,她瞬间坐直身子,“少卿大人请说。” 张嘉礼抿唇,提起茶壶缓慢斟茶。 “在下入朝为官并未有几日,初遇沈姑娘那天是在宫中御花园内,除此之外,再无交集。” 他斟茶的手一顿,抬眼凝着眸光不解的沈稚枝,笑意微漾。 “那么,沈姑娘那日,为何一眼便知晓在下是新任少卿,又如何熟知在下的姓氏?” 沈稚枝:!!! 丫蛋:!!! 一人一统吓得不轻。 【啊啊啊,完了完了,宿主,不要让书中的人物察觉到半点异常啊,你快解释啊。】 丫蛋嘈杂的声音携着电流不断在脑海响起,令沈稚枝头疼不已。 【闭嘴,我不是在想办法了吗?!】 没想到无心的一句竟然就让张嘉礼抓到了不对劲,这记忆力和智商简直恐怖如斯。 第43章 再来新任务。 沈稚枝脑袋转的飞快,试图寻到一个能过关的借口,可慌乱之下,都有些不尽人意。 算了!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拼一拼垫底到第一。 她咬咬牙,硬着头皮解释道:“御花园那日并不是我的初遇。春闱放榜,张大人榜上有名,游街示喜那日,我便牢牢记住了张大人。” 张嘉礼眸光一敛,对上她的视线。 沈稚枝袖下拳头紧攥,总不能这个书里,状元是没有游街示喜的吧? 静默良久,他似有若无的笑了声,语气温润。 “承蒙沈姑娘熟记。” 沈稚枝耸耸鼻子,松了口气。 仰首看了眼月色,他拿起琉璃灯站起身,低头间笑意晏晏,“沈姑娘,夜色已晚,便早日歇下吧,这琉璃灯在下便收下了。” “好,晚安。”沈稚枝下意识回道。 “?” 直到他面露不解,她才赶忙解释道:“就是祝福晚上睡的安好的意思。” 张嘉礼眼眸眯起,笑意倏然在眼底蔓延而开,“嗯,沈姑娘,晚安。” 他拂袖转身,嗓音如空谷溪流,潺潺动听。 沈稚枝注视着他挺拔的背影,脸颊滚烫的不行。 天杀的!怎么能有这么会勾引人的男人啊啊啊! 【宿主,别发春了,赶紧睡吧,他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你闭嘴吧你,狗系统,活该你单身,诅咒你一辈子没女朋友。】 【宿主,请不要进行统身攻击。】 …… “竟然被她跑了!贱人!” 未能得逞的沈琴绶坐在马车上,气的直咬牙。 想到方才被踢了一脚的腹部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她就恨不得将沈稚枝找出来大卸八块。 “小姐,到了。”马夫唤道。 思绪被打断,沈琴绶蹙眉掀开帘子。 马夫跪在地上,额头几乎挨着地面,沈琴绶踩在马夫背上,缓慢下了马车。 抬眸间,府外站的两人立刻吸引住她的视线。 沈朝方才便注意到了这辆马车,自然也看到了沈琴绶踩着马夫的背下来。 出征在外之久,环境艰苦,虽说他是将军,但几年来,他都与将士们一同打地铺,吃着难以下咽的野菜。 日积月累下来,于他而言,不管是将士也好,军厨也罢,早就没有什么上下属之分了。 现在见到京城里的名门子弟都这般对待下人,不免心生反感。 “大哥!” 沈琴绶认出来者后眼眸一弯,声音软软糯糯,听得人心头悸动不已。 “大哥,你从边疆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沈朝瞥了眼沈琴绶,语气淡淡,颔首:“嗯,回来了。” 被这么冷言冷语对待,沈琴绶霎时难堪起来,面上有些挂不住。 她这个大哥素来内敛冷淡,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上前亲近了几次,他都是这样不理不睬。 压下心头怨满,沈琴绶端着笑脸嘘寒问暖道:“大哥可见过爹爹了?爹爹知道大哥回来定会高兴的。” “今日有些晚了,明日再说吧。” 沈朝瞥了眼,见她一直摁着腹部,出于兄妹之情,还是问了一嘴:“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啊,没事,就是吃撑了些。”沈琴绶笑意清浅,不动声色敛下眸子,眼底的狠厉一掠而过。 沈稚枝那个贱人,今天踹她的这一脚,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三妹呢?未与你一起回来吗?”沈朝颔首,目光落在半晌没动静的马车上,忍不住出声询问。 “啊?” 这突如其来的问候让沈琴绶微微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 自家这大哥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为何会问起沈稚枝那个贱人? “她并未与我一起出门。”沈琴绶努力地保持着微笑,但是那笑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僵硬,“大哥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随口问问罢了。”沈朝收回目光。 沈琴绶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笑道:“三妹向来早出晚归的,有时候半夜都寻不着人,爹爹常常因为此事生气呢。” 沈朝闻言,剑眉微蹙,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忧虑。 虽然他与这三妹接触甚少,但她自幼胆怯,又怎会做出夜不归宿的事情来?如此频繁外出,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事? 但沈朝并未多问,只是微微颔首,对身边的石凌吩咐道:“你出去寻下三小姐,夜深了,莫要出什么事才好。” “是。”石凌回道。 沈琴绶眼中掠过诧异,咬咬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大哥不必担忧,她——” 未等沈琴绶说完,沈朝便出声打断。 “知道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沈朝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沈琴绶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嫉妒与愤恨。 大哥刚回城不久,为何会对沈稚枝的事如此上心? 眼见着所有事情即将脱离掌控,沈琴绶眸光溢满戾气,想除掉沈稚枝的心情达到极点。 再次被记恨上的沈稚枝睡了一夜,简直舒服到不行。 天一亮,刚洗漱完后就听到院内有动静。 她好奇推开木门,便看见张嘉礼正巧从厨房走出来,手上端两碗粥,石桌上还摆着几道菜。 香气扑鼻,勾的她垂涎欲滴。 听到动静,张嘉礼转过身,唇角微漾笑意,“沈姑娘醒了?昨夜睡的可还安稳?” 沈稚枝笑笑,提步走去,“嗯,张大人这儿清雅静谧,我好久没睡这么好的觉了。” 张嘉礼将粥放在桌上,低首浅笑,“沈姑娘说笑了,丞相府内温衾扇枕,哪能与在下这寒舍比较?” 沈稚枝嘴角猛抽,想到自己房内那破旧到塌了的床,长叹口气。 别说什么温衾扇枕了,回到丞相府,她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似察觉到什么,张嘉礼抿抿唇,不再过问,只是将粥往她面前移去,“沈姑娘,趁热吃。” “谢谢。” 【宿主,请完成任务——随张嘉礼赈灾施粥。】 沈稚枝手一抖,含在嘴里的粥差点没喷出来。 【这施粥又关我什么事?】 【褚仇赤今日也会去粥棚,宿主别忘记拯救反派的任务哦~】 丫蛋骚气的回复让沈稚枝鸡皮疙瘩掉一地。 但话说回来,文中原本施粥的两人是沈琴绶和张嘉礼,也不知道换了褚仇赤剧情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保险为上,她还是跟着一块去吧,避免两人出现争执。 第44章 黑化值下降 思及此处,沈稚枝抿了口粥,出声问道:“张大人今日要去城外赈灾施粥了吗?” “嗯,粥棚昨日已经搭好,今日定有许多灾民过来。”张嘉礼回道。 沈稚枝托腮,笑容灿烂,“我想,今日定然会很忙,我与张大人一同前去施粥吧。” “不可。”张嘉礼眉间微拧,“那些难民几日未进食,情绪不稳定,况且有些难民疾病缠身,若是传染给沈姑娘就不好了。” 沈稚枝往前凑了凑,杏眼微亮,“没关系,我自幼身强体壮,没那么容易被感染的。” “沈姑娘还未出阁,抛头露面恐遭人非议。”张嘉礼微微蹙眉。 沈稚枝瘪嘴,对于这封建时代的不满加了几分,“赈灾施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不怕。” “这……” 张嘉礼还是有些迟疑,温润的眸子紧盯着眼前的少女。 却见她眼稍弯弯,语气郑地有声,“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为何做不得?” 张嘉礼听罢,垂眼思虑。 良久,轻轻颔首,笑道:“那便有劳沈姑娘了。” 赈灾施粥听起来容易,实操还真的蛮费精力的。 刚到粥棚,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灾民们或坐或立,或躺或卧,将原本宽阔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面色枯黄,衣衫褴褛,眼神中透露出绝望和无助,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饥饿,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张大人。” 县衙内当差的李壮见到张嘉礼,急忙起身过来行礼,“这难民实在太多,还有些饿疯的灾民差点没把粥棚掀了。” 张嘉礼凝着那些如同饿狼般的灾民,微微皱眉,“二殿下呢?还没来吗?” 李壮茫然摇头,“未曾见到。” 听闻这问话,沈稚枝不禁环顾四周,果真没见到褚仇赤的身影。 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果然,就不该信这家伙能有那么听话。 “我!我还没吃呢!” “挤什么挤!该我了!我的娃儿饿坏了!” “踩我手了!别挤了!” 孩童的哭喊声,人群的咒骂声顿时交织在一起,秩序乱七八糟,即便那些官差手中携着利刃,仍旧险些被挤倒。 官差声嘶力竭的吼叫几乎要将粥棚掀了,但在这些难民的叫喊声中依旧没起到丝毫作用。 “大家冷静一些。”张嘉礼快步向前,扬声道:“朝廷特派二殿下过来赈灾,往后我都会在此地施粥,人人有份,诸位莫急。” “胡说!二殿下臭名远扬,杀戮成性,又怎会管我们的死活!” 张嘉礼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传来怒吼,这声怒吼生生将本就情绪亢奋的人群激怒。 对于褚仇赤的恶名,大储国所有百姓都心知肚明,但在明面上敢说的,还真没有,可见这些灾民是真的饿到没了理智。 沈稚枝倒吸一口冷气,暗自庆幸褚仇赤不在这里,不然不止发声的这个灾民,怕是在现场的所有灾民都要死无全尸。 “放肆!二殿下岂容你置喙!”李壮出口怒道,“来人,将方才那不知死活的难民抓起来押入大牢!” “慢着,官差大人。”沈稚枝急忙上前一步。 本来让褚仇赤过来赈灾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的名声稍微好转些,若今日惩处了这个灾民,日后其余的灾民对他的印象只会更坏。 万一哪日有谁口不择言传到褚仇赤的耳朵里,按他的脾气,不得杀了他们泄愤啊? 况且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发现褚仇赤除了恋爱脑无可救药外,其它也并非无可救药。 或许是因为生在帝王家,让他不知如何与人相处,但只要别人对他好,他便会敛去狂躁的性子。 暗处,一袭玄色衣袍之人盯着乱糟糟的粥棚,听着灾民的辱骂声,眼神愈加不屑。 一声冷嗤,“呵,果真是群白眼狼。” 转身欲走,却听人群中传来一道嘹亮熟悉的女声。 他顿住了身子。 “我知道诸位对二殿下有很多很多误会,但二殿下绝非大家想的那样,此次赈灾,多亏他号召众臣捐赠银两,他是个很好的人——” 沈稚枝仰首高喊,眸光带着坚定。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么一番话不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更是令人群高声怒号起来。 “很好的人?当我们眼瞎吗?若他真的是好人,为何说来赈灾,却不见人影?” “虚与委蛇,假情假意,呸!谁稀罕!反正我们也要死了,烂命一条,想要就给你们。” …… 人群闹嚷开来,濒临崩溃的百姓们挤兑进来,无所畏惧的架势。 甚至不知何人举起碎石便往这里扔来。 张嘉礼脸上泛起愠怒,上前拉着沈稚枝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诸位的难处我都明白,但如此对待来帮助你们的人,是不是过分了些?” 【叮,恭喜宿主,褚仇赤黑化值-10】 诶?啥情况? 褚仇赤怎么莫名减这么多黑化值? “嗖──!”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利箭穿空而过,一道寒光从远处疾驰而来,速度极快,眨眼间便钉进了粥棚的木桶上。 刹那间,人群寂静,竟无人敢再往前拥挤半步。 “本殿下怎么了?不如再说说,让本殿下好好听听。” 沈稚枝猛地抬头看去,便见褚仇赤端坐在骏马之上,浑身气势逼人,狭长凤目溢满孤傲清冷。 他左手执弓,右手拽停缰绳,至人群惊恐的眸光中翻身下马,冷嗤一声。 “怎的停了?不说了?” 强悍的威压袭来,人群无一人敢言。 “二,二殿下!” “参见二殿下!” 众人反应过来后,纷纷跪下行礼,大气都不敢出,唯有沈稚枝愣在原地没动弹。 只有两种弹幕在脑内炸开! 一种是:卧槽。 另外一种是:怎么办。 完犊子了!这些灾民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褚仇赤凝着不知在想什么的少女,双唇翕动,想说的话愣是哽在喉间。 他那日如此对她,她却还是在人前维护他的名声,如此情深义重,他如何能够担得起? 陷入沉思的沈稚枝察觉到炽热的目光,下意识抬眼,便见他眸底渐深,正盯着她迟迟不语。 第45章 褚仇赤亲自施粥 沈稚枝巡视了眼周遭,发现只剩自己站着,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连忙行礼道:“参见二殿下。” 褚仇赤眼神微沉,比起她这般乖巧听话的模样,他更想念她以往在他面前不拘小节的样子。 “都起来吧。”褚仇赤语气淡淡。 “谢二殿下!” 人群高呼一声,有序起身。 褚仇赤向前两步,将嵌进木桶的箭矢拔出,转身睨着灾民们,鼻侧那点黑痣随着他的冷笑更显桀骜。 灾民们忍不住后退两步。 官差们更是握紧了剑,准备等二殿下一声令下,随时出手。 这些灾民真是胆大包天,如此口不择言,现下好了,被二殿下抓了个现行,恐怕命不久矣。 巨大的不安如潮水翻腾涌来,仿佛还未出手,他们就看到了尸山血海。 沈稚枝手心冒出薄汗,暗暗思索待会又该怎么替他们求情。 “都愣着干什么?全都列队站好。”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褚仇赤冷冷一语撂下,声音并不嘹亮,却清清楚楚砸入所有人的心坎。 沈稚枝惊讶瞪眼。 他这意思,是不追究的意思了吗? 不过仔细想想,若他真的想计较,方才那一箭,恐怕射的就不是木桶,而是难民的脑袋了。 思及此处,沈稚枝心情愉悦万分,按照这个趋势来看,褚仇赤的黑化值很快就能消下去了。 张嘉礼自然也被褚仇赤的反应惊得愣神。 须臾后,他转眼看了看笑眼弯弯的沈稚枝,眸中神色不明。 人群不再争夺,迅速列队站好,施粥之事井然有序进行。 沈稚枝负责施粥,张嘉礼则在旁侧负责递馒头。 “谢谢少卿大人,谢谢漂亮姐姐。”一小女孩伸手颤抖地接过粥,甜甜的朝他们笑着。 而后捧着两碗粥和俩馒头跑到旁侧递给老人后,自己才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沈稚枝定睛凝望着那一幕,心中酸楚不已,她轻垂下眼帘,眼泪不停在眼眶打转。 身处二十一世纪,她顶多只在新闻里看过这样无家可归的孩子,那时只觉得心酸不忍。 可当自己身处其中时,亲眼目睹时,感受颇深。 蓦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掌心上还有条方巾。 沈稚枝噙泪看去,张嘉礼笑意清浅,随风翻飞的墨发在清晨的柔光中仿若罩了层金边。 她接过方帕,拭了拭眼角的泪花,仰首感激道。 “谢谢张大人。” 张嘉礼抿唇笑道,“沈姑娘不必难过,都会好起来的。” 粥棚内,褚仇赤立于不起眼的角落。 他黯然凝着前方施粥的俩人,他们默契的配合本就令他不悦到了极点。 现在看到她接过他的方帕,还冲他笑的那般夺目,更是沉下脸,大步向前走去。 这一动身,排队的百姓顿时静谧下来,纷纷蹉跄不敢往前,生怕不小心冲撞了贵人,丢了性命。 毕竟那可是二殿下,整个南礼月星城谁不知道他的威名? 沈稚枝抬头递粥,却见人群直勾勾的往她身后看去,愣是不敢向前,不免困惑转身。 不转身还好,这一扭头就对上了褚仇赤那张黑脸,如鹰似的目光盯得她笑容一僵。 “本殿下来。”他伸手想要将沈稚枝手中的木勺夺过。 沈稚枝打了个冷颤,讨好笑着,“啊哈哈,二殿下,这种事就不劳烦您了,您去那儿好好坐着?” 他能过来赈灾现场已经很令灾民们动容了。 但就他那副唯我独尊的臭脸搁这里摆着施粥,还有哪个难民敢过来啊? 这般想着,沈稚枝将手中的木勺拽紧了些。 “本殿下来!”褚仇赤语气笃定,显然不肯松手。 “……”沈稚枝无语。 这人突然抽了什么羊癫疯? 怕难民们等不及挨饿,沈稚枝只得松手将木勺递给他,“二殿下,咱们先退一步说话?” “……” 褚仇赤不语,但身体还是听话的朝后撤了两步。 沈稚枝笑着拽过他的手腕,使得两人背对着难民,这才低语道:“二殿下,您看,那些难民见到您都害怕了不敢向前了。” “本殿下很吓人?”褚仇赤蹙眉,眼底不满横生。 沈稚枝小鸡啄米似点头。 褚仇赤伸手轻掐住她的后颈,眸光如距,“你找死?” 沈稚枝脖子一僵,嘿嘿笑道:“哎呀,臣女跟您开玩笑呢,二殿下仪表堂堂,怎么可能吓人嘛。” 褚仇赤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只是二殿下身为尊贵的龙子为大家施粥,他们难免有点紧张,所以殿下别摆着副臭脸,声音温柔点,嘴角带笑,就像——” 沈稚枝低眸沉思了会,扭头指着张嘉礼,弯唇,“就像少卿大人那般,您看,灾民们可亲近他了。” 也不知道哪句话让他心生不满,褚仇赤面色一沉。 “放肆!” 这怒吼惊得嘈杂人群再次安静,众人心惊胆颤朝两人看去。 沈稚枝讪笑,故作淡定扯扯他的衣袂,轻声哄道:“二殿下,民心所向。您只要对这些灾民们亲切些,将来定会得到他们的拥护和爱戴,也不会传出二殿下那些不堪入耳的名声了。” 话刚出口,沈稚枝就后悔了。 褚仇赤向来我行我素,连朝廷重臣都懒得讨好,又怎么可能在乎这些灾民的感受? 如她所料,褚仇赤听后并未有丝毫动容,连声冷哼,眼底更是透着一股轻蔑。 “他们想传便传好了,本殿下能来此亲自施粥他们就该感恩戴德,还妄想本殿下对他们强颜欢笑?” 沈稚枝小嘴一瘪,自知这种劝说起不到丝毫作用。 褚仇赤这人,只吃软不吃硬。 思索片刻,她仰首眨眼,眼中噙着委屈之意,“二殿下~您就听臣女一句劝嘛~拜托~拜托~” 褚仇赤愕然垂眼,凝着她乖巧的小模样,日光下澈,那双杏眼亮如星辰,即便知晓她是刻意为之,却还是无法出声拒绝。 携着攻势的眸光盯得他心都跟着乱了起来,他别过脸,极力克制住眼底的慌乱之色。 “咳,看你这么求本殿下的份上,本殿下答应便是。” “好嘞!” 沈稚枝眼稍弯弯,噙着笑意将他拽到粥棚桌前,“二殿下体恤诸位,亲自施粥,大家别急,按秩序来。” 李壮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二殿下亲自施粥?他真的没有做梦吗? 第46章 感化 李壮默了半晌,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虑之色,他快步走到二殿下身边,轻声说道:“二殿下,这儿灾民众多,恐会冲撞到殿下,不如让属下……” “啰嗦。”褚仇赤蹙眉,径直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李壮被吓得不轻,身体猛地一抖,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他心中暗叫不好,双膝跪下,“二殿下,属下不是有意惹殿下不快,只是担忧殿下安康。” 沈稚枝瞅着褚仇赤不耐的神色,知道他的忍耐到了极点,连忙上前将地上的李壮扶起来。 “官差大人快起,二殿下宰心仁厚,忧民忧国,既然他想亲自施粥,便让他去吧。” 李壮点了点头,抹抹额角的汗,退至身后。 施粥继续进行,有了褚仇赤这副别人欠他五百万的模样,嘈杂的人群静谧了许多。 褚仇赤动作略带生涩得舀起一勺粥放在排队的小孩碗里。 那小孩蓬头垢面,脸颊黢黑,闻到香甜的粥味,顿时眼眸发亮,“殿下,娘亲说您是这里最大的官。那您能做主让我能多拿个馒头吗?娘亲为了让我吃饱,都好久没吃东西了,我想多拿一个给娘亲。” “放肆!这谁家的小孩!竟然如此无礼!” 站在褚仇赤身后的李壮瞪着眼前这孩子,一声厉喝。 那孩子被李壮这声怒吼吓得不轻,双手一松,捧在手中的碗顿时摔下,浓稠的白粥落了一地。 人群倏然挤进来一个妇人,摁着小孩就往地上跪,不断磕头,“二殿下饶命!二殿下饶命!这孩子不懂事冲撞了二殿下!二殿下饶命!” 沈稚枝有些忐忑的瞟了眼褚仇赤。 他站在桌前,目光落在那磕头磕到几乎产生重影的妇女身上,神色黯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起来吧。” 张嘉礼欲要启唇求情,便听到这么一声。 紧接着,清瘦修长的手伸到他面前的篓子中,抓起三个白花花的大馒头,递到还在磕头求饶的妇女面前。 妇女陡然愣住,不可思议的抬头,眼中满是愕然。 褚仇赤举了半天,见她迟迟不接,面露不耐,转手将馒头塞进小孩的怀中。 这惊世骇俗的一幕震的众人头皮发麻。 沈稚枝更是将眼睛使劲揉了揉,怀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 【我去,褚仇赤难道也被魂穿了?】 丫蛋表示抗议:【一个位面当然不可能出现两个魂穿者,我想,褚仇赤已经彻底被宿主慢慢感化了。】 妇人顿时红了眼眶,泪水在眼角闪烁,她拉着孩子连连道谢。 李壮犹豫了一瞬,上前小心翼翼开口:“二殿下,难民还有许多,这馒头按这样发放,怕是不够分。” 褚仇赤烦躁的瞪他一眼,将别在腰间上的钱袋甩他身上。 “城内的包子铺都死了是吗?你现在就去把城内能买到的馒头都买下来,买不到就让他们做,需要多少银两,日后让他们到赤王府拿。” “属下领命。” 李壮拿着钱袋转身就走。 众人目睹着这一切,原本对褚仇赤心存畏惧的灾民瞬间换上了敬佩和爱戴,而方才有辱骂过褚仇赤的人,更是愧疚的无地自容。 没想到这位传闻中手段残忍冷酷的二殿下,暗地里竟是这般勤劳爱民,是他们眼界狭隘,不明是非曲直。 粥熬了一锅接一锅,总算让灾民们填饱了肚子。 饭饱过后皆是不约而同跪倒在地向褚仇赤磕头道谢。 他们一路逃难至此,本以为朝廷颁布施粥赈灾又会被贪官污吏所克扣粮食,却没想到这次竟是由二殿下亲自施粥,让他们受宠若惊。 心中不免悄然感叹,他们怎么就昏了头,竟对二殿下如此出言不逊。 褚仇赤懒懒地睨着他们,并不为此感到荣幸。 换句话来说,若不是答应了沈稚枝,他根本懒得到这里来。 沈稚枝凝着跪地不起的灾民们,见褚仇赤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出声道:“二殿下,百姓们感激您呢,您快说些话呀。” 褚仇赤蹙眉,啧,真麻烦。 “本殿下不过是闲来无事,到此一游……” “咳咳咳咳咳!” 话音未落,沈稚枝急促的咳嗽声便打断了他的发言。 褚仇赤眯眼看去。 便见她冲着他挤眉弄眼,还朝愕然的灾民们解释道:“啊哈哈,喉咙有些不舒服。殿下,您继续说。” 沈稚枝简直要炸了! 褚仇赤!这么好的机会!你给我说点好听的场面话啊啊啊! 褚仇赤睨着她那丝毫没有杀伤力的威胁眼神,唇角不由自主上扬。 他轻咳一声,随后不情不愿道:“本殿下此次前来,只想尽一份绵薄之力而已,大家不必放在心上,日后好好生活便是。” 灾民们闻言,感动得涕泪横流,再次叩头谢恩。 “本殿下已按你所言做了,这下你可满意了?”褚仇赤转眼看向沈稚枝,眼角微挑。 沈稚枝满眼笑意,往他身旁挪了一步,双唇凑近褚仇赤的耳边,轻声道: “二殿下,您做得很好很好。” 一语落下,他的腰杆僵硬,心脏跳动的频率逐渐加快。 少女分明只是在他耳边低语,分明气息微弱到将近没有,心尖却仍旧痒得令他发慌。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少女早已后撤离开,咧着嘴将地上的难民扶起。 褚仇赤就站在那儿,墨色眸子凝着那道愉悦欢快的身影晃了神,凤目中散发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城门一隅。 沈琴绶冷眼凝着粥棚所发生的一切,双拳紧握,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里。 她果然没猜错,沈稚枝定然会借施粥赈灾的机会接近二殿下。 区区庶女,有什么资格跟她斗。 沈琴绶眼神一暗,透出的冷冽几乎要将其千刀万剐。 不就是一个二殿下吗? 她可是皇后娘娘最看重的太子妃,只要她助皇后一臂之力,扶六殿下上位,她照样是太子妃。 至于二殿下这颗棋子,既然无用了,那就该弃了。 想到这,沈琴绶移开目光,转身朝婢女吩咐道:“小桃,进宫,去看看皇后。” “是,小姐。” …… 第47章 馄饨 一日忙碌结束后,沈稚枝和张嘉礼跟着灾民们一同喝了些粥,吃了些馒头,因此并不感觉到饥饿,倒是褚仇赤生生饿了一天。 他本想差人去客栈买些好菜,奈何沈稚枝不停在他耳边念叨这个节骨眼上要与民同甘共苦。 凝着他那张臭脸,沈稚枝无奈万分,只得自掏腰包请他吃饭。 南礼月星城内,诸多摊贩早已收拾回家,唯有个馄饨摊店还开张。 馄饨店不大,布置却颇为雅致,几张木质的桌椅摆放整齐,墙壁上还挂着几幅山水墨画。 老板漾着笑意揽客,老板娘则在灶前前忙碌,袅起的水汽,云蒸雾腾。 沈稚枝眼眸骤亮,这家馄饨店在文中有详细描述过。张嘉礼未与皇上相认时,囊中羞涩,就常带沈琴绶来这里吃馄饨。 “老伯!来两碗馄饨!” 沈稚枝眼眸锃亮,径直上前走到空凳上坐下,褚仇赤随后跟上。 “好嘞,客官您稍等。” 褚仇赤站在桌前,久立未坐,其眼底嫌弃之意丝毫未加掩饰。 他在宫中自幼受锦衣玉食供养,每日里山珍海味尽情享用不说,就连穿的用的也皆非凡品,哪吃过这等不入流的东西。 眼看他脸色渐沉,沈稚枝伸手将他一把拽下,轻声低语,“殿下,馄饨真的很好吃的,你吃看看嘛。” 褚仇赤眉头紧蹙,一脸不情愿。 “客官,两碗馄饨来咯。” 馄饨刚上桌,沈稚枝便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舀了一个放入口中,鲜嫩的肉馅撩拨唇齿之间。 “好好吃!”沈稚枝满足地眯起了眼。 没想到在书里还能吃到馄饨,感谢作者写作的时候把馄饨摊写上去了。 她这也算是吃到男女主同款馄饨了吧? 沈稚枝扭头刚想问褚仇赤味道怎么样,便见他捏着木勺,搅动着碗里的馄饨,愣是没有下嘴的意思。 馄饨的热气升腾,沈稚枝有点看不清他的脸,但她打包票,他现在绝对没什么好脸色。 “真的很好吃的,你快尝看看,少爷。” 沈稚枝说着,将木勺里的馄饨凑到他嘴边去。 褚仇赤低眸,便见她眼神透亮,满含期待,见他看来,还将木勺又往他嘴边送了送。 嘴角漾起的笑意甜而不腻,“少爷,你快尝尝。” 褚仇赤愣愣得盯着她,理智骤然消散,眸中墨色翻涌,一瞬间他竟感觉周身如火烧般灼热。 沈稚枝诧异的歪了歪脑袋,良久似想到了什么,懊恼蹙眉,“啊,忘了,这是我的勺子,我换……” 扬在半空的手臂还未收回,便被褚仇赤桎梏住,随后带着她的手将木勺上的馄饨喂入自己口中。 沈稚枝:“……!” 沈稚枝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睁大杏眼。 他刚刚竟然用了她吃过的勺子?这丫的不是洁癖吗? 褚仇赤凝着她半天合不拢的嘴,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还挺好吃的,继续吃吧。” 褚仇赤凤眼微眯,将她的手腕松开,重舀了只馄饨放入嘴中细细品味。 沈稚枝愕然的点点头,机械似的将手缩回,头脑一片空白,竟也没想着将勺子换了。 褚仇赤凝着她,眼底笑意渐深。 与此同时,凤凰宫内。 明皇后半躺在卧榻上,眼眸微眯,静静享受着宫女替她剥下的颗颗葡萄。 “皇后娘娘,沈家嫡女求见。”一宫女莲步款款走来,微俯下身。 “哦?沈家嫡女?”明皇后嗤笑,眸中尽是笑意,素手微抬,由着宫女将她扶起,“倒是来了个贵客,快请进来。” “是。” 半晌,沈琴绶才从宫外不紧不慢走来,俯身行礼。 “皇后娘娘。” 明皇后唇角微漾,起身将她扶起,“你啊,无需在本宫面前多礼,本宫看你着实欢喜。” “皇后娘娘,臣女有事要同您说。”沈琴绶起身,故作为难的扫了眼殿内。 “你们都退下吧。”明皇后笑意敛下,吩咐道。 宫女尽数退下,临走时还将殿门紧闭。 “阿绶可是想好了?”明皇后拉着她的手,眉眼一压,媚色横生。 她早就听闻过这沈家嫡女,据说她很有一套,可是勾的二殿下和三殿下对她死心塌地,非她不娶。 若这沈琴绶能为她所用,不就相当于在他们两人中安排了个眼线吗? 想到这,明皇后眸光愈加锃亮,看着她就像看到香饽饽。 “是,臣女愿意助六殿下一臂之力。” 沈琴绶抬眸,一双杏眼沉静如海,却又凝着令人胆颤心惊的锐利,仿若蛰伏林中的野兽,咬到猎物后,绝不松口。 明皇后微愣,反应过来后,眼尾稍弯。 “好!好!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 明皇后起身,来回踱步,良久深深叹了口气,“此次赈灾,二殿下施粥赈灾,这等收买民心的好事落到了他的头上,对于彦儿,大为不妙啊。” 沈琴绶虚扶着明皇后到软塌坐下,淡然笑之,“皇后娘娘莫恼,赈灾施粥为好事,可若其中出了点差错……” “阿绶有何妙计?”明皇后眼含讶异。 沈琴绶抿唇笑笑,向前两步,附在明皇后耳边低语。 “若这样……” 明皇后静静听着,惊诧的面容逐渐敛去,眼神中露出一丝阴狠之色。 …… 街边流民商贩人来人往,繁盛不减当年,沈朝携着石凌穿梭在闹市之间,左顾右盼,生怕出半点纰漏。 “昨日分明就见过她在市集,怎会一夜未归?”沈朝剑眉紧蹙,脚步不由加快了些。 石凌默了默,出声安慰,“大少爷莫急,三小姐身手敏捷,定不会出什么事。” 沈朝不语,迫切巡视周遭的目光却在某个位置倏然定住。 石凌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三小姐的桌前摆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跟前还坐着个相貌俊朗的男子。 而此刻,那男子竟伸手将三小姐的皓腕擒住,不顾三小姐惊愕的模样,强行将她的木勺递入自己口中。 沈朝眸色一沉,良久,才憋出一句:“登徒子。” 话罢,步伐急切,作势就要朝摊店冲去。 第48章 大哥? 吃馄饨吃得正香的沈稚枝还没反应过来,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道就将她往上提溜,险些让她身子失去平衡。 沈稚枝惊愕回头,还未看清来者,便见那人利剑出鞘,剑尖直抵褚仇赤喉结。 沈朝冷眼睨着他,下巴微扬,“哪来的登徒子?胆敢拉她的手,找死?” 沈稚枝懵了,在心头迅速询问:【不是,狗蛋,这哥们谁啊?】 狗蛋搜索相关资料,但随着它不断深入调查,却越来越感到茫然和困惑:【宿主,好像没有记载诶。】 沈稚枝简直无力吐槽。 别人穿书都依靠系统完成任务,可现在看来,她的系统连最基本的信息查询都做不到,还能指望它干什么呢。 求神求佛都不用求这狗系统,根本一点用没有。 不过看这人一副要跟褚仇赤拼命的模样,好像跟原主的关系很密切,不会是原主不为人知的情郎吧? 沈稚枝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褚仇赤并未起身,目光凝着沈朝拉住的那只手,眸色骤冷,带着森寒的萧杀之气。 片刻,凤眼微挑,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道:“你又有何资格拉她的手?放开!” “哼,我有何资格?”沈朝将她护在身后,面露鄙夷,复而不屑抬眼,“我与她自小一块长大,关系密切,又岂是你这个外人能比的?” 沈稚枝如雷轰顶。 关系密切?自小一块长大? 还是青梅竹马?! 原文里也没这一茬啊! 褚仇赤唇畔染上清冷弧度,如墨深邃的眼底终是升起愠怒,他伸手不知朝哪儿招了招。 沈稚枝被他这反应惊得猛然回神。 褚仇赤这动作她再清楚不过了,这分明就是示意远处的弓箭手发动攻击的信号。 沈稚枝吓得不轻,生怕待会血溅当场,慌里慌张摆脱开沈朝的手,伸出手臂挡在两人跟前。 “别打架,这是在市集,你们把这摊掀了,人家怎么做生意?” 褚仇赤和沈朝不约而同将眸光转向惊愕伫立原地不动的摊位夫妻,又睨了眼边吃馄饨边看戏的顾客。 褚仇赤不动声色瞟了眼气鼓鼓站在那儿的沈稚枝,轻扯唇角,“今日若有任何损失,我赔便是。” “呵,连天下第一楼都不去,带她来吃这等不入流的东西,我倒想看看,你有何能耐赔钱?”沈朝丝毫不留情,当众挖苦道。 他这三妹怎么回事? 他承认这小白脸的确是略有姿色,可也不至于能哄得她堂堂丞相府三小姐自甘轻贱到这儿来吃东西吧? 老板:“……” 褚仇赤凤目微敛,杀意骤起:“呵,天下第一楼便是你所说的入流?可于我而言,那与这儿半斤八两,皆不入流。” 老板娘:“……” 两人唇枪舌战,毫不相让。 沈稚枝顶着老板娘和老板的死亡眼神,连连鞠躬道歉,尴尬到恨不得把他们俩的嘴都缝上。 不是,这两人真tm有病吧? 许是觉得无趣,沈朝拉着她就往摊外走,“走,你随我回去。” “啊?你……” 沈稚枝刚想从他口中探出两人的关系,身后略带强硬的力道迫使她转身,刚扭头便对上褚仇赤冷沉的眸子。 两人不由分说一人拽住了她一只手臂。 愠怒的眼对上矜冷的眸,谁也不比谁逊色,空气隐隐透着杀意。 “放开!”“放开!” 两人同时出声。 沈稚枝夹在中间被他们推搡来,推搡去,手腕被拽的生疼。 终于忍无可忍,用全力甩开两人的手,“你们全都放开!” “……”沈朝被这一喝惊得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这三妹以往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的,儿时还会怯生生的喊他一声\"哥哥\",如今竟为了这个小白脸吼他? 沈朝心情无比复杂,就像好不容易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褚仇赤凝着沈朝那副吃瘪的样子,嘴角暗勾。 呵,什么自小长大,关系密切,如今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既如此,今晚他定要亲自将这不知死活的人抓到府中,让他知道得罪他的代价。 见他们俩终于安静下来,沈稚枝叹了口气,将银子递给老板后,转身朝他们招了招手。 “时候也不早了,大家就各回各家吧,拜拜嘞。” 沈朝愣了片刻,一把拉住她的后领,将其提溜回来,“三妹?你要去哪?今日同我一块回丞相府,莫要再夜不归宿……” 未及沈朝说完,沈稚枝那满脸惊诧的神情倒是先进入了他的眼帘。 沈稚枝身体猛地一震,显然没料到他的这层身份。 三妹?!难道这个人就是文中只出现过名字的丞相府大公子——沈朝? 沈朝在外出征,按道理说这个时候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啊,再者她也不记得原主跟她这个兄长有什么亲情可言。 果然剧情会因为她的到来产生变化吗? 沈稚枝神情愕然,回神后,更是满脸惊诧,“所以,你是我哥哥?” 比起她,沈朝闻言,表情也有些讶异,“三妹,你,不认识我了?” 面面相觑良久,他有些愧疚的垂下眼。 也是,他以往对这个三妹并未有所关注,这三妹怯懦,被他冷面对待几次后也不再往他身边凑,不认识也正常。 “无事,日后兄长会好好待你。”沈朝抬手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还不忘抬头呛褚仇赤一语,“断不会让你受人蒙骗,爱慕上个连馄饨钱都出不起的登徒子。” 这一番话说得沈稚枝瞠目结舌,惊讶不已。 怎么回事?就算沈朝提前出现在主剧情里,他也应该跟沈琴绶交好才对,怎么感觉这大哥对她爱护有加? 不过…… 沈稚枝斜眼瞄向褚仇赤那张骤黑的面容,尴尬的堆笑,“呃,大哥,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带他来吃这个的。” 沈朝闻言,更是像被雷劈了般,重重后退两步,“三妹,你竟对他如此情深?怕伤及他的自尊,还屈高就下,到这儿来。” 沈稚枝:??? 不是,这沈朝也太会脑补了吧? 第49章 粥棚出事 星朗明月,夜凉如水,乌云遮盖的月流泻而下。 寂静巷内,三人并列走在一起,静如止水。 “二殿下,今日之事,是沈朝之过,殿下恕罪。”沈朝懒懒的掀起眼皮,话中满是恭敬之词,却不携半点悔意。 果然,话音刚落,沈稚枝便感觉身侧寒气阵阵。 她禁不住抬眸瞟了眼褚仇赤,却见他面容平淡,凤目轻挑,“沈将军出征多年,性子鲁莽,本殿下自然不会同你计较。” 这一语,便是讥讽沈朝是莽夫了。 沈朝倒是不为此感到恼怒,面无表情,“不过沈朝还是要提醒二殿下,三妹还未出阁,劳烦二殿下莫要动手动脚,于礼不合。” “哦?沈将军说的是如何动手动脚?”褚仇赤低低一笑,嗓音慵懒而疏淡。 未等沈朝答话,褚仇赤伸手揽过身侧之人的腰身,一把拽入怀中。 “啊啊啊!” 沈稚枝脚步不稳,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抬眸间却见他眼底迅速掠过一抹笑意,状作思索般缓慢询问:“沈将军说得动手动脚,是这般么?” 沈朝冷眸一沉,眼瞅就要将腰间的利剑抽出。 “诶诶诶!大哥!我们到家了!” 沈稚枝生怕这两人一言不合干起架来,急忙从褚仇赤怀中挣脱出来,嬉笑上前抱住沈朝抽剑的手腕。 拽着沈朝走的同时还不忘回头安抚,“二殿下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城外见哈。” “什么?!”沈朝狭眸微眯,危险气息尽显,“你明日还要同他去城外?你去城外作甚?明日不许去,听到没有......啊!” 不等他念叨完,沈稚枝抬手往他后脑勺一击,“闭嘴吧你!” 原文里对沈朝的描写虽然不多,但从字里行间能察觉出他并不是话痨,更谈不上什么妹控,这剧情真是越走越歪了。 而立在原地之人,早已收起调笑懒散的模样,矜贵凤目敛下,眸色暗沉携着半分忧伤。 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 “大哥,你回来了......” 刚进府邸,沈琴绶携着笑意款款而来,目光触及到沈朝旁侧的沈稚枝后,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视线下移,见沈稚枝揽着大哥的手臂,更是如遭雷击。 怎么回事?大哥向来不与人亲近,为何同沈稚枝关系这么好?莫不是沈稚枝这个贱人找大哥告状了? 沈琴绶压下心头忐忑,扯着唇角,面露担忧道:“三妹,你昨日去哪儿了?可让姐姐我一通好找。” 凝着沈琴绶脸上虚假的善意,沈稚枝简直想翻白眼。 她现在对这个女主简直半点好感没有,仗着丞相府的宠溺,让她自小养出这么一副性子,人前是体贴温柔的丞相府嫡女,人后却是小肚鸡肠的大海王。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沈琴绶再怎么不堪,也是作者的亲女儿,原文中的大女主,金手指和主角光环叠满。 沈稚枝噙着冷笑,毫不掩饰怼道:“姐姐无需担忧,倒是姐姐腹部的伤可还好?可寻了大夫瞧瞧?” 沈琴绶面色铁青,想到昨日那一脚,着实将她踹的不轻,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什么伤?”沈朝在旁侧听的一头雾水,睨着沈琴绶蹙眉,“你受伤了?” “啊,这个啊——” 沈稚枝瞟了眼几乎要将下唇咬破的沈琴绶,故作玄虚的拉长调调。 果然激的沈琴绶上前半步,高声打断她的话,“啊,大哥,无事,就是昨日不小心摔了一跤,并无大碍。” “昨日你是摔了?并非吃撑?”沈朝满脸狐疑。 想到昨日沈琴绶捂着腹部的模样,面容痛苦,的确不像吃撑的样子。 沈琴绶抿唇,“大哥舟车劳顿刚回城,不想让大哥担忧,便寻了个借口,况且不过是小伤罢了,今日便好了许多。” 听着沈琴绶的解释,沈稚枝差点没嗤笑出声。 她微微仰首,带着趾高气扬的意味道:“姐姐,日后可得小心着点,不要又吃撑了。” 沈琴绶胸口剧烈起伏,只觉得七窍都被怒意填满,她使劲捏着衣角,几乎要将其揉碎,面上却仍旧噙着浅笑,“三妹不必担忧,小伤罢了。” 沈稚枝忍住没笑出声来,见她吃瘪的模样,心里畅快至极,得意地冲她吐了吐舌头。 沈琴绶见状简直牙都要咬碎了,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她的嘴,但碍于沈朝还在旁边,只得咽下心中愤懑,咬牙道。 “大哥,阿绶先回房了。” 沈朝点头,“嗯,若还疼着,记得让大夫去瞧瞧。” “阿绶明白。” 沈琴绶转身,脸上的笑容瞬息敛下,变得阴狠无比。 沈稚枝,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 翌日,太阳尚在云端徘徊,透出抹微红霞光。 沈稚枝起了个早出门准备赶往粥棚,却被堵在府外的沈朝抓了个正着。 “你要去哪?” 沈稚枝吓得困倦全无,扭头便见沈朝立于彼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 “哈哈,大哥,城外灾民数多,身为大储国的子民,也当为此尽一份力。”沈稚枝满脸堆笑。 沈朝凝她片刻,踱步上前,“枝枝,你可是心仪二殿下?” 自昨日后,他特地让石凌打探了一番,才知道这二殿下在大储国可算是恶名远扬,心狠手辣,凡是惹上他的人都讨不得好,他不愿让自家这三妹深入虎穴。 “啊?”沈稚枝诧异抬头,见自家大哥那难以启齿的模样,才知道他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她急忙摆手,“不是,大哥,你误会了,我对二殿下并未有此意。” 就算这个世界的男人再优秀,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堆文字,而她可是活生生的人,又怎么可能对文字产生感情? 沈朝凝着她,见她杏眼清澈,丝毫没有掩盖之意,这才猛地松了口气。 他抬眼刚要嘱咐什么,便见石凌急匆匆赶来: “大少爷,不好了,城外粥棚出事了。” 沈朝眉头紧蹙:“出事?二殿下亲自主持的施粥,怎会出事?” 不及沈朝问下去,身侧疾风掠过,娇小人影迅速朝着城外奔去。 “走,务必保护好三小姐。” 沈朝望着不远处跑得就快没影的沈稚枝吩咐道。 “是。” 第50章 沈姑娘不必如此 沈稚枝撒着脚丫狂奔,赶到城外粥棚时,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惊。 粥棚早已乱成一团,白粥撒了一地,瓷白碗更是被砸碎得不成样子,难民们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捂着腹部痛苦倒地,哀嚎不止。 场面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一片狼藉。 沈稚枝愕然不已,文中并不是没有描述过这一章。 但那是因为沈琴绶和张嘉礼一块施粥引起褚图的不满,褚图这才下毒,试图用此计陷害主持此事的张嘉礼。 可现在主持赈灾施粥的是褚仇赤啊,张嘉礼不过是辅佐,而且沈琴绶也并未参与这此的施粥赈灾,那还有谁会去做这种事?目的又是什么? 抬眸看去,目光却与粥棚内衙役包围圈中清亮的眸子交织在了一起。 沈琴绶?!她怎么会在这里? 沈琴绶站在褚仇赤身侧,娇弱得像只误入闹市的小白兔,可那冲她挑衅的目光却像只看到猎物的毒蛇。 啧,果然是主线剧情躲不过,女主注定会到粥棚来。 想不通,理还乱。 沈稚枝抛开脑中烦乱的思绪,移开视线望向粥棚外,张嘉礼眼梢通红,试图去搀扶那些灾民,却被些暴躁的人狠狠推倒在地。 他如雪白袍染上泥垢,鬓边发丝凌乱,原本整洁的衣袍也被那些灾民扯得皱巴巴。 “大胆刁民!这可是少卿大人!你们不要命了吗?” 李壮伸手揽着那些不断挤过来泄愤的灾民,转头冲张嘉礼道:“张大人,您先离开,这里交给属下。” 那些灾民早已陷入崩溃,嚷嚷着: “我们的命不值得,你们这些狗官,不想施粥还假惺惺什么!” “给我们个交代,不然我们跟你们拼了!” “没错!大不了一块死!” ...... 难民们情绪激昂,手头有什么便往前砸,张嘉礼无处可避,白袍再次染上污迹。 沈稚枝在原文看到这个的时候就无比心疼这个清风明月的大男主,如今见他就在眼前被人这么欺负,一时怒不可遏。 在最后一颗碎石朝他砸去时,沈稚枝疾步过去,死死将其护在身后。 那颗碎石不偏不倚,朝她的脑门砸去,额角瞬间红肿。 “......沈姑娘?” 张嘉礼垂眸,凝着跟前比他矮一个头的少女,她目光坚韧,就那样奋不顾身的挡在他前方。 粥棚内冷眼睨着这场闹剧的褚仇赤,看到不远处那抹娇俏身影后,顿时眸光沉下。 她待人一向都是这般吗? 沈稚枝本想好好劝说,但被碎石砸到额角,疼的她有些恼怒,语气不由携上怒意。 “都闹够没有!喊这么大声要叫谁听见?!” 灾民们看着倏然冲出来的娇小女子竟发出这声咆哮,不由愣在原地。 石凌和沈朝后脚刚赶到,便听到这声怒吼,一时竟也顿住脚步,未再往前半步。 沈稚枝是真的恼了。 原文里,沈琴绶去求褚图拿解药,还是张嘉礼不休不眠、亲力亲为照顾他们,哪怕前面遭受众多白眼和误会,他从不计较。 想到此处,沈稚枝更是气愤: “事情尚未查清,你们便肆意发泄,若你们的命真的不值得,张大人和二殿下何苦在此地搭粥棚?有人拱火你们便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可知这般作为多令人心寒?!” “......” 人群蓦然静谧下来,少女一字一句,句句诛心,竟叫他们羞愧难当。 张嘉礼见状,上前半步,“诸位,此事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方才我已派人去寻了大夫,身体不适者让大夫诊断一番再说可好?” 灾民们面面相觑,良久皆默认的散去。 “寻个大夫去看看米中是否有毒,若无毒,再煮锅粥来。还有这粥棚,多派些衙役修缮下。”张嘉礼转身朝着李壮吩咐道。 “是,张大人。”李壮应了声。 沈稚枝抬手揉了揉额角,吃痛的‘嘶’了声。 “沈姑娘。”张嘉礼注视她须臾,将手帕递到她眼前,眸中神色难辨,“方才你不必如此。” 怔愣,少顷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何事后,笑意清浅,“无碍,张大人方正不阿,断不该被人如此误解,我既信张大人,就该替张大人辩解。” 张嘉礼眸光微敛,片刻才道,“是沈姑娘过誉。” 沈稚枝将手帕接过,闻着手帕独属于他的体香,只觉得浑身飘飘然,眼神都逐渐迷离起来。 挨千刀的原着作者! 这么好的男主,为什么给他安排的女主这么不正常啊,等她回了现代一定要写篇同人文,让他有个更好的良配。 不过说到女主...... 沈稚枝脸色一沉,复而转身往粥棚走去,“你怎么会在这?” “忧心二殿下,特来送碗鸡汤。”沈琴绶面染醉驼红,将眸光落在桌上的木盒上,缓声开口。 有理有据,可沈稚枝睨着她,总感觉有些奇怪。 【宿主,你怀疑是沈琴绶下的毒?】丫蛋冷不丁询问。 沈稚枝:【昨天施粥现场还好好的,今天就有人中毒,沈琴绶有很大的嫌疑啊。】 况且这里人多眼杂,按照沈琴绶的做法绝不可能光天化日下过来给褚仇赤送什么鸡汤。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稚枝冷嗤一声。 她不再理会沈琴绶,大步朝褚仇赤走去,“二殿下,此次投毒定是有所预谋,请二殿下彻查此事。” 褚仇赤狭长凤目轻挑,声如寒霜,“张大人身为少卿,这么个案子若都结不了,那还要他何用?” 蓦然起身,迫人的身高使得沈稚枝不得已仰首看他。 却见他唇角冷勾,鼻侧的黑痣衬得他矜贵孤傲,“即便张大人无法侦破此案,若遭灾民怨恨,不也还有沈姑娘代其身涉险境么?” 说完,长腿一迈,快步离去。 沈稚枝立在原地凝着褚仇赤那染上寒霜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这人又犯什么病?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沈稚枝扫了眼跟前发懵的沈琴绶,顿时了然。 看来是想在自己心爱之人面前和她划清界限啊,果然是恋爱脑晚期,没救了。 见褚仇赤离去,沈稚枝也懒得跟沈琴绶有什么接触,转身就走。 “......” 沈琴绶咬住下唇,凝着褚仇赤丝毫未有停顿的身影,眸光戾气尽显。 以前的二殿下怎可能将她丢下自己走? 自从沈稚枝靠近他后,二殿下就彻底变了,甚至刚出征回来的大哥都被她蛊惑了。 沈稚枝这个贱人,果真留不得! 第51章 逮下毒之人 灿阳西沉,浅月当空。 沈稚枝坐在旁侧睨着那些经过张嘉礼安抚沉沉睡去的灾民们,不禁抿了抿唇。 所幸那些灾民身上的毒并非什么剧毒,不过是些巴豆会致人腹泻,由此可见这下毒的人,肯定不是褚图。 可是如果是沈琴绶的话,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沈琴绶这人野心勃勃,欲壑难填。 她处心积虑徘徊众皇子之间,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坐上后宫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按道理来说,褚仇赤也算是她想坐上太子妃之位的的筹码之一,她到粥棚下毒,不等同于害了褚仇赤吗? 思绪恍惚间,冰凉触感陡然覆上额角,激的沈稚枝一激灵,险些没跳起来。 待她回过神来,便见眼前一抹白袍翻动,张嘉礼至她身侧坐下,“沈姑娘,这是在下寻来的冰袋,你且敷着。” 微怔,随即伸手接过冰袋笑道:“谢张大人。” “今日沈姑娘为在下挡住民愤,当是在下感激沈姑娘才是。”张嘉礼抿唇而笑。 沈稚枝将冰袋摁在额角,抬眸间尽是沮丧,“那些灾民也真是的,分明事情还未查清,便那般朝你泄愤。” 张嘉礼凝着她,只笑,不语。 沈稚枝没察觉,自顾自继续道,“张大人莫急,今日之事稚枝定会请二殿下出面盘根究底,定不叫张大人平白无故蒙冤。” “此事怕是二殿下也难下定夺。”张嘉礼敛下眸光,略一思虑,复而道:“投毒之人并未有谋害灾民之意,但定有陷害之心。” 朝廷中的争权夺位早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此番陷害,无非就是不想让二殿下笼络民心。 沈稚枝何尝不知? 但若此事真是沈琴绶所为,那她定要抓住这机会,拆穿其的真实面目。 这巴豆已解,灾民们也平安无事,计划未能成功,投毒之人定不会善罢甘休。 思及此处,她仓促起身,将冰袋归还,“张大人,我突然想起一事,便先行告退了。” 说罢,匆匆离去。 张嘉礼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眼中光华流转,足有片刻,敛回目光。 沈稚枝马不停蹄赶往赤王府,府外守卫自那日见到殿下对其的态度并非传闻中恶劣后,见到她也未作阻拦,沈稚枝简直一路通畅抵达。 得知褚仇赤在书房后,想到那日的暗器,她留了个心眼。 抬手,叩门,“二殿下,臣女有事求见。” 书房内沉寂片刻后,取而代之的是褚仇赤冰冷的声音:“时候不早了,不知沈姑娘有何事求见?” “二殿下,我——” 话音未落,清冷之音再度传来。 “沈姑娘若是为了投毒一事,那便请回吧。” 听着他左一句沈姑娘,右一句沈姑娘,沈稚枝简直别扭到不行。 这褚仇赤今天是吃错药了? 【宿主,容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褚仇赤会不会是在吃醋?】 丫蛋的揣测让沈稚枝鸡皮疙瘩起了一地,她暗自讪笑两声,【呵呵呵,你别讲笑话,我好冷啊。】 见他迟迟不愿开门,她失了耐性,伸手推开房门,大步闯了进去。 刚进房内,便对上双矜贵清冷的眸子,其眸与她视线交汇之时,更是携上了愠怒。 褚仇赤语气噙着不悦,“本殿下没让你进来!” “二殿下,今日之事真的事关重大。”沈稚枝莲步款款,向前将他的手腕拽住便朝门外拖。 纵使她已尽了全力拽他,可他的身子却未动分毫。 沈稚枝懊恼不已,按捺心头的疑虑,目露歉意: “二殿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改日再请你吃饭聊表歉意?移缓就急,你现下莫要同我耍小性子好不好?” 虽然不知道这厮又吃了什么炸药,但今日只要能将沈琴绶抓个现行,让褚仇赤认清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那自己离任务目标便更近了些。 褚仇赤身形一顿,低头。 入眼便是少女亮如星辰的眸光,眼底含着急切和祈求,鬼使神差的,他竟不舍和她置气了。 他清了清思绪,故作冷淡,“罢了,你且说说看是何事?” “二殿下随我来。” ...... 两人途经闹市,行至杂草遍地的甬道,树枝盘曲交错。细细看去,便能发觉掩在灌木丛中的茅草屋。 褚仇赤不解,眸中凝着困惑之色,“这是存放赈灾米粮的地方,你带本殿下到这儿来做什么?” 沈稚枝观察了眼周遭,寻了个既能看清木屋状况,又能掩盖两人身躯的壮树下,而后愤愤抬眼。 “二殿下,施粥赈灾发生如此变故,灾民怨气横生,定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才是。” 褚仇赤眸色清冷,本散去的怒意因她的话再度勾起: “呵,沈姑娘挂念此事倒是挂念的紧,既想替张大人平息众怒,为何不去寻他作陪?” 沈稚枝愣住,抬眸。 啥玩意?她跟他扯东,他怎么老跟她扯西? 她能不想带张嘉礼吗? 可问题出在人家是男主,注定会和女主喜结连理的,所以不能看到女主不堪的一幕啊。 但褚仇赤就不一样了,身为女主鱼塘中的一条鱼,早点认清,早点上岸脱离苦海是件好事。 “二殿下,臣女并未有其他之意,只是想让二殿下好好看看是谁设计陷害您。” 褚仇赤本欲起身离去的步伐,因这一语,竟生生顿在原地。 他转眼,见她艴然不悦的模样,心中似有暖流蔓延,“仅是为此?” “是。”她语气坚定。 褚仇赤默了片刻,反应过来她并非是为张嘉礼,而是因他才想追查其真相后,心头愠怒顿时全消。 其实他对于这种陷害从未放在眼里,这种笼络民心之事他本就不屑,赈灾施粥不过是应了她的请求。 宫中皇子众多,设计争宠的伎俩皆上不得台面,但只要并未触他底线,他并不屑同他们做过多纠缠。 见他面色稍有缓和,沈稚枝凑近身子,轻声说道:“二殿下,今日他们未能将此事闹大,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我想,今夜会有人再来下药。” “嗯。” 褚仇赤眸色淡然,凝着那探头探脑的小脑袋瓜,唇角不可察觉的扬了扬。 罢了,既然她想玩,那便陪她玩玩好了。 第52章 舔狗值直线下降。 “来人了!二殿下!” 听到远处传来窸窸窣窣地踩草声,沈稚枝心中大喜,往树后又躲了躲。 生怕待会一经暴露被发现,她索性整个人钻到褚仇赤的跟前,而褚仇赤正好蹲坐在树后。 她这么一钻,与他的身子贴的极近,远远看去就像他怀抱着她一般。 虽是隔着衣物,可她的体温携着她自带的体香传来,令他脸红心热。 褚仇赤呼吸凝住,下意识想向后挪去。 “别动!待会被发现了!”她低语道。 下一刻,似乎生怕他再乱动,两只柔软的手腕扣住他的腰,将他紧紧桎梏住,还惩罚性的捏了捏。 “……”褚仇赤倒吸口冷气。 明明他只需点力便能挣脱,可此刻却不知想些什么,却硬生生愣在那儿,任由那双手为非作歹。 脚步声逐渐清晰,随着一盏明火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两人的交谈声也传入耳畔。 “小姐,昨日是巴豆,今日真的要换成这曼陀罗毒吗?” 小桃提着灯笼颤巍巍跟在沈琴绶身后,时不时东张西望,生怕被人发现两人接下来的所作所为。 沈琴绶心中烦躁,语气不耐地打断道:“本以为此事会闹大,谁料沈稚枝三言两语就将灾民安抚好了,真是可恶!既然如此,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本还心猿意乱的褚仇赤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形一顿,抬眼看去,似乎对自己耳朵听到声音表示不敢置信。 就这么一眼看去,凤眸瞬息紧眯,眉心蹙起。 小桃不安的攥紧手中的毒粉,“小姐,要不换多些的巴豆,让那些灾民多拉些肚子便是,投毒是不是......” “啪!” 小桃话音未落,便被沈琴绶抬手一掌扇的噤声。 “废什么话,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吩咐,若不照做,哪日指不定喝下曼陀毒的就是我们了!” 小桃被这一掌扇得极为委屈,“小桃知错。” 沈琴绶面色不悦,毫无耐心的从袖口掏出把钥匙甩给她,“你进去,手脚麻利点。” “是,是。”小桃应了声,匆忙上前要去开锁。 沈稚枝如秋水般的眸子静静看着这一切,唇角漾起一抹讽刺笑意。 这个沈琴绶说她是海王都是小瞧她了,原着中没有描写,想不到她背地里竟然跟皇后都有勾结。 明皇后生了一子,名叫褚彦,是六殿下。 所以她会来下毒的原因是因为褚彦?她想把褚仇赤这颗棋子弃了? 【恭喜宿主,褚仇赤舔狗值-30】 哦豁!竟然一下扣了这么多?! 沈稚枝眼神骤然亮起。 赚大发了啊! 沈稚枝心里感叹,稍微侧头,余光瞥向褚仇赤。 他那本就如深潭般的眸子此刻在夜色中更是辨不清其色,可她能明显感觉到他凌厉的寒气在周遭蔓延。 “二殿下,气大伤身,忍忍。”沈稚枝将环在他背上的手轻拍两下以示安慰。 褚仇赤冷笑,“呵。” 他想过是皇后,想过是褚彦,甚至想过是褚图,可怎么都想不到竟然会是沈琴绶。 他自诩以往对她不薄,为何会招她这般负他? 【恭喜宿主,褚仇赤好感度-50】 丫蛋继续通报。 沈稚枝此刻激动到恨不得原地蹦个三尺高。 哈哈哈哈,塌了塌了,沈琴绶这次彻底塌成废墟了。 褚仇赤的眸色深沉到几乎要将万物吞噬,他凛冽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正前方那浅鹅色身影。 陡然,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有根弦在他脑中崩开! 【褚仇赤人设维持度-50】 丫蛋这次的通报让沈稚枝迷迷怔怔,她疑惑歪头询问。 【人设维持度?这个是什么玩意?】 丫蛋此刻心情大好,携着笑意娓娓道来: 【宿主应该知道,每本书的人物,无论是配角也好,主角也罢,只要有在文中出现,都是需要自身人设的。 褚仇赤也是因为舔狗人设,才会在面对沈琴绶时变得跟傻子似的,也是因为这个人设必须让他爱女主。】 沈稚枝顿悟:【所以意思就是,褚仇赤的人设维持度若是崩了,以后不管沈琴绶怎么忽悠,他都不会上当受骗了?】 【是的宿主!】 沈稚枝眼眸弯弯,捂着嘴险些乐出声。 褚仇赤低眸凝着怀中的少女,思绪顿时清明,豁然开朗。 所以,当时在赤王府,她所言句句属实? 沈琴绶的确从那时起,便瞒着他与张家公子、李家公子接触甚密。 现在想来,许多事情分明有迹可循,沈琴绶与他出门时,断然不喜去闹市之地,都是到僻静河边,如此便是不想被她另外一些姘头知晓吧? 他简直蠢出天际,当时竟然未有丝毫怀疑。 【褚仇赤人设维持度-】 【褚仇赤舔狗值-】 丫蛋睨着神识里那虚空屏上关于褚仇赤舔狗值条直线下降,最后彻底隐匿消失,激动地浑身直颤。 【宿主!恭喜宿主!以后褚仇赤彻底脱离舔狗人设了!】 沈稚枝简直想摇旗呐喊,如果有唢呐的话,她甚至想吹一曲。 褚仇赤怒意磅礴,欲要起身。 “二殿下,你干吗?”沈稚枝连忙拉住他的胳膊。 虽然他的舔狗值清零了,但黑化值还在呢,他这般鲁莽冲出去若是一掌将沈琴绶拍死了,她这任务岂不是白完成了? 褚仇赤凤目冷厉,“本殿下此生,最厌恶的,便是欺瞒我之人。” “二殿下,不能杀她!”沈稚枝硬着头皮解释下去:“她既是授明皇后之意,那便相当于是明皇后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 “既是安插在本殿下这儿的眼线,那为何除不得?”他轻呵一声,漆黑狭长的眸子如豺狼虎豹般睨着不远处的两道身影。 “二殿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除去沈琴绶,日后还会有他人。倒不如将计就计,顺了明皇后的意。” 沈稚枝不放心的瞟了眼前方,压低声线继续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褚仇赤缓缓阖眼,不知思虑些什么。 良久后,才悠悠睁眼,漆黑的眸子讳莫如深。 “听你的便是。” 第53章 你说的,我便信。 待主仆二人离去,褚仇赤旋即下令暗卫将有毒之米粮全部处置。 那些有毒的粮食被尽数处理,未有丝毫遗漏,继而换上新鲜无毒的粮食以供后续使用。 同时,还特意派遣了几个精兵来镇守这粮仓,确保万无一失。 田间麦穗在夜风中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两人静静行至路径,均未出声。 沈稚枝转着眼珠朝旁侧瞥去。 便见褚仇赤神情严肃,眸色幽沉,似还在斟酌方才之事。 虽说他对沈琴绶动情与作者的人设设定有关,但毕竟二人实打实相处数载,想必会有些不舍吧? 沈稚枝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试探:“二殿下,你没事吧?” 闻言,他眸光微敛,“无事。” 沈稚枝抿唇,褚仇赤这的任务她也算是完成一半了,现在就剩下他的黑化值还没清零。 从现在起,她只需要多给他些体贴关照,保证他日后不再黑化,就算不做好事,也别干坏事就行。 想了想,她开口道:“二殿下,你有难过的事可以告诉我,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最起码把苦水倒出来,会让你好受些。” 褚仇赤脚步微顿,迎上她担忧的目光,声音低哑: “阿绶她,是继母后离世后,第一个对本殿下好的人。” 可他如何想得到,平日里对他呵护备至,嘘寒问暖之人,背地里却勾结他人陷害他。 褚仇赤思及此处,自嘲不已,眸中掠过冷意,“这世间处处是谎言和算计,真假难辨。” 沈稚枝沉默,她回忆起原着剧情。 作者曾一笔带过褚仇赤和沈琴绶二人的相遇。 柔贵妃逝世那日,年幼的褚仇赤在御花园内哭的凄惨,而这一幕正巧让跟着沈宏盛进宫赴宴的沈琴绶撞见。 沈琴绶那会年纪尚小,却早已精通人情世故,见他衣衫华丽,便知他必定身份尊贵,跑上前去慰问。 对于此时正处于极度悲伤中的褚仇赤来说,沈琴绶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划破黑暗的曙光。 人置身黑暗之中时,总会渴求那份钻进来的光。 那些反派便是为此将沈琴绶当成了他们的救赎,所以才会力图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路上拼尽全力,只为重获那道光。 沈稚枝叹气,随后抬眼,一字一句,认真道:“二殿下,这世间无处不存谎言,可总会有人携诚而来,陪君为百年,不为一夕。” 褚仇赤被这话所悸动,他稍抬眼帘,与她的目光撞上。 凝着她片刻,缓声道:“那,你呢?” “啊?”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惊得沈稚枝倒抽一口气。 褚仇赤那目光更是将她看得心虚不已,慌乱中,脚步一乱,踉跄朝前倒去。 即将摔出去之时,腰间瞬息被一股力道擒住,将她拽了回来。 下一秒,温热的气息将她包裹。 “走个路还能摔,笨死了。” 不及她松口气,上方就传来褚仇赤的责备声。 沈稚枝心虚不已,向后退去半步,抬头讪笑道:“天黑,没看清脚下有碎石,被绊住了。” 本想借机转移话题,谁料褚仇赤压根不想避开方才那问题。 他微俯下身,双眸清澈如水,语气噙着期待,“你,可也是陪君为百年,不为一夕?” “……”沈稚枝呼吸一凝。 他顿了顿,复而道:“可曾,骗我?” 他的声音极低,如竹叶落下之声,微不可闻。 沈稚枝心怀愧疚,她不敢与他对视,甚至连目光都不敢稍作停留,只得嗫嚅地噤声。 她又该怎么跟他说真话,她接近他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对他好也是为了完成任务。 这样可算不得什么携诚而来,就更别提什么陪君为百年,不为一夕了,或许用不到一年半载。 待任务完成之后,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此地,从此与他再无瓜葛。 虽不忍欺瞒,可理智大于感性,下一瞬,她便仰起脸笑道。 “臣女断不会欺瞒殿下,会一直陪着殿下。” 褚仇赤未语,欺身靠近,将她拥入怀。 田野间弥漫的气味,仅片刻便被他身上的气息覆盖下。 沈稚枝只觉面热,慌乱之下竟不知作何举动,只得任由其将她拥在怀中。 “如故,若是你说,我便信你。” 【褚仇赤黑化值骤减,为宿主统计最后黑化值为-70。】 …… 回到院落中,沈稚枝半躺在吊床上晃悠,想到褚仇赤所说的那句话,有些六神无主。 原本欺瞒他也不觉有何愧疚,可今夜他用那般期待的目光和语气问她时,她竟感到些许歉疚。 若他过后发现,沈琴绶待她好,为利而来。 而她待他这般,亦不单纯,心怀目的。 届时,他会是失望透彻,还是怒意横生呢? 【宿主,你在愧疚吗?】丫蛋的声音打破她烦乱不已的思绪。 “喂,你能不能别突然诈尸,很恐怖好吗?”沈稚枝瘪嘴吐槽。 丫蛋:…… 随后幽幽轻叹口气,“说愧疚的话……算是吧。” 【宿主无需对他们有情绪,他们只是文字罢了,待宿主离开界面,便不会再见面。】丫蛋轻声劝慰。 沈稚枝凝着夜空,不语。 【宿主想开些,实在歉疚,便好好完成任务,拉拢张嘉礼,让其成为主角团一员,有个好结局。】 “好结局?” 沈稚枝默了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微漾,缠绕在心间的结不知不觉散开。 系统说得有道理,无论如何欺瞒,不过只想让他有个好结局罢了。 只要他不和张嘉礼作对,日后便能在书中好好活下去,也算是她欺骗他的弥补吧? 【宿主,褚仇赤舔狗值已经清零,那接下来就是褚图的舔狗值了,宿主加油。】 丫蛋的话让沈稚枝再次抽了抽嘴角,天杀的,她差点忘了还有褚图。 “对了,你之前说过有三个反派,那剩下一个是谁?” 丫蛋抬手在虚空屏划了两下,懊恼发声:【剧情还未解锁,我也看不到第三个反派是谁。】 沈稚枝手动微笑,竖了个中指,“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丫蛋:【……宿主,你欺统太甚!】 第54章 你作何解释? 黎明已至,城外粥棚再次开张,平静无事。 直到晌午即将要收摊之时,人群蓦然传来声惊喊。 “啊!!!” 这突如其来的呼喊打破了原本的宁静氛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大家伙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循着声音望去,想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有人中毒了!有人中毒了!” 这一声惊呼令围观灾民们的恐慌情绪如藤蔓纠缠直上。 原本还在喝粥的灾民们吓得将碗都摔了,更有甚者匆忙跑到旁边催吐,各个眸噙惊恐。 喝完粥的灾民即便未察觉身体有何异常仍旧惊诧万分,生怕自身的毒发时间会晚些。 沈稚枝盛粥的手一顿,抬眼朝前看去。 中毒之人已然倒地不起,口吐白沫,嘴唇煞紫,身侧唯有一男子伏在他身上埋头大哭。 见此状况,灾民们也纷纷围上前去。 见其已没了呼吸,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心态不稳之人甚至哭嚎出声,场面变得十分混乱。 褚仇赤听到粥棚外的动静,唇角微漾,捏起茶盅,小啜一口。 啧,真没白等,自不量力的来了。 今日倒是学聪明了,还知晓寻个拱火之人。 眼见沈稚枝穿越人群而至,那男子哭的愈加肝肠寸断。 他恶狠狠仰首,伸出食指指着沈稚枝,气的发抖,“你们昨日下毒不成,今日又下此毒,如此草芥人命,天理何在?” “莫要胡说,我三妹妹心善仁厚,断不会做出投毒之事。” 沈琴绶自粥棚开张,便躲在角落看了许久,现下见万事俱备,只差临门一脚后,惺惺作态跑来挡在沈稚枝跟前。 此话一出,人群望向沈稚枝的视线掺杂仇恨及怒意。 沈稚枝恼怒非常,强忍着要揍沈琴绶一顿的冲动。 要不是她是女主,有着所谓的主角光环,受天道庇佑,真想把她嘎了,顺带看看她的心是不是黑色的。 沈琴绶故作担忧,蹙起眉头,继续煽风点火,“但连续两日都是三妹妹掌勺施粥,未曾离开半步,难不成未察觉过猫腻吗?” 沈稚枝气的直咬牙。 若前面那番话不过是浅尝辄止,那么后面这话便是将下毒的罪名硬生生扣她头上了。 这沈琴绶真是处处与她作对,死活不放过她。 沈稚枝欲要张口怼她,便听身后远远传来一声冷笑。 “呵,即是如此,今日就该有个公断。” 褚仇赤踱步走向沈稚枝身旁,嘴角噙着冷笑,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沈琴绶。 沈琴绶被这目光看得发慌,袖下双拳紧握。 她从未在二殿下眼中见过如此冷漠的神情,那如墨深潭仿若要将她吞噬了般可怕。 “仇赤哥哥,这投毒之事昨日便有一起,今日为何又……”心底慌乱,沈琴绶上前半步,欲要出手拽他衣袂。 褚仇赤只是轻飘飘扫了眼,随后不动声色躲开她的触碰,行至男子前方。 “……”沈琴绶话语顿时凝于舌尖,敛下眼帘,眸中晦涩不明。 褚仇赤居高临下与男子对视须臾,开口道:“你说这粥有毒,为何你还未出事?” “我还未曾讨粥喝,便见他喝了此粥后中毒身亡。” 男子愤而起身,将仅剩半碗的粥端起递过,那怒意横生的模样倒像受了天大委屈,“这碗粥便是我友人所吃下的粥,也是从你们那儿盛的。” 褚仇赤睨那碗中粥一眼,低笑,声音冷如冰雪,“是么?灾民遍地,大家为了填饱肚子早早便在此地讨粥,你倒是稀奇。” “我……”男子噎住,下一瞬如被踩到尾巴般炸毛,“照你所言,难不成是在怀疑我对他下毒吗?” “李壮,替本殿下盛碗粥来。” 褚仇赤并未搭理他,朝后一招手下令道。 “是!二殿下!” 男子听到李壮唤他二殿下,瞬间乱了方寸,眼瞳骤缩,险些脚软。 但仅一瞬他便释怀了。 那人说了,上头可是皇后娘娘,断然不会出任何差错的,即便他被关进牢房,皇后娘娘也会救他。 即便是二殿下又如何? 皇后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除了皇上,便是皇后最大。 只要完成此事,他就能拿到丰厚银两,高枕无忧。 想到此处,男子挺了挺胸膛,毫不畏惧对峙。 李壮很快将粥盛上,递给褚仇赤。 褚仇赤摩挲着碗身,抬眼询问:“你确定他是因这粥而毒发身亡?” “自然,亲眼所见还能有假?”男子咬牙硬气道。 瞥他一眼,褚仇赤冷笑,“你可知,手无实证便敢来此肆意污蔑,一旦出错,你该受何惩处?” “小人贱命一条,任由二殿下处置。”男子深呼口气,咬牙坚持。 “好,那便记住此话。” 闻言,褚仇赤不作犹豫。 他端起碗,将那碗中的粥尽数咽下。 “二殿下!”李壮惊呼。 “仇赤哥哥!”沈琴绶呼吸一凝,惊吓过度,连退几步。 毒几个灾民事小,若二殿下都中了毒,那便是大事了。 皇上如此宠溺二殿下,必将此事彻查清楚,那到时她该如何全身而退? 恐惧感蔓延至全身,沈琴绶惊恐捂住嘴巴,唯恐发出半点声音。 张嘉礼惊诧之余,扫了眼周遭,却见沈稚枝面容冷静。 低眸默想片刻,再度抬眸,他心底有了答案。随后悄无声息敛去眼底本有的诧异之色。 褚仇赤这舍身试毒的作为,任由何人,只要不是傻子,都知晓今日这毒,绝非在粥里。 此事,另有隐情。 本还端着粥犹豫的灾民们见状,立刻将粥尽数喝完。 二殿下都敢喝,那这粥铁定没有任何差错。 将粥尽数饮尽,褚仇赤迎上男子那双惊诧莫名的眼神,黑眸透着寒光。 男子噙在唇角的笑意,至此凝固。 随后,他眼睁睁看着褚仇赤将碗平举至他跟前,松手。 “啪!” 瓷碗落地,碎声刺耳,惊得男子双腿发软,直挺挺跪下。 褚仇赤阴鹜眸子掺上冷意,周身气场倏然变得狠戾,“粥里,根本无毒,你作何解释?” 第55章 杀人灭口 沈琴绶顿如跌入冰冷湖中,五脏六腑无一不叫嚣着寒冷至极。 怎会如此?她亲眼看着小桃下药,这米怎会无毒?究竟是何缘故? 男子惊恐至极,连连叩头,“二殿下饶命!二殿下饶命!兴许是他,他是……误食了其他东西,不知者不罪,二殿下看在小人太过忧虑的份上,饶小人一命。” 褚仇赤鄙夷瞥他一眼。 呵,方才还是贱命一条任由处置,现下便悔了? 沈稚枝挑眉,饶有兴趣的睨着沈琴绶那倏然煞白的脸,不禁感叹。 小说诚不欺我,原来人惊恐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肉眼可见发白。 “那还真是巧了。” 端详够后,沈稚枝上前两步,唇角微扬,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缓缓道出: “黎明时分,碍于昨日投毒之事尚未查清真相,二殿下忧心今日再出差错,特去粮仓检查了一番。” 说到此处,她微顿,眸光若有似无转向沈琴绶。 便见她煞白的脸上多了些惊恐,目光空洞的凝着脚下,似不敢面对接下来的事。 沈稚枝暗暗冷笑,继而道,“故发现,粮仓内的米粮不知被何人,投下了曼陀罗毒。但此事,只有我和二殿下知晓,不知你是如何断定这粥有毒的呢?” 随着沈稚枝一语落下,那男子惊恐备至,身体止不住发颤,手指骤凉。 沈琴绶立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软,失了气力。 怎,怎么会? 二殿下怎会发现此事?他向来对赈灾之事漠不关心,又怎会去巡查粮仓? “下毒者竟是你!害得我们错怪少卿大人!误会二殿下!你其罪当诛!” 围在旁侧的灾民们见状群情激愤,叫嚣着要将这男子碎尸万段,幸得衙役将他们拦住。 褚仇赤微微垂首,额间碎发遮住他眸中神色,语气沉凝,“究竟是谁指使你做此事?” 那男子惶恐万分,不断磕头求饶,“二殿下,二殿下,小人是真的不知此事啊,请二殿下饶命。” “放心,本殿下自然不会杀你。”褚仇赤低沉嗓音响起。 男子陡然抬眼,不及致谢。 便见其至怀中掏出把短刃,微沉下眸:“本殿下要你生不如死,遭受百般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子浑身猛颤,竟连跪都跪不稳了。 “李壮,将他押入大牢。”褚仇赤下令。 眼见李壮欲要上前擒拿,男子陡然抬头,惊慌失措的眸子染上绝望,“二殿下饶命!二殿下饶命!” 褚仇赤充耳不闻。 直到李壮将他擒住,他才嘶吼道:“二殿下!小人说!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啊,二殿下。” “哦?”褚仇赤唇角微翘,袖下把玩着那短刃,眸里尽是冷意,“被逼无奈?何人逼迫你?” 男子挣脱李壮束缚,踉踉跄跄扑倒在地磕头认错,“二殿下,那逼迫小人之人是……” 刷──! 未等男子开口,破空声急遽传来,凌厉气流呼啸而过。 下一瞬,镖状暗器击中男子的喉咙,张口间再也发不出声。 鲜血四溅,全场哗然。 “啊!” 沈琴绶更是吓得不轻,重重朝后退了几步。 褚仇赤眸光骤冷,顺着暗器而来的方向望去,却只见到抹黑影迅疾离去。 他双目赤红,怒道:“来人!寻大夫!” 在旁侧久久未语的张嘉礼缓步走去,蹲至男子身旁,伸手探去,已无鼻息。 他眉心微蹙,良久才道,“致命之处,绝无生还可能。” “好!好!真是好计谋!”褚仇赤双目噙冰,声如九天寒冰,目光如炬直逼沈琴绶。 沈琴绶吓得不轻,全然未察觉褚仇赤的目光,仅是直愣愣瞪着脚下已无生息的男子,惊恐之余却又在庆幸。 幸得皇后娘娘相助,将其诛杀。 如若不然,这贱民将明皇后身份挑明,暂且不说明皇后会受何惩戒,她必定也难逃其咎。 “仇赤哥哥,阿绶好怕。”沈琴绶换上期期艾艾的可怜模样,莲步轻移至他身旁,抬手挽住他的手臂。 褚仇赤垂眸,看向那双肤如凝脂的手,再将视线缓缓移至沈琴绶的脖颈,双眉紧蹙。 沈稚枝睨着他的视线,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别动冲啊哥们! 绝壁别冲动! 好在褚仇赤只是轻描淡写的扫了眼,便移开视线,“将尸体清理干净,往后粮仓和粥棚多派些人镇守,未有本殿下授意,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 …… 投毒之事总算告一段落,众灾民纷纷出言表达歉意。 褚仇赤本不想理会,却遭不住沈稚枝。 只好在她威逼利诱的目光中耐着性子安抚灾民。 沈琴绶惊得六神无主,任由褚仇赤周身戾气缠绕,仍旧黏着他愣是不肯松手。 沈稚枝眼看褚仇赤忍耐已达极限,知道再这样下去,他指不定会一掌拍飞她,只得上前将沈琴绶拽走。 迎上沈琴绶恼怒面容,沈稚枝勾唇笑道,“姐姐,光天化日之下,这般缠着二殿下,有失体面啊。” 沈琴绶冷眼睨她一眼,不作纠缠,毫不留情转身欲要进粥棚内寻褚仇赤。 沈稚枝灵活绕到前方,将她挡住,笑容得意,“姐姐,二殿下说了,未经许可,皆不得入内。” 这沈琴绶看来真是被吓糊涂了,褚仇赤那巴不得她滚的样子,她竟然未能察觉分毫? 再者,做出这样的事,她竟然还有脸缠着褚仇赤。 真是小刀划屁股,开了眼了。 “妹妹,你此举何意?二殿下尚未开口,你便如此肆意妄为,不许我入内,是否有些过了?” 沈琴绶眸光凌厉,含有杀意,单是那目光便能将她杀个千万遍。 可那语气却是柔弱委屈,任谁看了都要以为她被自己欺负至此。 沈稚枝现在丝毫不怂,毕竟褚仇赤对她的舔狗值已经归零,啊不,甚至比归零还惨不忍睹,都成负数了。 她就不信了,就这样沈琴绶还能扭转局势。 她仰着脸得意道,“这是二殿下的意思,若不信,你喊他出来对峙便是。” “你!” 未等沈琴绶开口,褚仇赤便掀开粥棚布帘缓缓走出。 沈琴绶眸光亮起,瞬息上前,“仇赤哥哥,我……” 第56章 告状褚图 “她说的对,这粥棚你日后不必再来了。”褚仇赤不动声色朝后退了半步,眼中含冰,一瞬不瞬睨着她。 沈琴绶如遭雷击。 她扭头看向来者,声音急切,“仇赤哥哥,你为何对我这般态度?是阿绶做错什么了吗?” 褚仇赤冷笑,却不答话。 沈琴绶心中大急,推开挡住她视线的沈稚枝,声音更显急切,“仇赤哥哥,是不是她在你面前说了什么?是不是?” 言罢,还悲拗转眼看着沈稚枝,泪眼婆娑: “三妹妹,你究竟对仇赤哥哥说了什么?为何处心积虑见不得我好?” 沈稚枝抬眼看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果真,这原着作者脑子就是有泡,就是十足的神金冰,那么多人设的女主,偏偏要选个绿茶海王。 害她还要为了修正剧情,穿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来受这罪。 “这施粥三日,出现两次投毒案……”褚仇赤不再往下说了,可眼底的冷意却直逼得沈琴绶节节后退。 她不敢置信抬眼,“仇赤哥哥,你怀疑是阿绶下毒吗?” 见前方之人伫立原地,却迟迟不语,沈琴绶心里咯噔一下,止不住颤抖。 难不成二殿下真的知道了?知道是她下的毒? 不可能! 按照二殿下的性格,若真知道了此事是她为之,即便饶她一命,也会让她生不如死。 既非如此,断是沈稚枝这个贱人在二殿下面前说了什么,才让二殿下对她产生疑心。 阴险卑鄙,真令人作呕。 沈琴绶狠狠咬唇,阴霾自她眼底迅速攀爬。 可当抬眼时,却是泪眼盈盈,盯着褚仇赤足有半晌后,愤然离去。 “拜拜咯,姐姐。” 沈稚枝见她那吃瘪的模样,乐的眉眼弯弯,就差没拍手欢呼。 还不忘扭头朝褚仇赤眨眼,“二殿下,我以一人之力替你挡住她的攻势,厉害吧?” “嗯,厉害。” 褚仇赤睨着她得意忘形的样子,也不泼冷水,顺着她的意答道。 “咕咕~”沈稚枝的肚子不合时宜响起。 她略显尴尬的瞟了眼褚仇赤,“嘿嘿,二殿下,臣女带你去吃些好吃的,怎么样?” “本殿下不吃馄饨。” 想到那日沈朝同他说得那些话,褚仇赤脸色骤黑。 沈稚枝细凝他的神情,便知他此刻想得是什么,不禁笑得开怀,暗忖这褚仇赤真是个幼稚鬼。 她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二殿下今日为民造福,且任劳任怨,臣女不敢怠慢,定会让二殿下满意。” “嗯。”褚仇赤眉梢轻挑,颔首。 沈稚枝向前一步,抬手谦让状,仪态万千,“谢二殿下赏脸,二殿下请先行。” “拿腔作势。还不走?”褚仇赤抬眼凝着她谐谑的模样,口中虽这般说着,可眼底掠过的宠溺竟连自身都未能察觉。 “来啦来啦。”她着急追上,叽叽喳喳在他身边喧嚷,“二殿下,你喜欢吃什么啊?甜的咸的还是辣的?有何忌口么?” “聒噪。”褚仇赤瞥她一眼。 沈稚枝可怜兮兮的噤了声,略带不满,却声如蚊呐,“就是想问问你喜欢吃什么,不问就不问……” “……” 褚仇赤默了默,良久,清清嗓子。 “咳,聒噪便聒噪些吧,本殿下不讨厌。” …… 沈琴绶失魂落魄行至街道,杏眼蒙上一层冷意,眸中的怒意近乎要将她燃烧殆尽。 沈稚枝!她定要想办法将她除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二殿下竟被沈稚枝蛊惑的团团转,自己所想做的事,只要有她的出现定然会失败。 沈稚枝何时变得如此精明?昔日任她欺凌分明都不敢吭声。 “阿绶?”低沉声音至身后传来。 沈琴绶回头望去,便见褚图肩披貂毛踱步而来。 见她眼眶通红,褚图眉头紧皱,“怎么了?阿绶?你哭过了?” 见到来者,沈琴绶眼底掠过狂喜。 她怎么没想到呢?还有三殿下呢! 三殿下向来宠她,虽然她不知道那日他为何没对沈稚枝下手,但若她旁敲侧击一番,三殿下定饶不了她。 思及此处,眉头一纵,计上心来。 “图哥哥!” 沈琴绶猛地扑上去,跌入他的怀中,低声啜泣。 软香入怀,褚图不由慌乱,片刻才道“怎么了?阿绶?” 沈琴绶身躯颤抖,素手紧扣住他腰间,“图哥哥,阿绶是不是很惹人讨厌?为何,为何……” 她哽住,紧紧抿唇,只哭不语。 “阿绶莫哭,受了何委屈?告诉本王,本王定叫他们千倍万倍奉还。”褚图将她揽在怀中,深沉眼眸,漆黑慎人。 沈琴绶声音柔软,娇滴滴哽咽道,“图哥哥,阿绶很惹人厌吧?不然为何妹妹总是那般对我?” 听沈琴绶提到她,褚图眸光掠过诧异,“沈稚枝?” “此次赈灾施粥,阿绶见城外灾民众多,心生怜悯,想去帮忙,谁料……”沈琴绶声音几度哽咽,直到再也发不出声音。 若忽略掉她眼底的戾气,那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着实令人动容。 褚图心中有数,眉眼下的红痣因怒意更加妖艳泛红,“她又将你赶出来了?” 沈琴绶咬唇,在他怀中点头,复而道: “近日粥棚事故频发,偏巧这两日阿绶均在那里。不知妹妹对二殿下所言何事,以至二殿下对阿绶避如蛇蝎,甚至怀疑阿绶下毒害人。” 沈琴绶越说越委屈,“图哥哥,阿绶从未觉得自己是这般令妹妹憎恶的姐姐。” “阿绶,你自幼心善,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又怎可能干这种事?” 褚图脸色阴沉到令人不寒而栗,他轻声安抚着她,“放心,此事本王定会给你个交代,沈稚枝那里,本王断不会放过她。” 那日他宽宏大量放她一马,仅因她对他实属情深,令他下不去手。 可若她一而再再而三欺负阿绶,便别怪他不客气了。 “图哥哥,阿绶只是不想妹妹误会,你同她解释便好,莫要伤她。” 沈琴绶伏在褚图胸膛,啜泣不止。 却无人察觉她那小巧精致的面容爬满狰狞笑意,眼底恨意昭然。 沈稚枝,这次你死定了。 第57章 朱申复仇 天下第一楼不愧是南礼月星城内最繁盛之地,客人们三五成群围坐在桌前,谈笑风生,饮酒欢歌。 沈稚枝前脚刚踏入,弥漫着浓郁的酒香和美食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人垂涎欲滴。 一层歌舞喧哗,乃是平民百姓寻欢作乐之地。二层则是雅间,环境更为雅致,仅有贵客方可入。 沈稚枝落座雅间内,惊叹得将脑袋探出围栏外,眯着眼盯着楼下丝竹歌舞啧啧赞叹,“不愧是天下第一楼,果真不错。” “小心摔下去。” 褚仇赤伸手将她的脖颈后领揪住,她即刻便像只小鸡崽似被拎回去。 沈稚枝嘿嘿一笑坐稳,盯着膳食陆陆续续送上。 她撑着脑袋,瞠目结舌盯着圆桌上香气四溢、精心烹饪的一大桌佳肴,掰指细数,足有十几道菜,奢靡至极。 只是看着这一桌珍馐佳肴,沈稚枝着实高兴不起来。 要知道,除了那日搜刮的钱袋外,她囊中空虚啊。 “怎么了?不合口味?”褚仇赤见她迟迟未动,眉头微蹙,“既如此,本殿下叫他将这酒楼中所有膳食都上一遍。” 说罢,欲要起身。 “诶!不用不用!”沈稚枝伸手将他拽住,故作姿态道,“只是,如今国库空虚,灾民遍地,仅我们二人便满桌奢华,未免太过铺张浪费了。” 虽然肉疼银两,但毕竟是她开口请人吃饭,总不能抠抠搜搜的吧? 褚仇赤顿了顿,凝着她片刻,欲言又止。 连宫中半分衡量不了的普通菜肴,竟就叫她高兴成这样? 庶出之女向来不受待见,想必她在丞相府也是吃了许多苦。 思及此处,褚仇赤眸光冷下,眸底浸满凌厉寒光。 看来,哪日该去丞相府替她撑撑场子了。 “二殿下,米快粗啊。”沈稚枝见他不动,含糊不清的催促道。 这么一桌菜,又在这南礼月星城最繁华地段,起码也得上五十两银子吧? 呜呜呜,大破产。 见她将腮帮子塞的鼓鼓囊囊,还不时抬眸点评佳肴的模样,褚仇赤忍俊不禁。 他低眸浅尝口炖汤,熟悉滋味弥漫在唇齿间。 这汤…… 褚仇赤蹙眉,略思索后,眸底寒意阵阵。 他如何能忘得了这汤羹的味道? 不就是沈琴绶在他风寒之时,口口声声念叨亲手熬炖的汤羹么? 现下看来,他那时感动至极的模样在沈琴绶眼中定像跳梁小丑般可笑。 褚仇赤眸底冷冽非常,收力,险些将瓷勺震碎。 【褚仇赤舔狗值-加省略号。】 突如其来的通报让沈稚枝扒饭的手猛顿。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降舔狗值了? 她狐疑瞥他一眼,见他冷眼盯着那汤羹后,顿时了然。 这沈琴绶自小被拥护长大,哪会煮什么汤羹?可又想在褚仇赤面前立人设,索性她就经常差人去酒楼份汤羹送到褚仇赤府上。 文中倒是没交代哪个酒楼,没想到就是这家,还瞎猫碰上死耗子恰巧让褚仇赤点到了。 “噗。” 沈稚枝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褚仇赤眼含困惑看来,她立刻心虚低头,继续扒着碗中的饭。碎发乱飞,几欲被她顺着木筷喂入嘴中。 褚仇赤默了半晌,才伸手将她鬓角发丝挽回耳后。 沈稚枝浑身一颤,骤然抬眼,两人视线交汇,气氛凝固。 “终于让老子逮到你了!” 陡然,一道含怒厉喝传来打破这尴尬局面。 紧接着哗啦一声巨响,木桌被掀翻在地,佳肴尽数跌落一地。 酒楼上下宾客惊呼一声,丝竹声凝住,皆抬眼看来。 沈稚枝筷中夹所夹的汤浴绣丸落地,肉疼得看了眼遍地狼籍。 随后愤懑转身,撞上双闪着暴怒的瞳孔。 发现来者是何人时,顿感无语,“怎么又是你?” 朱申自那日被沈稚枝踹晕过去后当众出丑,感觉颜面尽失。 特别是听到自家小厮说她还胆大妄为抢了他的银子,更是怒火中烧。 从小便被娇生惯养,没有受过半点窝囊气的朱申哪能忍得下如此羞辱? 这几日特意带了不少家仆,就是为了哪日能够逮到这臭丫头给她个教训,把面子都找回来。 “老子今天非要给你个教训!” 朱申怒不可遏,身后家仆也随着他的步子渐渐逼近: “若是识趣点,便给爷磕十个响头,爷还能考虑让你不受这皮肉之苦,让你做爷的小妾,从此锦衣玉食,享之不尽……啊!” 朱申唇角勾着猥琐笑意,边说着边将那咸猪手抬起。 须臾之间,箭矢如闪电刮破长空,惊起一道嗡鸣,直击朱申。 其箭威力极大,竟径直刺穿朱申抬起的那只手。 “啊!我的手!我的手!谁,谁他妈偷袭老子!”朱申看着掌上穿透而过的箭矢,痛的面目狰狞,四处张望寻找始作俑者。 “做你的什么?”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携杀意而来,褚仇赤缓步走来。 “胆敢重伤老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朱申疼的嗔目裂眦,咬牙切齿怒喝。 这人真是熊心豹子胆,若非受了箭伤疼痛难忍,他随时都要上前拼命。 “做你的什么?”褚仇赤黑眸沉沉,并未理会他的话,重复询问,眼底仿若噙着万千冰霜。 朱申被他的视线盯的发寒,往后撤了两步,招呼着身后的家仆,“上!都给老子上!把这贱民给我狠狠收拾一顿!” 褚仇赤长腿猛扫,冲在首前的仆人手执长剑,瞬息撞上木柱,随后反扑回红木地面,猛呕了口血。 身后家仆面面相觑,显然有些惶恐,不敢再向前。 “都给老子上!谁弄死他!老子给他一百两!”朱申赤红着双眼,完好那只手不断推搡着那些停滞不前的家仆。 被金钱诱惑壮了胆,几人不作犹豫,猛扑上来。 褚仇赤近战并不出色,沈稚枝看着黑压压袭的家仆,迈步想助他一臂之力。 却被他一把拉至身后,沉声道,“莫动,有本殿下在,他们动不了你分毫。” 沈稚枝被这么一拉,身体向后退去,眸光无意间扫过楼下,却在角落里看到了抹熟悉身影。 第58章 找死。 张,张嘉礼?! 他怎么会在这里? 褚仇赤往后闪了一步,眸含冰霜,如同看死人般睨着扑来的几人。 “找死!” 他右腕轻抬,眼中杀意骤起。 沈稚枝早已被那道身影惊得六神无主,猛地回神来后,强拽下褚仇赤欲抬起的手。 她急忙开口,“二殿下,不行,不能杀人。” 张嘉礼日后登上皇位,便是明君,一呼百应,人人推崇。 他向来公正严明,若褚仇赤杀戮成性,引百姓愤懑,张嘉礼定会应百姓号召,将其诛杀。 所以想要让褚仇赤日后无恙,便只能叫他做个好人。 褚仇赤愣神之际,沈稚枝眸光紧锁,横飞一脚,狠狠地踢向迎面扑来的家仆。 巨大冲击力使得领头家仆不得不往后倒去,身后之人未站稳脚跟,几人呈叠罗汉似,你压我,我压你,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褚仇赤愕然低眸,凝着神色冷静,还保持进攻姿态的少女。 她……习过武? 沈稚枝收回脚,苦巴巴地揉着因用力过猛而疼痛的胯。 这具身体过于柔弱,前几日的几脚踢踹,经过数日修养才稍有好转,今日这一踢,恐怕又要抽筋了。 哀叹完毕,她将视线朝楼下望去。 “啊!张大人来了!” “张大人!” …… 以往不觉有何奇特,可直到这一刻,沈稚枝才直观感受到何为主角光环。 匿于角落,那道修长笔直的身影如蔽云之月,若经拨开,其芒万丈。 携着四周惊叹之声、千倍万倍的敬仰目光。 至踏道,亦步亦趋,驻足众人眼前。 满堂寂静,唯有他白袍翻动之声撩拨着众人心弦。 这便是张嘉礼。 这便是南礼月星城百姓们,所能给予他的,最高礼仪。 “二殿下。”他微俯下身,行礼。 褚仇赤眼神冷硬如铁,并不理会他,径直拾起地上掉落的长剑,眸光直逼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朱申。 朱申早在张嘉礼唤出那句‘二殿下’之后吓得魂不守舍,现下见褚仇赤将视线落他身上,更是脚下一软。 他面容苍白,猛然跪地朝张嘉礼爬去,连连叩首: “求张大人救小人一命,小人知错了,不该在此处为非作歹,小人愿受惩戒,求张大人替小人求情,救小人一命。” 见朱申掠过褚仇赤扭头去求助张嘉礼,沈稚枝再次惊叹南礼月星城百姓们对张嘉礼的依赖程度。 褚仇赤的本性他们并非不知,可他们仍旧相信,即便身陷囹圄,张嘉礼也能予他们一份希望。 沈稚枝缩着脑袋瞥了眼褚仇赤,却见他仍旧眼含冰霜,眸光带着杀意一瞬不瞬盯着朱申,似乎并不为此事感到愤怒或是其它。 沈稚枝庆幸之余微微苦笑,这家伙还真是对任何事都不屑一顾啊。 张嘉礼站定,眸中漾着疑惑看向遍地狼藉,半晌才道:“二殿下,今日之事,臣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 “是么?那你倒是说说,今日这件事,他该如何惩处?”褚仇赤手执长剑,倏然将剑刃横在朱申脖颈上,唇角噙着冷意。 沈稚枝看着褚仇赤这模样,一颗心悬起,不上不下。 张嘉礼凝着朱申那抖得近乎要晕厥的样子,微微皱眉,“二殿下,照大储律例,当街斗殴者,羁押入狱,酌情判定关押几载......” “当街斗殴?他仅此这一罪吗?张大人这般果断断案,如何担得起少卿大人一职?” 褚仇赤不屑冷笑,今日之事触碰到他的底线,这朱申,他非除不可! 张嘉礼并不慌乱,垂下眸子,“微臣仅知这一项罪名,不知二殿下还有何补充?” “好!那本殿下便一一告知。” 褚仇赤眼神一暗,眼中的冰霜几乎要凝成实体,“他以下犯上是其二,辱骂本殿下是其三,随意一条便够他死无葬身之地。” “不知者无罪,他不知二殿下身份,这才冲撞了殿下。” 张嘉礼俯身,语气恭敬,“殿下若心含怨气,便加责五十大板,以示惩戒,可好?” 褚仇赤蹙眉,“若本殿下——” “张大人此意正是殿下心中所想啊!” 褚仇赤话音未落,沈稚枝便一把将他的手腕环住,笑嘻嘻凑近。 沈稚枝说着,还不忘扭头睨着身后那群家仆,“二殿下心怀仁厚,你们还不快谢恩?” “谢二殿下饶命!谢二殿下饶命!”那群家仆愣了须臾,待反应过来后连连叩首。 朱申见状,也顾不上其他,跟着众人一同叩谢,“谢二殿下不杀之恩,日后朱申定不敢再犯。” “......” 褚仇赤脸色骤黑。 他幽幽将眸光掠向身侧笑颜如花的少女,却见她丝毫不慌,只是歪着脑袋满脸无辜的模样。 这家伙,何时变得如此大胆?竟能屡次三番擅自揣摩他的心思。 令他更无奈的是,此举,却恼不了他分毫。 沈稚枝目光切切地望着他,盼望他能如她所愿般说下去,轻推他的手臂,缓声道:“二殿下,快些,他们正在对殿下您谢恩呢。” 褚仇赤耳尖发热,顺驴下坡之语欲要脱口而出之际,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在她面前似乎没了威严,顿时蹙了蹙眉。 “本殿下的心思,也是你能随意揣测?” 褚仇赤眉头轻挑,不易察觉的清冷气息涌动,惊得沈稚枝抬眼望去。 不是吧?!他还想动手?! 褚仇赤执剑的手猛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朱申脖颈上去。 满堂皆惊! 沈稚枝更是惊恐闭眸,不敢再看接下来人头落地的惨状。 完了!一朝又要回到解放前! 虽酒楼上下大部分宾客都同沈稚枝那般别开视线不忍目睹,可却还有些胆大的将所见之事高声呼出。 “二,二殿下没杀他,只将他的头冠削了!” “二殿下竟未伤他分毫?!” “我还听说了,二殿下这几日替城外难民施粥呢,今日我出城一趟,便听那些难民说二殿下宅心仁厚,对他们体贴入微。” ...... 在这满堂喧嚷声中,沈稚枝惊愕睁眼,率先便见到张嘉礼眼含诧异睨着某个方向。 她顺着张嘉礼视线看去。 褚仇赤执剑立于朱申旁侧,可那剑上并未沾血,视线下移,仅有一撮黑发和银冠落地。 第59章 败家爷们褚仇赤 朱申早已吓得心胆俱裂,他定定看着那落下的银冠,直挺挺往后仰去,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恭喜宿主,褚仇赤黑化值-65】 电流声掠过脑海,沈稚枝心跳似停了一拍,而后如擂鼓般响彻。 “二殿下!”她眼神陡然亮起,又惊又喜,禁不住高呼一声。 褚仇赤没杀他?剑都悬朱申脑门上了,他也没下手?这简直是跨世界级的飞跃啊! 感受到她炽热的目光,褚仇赤轻飘飘扫她一眼,故作冷厉,“本殿下可没说放过他,削发代首,若下次还犯,本殿下定叫他尸骨无存。” 沈稚枝一步作两步向前,下意识扫了眼上下酒楼的宾客们。 唇角笑意清浅,“二殿下总是这般,虽嘴不饶人,可臣女是明白的,殿下待人和善,是个好人。” 随后,还不忘朝着楼下高声感慨道: “殿下赈灾施粥那日,生怕灾民未能饱腹,还自掏腰包将整个南礼月星城的馒头都买下,让臣女感动至极。” 沈稚枝虽语调柔和,却足以让整个酒楼之人听个真切。 言罢,满堂哗然,皆交头接耳谈论起来。 “是啊是啊,鄙人家中便开了数家包子铺,有日馒头一扫而空,还要加急做呢。” “原是如此,怪不得有一日在下去了数家包子铺都买不到馒头。” “二殿下当真仁善。谣言止于智者,我等惭愧啊。” ...... 沈稚枝小鹿般精明的双眼左右乱瞟,聆听着四周议论之声,唇角微微漾起笑意,窃喜不已。 张嘉礼头顶男主光环,无论如何他都会坐上皇位,但他秉公持正,即便是万恶之人,只要肯改过自新,他定会给机会。 褚仇赤的黑化之路她要阻止,亦要在此之前让他能够获得百姓们的好感爱戴。 只有这样,褚仇赤才会在张嘉礼登基后,安然无事,一生顺遂。 “......” 褚仇赤身形微顿,循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酒楼四周,安静听着满堂对他的溢美之言。 褚仇赤何尝聪明,他又怎能不知她说此话之意? 可他向来被唾弃惯了,听着这些人的称颂,并未觉得有多欢喜,甚至有些苦恼。 往后,难不成在她面前,他都要做这虚与委蛇之事吗? 褚仇赤无意间瞥去,却见她冲着他笑眼弯弯,见他看来,还得意忘形的晃起小脑袋。 褚仇赤:“......” 蓦然间,心底无端划过难以言说的情绪。 罢了。她既想看,那他便顺着她装下去,即便要装一生,也好。 张嘉礼于身侧,若有所思凝着沈稚枝,须臾才淡下目光。 他上前两步行了一礼:“二殿下,既无其他事,那微臣便将他们先押往牢房,择日再审。” “嗯。”褚仇赤微微颔首。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周遭连绵不断传来的赞叹声,只觉得浑身别扭至极。 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氛围,提步转身下楼,看都不看一眼,随意将一锭银两扔给身旁的店小二。 “二殿下,我们难道不再吃点东西了吗?二殿下……” 沈稚枝见他并未回应自己,依旧旁若无人地向前走着,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她一边紧紧跟随在褚仇赤身后,一边还不忘扭过头去,朝着张嘉礼挥了挥手道:“张大人,那便有劳您了,稚枝失陪了哦。” 说完,她便迅速回过头来,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前方那个修长挺直的身影。 张嘉礼眼神澄澈,目光紧紧追随,直至少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酒楼外。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炳若日星。 千盏明灯挂于灯市,宛若天河之上的璀璨繁星,街上人烟稠密,袂接肩摩,人们穿着华丽的服饰,穿梭于灯火辉煌之间。 “二殿下,说好今日由臣女招待的。” 沈稚枝眼光闪烁,从怀中掏出所剩无几的钱袋递给他,“若是不够,日后臣女再招待二殿下一次。” 褚仇赤停下脚步,凝着她那献宝似的眼神,抿抿唇,良久才轻哼了声。 “白痴。” 啊? 沈稚枝满头问号,愤愤瘪嘴。 给他钱怎么还骂人嘞?! “若真想感激本殿下,便跟本殿下来。” 褚仇赤步伐矫健,朝灯市走去,行于摊前停下。 沈稚枝瞠目结舌凝着前方,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瞪去,发现他的的确确立于灯摊前。 【我去,褚仇赤他竟然跑到灯摊前?他不会想放祈天灯吧?他竟然会玩这种玩意?文中也没描述啊。】 丫蛋也有些不敢置信,愣愣开口:【许是黑化值下来后,性格也变了?】 小贩见褚仇赤身穿不菲锦袍,瞟了眼跟在其身后的沈稚枝,笑意顿时漾于脸颊。 “公子,身后那位姑娘是您夫人吧?您俊朗无双,她月貌花容,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闻言,褚仇赤唇角轻勾,余光睨了眼身后之人,并未解释。 小贩走南闯北,早已熟知人性,见眼前的公子眼底含笑,便知自己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嘴角笑意骤深。 “两盏,多少银两?”褚仇赤随手拿起两盏祈天灯。 “您可真是来对了,我这儿的祈天灯啊,可灵验了,大师开过光的。” 小贩神秘至极的压低声音,“两盏,只需要十两银子,无论许何心愿,都将灵验。” 沈稚枝刚迈进摊前便听到这话,脸色骤然黑起。 他奶奶的! 虽然她不懂古代的物价,但是这俩破灯撑死都不可能需要十两银子好吗? 果然古今中外,都有奸商。 沈稚枝气势冲冲向前要去理论,却见褚仇赤大手一挥,两锭白银放在小贩摊前,还大方道,“剩下的不必给了。” 沈稚枝:??? 不是,这兄弟,钱是这么花的吗?败家爷们啊! “诶,诶,公子果真识货,此灯定祝公子心想事成......”小贩笑意顿时浮上眉眼,笑得连连点头哈腰。 沈稚枝气冲冲上前,一掌“砰”地落在摊位上,震得周围的人都为之侧目,“你个骗子,骗人胆敢骗到姑奶奶面前,这破灯哪值两锭白银了?” 第60章 被绑架。 小贩急忙将银子塞入怀中,敞开笑颜道: “这位姑娘,小的从不说假话,这祈天灯当真开过光,极其灵验的。隔壁村大婶的母猪未曾生过幼崽,放了小人这灯之后你猜如何了?” 他一拍大腿,大喝道:“诶!怀了!生了足足十只呢!” “你他令堂的是不是看我像极了那十只幼猪的其中一只?”沈稚枝眸光冷冽,愤然道:“不管几只,快把银两还来,你个骗子。” 商贩灵活躲闪,随即将目光放在身后的褚仇赤身上,诚恳求助,“这位俊朗的公子,小的从未说过假话啊。” “谁信你啊,赶紧把钱还回来!”沈稚枝说着,欲要伸手扯那商贩的领子将银子夺回来。 这时,一只手突然伸来将她的后领子拉住。 沈稚枝被身后力道一阻,愣是在原地张牙舞爪,迟迟未能向前,反而被揪着往后拖去。 眼见小贩离她愈来愈远,还朝她举起两锭银两笑眯眯的吻了一口,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她用全力挣开其束缚,“二殿下!他满嘴谎话,这俩破灯哪值这么多银两?还开光呢,臣女这就回去让他脑袋开瓢。” 褚仇赤睨她一眼,挑眉,“本殿下倒觉得他并未骗人。” “可是他——” 不及她说完,他便垂眸凝着她,微漾唇角:“他方才说本殿下俊朗无双,说你月貌花容,还说......” 话语凝于舌尖,他眼眸敛下,倏然转了弯,“总之,他说得这两件,难不成也是在哄骗本殿下么?” 沈稚枝轻咳,臭屁的甩了甩额间碎发,“诶,您别说,您还真别说,这都是有目共睹的嘛。” 褚仇赤唇角微微上扬。 沈稚枝暗暗叹气,说这家伙单纯吧,他在原着又杀戮成性,对己对他,毫不手软。 可若你说他不单纯吧,他又能被夸两句便信了这油舌滑嘴的小贩。 “算了,既然二殿下这般说了,臣女便看在二殿下的面子上饶他一命。”沈稚枝抬眼笑靥如花。 “嗯。” 两人行至河岸边,这儿便是南礼月星城百姓们放祈天灯之处。 才子佳人引得路人频频回头,更有甚者眸光落于沈稚枝后前来搭讪,却被褚仇赤一个眼刀剜回去,惊得那些羞红脸颊偷看他的女子皆垂首不敢再看。 “二殿下,这儿有纸笔。” 沈稚枝将纸笔递给他后,自顾自伏在石桌上写了起来,最后将纸条卷小放在的底座穿孔挂好。 她转头去看褚仇赤,却见他并未动笔,早已立在原地等了她良久。 祈天灯点燃,两人并肩凝着那两盏灯愈飞愈远,直至最后融入漫天明灯中,识别不出哪盏是他们二人所点。 “好美啊,真的好美啊。”沈稚枝眼中映着点点星火,禁不住感叹。 万千明灯在空中随风摇曳,灯光互相交织,远处的山峦也被其灯火照亮勾勒出起伏线条,整个南礼月星城此刻犹如一座不夜城。 褚仇赤偏头看向她,只这一眼顿感恍惚,光影交错至她脸上撒下,她的双眸竟比那夜空中的祈天灯还亮上几分。 褚仇赤抿唇,敛下眸子,视线紧紧锁在少女垂落身侧的手,顿了须臾,终是忍不住将手伸出去—— “对啦,二殿下,你来放祈天灯为何不写心愿啊?” 岂料,前者蓦然回头,生生将他好不容易攒起的勇气尽数瓦解。 他轻咳声,耳尖微漾红晕,不着痕迹缩回手,“本殿下从不信实现心愿的神。” “啊?那你为何还来放这祈天灯啊?”沈稚枝眼含困惑,歪头询问。 话一问出,眼前之人却不再言语了。 沈稚枝睨着他那双染上灰暗的眸子,咂了咂舌,心头了然定是戳到人家痛处了,顿时不敢再问。 出于愧疚,沈稚枝只好往他身侧挪了步,故作神秘看他,“二殿下,你知道臣女许了什么心愿么?” 褚仇赤敛下眸中情绪,抬眸不解,“是何心愿?” 她站直身子,认真凝着他的双眼,笑着答道:“信女沈稚枝,在此请愿仙人,愿康乐永伴殿下,愿顺遂长顾殿下。” 也愿自己早日回家啊! 砰——! 烟火绽放,周遭惊呼声不绝于耳。 少女便那般立于璀璨之下,笑容明媚而张扬。 两两相望,周遭似不见了嘈杂声,只有他的心在胸膛狂跳不止。 有一瞬,褚仇赤竟分不清,那响彻天际的砰炸烟火声,是否也一次又一次,携着他的心蓦然炸开。 陡然,一阵寒风掠过,掀起她的青丝,使得沈稚枝浑身蓦然一抖。 她抬手抱了抱自己,闷声吐槽道,“嘶,怎么突然有点凉。” 终于知道褚图那深井冰大夏天披貂毛的意义了,原来就是为了夜间防风啊。 小样,还有点精明在身上的嘛。 她眨眼,向前一步凑近褚仇赤道,“二殿下,天色渐晚,有些凉了,咱们回去吧?” 褚仇赤此刻心乱如麻,脸红耳热,对于她所语,如何能听得进去? 现下见她凑这么近,更是不知所措的往后猛退一步,“啊?饿了?本殿下这就去买些糕点,你在这儿等着。” 沈稚枝:??? 这丫的,已读乱回? 褚仇赤并未等她解释,言罢便步履仓促离去。 那是沈稚枝从未见过的急切,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这烟火很大声吗?” 沈稚枝抽着嘴角,见他已然走远,便不再追去,想着寻个地方等他。 岂料,下一瞬竟闻到股异香,而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知觉。 ...... 褚仇赤怀揣着糕点回到原地。 抬眼望去,周围人潮拥挤,喧嚣之声充斥耳膜,他立于人群中寻着那道熟悉身影,可目光所及之处却无他心中所想之人。 他心头猛颤,脚步不由加快而去,彷徨四顾。 陡然,地上那熟悉的雀羽簪将他视线吸引,他迈步而去,捡起簪子。 闻到那簪中残留的余香后,仅一瞬,眸光骤冷。 捏紧雀羽簪,咬牙切齿至口中挤出二字。 “找死!” 第61章 赐死三件套。 【宿主,宿主,快醒醒。】 丫蛋望着处于黑屏状态的虚空屏,连唤数声不见沈稚枝清醒,顿时紧张得左右踱步。 冥思须臾,它闭眸大喝一声:【宿主!起来了!你三百万要没了!】 “卧槽!谁他妈动我的三百万!” 沈稚枝双眼猛睁,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丫蛋:…… 丫蛋虽万分无语,但见她醒来总算松口气,急忙提醒:【宿主注意,你要有生命危险了。】 生命危险? 沈稚枝眼皮一跳,正欲开口,环顾周遭,看清眼前场景后顿时愣住。 这里不是图王府吗?她怎么到这来了? 她记得刚刚还在街上等褚仇赤,随后闻到一阵异香,紧接着便没了意识。 见她醒来,桌案前之人缓缓啜了口茶,面无表情朝她挑了挑眉,“醒了?那便好办了。” 循着声音,沈稚枝将视线缓缓上移,便看褚图昂然端坐上方,肩上貂毛随风乱舞,眼下红痣妖冶。 沈稚枝后知后觉醒悟。 牛逼!她被褚图这混小子绑架了?所以那股异香是迷药? 沈稚枝简直悔不当初,方才在灯市她就不该脑子抽筋想到褚图。 现在好了,到底哪个路过的阎王爷把她直接送来见他了? 见她不语,褚图垂下眸子,缓缓起身行至她跟前,“你……” 沈稚枝眼睫轻颤,不及他说完,仰首装傻充愣故作娇羞道:“三殿下,这夜深人静,更深露重的,您这是要和臣女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吗?” 褚图瞥她一眼,眸中掠过鄙夷,“本王所做之事令你很难辨认么?看不出来你现下是被挟持了?” “呃……三殿下倒是坦诚啊哈哈。”沈稚枝猛翻着白眼,纳闷至极。 原主身为原着的炮灰,到底哪来这么多戏份啊?三天两头不是被围攻就是被挟持,她容易吗? “念你对本王情深意切,本王今日让你死的体面些。”褚图下巴微抬,指着桌案上摆好的物件,“这白绫、毒酒、匕首,你择其一。” 本想放她一马,但阿绶在她这儿受了太多委屈,他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沈稚枝扫了眼桌案上的''赐死三件套'',险些被气笑。 哄。她还得感谢他临死前还能让她选择一种死法咯? 沈稚枝敛下冲天怨气,轻咬下唇,抬眼间眼眶湿润,“三殿下,这几日臣女并未在你眼前出现,也并未碍你的眼,那么,可否请三殿下告知臣女,为何臣女就必须死?” 褚图微眯着眼,紧缩的眸子透出冷冽杀意,“阿绶心善,仅是想去城外赈灾施粥,你却将她赶出来,害她泪流不止,这桩桩件件还不足以定你死罪么?” 沈稚枝垂头,晶眸愠怒骤起。 靠!她就知道! 沈琴绶这海后果然玩不起,一言不合就跑去告状,现在小学生都不玩这个了好吗? 【宿主!怎么办怎么办?看这情况褚图今天非嘎你不可了。】丫蛋焦躁不安,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 沈稚枝咬牙,心头暗嗤:【沈琴绶不就是想看我死么?诶!我偏就要好好活着,我气不死她!】 她深吸口气,极力压抑住怒意,准备酝酿情绪。 下一秒,睫毛轻颤,语气携着湿意道,“三殿下,若非为了你,我何苦做这种事?为何,为何你永远不信我?” 褚图倏然转头,撞进一双氤氲缠绕的雾气水眸,如汪潭般的眸子正无措盯着他。 沈稚枝眼稍通红,似受了巨大打击,重重朝后退了几步,呼吸急促:“这几日赈灾施粥,二殿下皆在粥棚,你也知晓二殿下对姐姐心思不纯。 可臣女不过是低如尘埃的庶女,又如何敢去将二殿下赶走?无奈之下只能将姐姐撵走。” 褚图眼中闪过犹豫,嘴角微动,似想说些什么。 沈稚枝余光暗暗打量着他,见他垂眸思索时,迅速将指头放入嘴中抿湿点在眼下,形成泪痕。 丫蛋持震惊脸:宿主,你是有点恶心在身上的。 继而,少女侧着身子轻微颤抖哭泣,“三殿下爱慕姐姐,臣女时刻谨记,不敢有任何觊觎之心,只想默默替殿下守着姐姐,让她最后能够与殿下终成眷属。” “……”褚图抿抿唇,沉默,眸中似有细碎光点。 “臣女心心念念都只想让殿下未来喜乐安康,可殿下呢……呵。” 她自嘲笑笑,眼中噙着浓烈失望,皓齿将朱唇咬得发白。 随后,朗朗跄跄起身走到桌案前,凝着那小药罐,颤着手将其拿起:“这毒,想必是三殿下所制吧?” 褚图抬眼看着她,心底某股不明情绪急剧翻涌,他极力克制着自己莫要心软。 却见她掰开木塞,含泪朝他歪着脑袋笑了。 “若臣女今日喝了它,来日三殿下制毒之时又可会想起臣女呢?哪怕一点点?三殿下,臣女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褚图:!!! 沈稚枝缓缓将药罐捏起,仰着头作势欲备饮下之际—— “够了!” 一声厉喝,褚图垂下眼睑,语气低沉。 沈稚枝故作悲痛看去。 “本王放你走便是。”他移开视线,轻声道:“但仅此一次,日后若再见到皇兄纠缠阿绶,你前来告知本王即可,莫再让阿绶难过。” 将细节全盘收入眼底的丫蛋毫不吝啬鼓掌表示喝彩: 【宿主,高,太高了。】 沈稚枝嘴角微不可查勾起抹笑意。 切,不就是绿茶吗? 比绿茶更有杀伤力的是将你捧在心底,为你疯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却不图回报的苦情绿茶。 沈稚枝心底乐开花,面上却还是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颤着身子欠身。 “是,臣女明白。” 正当沈稚枝得意忘形,觉得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时,一道足以让她吓得魂飞胆颤的身影闯入视线。 “三殿下,城中账单已然核对完毕,可还有何吩咐?” 风首领恭敬拱手道。 沈稚枝浑身猛颤,不禁打起了哆嗦。 我去我去我去我去他大爷的啊啊啊啊啊!!! 上次追杀褚仇赤的人,竟然是褚图的下属? 这逼世界是真不想让她有条活路可走了是吧? 第62章 揭穿 “夜色已深,你送沈三小姐回去吧。”褚图抿口清茶,微拢袖袍吩咐道。 一经点名,蹑手蹑脚,正欲悄然无息离去的沈稚枝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重重往后退了一步。 “是。” 风首领抱拳领命,转身望向沈稚枝,眸中掠过些许困惑。 奇怪,这沈三小姐的身影为何如此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沈稚枝自然知道风首领在暗中打量她,她惊骇垂下双眸,纤长睫毛遮住因慌乱而游移不定的双瞳。 生怕被认出,她捏着嗓子,用能夹死十只蚊子的声音道:“三殿下~不必了~臣女自己便能回去~” 那声音携风入耳,惊得前方两人浑身颤栗,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褚图表情扭曲一瞬,冲她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轻描淡写怼道:“沈三小姐若是喉咙卡痰了,便咽下去再回话。” 沈稚枝:??? 风首领额间更是掠过三条黑线,这世上怎会有女子拥有如此伤耳之音? 不过这沈三小姐的身影当真越看越眼熟,就像…… “前些时日所提及的郝美美可有查到她的下落?敢坏本王大事,本王定要叫她碎尸万段!” 褚图一语乱了风首领的思绪,听到此名,他斟酌片刻,正欲回话。 余光掠过沈稚枝后,身形猛颤,扭头直勾勾瞪向她。 眼前熟悉而陌生的身影仿若化作了无数碎片,至脑海将郝美美的轮廓描摹至清晰。 他失声惊叫,伸指怒道,“三殿下,属下记起来了,那日将二殿下放跑的人就是她。” 这一语顿如晴天霹雳将沈稚枝炸得焦头烂额,她狠狠捏了把汗,脑中仅有四个字如弹幕般疯狂刷屏。 完犊子了啊啊啊啊!!! 她暗搓搓背着小手,一步接一步往外挪。 俗话说得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沈稚枝凝着只差半步之遥的大门,眼睛一亮,迈开腿往外冲。 倏然,靛青衣袍翻动,眨眼间褚图便稳落在门前,俊美无俦的脸在夜色中格外阴沉。 沈稚枝僵在原地,低沉嗓音如同地狱低语,至她耳边阴恻恻响起: “郝、美、美?” 她牙尖打颤,猛咽了口唾沫,苍白无力解释道:“三殿下,此事有所误会,臣女并不知那日想对二殿下下杀手之人是您。” “不知?你舍命搭救他,还说只爱慕本王?”他将桌案上的利刃拿起,黑曜石般的眸子染上阴沉之色。 “呵,沈稚枝,你倒是演得一场好戏,本王险些上了你的当。” 沈稚枝心底的q版小人蜿蜒落下两根面条泪,叫苦不迭。 她演的那么卖力,现在全毁了。 即便今日能从他手上逃脱,以褚图的性格,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如今她算是彻底惹上褚图了。 沈稚枝万念俱灰,自己的好日子怕是已经到头了。 她往后悄悄挪了半步,讪讪一笑,“啊哈哈,三殿下,咱们有话好好说,莫要拔刀相向,影响感情。” “感情?本王与你有何感情?”褚图挑眉,不屑之意尽显。 沈稚枝愁颜不展,西施捂心状悲拗出声:“三殿下,臣女对你深情之意天地可鉴,若有半点假话,臣女便是狗。” “是么?既如此情深,定愿为了本王去死,只要你饮了方才那毒酒,本王便信你。”褚图扫了眼她手中紧握的瓷罐,音调散漫。 沈稚枝低眸看了看瓷罐,又抬眼望了望褚图,眸光坚定,决然启唇。 “汪汪汪!” 褚图:??? 风首领:??? 能屈能伸沈稚枝。 “呵。”褚图冷笑,探手进袖中翻找。 须臾后,在沈稚枝惊恐的眸中捏出小瓶瓷罐,凝着她的目光溢满杀意。 “既然不想拔刀相向,那便用毒吧。”他单指将瓷罐中的木塞弹开,桃花眼噙着冷意,步伐缓慢逼近,“本想让你少受点罪,现下看来,沈三小姐是领不到本王这情了。” 沈稚枝盯着他手中的那绘有梅花的青瓷瓶罐,顿时冷汗直冒。 原着中描述过,此毒是褚图所制最残忍的毒物,饮下须臾便会浑身如万蚁噬心,剧痛难忍,内脏破裂,最后在无尽的痛苦中死亡。 这光是看到文字便令人心尖发颤的毒物若真用在她身上,她怕是难以善终了。 【宿主,要不你跟他搏一搏?看看是你的飞踢快,还是他的毒快?】丫蛋小心翼翼开口道。 沈稚枝嘴角猛抽,恨不得将这狗系统拉出来狂揍一顿。 【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你要不出来感受一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怕是她脚还没踢过去,自己就一命呜呼了。 丫蛋:…… 就在沈稚枝以为性命休矣之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稳稳地立在她的身前。 墨发如瀑,轻拂过她的面颊,带来一阵轻微的痒意。 沈稚枝下意识抬眼,还没来得及辨别来者何人时,腰间便被揽住,瞬息往后退至十尺。 嗖嗖嗖! 三支利刃至暗处袭去,目光明确,直击褚图面门。 褚图见此变了脸色,转身迅捷闪开,速度之快如光似电。 “……” 躲过一劫,褚图原本邪肆上扬的桃花眼蓦然垂下,杀意骤起,朝不速之客看去。 褚仇赤身形挺拔,那身玄色衣袍近乎要与夜色交融,如墨般的眼底睨着跟前暴躁不已的褚图,泛着冷冽气息。 “褚仇赤!你疯了吗?”褚图桃花眼稍因怒意泛起薄红。 褚仇赤冷嗤一声,睨他一眼便将视线落在身后还未晃过神的少女身上。 “可还好?”他缓下声调,静静凝视着她,内心的愧疚如潮,让他避无可避。 方才见她步步后退,眼底的恐惧感让他的心脏蓦然漏了半拍。 幸而她安然无恙,幸而他来得及时。 耳边响起的询问让沈稚枝回神,她仰首看着如神祗降临褚仇赤,眼稍弯弯,惊喜出声。 “二殿下!我没事!还好你来了!” 触及那双锃亮的眸子,褚仇赤耳根微热,呼吸凝了一瞬后,才故作淡定颔首。 眼见身后有人撑腰,沈稚枝狐假虎威的架势腾地便燃了起来。 第63章 关心。 她向前半步,神情得意至极,“三殿下,这毒吧,臣女今日怕是无福享受了呐,你自己留着吧。” 褚仇赤垂眸,看她那笑意悠悠的样子,唇边漾起一抹笑意。 “沈稚枝,你找死么?” 褚图垂下眼帘,杀意自眼底扩散,他向前半步,袖袍以不察觉到的幅度一挥。 褚仇赤凝着他的动作,眸光骤冷。 他伸手一招,箭矢携凌厉气流穿破夜空,再次朝褚图袭去。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意,褚图迅速躲开,那箭矢径直贯穿身后乔木,威力极大,若被击中,怕是命不久矣。 眼看着施毒计划被识破,褚图气得脸色铁青,他指着沈稚枝,满脸愤懑地对褚仇赤道:“你如此护着她,可知道她对阿绶做了什么,让阿绶受了什么委屈?” 听到最不想听到的名字,褚仇赤眸光冰冷如刀刃。 他低声冷笑,语气含冰,“哦?” 褚图并未察觉他的语调有何不妥,只当他因沈琴绶受了委屈而感到愤怒。 虽然不知道他这皇兄最近哪根筋搭错了跟沈稚枝接触甚密,但若有人让阿绶受了委屈,他这皇兄定然不会放过。 思及此处,褚图如冰霜似的眸子直勾勾瞪着沈稚枝,唇角得意之色尽显。 “她屡次三番害阿绶哭泣,还将其从粥棚驱赶出来,令阿绶受尽委屈,如此心肠歹毒的女人,皇兄何苦这样护着?” 沈稚枝朝天翻了个白眼。 她心肠歹毒? 她就算再歹毒都不可能下药去毒杀灾民,这褚图果然也是恋爱脑属性叠加buff的舔狗之王。 “沈琴绶的事,关本殿下何事?” 褚仇赤冷冷开口,显然不屑一顾。 褚图唇角笑意僵住,显然没预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听褚仇赤继续道。 “日后无论沈琴绶是死是活都与本殿下无关,但若沈稚枝在你这儿受了半点委屈,本殿下定会千倍万倍讨回来。” 褚仇赤黑眸如墨,低沉阴冷的语气中,袒护之意昭然若揭。 褚图狭长桃花眼掠过不敢置信,整个人怔在原地迟迟未能接话。 良久才惊醒怒道:“别怪皇弟没提醒你,这女人巧言令色,不可轻信,二皇兄可莫要受她蒙骗了。 方才还说爱慕本王许久,见二皇兄来又换了另一副嘴脸,也不知同多少人说过此番爱慕之言了。” “爱慕?”褚仇赤捕抓到这俩字眼,蹙眉,冷眸骤黑。 旁边还在得意忘形的看戏的沈稚枝被褚图这当头一棒敲的头昏脑胀,彻底不淡定了。 这俩对峙就对峙,把话题扯她身上来算什么事? 【哇哦!沈琴绶还没翻车,宿主你这是要先翻车的节奏啊。】丫蛋盯着虚空屏上的场景,激动得差点叫出声来。 沈稚枝嘴角微抽,皮笑肉不笑道:【我怎么感觉你很开心的样子?】 【哎呀,我差点忘了我现在不是在看电视剧了。】 沈稚枝:??? 总算掰回一局的褚图手执茶盅,放置鼻下轻嗅,凝着褚仇赤那冷寂的面容,唇角抿着玩味笑意。 想必沈稚枝也是用这种法子将他这冷面皇兄骗得团团转吧? 哼,真愚蠢。 感受到两束携着审视的视线往她身上凝来,沈稚枝转了转眼珠子,计从心来。 她陡然抬眼,义愤填膺指着褚图嚷道:“三殿下!臣女名誉清白,怎可容你这般污蔑?!” 褚图被这一喝惊得险些将口中清茶喷出。 他咬牙切齿抬眼,瞪视着她,“污蔑?” 沈稚枝怨气满腹,回眸看着褚仇赤,愤愤填膺道:“二殿下,你要替臣女做主啊二殿下!” 褚仇赤眼含诧异,不解挑眉,示意她往下说。 “三殿下深夜差人抓我至此,便是想让臣女与他月下赏月,花前酌酒。” 沈稚枝哀怨伸手,至怀中翻找数次也没能找到块帕子来,只能抬手捂住眼,声音哽咽呜鸣。 “三殿下饮了不少酒,想逼迫臣女,臣女不愿,三殿下便命臣女将这桌上之物择其一,呜呜呜。” 褚图听着她胡编乱造的话,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捏紧茶盅,狠狠咬牙,“沈稚枝,你胡言乱语,本王定要取你——” ''狗命''二字未出,沈稚枝迈进一步,惊讶瞪眼,抢先开口: “什么?!三殿下您还想娶我?” 她悲拗万分朝后重重一退,“够了!三殿下!您莫要再言娶臣女之事,不爱就是不爱,纵使你这般,也强迫不来。” “沈稚枝!”褚图眼中怒火仿若随时要喷溅出来。 这个女人,简直胆大妄为,还不要脸到了极点! 风首领更是沉默的盯着这混乱成团的场面陷入沉思。 他怎感觉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眼见褚图的愤怒到达临界点,沈稚枝也不敢再激怒他了,拽住褚仇赤的袖袍便往大门口拽,充当护身符。 还不忘探出脑袋朝褚图一本正经道:“三殿下日后会寻得更好的良缘,而并非臣女这种最好的。” 说罢,匆匆离去。 褚图胸口剧烈起伏,双眼盛满怒气,爆喝一声: “沈——稚——枝——!” 瞬间爆发出的愤怒如惊雷炸响云霄之上。 拽着褚仇赤狂奔的沈稚枝听着身后的暴怒声,条件反射一哆嗦,怂怂的缩了缩脑袋。 她仰天长叹,泪流满面。 天杀的,她的好日子果然要到头了! 罢了,临死前还能气一气褚图,也算是值了。 褚仇赤抿唇,如墨深邃的眼神凝着她良久,这才启唇问道:“方才你真对他说了爱慕他的话?” 沈稚枝猛打激灵。 完了,还有褚仇赤这关没过呢。 她讨好的嘿嘿笑道,抬眼,“方才那种状况,臣女只得想计逃脱,他所说的爱慕之言自然是假的。” 褚仇赤将视线落在她身上,深邃眸底掠过似有若无的凉意。 话虽如此,可想到她的爱慕之情溢于言表竟是对着他人,心中不由泛起股烦躁。 周遭的气压过低,沈稚枝只觉身后阵阵凉风掠过。 不会刚出虎穴,又进狼口吧? 第六十四:拯救张嘉礼 默了半晌,头顶覆上双大手,强行逼迫她与其对视。 褚仇赤黑眸如墨,一眨不眨望着她,语气低沉,“日后即便如此,也不许轻言爱慕之情,懂了么?” 迎上那双含霜的眼,沈稚枝只得乖乖点头,“懂了!” 褚仇赤勾了勾唇,将手从她头上挪开。 “今日,可吓到了?” 褚仇赤垂下眼帘,语气极轻,似乎怕将她吓坏。 眼睛更是一瞬不瞬地凝着她,似乎怕错过她脸上每个微小的表情。 “放心吧二殿下,我都死过好几次了,吓不到我的。”沈稚枝敷衍的招招手,不顾褚仇赤愕然的眸光,略略苦恼的蹙起眉。 以后说不定褚图又出新花样对待她。 死,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死的过程会痛不欲生啊。 沈稚枝沉默须臾,才抬眼小心翼翼询问,“二殿下,那日街上你给臣女的解药可还有?” 今天把褚图激怒成那样,他肯定不会放过她,所以赶紧囤点解药,以备不时之需。 褚仇赤收起惊愕情绪,双眸黯然几分。 分明就是吓到了,还开这种玩笑想让他不至于如此愧疚。 也是,险些中毒身亡,换作沈琴绶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哭的肝肠寸断了。 也就只有她,不愿让他忧心。 【恭喜宿主,褚仇赤黑化值骤减,目前为-60】 “?” 沈稚枝见其未回话,还无端降了黑化值,疑惑抬头看去。 径直撞上那双睁着的墨色眼眸,只是那原本深沉的眸中,此刻隐隐泛着赤红。 “二,二殿下?”沈稚枝盯着他泛红的眼,怔住。 他的动作又急又快,在下一瞬,猛地弯下腰,径直将她腰肢揽住,把人扣进怀中。 沈稚枝被这猝不及防的举动惊得身子一僵,顿时无措的立在原地,“二殿下?你怎么了?” 褚仇赤将脑袋深深埋进她的颈窝,喷出的热气让沈稚枝下意识想后撤,却被他的手箍得更紧。 沈稚枝眨着眼,有些后知后觉,轻声道:“二殿下,你这样子,是在担心我吗?” 褚仇赤身形顿了顿,却未言语。 沈稚枝心底有数,她嘿嘿一笑,抬手轻轻顺着他的背脊安抚,“二殿下,让你担心了,但是你放心,我真的没事。” 不知过了多久,褚仇赤才缓缓松手。 如深谭深邃的眸中满是冷意:“本殿下会为你寻个暗卫,你不必怕他趁机对你下手。” 沈稚枝懵了半晌,傻不愣登的眨眨眼。 “啊?我可付不起暗卫月钱的。” “……” 褚仇赤一口气憋了半天,对上她那清明的小鹿眼,悠悠叹气:“本殿下付得起。” “谢二殿下!二殿下真大方!”沈稚枝雀跃欢呼。 褚仇赤浅浅勾唇,负手往前走着,沈稚枝迅速至后头跟上,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二殿下,刚刚你眼睛红红的,你哭了吗?” “你看错了。” “是吗?可是我看得挺久的,感觉……” “沈稚枝,你找死吗?” …… 丞相府。 沈稚枝步子刚行至院内,便看到一道身影鬼鬼祟祟朝后门闪去。 她嘴角猛抽,不用想都知道,这个时间偷摸着往后院去的,除了要出去会见情郎的沈琴绶,不会有第二个人。 不过无所谓,只要别接近她的任务目标,其他情郎与她无关。 想到这,沈稚枝转身欲走。 下一秒,脑内丫蛋的任务提示音便不合时宜响起。 【请宿主务必阻止沈琴绶和张嘉礼碰面,并救下张嘉礼。】 沈稚枝抬起的脚步瞬息停下,朝天竖了个中指。 她最近还真是做什么都容易心想事成是吧?那倒是快点莫名其妙来个神仙把她送回家啊! 纵使万般烦躁,沈稚枝还是不得不朝着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跟去。 她懊恼地抓抓头,“什么鬼啊?沈琴绶半夜去会见情郎,怎么可能跟张嘉礼碰上面?” 【宿主别忘了,本文是有男女主的,即便剧情紊乱,他们之间的羁绊都不会断。】 沈稚枝见沈琴绶顺着后门凿开的狗洞钻出去后,忙不迭跟上。 边爬边问道:“话是这么说,但你说要救下张嘉礼又是怎么回事?” 丫蛋翻阅着虚空屏上的资料,一本正经分析:【虽然我也还没弄清状况,但是张嘉礼为官清廉,必然会受些达官贵人的记恨,买凶杀人再正常不过了。】 “他不是有男主光环吗?还需要我去救?”沈稚枝眼底带着抹诧异。 【这光环最大的能力就是引主角或配角搭救,所以要么宿主抢先一步救下张嘉礼,要么宿主就等沈琴绶救他一命,然后触发剧情,让男女主对上眼。】 对你妹对你妹啊啊啊啊! 要对眼也得等她从这破位面离开再说! 沈稚枝凝着跟前脚下生风的沈琴绶,不由也加快了步伐。 一路暗中跟随,沈琴绶到一座拱桥后停下,随后,身着青衣的书生男子漫步而来,两人深情款款对视。 沈稚枝躲在柳树下,郁闷探出脑袋,左右张望,“张嘉礼在哪里啊?而且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他会来的地方吧?” 【警报!警报!张嘉礼即将受到伤害,请宿主尽快救下。】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在耳边响起,险些没把她耳膜震破。 她受不住的揉着耳朵,“我也想救人啊,问题是张嘉礼也没在这啊,而且沈琴绶显然是出来会见情郎的,哪会遇上张嘉礼?” 【宿主,只有女主才能在没有线索时能找到男主的准确方位。】丫蛋继续道。 准确方位?女主? 沈稚枝凝着拱桥上蜜语甜言的俩人,灵光陡然一闪,迈着步子朝毫无防备的两人逼近。 沈琴绶低眉带笑,与青衣男子一同面向桥边,凝望着桥下花灯。 她羞涩垂眸,语气温柔:“刘公子,今日这花灯好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陡然,尖锐爆鸣声响彻天际。 沈琴绶还未将话说完,身后突如其来的力道便将她一把拽起。 沈稚枝像扛麻袋一样把她扛在肩上,撒开脚丫子狂奔起来。 边跑还边冲着那已经看傻了的青衣男子喊了一句: “借人一用,用后包还。” 第65章 搭救 半炷香后。 沈稚枝寻了个空旷的地方止住步伐,顺手将因扛在肩上而被颠得干呕不止的沈琴绶放下。 沈琴绶胃里早就一阵翻江倒海,一落地沈稚枝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她一把推开,随后蹲在地上“哇”地吐出来。 沈稚枝看着她面色惨白的模样,心中得意的不行,但毕竟今日有求于她,只得向前两步,故作担忧地询问。 “天啊,姐姐,你没事吧?妹妹替你拍拍背。” 言罢,她抬起手掌,滑到沈琴绶的背上,“砰砰砰”拍的震天响。 丫蛋:宿主,你真是活爹。 沈琴绶本就难受至极,被这么一拍,更是觉得天旋地转,几欲双腿发软,瘫坐在地。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死死抓住沈稚枝的手腕,“沈稚枝!你干什么?发什么疯?” “姐姐,妹妹我就是想帮你顺顺气。”沈稚枝眼含诧异,仿佛刚才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心实意。 那满脸无辜的模样让沈琴绶更是恼火,至袖中翻出帕子拭了拭嘴,“你不由分说将我带到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 听她提及此事,沈稚枝乍然醒悟,拽着她就往前推。 “你快往前走,啊不,往前跑,能跑多快跑多快。” 占据了主动,沈琴绶完全就是被沈稚枝拖着走的。 沈琴绶本想甩开她的手,可奈何沈稚枝手劲实在太大,她压根挣脱不开。 一番苦试发现无济于事后,只得踉踉跄跄跟随至她身后。 沈琴绶精致眉眼染上怒意,声音陡然拔高:“沈稚枝!你到底想干什么?快点放开我!” “再走一段路,很快就好了。” 沈稚枝不管不顾,边回话边环顾周遭,确保不会跟张嘉礼错过。 沈琴绶见她完全不理会自己,气的简直要抓狂,奋力反抗。 “沈稚枝!你别以为二殿下护着你,你便能这般对我,若我同三殿下说出此事,三殿下必然不会放过你的。” 沈稚枝脚步微顿,恨不得将她敲晕扛着走。 要不是女主身为男主天生的gps,无论到哪都能遇上男主触发剧情,她才懒得再这里跟沈琴绶瞎扯。 话再说回来,她可是在拯救她未来的夫君,省得她之后成寡妇! “再哔哔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酿酒!”沈稚枝恶狠狠转眸威胁。 人类向来对未知的事情感到恐惧,沈琴绶显然没料到她这向来懦弱的庶妹如今竟敢这样威胁她,顿时愣了神再未言语。 脑袋仅有一句话炸开。 沈稚枝疯了!她真的彻底疯了! “抓住他!别让她逃了!” 陡然,静谧夜空衣袍摩擦声骤起,远处传来骚乱打斗声,刀剑之声响彻无垠夜空,显得格外冷厉。 【注意注意!男主目标逐渐靠近,请宿主确保男主安全逃离。】提示音再次响起。 沈稚枝瞬息抬眸,扭头望着沈琴绶,眼底泛起喜悦。 牛逼!不愧是gps,果然定位精准。 沈琴绶显然也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兵刃交击声,小脸刷得惨白,面带惊恐。 南礼月星城内,所住之人皆是达官贵人,因而夜间派杀手行刺之事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遇到这种,定然是要躲远些,若无意路过惹上一身腥,可就不好了。 虽听到了刀剑击打声,但是具体方位沈稚枝还是没能辨别得出,只得笑着扭头,“姐姐,那好像发生事情了,不如我们去看看?” “沈稚枝!你疯了吗?你想去送死莫要拉上我!” 沈琴绶听着愈发接近的数道急促奔跑声,奋力挣脱开沈稚枝的手。 紧接着头也不回便朝后跑,临走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话。 “真是蠢货!” “......” 沈稚枝无语抽着嘴角,微笑吐槽,“我请问呢?你确定就她这样子还能遇上张嘉礼?就算遇到了,她能向他伸出援手?” 丫蛋不好意思挠头:【剧情提示是这样的,具体的本统子也不太明白。】 沈稚枝听着隐约而来的打斗声,辨别了下方位,矫健身影如烟迅速掠去。 夜间的冷风徐徐,携着空中杀气寸寸扩散开来。 沈稚枝将身形小心隐匿在树后,探头探脑看去。 街边,素袍少年,身姿修直,不急不缓凝着眼前将他包围住的黑衣人,唇角漾着浅笑。 月光洒下,映在他洁净脸庞,光影交错,异常好看。 “交出令牌,今日便留你全尸!” 张嘉礼脚步未停,只是奇怪的是,纵使他这般朝前走,围在周遭的黑衣人似乎在忌惮着什么,迟迟没敢下手,甚至威逼厉喝他停下之人都没有。 沈稚枝偷瞄着不远处的动静,小心翼翼询问丫蛋,“丫蛋,文中也没提到令牌这件事啊?张嘉礼是惹上了什么人吗?” 丫蛋翻阅着资料,半天也没找出张嘉礼为何被追杀的内幕,只好摇着笨重的机械脑袋答道: 【可能是文中作者许多事情没交代详细吧,毕竟要让女主救下男主升温的感情线,不需要过多逻辑,只需要被追杀就够了。】 沈稚枝嘴角猛抽。 这作者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抱怨结束,她再次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对峙场面,暗自思考该用何种方法救下他才更为妥当。 张嘉礼伫立于中间,如玉皎洁般的月挥洒至他面容,却照不进他那双如墨般晦暗的双眼。 他静默凝着远处,幽沉眸中掠过某处时,陡然划过光点。 张嘉礼双唇微抿,顿足。 他脚步刚停,围在身侧的黑衣人迅速摆出进攻姿态,一瞬不瞬凝着他,生怕错过他接下来的举动。 可下一秒,却见张嘉礼神色迷茫扫过几人,似乎对他们的问话倍感困惑。 他语气满含讶异,“不知诸位说的是何物?若有重物遗失,在下定竭尽全力替诸位寻找,谋害官员并非智举。” 黑衣人面面相觑,对此感到愕然。 须臾,才有一人高声喝道:“呵,此言便是不想将令牌呈上了?那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一声喝下,围至身侧黑衣者蓦然行动。 第66章 有鬼呀。 “啊——!” 突然间,一声凄厉至极、惊恐万状的尖叫响彻天地之间,仿佛要冲破云霄一般。 尖叫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让人毛骨悚然! “救命啊!有鬼啊!有鬼!鬼啊!” 众人惊愕转头,便见一少女神色惊慌,连滚带爬往这儿狂奔而来。 沈稚枝小脸惨白,飘然至张嘉礼身旁,一双杏眼瞪如铜铃,紧攥着他洁白袖袍。 还不忘抬眸,像失了魂似的冲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黑衣人念叨: “好可怕,那有鬼啊,有鬼,真的撞见鬼了,半夜出门果然没好事。” 张嘉礼垂下眼帘,扫了眼她的神情,温润眸中掠过笑意。 沈稚枝眼珠猛转,紧攥着张嘉礼的袖袍不放,眼里氤氲雾气,“这位公子,可否送小女子回去,小女子实在害怕,呜呜——” 张嘉礼低低勾唇,轻笑出声,“姑娘怕是要等会了,毕竟今晚在下这还有他人之事未处理妥当。” 沈稚枝故作疑惑的扫了圈黑衣人,缩着脖颈。 “呃,几位大人气度不凡,定然不怕鬼怪,可否将这位公子先借小女子?” “有鬼无鬼与我们何干?劝你最好识趣些,马上滚!” 黑衣首领显然不耐,执剑,剑尖直指沈稚枝,冷眼睨着她,下了道驱逐令。 沈稚枝被那寒芒吓得一哆嗦,艰难咽下口水,“啊哈哈,不借就不借嘛,大人还怪凶的呢,小心日后娶不到美娇娘哦~” “噗。” 一语落下,轻笑声此起彼伏。 “笑什么!”黑衣领头面色沉下,恶狠狠扭头训斥。 而后回头瞪视着沈稚枝:“你若再不滚,别怪我让你跟他共赴黄泉。” “哎呦,行行行,我走我走。” 沈稚枝故作慌张的往后退了几步,可攥住张嘉礼的手却是未松。 蓦然,眼珠一转,歪着头惊喜看着某处,满怀激动吼道:“快来偷袭他们!我们在这里!” 黑衣人均是冷汗直下,未做任何犹豫便循着她的视线瞪去,利剑更是捅穿空气。 然,回首却空无一人。 只见一片落叶飘飘悠悠,最后在黑衣人迷茫的目光中,缓缓落地。 待他们反应过来,忽而回眸,原地早已没了两人的身影。 黑衣领头瞪大眼睛,气得脸色涨红,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简直要喷火。 “可恶!把他们给我抓回来,特别是那个女人,胆敢这般骗我。” “是!” 话音刚落,两抹身影迅捷掠过,挡住他们即将追去的步伐。 两人行动迅猛,显然是受过合格训练。 黑衣领头蹙眉,抬眼,眼中闪烁着警惕与疑惑之色。 两男子身着同样白衣素袍,领口用银丝绣着星宿图腾,那是江湖中,唯有‘九星会’才有的图案。 看清两人装扮后,黑衣领头冷厉出声,“你们是九星会的人?” “呦,血辽,我们的九星会的名声,倒是传的远呢。”右边男子低声一笑,悠哉悠哉开口。 虽一袭白袍加身,却掩盖不住他那轻傲散漫的气息。 被称作血辽的男子比起他,显然稳重些许,仅是一板一眼道:“血之,快些吧,解决完,回去,吃饭。” 血之漫不经心的掀了掀眼皮,深邃眸光骤起杀意。 “那么,开始吧,你一半,我一半。” ...... 而这头,沈稚枝拽着张嘉礼的手忙不迭朝前跑着,直至奔走到棵梨花树下,张嘉礼才将脚步一顿。 他这么一顿,倒使得前方奔走的沈稚枝脚跟不稳,惯性朝后倒去—— 白袍翻动声掠过,预料倒地的疼痛并未袭来,反倒被柔软力度扶住,径直落入那温柔怀中。 梨花的香气混着那怀中的清香,竟令她有些飘飘然,神魂尽离。 沈稚枝微抬眼眸,迎上那双噙着笑意的如墨眼眸,顿时心尖猛地颤动。 数万个弹幕在脑中狂刷了n遍! 遍遍都是那七个字—— 温润如玉张嘉礼! 张嘉礼淡然一笑,将她扶起站稳,随后向后退了半步,道:“今日多亏沈姑娘搭救,只是日后莫要行如此危险之举了。” “不危险,不危险。”沈稚枝挑眉,唇角笑意颇为得意,“若不是他们手执利剑,我定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用新潮的话术来说,张嘉礼就是她的推!眼见自家推被欺负,能忍吗?当然不能! 闻言,张嘉礼神情顿了顿,他复而抬眼。 “若沈姑娘出了事,在下如何向丞相大人交代?” 沈稚枝心底苦笑,她那个丞相老爹若是知道她出了事,怕是要敲锣打鼓庆祝了,哪会在意她的死活。 她扬起脸,毫不在意的招招手,“张大人放心,即便没有我,这世间也不会有任何变化的。” 张嘉礼眼睫微颤,眸光垂下,目不斜视凝着她,“沈姑娘此言何故?” 沈稚枝眨眼,噤了声。 自然是因为她只是个炮灰呀,生来就是为男女主服务的,就算没有原主这么个炮灰,未来也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沈稚枝。 她偷瞄了眼张嘉礼,略略思索,笑道:“毕竟我不如张大人这般。” “嗯?”张嘉礼浅笑,略有不解歪头。 沈稚枝沉思片刻,脑中瞬息出现了万千赞扬之语。 “张大人那般好,百姓们爱戴,众官员敬仰,为人清风亮节,如冰壑玉壶……” 张嘉礼低眼,望着她那双提到此便如星辰似耀人的眼,其眸中晦暗不变,如蒙上层黑灰。 沈稚枝仍在喋喋不休,见上方之人没了声,这才眼含困惑抬眼。 “张大人?” 闻见有人唤他,张嘉礼缓缓抬起头,俊秀面容下的唇角微扬,“沈姑娘对在下便是这般评价么?” 沈稚枝眨眼,愣愣凝着他。 见他神情淡然,探不出他的想法,只能尴尬的挠着脑袋,轻声问道: “张大人不喜欢么?若不喜欢,日后我便不说了......” 张嘉礼视线扫过她的面容,嘴角漾起的笑意有一瞬竟让沈稚枝察觉到些许凉意,但仅一瞬便消逝的无影无踪。 他微俯下身,眸光凝着她,却久久不语。 第67章 水月镜花,不过空幻 须臾后,才伸手将她鬓间碎发夹于耳后,动作轻柔如水。 “水月镜花,不过空幻。” 张嘉礼眼含深意,唇角斜勾,“沈姑娘,信人莫若信己,防人毋存幸念。你可要瞧好了,莫轻信他人,误入陷阱。” 张嘉礼靠的那般近,迎上那双温润如水的深眸,沈稚枝心脏狂跳,呼吸略显急促,完全没察觉他的怪异。 她稳下心神略思索片刻,斟酌着他话中之意。 须臾抬眸,弯着眼冲他炫耀似抬眸笑道,“我知道了,张大人是想告诉我,防人之心不可无对吧?” 张嘉礼只笑,却不再言语。 “是!张大人此言,稚枝牢记。” 沈稚枝咧着嘴笑嘻嘻应道,至于记住了几分,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 现在她满心满眼尽是张嘉礼如润玉似的面容,哪还会管这些个三七二十一。 凝着她得意的神情,张嘉礼蓦然失笑。 他直起身子,微掀眼皮遥望着高空冷月,继而扭头关切道:“夜色已深,沈姑娘,在下送你回去,可好?” 闻言,沈稚枝迅速作西施捧心状,眼眸蹭就亮起来了。 “好啊!好啊!那就麻烦张大人了!” 沈稚枝几乎不作任何犹豫便小跑至他身侧,睁着浓眉大眼乖巧的盯着他,连连点头。 张嘉礼稍怔,眉梢微漾笑意,良久才悠悠叹道:“如此看来,今夜在下所言,沈姑娘是并未曾记在心里了。” 他的尾音勾着笑意,其声线干净温柔,如潺潺溪水至人心中流淌而过。 沈稚枝被他一语噎的面色骤红,极不好意思的将食指放置身前绞了绞。 踢了踢脚下的碎石,嗫嚅解释道:“张大人为人清正,名响城中,稚枝虽养在深闺,却还是有所耳闻。整个南礼月星城的百姓们不也信赖张大人么?” 更何况,她可是手握剧本的,这书里所有人的人设,是人是鬼,她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罢了,世间之人,皆是如此。” 张嘉礼掸了掸白袍,抬眼淡然笑之,语气噙着难以琢磨的深意: “未曾经一失,便无长一智,沈姑娘,你觉得呢?” “啊?” 沈稚枝眼含讶异,倏然抬眼。 她还没来得及弄懂他的意思,刚想说什么, 却见伫立梨花树下的少年白袍微动,信步闲庭般潇洒离去。 紧随其后的便是他那昆仑玉碎般,低缓沉稳的声音携风入耳: “夜已深,沈姑娘,在下送你回去。” ...... 丞相府外。 两人并肩行于街道,沈稚枝一路上笑意荡漾,滔滔不绝诉说着有趣之事。 张嘉礼偶尔因她所说的趣事而微微勾唇搭了几语,使得沈稚枝笑意更甚,眼眸比夜空星辰还亮了几分。 不多时便到了丞相府。 “沈姑娘,到了。”张嘉礼顿足,转眼看来。 沈稚枝闻言一怔,略带懊恼的瞥了眼府外朱红大门,果然跟男神的相处时间总是格外短暂啊。 纵使不舍,也只得了然颔首,“张大人,你且等我片刻,我去府中差人备好马车送你回去。” “不必,夜已深,想必他们也都歇下了,沈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张嘉礼后退半步,淡淡浅笑。 “可是......” 说话间,某处衣袍翻动声响起,还未看清来人,便率先听到一声咆哮。 “又去哪儿野了?竟到现在才回来?” 沈朝?! 沈稚枝脖颈一缩,不知为何,竟有种课上被老师逮到开小差的慌张感。 她僵硬得挪动步子,皮笑肉不笑扭头,迎上沈朝满是怒意的眸子嘿嘿笑出声,“大哥,是你啊,这么晚了还没睡呢?熬夜不好,会长皱纹哦。” 沈朝才不吃她这套,向前两步揪着她小巧精致的鼻子,“胆子肥了,只身一人便敢这么晚出门,若出事了怎么办?” “痛痛痛,大哥,我在外未出事,在你手上出事可就冤死了。” 沈稚枝苦巴着脸,手掌攀上沈朝的手臂,试图将其在她鼻上作恶的手扯下来。 沈朝冷哼,“呵,你还知道疼?日后可还敢半夜三更出门?” “不敢了不敢了。”沈稚枝瘪着小嘴,委屈眨着眼,“再说了,我也没事嘛,少卿大人特地送我回来了。” “少卿大人?”沈朝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将视线扫向自家妹妹身后,这才看清隐于身后的少年。 少年身姿如松,眉目清秀,一拢素袍难掩其一身正气。 “沈将军。”张嘉礼往前迈了一步,微俯下身,恭敬作揖。 沈朝凝着他片刻,总觉得似乎有什么未想出来一般,蹉跎良久才问道,“少卿大人与我可曾见过?” 张嘉礼默然片刻,身影微动,淡淡言道,“几年前,城外竹林,在下曾险遭歹人陷害,幸得沈将军搭救。” 沈朝一怔,恍惚间似想到了这一回事,眼底掠过赞许。 他记得极清楚,那会少年不过束发之年,被县衙之人打至伤痕累累,可眸中的持正不挠丝毫未少,还口口声声说着大储律例之法。 “原来是你。”沈朝眉头松散,含笑道,“寒窗苦读,历经几载,张大人总算不负期望,入朝为官了。” 张嘉礼唇角微漾,垂首低眸,“那日若非沈将军搭救,在下怕是难逃一死。” 在旁侧将两人对话拢入耳中的沈稚枝略显愕然,文中的确有一笔带过沈朝救下张嘉礼之事。 那时的张嘉礼不过十四岁左右,为了救下县太爷想强抢的民女险些被打死,好在沈朝恰巧路过,这才将他救下。 原来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啊,沈朝身为沈琴绶的大哥,又是护国大将军,与张嘉礼更是旧识。 这般一来,张嘉礼这夺位之战,简直如虎添翼啊。 沈稚枝长叹口气,暗暗称奇。 不愧是作者的亲儿子,这光环和金手指都叠满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沈朝豪气摆手。 “既如此便不叨扰了,在下先行告辞,日后定备上厚礼前来府中拜访。”张嘉礼悄然无息勾起唇角,语气诚恳。 第68章 血辽 沈朝向前一步,“我这就吩咐家仆送张大人回去。” “不必,在下自行回去便可。” 张嘉礼作了一辑,复而转眸朝着不知思索何事的沈稚枝笑道:“沈姑娘,告辞。” 沈稚枝抬眼,痴愣之时,他早已转身离去。 沈朝凝着那袭白衣远去,怔然叹道:“这般清雅绝尘之人,在那奸臣当道的朝中,又能坚持多久?一年亦或半载?” “张大人清如水,明如镜,自然不会受何玷污。”站至身侧看着他片刻失神的沈稚枝总算被一阵清风吹醒。 沈朝微不可闻笑了声,“呦,这般护着,三妹莫不是心怀爱慕之意了?” “那是偶像!偶像!不容亵渎!你懂个锤子!” 她长腿一跨,朝府内走去,不忘招了招手,“大哥也早点休息,我先回院落了。” ...... 寂寥之夜,月光旖旎。 张嘉礼轻缓行于街道,两抹幽暗身影迅捷闪出。 “少主,今夜那些杀手是斩月堡里的人,这几日江湖榜上的悬赏金极高报酬皆被我们七星会所夺,许是引起他们嫉妒不满了。” 血辽低眸,朝他单膝跪下。 张嘉礼敛下温润眸光,唇角微漾,久久未语。 “少主放心,明日属下便差人去斩月堡,一把火将其焚烧殆尽。”久立原地的血之见张嘉礼未语,垂首复而出声。 闻言,张嘉礼空洞眸光总算掠过抹情绪,他垂下眼帘睨着半跪于地的两人,悠悠叹了口气。 “无所不用其极之人,定遭反噬,自讨苦吃。”张嘉礼语气平淡,目光深沉,眼底尽是道不尽、说不明的情绪: “仅烧个斩月堡又有何用?江湖万千门派,你们二人烧得过来么?” 血之血辽相视一顾,双唇微张,如鲠在喉。 张嘉礼袖袍微拢,身影轻动,“明日带上厚礼前去赔罪,就道,七星会一月内定不会再接单,请堡主放心。” 血之眼含愕然凝去,低声惊呼,“少主!” 一整月不接单,七星会该有多少兄弟们要喝西北风啊。 “单子要接,江湖规矩亦不可乱。” 张嘉礼眸色淡淡,凝着高空冷月,语气轻缓,将接下来一语慢慢道出。 “抢得,是他们之幸,可是否有能力完成,便另当别论了。” 半跪两人细细斟酌着张嘉礼此番满含玄机的话,须臾,灵光乍现。 “少主放心。”血之唇畔不由噙起邪佞笑意,“属下定让他们难以完成一单,还要乖乖将银两送至七星会,恳求我们助他们一臂之力。” 见其领会,张嘉礼略一颔首。 冷月悬空,那挺拔如松的身影就那般伫立原地,眸光空洞,似在思索着什么。 凝着某一方向片刻,陡然垂眸,眼底溢满兴趣,微甩袖袍。 面色一肃,低唤:“血辽。” “少主,有何吩咐?”血辽抬眼,恭敬应道。 “想法子接近沈三小姐,将其所见所闻,”羽睫下如墨瞳孔骤然一紧,森寒阵阵,“尽数汇报。” 世人信赖,无非求他庇护,可她与二殿下交情甚广,又何须同他关系密切? 今夜又这般不顾性命舍身救他,叫他迷惘无措,如坠十里雾中,不知所云。 纵使善察人心如他,此刻竟也不知她心中所想了。 血辽微怔,不明所以。 但少主吩咐之事他只需照做便是。 “是!” ...... 施粥仅是三日,城中属于褚仇赤的风评便大为改观,百姓们皆道此次赈灾,褚仇赤功不可没。 沈稚枝支着下巴听着客栈内对褚仇赤的议论,弯着眼睛笑意浅浅。 【不愧是我,这下褚仇赤的名声可算是节节高升了。】 【宿主,别忘了,还有两个反派大佬需要拯救。】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了沈稚枝的头上,让她刚刚翘起的嘴角瞬间垮了下来。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抽了抽嘴角,【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丫蛋即刻噤声。 “卖包子!卖包子咯!不好吃不要钱啊!” 楼下的吆喝声将沈稚枝的视线吸引而去,肉香四溢的肉包仅片刻便钻进她的鼻中,令她垂涎三尺。 思来想去自己似乎也很久没吃包子了,提着裙摆便往楼下冲。 “姑娘,来个包子吧,一文钱一个,可香了。”小贩笑意盈盈将笼屉掀开,那股香味顿时卷上来。 沈稚枝掏出十文钱,“来十个。” “好嘞!” 沈稚枝捧着包子正欲离去,只觉耳后凉风嗖来,眼前无端出现了一人。 他面容冷淡,背光而站,身着一袭耀眼红衣,墨发高高束起,俨然是一位少年郎的模样。 血辽扫她一眼,确定这便是其目标后,无意掠过她,径直朝包子摊走去,伫立在摊前,不语。 小贩只当又有生意上门,笑眯眯打开笼屉,缓声道:“阁下,要一个包子吗?保证可口,若口感不佳,分文不取。” 血辽伫立良久,语气笃定,眼神比入党还坚定。 “有劳了,给我个口感不佳的便行。” “......” 沈稚枝塞进嘴里的包子险些喷出来。 不是,这小子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话,为什么能不笑场? 小贩笑意更是僵在了脸上。 片刻后,他迅速盖上蒸笼,抬手驱赶道,“走走走,不买就别打扰我做生意。” 血辽眨着眼,余光掠过身后的少女,似乎反射弧有些过长,良久才哦了声,转身欲走。 沈稚枝睨着他,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思虑良久方才向前两步将手中仅剩的几个包子递给他。 “我买了许多,若你不介意便吃掉吧。” 血辽垂眸凝视着那肉包,随后抬头,眼中闪烁着稀碎的星光,沉声道:“给我的吗?” “是,都给你。”沈稚枝答道。 血辽也不客气,接过包子狼吞虎咽起来,似乎真是饿坏了。 还未出半炷香,那几个肉包便被他以风卷残云之势尽数咽下腹中。 见他吃饱了,沈稚枝将手中剩下的碎银递过去了些,“寻个差事吧,还有这银子,也给你。” 让沈稚枝始料未及的是,血辽整了整衣袍,而后沉稳地单膝跪地在她身侧,神色坚定地唤了一声: “主人。” 第69章 吃货少年。 沈稚枝瞪着眼睨着脚边虔诚跪地之人,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血辽仰首看她,她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伸手欲将他从地上拽起,“你别跪我,什么主人啊,我不是你主人。” 血辽不起,目光灼灼盯着她,“若非主人搭救,属下早就饿死在此地,暴尸荒野了。” “不是,这位大兄弟,我不过是给了你区区几个破包子你就要认我做主人,你这也太随便了吧?” 沈稚枝拽他的手一僵,脑门掠过四五条黑线,顿时无言以对。 想不到这古代人报恩的方式,还真是以身相许啊。 血辽沉默片刻,左右思虑片刻,褐色眼瞳闪着细碎光点。 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包子摊,“那主人便将那一整笼屉的包子买给属下,如此,便不算是区区几个包子,属下亦不算随便认主了。” 听着他这矜持不苟的发话,沈稚枝蓦然瞪大眼,澄澈眼眸映着血辽一本正经的面容。 不是,这娃脑子真的缺根筋吧? “我跟你简直说不清楚,总之你别认我做什么主人,我不是你主人。” 血辽双膝似旱在地上般,无论沈稚枝如何生拉硬拽,硬是叫他动不了分毫。 无奈,她只得放弃,转身欲走。 然下一秒,衣袂却被地上的血辽紧紧攥住使她难以挪动脚步,只得被迫低头看去。 血辽眨眨眼,露出一抹无赖至极的笑容,“主人,属下想跟着你。” 兴许是害怕自己的话没能让她听明白,血辽默了默,随后再次补充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主人救了属下,属下便是主人的人,请主人务必对属下负责。” 沈稚枝:??? 神他妈负责! 她懂了,敢情她这是遇到个碰瓷的了是吧? 不过看这小子脑袋不太灵光的样子,应该也挺好忽悠的。 沈稚枝垂眸想了想,索性嘿嘿笑着凑到他跟前去,蹲下身子,不自在的指向远处那棵树下。 “这样,我呢,喜欢速度快的下属,若你跑到那棵树下摘片叶子过来,速度符合我的条件,我便收留你。” “不要!”血辽果断道。 复而沉沉眸子,抬眼,“若属下一走,主人定要将属下抛在这儿,届时属下便寻不到主人了。” 沈稚枝虚假笑意顿时凝于脸上,这家伙,也没她想得那么傻嘛。 “不过,主人喜欢吃饭快的下属吗?”血辽蓦然抬眸,幽幽问道。 “……” 片刻后,沈稚枝肉疼得盯着掌心上仅剩的一枚铜板,泪如雨下。 再抬眼,她嘴角猛抽,凝着包子摊前那如饿鬼投胎,一屉接一屉将包子尽数扫空的吃货少年,双眼熊熊燃烧烈火。 她没猜错,这家伙果然就是个讹人的,她仅剩的几两银子,全被这丫的吃进肚子里了。 沈稚枝敛下眸中肉疼的情绪。 罢了,只要别再缠着她喊主人就行,这称呼听着就让她别扭得不行。 沈稚枝不再理会前方还在大快朵颐的血辽,准备踏足离开之际,丫蛋提示声响过: 【任务目标接近,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啧! 这破任务真是一天到晚都不缺席。 沈稚枝下意识张望目标,仅一瞬,余光迅捷捕抓到了某一身影。 金丝缠身夺目,貂毛披肩扎眼,整个南礼月星城跟暴发户似的装扮,除了褚图还能有谁? 想到那日将他气成那样,沈稚枝立刻如鹌鹑似的缩了缩脑袋,准备往反方向离开,尽量避开撞见他的危险。 【宿主,那天英勇无畏,今天可别害怕到临阵脱逃哦。】丫蛋声音幽幽响至脑海。 沈稚枝迈出的脚步顿时一收,虽面不改色,心脏却如擂鼓般怦怦直击心灵。 天杀的,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只可惜她年少轻狂,明白得太迟了。 但是,场面还是要撑住的。 她面无表情地甩了甩额间碎发,语气沉稳,“哼,谁怕了?谁想跑了?不就是去打个招呼吗?我就不信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话虽这样说着,牙口却在发颤。 丫蛋睨她一眼,心头暗暗鄙视,却还是好心好意的给她留了点面子,没有拆穿她。 【宿主,明日便是褚图的生辰了,宿主务必要陪他过这个生辰。】 丫蛋的提示让沈稚枝恍然大悟。 她记得原着中,褚图最为憧憬之事,便是沈琴绶能认真陪他过个生辰。 然而,沈琴绶对此事向来并不上心,在他生辰之日不仅未曾作陪,甚至连一句生辰快乐都未曾当面说过。 顶多不过是找个奴婢替他绣个荷包,差人送与褚图,还谎称是她自己亲手所做。 此事在褚图心中犹如一根刺。 每到生辰,他便会登上了望楼,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表面看似平静,心中的怨气却在不断积聚。 直到后来发现沈琴绶竟在那馄饨摊前替张嘉礼过生辰,往日积压在心底的怨意彻底爆发,再难以抑制。 褚图的黑化,与他这些年未能得到心爱之人关注的生辰有着莫大的关系。。 沈稚枝思绪清明了些,她长叹口气替自己壮了壮胆。 紧接着,挺起胸膛,雄赳赳气昂昂,径直朝着褚图所在方向跑去。 “……” 包子铺前,血辽口中咀嚼着包子,看似全神贯注于吃饭,实则余光如鹰隼,牢牢锁定身后的少女。 见她提步离去,仅迟疑一瞬,并未起身去追,眼底掠过抹精光。 修长手指捏着包子,唇角微微勾起,眸中尽是胜券在握的模样。 …… 这头的沈稚枝一路小跑跟上,目光牢牢锁定着褚图,待她回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跟进了赌场。 好奇环顾了眼周遭,还没来得及感叹几句,便惊觉自己将褚图跟丢了。 她瞟着黑压压一片的赌场,巴掌大的小脸顿时皱在一起。 奇怪,她明明亲眼看到他进来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来不及细想,更令沈稚枝讶异之事发生了。 随着口哨一声,原本喧闹着的赌局蓦然静谧,紧接着众人连滚带爬,恨不得马上从中逃离。 沈稚枝被密集的人群挤得东倒西歪,好在扶住旁侧的红柱才避免被撞倒在地风险。 第70章 劝阿绶陪本王过生辰 待喧闹声静下,再次抬眼,原本人满为患的赌局早已空空如也。 “我很吓人吗?” 沈稚枝嘀咕着,扶着柱子刚要起身,无意睨到柱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仙鹤,其足旁还写着四个字。 沈稚枝睁着眼,一字一句将其念出:“朱、雀、赌、场,这名字还怪好听的,而且有点耳熟……” 下一瞬,她瞳孔骤然一紧,脑中如浪潮迭起。 她想起来了! 这朱雀赌场不就是褚图名下的产业么? 那么这些人见她进来跑的那么快,不是因为她吓人? 而是── 沈稚枝猛吞了口唾沫,瞬间感觉身后冷汗涔涔。 “不行,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要赶紧逃才行。” 她打了个冷颤,迅速起身,迈腿朝大门奔去。 嗖── 五六个壮汉在她仅走半步时,便从旁围了过来,瞅着那七尺之躯,铜筋铁肋的汉子,沈稚枝顿时如蔫下的花。 “沈稚枝,你方才说什么来着?再说给本王听听?” 低沉的声音传来,蕴含着极度危险的信号。 沈稚枝机械似得扭过头,抬眼。 褚图正位于二楼勾栏处,眼眸深沉,嘴角噙着冷笑,见她看来,还朝她微挑了挑眉,笑意裹挟淡漠。 往下看去,那葱指灵活把玩着骨哨,悠闲懒散。 方才那哨声,想必就是从他手上那骨哨传出。 褚图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哨身,缓缓用力,勾唇道:“你说你,想要逃?” 她冷汗微冒,凝着他试探性开腔唱出调子来: “偏偏注定要落脚?” 褚图:“......” 丫蛋简直没眼看。 褚图沉着脸,一步一趋至二楼下来,那妖艳的桃花眼居高临下睨着她。 “啊哈哈,三殿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臣女真是思念至极啊。”沈稚枝掀起眼皮,讨好得呵笑着。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是亘古定律。 “呵,那日你不是嚣张至极么?今日倒是卖起乖来了?这是为何?” 沈稚枝谄媚的模样惹来褚图一阵鄙夷,毕竟她那表情简直跟宫中那些老太监如出一辙。 被扣上‘老太监’屎盆的沈稚枝面上仍旧带着讨好笑意,苍蝇搓手状: “哎呦,三殿下某要提及那夜之事了,臣女回去后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实在为此事感到悔恨痛心!” “是么?”褚图将骨哨抛起,而后牢牢接住,如此反复玩的不亦乐乎。 沈稚枝忙不迭颔首,“这是自然啦。” “本王看来,应当是今日没了皇兄,沈三小姐没有主心骨儿,不敢再嚣张了吧?” 被褚图无情揭穿,沈稚枝眸光瞬间敛下,脸上带着窘迫的粉,只得用尬笑掩饰心中的愤懑。 咔tui!狗男人! “怎么?你不服气?”褚图俯身,含着戾气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凝着她。 她还在思索间,被这一问幡然醒悟,直直对上那噙着杀意的眸子。 猝不及防,沈稚枝吓得差点没往后仰去瘫坐在地,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三殿下哪儿的话,臣女怎么敢呢?” “呵。” 褚图冷笑声,见她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情总算是舒坦了些。 “啊哈哈,三殿下,臣女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未处理,要不......”沈稚枝僵硬的笑着,面容有一瞬扭曲。 她敛去眼底如火燃起的恼意,精致的脸上泛着甜腻笑意,令人难以拒绝她的请求。 可偏偏,褚图他就不是人! 仅扫了一眼,便一掀衣袍落座在檀木椅上,对她的恳求视而不见。 沈稚枝:“......” 她的命好苦啊。 褚图支着下颌,将手中的骨哨子细细打量了一番,唇角微漾笑意,不紧不慢开口道: “沈三小姐,可听闻过骨哨?” 被点名询问,沈稚枝猛打了个激灵,眼含讶异点点头。 复而回道:“听过。” 骨哨多由鹿的肢骨制成,其吹响后会发出如鹿鸣般的声响,以此吸引鹿群,乃是为方便猎户捕杀鹿类而造。 不过,他问这个做什么? 不及她思索完毕,褚图便起身迈步走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颚,细致打量着。 “沈三小姐伶牙俐齿,不知用你所造出的骨哨,吹响后是否会更动听呢?” 沈稚枝神情一呆,若非下巴被捏住,只怕要掉地上去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死变态不会是想拿她的骨头做那个破哨子吧? 褚图凝着她那呈现出百种表情的模样,不动声色弯起唇角。 呵,那日竟敢那般令他难堪,今日定要将仇报了。 “啊哈哈,三殿下惯爱开些玩笑。” 沈稚枝无语的望着他。 暗暗地翻了个白眼。 她决定了,若她真的有幸回去,定要写个同人文。 她要让褚图和沈琴绶爱的要死要活,可最后要结婚时却无意发现两人是亲兄妹。 这种狗血大剧比让他们俩死还更能消去她的心头怒意,报仇雪恨。 沈稚枝不动声色勾了勾唇,但仅一瞬便被她压下。 想到此行目的,她嬉笑着凑过脑袋,眨着如星亮眸,“三殿下,听闻明日便是你的生辰,对吧?” 褚图眸底情绪晦暗,如滔滔浪水涌上。 她,竟会知晓他的生辰日?莫不是阿绶告知的? 沈稚枝见他思绪渐远,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袂试图将他唤回神,“嘿嘿,三殿下,一人过生辰多无趣啊,三殿下不需要人相陪么?” 褚图默了片刻,垂下眸子。 他自然希望有人作陪,可阿绶从未在他生辰之日陪过他,哪怕只是与他共同用个膳都不曾有过。 复而抬眼,他凝着沈稚枝,“呵,你倒是说说,本王找何人相陪?” 沈稚枝就等他问这句话了! 她冲着看来的褚图不断挤眉弄眼,双手更是闲不下来得指着自己,杏眼期待无比望着他。 她啊!她啊!当然是她咯! “......” 褚图静静打量着她,陡然,眸光亮起,抚掌叹道: “好!那就这么办了!” 沈稚枝眼梢一弯,嘴角险些没咧到耳根子去,刚想继续回话,便听前方之人声调淡淡。 “明晚,你劝劝阿绶,让她过来与本王过生辰。” 沈稚枝:“......” 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第71章 七里香毒? 劝你大爷啊! 就沈琴绶这时间管控大师的噱头难道会是空穴来风吗?从早忙到晚,哪会有时间分给他过生辰? 更何况沈琴绶见到她就恨不得把她嘎了,她又怎么可能劝得动她? “呃,三殿下,我——” 沈稚枝微微挪了挪身体,刚想回话,便闻见一股淡然清香。 那香气诡异的好闻,灵巧至极,仿若携着它的触手撩拨着她的鼻子,一寸寸侵蚀着她的感官和七窍,竟叫她忍不住深呼吸了口气。 沈稚枝顿感周遭一阵恍惚,迷离眯着眼询问,“三殿下,你可否闻到了一股香气,好香啊。” “香么?”褚图眉梢微挑,淡淡勾唇。 “嗯嗯。”沈稚枝再次耸着鼻子嗅了嗅,“这点的是何香薰?可否送臣女些?” 褚图眼底笑意更甚,他微俯下身与其平视,一字一句,缓慢道出: “并不是何稀罕之物,不过是本王闲来无事捣鼓的七里香毒。” “什,什么?!” 闻言,沈稚枝顿时如炸猫的野猫,恍惚的眸子瞬间清明,朝后连连退去几步。 她愕然瞪着眼,将口鼻掩上,“你,你说刚刚那香味是,是毒?!” “怎么?有问题么?”褚图问道。 沈稚枝如遭雷劈! 我去他大爷的!这特么能没问题吗?!问你妈呢! 褚图这王八蛋,果然心狠手辣。 正值风华正茂之年,就不能玩点适合少年玩的东西吗?非要去研究这些毒物! 他饶有趣味的盯着她的动作,勾起唇角,眯眼嗤笑:“不必捂了,闻了这么久,你早已中毒了。” 沈稚枝强忍着要从喉间呕出的一口血,悲催抬眼,“那,三殿下,你岂不是也中了这七里香毒了?” 褚图轻挑眉眼,邪佞的桃花眼染上笑意,可那眼底却尽是不屑之意,“既是本王所制的剧毒,这解药本王自然也有。” “......”沈稚枝简直想死。 妈的!耐性已经彻底磨没了!都别活了! 死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她重新投胎,下辈子穿成江浙沪大小姐。 沈稚枝恼火瞪眼,猛地直起身子,抬手用力朝着赌桌上一拍,桌上碎银随之撒落。 “?” 褚图眸光一敛,眼含困惑朝她看来。 【宿主,宿主别冲动啊!】 丫蛋本来翘着二郎腿在神识里好好的看戏,闻见沈稚枝的心声,又见她这般作为,顿时统身一震,吓得差点没从虚空上跌下。 沈稚枝轻嗤冷笑:【我不冲动个屁,那社畜似的人生不要也罢。】 【宿主,你要想想那三百万。】丫蛋再次缓声忽悠。 沈稚枝早就听不进去任何劝诫了,烦躁思绪近乎要将她的理智侵蚀完毕。 她冷呵呵道:【去他妈的三百万,老娘不要了,我要跟他拼了!】 深呼吸口气,她正准备来场生死决斗,却闻丫蛋再次叹息道:【鉴于宿主完成任务积极,上头已经打算将宿主三百万奖金拨高。】 【呵,欲擒故纵的手段罢了,谁稀——】 丫蛋轻飘飘一语:【提升至一亿元,外加幢一千万豪华大别墅,既然宿主不要了,那也没办法,请宿主英勇赴死吧。】 “......” 沈稚枝身后燃起的熊熊火焰瞬息被这一语被浇灭。 她捂着嘴嚯嚯笑出声:【哎呀,说什么死不死的,拯救失足少年是我该完成的任务,学雷锋做好事嘛。】 褚图挑眉,目光落在她拍桌上的手,眼底漾起一阵冷意,“怎么?沈三小姐不愿意?” “哎呀,没有,没有,臣女就是手滑了。” 沈稚枝眼尾荡漾开笑意,如小鹿似机灵的眼微眯,默默蹲下身将撒落地上的碎银尽数捡起,还轻手轻脚摆了回去。 凝着那仰着小脸满是讨好的少女,褚图勾唇,冷笑一声: “若明日阿绶未出现在本王府邸,你便等着这七里香毒将你拖入梦魇,在美梦中无法自持,不愿醒来,活活饿死在梦境中吧。” 句句狠话,毫不留情。 沈稚枝暗翻了个白眼,面上仍旧笑意嫣然,点头哈腰道:“是是是,三殿下所言极是,稚枝定不负殿下所托。” 没事,为了那一亿,为了那幢别墅,她受点委屈算什么? 就算没把沈琴绶带去赴宴,她也还有褚仇赤呢,他的身上定然有这七里香毒解药。 思及此处,沈稚枝暗暗垂首,窃喜。 没等她笑意浮现,褚图便扫了她一眼,似察觉出她心中所想,冷哼一声道:“沈三小姐最好莫耍那些花招,毕竟呢,此毒的解药,本王未给任何人。” 这字字句句如利刃直戳她心坎,令沈稚枝完全招架不住。 而褚图全然不顾她僵在原地的身躯,衣袖一扬,潇洒朝外走去,途经她身侧时还咯咯笑出声。 笑!笑你大爷啊笑!╰(‵□′)╯ “唉。” 沈稚枝哀叹口气,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无比迷茫。 ———— 她心不甘情不愿离开,失魂落魄回到丞相府,刚踏进宅院那刻,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本就破旧的宅院此刻更是破败不堪,树苗被尽数砍断,她所搭的吊床也因此塌下,整个院落此刻就像遭遇大洗劫似的。 无需多想,能在丞相府内对她怀恨在心,并做出这种事情的人,除了沈琴绶还能有谁? “哎呀,三妹妹这院落是怎了?竟这么杂乱?” 身后一道娇媚得意之声传来,沈琴绶极巧的路过此地,美眸尽是惊愕。 沈稚枝震怒非常,恨不得转身将她再踹一脚泄愤,奈何她今日还有任务在身。 罢了,来日方长,先把解药拿了,她要忍住。 等她把任务全都完成了,要离开这逼世界的那天,定要拿个麻袋套沈琴绶头上,bangbang给她五六七八拳! 沈稚枝深呼吸口气,转身抬眼笑道:“嘿嘿,是二姐姐啊,妹妹正好有些事情找你呢。” 显然没料到她竟是这种反应,沈琴绶不由心怀忐忑地往后撤了一步,“什,什么?” “听闻明日是三殿下的生辰,姐姐可愿前去赴宴?”她眼眸一弯,笑意清浅。 沈琴绶诧异瞪着美眸,反应过来沈稚枝所说的话为何意后,蓦然笑出声,遂,冷笑不止: “呵,沈稚枝,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第72章 求情 沈稚枝呵呵笑着摆手,眸子溢满讨好。 “哎呦,三姐姐,妹妹这不是想着姐姐前去赴宴给三殿下惊喜,会使得三殿下愈加疼爱姐姐嘛。” 沈琴绶朱唇微勾,眸中蕴含讽刺之意直击她心坎,“虚与委蛇,不怀好意,直白说吧,你有何目的?” 沈稚枝窘迫的咂咂舌。 她还能有什么目的? 她不过就是想进赤王府替褚图过个生辰,完成她的任务,顺便把她的毒解了。 若这沈琴绶不去,别说过生辰了,怕是走到玉狮子那儿,就会被看守的门卫乱剑砍死。 毕竟那日将他们骗的团团转的人就是她啊,呜呜。 沈稚枝欲哭无泪,思虑片刻灵机一动,顺口胡诌道: “哎呀,妹妹能有何目的?高低不过是想让姐姐能够更受三殿下宠爱嘛。” 沈琴绶凝着她,嘴角笑意泛冷,“不劳烦妹妹了,妹妹还是想想今夜到哪儿安身吧,毕竟这院落,可再无栖身之地了。” “......”沈稚枝抽着嘴角。 她若不服下解药,只怕棺材便是她的栖身之所了。 想到这,沈稚枝一阵悲痛欲绝,泪眼婆娑睨着她,“姐姐,其实,妹妹身患重疾,唯一的心愿便是想看你替三殿下过次生辰。” 沈稚枝面色强装痛楚,余光偷偷打量着沈琴绶。 想着,她眼珠一转,双手捂住胸口,嗷嚎一声,往地上倒去,脖子一歪,就这样不动了。 按照小说剧情来看,通常将死之人所说的话都很容易说服别人。 这海后女主会不会—— 思绪还未清明,耳边便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女声: “是么?你若身患重疾,那便再好不过了。” 沈琴绶睨着她那一秒入戏的模样,无情打破她的美梦。 伏在地上的沈稚枝暗骂一声这女主简直不按套路走,面无表情地掸了掸衣袍,重新起身。 沈琴绶洋洋得意之际,忽闻小桃匆匆赶来,喘气连连:“小姐,小姐,不好了,二殿下往这儿来了。” “什么?!” 沈琴绶冷不丁一颤,略带疑惑。 二殿下向来不会踏进这后院,平日就算寻她,也都是在前厅,今日怎会往这儿来? 沈稚枝还未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回头,便见院落门前,玄色衣袍率先进入视野,与她的眸子对视。 他那原本噙着笑意的眸子,在看到她时,却蹙起了眉。 她方才哭过?为何哭? 褚仇赤移开目光,如墨黑眸扫了一圈杂乱院落,径直愣在了门口,竟站了好一会都未曾回过神。 片刻,眼眸杀意骤起。 沈琴绶凝着朝前走来的褚仇赤,心底得意尽显。 她就知道二殿下怎可能短短几日就被沈稚枝勾搭去?想来是这几日觉得对不住她,特地带了稀世珍宝想寻她开心吧? 想到这,沈琴绶莲步款款,迎了过去。 嘴角露出胜券在握的笑意,面上却是含羞带怯,“仇赤哥哥,你怎么来了?是来找阿绶下棋的么?” 褚仇赤快步走来,毫不留情躲开沈琴绶伸出的皓腕,与其擦肩而过。 “......”沈琴绶面容一僵,连人带着伸出的手愣在原地。 褚仇赤迈步向前,在沈稚枝还未缓过来的视线中,抬手,将她方才演戏挤出的泪水抹去。 “诶?二殿下,你来得正好,我——” 她眸光骤亮,刚要说什么,却被他阴冷的眸光打断。 沈稚枝话语一凝,默默将喉间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可有受伤?”褚仇赤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极其淡然。 沈稚枝眨眼,巡视了眼院落,知晓他应该是误会方才这里有发生战斗了,急忙摇头。 “二殿下,没事,我——” 褚仇赤不及她说完,便将那看不出情绪的黑眸转向旁侧忐忑不安的沈琴绶,声线泛冷: “是谁将她的院落弄至如此?” 闻言,小桃等跟在沈琴绶身侧的奴婢立刻跪下,瑟瑟发抖,不敢再语。 这般的沉默使得褚仇赤怒意更甚。 这院落杂乱破旧,肮脏不堪,哪是丞相之女所住之地? 即便是其他大户人家的庶女,也不见得会比她更惨。 难怪她身为女子习武,难怪她总是心疼那几两碎银,以往不明所以,现下看来,原来如此。 她所生长的环境,竟是这般恶劣。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琴绶慌了神,跪地的丫鬟更是吓得不轻,砰砰磕头求饶。 “二殿下饶命!二殿下饶命!” 沈稚枝抬头望着沈琴绶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底暗爽。 给她点教训也好,省得她老跟她作对。 沈稚枝邪佞勾唇,未注意身侧之人已然散着阵阵杀意。 褚仇赤眸光一沉,眼底的嗜血骤然浮现,音调平缓,却如修罗般令人心惊肉跳。 “好,既然都不说,那便统统杀了吧。” 沈稚枝:??? 沈琴绶眼底的委屈和怒意几乎要溢满,她红着眼眶盯着褚仇赤,试图从中得到些许关怀。 可他眼底除了冷厉,再无其他。 【请注意!请注意!褚仇赤黑化值有上升趋势,请宿主尽快阻止。】 【警报!警报!本文女主受到威胁!受到威胁!】 丫蛋接二连三的警报声让沈稚枝脑壳一阵发疼,不免诧异看向那眼梢噙红的褚仇赤。 天杀的!可以揍她!但是产生杀意万万不可啊! 这可是天道的亲女儿,要是嘎了,位面都要崩塌的啊。 沈稚枝强忍着让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漾起笑意,“二殿下,其实这件事吧,跟他们没啥关系,是我自己想把这院落整改一下,才弄得这般乱。” 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婢女听到这话惊愕万分,眼底更是掠过感激之意。 这么好的机会,沈三小姐不但没有怪罪她们,还替她们开脱? “她们这般对你,你又要替她们求情?”褚仇赤蹙眉,语气显然不悦。 沈稚枝小心翼翼抬眼,偷偷瞟了他一眼,见他脸色不太好,一副即将发怒的模样,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二殿下,你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嘛,吓吓她们得了啦。” 弱弱的声音传进褚仇赤的耳中,令他又好气又好笑,可也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第73章 夺回 他只得收敛了浑身散出的寒意,叹息一声将手掌放至她脑袋揉乱碎发。 随后转眸如看蝼蚁似睨着跪地求饶的婢女: “都给本殿下滚出去!” 婢女心头狂喜,连连磕头,陆陆续续出了院落,暗暗庆幸自己保住了小命。 然而将他们卿卿我我姿态尽数拢入眼中的沈琴绶可就没那么高兴了。 被小桃搀扶着出了院落后,她扭头凝着院内紧靠一起的两人,指甲深陷手掌心,眸中戾气倍增。 该死!她凭什么!沈稚枝她凭什么! 分明以往,二殿下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人。 到底,到底从何时开始...... ...... 待院内只剩他们二人。 褚仇赤转眸,神情复杂望着跟前的人儿,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什么。 她这般善良,怪不得被人欺负至此,若他今日未想到这丞相府来替她撑个腰,她该在这丞相府内如何生存下去? 褚仇赤看着她,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她这吃人世道的险恶,让她莫要这么天真。 他默了片刻,很是认真道,“杀鸡儆猴,今日只要杀了她们,日后丞相府便无一人敢再对你不敬,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本殿下的人……” 褚仇赤凝着她那乖巧聆听的模样,心绪骤然一动。 “......” 他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继续接下去道,“你是本殿下护着的人!” 沈稚枝长叹口气,你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反派啊,那可是天道的亲女儿,狗系统都得护她周全,惹到她还能有活路么? 丫蛋微笑:以后这种破活,它不接了。 但沈稚枝面上仍旧含笑,眉梢弯弯,“二殿下今日这一闹,想必不用出手,她们也无人再敢对臣女不敬了。” 褚仇赤睨她一眼,迈步朝院内最里的屋子走去,行至屋外后,他的脚步蓦然一顿,整个人僵直在原地。 屋内狼藉一片,桌椅床榻尽数坍塌,灰尘纷飞,显然很久没人入住了。 结合院内那挂在树枝上的床单,褚仇赤隐约明白了什么,眼眶蓦然发红。 内疚情绪铺天盖地卷来。 他根本想不到,他收留她的那几日,竟是她所睡之地,最好的时候。 想到那日她从府中狼狈离去的模样,无疑不像千万根针将他的心扎个千疮百孔。 他怎能那样对她?怎能那般对她? 褚仇赤脸上的笑意瞬息敛去,召来暗卫:“萧翎,这丞相府内无论有何,皆搬来此处,替沈三小姐将院落修缮完全。” 萧翎颔首行礼:“是!” 褚仇赤睨着屋内,袖下拳头紧握,俊脸在此刻宛若笼罩了寒霜,令人无端发冷。 于是,一群暗卫迅速穿梭在丞相府甬道中,将各个院落的架子床,美人榻, 紫檀椅尽数搬入沈稚枝的院内。 整个丞相府顿时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沈宏盛还在床榻上午休,恍惚之中便被暗卫一把揪住衣领从床上丢了下去。 他顿时睡意全无,揉着惺忪睡眼,思绪刚清明了些,便见自己的檀木架子床被俩暗卫抬着出门。 惊得沈宏盛以为进了刺客,刚想唤人进来,旁侧还在指挥众暗卫的萧翎便上前一步,将手中令牌高举至他眼前,冷声道: “沈丞相,对不住了,属下是奉二殿下之命来。” 沈宏盛这人向来被捧惯了,被无端叫起,心中本就闷着口气。 现在见他说是二殿下的指示,携着困顿的眸子满是布满恼意,他愤懑质问道:“二殿下?二殿下这是何意?” “二殿下言明,要将过往赐予沈丞相的物件悉数取回,转赐于沈三小姐。”萧翎整了整衣衫,眉目间含着冷冽之意。 沈宏盛闻言,蓦然抬眼,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稚枝?这跟她有何关联? “可,可这送出之礼,又岂有要回去的道理?” 沈宏盛满脸都是不解和疑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事情一般。 这檀木架子床可是二殿下为讨他欢心特地寻明工巧匠所制。 雕刻之工便惟妙惟肖,鬼斧神工,其价格更是昂贵不已,他视若珍宝。 思索良久,沈宏盛也顾不上什么幻听不幻听的了,心里只想赶紧将那檀木床要回来,毕竟这檀木床若是卖出去,那价值不菲啊。 “放肆!”萧翎眉间紧蹙,怒斥,“二殿下做事,岂容你置喙?” 萧翎对他早有不满,此人仗着二殿下撑腰,于朝廷内胡作非为,于朝廷外仗势欺人。 本来这些也与他无关,怎奈此人实在太过张狂。 虽说二殿下的名声本就不佳,但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这沈宏盛所致,总是借着二殿下的旗号作恶多端。 还有那沈二小姐,也绝非善类。 平日里不见她来寻二殿下,但只要她入了赤王府,十有八回都要叫二殿下将库房打开,她则进入其中取走一堆稀世珍宝。 萧翎想到此,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所幸近日,他已将自家殿下对沈家三小姐的态度打探清楚,二殿下显然是对这丞相府三小姐动了心思。 若是这般,倒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了,毕竟三小姐对二殿下的深情,就连他都颇为动容。 沈宏盛的面容早已狰狞万分,他伸手指着萧翎怒道:“你胆敢这样与本相说话?本相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那便劳烦丞相先去殿下那儿交代一番,若殿下同意了,属下定会跟丞相走。”萧翎冷厉笑笑,神情未有丝毫恐惧。 在二殿下麾下数几载,他早已养成了目中无人的习性,能让他萧翎低头的,这辈子只有二殿下。 “你!你!你真是……” 沈宏盛一口气没缓上来,右手紧紧摁着胸口,面容因怒意而扭曲至极。 萧翎居高临下睨着沈宏盛,见他那副模样,眸中的冷意更甚,轻嗤一声拂袖离去。 边朝外走,还边扯着嗓子,故意大声招呼着暗卫: “诶,对,那青瓶瓷也带上,全都给我送入沈三小姐院落,统统别落下。” ...... 第74章 炸了厨房 “殿下,这床——” 沈稚枝凝着眼前堆积如山、琳琅满目的各种物品,惊得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景象。 整个丞相府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不成?不然怎么可能搜集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一想到刚才丞相府内可能发生的混乱场景,沈稚枝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可以想象得到,当时肯定是一片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混乱场面。 褚仇赤挑着眉,唇角笑意渐浓,眼底却噙着冷意:“沈丞相那老儿既然不让你有容身之所,那他今晚也该体验一下无榻可眠的滋味。” 沈稚枝微微一怔,心底不由漾起一股暖意。 她自小便是孤儿,在那个院长不负责的孤儿院内,饱一餐饿一餐早已成常态,所以穿越到这来,即使未能得到家人关怀,于她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 现在见到他替她撑腰的模样,说不感动是假的,就好像在完全排挤她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了个能够护她的人。 她明眸稍弯,咧着嘴笑道:“谢二殿下。” 褚仇赤凝着她的模样,心跳骤然间加速,耳尖陡然泛起红晕。 片刻才垂下眸子,故作镇定道:“不用。” 顿了顿,似想起什么,他转眼看来,“方才,你好像有事情要跟本殿下说?” “啊!对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沈稚枝总算想起了最重要的事。 经过今日这么一闹,想劝沈琴绶来陪褚图过这个生辰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看来她唯有借褚仇赤混入图王府,先做一桌佳肴给褚图一个惊喜,大不了就说是沈琴绶为他所备罢了。 她真是个天才。 沈稚枝陡然眯着眼睛,往他身边凑近,神秘兮兮问道:“二殿下,想不想跟我去一个地方?带你去玩好玩的,吃好吃的。” 褚仇赤感受到耳畔传来的温热气息,抬眼与那明眸撞上,猝不及防倒吸了口冷气,面容煞红。 他并未再问,只是那如玉似的耳垂所染上的红更甚。 ———— “你说的好玩的,好吃的地方,就在这儿?” 褚仇赤绷着脸,抬眸凝着那用烫金所攥的‘图王府’三字,努力让自己的心情不至于那么复杂。 “是啊!”沈稚枝眼眸锃亮,笑意清浅:“三殿下的生辰不是要到了吗?他从未设宴过过生辰,不如今日就由我们替他过次生辰,如何?” 褚仇赤眸光骤冷,眼底突然迸发出森冷的寒意,唇角更是泛着冷意: “替他过生辰?你对他的事倒是上心。既如此,本殿下便不打扰沈姑娘了。” 沈稚枝:??? 不是,这人怎么又沈姑娘上了?被张嘉礼传染了? 眼见他扭头欲走,沈稚枝赶忙凑过去,伸手紧攥住他的袖袍,眨巴着眼,“二殿下,其实我是有原因的啦,总之你先帮我一次,好吗?” 褚仇赤步子一顿,并未应好,可也并未拒绝。 沈稚枝心知有戏,低低笑出声,扯着他的袖袍往里拽:“二殿下,我的厨艺可好了,你若是今日不到,下次可就吃不到了哦!” 褚仇赤抿了抿唇,凝着她的侧颜,却是半句拒绝之言都说不出,只能任由其拉着他往前。 沈稚枝心中难掩兴奋,但其面上却无半分波澜。 有了褚仇赤这道护身符,她一路畅通无阻。整个图王府的人见到他皆不敢上前,只得毕恭毕敬地站于一侧行礼。 一路行至厨房,褚仇赤轻抬眼眸,随口朝厨房内的伙计们吩咐了一句,众人便慌乱地退至门外候着。 图王府的厨房极大,就连里头的装修都尽显奢靡之气。 她细细琢磨着厨房内所有的食材,仅片刻脑海中便浮出一道道佳肴,沈稚枝暗暗庆幸,好在她平时没什么事的时候就爱研究这些菜谱。 沈稚枝蹲坐在灶台前,认真凝着灶台下需要点火的地方,纠结的蹙起了眉,嘴中不由嘟囔: “这怎么烧火啊......” 完犊子,会做饭不代表会烧火啊! 沈稚枝刚想着要不要叫外面的伙计过来生个火,便见褚仇赤轻咳一声,傲娇朝着她走来。 两人对视许久,过了好一会,沈稚枝才迎着他满是期待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问道:“二殿下,你可会?” 她着实未曾想过褚仇赤会生火,毕竟他自小便是金贵之躯,莫说生火这种琐事了,即便是出恭后,不会擦拭也自会有人侍候。 褚仇赤未语,向前两步。 沈稚枝只得被迫离开,不忘扭头笑道:“那二殿下,烧火就交给你啦,我去洗菜。” “嗯。”褚仇赤语气淡淡。 待她离开后,她并未察觉身后之人眼眸紧盯着那灶台,陷入沉思。 手中的火折子燃了又灭,如此反复,也没能将灶台点燃。 待沈稚枝将所有食材清洗得干干净净,并摆放整齐备用之后,她转过身来,笑盈盈道:“二殿下,火烧起来了吗?” “......” 褚仇赤瞳孔骤然一缩,还在研究如何将这火烧起,听到这么一声询问顿时慌乱起来。 这么一慌可就不得了了。 灶台旁的热油被撞翻在地,手中的火折子也随之落下,顿时“刷”一声,火势迅速燃烧起来,角落的干草也随之点燃,火花乱窜。 沈稚枝彻底懵了! “快跑!” 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腰肢便被人揽住,将她迅速带离厨房。 沈稚枝绝望抬眼,仰望天空90°悲伤微笑:“二殿下,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根本没烧过火?” 身侧之人没答话,难以察觉的窘迫却缓慢攀上面容。 其实褚仇赤想说,他现在烧过了。 不过时间比较早,就在方才。 “不好了!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响亮急促的声音在府内四散,府内所有家丁立刻将盛满水的木桶匆匆提来,一桶接一桶将水泼下着火处。 而在书房内休息的褚图听着这乱哄哄的声音略带不悦,蹙起了眉头。 他迈步向前,一把推开书房大门。 刚想训斥几句,便见厨房门口竟冒出阵阵黑烟,显然是着火了。 而在厨房外,还有两道特别熟悉的身影。 熟悉到他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第75章 解释。 “你们两个今天还准备联手将本王的厨房烧了是吗?” 褚图近乎是咬牙切齿,硬生生从喉间挤出这么一段话来。 前方沈稚枝闻见这怒声,身形猛颤,自知惹了大祸。 她嘿嘿一笑,缓慢转身,笑得谄媚至极,弱弱打了个招呼:“啊哈哈,三殿下,其实今日厨房之事皆是误会......” 风首领瞅着沈稚枝那副样子,手握重锤砸到地上,义愤填膺: “属下娘亲果真没说错,越是好看的女子越会骗人,早已遭你欺骗一次,如今无论你说什么,三殿下与属下都不会为之所动的!” “......” 沈稚枝转眸,盯着风首领那憨憨的模样,一时起了玩心。 她长叹口气,杏眼瞪得极大,言语之间万分惭愧,“风首领定是为人善良,才会信任稚枝,因而被欺骗。” 风首领微微愣住,被说的有些自我感动了,下意识回道: “不错,属下就是生性善良,太容易信任他人,生怕他人遭受委屈,才会屡次受人蒙骗。” 沈稚枝眸光愈发愧疚,借坡下驴。 “是啊,像风首领这般坦率之人已经不多了,稚枝真是为上次之事感到无比愧疚,望风首领能够原谅稚枝。” 风首领听得感动至极,眼眸弯弯,笑着摆摆手,“此事也并非什么大事,既然沈三小姐这般说了,属下又如何会放在心中呢?” “......”褚图盯着这一唱一和的两人,满头问号。 “嘿嘿嘿,三殿下,其实属下觉得厨房一事应当是沈三小姐无意为之......”风首领被夸得找不着北了,转头就对着褚图咧嘴笑。 褚图恨铁不成钢地睨了眼挠着头傻笑,活像傻大个的风首领,唇角勾起冷厉笑意: “滚!” “诶,好嘞。”风首领默默下线。 重新与褚图眸光撞上,沈稚枝微笑脸,素手却不断扯着身边的罪魁祸首。 二殿下,快解释啊,说这场事故是无意为之,然后诚恳道个歉。 这再不道歉就要被人押出去了! 褚仇赤慢慢转身,凝了眼沈稚枝那慌乱无措冲他挤眉弄眼的模样,思虑片刻,下意识同她一起抬手招呼道: “不错!这火的确是本殿下放的,与她无关。” 褚图:??? 沈稚枝猛打个激灵,冷汗狂下。 不是! 是让你解释,不是让你承认啊,这怎么越描越黑了? 院落诡异的静了良久,下一瞬,周遭空气凝结, 如坠九天寒冰,冷得令人打颤。 沈稚枝满脑子只剩下四个字—— 吾命休矣。 完犊子了,这还能怎么办? 她猛咽口水,冷汗直冒,弱弱得对上褚图那近乎要燃起的眸子,“三殿下,不是,我们不是故意的,方才生火时无意将热油洒落,才导致这一事故。” 褚图现在哪还听得进她的解释? 狭长桃花眼如要将她生吞活剥了般,眼下红痣因愤怒更加鲜红惹眼。 褚图只当她是将今日七里香毒之事告知皇兄,才惹来皇兄气恼要将他这府邸烧了。 眸中冷意不由更甚。 亏得他以为她有多么通天的本事,最后还不是要寻皇兄告状? “仅是间厨房罢了,受损费用,本殿下自会赔偿。” 褚仇赤眼含讽意,摩挲着将怀中所携银票尽数掏出,随后大手一扬,将那钞票砸向褚图。 沈稚枝睨着这熟悉的一幕,陷入无尽沉默。 不是,这俩兄弟羞辱人的方式就是互砸钞票? 俩都是富豪,要不考虑考虑用钞票狠狠羞辱她这穷光蛋怎么样? 褚图瞥着那脚下的一银票,气的发笑,一双桃花眼冰冷至极:“皇兄倒是大方,只是本王府邸这金丝楠木珍稀无比,皇兄若真赔得起,那便随意烧好了。” 褚仇赤勾唇,唇角笑意清冷,并未再答话。 “可若皇兄烧了,却赔不起,那——” 褚图妖冶桃花眼微眯,微仰起首,眸光射出的冷厉直逼在褚仇赤身侧揣揣不安的沈稚枝,勾唇: “那二皇兄便该送沈三小姐上路,好好节哀了。” 沈稚枝愣住,面上淡定自若,内心却无声咆哮。 节哀你大爷啊!褚仇赤赔不起关她屁事啊! “是么?”褚仇赤冷笑出声。 他抬手摸了摸鼻侧黑痣,眼中的挑衅意味自然也不甘示弱: “那三皇弟可要小心了,保不齐哪日心尖上的人儿出府游玩,偶遇歹徒,那三皇弟可就要与本殿下一起节哀了。” 两人针锋相对,四目相交。 眼神交汇处仿佛有无形火花四溅,寒意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从他们身上涌现出来,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结成冰。 而在这个紧张激烈的氛围中,沈稚枝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默默竖起了一根中指。 俩人全是颠子,怪不得能做反派呢! 不知对峙多久,褚图冷哼了声,转身重新迈步进了书房。 沈稚枝下意识松了口气,虽然过程不太顺利,但好在褚图没叫人将他们赶出去,这也算是件好事了。 扭过头看了眼早已扑灭火势的厨房,屋内并未烧得彻底,还能用。 她眨着眼,目光落至伫立在厨房外俩身着一青一紫的丫鬟,有些不好意思道:“呃,两位小姐姐,可以请你们帮个忙吗?” 两丫鬟见沈稚枝叫她们姐姐,忙不迭俯身行礼。 身着紫衣的丫鬟惶恐道:“沈三小姐,奴婢唤紫衣,她唤青衣,有何吩咐沈三小姐直言便是。” “那麻烦二位姐姐帮我烧个火可好?”沈稚枝询问。 “是。”两人应了声后便往厨房内走去。 “咳咳咳!” 沈稚枝刚要跟上去,便听到身后传来暗示性的咳嗽声。 她僵硬转身,凝着褚仇赤那略显窘迫的脸,嘴角猛地抽了下。 厨房这重地是不可能让他进去了,搞不好又来一场火灾,那她今日就真得被褚图千刀万剐了。 她略略思虑了番,眸子锃亮,“二殿下,可否替臣女去城中买些烟火?” “本殿下这就让萧翎去。” 褚仇赤说着便要唤萧翎,却被沈稚枝一把摁住了手臂。 第76章 此生安稳,便好。 迎上她的眸子,褚仇赤略显疑惑。 沈稚枝眼珠子咕噜噜直转。 今日是褚图生辰,俩反派都集合一起了,俗话说的好,以茶会友,以酒交友。 若将张嘉礼一同请来赴宴,三人在酒桌上或许能达成一致,即便无法成为生死之交,至少也能结交为友。 反派想要逆袭,最佳之法便是——打入主角团。 想了想,沈稚枝明眸稍弯,噙着商量的语气凑近,“二殿下,要不,你顺便去将张大人邀约过来赴宴如何?” 这话沈稚枝问的格外小心,问完后甚至连脑袋都不敢抬。 果然上方诡异沉寂后,冷笑声传入耳中。 “寻他?” 她小心翼翼抬眼,讨好的伸手轻捏着他的臂弯,“二殿下,张大人在南礼月星城深受百姓爱戴,若你与他能够结识成为好友,那——” 褚仇赤听着她的话,眸光从原本的冷厉变得愈来愈复杂。 还在滔滔不绝的沈稚枝蓦然感到两道打量的目光直视着她,思绪回笼,抬眼看去。 随即对上褚仇赤那双如墨瞳孔,如深潭似的眼底此刻充满复杂之意直直凝着她,双唇微启,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所以,她这几日所做之事,施粥也罢,在百姓面前予他好名声也罢,皆是她想让他能够登上皇位么? 她——想做太子妃? 可若他不想争那个位置呢?她是否就要将他弃了? 沈稚枝呼吸一滞,眼含困惑问道:“二殿下?怎么了?” 这声呼唤总算将褚仇赤的思绪拉回,隐下眼底的失落,他轻声道: “你是想让本殿下笼络张嘉礼,让其扶持本殿下上位?” “什,什么?!”沈稚枝眼眸骤然瞪大,没反应过来。 还未及她说话,褚仇赤身子往前倾下,狭长凤目尽是犹豫,但最终还是轻叹口气,声音弱下: “但若你想要,本殿下愿争一争那皇位。” 沈稚枝这次听明白了,整个人如遭晴天霹雳愣在原地,心底无声咆哮。 卧槽!卧槽!卧槽! 这误会闹大了啊! 褚仇赤在全文中,从头到尾满脑子都是沈琴绶,到后面沈琴绶跟张嘉礼好上之后他才想争位,靠着自身势力将沈琴绶牢牢拴在身边。 可现在这个时候他是根本没把皇位放眼里的啊! 不行!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发生错乱。 “不是!二殿下你误会了!” 沈稚枝忙不迭摆手,眸子掠过坚定,站直身子,认真备至盯着他。 “二殿下,臣女并非此意,让二殿下寻张大人赴宴不过是觉得张大人为人值得深交罢了。” 迎上褚仇赤那眼含深意的眸子,沈稚枝呼吸竟有些急促,生怕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继续补充道: “二殿下,命中注定之物终会到来,非命中注定之物,强求亦是徒劳。你无需去争,以免自己伤痕累累,得不偿失。” 若以后登基的是他人,沈稚枝断然不会劝他。 可张嘉礼在文中,他的所为皆让她能够斩钉截铁说一句—— 他并非那种残害手足之人。 只因原文中,与心腹大臣商议篡位大事时,张嘉礼曾说过: ‘若皇弟他们迷途知返,悬崖勒马,那便将他们发配边疆,永世莫要回这南礼月星城便是,手足之间,无需如此赶尽杀绝。’ 这一言论引来许多‘张家粉’一阵感动,纷纷在段评下留言,赞叹张嘉礼果真高风亮节。 虽也有些粉丝表示担忧,身为一国之主这般手软,如何能担得起大任。 但这担心显然多余。 不得不说,张嘉礼做得极好,朝廷上下,他仅凭那赤子之心,便令大臣们服服帖帖,甘愿为他效力,甘愿替他谋反。 更离谱的是,张嘉礼的为人上至朝廷,下至江湖,皆有崇拜之士。 原文褚仇赤和褚图夺位之时,便屡入险境。而刺杀者,很大一部分都是江湖人。 这让沈稚枝不由觉得,若真有大臣想暗中谋害张嘉礼,只怕他们自身会先被那些江湖大侠扼杀。 况且,张嘉礼身为天道的宠儿,拥有的光环,又怎么可能是区区反派能斗得过的? 他们一个九天之上,一个地狱之下,万不可同日而语。 即便他现在没有皇子的身份都这般受百姓维护,更别提他哪日恢复身份,该有多少百姓支持他。 褚仇赤与他争,胜算根本就为零。 她承认,在看文时见他们后期黑化伤害张嘉礼时,她巴不得褚仇赤和褚图这俩反派早死早超生。 可现下她到这来,真真切切得接触他们,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 她明白,于她而言,他们早已不单纯是存在她脑海中的文字了。 他们是真实存在的。 此刻,就在眼前。 至少,她不想让他死,也想让他有个好结局。 沈稚枝越想越慌乱,心绪如结,如何都理不清,她嘴唇轻颤,很是努力的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二殿下,你莫要与何人争,此生安稳,长乐永顾便是,好吗?” 褚仇赤被她这一言惊得愣在原地,见她眸中满是惶恐,略显诧异。 不知凝了多久,他才弯起了唇角:“所以,你并不在乎本殿下能否坐上那个皇位,对么?” 沈稚枝铆足了劲点头,“是!臣女只要二殿下一生顺遂便好!” 一语落下,他心中如遭重击,眼神在她面前飘忽不定起来,心底更是一股接一股暖流掠过。 她并不是为了太子妃之位?她仅是想让他好好的?她接近他竟无半分私心么? 看着她坚定的眸子,褚仇赤心跳如雷,竟先招架不住的扭头往门外走,脚步慌乱,毫无章法。 身形至门外稍顿,继而转身朝着褚图书房闯了进去。 沈稚枝:??? 门内很快便传来褚图怒不可遏的吼声: “不是,褚仇赤,你是不是有病?那不是你赔给本王的钱吗?” “买什么?买烟花?本王看你长得像烟花!” “褚仇赤!!!” 褚图最后一声咆哮震彻院落,褚仇赤自书房若无其事走出,对上沈稚枝那惊愕不已的眼眸,尴尬轻咳了声。 “本,殿下替你去买烟花。” 言罢,长腿一迈,往外走去。 沈稚枝眨着眼,有些哭笑不得。 第77章 如此也不难 褚仇赤走后,沈稚枝迅速进厨房忙碌起来, 她手脚麻利的准备着今夜宴会佳肴,很快菜品的香味便弥漫整个院落。 风首领被这股香气勾得心痒痒,他趴在厨房门口,直直地盯着正在手打奶油的沈稚枝。 感觉到身后如有实质的目光,沈稚枝专注地看着手中正在打发、尚未成型的奶油,嘴角微微扬起。 她抬手招呼道:“风首领,稚枝方才炸了个土豆,可否请你尝尝味道?” 风首领眸光骤亮,嗖的从门外闪现进来。 “好啊!好啊!” 沈稚枝将旁侧炸好的土豆条递过去,风首领伸手捏了一根塞入嘴中,登时‘嗯——’了一声,赞叹道。 “沈三小姐,好厨艺。” 沈稚枝唇角微勾。 瞧,这不就上钩了。 她故作烦恼睨着手中还未成型的奶油,叹气,“还有一物更是好吃,可惜稚枝力气不够,怕是无法做出供风首领品尝了。” 风首领囫囵吞枣似将大把薯条塞入嘴中,伸手夺过她手中的瓷碗,嘴里含糊不清道:“沈三小姐,属下力大,交由属下来吧。” “真的吗?那真是谢谢风首领了。” “小事一桩!” ...... 夜幕降临,沈稚枝差人将木桌合并摆在院内,并将厨房内佳肴一盘盘端上。 风首领不愧是习武的,打了半天奶油也不见喊手酸,虽然自制奶油带有腥味,但蛋糕顶多是个仪式感,大不了不吃就好了。 她将水果点缀在自制蛋糕上,如此就算完成了。 刚做好一系列准备,便见褚仇赤手提烟火走进院子,身后还跟着个张嘉礼。 “张大人。”沈稚枝眼眸一亮。 张嘉礼既然已经过来了,就说明他对褚仇赤并不反感。 如此说来,他们二人的关系尚有些转机,未必会像文中所写的那般针锋相对? 这一发现令沈稚枝又惊又喜。 “沈姑娘。”张嘉礼颔首,笑意清浅,“三殿下今日生辰,二殿下特邀在下前来赴宴。” “张大人——”沈稚枝上前,正欲开口。 话未说完,手腕忽被一股力量拽住,拖着她往旁边走去。 “这烟火,你看看是否可用。” 褚仇赤语气沉稳,即便明知她对自己的心思,却仍不愿见到她与张嘉礼如此欢笑。 自幼至今,他自视甚高,从未妄自菲薄,亦不屑与人争长论短。 可不知为何,他看张嘉礼颇为刺眼,生平首次产生技不如人之感。 她心中真正属意之人,不恰似张嘉礼那般?出淤泥而不染,不畏强权,正直良善。 而他,不过是在她面前将内心所有的卑鄙龌龊深埋于心,如阴沟老鼠,不见天日。 若哪日一经发现,便会知其肮脏的令人作呕。 但他仍卑鄙地欲将她紧紧攥于掌心,不愿让所有人知晓她的美好。 咻——!嘭——! 沈稚枝试着点燃,一簇簇烟火掠上半空,如花绽放,美不胜收。 她扭头激动抓住褚仇赤的手腕,“二殿下!燃了燃了!” “你若喜欢,待你生辰之日,本殿下将这全城烟花买下,为你燃上三天三夜。” 他垂眸看着少女那欣喜若狂的模样,敛去眼底失落,勾唇一笑。 罢了,心中属意之人与他不同又如何?他努努力成为她心中之人的模样便是了。 她所想要的无非是施粥救济,打抱不平的正人君子。 如此简单,倒也不难。 【恭喜宿主,褚仇赤黑化值骤减,统计黑化值为-55】 冷不丁的通报声让沈稚枝愣了愣,眼含迷茫的扭头看了眼褚仇赤。 他仰着头眉眼漾着笑意,望着远处迸溅的烟火,那朵朵绽放的烟火拢入他的眸中,甚是惊艳。 虽然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又跌黑化值了,但今天让他一起陪褚图过生辰,简直是最正确的决定。 沈稚枝笑意更甚,回话道:“不要吧,这样也太扰民了,被告县衙怎么办?” “他们敢?!谁敢置喙本殿下,本殿下便将他们——” 她抬头,目含困惑。 “将他们拉起来与本殿下同乐。” 他转了个弯,语气坚定,“呵,方才你那种表情,定是想本殿下会杀了他们吧?本殿下才不屑做这卑鄙之事。” 沈稚枝被他那极力找补的样子逗得嗤笑了声,宠溺道: “好好好,我们二殿下最最最善良了,哎呀,要奖励什么好呢?明天画朵大红花给殿下?” “你将本殿下当孩童哄么?” “哎呀,哪有嘛,二殿下听错了啦。” “……” 张嘉礼站至身后,凝着前方烟火下立于原地嬉笑打闹的身影,陷入沉思。 ...... 而此刻,在书房榻上休眠的褚图闻见这尽在耳畔的烟火声,陡然惊醒,顿时烦躁不已。 这些人是疯了吗?竟敢到他府邸放烟火?! 他怒意满满,上前两步刚想推开门,却透过门上所雕刻的镂空花往外看到了令他心悸一幕。 图王府,似乎很久没这么闹腾过了。 院落无论是谁皆在那儿谈笑风生,喜悦洋溢在整个图王府,可唯有他身后是无尽的寂寞和黑夜。 分明,今夜一过,便是他的生辰了。 可他仍旧如以往生辰那般,偷窥着他人的幸福。 而他,什么都没有。 心底酸的几乎要拧成团,眼眶陡然红起。 烟火升空时所绽放的亮光瞬间照亮整个书房,那伫立于门前的少年向来挺起的腰杆却缓慢垂下。 他唇角颤抖,如以往般安抚自己,“有何了不起的?本王才不屑过什么生辰呢。” 不知站了多久,烟火声落下,门外喧嚣闹声停下。 他略显愕然往外看去。 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就好像方才那热闹的一幕皆是错觉,唯有桌上的佳肴在烛光下散着热气。 心头蓦然一紧,失落感涌上胸口。 蹉跎良久,他才抬起手推开房门,嘴里不住嘀咕: “用着本王的院落,连叫本王一起赴宴都不曾,真是——” “咻——!” 在他脚步踏出房门那瞬,院内所掌的明灯尽数熄灭,一时间院落陷入黑暗,唯有月光洒落。 紧接着,仓促脚步声传来。 褚图眼含讶异看去。 第78章 并未下毒。 有个人站在一隅角落,身影实在眼熟。 还未等褚图开口问话,便见那人回了身,迈着步子从暗处走来。 他定睛看去,映入眼帘之人让他有些讶异。 沈稚枝? 褚图怔了怔,她手中捧着那物什,他叫不出名字,上面还插着烛火,在暗夜中熠熠生辉。 少女边向前,边吟唱着他从未听过的曲调,“祝你生辰快乐,祝你生辰快乐——” 昏暗朦胧的光线下,她仿若有了平日不曾见过的美好,一瞥一笑将他的心绪牵扯着。 而后,随着她歌声落下,身后烟火冲天而起,轰然炸响,整个院落笼罩在烟火迸溅的亮光中。 沈稚枝上前将手中之物捧到他面前,眨着眼,“三殿下,许愿许愿,吹蜡烛。” 褚图神色恍惚,转眸凝着暗处逐渐靠拢的人群,不真实感竟在此刻灌满内心。 心中蓦然有什么在轰然倒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见褚图迟迟未动,沈稚枝将蛋糕往他面前凑了凑:“三殿下,快闭眼许愿,很灵的!” 她这般说着,美眸在烛火下异常夺目,稀疏光影映在她的面容,自是说不出的风尘绝代。 鬼使神差中,褚图闭眼,默默在心头许下一愿。 抬眼将蜡烛吹灭后,昏暗的院落刹那亮起,响起如雷似的掌声。 还伴着声声‘祝愿三殿下生辰快乐’。 褚图顿觉眼前雾气朦胧,周遭黑暗,可她却携光而至。 他……好像做了一场很美的梦。 —— 仪式感一过,几人落座享用佳肴。 褚图握着瓷勺,搅弄着碗中的长寿面,凝着前方因喝酒,脸颊泛起桃花粉的少女,一时竟不知是做了场梦,还是生了幻觉。 他竟也有这般热闹的生辰宴,这般猝不及防,这般令他欣喜。 【叮咚,褚图黑化值骤减,为宿主统计最后值为-90】 诶? 沈稚枝敬酒的手一颤,狐疑朝着褚图看去。 褚图没想到偷看还能被她抓个现行,急忙扭头。 沈稚枝心底暗暗窃喜,既然黑化值降了,是不是就能去讨解药了? 趁褚仇赤离桌时,她迅捷闪到褚图身侧,压低声音:“嘿嘿,三殿下,生辰快乐啊。” 少女携着酒气的炙热气息扑面而来,震得他猛往后退去,“沈稚枝!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干什么!” 沈稚枝嘴角猛抽。 不是,这人干什么一副娇妻受辱的模样?还挺守男德。 “好好好,臣女不凑近就是了。”沈稚枝认命往后退,期待的伸手,“三殿下,那,那七里香的解药——” 褚图闻言不语了。 眼底掠过一层灰暗。 是啊,她今日所做之事,不过是为了拿到解药罢了,这世间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他的生辰。 【褚图黑化值上升,为宿主统计,-100】 沈稚枝:??? 不是,他有病吧?刚降下去没一会又升了? 难道是因为沈琴绶没来的原因,让他不打算把解药拿出来了? 沈稚枝心中一阵惶恐,摸索出之前从小摊上随意买到的香囊,献宝似的将手中香囊送上。 “嘿嘿,三殿下,不瞒你说,其实姐姐是很想来的,但是今日偶感风寒怕传染给三殿下,所以才让臣女过来做这么一桌菜,顺便叫臣女将此物赠予你。” 管他呢,先把他忽悠高兴,将解药拿了再说。 褚图眸光落在那香囊上,嘴唇翕动,最后还是伸手接过。 呵,真是个骗子。 阿绶才不会缝制如此粗糙的香囊,也不可能会—— 褚图眸光瞬息暗下,扫了眼跟前那桌佳肴。 也不可能会为他准备这些。 【褚图添狗值骤减,为宿主统计-90】 “诶?”沈稚枝彻底懵了。 怎么回事?舔狗值怎么莫名其妙降了?难道他看这香囊做工粗糙,觉得沈琴绶不如以往心细,一时间接受不了? 那这样可真是太好了! 沈稚枝险些没笑出声。 “那并非毒药。” 褚图将她手中的香囊放入怀中,狭长桃花眼略垂,冷不丁说道。 “啊?” 沈稚枝思绪一清,困惑地眨了眨眼。 褚图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去,声音带着一丝别扭,“本王那日并未对你用毒,你无需找什么解药。” 闻言,沈稚枝扬起的笑瞬息垮下。 靠!这混小子害她胆战心惊,左右怕自己横死,结果体内压根没毒?! 【狗蛋,我能揍他一顿吗?】 丫蛋沉默片刻,应道:【如果宿主不怕他下次投真毒的话,就上吧。】 很好,她怕。 风首领与萧翎立于梨树下,手持上等酒酿,小酌几杯后,略带醉意。 “呜呜,属下终于在有朝一日能见到三殿下成婚了。” 风首领凝视着餐桌前似在商议何事的一对佳人,不禁哽咽抹泪。 萧翎眼角微跳,冷声道:“与谁成婚?沈家二小姐吗?” “呸!” 风首领猛地抬头,自觉声音略高,赶忙压低音调,不满道:“什么沈二小姐?分明是沈三小姐!” “什么沈三小姐?三殿下心悦的是沈二小姐,沈二小姐才是三王妃,沈三小姐只能是二王妃。” 萧翎面露不快。 沈三小姐只能是他家二殿下的,旁人休想抢走。 风首领跺脚,气恼地瞪着他,“沈三小姐是我们三殿下的。你看,即便三殿下对她下了毒,她还愿意替三殿下过生辰,此情感天动地。” 萧翎眼神一冷,“下毒?三殿下竟敢对沈三小姐下此毒手?” “这个,那个......” 风首领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下一秒又不满地嚷道,“那又如何?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沈三小姐不也没事吗?” “呵,都用毒了,沈三小姐又不傻,怎会再心悦三殿下?这三王妃之位还是让给沈二小姐吧!”萧翎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萧翎!你再胡言乱语诋毁三殿下名誉,我跟你没完!” 风首领扛起大锤,下一秒便见萧翎抽出利刃,同样不甘示弱。 两人放下酒坛,足尖轻点,纵身一跃,很快传来打斗之声。 无意听到两人对话的褚仇赤眼神瞬冷。 原来她今日所说的原因,便是指这下毒之事了。 眸光沉下,他凝着桌前的褚图,唇边弧度冷厉非常。 第79章 酒桌针对 褚仇赤挑了挑眉,凝着他略带醉酒的模样略加思虑。 随后顺手从桌尾将两坛上好女儿红提来,重重放置褚图面前。 “?”褚图眼含困惑抬头。 “想来这还是本殿下第一次到图王府中来替三皇弟过生辰,今夜喝酒,便痛痛快快喝如何?” 褚仇赤眸底分明透着冷意,可唇角却噙着笑容,语气诡异的和谐。 褚图隐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之感,但他并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今日他也并未有招惹到他这二皇兄的行径吧? 思虑片刻,他开口道:“自然是好的,二皇兄想怎么喝?” 在两人中间的沈稚枝瞅着两人看似“和谐共处”的一幕可就不淡定了。 原文褚仇赤和褚图之所以针锋相对也不过是因为沈琴绶的原因,若两人能够借此化干戈为玉帛,倒也是美事一桩。 她眸子微转,拿起桌上的骰子,“二殿下说得好,那今日我们就不醉不归,但是光喝酒多没意思啊,臣女教你们个好玩的如何?” “......” 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下,她将现实世界中‘摇大话骰子’玩法讲解了一番。 张嘉礼端坐在木椅上,略一沉思,“便是猜测诸位手中所掷的数和自身所掷的数加起来共有几个,若估测达不到前者所喊的数量,便可开他?” “没错!就是如此!”沈稚枝眼含赞叹看向张嘉礼。 不愧是大男主,理解能力属实厉害。 “如此玩法倒是新颖,在下闻所未闻。”张嘉礼看了一眼骰盅,谦虚笑道,“想必今夜能够畅饮痛快了。” 沈稚枝开怀笑,“臣女可不会因为诸位身份特殊而放水,会全力以赴的哦。” “的确新奇,那便来吧。”旁侧被张嘉礼这一番话点拨开窍的褚图眸光锃亮,跃跃欲试。 旁侧无言的褚仇赤却是眉间紧蹙。 虽提喝酒的是他,但也不过是想将褚图那混小子灌醉,毕竟若饮酒玩法换成投壶,以他的精准率,定然百发百中。 这褚图敢屡次下毒伤她,他必定不可能放过,故而想趁他酒醉昏沉之时一把火将他制毒之处毁的一干二净。 褚仇赤薄唇轻启,欲要说些什么,却见沈稚枝仰着精致小脸,眼巴巴凝着他,“二殿下,一起玩如何?” 褚仇赤被这目光注视的着实受不了,耳尖一红,别扭握拳抵唇,轻咳了声,“惯会这般犯规的看着本殿下......” 沈稚枝听得不太清楚,歪着脑袋凑到他跟前去,“怎么了?二殿下不想玩这个么?” 下一瞬,一只手伸来,摁住她的脑袋往外推去。 褚仇赤凝着她不解的眼,抿了抿唇,默默侧过脸,“那便来好了。” 褚仇赤环顾了眼落座位置,似想到什么,伸手扣住沈稚枝的腰间拉到他身边坐下,而他则隔在褚图和沈稚枝中间。 “那便先从张大人那儿开始,依次轮来。”褚仇赤单手支着下颌,凤眼斜觑着褚图,冷哼一声。 张嘉礼垂眸睨了眼骰子,沉吟些许道:“四个一。” “五个一!”褚图脱口而出。 他向来喜欢新鲜玩意,此刻全身心投入到骰盅上,完全没注意到身侧已经有人将他列入针对名单里了。 下一瞬,褚仇赤懒散掀开骰盅盖,语气裹挟冷厉:“开,本殿下无一颗。” 沈稚枝睨了眼自己的骰子,“哈哈!我有两个一,二殿下,这一轮你定要喝了。” 张嘉礼和褚图是初学者,定会喊骰盅中所掷的数字最多的个,据她猜测,这两人摇到的一定不下两个。 身为二十一世纪酒桌上的菜鸟,通常只有她被灌醉的份,现如今到古代一趟,她就不信摇骰子能摇不过一群新手。 然而,打脸总是来的又快又凶。 张嘉礼含笑着将骰盅盖打开,“在下并未有一,二殿下也没有,沈姑娘共计两个,那么三殿下可有两个一?” 褚图面容泛起桃花粉,轻咳了声,“本王也没摇到一。” 沈稚枝听着他们互爆,瞬间感觉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她淋得透彻。 卧槽!这俩人刚玩的第一把就骗上了?这简直不科学! 【宿主别忘了,他们一个是反派,一个是男主,还真以为人家的智商跟你一样啊?】 坐在神识的丫蛋看着沈稚枝那惊愕到下巴都快掉下去的模样,再次无情的补了一刀。 褚图将酒盅里的桃花酿一饮而尽,嘴里嚷着:“再来!再来!” 然而,接下来只要轮到褚图,无论他喊什么数,褚仇赤都会将他的骰盅盖掀起。 “开!” 第二把,褚图输。 “开开!” 第三把,褚图又输。 “开开开!” 第四把,褚图还是输。 连续输了几把,反射弧极长的褚图总算察觉到不对,他狐疑将目光转向褚仇赤,“连续四把如此,二皇兄在针对本王不成?” 闻言,褚仇赤微掀眼皮,漆黑的眸子锁着他,语气不冷不热,“自身技不如人,却非要说本殿下针对于你?” “......”褚图被他呛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沈稚枝无聊的摆弄着骰子,听到褚仇赤的话不禁抽了抽嘴角。 好像有点道理,但是不多。 褚图恼了,接下来几把两人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四人斗争硬生生成了两人的战场,沈稚枝和张嘉礼就那么沉默的凝着他们龙争虎斗,谁也不服谁。 不出一个时辰,整整六坛桃花酿便见了底。 褚图这边早已醉的不省人事,俯在案上,醉眼惺忪。 反观褚仇赤,似乎还清醒着,整个人乖巧端坐在凳上,眼底迷茫,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殿下,二殿下,你还好吗?” 沈稚枝有些担忧,坐至他跟前,伸出手推搡着他,试探性喊了几声。 他微转眼球,直勾勾凝着她,身姿板正,却仍然一句未语。 沈稚枝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他醉酡色面颊。 “二殿下?你这是喝醉了吗?” 话音刚落,手腕便被他一把扣住。 第80章 沈姑娘,透过我时,看的是谁 他醉眼深沉,呼吸炙热而急促,墨瞳凝着她好一会,松开她的手,低眸自袖中左右翻找。 不知寻了多久,才从中掏出根白玉簪子,中规中矩,呈双手递给她。 “二殿下,这个是?”沈稚枝一脸懵逼。 褚仇赤黑眸如星,眼梢因醉意泛着薄红。 他抬头睨了眼她未有任何珠钗装饰的青丝,嗫嚅许久才吞吞吐吐道:“街上,买的,送,送你。” 沈稚枝愣了愣,正愁那日被褚图劫持时,唯一的簪子掉了,现下这簪子可算是及时雨啊。 她乐呵呵的将簪子接过,往头上随意插上,杏眼微眨,“怎么样?二殿下?好看吗?” 褚仇赤默了默,不再言语,睁着眼睛就那么傻呆呆地望着她,而后似再也强撑不住。 “嘭!” 脑门重重磕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只是嘴里还喃喃着什么,“烧,烧......” 沈稚枝:??? 她戴个簪子而已,这王八羔子骂她骚?! 沈稚枝气急,思虑片刻,她抡起手腕,往他脑袋一掌招呼下去! 褚仇赤一声痛哼后,彻底没了声。 她得意拍拍手,反正他喝醉了,醒来也不记得这茬了。 ...... 眼见他们烂醉如泥,绝无可能再起身的模样,沈稚枝只得差遣萧翎和风首领一人扶一个,送他们回去休息。 夜凉如水,沈稚枝和张嘉礼两道身影并肩行于巷间。 高空冷月洒下朦胧光点,沈稚枝歪着脑袋,抬眸凝着他,双眼弯弯,“有劳张大人送我回去了。” 温润笑声自上方响起,张嘉礼低笑垂眸,“沈姑娘将谢意收好,今日该是在下表达谢意才是,毕竟今日若非沈姑娘,我也没这荣幸进图王府。” “啊?”沈稚枝愣愣看着他。 他是指方才寻他赴宴之事么?他怎么会知晓是她有意让褚仇赤带他过来? “二殿下从不和朝中重臣接触,并不难猜。” 似看出她眼底的困惑之色,张嘉礼声线温润,眸光笑意清浅,毫无波澜注视着她。 被这纯澈的视线看得有些窘迫,她垂下脑袋干巴巴道,“不愧是大理寺少卿,什么都逃不过张大人的法眼。” “也并非如此。” 随着这么一语,张嘉礼脚步陡然停下,伫立于她眼前。 在她不解的目光中,微微俯身与她的视线相交,薄唇挑着浅浅的弧度。 “就好比,在下无论如何都猜不出,在沈姑娘心中那与我兴许若出一辙之人,究竟是谁?” 沈稚枝被他这一语惊得往后重重退了一步。 明明脑海刷了n遍‘不用慌’ ‘没事的,我是魂穿’ ‘别紧张,没什么的’ 可这冷不丁的质问还是将她惊得六神无主,她这才幡然醒悟,原来人一旦在极度的恐慌时,竟是连最基本的解释都做不到。 见她如此反应,张嘉礼若有所思的敛下眼帘。 随后眸光微闪,双眉舒展开来,眼底溢出点点笑来。 “沈姑娘看着在下时,又究竟是在透过在下,看谁呢?” 沈稚枝简直要癫狂了! 哪有什么如出一辙之人啊,她所说之人,的的确确就是他啊! 不等她出口辩解,便听他再度开口:“在下不过心生好奇,究竟何人能让沈姑娘这般惦记,不知是否有幸,听沈姑娘说上一二?” 沈稚枝抬眼,眼底有一瞬恍惚。 是错觉吗? 原文的张嘉礼温润如玉,即便知晓沈琴绶以往的海后行径,也还是将此事隐匿于心间。 仅会偶尔提一嘴询问她,见她面露愧疚后,便不再言语,只是轻声安慰她,若不愿说便不说了。 因此他的这般作为,让沈琴绶愈加愧疚,觉得自己以往做得那些事,实在配不上这般清风明月似的人。 双重愧疚下,她为他登基之路呕心沥血,奉献一切。 无论如何,他都断不会如今日这般咄咄逼人。 张嘉礼低眸,细细将她眼中所有挣扎不解拢入眼中。 须臾后,语调柔和,如烟般轻的话语携风入耳,“沈姑娘现如今的心中所想,是不是明白眼前之人并不如心中人那般,那般的——” 他顿了顿,笑道:“如出一辙?” 被拆穿心中所想,沈稚枝半惊半尬。 她抿着红唇,凝着张嘉礼那双道不明情绪的眼眸,其眼底似还含着些许忧愁。 张嘉礼自幼便在洞察人心方面很有一手,她与他的接触并未有多久她就那般夸赞他,那般信任他,难免让他起疑心。 他既已认定,便是瞒不住了。 若强行隐瞒此事,他对她的印象一定会因此事变差。 实话又不可能跟他说,看来只能顺着他所猜测的那样说下去了。 沈稚枝仰首,语气坚定,“我的确认识个与张大人一模一样的男子,他温润而泽,温良恭俭。” 张嘉礼笑意仍在,眼底掠过些许讶异。 沈稚枝咬着牙,干脆将原文作者描述的张嘉礼尽数脱出:“此人,因百姓笑语而欢,为婴孩啼哭而忧,施舍不倦,求善不厌,是个极好的人。” 张嘉礼抿唇,就这么凝着她,似对她所说之人十分感兴趣。 沈稚枝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故作镇定继续道:“他心之所愿便是黎民百姓能够衣食无忧,持天子犯法与民同罪之理,为百姓们伸张仗义,不畏强权。” 将原文中一段落的话背完,她猛地松了口气。 还好她是张嘉礼的铁粉,原着中关于他的描述,她没落下一个,甚至还会将笔记摘抄起来。 盯着她说话间那眉飞色舞的神采,张嘉礼默了良久,才幽幽问道: “那,沈姑娘所说之人,现在何处?” 沈稚枝沉吟片刻,故作可惜的叹口气,“此题无解,兴许以后还能有机会见到,亦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若任务失败,她就会跟这个位面一道扫地俱尽。 “无论他身处何处,我想,即便是旁人替他实现心中所愿,他也定当欢喜。” “张大人。”她抬眼唤了声。 张嘉礼应声低眸,与她视线不期而遇。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与张大人如出一辙,他心中所愿若能被张大人实现,定会很高兴的。” 月辉倾斜落下,少女清澈灵动的双眸漾着期许。 张嘉礼沉吟片刻,陡然笑出声: “在下愿为沈姑娘一试。” …… 第81章 沈朝撑腰 沈稚枝方踏入院落,便见沈琴绶搀扶着沈宏盛气势汹汹而来,其眸中怒气,似欲将她焚尽。 “沈稚枝!你到底对二殿下施了什么妖法?!” 沈琴绶目光冷厉,疾步上前,指着她,面色狰狞,几乎让人难以辨认。 须臾之间,局势骤变,二殿下竟无端与这贱人如此亲密。 不仅对她关怀备至,更将往昔赠予自己的琉璃瓶和东海夜明珠尽皆遣人夺回,转而赠予沈稚枝。 若非有些东西自己早已拿去当铺换了银钱,损失怕是不可估量。 沈宏盛更是怒不可遏。 他那名贵的檀木架子床,常是有亲友来时能够拿出来炫耀的物什,如今竟也被二殿下转送给了沈稚枝。 日后他还如何拿出像样的宝物炫耀?真是令他气急。 沈宏盛想到此处,浑浊的眼透着厌恶,直勾勾盯着她,“定是你在二殿下面前肆意胡言阿绶,她可是你姐姐,你竟如此狠毒?” 沈稚枝只觉得可笑。 恶毒?原主在这里饥寒交迫之时,他们可曾觉得自己恶毒? 丞相府家大业大,如今不过是夺走了他们院中些许东西,于他们而言并无任何影响,他们不会因为这些东西而改变原有的奢靡生活。 沈宏盛的眼眸中闪烁着恨意,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一般,“尚未出阁便与二殿下如此亲近,果真是和你娘一样,不知廉耻。” “爹爹倒是有些好笑在身上的。” 沈稚枝懒懒的睨他一眼,阴阳怪气道: “姐姐与二殿下纠缠不清的同时还跟三殿下不明不白,爹爹明知此事,却未多加阻拦,究竟是谁不知羞耻?” 略想了会,文中并没有描述沈稚枝的娘亲与沈宏盛是如何结识的,但听这沈宏盛这么说,难道是原主娘亲霸王硬上弓? 还是这沈宏盛就惯爱胡言乱语,抹黑原主娘亲的声誉? 沈稚枝无奈叹气,这都什么事啊。 “你!你这个贱人!” 沈琴绶被她这番明里暗里的嘲讽,心中的怒火早已压制不住,全然忘记了那日被踹伤的事情,上前两步扬起手就要扇到她脸上去。 沈稚枝敏捷往后退去,堪堪躲过那袭来的巴掌。 随后,侧身,伸出长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了出去。 “啊——!” 伴随一声惨叫,沈琴绶腹部再次遭受重创,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捂着腹部冷汗涔涔。 “阿绶!” 沈宏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后才匆匆俯身去扶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沈琴绶。 他这个小女儿如今变得如此胆大妄为也就罢了,何时竟还学起了武功? “爹!她目无尊长,你要替阿绶做主啊!” 沈琴绶疼得眼泪汩汩直落,双手紧紧攥着沈宏盛的袖子,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她的手段狠辣。 “沈稚枝!你简直,简直目无王法!来人,将沈三小姐押入祠堂,行家法。” 对于这个二女儿,沈宏盛是十分满意的,她野心勃勃,又能将几位殿下哄得心花怒放。 即便没了二殿下这个靠山,她的身后还有皇后娘娘的亲儿子——六殿下褚彦。 相较而言,沈稚枝即便有二殿下撑腰又怎样?储君之位,还不知会花落谁家呢。 眼看着跟在沈宏盛身后的侍卫要上前来捉拿她,沈稚枝缓缓后退,暗暗思考着脱身之法。 “都给我住手!” 一声怒喝传来,侍卫们围上来的动作瞬间停滞。 沈稚枝定睛看去。 沈朝身着朝服,眸中尽是冷意,衣袍随着他的步伐而动。 他方才上完朝便被二殿下拦住,冷嘲热讽,句句不离丞相府,他本还在疑惑为何如此,直到他临走时警告道 ‘若日后沈稚枝再受欺负,丞相府之人,即便是她再求情,本殿下也定不会放过。’ 他心中便有了答案。 回到丞相府后朝服都未来的及脱,便朝沈稚枝院落赶来,看到这一幕后,庆幸自己来的及时。 “大哥!”沈琴绶见到沈朝,泪如断了线的珍珠直直往下落,“大哥,你要替阿绶和爹爹做主啊,三妹打了我便算了,还不孝顶嘴,让爹爹寒心。” 沈朝薄唇轻抿,鸦睫在眼帘下形成阴影,令人分不清其神色。 他缓步走来,凝着沈稚枝,眸中尽是心疼,“枝枝,可有受伤?” “我没事,大哥。”沈稚枝笑笑。 其他人她不一定打得过,但一个老头跟一个娇弱小绿茶,两个人一起上,对于她都毫无招架之力。 沈朝左右环顾一番,蹙眉。 她的院落这般破旧,而他回城后,竟未关心过她的衣食住行,若非二殿下提醒,他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知晓此事。 沈宏盛愕然抬头,“朝儿,是她先——” 未将话语说出口,便被沈朝扭头打断,“阿爹,我并非眼盲,方才之事我都已看到。” 沈宏盛自知理亏,在这儿子面前,他实在硬气不起来,毕竟沈府之所以能够长盛不衰,也有他军功赫赫的原因。 沈朝眸光骤冷,凝着那方才欲备围上来的俩侍卫,“还有你们,方才还想对主子下手?自行去领罚吧。” “是!” 沈稚枝知晓,沈朝这个做法不过是想以此给丞相府下人立个警示,日后这些人便不敢再肆意欺凌她。 沈朝冷眼睨着沈琴绶:“二妹身子不适,便去请大夫看下吧。” 两人见沈朝这般护她,心中也知晓今日怕是不能寻她麻烦了,不甘的瞪了沈稚枝一眼,转身离去。 沈朝见人走远,这才转过身,面含关切:“枝枝,最近朝中事务繁多,忽略了你,竟不知你受了这些委屈。” “大哥,我不委屈,刚刚我还踹了她一脚,不亏。”沈稚枝笑着摇头,语气轻松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 沈朝微微颔首。 那日在街上见识过她的武艺,对付丞相府内任何一个未学过武功之人都不在话下。 只是她师承何处呢? 沉思片刻,沈朝按捺不住好奇,眼含讶异问道: “你这身武艺是何人教你的?为何我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招式?” 第82章 清心丸 “啊?” 沈稚枝心中咯噔一跳,随后故作苦恼的蹙眉,“儿时出门时,意外得到了本书后便学了几招,后面学会之后,书也不知道被丢哪去了。” “原是如此。”沈朝点点头,并未起疑心。 沈稚枝松了口气,还好她这大哥不会刨根问底。 沈朝凝着她,心中颇为苦涩。 他这个妹妹,自小失去娘亲,不受宠爱,也难怪她竟自学了武功,若非如此,只怕在这丞相府中更难生存下去。 他怜惜地抚了抚她的额头,沉声道:“日后若府中再有人敢欺凌于你,尽管告知大哥,大哥自会为你讨回公道。” “嗯!多谢大哥!” 沈朝凝视着少女清澈的眼眸,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他深知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充满了权力斗争和勾心斗角,庶女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 但只要有他在,他绝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待到日后,再为她觅得一良人,助她摆脱这样的生活。 …… 暮云缠月,院落之中,素袍少年站于梨花树下。 因迎风而立的缘故,如雪白袍纷飞,漫天梨花落下,仿佛在下一场旷世盛雪。 “少主。” 一道黑影从暗处闪出,半跪在其身后。 张嘉礼眸光微凝,身形未动,声线沉稳:“嗯?” “斩月堡这几日已乱作一团,不出两日应当就会送上银两求着我们帮忙接单了。” 血之提及此事,难掩对自家少主的钦佩。 那斩月堡堡主愚蠢至极,倚仗七星会不抢单,贪得无厌,肆意抢单,以致人手分配不均。 他略施手段,在斩月堡押镖途中频频出手,拦路打劫,便令他们苦不堪言。 即便斩月堡堡主知道是七星会所为,又能怎样?他们绝不敢来闹事。 若真如此愚蠢,他便将斩月堡抢单却无力完成之事公之于众。 江湖本就错综复杂,各种事迹,难辨真假。 且不说此事真假如何,若被江湖中人知道斩月堡能力不足,押镖途中还险些被劫,谁还会放心把单子交给他们? “嗯。” 张嘉礼淡淡应之,并不为此感到惊喜或愕然,似乎早就预料到此事定如他心中所想那般。 “对了,少主。”血之将手探进怀中寻了一番,掏出个檀木镂空盒,“殷神医说算算日子,您的毒又该复发了,特让属下将炼制的清心丸给你。” 身形微动,前方久立不动之人总算转过身,“师父他,进城了?” “嗯,似乎是说要去寻一位故人。” 血之恭敬垂首,将木盒呈双手递上。 张嘉礼犹豫片刻,这才伸手将木盒接过。 掀开木盒盖霎那,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似洪水猛兽般钻入他的鼻中。 张嘉礼猛蹙眉头,将其奋力甩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竟控制不住后退几步,弯身干呕。 血之眼看那木盒就要落地,急忙起身,敏捷一跃。 遂,抱着木盒至地上翻滚一圈,稳稳护住那其中的丹药。 血之低眸斜睨了眼,见丹药并未受损,猛松了口气。 他单膝跪下,眸中尽是悲愁: “少主!这是殷神医日日夜夜炼制的丹药,实在煞费苦心,少主莫要将它丢了,日后发病可如何是好?” 少年俯身自梨花树下,苍白面容如玉,随月光落下,竟增添些许病态美感。 那股药味在鼻尖淡了后,张嘉礼才悠悠起身,墨黑的瞳孔犹如覆上了层层阴霾。 “我自会将这毒素压下,日后告诉师父,此物无需再送来了。” “少主,您体内的毒素若未用此物压下,会令您——”血之抿唇,接下来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张嘉礼未再言语,默了片刻,才从怀中掏出金锁,轻抚着其锁身,眸中尽是破碎光点。 悦耳铃音在夜空徐徐作响,伴随着其主人一声叹息后,方才止住。 血之欲要接着劝说,却听跟前之人音调缓慢制止。 “不必多言,我心中有数。” “是。”血之蹉跎良久,只能作罢。 张嘉礼收回金锁,思虑片刻,似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血辽呢?” ...... 赤王府。 院中内静谧万分,茶香四溢。 唯有坐在案桌上的男子食指轻敲,眸光生冷,凝着院落里六个经过层层筛选拔擢而出的暗卫。 “二殿下,这便是暗卫阁送来的六名最出色暗卫。”萧翎恭敬垂眸,上前一步道。 闻言,褚仇赤敲击桌案的食指停下,笑着挑眉,“那么便让本殿下看看,你们究竟有何能力?” 话音刚落,站至中间的红衣少年向前一步,语气颇为自傲,“二殿下让他们一起上便是。” “放肆!二殿下还未说话,你怎可如此没规矩?” 萧翎恼火上前,手中利刃出鞘。 “萧翎,退下。” 褚仇赤懒散摆手,目光却一瞬不瞬紧凝着那红衣少年,唇角漾起抹饶有兴趣的意味,“你叫什么?” 血辽抬眸,眼底纯澈,唯有自信在眼底闪烁,“二殿下唤小的血辽便是。” “呵,口气倒是挺大,就是不知道实力能否匹配得上了?”褚仇赤眼梢微挑,眸中的戾气一掠而过。 血辽并不胆怯,唇角笑意漾起,“小的定不让二殿下失望。” 说罢,他双足一点,往后迅捷退了步,语气挑衅,“诸位一起上便是,速战速决。二殿下日理万机,莫让他累着了。” 站在原地的几人早被血辽这目中无人的态度气得够呛,现如今见他又这般挑衅自己,眸光泛着杀意,猛地朝他扑去。 血辽身姿轻盈,看似在躲避,却总会在不经意间转动身子,长腿一扫,将离他最近之人掀翻在地。 其速度又快又准,衣袂猎猎,随风舞动。 褚仇赤凝着他的招式,斟茶的手蓦然停止了,喉咙发出声低沉笑声,噙着些许赞赏。 有勇有谋,的确是个人才。 “可有调查过其底细?”似想到什么,他转眼询问道。 萧翎将视线从血辽身上收回,语气压低,“嗯,查过了,之前是个镖师。” “镖师?”褚仇赤眼瞳微眯,鼻侧黑痣在艳阳下显得更加清晰易辨,“为何后来不做了?” “额......” 提到这个,萧翎忍俊不禁,“据他所说,是因为那里的饭太难吃,所以不打算干了。” 褚仇赤:??? 第83章 林姨娘? 视线再次回到对峙场上,血辽已将他们溜的筋疲力尽。 他的速度极快,就如同鬼魅似的穿梭在几人身边,分明就在几人近在咫尺之地,可他们愣是无法摸到血辽分毫。 很快,五人便体力不支,烈阳底下,他们的耐性也不如刚开始的好,甚至脚步都有些虚浮。 血辽唇角得逞笑意勾起。 他看准时机,陡然回首,打了个回马枪。 这一次,便是开始了硬刚。 不出所料,还未过几招,五人便统统被掀翻在地,动弹不得。 血辽从半空一跃而下,行至两步,恭敬垂首,“二殿下,如此一来,属下可否能留在赤王府?” 褚仇赤凝着他,执起茶盅吹了吹杯中茶沫,慢慢地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盅后,才缓声说道,“能力不错,今晚帮本殿下去办件事,若办得好,本殿下便允你留下。” “二殿下请说!” 褚仇赤眼神一黯,黑色眼眸泛起一阵冰冷寒霜,“丞相府内的沈丞相和沈二小姐,本殿下看他们着实不悦。” 血辽不解抬眸,良久后,若有所思颔首。 他蓦然起身,转身朝外而去,“二殿下放心,今夜属下定将他们的头颅拿下。” 褚仇赤黑目蒙上一层冷意,并不抬手阻拦。 眼看血辽即将踏出院门,脑海中却蓦然响起少女清脆的声音 ‘二殿下,不能杀人哦!’ 若被她知晓,她岂不是会讨厌他? “......” 褚仇赤指尖蓦然一颤,他迅速抬眼,“等一下!” 血辽身形一顿,眼含困惑转身,“二殿下还有何吩咐?” 褚仇赤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似乎想要平复内心的波澜,“让他们受到一些惊吓就好了,不必取其性命。另外……” 他嘴唇轻抿,继续道:“带上个火把,把图王府给本殿下烧了,挑贵重的烧便是。” 昨日喝的酩酊大醉,竟误了正事,即便烧不掉他的制毒之所,随意烧个别的也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珍稀的金丝楠木? 呵,他非要让它变成一堆灰。 “是!”血辽转身离去。 褚仇赤低眸,骨节分明的食指轻点着案桌上那只木雕,唇角笑意浅浅。 “寻了个极好的暗卫给你,你应该会高兴吧?” ...... 无垠夜空,亭内落座两人,静谧抬眼赏月,茶香悠悠飘来。 沈稚枝手执茶盅,状似无意询问,“大哥,娘亲离世之时,我尚未记得事,大哥可知我娘亲是怎么样的人?” 碍于沈宏盛提到原主娘的原因,沈稚枝有些好奇,还是想试图从沈朝嘴里套出些关于原主娘亲的事。 毕竟原文中并未有过多描述原主的娘亲,除了知道她是妾室,其他一概不知。 “那会我年龄尚小,诸事早已记得不太清晰。” 沈朝抿了口清茶,唇角泛着淡淡浅笑,“我只知,林姨娘是突然被父亲带入府中的。她是极为热情奔放之人。 那会苏氏受宠,母亲遭她欺凌,是林姨娘挺身而出。饱受家法后与母亲惺惺相惜,关系甚为密切。” 苏氏? 沈稚枝思虑良久,模糊之中有了点印象。 那是沈琴绶的生母——苏柔。 此人跟沈琴绶简直一个模板刻出来的,人前柔情似水,人后嚣张跋扈,将沈宏盛哄的团团转。 也就是她在沈宏盛面前各种栽赃陷害林姨娘,偏生林姨娘犟得不行,不愿服软。 在沈宏盛兴师问罪之时,死活不肯认错。 这便导致沈宏盛顿感男子尊严全无,对林姨娘愤恨至极,自然也不会对他这个女儿有什么好感,甚至到了厌恶的程度。 但是吧,恶人自有天收。 不知何时,苏氏染上了天花,城内未有任何大夫敢医治。 沈宏盛生怕被传染,命人将苏氏丢了出去,她便在不甘和痛苦之中,撒手人寰。 沈稚枝将思绪收回,垂眸,凝着茶盅浮沫,“那大哥可知我娘亲何故离世?” “唉。”沈朝长舒口气,沉吟片刻,才道。 “我稍年长时,母亲曾同我说过,林姨娘并非中毒,也被并非遭人陷害,她是一夜之间安然逝世,甚至没有一点预兆。” 沈稚枝懵了,眸底尽是疑惑之色,“大夫难道没诊断出来是何缘故么?” “并未。”沈朝沉思了会,似在思索什么,良久后缓缓摇头,“当时大夫也束手无策,查不出病因。” 沈稚枝见他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来了,也没再追问,只是有点悲哀。 即便听到沈朝这些少之又少的描述,她也能断定这林姨娘是个和封建时代女子不一样的人,她定是有自己的思想,绝不是为了争宠而争风吃醋的女子。 只可惜了,她生错了时代,而这个时代,只能靠依附男人存活,如她这般的女子进了这深宅,只有被活剥吞噬的份。 沈朝扭头,见她不再言语,以为她心情不佳。 他忙道:“不过,你手中应当有林姨娘留下的东西才是。” “东西?”沈稚枝抬眼,眼中愕然迷茫。 沈朝见她这满脸迷茫的样子,略显诧异,“你忘了么?儿时,你天天抱着那妆匣,无论是谁想碰,你都不肯给。” 沈稚枝仍旧一脸迷茫。 沈朝定定凝着她,良久后才伸出手安慰得拍拍她的背脊,“既然忘了,便莫再想了,兴许并非是重要之物。” 沈朝只当是她那会还未记事,只怕贪玩时,无意将那妆匣丢失,不知扔哪儿去了。 沈稚枝眉头紧蹙,有些无语。 她自打穿来这个世界,就没待在房间里多久,还真没注意房间里有什么妆匣,看来得回去去找一下了。 “大哥,夜深了,我便先回院落了,改日再说。” 沈稚枝喝完最后一口茶,急于寻找那妆匣,转身便往亭外跑,边跑还不忘跟沈朝辞别。 “慢些!天黑小心摔了!” 沈朝话音刚落,前方娇俏身影蓦然踉跄倒去,身子落地,传来一声闷哼。 沈朝:??? 不远处瘫在地上的少女悠悠抬起手,声音哀怨,有气无力道: “哥,你真是我亲哥。” ...... 第84章 林姨娘的秘密。 沈稚枝回到院落,便在屋中四下翻找,试图寻得原主娘亲留下的些许线索。 然而,她几乎将整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却未见任何原主留下的物品。 正当沈稚枝打算放弃之际,终于在屋内一隅角落的暗格中发现了一个妆匣。 “找到了!” 沈稚枝难掩喜色,小心翼翼地捧着妆匣走到桌前,心中满是期待。 看这妆匣这么精致,里面说不定攒了很多珠宝也不一定,搞不好她这便宜娘亲还留了一堆地契呢。 沈稚枝感受着那沉甸甸的重量,怀揣激动,颤抖着将妆匣掀开。 妆匣掀开那一瞬,她便愣在原地。 里面有一个莲花状玉佩,玉佩旁边还有个让她差点失声惊叫的东西—— 一个竖着中指的木雕。 沈稚枝简直如雷轰顶,定睛看去才发现两物下还压着张字条。 她迅速将两物拿起,从底下抽出字条展开: 「第520个宝贝女儿,妈妈要走了,别怨妈妈。 妈的,老娘这次的任务是给沈宏盛生个孩子,一切都要怪那傻x系统害老娘睡错人了,怎么糊里糊涂睡到那家伙? 算了算了,那家伙也比沈宏盛这猥琐男好多了,老娘也不亏。 沈宏盛这人渣,喝醉酒还来骚扰老娘,被老娘一掌拍飞了,醒来后还以为真跟老娘一夜情了呢,还要对老娘负责。 不过也好,让这人渣带顶绿帽子抚养你长大,以后你在这儿生活,会衣食无忧的。 若在这儿过得不幸福,便带着莲花玉去找你那亲生父亲吧。 ps:不过这有点风险,毕竟老娘玩弄了他的感情,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他很有可能会大义灭亲,此法慎重考虑。 妈妈我可是经常给你做二十一世纪胎教哦,你应该看的懂简体字吧?看得懂妈妈说什么吧? 算了,看不懂也没事,反正你只是个炮灰,顺应剧情发展,你总会死的。 妈妈只能给你短暂的童年而已,别怨妈妈。要怨就怨煞笔作者要将你写成娘亲早逝的人设吧。 以后不开心的时候,就看看妈妈为你雕刻的木雕,这样你就会发现,原本的心情还挺开心的。 最后—— 傻x位面,傻x任务,老娘不做了,卡呸! ——你最爱的妈妈留。」 ...... 沈稚枝看完,感觉整个人在风中凌乱。 第520个女儿?闹乌龙的一夜情? 还有,原主的亲生父亲竟然另有他人?沈宏盛莫名成了背锅侠? 近乎要将脑子烧到瘫痪的信息量涌入脑中,让沈稚枝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将那字条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是真的之后,整个人像中了定身术似的,动弹不得。 “狗系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丫蛋迅速翻阅了一下资料,沉凝道:“宿主,据我目前掌握的信息推断,原主的娘亲极有可能是最早一批的穿书者。而她所拥有的系统,极有可能是一个专门用于生育孩子的系统。” “生……生娃系统?”沈稚枝听到这个词,眉头忍不住紧紧皱了起来,声音中满是震惊和骇然,“怎会有如此恶毒的系统存在?” 丫蛋晃了晃机械脑袋,一本正经讲解起来。 【有些位面会产生bug,比如炮灰女配的娘亲还未怀上女配意外去世,或者主角娘亲还未怀上主角意外身亡,这些都是要靠宿主魂穿到其身上,让其将孩子生下来后再去世。】 “你们快穿公司还挺会玩啊?这么恶毒的事都做得出来,你们知道生孩子对女性的伤害多大吗?你们知道多痛——” 沈稚枝吐槽话语还未落下,系统便轻飘飘道: 【鉴于生娃痛级达到巅峰,这都是先告知宿主,确保她们自愿才会绑定的。 生一个孩子宿主可得到三亿元,并且是用文中人物的身体,于本人现实生活中的身体并不会造成影响。】 沈稚枝:...... 三亿似乎有那么一点情有可原? 不对! 情有可原个屁啊! 沈稚枝微笑,彻底炸毛,“那凭什么你不问我的意见就把我拉来这个破位面?我凭什么攻略三个人才一亿?” 丫蛋轻咳了声,心虚的掠过前面话题。 【生娃系统不仅要攻略,还要忍受皮肉之苦,更有风险存在,若恰好魂穿过去的那具身体并不能生孩子,那宿主也活不成了,还是活活痛死的。】 “......”沈稚枝听得鸡皮疙瘩差点都起来了。 她这便宜娘亲也的确是个狠人,跟着生娃系统足足生了520个,母猪都没她那么能生。 沈稚枝将那莲花状玉佩放置掌心,通透的色泽,玛瑙绿色,一眼便知是极品。 由此可见,这原主的亲生父亲还是个富豪。 【宿主,你想去寻原主的亲生父亲吗?】丫蛋冷不丁问道。 沈稚枝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又看睨了一眼纸上 ps 备注里的内容,浑身打了个寒颤,张口怒道: “找个屁,本来在这就活得不太容易了,这再被亲爹追杀,我还完不完成任务了?” 丫蛋:……它就是问问嘛。 将莲花玉佩收进怀中后,沈稚枝凝着桌上那竖着中指的木雕,愤愤将它收进妆匣里。 她这便宜娘亲是真的有点无聊在身上的。 不管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她迈步向檀木床走去,还未摸到床沿,丫蛋的提示音蓦然在脑中响起。 【警报!警报!反派褚图陷入危险,请宿主尽快拯救!】 “他又怎么了?图王府还能让刺客进去不成?” 沈稚枝脚步一顿,抱头痛哭,就差没仰天骂娘了。 这些人真是吃饱撑着了是吧?非要在她准备休息的时候陷入危险?跟她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丫蛋双手一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这个就不清楚了,请宿主尽快赶往图王府,不然褚图嘎了,宿主你也活不成了。】 “我真是这辈子欠你们的!” 沈稚枝骂骂咧咧,嘴巴念叨着不想干了,身体还是诚实转身朝外走去。 第85章 着火了 “着火了!着火了!快来人啊!” 随着这么一声厉喝,静寂图王府顿时喧嚣起来。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火焰如凶猛的巨兽,张牙舞爪地向四周蔓延,炽热的火舌舔舐着黑夜,滚滚浓烟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无法喘息。 图王府上上下下皆被这突如其来的烈火惊得慌不择路,奔走提水灭火,乱作一团。 不远处后树林外,一人一袭玄色衣袍翻动,背手立于树尖上,衣袂猎猎,随风乱舞。 那人神色淡然的瞅着府内那奔走相告、慌不择路的人影,唇角禁不住掠过玩味笑意。 一道红衣黑影自暗处闪掠而来,恭敬抱拳:“二殿下,据属下了解,三殿下寝殿的稀世珍宝极多,今日这场火,定让他心痛至极。” 褚仇赤嘴角漾着笑意,并未转身,只是毫不吝啬赞叹:“血辽,做的不错。” 心中着实好奇。 自家三弟得知自己的珍贵宝物尽数被烧毁时,会作何表情? 褚仇赤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冽,朝着远处火光冲天的图王府看了一眼,身形一闪,几个起落便将血辽远远甩在身后。 见没自己事了,血辽懒散半倚在树旁,摩挲着从怀中掏出肉包咬了一口,边吃边嘀咕: “赤王府的肉包还是挺好吃的嘛,过几日将那个厨娘忽悠到七星会去。” …… 这边的沈稚枝火急火燎,一路不停歇,直往图王府奔。 刚赶到图王府,就见褚图红着眼看着那被火焰吞噬到难以辨别的木门,疯了似的要往里头冲。 生怕他冲入火场的风首领愣是不肯松手,死拽着他,神情悲伤至极。 “三殿下,若屏贵妃泉下有知,知晓你为了她的遗物涉险,您让她如何心安?” 褚图面色苍白,巨大的悲痛让他的声音几乎都在颤抖,“放开本王!那是母妃留下的遗物,此物都守不住,本王活着还有何用?” “即便三殿下要将属下五马分尸,今日属下也不会放任您进去里头!” 风首领这般说着,双臂更是如锁链似,将他紧紧缠着,不让其挪动分毫。 “放开本王!” 这声暴喝将风首领吓的一颤,可即便如此,那双手却仍旧未有松开的迹象。 屏贵妃于他有恩,若非她将在宫中得罪公公险些被打死的他救下,并将他送到三殿下身边成为三殿下的侍卫,他只怕早已命丧黄泉。 屏贵妃病终前曾交代过,定要好好的保护三殿下,陪在他身边,莫让他难过,永世长乐。 所以即便今日三殿下要声罪致讨,他也绝不让三殿下受半点伤害。 思及此处,风首领态度愈加决绝,眸光尽是坚定,“三殿下若要降罪,属下绝无怨言,但绝不会让三殿下冒险。” 府内杂乱无章,沈稚枝站在原地,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惊得牙口颤栗,浑身都在抖。 “所以,褚图如果现在冲进寝宫拿遗物,他就会死?” 沈稚枝猛呼了口气,好不容易才憋出这么一段话来。 屏贵妃留下的遗物文中有多少描述过,那是个纯金步摇。 据说那是家族所传下的宝贝,虽只是个纯金步摇,却是家族瑰宝,意义深远,屏贵妃临终前让他日后务必送给心仪的姑娘。 而后褚图动了真情时,将它交给沈琴绶当作定情信物,最后步摇的后果可想而知,自然也是被沈琴绶尽数当掉,交由张嘉礼招兵买马。 【是的,所以宿主必须阻止褚图进火场。】丫蛋瞅着虚空屏上沈稚枝逐渐扭曲的脸,摊了摊手。 “妈的!阻止他进火场的意思,不就是要让我进去把那个纯金步摇拿出来吗?” 沈稚枝怒而咆哮,只觉得自己的脑门上挂了滴汗珠,顺着额角蜿蜒落下。 【宿主答对了哦!一百昏!】 昏你大爷! “他会死!我就不会死吗!” 沈稚枝此刻简直怒到恨不得把手伸进自己脑子里将丫蛋从神识里揪出来丢进火海中,让它烤烤脑子。 那可是火海,这要是冲进去,一个不小心就会活活烧死的! 丫蛋语气沉沉,带着蛊惑口吻道: 【宿主要知道,反派没活到大结局的话,这本小说就没办法按照原文剧情发展下去,那就会被天道检测成为残次品,位面就会跟着崩塌。】 “反正就是我非得冲进去不可呗?” 丫蛋点头,若有所思道:【反正无论是褚图进去,还是你进去,都是百分之五十的存活率,就看你愿不愿意把性命系在别人身上了。】 沈稚枝凝着那愈来愈猛烈的火势,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一步,“咳,我觉得反正都是百分之五十存活率,那——” 【风首领那生拉硬拽的模样,估计是不肯松手了,这火势越来越旺,若再晚些进去,只怕难度更大哦。】 听着丫蛋暗示性的话语,沈稚枝在心底一阵怒骂。 挨千刀的! 这些反派天天有剧情,就不能让她歇一会吗?好好的人生过得这么轰轰烈烈干什么? 吃饱撑着没事做下辈子投胎去巴黎圣母院敲钟吧! 沈稚枝凝着那寝宫的冲天火势,一咬牙,迈步向前。 她随手抢过奔走小厮的木桶,将里头的水尽数淋到自己身上。 “风首领,你放开本王,不然本王杀了你。” 这边的褚图使了浑身解数都挣脱不出,简直愤怒到了极点,摩挲着要从袖中将软骨散掏出。 下一秒,一道娇小身影蓦然从身旁蹿出,携着衣袂滚落的水珠,直奔着火寝殿。 途经褚图身旁时,还不忘撂下一句: “三殿下!千万别进来!遗物我替你去找!” 言罢,匆匆而去,其速度快的根本让人没办法阻止。 待那道身影彻底消融在火光中,愣在原地的风首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方才那冲进去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家三小姐啊。 腰间阻力一松,褚图凝着那早已消失在火中的娇俏身影,惊得朝前踉跄一步。 “三殿下,是沈三小姐,沈三小姐进去了。” 风首领惊愕睁眼,愣了良久才磕磕巴巴的将一整句话说完整。 随后扭头,惊慌无措的招呼着身边来回奔走的侍卫,“快救火啊!快啊!” 第86章 闯入火海。 褚图整个人如遭雷击,脑袋如同被惊雷轰然炸响,他就那么伫立于原地,脑海中尽是少女那急切的声音: ‘三殿下,千万别进来’ 此语,如魔咒般,一遍一遍在他脑中循环响起。 她带着赴死的决心,只为去寻他的东西?可那分明是与她无关之事啊。 明明他对她那么,那么的…… 思绪还未清明,蓦然胸口一道力度狠狠袭来,褚图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整个人就那么被摁在墙上。 背脊重重抵在墙上,使得褚图整个人不堪其力,呕出一口血。 他思绪一清,抬眼看去。 褚仇赤红着眼,眼中尽是冷冽,扼制住他的手都禁不住颤抖,“谁?刚刚那个人是谁?!” 方才在不远处,他看得并不真切,可那闪掠而过的身影实在过于眼熟,他心中早已有了揣测。 可他还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褚图垂下眼帘,似没听到他说话一般,目光灼灼凝着那冲天火光。 褚仇赤见他那副模样,愤恨将他往墙上猛撞,“本殿下问你!是谁!方才进去的人是不是沈稚枝?!” 风首领见褚图被强行摁在墙上动弹不得,嘴角还残留着鲜血,慌乱迈步走来,蓦然跪下。 “二殿下,的确是沈三小姐。沈三小姐为了寻屏贵妃遗物,才进去的。” 褚仇赤身躯微颤,他不可置信的扭头,眼神茫然空洞,是想要确定什么,“她,她,进去的人是沈稚枝?” 众人乱哄哄的将一桶接一桶的水往火焰上泼,可即便如此,仍旧无济于事。 那火势越来越大,火光将整个黑夜映照得如同地狱一般,张牙舞爪的朝人们诉说着里头之人断不可能有生存的可能。 褚仇赤就像失了魂似的看着。 默了良久,他松开褚图,迈步向前,拼了命往里冲,“沈稚枝!你给本殿下滚出来!” “二殿下!您不能进去啊!” 风首领刚扶起褚图,便见那袭玄色衣袍没入火海之中,无论他如何喊叫,都没能让其身影停顿半分。 褚仇赤只觉得愧疚感铺天盖地朝着他袭来,还携着他从未有过的恐慌无措,就那么将他点点吞噬。 他捂住口鼻,忍着炙热感,挥开那些冒来的火星,心底仅有一念。 他定要找到她,他定要将她救出来。 要么,她平安无事。 要么,他与她一同葬身在此。 如此,也算是共赴黄泉吧? 院落的风首领简直要被这俩殿下折磨的想撞墙自尽。 刚将一人拉住,又来一人去送死。 现在好了,又去了一人。 “快!去救二殿下和沈姑娘!快!” 风首领撕心裂肺吼道。 众侍卫慌里慌张,将水泼自己身上后,便强冲进去。 ———— 寝房内的家具、帷幕和装饰在烈火中扭曲变形,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沈稚枝捂着口鼻,四处翻找。 总算在褚图的枕头下发现了个纯金打造的镂空金盒,透过缝隙看去,果真就是那步摇。 她不由庆幸,还好这家伙没搞暗室那套,不然她今日就得葬身火海了。 【太好了!宿主既然找到了就快跑吧!】 丫蛋见状,提起的一颗心也算是落下了。 也不知何时,它的心情竟也会被宿主所牵动。分明系统是最不需要情感的,不然见识宿主死亡后,便会很难从中走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沈稚枝捂住口鼻,刚想往里冲,便被巨大的火势逼得再次往后退去。 浓烟滚滚,火焰肆虐燃起,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稚枝蹙眉,将那金盒塞入怀中,“卧槽!我不会真得嘎在这个位面吧?我的一亿,我的大别墅,呜呜。” 【警报!警报!宿主请注意,反派褚仇赤受到危险,请宿主拯救!】 丫蛋的通报声惊得原本被浓烟呛得几乎要倒下的沈稚枝一震激灵。 褚仇赤?! 褚图这边的破事还没处理好,怎么他也来掺乱? 她到底嘴贱什么!手欠什么!非要去喷这本书?搞得她天天跟马达似的,一刻不得安宁。 沈稚枝简直心梗,她掩着口鼻,微俯下身,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冲出不去之时—— “沈稚枝!” 这充满力量的一声使得她抬眼看去。 进入视线的,除了四处乱飘的火星,除了直冲向天的火焰,还有一双蕴含着恐慌无措的墨眸。 褚仇赤就站在熊熊烈焰之中,胸口起伏剧烈,双眸紧紧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深深烙印在心底。 这是沈稚枝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脸上,竟然能够同时出现如此之多的情绪。 似在惊慌、又似在欣喜。 “二殿下,你怎么进来了?你快出去啊!” 沈稚枝迈着步子,迎着炽热火焰朝他奔去。 “二殿下,你——”质问话语未落,便被他如饿虎扑食般,用尽全力,紧紧拥入怀中。 “还好,还好你没事,还好。” 褚仇赤身躯颤抖,薄唇紧紧贴在她耳畔,那声声‘还好’,无限循环至她耳边传开。 她沉默着,任由他发泄心中的恐慌。 褚仇赤见她不语,以为她吓坏了,将她松开,语气轻缓,“别怕,本殿下定能将你安然无恙带出去。” “殿下,其实臣女是想说——”沈稚枝试图解释。 “你无需再说,本殿下救你,仅是心甘情愿。”褚仇赤打断。 “不是,其实臣女是想说——”沈稚枝再次试图解释。 “是!本殿下承认,本殿下的确......!” 心悦于你。 然而,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沈稚枝狠狠打断。 “二殿下!臣女是想说,若这是话本,我们在此葬身火海,读此话本之人会说我们无脑煽情,有这点功夫早出去了!” 沈稚枝简直想骂娘,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害她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褚仇赤被她这一语呛的面色通红,他红着耳尖将她护在怀中,“放心,定能一起出去的。” 焰火滚滚袭来,两人互相依偎朝外冲去,褚仇赤几乎是用自己的身体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除了他的体温,她似乎真感受不到其灼热的焰火。 沈稚枝下意识抬眼,下一刻瞳孔剧烈一缩! 房梁上被燃断的木头竟直直朝他脑袋砸去——! 第87章 碰巧 “二殿下!小——!” 喉咙中惊恐的话语尚未出口,将她护在怀中之人便扬起手,将那烧得通红、掉落下来的木块挥开。 滚烫的木块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他的手背立刻被烫伤,白皙的肌肤上泛起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痕。 “二殿下!” 她忍不住抬眼看他,一瞬间有些恍惚。 她真的成功了么? 她真的将文中无恶不赦的褚仇赤,感化到如今为了她不顾性命冲入火场。 沈稚枝想去细看他的伤处,但如今身陷火场,她只得将那股担忧强行压下。 感受到怀中少女轻颤之意,褚仇赤将她环得更紧了些,护着她艰难朝外奔去。 门外的褚图双目茫然,如失了魂似的凝着那早已烧得不成模样的寝宫,如潮情绪涌来,将他淹没殆尽。 风首领凝着自家殿下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时也不知作何安慰,只能默默祈祷着沈姑娘和二殿下能够安然无恙。 三殿下与二殿下虽皆对储君之位无意,可却不知为何总是针锋相对。 而他身为下属,自然是服从三殿下的命令,长此以往刺杀二殿下。 三殿下许久未曾放肆喝过酒了,以往都是思念屏贵妃才会饮酒,可三殿下生辰那日,他看得出来,三殿下是欢喜的。 即便喝得酩酊大醉,嘴里还念着二殿下的名字,说要与他一决高下。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三殿下。 自打沈三小姐出现,俩殿下的关系似乎逐渐缓和,若三殿下能有手足相持,定也是一桩美事。 “二殿下出来了!二殿下!” 熙攘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将风首领凌乱的思绪抹去。 随着众人的视线望去,两道身影互相依偎自火光中出现,而他们身后熊熊燃起的房子在他们出来刹那,轰然倒塌。 沈稚枝回头看了眼那坍塌成废墟的屋子,暗暗感慨。 哦豁!几十个亿没了! “没事吧?可有哪里受伤?” 褚仇赤松手,将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见并未有烈火灼烧的痕迹后,眸中噙着的慌乱,这才稍稍降下。 沈稚枝垂眸凝视着他手背上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色痕迹,轻声道,“二殿下,你这伤寻个太医瞧瞧吧?” “无碍。” 他抿抿唇,不动声色将袖袍往下拽了些。 沈稚枝凝着他欲盖弥彰的模样,眸中掠过些许茫然。 这家伙,还挺爱逞强? 蓦然,一道炽热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沈稚枝抬起头,这才看到褚图坐在玉石阶上,墨眸如星凝着她,一眨不眨。 沈稚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默了片刻,她一步作两步朝褚图走去,在褚图迷茫的目光中将手探入怀中,把金盒掏出。 而后,缓缓蹲在他跟前,轻启朱唇: “三殿下,日后切不可再做这种事了,即便这是屏贵妃所留下的唯一念想,但比起这个,她更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此物于她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远比不上三殿下性命重要。” 褚图凝视着眼前的少女,眸中神色让人难以捉摸。 一阵清风吹过,扬起少女如墨的发丝,更显她身姿绰约,飘逸如仙,连那高挂在虚空的冷月都黯然失色。 如此美景,竟让他一时有些失神。 他依稀记得,母妃在他年幼时,也曾这样蹲下身与他说话。 【恭喜宿主,褚图黑化值骤减,为宿主统计为-80】 丫蛋的这声喜报总算让沈稚枝一整晚郁闷的心情随之消散。 太棒了! 整整扣了二十啊,她就知道,努力是会有好结果的。 褚图垂下眼眸,手握金盒,眼中星光点点,动了动唇,似想说什么,却迟疑不定。 “啧,走了!” 沈稚枝还想多说些什么降低黑化值,手腕却被褚仇赤自身后挽住,强拉硬拽往外头走去。 褚图眸光微敛,抬眼凝着那形影不离的两人,眉间微蹙,神色恍惚迷离。 少女绕梁之音仍在,生生扰乱他的心绪。 执着金盒的手指发紧,也不知在心中挣扎了多久,蹉跎良久,才不情不愿的动唇: “整个南礼月星城,属你最爱多管闲事。”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抱紧金盒,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出了图王府后,褚仇赤半声不吭,拽着她的手就往前走,穿过街道小巷,径直回了赤王府。 直至到他书房内,他才松手,转眸,眸光噙着不悦,“你为何会在图王府?” 沈稚枝心虚的目光四处飘忽不定。 天杀的,刚刚就该找个借口赶紧溜回家,现在好了,又被抓来兴师问罪了。 沈稚枝懊恼良久,见实在逃不过了,这才呲着个大牙笑嘿嘿道: “哎呀,二殿下,其实人家就是恰好经过嘛。” “呵?那沈姑娘还真是凑巧,半夜碰巧路过图王府,碰巧不顾一切冲进火场,碰巧只为了三皇弟母妃所留之物,如此种种,还真是凑巧。” 思及方才那惊险至极的一幕,他近乎惊恐到窒息,若她真就葬身在火中,他该如何? 今日若她不好好说个理由,他断不可能将此刻翻篇。 “嘿嘿嘿,其实人家就是突然饿了,想去市集买些东西,谁知走着走着......”沈稚枝继续咧着大门牙,笑得万分讨好。 褚仇赤冷眼睨着她,唇角笑意森寒,“走着走着就到了图王府?你把本殿下当猴耍?” 察觉到褚仇赤话中的危险之意,沈稚枝龇着的大牙蓦然收起。 不是,这褚仇赤也不好糊弄啊,沈琴绶到底用得什么办法将他一条命都忽悠进去了? 难道这就是女主光环的伟大? 【宿主!快解释啊!不然褚仇赤误以为你喜欢褚图,黑化值上升怎么办?】 丫蛋在神识里也慌得不行,褚仇赤的黑化进度条隐隐泛着红光,这便是要上升的预兆。 沈稚枝恨不得给它立个中指,【我这不是在想办法了吗?!】 沈稚枝眼珠咕噜噜直转,终于,在褚仇赤即将发话那一瞬,一计涌上心头。 第88章 愧疚 她陡然转身,小脸一垮,猛跺了下脚,语气决绝。 “二殿下,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褚仇赤:??? 在褚仇赤不解迷茫中,她愤愤回头,凝着他,满脸失望透彻,“二殿下,不是说好不杀人吗?您还在图王府纵火!” 褚仇赤见她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如团乱麻似的,想要质问她的话语在此刻尽数咽下,满脑子仅剩同她解释。 他抿唇,略显惊慌,“这火的确是本殿下放的,但本殿下绝非是想——” “二殿下不必说了!臣女人微言轻,告知殿下所言,殿下又如何会放在心中?” 沈稚枝故作悲戚的拭着并不存在的泪痕,还惺惺作态似的朝外走,准备逃离这诡异的氛围。 嘿嘿,俗话说得好,不讲道理就是最好的道理。 然而她还未走几步,手腕便再次被一股力度攥住。 沈稚枝佯装恼怒转身想要说些什么,目光迎向身后之人的双眸时,却再也演不出戏来了。 褚仇赤身形微颤,凤眼垂下,眼梢泛红,鸦睫遮住他眼底的神色。 似感知到她的视线,他这才缓缓抬眼,可也不说话,就愣愣得杵在那里,神情满是寂寞之意。 沈稚枝被这一眼凝得羞愧难言。 她是真该死啊! “二殿下,我......” 她欲要言之,却被其打断。 “本殿下今夜,不过是想烧了他值钱的东西,并未有伤人之意。”他喉咙滚动,忍着心头不安感,试探着开口。 那双墨眸满是真诚和诚恳,似怕她不信般,还补充道:“若你不信,本殿下可以去寻人证。” 沈稚枝看着褚仇赤那模样,简直要碎了。 她深知自己理屈,眉头紧皱,颔首低眉,对自己刚才的行为自责了千万遍。 她自然知晓褚仇赤没有杀人之心,若他真要动手,那后果可远不止烧一间房子这么简单。 在褚仇赤黑化最严重的那个故事线中,他可是率领大批人马将整个村庄的村民当作牲畜,执弓射杀。 仅仅是因为张嘉礼想要南礼月星城的百姓安居乐业。 而他,偏要让他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终日惶恐不安。 所以,他是否有杀意,她自然能够分辨。 【天啊!宿主!你竟然是做这种事的人!】丫蛋捂着机械嘴,夸张啧叹。 沈稚枝:【滚!要不是你这狗东西,我至于完成这种破任务吗?】 褚仇赤见她迟迟不语,面色有些僵硬,忍不住再次攥紧她的手腕,“你信本殿下,本殿下从不屑骗人。” 分明不屑于骗人,更不屑于解释,高傲如他却依然愿为沈稚枝低头。 沈稚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垂眸看着那拽住她的手,未及时处理,已开始泛起水泡。 她将他的手轻轻扯开,而后迎上他惊慌的眸光道: “二殿下,药柜在何处?臣女先替殿下处理伤口。” 褚仇赤身形一顿,顿了良久才反应过来她话中之意,飞快掠过一抹浅淡的窃喜。 【恭喜宿主,褚仇赤黑化值-50】 沈稚枝翻箱倒柜的手一顿,第一次对这通报没太大喜悦。 明明刚刚才误会他,她连句道歉都还没说,他就莫名减黑化值了?容易满足到让她心里头不是滋味。 寻到药膏,她径直将他拉到案桌前坐下,自己则坐到他跟前,将他的手拉到案桌放平,认真替他抹药膏。 “二殿下,你不疼吧?”她抹着药,还不忘抬眼问他。 褚仇赤轻咳了声,侧脸,面颊微红,“不——” 话音未落,倏然顿住,迎上她那璀璨眸子,旋即改口:“疼,疼。” 沈稚枝想也是,这家伙自小娇生惯养,皮肤嫩的跟姑娘似的,被烧伤能不疼才怪。 她凝着那通红的手背,动作稍轻了些,嗫嚅良久满怀歉意开口:“今日是臣女误会二殿下了,对不起。” 少女那如小猫似的呢喃令他欲罢不能,褚仇赤喉咙处微动,眸底掠过光点,却随即被压下。 清清嗓子,语气携着别扭:“既替本殿下上药了,那便两两相抵。” 闻言,沈稚枝微愣。 这家伙真是好哄。 她默了良久后,抬眸笑意浅浅,精致小脸微仰,“二殿下宽宏大量,臣女感激不尽。” 褚仇赤斜睨她一眼,不语。 将药膏迅速上完后,她似想起什么,抬眼睨着他,“二殿下,日后你莫再跟三殿下这般针锋相对了。” 虽说皇室无手足,可他们两人皆没有争位之心,况且他们都是因为从小没有玩伴的缘故,才导致性格逐渐扭曲。 褚仇赤眸中掠过不屑,“呵,谁想同他针锋相对?就他手下那风首领,刺杀本殿下数几载,毫无长进,本殿下都无力言之。” 沈稚枝:...... 同一时间,图王府正在招呼众人收拾废墟的风首领堪堪打了个喷嚏。 他疑惑的揉揉鼻子,狐疑:“我莫不是受了风寒?” —— 沈稚枝咧着大牙,轻声哄着,“二殿下,人嘛,总要有家人或是良人的,那是我们坚强的后盾诶!” “良人?”褚仇赤深深凝着沈稚枝,垂眸间略带恍惚,“你莫不是,想成婚了?” 啊? 沈稚枝懵逼抬眼。 啥玩意?她在跟他扯褚图,怎么话题转到这儿来了? “啊哈哈哈,臣女还未想过此事呢,言之过早。”沈稚枝略带窘迫得挠挠头。 褚仇赤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许久之后,他才红着脸迟疑道: “若三年后,你未嫁,本殿下未娶,那——” 沈稚枝眼眸猛地瞪大,忙不迭摇头,叫苦连天: “那我们真是太惨了!太惨了!” 三年?那可不行! 她还等着拿到一亿后,包养个帅哒哒的小白脸呢,这破任务必须在半年之内完成! 褚仇赤:...... 褚仇赤冷眼睨着她的表情,暗自叹息。 罢了,提亲之事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吓到了她。 “对了,本王已为你觅得一位护卫,武艺高强,从今日起,就让他随侍在你身侧吧。” 似是想起什么,他缓缓抬眼,将处理妥当的手臂抬起,朝着某处轻轻一招。 第89章 吃货少年?! “嗖——!” 话音未落,眼前红影掠过,很快便出现了一人。 一袭红衣张扬,高高束起的马尾桀骜万分,褐色眼瞳凝向沈稚枝后,咧嘴,露出那两颗小虎牙,笑了。 沈稚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人乍一看怎么那么眼熟?难道是只乍一眼的缘故?! 她乍!她再乍! 乍他大爷啊!他大爷啊!大爷啊! 再怎么乍一看,这人都是前几日将她腰包坑瘪的那吃货吧?褚仇赤说的暗卫,难不成就是他? 血辽露着亮闪闪的虎牙,眼睛弯起,与她惊愕不已的视线交织,声音清脆喊了声: “主人!” 听到这羞耻的称呼,沈稚枝简直想遁地逃,毕竟经常看不可描述‘抖字母’的人都知道,这两个字真的很引人遐想好吗? “主人?”褚仇赤朝她淡淡扫了眼,眉间微蹙,“你们认识?” 血辽抿唇,身姿如松稳立于殿中,愉悦的声线缓缓掠过: “回二殿下,属下饥寒交迫之时,便是主人在街上赠予吃食,如若不然,属下早饿死城中了。她便是属下的再生父母,认她做主,只为报答。” 褚仇赤轻扫了眼呆若木鸡的少女,眉梢微挑,竟携着些许炫耀之意,“她惯爱管这些民间疾苦。” 沈稚枝无奈扶额,看来这吃货是注定甩不掉了。 罢了,反正她现在的的确确缺个暗卫,若他真有能力保她,收下也无妨。 沈稚枝墨睫轻抬,清了清嗓子,“咳咳,行吧,你叫什么名字?” 总不能一口一个吃货叫他吧? 血辽眨眼,露出的小虎牙尽显少年稚气,朗声道:“主人,属下名唤血辽!” 少年清新悦耳之音传入耳中,恍若一道晴天霹雳将她劈得面目黎黑。 血辽?! 是她记忆中的那个血辽?原文的那个血辽?! 张嘉礼的贴身侍卫——血辽?! 沈稚枝有些惊骇,这小少年她印象很深,正是后期张嘉礼揭露出身份后,作者莫名安插上的人物。 根据作者一笔带过的描写,这血辽也是承了张嘉礼的恩。 据说血辽是在饥寒交切时,幸而被张嘉礼所救,他本也认主报恩,张嘉礼却是婉拒了此事。 然而血辽知恩图报,即便被拒,仍旧暗中相助,屡次替张嘉礼斩除不轨之人。 虽然只是个配角,可个性鲜明,不同于其他小说的暗卫跟背景墙似的毫无存在感。 算是此书中除张嘉礼外,拥有最多姐姐粉的小可爱。 他脑回路清奇,纯纯吃货,有时候看起来像个傻子,可斩杀不轨之人时,手段狠厉,绝不眨眼,的确是绝佳暗卫。 可现在还没到他出场的时候啊! 而且‘救赎无家可归吃货少年’的戏码明明是男主的,怎么被她莫名截胡了啊? 难怪她说怎么男主被人追杀还要她去救了,原来问题出在这里,血辽现在被她半途截胡,日后张嘉礼若真出了什么事,那未免岂不是要崩了。 乱了!乱了!全tm乱了啊! 沈稚枝身体紧绷,咬牙切齿抿唇,狠狠质问神识中选择装死的丫蛋。 【出现了重要人物,狗系统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害我走了张嘉礼的剧情!】 丫蛋双手一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宿主,资料并未有出现提示,所以本统也很无奈的。】 【你无奈你大爷!我绝对要投诉你!】沈稚枝咆哮。 【(╥╯^╰╥)嘤嘤嘤,本统统身受到伤害,不理你了,哼唧。】 沈稚枝:??? “怎么了?你若不喜欢,本殿下可以再拔擢些,供你选择,直到满意。” 褚仇赤转过身,见少女低眸不语,以为她对此人不太欢喜,禁不住出声道。 被他的声音拉回思绪,沈稚枝将脑中烦乱的杂念抛开,凝着前方那双泛着期待的褐色瞳孔,心中已有了计较。 既然截都截了,看来只能亲自将这家伙送到张嘉礼面前去了,只要他跟原文中一样起到保护张嘉礼的作用就行。 她果然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想到这,沈稚枝原本颓废下去的肩瞬息拔起,眼眸稍弯,“嘿嘿,谢谢二殿下,我很满意,就他了。” “不必道谢。”褚仇赤见她欢喜,唇角也不禁微微弯曲。 沈稚枝睨了眼窗棂外漆黑的夜,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张嘉礼睡着了没? 她收回视线,朝褚仇赤俯身潦草行礼,随后踏着步子,仓促往外走。 背对着他挥了挥手:“二殿下,今夜已晚,臣女便先回去了。” 褚仇赤眼眸微眯,看着她逐渐离去的背影,似有笑意自眼底化开。 待少女身形全然消散于视线,他那强撑不让外泄的情绪这才缓缓攀爬于面容。 剑眉紧蹙,褚仇赤将广袖尽数掀至肩膀处,片片烫伤的红痕至手腕处一路蔓延到肩,触目惊心。 暗处萧翎见状,敏捷身形一跃,稳稳半跪殿中,“二殿下,可要寻太医来看看伤口?还是让萧翎替殿下上药......” 火焰如此凶猛,殿下那般护着沈三小姐,定被灼烫所伤严重,想必身上所烫伤之处不止于此。 “呵。”褚仇赤斜觑他一眼,冷哼道,“不寻太医,只你敷衍上药?你是想换个主子是么?” 萧翎:??? 萧翎他表示很无辜。 方才沈三小姐替二殿下擦药时,二殿下分明一副很享受的模样,决口不提寻太医之事,怎到了他这,就敷衍了? “还不快去?你想让本殿下疼死吗?” 见萧翎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褚仇赤不由瞪他一眼,眸中戾气隐隐。 萧翎猛打了个冷颤,随即垂首应道: “属下这就去。” —— 更深夜阑,星辰漫天,大储国平日喧闹的市肆在此刻也静谧下来,唯一的声音唯有小巷之中传来的奔走声。 沈稚枝疾步往张嘉礼的住宅走去。 这胡乱飘的剧情,她一定要给他掰正回来,不然就麻烦了。 “你,怎么跑到二殿下府中当差了?” 她抬着眸子恨恨凝着屋檐身轻如燕,起落不带半点声响的,还能边使轻功,边啃包子的血辽。 当差就算了,还碰巧又成了她的护卫,难道独属于男主的光环一旦被截了,就会变成她的?死活更正不过来了?! 第90章 事不过三!属下有原则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血辽咬口肉包,神色带着些许悲哀,“话说那日,夜黑风高之夜,属下——” “停!”眼见他就要滔滔不绝说出一堆没营养的话,沈稚枝及时制止,“说!重!点!” 血辽眨眼,深思片刻,面色一肃。 见他这个表情,沈稚枝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 却听少年咀嚼声渐小,而后吞咽,慢悠悠道: “赤王府厨娘所做的肉包,是属下自小吃过最好吃的。” 沈稚枝:??? 不是,这人他是有点毛病在身上的? 她嘴角猛抽,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所以,就因为包子,你就跑去赤王府认二殿下为主了?” “嗯嗯嗯,就素这丫。”血辽手中的肉包将腮帮子塞的鼓鼓的,就连他的声音都显得含糊不清。 沈稚枝瞅着他那活像二傻子的模样,简直怀疑这人真的是文中独属于张嘉礼背后的那把刀么? “主人,我们这是要去哪?” 吃饱喝足,血辽足尖轻点,稳落在她身旁。 少年声线极轻,在夜色中,这声主人竟平添了种不能过审的意味,差点害她被口水所呛。 沈稚枝苦着脸,僵硬仰首看着他,“能不能别叫我主人?你唤个称呼行不行?” 他点头,默了默,语气笃定道: “好的,主人。” 沈稚枝: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表情包.jpg 沈稚枝唇角漾起温柔笑意,竖起国际手势,“你最好别逼我在这么美好的夜色暴揍你。” 血辽乖乖噤声,跟着走了两步后,弯着眼梢,老虎牙隐隐浮现,“主人,方才那个手势是何意?” 沈稚枝云淡风轻瞥他一眼,“国际友好手势,说了你也不懂。” 抛开前面两个字,后面两个字血辽表示—— 他懂。 沉吟片刻,抬眼,语气一肃,“属下懂了,谢主人赐教。” “你懂什么?”沈稚枝满头问号。 “那是与人表示友好的手势”血辽弯着眼,眸若碎星,在夜色中格外夺目,“谢主人,日后这便是属下见到主人所行之礼了。” 沈稚枝震惊脸。 骚年,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行你大爷!你若敢如此行礼,我便让赤王府再不给你吃肉包了。” 沈稚枝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 q 版小人,眼中冒火的同时,身后还燃起熊熊火焰,方圆百米内无人敢近。 血辽跃跃欲试的手僵了一瞬,而后顺滑地移到脑后,若无其事地凝视着漫天星空。 沈稚枝无语地斜睨他一眼,垂眸沉思,迟疑开口:“你可认识少卿大人?” 身后红衣身影蓦然一顿,仅一瞬便回神笑道:“属下自然认得,南礼月星城的少卿大人,名震城中,何人不知?又有何人不晓?” “不是,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个,难道你就没有接触过他么?” 血辽步子迟疑,眸中竟在一瞬变得清明无比,更有冰冷随之掠过。 沈稚枝问完便懊恼地垂下眸。 她问这个做什么?若血辽真的接触过张嘉礼,早就成为张嘉礼最忠实的属下了,又怎么可能会认她做主人? “罢了,不管你认不认识了。”她停下步伐,转眼看向血辽。 在她视线落去刹那,少年眼底的冷意瞬息换上迷茫之色,歪着头不解道:“主人有何吩咐?” 沈稚枝踱步向前,“你无需跟着我,今日我送你去张大人住所,你跟着他便是。” “......”血辽垂眸,未被人察觉得眼底掠过抹冷霜,语气沉沉,“主人需要在下做何事?将其行踪尽数汇报给二殿下么?” 面色毫无波澜,可血辽心中早已燃起杀意。 若她当真想如此,今夜他便将她除之后快,一切于少主有威胁之人,他都不会放过。 血辽还未将暗器从袖口摩挲出来,脑袋瓜子便狠狠吃下一个暴栗。 “嗯哼!”他吃痛呻吟一声,生理性泪水溢满眼眶,泪眼汪汪凝着眼前举着拳头耀武扬威的少女。 在原文,沈稚枝对血辽便持半喜半忧的态度,喜的是他这人忠心耿耿,忧的是,他杀戮的那一面实在令人惊悚。 方才听他声音蓦然沉下,携着杀意,她才感受到来自他的压迫感。 血辽这人可不是什么软萌小宝贝,杀起人来可是毫不手软的。 “给你吃个肉包,你还真把二殿下当主子了是吧?还汇报张大人的行踪给他?你懂不懂什么叫隐私?” 沈稚枝瞪他一眼,自顾自继续道,“再说了,张大人为人坦率,有什么好汇报行踪的?汇报他一天洗了几次澡?还是上了几趟茅房?” 滔滔不绝的沈稚枝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血辽,围绕周身的杀意渐渐敛去,清明眸光再度恢复迷茫无措。 不管不顾往前走,好一会才察觉身后已没了少年的脚步声,她才忙转身,“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血辽迈着步子,弯着眼笑道,“那主人想让属下跟着张大人做什么?”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行至巷中,立于张嘉礼院前。 沈稚枝扬手,指了指紧闭的院门,压低声音,“这便是张大人所住之地,你便留在此处暗中保护他,莫让他受到歹人迫害。” 血辽愕然抬眼,似没料想到她竟会提这种要求。 他默了一瞬,伸舌头舔了舔小虎牙,单只眨眼,“属下向来很有原则。” “什么原则?”沈稚枝狐疑抬眸。 “只认给属下肉包之人做主人。” “你tm!”沈稚枝声音拔高,在静谧的巷间格外大声,甚至还有回音。吓得她压低声线继续哄道:“张大人定不会亏待你,会给你吃很多肉包的。” “那也不行。” “又怎么不行了?”沈稚枝龇牙咧嘴。 “属下做事向来极有原则,不认太多主人。”血辽神情坚定,忠诚的像要入党。 沈稚枝手动微笑,扬手,一掌呼到他后脑勺,将血辽的脑袋打得往下耷拉。 “原则你大爷!先是认了我,后面又因二殿下府中的厨娘认了二殿下做主子,你还厚着脸皮跟我谈原则?再认一个你会死啊?” “不行!”血辽捂着后脑勺,委屈缩成球,“属下娘亲说了,事不过三,不能再认第三个了。” “你tm——今天不认也得认!”沈稚枝怒了。 这破剧情本来就烦人,可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吱呀!” 随着她这声暴喝,两人身后的木门传来吱呀声,似被人从里头缓缓推开。 第91章 脸都丢没了 “沈……姑娘?” 温润问候传入耳中,使得沈稚枝拖拽血辽的手猛顿,脖颈僵硬,尴尬的扭过头去。 “沈姑娘为何过门不入,在此徘徊?” 跟前之人素袍整洁,眼含惊诧之意。 可纵使惊讶,却也不失礼数,举手投足间尽显谦谦君子之风。 相较于她,此刻另一只手正揪着血辽的耳朵,俨然一副凶婆子的架势,与之相比,天上地下。 沈稚枝流星赶月似放下双手,若无其事般将双手交叠规规矩矩放在小腹上,“张大人,啊哈哈,好巧啊。” 表面风轻云淡,实则早已泪流满面。 没了! 她在偶像面前的形象彻底没了! 血辽揉着被揪得发红的耳垂,不满嘀咕,“明明就是特地过来,巧什么巧……” 闻言,沈稚枝嘴角一抽。 噙着浅笑,仍旧面带微笑凝着张嘉礼。 却将手放置血辽背后,往上移去,随后一掌落下,击中他的后脑勺。 “哎呦!” 血辽一声痛呼,捂着脑袋,泪眼婆娑,委屈的很。 张嘉礼凝着二人的互动,垂下眸,转而低笑出声,“想来,沈姑娘并非凑巧路过在下院前,而是有意寻之了?” 他尾调微扬,竟在夜中格外好听。 沈稚枝有种被抓包的窘迫,她尴尬的将手背在身后,踢了踢碎石,才抬眼道:“嗯……的确有点小事寻张大人。” “沈姑娘请进。” 他垂眸笑道,素袍翻动,人已往前去。 其背影挺拔如松,步履缓缓,即便未有见到真容,仅凭背影,便令人惊叹他如冷空皎月。 袍角随着落下梨花被风扬起,雅致到了极致。 她蓦然觉得,原文作者那些辞藻堆砌出来的词汇,都比不上他真人的万分之一。 “沈姑娘?” 沈稚枝还未从恍惚中清醒,那人已落座在梨花树下石桌旁,见她迟迟立于原地,不由疑惑出声。 “啊,来了来了。”她忙应了声。 犯花痴被抓到现行,沈稚枝一时心神大乱,既尴尬又慌乱,竟在提步时无意踩到袍角,整个人猛地向前扑去。 落地之前,她心中后悔咆哮: 完了!形象可算是在偶像面前丢尽了!面子里子全没了啊啊啊! 神识中的丫蛋淡定捂住耳朵,耳不听为静。 砰! 随后,带着心中的怒咆,她四仰八叉摔倒在地。 “沈姑娘?”张嘉礼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惊得立即起身走来,“你没事吧?可有摔伤?” 像八爪鱼似扒着地的沈稚枝简直想遁地逃跑。 她这辈子就没在帅哥面前这么丢脸过! 持着必须把脸挣回来的念头,她迅速撑起身子,极为敏捷地做了几个俯卧撑,嘴里还嘿咻嘿咻出声。 迎上张嘉礼诧异的眸光,她一本正经、语气毫不心虚道:“张大人这院落,实在适合我在此处锻炼身体,调养身心呀。” 丫蛋:??? 不是,有没有人告诉它,丢脸的明明是宿主,为什么它在神识里会尴尬? 在线等,挺急的。 张嘉礼微愣,凝着她乱飘的眼,略一沉吟,复而浅笑,“沈姑娘喜欢,日后常来也并非不可,只是……” 他一顿,目光往下,落在她的腕间,轻笑出声:“只是,莫要像今日这般受伤了。” 沈稚枝心生疑虑,顺着他的视线,缓缓将手腕抬起。 原本娇嫩的肌肤已被地上的小碎石磨损,泛起条条血痕。 “没事啦,这点擦伤,过几日就好了。”她凝着那伤口上所沾到的碎石,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想将其拍掉。 却闻见衣袍倏动声。 指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紧随其后,将她那试图作乱的手擒住。 张嘉礼微凉的触感顺着轻薄衣袖传进她的肌肤中,引起一阵颤栗。 她眼含讶异,抬眼对上了双柔和水眸,“张,张大人?” 他低垂眼帘,如玉面容离她极近,挺翘的鼻梁几乎要贴在她身上,沈稚枝惊得六神无主,试图将手腕缩回。 “沈姑娘莫动。” 张嘉礼桎梏她的手稍用力了些,眉间微蹙,凝着她手腕上的伤,“也莫去碰触,若感染伤口便麻烦了,在下屋内有药膏,烦请沈姑娘在此处先等下。” 语罢,携着梨花清香翩然而去。 沈稚枝眼巴巴瞅着他的背影,再次犯起了花痴,神情迷离,心神荡漾。 “啊啊啊啊——!” 沈稚枝还在感叹之际,身后血辽的喊叫响彻院中,吓得她差点整个人跳起来。 还没转身训斥,双肩便被他强行掰扯过去,正视着她,泪落涕流,“主人,你没事吧主人?呜呜呜~都怪属下没能保护好你,呜呜~” 沈稚枝怔怔望着血辽哭得像孩子的模样,不禁心软,方才想要责骂的心绪瞬间烟消云散。 这家伙虽然人格分裂了点,脑子偶尔不正常了点,但忠心护主这方面还是没得说的。 她感动之余,开口欲要安慰,却听血辽再次哀嚎道: “主人,你千万要小心,千万别摔死啊,你死了,属下就没肉包吃了,呜哇啊啊啊~” 沈稚枝:??? 沈稚枝微笑,左手一挥。 血辽迅速格挡,还嬉皮笑脸的露出小虎牙,笑道:“嘿嘿,属下的娘亲说了,事不过三。” 他笑容尚在脸上,下一瞬,沈稚枝举起右手,朝他脑门重重击去! 砰! 一个暴栗,血辽脑袋顶着个大包,蹲在暗处角落,委屈成球。 沈稚枝转着手腕,轻吹口气,得意道:“小样,跟我斗?” 再一转眼,张嘉礼已将药箱提出来,还端了盆净水搁置在石桌上,招呼着她:“沈姑娘,在下替你处理下伤口。” “啊,好。”她乐呵呵踱步走去,一屁股坐下,“那便麻烦张大人了。” 张嘉礼浅笑,将她受伤手腕抓起,轻放于木盆水中。 沈稚枝眨眼,感受着手腕独属于他的体温,干巴巴道:“今夜叨扰本就不佳,还要张大人为稚枝操心,真是......啊。” 陡然,他手腕力度加重,沈稚枝被攥的生疼,不禁倒吸口冷气。 她这才将胡乱漂移的视线转向张嘉礼。 却见向来眼中含笑的张嘉礼眸色黯然,鸦睫纤长覆上他的眼,撒下层层黑影,令人捉摸不透他的神色。 他就那般攥着她的手,双眸紧凝着盆中的水,周身的温润之气不再有,反而替上了些许冷冽。 第92章 木盆之水 沈稚枝有些疑惑,禁不住询问,“张,张大人?怎么了?” 她就是擦伤而已,不用这么一副好像得了什么癌症的模样吧? 神游之人终被这么一声呼唤,唤回了思绪。 他抬眸,缓缓看来,可手中力度却未曾有松动迹象。 沈稚枝总算看清他眼中的神情,那是带着些许不可置信和诧异。 “张,张大人?怎么了?”沈稚枝被他这诧异的眼神盯得满头雾水,如坠云中,摸不清头绪。 难道是看她不怕痛,感觉很惊讶? 害!草率了,早知道男神在此,就该装柔弱下。 她仰首,傻呵呵笑道:“张大人不必惊讶,我自小皮糙肉厚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自然也不怕疼啦。” 张嘉礼定定凝着她笑眼弯弯的模样,目光愈加深邃,未再言语。 须臾,低眸。 清朗笑声于他喉间蔓延开来。 再次抬眼,他眼中噙上那熟悉的清浅笑意,声音如沐春风,徐徐吹来。 “沈姑娘身上,似有许多,在下不曾知晓的趣事。” 力道稍松,那清洗伤口的动作越发轻柔起来,不时还抬眼朝她低笑。 沈稚枝盯着近在咫尺的美颜暴击,冲昏头脑的沈稚枝差点气血涌上,鼻血直流。 一直以来崇拜到恨不得将他所有语句摘抄下来的偶像此刻就在眼前,替她如此体贴的处理伤口,让她那颗狂热的粉丝魂燃燃烧起。 她禁不住咧嘴笑得开怀,春心荡漾似的眯着眼,“若张大人想听,以后稚枝愿意多讲一些。” “那便说好了,在下随时洗耳恭听。” 他低笑开口,将她洗净的手腕抬起,撒药,包扎,一连串完成。 张嘉礼眼梢微挑,眼底如月朦胧温柔,“伤处细微,多加注意,便不会留疤。” “谢谢张大人。”沈稚枝颔首致谢。 张嘉礼站起身,掸了掸素袍,温朗笑道,“那么,沈姑娘可否告知今日来此的原因了?” “啊!差点忘了!” 沈稚枝这才大彻大悟,一拍脑瓜子。 丫蛋懒悠悠的吐槽:【某人啊,方才被张嘉礼迷得七魂不见了六魄,哪还能记得这点小事啊?】 沈稚枝窘迫漾起笑意,心底暗骂:【再蛐蛐一声呢?】 至张嘉礼疑惑的目光中,她眨着眼,眼珠灵动。 “张大人,上次你被歹人追杀,处境着实危险,我身边有一暗卫,就让他先跟在你左右,护你周全。” “暗卫?” 张嘉礼眼含诧异,凝向她的身后,“沈姑娘说的,可是他?” 沈稚枝忙不迭点头,笑眼盈盈,眸光锃亮,“是,就是他,他唤血辽。” “沈姑娘心意,在下心领了,只怕......”张嘉礼唇角漾着笑意,微侧着头,“只怕那位小兄弟不愿跟我。” “嘎?” 沈稚枝困惑转身,便见血辽不知何时整个人鬼鬼祟祟隐匿在粗壮的树干后,唯露出半张脸,目光灼灼凝着这里的动静。 血辽:暗中观察。( ? _ ? )盯~ 眼见与沈稚枝视线对上,他扒着树干,嗫嚅出声: “主人若想护张大人,重寻个暗卫便是,为何偏要属下?反正属下不会离开主人的,打死也不离开。” 沈稚枝无语。 真这么简单她还用三更半夜跑过来? 问题就出在原着中血辽是张嘉礼的心腹,他为其所做的实在太多,若张嘉礼缺了个帮手,这剧情岂不是又产生新的蝴蝶效应了? 想到剧情会产生新的变数,沈稚枝感觉脑子都要炸开了。 “你别逼我动手动脚!”沈稚枝勾起阴恻恻笑意,若不是男神在眼前,真想将这家伙揪出来暴k一顿。 “反正属下不会离开主人的,动手动脚也不离开,就不。” 血辽挺起胸膛,语气铿锵有力,可身子却还是躲藏在树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头。 “很好!”沈稚枝勾唇,拍了拍手,“明日份肉包子没有了!” 血辽:( ? _ ? ;) 血辽僵了僵,默默将整个身子又缩了回去,唯独留下只手,仍旧不服气的摇手表示拒绝。 “你——” 沈稚枝刚想迈步给他个暴栗,衣袂却被一股力道扯住。 回头便见张嘉礼薄唇挑着浅浅的弧度,垂眸凝着她,满是笑意,“既然他有意跟随沈姑娘,在下若是真的收下了他,岂不是寒了他护主之心?” 沈稚枝垂眸,犹豫万分,“可是......” 他笑容温柔,微俯下身,抬手替她拂去头顶上的梨花,嗓音温和,携着安抚的语气道: “有沈姑娘这般记挂,在下日后出门,定会万分谨慎。” 冷月高悬,少女一颗粉丝心再度被搅乱。 待她晕乎乎的告别完张嘉礼,转身出院落,回过神后,才懊恼的含泪朝前走去。 呜呜呜,看来以后拯救男主的任务又要多上几倍了,呜呜。 血辽悄咪咪凑上前,小虎牙露出,“真好,属下还是跟着主人,好高兴。” “你莫挨老子!”沈稚枝嫌弃摆手。 “这么高兴的日子,不如主人请属下吃个肉包庆祝吧?” “好啊,正好我肚子饿......不对!你有病啊!凭什么是我请你?” “主人,属下吃不饱没力气干活的。” “滚!” ...... 寂静的夜,梨树下,张嘉礼凝着那盆毫无波动的清水,眼瞳都在轻微颤动。 “血之。”他抬眼轻唤一声。 血之应声从暗处蹿出,单膝落地,“少主,有何吩咐?” 张嘉礼闭了闭双眸,似在斟酌什么,许久呼吸乱了刹那,“师父近日可在城中?” “殷神医似乎还未有音讯,少主寻殷神医可是有何事?”血之迷惘抬眼,出声询问。 张嘉礼不语,目光牢牢锁在那木盆上,不作解释。 血之迟疑片刻,将视线移眼看去,看清那盆中之水后,惊愕失色。 他失了分寸起身,步子慌乱捧着那木盆,神情骇然,却又透着惊喜唤道:“少主!” 血之欲说还休,眼含剧烈欣喜,良久才又重新单膝跪下,抱拳。 “属下这就去寻殷神医,叫他即刻回城!” 言罢,风起,人走。 张嘉礼将视线从木盆收回,抬眼看着仿若在梨花树梢旁的明月,就那么盯着。 看了许久,许久。 第93章 指认 从张嘉礼院落回到丞相府,已至深夜。 刚跨进府邸,一抹身影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沈稚枝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又倒霉地跟沈琴绶撞了个正着。 沈琴绶本想冷哼一声离开,可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血辽上,骤然瞳孔瞪大,她一步作两步上前,纤指更是直指血辽呵斥: “沈稚枝,你好大的胆子,往日里彻夜不归也就罢了,今日竟敢堂而皇之地带陌生男子进府,我定要让爹爹好好教训你这不知羞耻的东西!” “是吗?那姐姐可别让我等太久。” 沈稚枝神色自若,丝毫不为所动。 她才不管沈琴绶会怎么想。 打着哈欠懒懒地准备转身招呼血辽,却见血辽竖着中指正对沈琴绶。 迎上沈琴绶诧异的神情,他目光如炬,伫立不动,中指仍旧竖的坚定,语气格外恭敬道: “小的见过沈二小姐。” 血辽垂首,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虽然他还未能理解此手势深意,但观主人反应,绝非善意。 这沈琴绶贵为丞相府嫡女,他暂时得罪不起,又不甘白白受此哑巴亏,遂心生一计。 反正他看不懂,想必他人亦不明就里。 沈稚枝抿嘴偷笑,眼睛盯着那古怪别扭的一幕,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可别说是她笑点低,换做任何一个在二十一世纪饱受国际友好手势洗礼的现代人,看到有人竖起中指还能那么毕恭毕敬地说话,不得笑岔气啊。 “这是何乱七八糟的东西!”沈琴绶虽看不懂那手势,但不知为何,心头无端恼火,就是越看越不顺眼。 沈稚枝凑上前去,嬉皮笑脸地也朝她竖起中指,“二姐姐怕是不知,他自外地而来,此手势在他家乡,乃是至高无上之人才能享有的礼仪。” 这般说着,她还用手肘撞了撞旁侧的血辽。 血辽立即心领神会,胡言乱语起来:“啊啦撒理特哇啦?” 沈琴绶:??? 沈稚枝笑意盈盈地解释:“二姐姐,他在说,夜已深了,请您一定要睡个好觉。” “啊哩咕咚莫莫卡西呀?”血辽连连点头,又开始瞎掰起来。 沈稚枝在心底快要笑岔气了,面上却强装镇定继续翻译,“呃……他这次说的是,二姐姐美若天仙。” 沈琴绶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那憋不住的笑意,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个究竟。 犹豫良久,只得愤愤瞪他们一眼,“哼,别以为这般胡言乱语我便能不追究此事,明日我定要告知爹爹和大哥。” 言罢,转身离去。 待她身影匿于月色,沈稚枝再也控制不住,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笑出声。 笑够了还不忘起身拍拍血辽的肩膀,赞叹道:“干得漂亮,明天请你吃肉包子。” 听到这三个字眼,血辽顿时眉笑颜开,“谢主人,我可以吃三十个吗?” “………” …… 次日,沈稚枝睡得正香甜,便被屋外一阵喧闹声吵醒。 本想翻个身继续睡,奈何声音太杂太乱,实在难以入眠,她只得翻身下床,气鼓鼓推开门。 “谁啊!大早上不睡觉,扰民啊?” 方一开门,便见沈朝和沈琴绶被一众下人簇拥在院落之中。 那些下人见她出来,目光皆是古怪,甚至还带着几分鄙夷。 沈琴绶见她现身,眼神更是闪过一丝狠厉。 她扯着沈朝的衣袖,娇声说道:“大哥你看她,带了个陌生男子回来,竟然还不知悔改,若是传扬出去,旁人该如何看待我们丞相府?” 沈稚枝内心毫无波澜。 昨夜她便想到今天沈琴绶定会带人来“抓奸”了。 以前看原文只觉得这女主海王了点,毕竟是小说,当个乐子看看也就罢了。 现在没想到她不仅海王,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妇啊! 在这视女子清白为天的封建时代,沈琴绶带着这么多人大张旗鼓的,不就是想将她彻底踩进泥坑,永世不得翻身吗? 不过,今日之事正合她意。 她倒是想看看,当她的好姐姐知道这野男人是二殿下安排给她的护卫时,表情该有多么精彩。 “阿绶,事情尚未完全弄清楚之前,切勿妄加揣测!”沈朝将沈琴绶的手腕推开,剑眉紧蹙,语气冷寂,显然不悦到了极点。 他自然不可能信枝枝会做出这样的事,今日过来不过是想看看她带回来的男人究竟是谁,好摸清对方底细。 毕竟枝枝天性善良单纯,可莫要受歹人蒙骗,吃了亏,那就遭了。 即便情况坏些,那男子的确是她两情相悦之人,他沈朝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定会准备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地送她出嫁,绝不让她受到丝毫的委屈。 沈稚枝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的伸着懒腰,往前走了两步,“二姐姐,事关妹妹清白,你这般空口捏造,不太妥当吧?” “三妹妹,倒不是姐姐想污蔑你。”沈琴绶掏出绣帕,堪堪拭着泪水,一副替她着想的表情,“只是,昨夜姐姐亲眼所见,你带着红衣男子进到房内,许久未出来。” 沈朝上前一步刚想说什么,沈稚枝却比他快了一步开口道:“哦?这么说,姐姐是看的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了?” 沈稚枝说着,还不忘递给沈朝个安心的眼色。 沈朝见她不慌不乱,完全没有紧张感,悬起的心也总算跟着落下。 看来,枝枝已有其他打算了,那他便先不插手了。 沈琴绶见她淡定自若的模样,心中忐忑,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没错,就是我亲眼所见。” 即便沈稚枝与那红衣男子并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又如何? 那红衣男子并非南礼月星城之人,人生地不熟,定无人认识他,沈稚枝更是无凭无据。 今日只要她硬将此事咬紧,沈稚枝的名声便会彻底毁了。 “血辽!”得到想要的答案,沈稚枝唇角漾起笑意,闭眼一声咆哮。 嗖── 衣袍翻动声掠过,红衣身影立刻闪现而来。 第94章 褚图舔狗值骤减 血辽左右手各执着肉包,口中还嚼着未碎的肉馅,声音模糊地回复: “何事?” 沈稚枝一阵无语。 且不说这里这么多人,此刻她要公开他暗卫的身份了,他就不能表现得好一些? 别家的暗卫腰间佩剑,主人一唤便威风凛凛地执剑而来,自是潇洒风华绝代。 再看看她的暗卫呢? 左手肉包,右手肉包,看他怀里那鼓鼓囊囊的样子,多半还是肉包。 沈稚枝嘴角抽搐,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罢了罢了,你自己去玩吧。” 沈琴绶见到血辽后,却是惊叫一声,情绪激动,转头冲沈朝指认道:“大哥,就是他,昨夜进三妹妹闺房之人,就是他。” 血辽啃着包子的手一顿,满头问号。 沈稚枝挑眉环胸,笑吟吟凝着沈琴绶:“二姐姐可看清了?昨晚,可真是他?” “就算他烧成灰,我也不会认错。”沈琴绶冷眼睨着她,眉宇间含着淡淡的讥讽和得意。 呵,沈稚枝这蠢货,竟还没让人走,还当这么多人的面将他唤出来,真是愚笨至极。 沈朝默了默,抬头扫了眼血辽。 这人身手敏捷,方才虽在四周,可他却没察觉到丝毫动静,想来定是个暗卫。 心头有了揣测,沈朝无比烦躁的斜觑了眼略显得意的沈琴绶。 他真是闲得慌,竟听她这般胡言,慌里慌张跑到这来,生怕枝枝真受歹人蒙骗。 沈稚枝听她这么确切的语气,心中大喜,眯着眼笑呵呵道:“血辽,告诉他们,你是何人安排到我这枝云阁的。” 血辽咽下包子馅,迎上诸位好奇的目光,砸吧砸吧嘴,语气淡淡, “属下奉二殿下之命暗中保护沈三小姐。” 淡然的话语噙着冰冷重重砸在院落所有人的心坎上。 沈琴绶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眸,睫毛微颤,猛地摇了摇头,“怎,怎么可能!” 便是她,二殿下也未曾派暗卫护她,沈稚枝何德何能,仅用数日,便让二殿下对其如此体贴入微? 她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可沈稚枝那坚定的眸光,无所谓的态度,仿佛只要她再污蔑一句,就会立刻将二殿下唤来对峙。 “大哥!她……” 沈琴绶气得咬牙,欲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沈朝拦下。 “阿绶,够了。”沈朝皱眉,不满呵斥。 这声威严硬将沈琴绶的话吞了回去,她咬着下唇,眸中掠过的妒意几乎要满出来。 沈朝头疼不已,估摸了下时辰,也到上朝的时间了。 他上前两步,至怀中掏出个荷叶所捆的物什道:“枝枝,这是城中最得百姓喜欢的糕点,昨日事情颇多,忘记给你了。” “谢谢大哥!”沈稚枝嘿嘿笑道,将那糕点接过。 沈朝见她并未受今日之事影响心情,松了口气,“那大哥先去上朝了,回来再给你带好吃的。” “嗯!大哥慢走!” 沈朝宠溺刮刮她的鼻子,转身睨了眼在原地嫉妒的几乎要抓狂的沈琴绶,冷语道:“日后若无其他事,便莫要再来这枝云阁了。” 一语落下,头也不回朝院外走去。 沈稚枝美滋滋的吃着糕点,看着沈琴绶狼狈的模样,简直大快人心。 她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怎么了?二姐姐陷害不成,定然气得半死吧?” 沈琴绶近乎要将下唇咬伤,猛地抬头。 见沈朝走了,她也不再维持那副柔软面容,换上副恶毒嘴脸,目光凶狠瞪着沈稚枝。 “沈稚枝!你这个贱人!” 【恭喜宿主,褚图舔狗值骤减,为宿主统计最后数值-85】 脑海猝不及防的提示音吓得沈稚枝差点没被嘴里的糕点呛死。 啥?刚刚说啥了? 褚图舔狗值减了?减了?! 沈稚枝不动声色的朝院门看去,虽身形隐匿在墙后,可露出的貂皮却是扎眼的很。 她唇角漾起弧度。 这貂皮哥,来的很是时候嘛。 沈稚枝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话题拐了个弯,万分悲痛抬眼,“二姐姐,昨夜我晚归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三殿下寝宫失火,而我恰好路过。” 沈琴绶冷笑,并不为此感到惊讶或担忧,“呵,那又如何?” 【恭喜宿主,褚图舔狗值骤减为宿主统计-80】 沈稚枝乐的差点跳起来。 欸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乐归乐,但她面上仍旧保持着悲拗的愕然,“三殿下对你情深义重,你竟不问问昨日他寝宫失火,可有受伤?” 沈琴绶此刻早已被今日之事气得理智全无,自然也不会察觉到沈稚枝的不对劲。 她红着眼,捏着衣角的手极紧,眼中溢满妒意吼道: “与我何干?沈稚枝,别以为大哥护你,你便能如此猖狂,这丞相府嫡女,仍旧是我,你不过是个庶女,即便嫁给皇子,也不配为正妃,只配为妾。” 【恭喜宿主,褚图舔狗值骤减,为宿主统计为-60】 沈稚枝嘴角猛翘,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骂,她不感到恼火。 沈琴绶在褚图面前的形象一向温柔、善良,如今用这么恶毒的话语咄咄逼人,自然会让褚图感到不真实感。 况且,沈琴绶甚至连出声询问一句他的安危都不曾,自然会让他失望透彻。 沈琴绶凝着她嘴角那抹笑意,无端觉得恼火,她疯了似的冲过来, “沈稚枝!你凭什么跟我争!”话毕,举起手便要一掌落下。 血辽眸光冷下,叼着包子,欲要出手。 随着衣袍起落声,沈琴绶只觉得身后一道力度遏制住了她的手腕,令她动弹不得。 她恶狠狠的扭头瞪去,却猛得僵住了身子,唇角更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褚图凝视着她眼中尚未消散的狠毒,眸光微震。 那个神情,他已目睹过太多次。 那是后宫之中,每位妃嫔皆会流露出的神情,阴鸷、恶毒、嫉妒,仿若世间所有可怖的词汇都凝聚在她们的眼中,再无消散的可能。 然而,他的阿绶,自幼善良的阿绶,怎会有如此神情? 褚图蹙眉,撇开心头思绪,想再仔细看去时,却见跟前之人的双眸早已覆上氤氲水汽,可怜至极。 第95章 一桶金子。 “图哥哥,我不过是想让妹妹早些回府中,她,她却......” 沈琴绶泪流满面地凝着褚图,泣不成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和无奈。 沈稚枝站在身后盯着沈琴绶那自导自演的模样,冷笑一声。 这小绿茶还挺会装,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要不是褚图方才就来了,还将这一幕尽数看在眼里。怕是又会以为她把沈琴绶欺负成什么样了吧? 褚图凝着跟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思绪好似结成一张网,将他裹得密不透风。 默了默,略带嘶哑的声音才自他喉中而出,“昨日,沈稚枝的确在本王府中。” “......”沈琴绶拿帕拭泪的手一僵,愣在原地,不敢置信仰头。 三殿下这是在替沈稚枝辩解? 往日无论她说什么,只要她落泪了,无论是她错还是旁人错,三殿下都会为自己撑腰的,为何,为何这次不一样了? 况且,以往三殿下但凡遇到有人欺凌她,都会让那些人中毒,虽不致命,但也足以让他们生不如死,或是久病不起。 可这几日,沈稚枝竟然毫发无损,难道连三殿下也被这贱人迷惑了不成?! 沈琴绶垂首,咬牙,妒恨之意迅速掠过眼底,在无人察觉之际,又快速恢复委屈之色。 她抬眼,眸中含泪,我见犹怜,“图哥哥,阿绶,阿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妹妹名誉受损。” 她压低声音,轻柔而婉转,这番话语说的无比委屈,好似下一秒就要柔弱倒地。 毕竟是宠在心尖上的人儿,如今见她这般,褚图心底隐隐有些不舍,可今日她的那番话,着实将他伤透。 方才那一声声与她何干,宛若银针,将他扎的千疮百孔。 褚图张了张嘴,想说些安慰的话语,却说不出半点话来。 沉默许久,他才缓缓抬头,眼神迷茫,神色间带着些许失落,“阿绶,你已知晓昨夜本王寝宫失火之事,见到本王,为何没有半句问候?” 顿了片刻,迎上沈琴绶惊慌的目光,他喉咙滚动,开口道,“还说——此事与你无关。” 沈琴绶双肩微微颤动,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 瞬间便明白了过来,终于知道为何刚才沈稚枝的态度会在须臾之间发生转变。 难道说,她早就知晓图哥哥彼时正站在院子里,故而才蓄意引导自己说出那样的话? 沈琴绶眼底的冰冷和杀意一闪而逝,狠戾的余光直逼站在跟前吃着糕点得意看戏的沈稚枝。 这个贱人!果然阴险狠毒! 沈琴绶挥开心头的烦闷,再次抬起眸子,掺杂雾气的水眸盈盈,睫毛颤动如展翅蝴蝶。 她语气携着湿意开口:“图,图哥哥,不是这样的,阿绶方才只是,只是……” 说到这,沈琴绶便顿住了,眼泪便扑簌簌落下。 本以为三殿下会像以往一般打断她想说之言,好生安慰她一番。 奈何这次她哭了半晌,余光偷睨时,却发现三殿下仍旧目不转睛凝着她,好似今日她若不给个解释,便不会松口。 沈琴绶被盯得有些恼怒,这三殿下今日是怎么回事?以往她的眼泪可是最有用的。 褚图见她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双期待的眸子瞬间黯然下去,多情的桃花眼这一刻也覆上了浓厚的哀伤。 沈琴绶却再也沉不住气,她缓缓抬起双眸,眼中满是愤怒和不甘之色,嘴唇轻抿,声音低沉地道: “三殿下无非是不再信任阿绶了,既是如此,阿绶走便是了,日后三殿下就当阿绶已死……” 话未说完,她便转身快步走向院落,一边走,一边用手捂着脸低声抽泣起来。 沈稚枝凝着这熟悉的一幕,尴尬得蜷了蜷脚丫。 果然,绝大部分心虚的人,都会有这种恼羞成怒的反应,用来逃避事实。 褚图凝着那娇俏跑开的身影,捏紧袖下的拳头,眼梢泛着猩红,强忍着自己追出去的冲动。 今日之事是阿绶的错,他即便宠她怜她,也当要让她想个明白。 “三殿下今日来我枝云阁有何事?”见女猪脚已经走了,这场虐戏也进行不下去了,沈稚枝懒懒的打着哈欠看向褚图。 褚图将视线收回,敛回眼中的忧郁,一言不发的招了招手。 旁侧见沈琴绶被气走,正咧着嘴笑得格外开怀的风首领,像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地提着木桶走来。 “沈三小姐,昨日寝宫失火,多亏你涉险进入火海,这是三殿下特地挑选的谢礼,一点小小的心意,请沈三小姐务必收下。” 说着,还将手中的木桶郑重往前一送,像捧着什么重要的宝贝似的。 沈稚枝凝着他手中的木桶,不禁心中吐槽,哪个好人家送谢礼用木桶装啊?未免也太不走心了吧? 暗忖了会,她抬眼笑道,“三殿下不必客气,此事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风首领提着木桶,左右环顾一番,“沈三小姐,这贺礼属下放哪儿好呢?” “随意放便是。”沈稚枝随手指了个位置。 风首领提着木桶途经她身边时,她敷衍地瞟了眼木桶中所装的东西,顿时眼瞳瞪大,不敢置信出声: “等!等一下!” 这一声惊喝吓得风首领脚步一顿,差点脱手。 他眼含诧异转身,狐疑询问,“怎么了沈三小姐?” 沈稚枝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那木桶里装的竟然是金元宝,满满一桶的金元宝啊!有了这一桶金子,她就算不回现代社会,也能在古代过上奢靡的生活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竟然用个破木桶装着就提出来了?! 沈稚枝双眼闪着金光,抚摸着桶中的金元宝,口水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她转身不敢置信的看向褚图,“三,三殿下,这些金子,真的都是送我的?” 褚图挑眉,眉眼微动,“本王原本是打算送些布料给你的,但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花色,所以就干脆从库房里随意拎了一桶金子出来。这样一来,你可以自己去挑选喜欢的布料了。” 沈稚枝此刻简直想跪下大喊一声:褚图,你是我的神。 第96章 计划。 她活这么久,长这么大,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啊。 沈稚枝笑嘿嘿的伸手欲要接过,脑中,丫蛋的声音即刻打破了她成为富婆的幻想。 【宿主,请务必把这金子还给褚图。】 沈稚枝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默默竖起中指,【请问,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这么多金子,也算是我用命换来的,你竟然让我还给他?】 【nonono!】 丫蛋晃动着机械腿,在神识中稳稳站立,摇起食指,一脸严肃地劝告: 【宿主,眼光要放长远,如今褚图的舔狗值大幅下降,只要你把金子还给他,要求他陪你逛一天街,借机减少他的黑化值,岂不是更好?】 不得不说,丫蛋所言极是。 今日沈琴绶的所作所为必定让褚图伤心至极,倘若此刻有人能给他些许关怀和慰藉,说不定他的黑化值还能继续降低呢? 然而—— 沈稚枝眼巴巴地凝视着那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金光的金元宝,心中满是苦楚。 【成年人才做选择,我就不能选择两个都要吗?】 丫蛋凝着虚空屏上宿主那不值钱的样子,无语到了极点。 【褚图的舔狗值还未清零,宿主若是收了金子,那他便不欠宿主人情了,自然也不可能答应宿主你去逛街。】 沈稚枝嘴角一抽。 丫蛋见她有所动摇,乘胜追击道:【况且,这金子再多也是书中的,待你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别墅豪宅,一亿奖金等着你呢。】 沈稚枝思来想去,觉得不无道理。 她只得咽下喉间的苦涩,将眸光至那金光闪闪的方向挪开,不舍到泪眼汪汪,“三殿下,举手之劳罢了,这金子,你便收回去吧。” “为何?”褚图眉间微蹙,诧异抬眼询问。 沈稚枝吸取教训,这次总算掏出了个帕子,遮眼故作拭泪,“臣女自小节俭,花不了这么多钱,也不知该如何花,即便是衣裙,也曾打过补丁。” 褚图眸光微敛,似不信竟有人连钱都不懂得如何花。 他环顾四周,才发现这院落竟如此破旧不堪,虽是庶女,可这院落对比阿绶的,似乎太过粗糙了些。 褚图蹙眉,蓦然想起那日沈宏盛曾说过他丞相府唯有阿绶这一个心尖上的女儿。 看来,沈宏盛对沈稚枝这个庶女的态度,比他所想的更为糟糕。 沈稚枝半遮着眼看着褚图,唇角笑意漾起,声音却无比哽咽,“若,若三殿下有心,可否陪同臣女去选些成衣?臣女挑几件便知足了。” 褚图抬眼,见她垂首伫立前方,单薄的身子微颤,衬得她格外娇小。 鬼使神差的,他竟不知该如何拒绝。 罢了,昨日她拼死替他将母妃的遗物拿出,今日不过是陪她去城里选几件成衣,若此事都不肯答应,岂不是太过无情无义了? 他叹了口气,语气淡淡,“不过几件衣服罢了,本王陪你去便是。” 沈稚枝眼底迅速掠过一抹喜色。 朱唇轻启,糯糯道:“谢三殿下。” ...... 另一边,沈琴绶脚步放慢,边跑着边将余光扫向身后,可那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哼!这沈稚枝真是狐媚子,定是她缠着三殿下不放。”小桃见自家小姐神色极差,急忙出声怒骂。 沈琴绶眸光泛冷,哪里还有方才的温柔可人,她眼底迅速爬上阴霾,“呵,上次粥铺之事还未教训她,既然两位殿下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那便请旁人收拾她。” 她心中已经有了计划,若能借助皇后的力量来除掉沈稚枝这个绊脚石,事情便简单多了。 小桃疑惑抬眼,“二小姐,那——” “进宫,寻皇后娘娘。” 凤凰宫内。 殿内静谧无声,明皇后头顶六龙三凤冠,身着明黄色大衫,通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威严气息。 而在她身旁坐着的沈琴绶,神情肃穆,眼神锐利,嘴唇微张,似在低声陈述着要事。 “皇后娘娘,沈稚枝一日不除,便会坏了我们的计划。”沈琴绶向前凑近,红唇微张,眼神尽是不满。 明皇后凤目掠过抹狠戾,但仅片刻,便归于平静。 原以为这沈家嫡女有多大能耐,竟会愚蠢到想借她的手除掉这沈稚枝? 照沈琴绶这样的说词来看,这二殿下如今对那庶女的宠爱不浅,万不得已之时,她自然不会去蹚这趟浑水。 思及此处,明皇后唇角扬着笑意,将沈琴绶的手放在掌心,轻拍抚慰,“阿绶,明哲保身为上,区区庶女,如今还轮不到本宫出手。” 沈琴绶微蹙眉头。 她今日入宫,便是为了寻皇后娘娘,让其派个刺客将沈稚枝除以后快。 毕竟,沈稚枝的存在对她来说始终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如果不及时铲除,日后恐怕会给她带来更多的麻烦。 可按明皇后所言,便是拒绝此事了? 她掩下心中愤懑,态度仍旧温顺平和道,“可皇后娘娘,若她在三殿下面前胡说些什么,日后阿绶如何接近三殿下为皇后娘娘做事?” “阿绶莫急。”明皇后面色沉稳,拉着她的手继续劝道:“这男人嘛,都是需要哄的,英雄难过美人关,你略施小计,这三殿下不就心软了?” 沈琴绶抬眸,眼底闪过些许疑惑:“皇后娘娘此意是?” 明皇后面沉似水,缓声道:“沈稚枝如今有二殿下护着,本宫不好直接出手。但若三殿下能亲自将她铲除,让他们二人鹬蚌相争,岂不是更好?” 沈琴绶陡然心头一震。 不错,今日三殿下如此发问,显是受了她的伤害。只要她稍作退让,诚恳致歉,再稍加温存,三殿下的心自然会重回她处。 那时,她再佯装可怜,以死相挟,引得三殿下心疼。 如此,她就不信沈稚枝还能安然无恙。 沈琴绶从思绪中回来,唇角笑意浅浅,眼底的凌厉却清晰可见,答道:“谢皇后娘娘解惑,阿绶明白。” “那么,本宫便等你的好消息了。” 第97章 衣服。 此时正是大储国最热闹的时分,声浪嘈杂,吆喝声满街遍布,繁华盛世也不过如此。 沈稚枝一步一趋跟在褚图身后,完全没心情看街上的繁华闹市,满脑子想得都是怎么才能让褚图的黑化值降低。 “这便是南礼月星城中最受女眷欢喜的店铺,颇多成衣,进去看看可有有心仪的衣裳。” 思绪尚未收回,前方之人已然停下脚步。 沈稚枝驻足,仰头凝望那铺子牌匾——成衣坊。 见褚图迈步向前,她赶忙跟上。 沈稚枝环顾四周,店内的成衣皆用十字木架撑起,其绣花精美,手艺高超,不愧是南礼月星城最负盛名的成衣铺。 褚图前脚刚踏入店门,后脚掌柜便迎了上来,躬身施礼道:“楚公子,您又来啦?今日欲购何物?” 掌柜虽不识眼前男子的身份,但能断定此人必是贵客,且是个极为痴情的男儿,每次来此都要为他心仪的姑娘精心挑选几件衣裳。 “让她挑吧。” 褚图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一把将身后东张西望的少女往前拽去。 沈稚枝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扼制,猝不及防转了个圈,待身子平稳,正巧对上掌柜愕然的神情。 不过须臾,掌柜便回过神来,凝着沈稚枝的眸光变得讳莫如深。 想来,这位女子便是楚公子的心上人吧? “哦!那楚公子今日可是来对地方了。” 想到今日又要做成一笔大买卖,掌柜的喜上眉梢,迅速将摆放在最里头的衣裳推出来。 随后一本正经地介绍道:“姑娘,您看,这一件乃新制成衣,唤冷月云裳裙,整个南礼月星城仅此一件,要不要试试?” 沈稚枝睨了眼那衣裳,眼眸顿时锃亮。 那是件嫩黄破裙,裙身规则布满如意纹,内搭是件素白衬衣,领口用银线绣着云锦,如雪披帛则是上好的蝉翼纱所制,轻薄无比,质地轻软。 褚图凝着那衣裙,脑中陡然浮起阿绶的面容,若阿绶穿着这件衣裙,定是美得不可方物。 他刚想开口让掌柜将这衣裙包起来,便见身侧娇小的身影一掠而过。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沈稚枝自然也逃不过这件裙子的诱惑。 她上前两步抚着裙身,啧啧赞叹,“冷月云裳裙,这件裙子,果真配得上这么美的名字。” 褚图嫌弃的睨了眼她那模样,欲要开口嘲讽一番。 岂料身旁的掌柜闻言,立刻笑呵呵招手示意旁侧的丫鬟,“春儿,快带这位姑娘去里间换上此裙。” “是!”春儿欠身,笑着俯身,“姑娘这边请。” “......” 沈稚枝捧着裙子溜得极快,没等褚图开口,两人便进了里间。 褚图嘴角猛地抽搐。 罢了,待她换好衣裙出来,他便说她穿这衣裙显得身材臃肿、皮肤黢黑,极为不搭,让她换件衣裙便是。 “楚公子,这是上好的碧螺春,请公子在此等候片刻。”掌柜拿着方才让小厮去泡的茶,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嗯。”褚图颔首接过茶抿了口,百无聊赖的靠在太师椅上。 不知过了多久,听闻里间的木门被推开,想到定是沈稚枝换完衣裙出来,他头也不抬便挥着手道: “这件衣裙并不适合你。” 沈稚枝提着裙摆的手一顿,被春儿夸的要咧到耳后的唇瞬息一扯,僵在脸上。 她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才发现那小子阖着眼稍息,压根就没给她一个正眼,就在那儿胡捏乱造。 “是么?那楚公子倒是说说,哪儿不适合我了?”沈稚枝近乎咬着牙,才将这句话硬生生挤了出来。 这世界上那么多女子,大概除了沈琴绶,就没人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吧? 褚图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支着下颌,懒懒掀起眼皮,“自然是这件衣裙穿在你身上显得——” 目光落及伫立不远处的少女时,眼眸狠狠一震。 恰逢一阵微风轻起,窗棂旁的珠帘互相撞击,发出叮铃声。 身材臃肿? 腰肢柔软纤细,好似那风中弱柳,随那阵风而过,仿若要将她吹跑了般。 皮肤黝黑? 那杏黄衣裙,衬得她本就阳春白雪似的肌肤更加白皙,仿若在阳光下就要融去。 极为不搭? 这身衣裙,恰似那织女所织,为其量身定做,身段婀娜,丹朱艳唇。 那凌乱的青丝也被春儿一双巧手绾起蝴蝶鬓杏黄步摇簪随着她气鼓鼓而来的步伐而晃动,竟如小鹿般灵动可爱。 褚图方才心中所想尽数掀翻,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手中紧握的茶杯轻晃,竟也被这惊鸿一眼震的险些落地碎开。 沈稚枝冷哼,傲然挺胸,“显得如何?” 褚图抿唇不语,视线缓缓从她身上移开,默了良久,才轻言道: “不如何,算是勉强入眼。” 去他大爷的勉强入眼! 老娘就是最美的! 沈稚枝心头怒咆,面上却是勾起虚伪笑意,“楚公子这般评价,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啊。” 褚图慢悠悠起身,语气慵懒而欠揍,“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不必感到喜悦。” 掌柜凝着褚图那别扭的模样,心中暗叹年少轻狂啊。 想来他之前追求自家夫人时,也是这般别扭,口是心非,险些将自家夫人推给旁人了。 沈稚枝手动微笑,心中记仇的小本本还未将褚图的名字写完整,便见他撩动衣袍,往成衣处走去。 骨节分明的食指懒懒的指着满屋成衣,“这件、那件、还有那件......” “这三件衣裙楚公子可是都要了?”春儿眼含诧异,款款而来。 褚图冷嗤一声,复而道:“除了这三件,其他都本公子都要了。” 掌柜先是一愣,继而喜笑颜开,忙不迭唤春儿赶忙将这衣裙尽数用木箱装好,好让贵客拿走。 沈稚枝在旁边惊得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不是,这就是有钱人的购物方式吗?豪横的简直令人嫉妒! 这世界上多她一个有钱人怎么了?! 眼见褚图朝外走,她款款上前两步跟上,扯了扯他的衣袂,低声道,“呃,三殿下,其实不必买这么多,三四件便够臣女轮着穿许久了。” “呵。”褚图抬眼,极为鄙视的睨她一眼,“衣物不就是穿一次就该丢掉吗?总穿同样的衣裳不会厌烦?” 第98章 萧航?张嘉礼得意助手? 沈稚枝:??? 她瞪着眼盯着他满是金线所缝制的袍子,满头问号。 这金线工艺复杂,一件袍子定价值十几两银子,他就这么说丢就丢? “真浪费。”她轻声嘀咕。 褚图本想继续讥讽,抬眼正巧凝见她肉疼至极的表情,却如何都说不出话来。 也是,她的院落那般破旧,在丞相府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 沈稚枝东观西望,试图寻个礼物作为回礼,毕竟今日任务就是让褚图感受到她泛滥的母爱和体贴至极的呵护。 在原文里,她光顾着看张嘉礼了,完全没注意褚图所欢喜之物是何,总不能随便给他个木雕打发吧? 毕竟按褚图这富得流油的模样,她送那些地摊上的东西,无疑不是在自取其辱。 可若想买些入得了褚图眼的,那怕是将她卖了都买不到。 “灵符灵符,包灵,包灵,一张只需一个铜板。” 这声吆喝将沈稚枝的视线猛抓了过去。 灵符?! 一个铜板?! 她兴冲冲朝着满是符纸的摊位走去,满脸好奇。 “姑娘,来张灵符如何?放在枕边,可保平安哦。”小贩见有生意上门,瞬间漾起笑意,迎了上来。 沈稚枝自然是不信一个铜板的灵符能有什么用,但有时候一件礼物的好坏,全凭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她伸手从怀中随意掏出个铜板放在摊位前,将符纸抽了张便走。 “三殿下,三殿下。”她喘着气,狂奔至他跟前,将那符纸得意往他面前晃了晃。 褚图惊了惊,低眸有些诧异的凝着她手中的符纸,蹙眉,“干什么?这什么东西?” “是符纸啊,很灵的符纸,辟邪保平安。” 沈稚枝抬头,眼含笑意。 “......” 褚图万分无语的凝她一眼,伸出两只手指将其捏住。 沈稚枝笑容还未收起,下一瞬,褚图便将那符纸往她额头上一贴。 随后,双手抱胸,俯身,笑意携着狡黠,“你说的倒是不错,贴在这儿,的确辟邪。” 沈稚枝:??? 有时候挺想发疯的。 她鼓着腮帮子,一把将额上的符纸扯下来,“三殿下!这是灵符!是保平安的!很管用的!” “本王不稀罕。” 褚图说着,懒洋洋的往前踱步而去。 还未行至几步,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厉喝。 “褚图!还我爹命来!” 利刃声破空而来,惊得周遭人群一哄而散,躲得躲,逃得逃。 褚图眼眸骤冷,足尖一点,在空中旋了个身,稳落旁侧的石狮边。 他动作敏捷,犹如行云流水一般,丝毫没有受到惊吓或影响。 “褚图!你心狠手辣,下毒谋害我爹,我定然不会放过你,今日我萧航,即便是死,也要与你决一死战。” 沈稚枝骇然转身,凝视着那身着青衣,满脸怒容的男子,脑海中有关他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萧航——文中帮衬张嘉礼篡位的得力助手,文韬武略,足智多谋。 南礼月星城外有个小地方,叫江陵县。 而这江陵县的县太爷萧光,便是这萧航的父亲。 几日前,萧光意外中毒死在书房,待清晨丫鬟发现,早已无力回天。 萧航在现场发现了撒落的粉末,寻遍所有江湖之士,这才从中得知,那粉末是‘梅花毒’,整个大储国,唯有三殿下褚图会研制出如此毒物。 原文中的萧航气愤不已,提剑上街刺杀。 奈何虽武功高强,但近战毕竟敌不过远战,还未接近褚图分毫,便被褚图下了软骨散。 褚图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又如何能放过想要刺杀他之人? 他用剧毒将萧航的腿所毁,还冷笑告知‘呵,你想替父报仇?本王偏要让你生生世世看着你这残废的腿,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痛苦绝望度过此生,悔恨不已。’ 萧航悲痛不已,就在他即将寻死之时,却遇上了一生的贵人—— 张嘉礼。 张嘉礼得知此事,信誓旦旦保证,‘萧公子且放心,此事嘉礼定会替你彻查到底,让令父黄泉下能够安息,若当真是三殿下,即便是那告御状的火坑,在下也会往下跳。’ 见萧航颓废不已,张嘉礼还动用关系寻了解毒神医。 江湖之人发现是张嘉礼所寻神医,纷纷响应,很快就治好了萧航。 后来真相大白。 萧光虽并非是褚图所害,可褚图和萧航的梁子也算是彻底结下了。 沈稚枝庆幸又略带后怕的捏紧衣角。 天杀的,还好今天跟着褚图出门了,要不然就碰不上这重要的剧情了。 褚图倚在石狮旁,盯着萧航,眉头紧蹙,眼含疑惑,似在思虑他有见过这人吗? “你谁啊?”凝了良久,褚图眸光敛下,挑眉询问。 萧航瞅着褚图那满不在乎的模样,一双眼眸气的发红,颤抖提剑,剑尖直指褚图。 “莫要装蒜!究竟是不是你杀了我爹?!” 自小便被捧在神坛的褚图哪遇到过敢用这种态度对他之人,一时不满到了极点。 他懒懒的掀起眼皮,“哦,照你如此说来,本王日后杀人之时,难不成还要问问名字,替他们挖个坑,时不时祭拜一番?” 褚图唇角漾着浅笑,桃花眼高扬,俱是嚣张跋扈, “究竟是本王疯了,还是你疯了?” 沈稚枝在旁侧吃瓜吃的都要急死了。 这癫子,明明不是他下的毒,长着嘴愣是不解释,非要嘴贱逞一时之快。 “褚图!” 萧航被他气的手臂直颤,眼中嗜血骤起,脚下生风,剑尖直逼褚图。 【警报!警报!反派褚图受到危险,请宿主及时救下。】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在耳边响起。 她就知道! 这狗任务,又tm来了是吧? 两人交手,一人貂毛猎猎而舞,一人青衣随风飘扬。 下一瞬,一抹杏黄身影在褚图即将挥起广袖之时,瞬息跑去,伸手护在褚图跟前。 血辽隐匿于暗处,眼中所噙的势在必得在这一瞬间化为灰烬。 凝着那舍身挡剑少女,心中暗道一声: 遭了! 萧航眼中诧异惊起,将剑收起,脚尖微点,虚空翻了个身,稳落于地。 第99章 读后感 一炷香前。 南礼月星城第一酒楼雅间内。 茶香袅袅,少年素袍淡雅,眸光蕴上温润笑意,静观着底下的人群,似在寻着什么人。 “少主,昨日将梅花毒消息是三殿下所制放出,今日萧航当真会来寻三殿下麻烦么?” 血之将视线从底下人群中收回,眼含诧异询问。 这萧光虽不算什么清正廉明,但也算是安分守己,仅因得罪了刑部尚书,便遭人悬赏于江湖榜,金额颇大,引来各个门派相互争夺此单。 七星会本不想接此事,是少主知晓萧航此人文韬武略,足智多谋,是个可塑之才,方才设计欲将其招纳为自己所用。 张嘉礼唇角漾起笑意,执起茶盅,轻抿了口,“萧航此人,孝思不匮,曾在冬日解衣剖冰求锦鲤,如此孝心,感天动地,他定会来。” 血之会意颔首。 “只要今日三殿下出手伤了萧航,少主便可在萧航最狼狈之际出手帮衬,如此一来,少主便又多了个贤士。” 思及此处,血之眼底仿若凝上寒霜,笑意清冷。 张嘉礼端坐于桌前,暖阳掠下,将其的如玉面容衬得无比白皙。 须臾,他红唇轻启,眸光转向窗棂外,道: “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有序喧嚷的市集顿时炸了锅,人人自危,自顾不暇朝周遭所能躲的地方躲去。 张嘉礼唇角带笑睨去,可目光定格在人群那一抹淡黄色身影后,却是微微恍神。 察觉到自家少主情绪变化,血之愕然抬眼望去。 他似也没料到这一幕,禁不住蹙眉,“丞相府三小姐?为何也在此?” “看来今日所想,难以实现了。” 张嘉礼眼中宛若有烟波掠过,无奈凝着那道身影,抿唇一笑。 血之一头雾水,出声嘀咕:“为何?沈三小姐还能替三殿下挡剑不成......” 话音未落,血之凝着楼下动静的眼瞳剧烈一震,他站直身子,不敢置信的倾身看去。 那道娇小的杏黄身影,丝毫无畏,竟不作任何犹豫,直挺挺立于长剑所袭方向,奋不顾身,姿态肆意。 而她这么一挡,彻底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化解开来。 —— 褚图愕然凝着陡然蹿出挡在他跟前的少女,袖中的软骨散已出,竟是来不及收回。 他看着脚下因软骨散而瘫软的少女,眸中尽是不明情绪。 那长剑如此锋利,她竟能毫不畏惧径直挡在他跟前,若那剑未及时收起,她定受穿心之伤。 沈稚枝见此举拦下俩人的争斗,心底暗松口气,四肢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方才乱成一团的人群此刻见争斗停下,纷纷露头,窃窃私语起来: “听闻那萧光身中梅花毒,死相极惨啊。” “三殿下酷爱制毒,此事定与他有关。” “唉!造孽啊!” ...... 站在旁侧的褚图并未有任何情绪,神色不屑睨着那些听风便是雨的蠢货,似乎并不为此感到如何。 可沈稚枝听着周遭的议论声,却是长叹了声。 刚让褚仇赤的风评好了些,现在又来个褚图,这任务真是狗都不做。 暗忖须臾,沈稚枝双眼迎上萧航那茫然的视线,轻启朱唇,“萧公子,三殿下并未害你父亲,这一切,皆有误会。” “呵。” 萧航冷笑,手执长剑伫立于前方,怒意喷薄,“误会?他都亲口承认了,有何误会?!” 沈稚枝简直想给萧航跪下了。 您身为主角团的人,就别跟他一个炮灰脑残反派计较了,当他是个屁放了吧。 “萧公子,令父中毒之日,你可曾记得?”沈稚枝心中苦闷,挪了个舒适的姿势,抬眸凝着萧航,出声道。 萧航愣了片刻,思绪微飘,“四月初三,据仵作所说,中毒时间估测亥时时分。” 四月初三? 真是巧了,那日不正是褚图的生辰之日吗? 沈稚枝默了默,眸子泛着星光,语气难掩激动: “萧公子,四月初三那日,是三殿下生辰之日,他一直在图王府,戌时便醉酒不起,又如何能够到江陵县内下毒残害令父?” 萧航眸光骤闪,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 雅间内的二人静静观望着底下的状况,寂静无言。 血之的神色凝重,眼中似乎凝聚着些许不明的情绪,他想要开口询问,但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张嘉礼敏锐地察觉到身旁人的反常,他转过头去,看着其欲言又止的模样,嘴角含笑, “有何疑问,尽管说便是。” 血之颔首,抱拳道:“少主,如今褚图和褚仇赤已然民心尽失,少主此时恢复身份定能将储君之位拿下,为何还蹉跎不定?” 他顿了顿,继而将视线投向底下那眸光灼灼,正替三殿下争辩的少女,晃了晃神, “况且,前几日替灾民施粥一事,若非她让二殿下一同前往,怎会让这南礼月星城的百姓们对二殿下印象有所改观? 还有那朱申,属下奉少主之命将其引至客栈便是想让二殿下在众目睽睽下出手伤人。 岂料,也被这沈三小姐三言两语化之。 自从这沈三小姐出现,似乎少主所为便屡屡受挫。属下怕少主如此犹豫,会失了最好的时机。” 张嘉礼眸光敛下,将茶盅缓缓搁下,轻笑一声,不答反问,“血之觉得,这世间,真善为何?仅是布施食不充饥之人一碗粥么?” 血之被这莫名的询问惊了惊,他思虑良久,眼含疑惑,抬眼,“血之不明白,少主赐教。” 微风拂过,栽种在窗外的梨花树随风摇曳,晃下朵朵梨花。那花儿携风挽入桌案,被只纤细手指捻起。 张嘉礼凝着手中的梨花,唇角漾起弧度,“师父曾同我讲过一事,有一上京赶考书生盘缠用尽,四处乞讨,途中也有一好心富人相助,送其干粮,却远远不够。 某日,他遇到一老乞,老乞见其饿的发慌,便施予一炊饼给他,可自己却吃着难以下咽的糟糠之粮,书生问他缘由,你可知老乞如何应他?” 第100章 沈姑娘请求,在下定竭尽全力 血之仍旧眼含迷茫,定定望着自家少主,须臾,摇头。 张嘉礼慢悠悠瞥他一眼,笑道: “那老乞说,糟糠之食也可饱腹,炊饼留下,贻同乞者。那书生颇为感激,入京中状元后,便将那老乞带回家,认其做父。” 张嘉礼起身,将梨花轻搁置在案桌,掸了掸素袍,唇角漾着清浅笑意,继续说着: “对于衣食无忧之人,布施出去的琐琐碎碎,不过是行悦己欲望。于其而言,无大得无大失。” “可,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血之抬眼,仍是不解。 左右他也不过是想知晓,少主对于二殿下愈发受百姓爱戴之事该作何举动,为何少主还同他讲故事? 他最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之事,可少主偏生就是这般文绉绉,所言总令他摸不着头脑。 张嘉礼无奈失笑,转身望向窗下仍在对峙的三人,“方才我所言的事中,血之可有想法?” 血之默了半晌,被这突如其来要发表的听后感言难住了。 过了好半天才吞吐道:“那,那老乞是个好人。” “还有呢?”张嘉礼含笑,并未看他。 血之一愣。 还有?还有什么? “还有......”血之迟疑的顿了顿,“那老乞是个天大的大好人?” 张嘉礼陡然发笑,其笑声如空谷幽兰,又似出谷黄莺,极为清脆。 他缓缓转身,凝着一脸疑惑的血之,出声道:“血之为何不说那赠予书生干粮的富人也是好人?” “富人?”血之愣神凝着张嘉礼,陡然脑中抓住了零碎片段,灵光乍闪,“少主之意莫不是——” 见其领会,张嘉礼浅笑颔首,“血之,自身处于苦难中,却仍思虑他人,替他人着想,方最能打动人。” 他提步朝楼梯口走去,一步一趋,甚是优雅夺目。 须臾,脚步微顿,朝着身后愕然的血之朗声笑道: “改观又如何?今日起,我便是那老乞,至于他人——” 张嘉礼眸光微亮,不再言语,缓缓下了楼梯。 血之自然知晓自家主子的意思,心中暗叹了声,急忙隐匿暗处跟上他。 —— 再观沈稚枝这边,街边一些受过褚图欺凌之人,此刻巴不得能借萧航之手将他铲除,纷纷出声道: “这姑娘方才不顾自身安危舍身挡剑,谁知她是不是胡说八道?” “就是,萧公子,可莫要轻易信了她。”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 褚图眸光微冷,唇边讽刺笑意渐深。 “啊,诸位说的倒是跟亲眼见过似的,不如——”他懒散抬眼,语气如凝上寒霜,冷冽非常,“本王将那日所发生的情况,再重现一遍,如何?” 仅一语,人群瞬间寂静无声,无人敢再开口。 褚图眸中淡然,可那扫去的眼神中,却是认真犀利,似要将方才发声之人记个清楚明了。 嘴巴倒是能说会道,既如此,便让他们日后,再也说不出话便是。 他眯着狭长桃花眼,透出杀意隐隐,“那,从谁先来好呢?不如,本王随意投毒,撒到谁,便由谁,如何?” 【警报!警报!褚图黑化值有上升趋势,请宿主尽快阻止。】 丫蛋惊慌失措,整个神识里红色光幕一隐一现,伴随强烈电流声和警报。 沈稚枝这头还在跟萧航打拉锯战,那头褚图又起了杀心,一前一后忙的简直不可开交。 她感觉心中的q版小人蜿蜒流下根面条泪。 这些人就不能在心里暗暗讨论吗?非要拿出来冠冕堂皇的说? 按照褚图这记仇的性格,想必方才发声的那几个人都已经被他列入必死名单中了。 她急忙拽了拽褚图的袍角,试图安抚,“三殿下,信我,我定不会让你白白受冤的。” 褚图冷哼,不屑一顾,“本王不在乎。” “可我在乎啊。” 少女的声音并不大,可却硬生生砸入他的胸口。 褚图被这一语惊住,他低眸看去,便见少女湿漉漉的小鹿眼正一瞬不眨巴巴盯着他。 褚图被这猝不及防的视线交汇所惊诧到。 他迅速移开眼,黑檀似的眸子闪烁着奇异的光点,心尖的位置蓦然跃动,荡起阵阵涟漪。 【恭喜宿主,褚图黑化值骤降,现统计-90】 这声通报使得沈稚枝眼睛陡然一亮。 萧航听着百姓们的议论,面容瞬如窗户纸般空白,怒意再次被点燃,“百姓们所言并不无道理,你这般舍身挡剑,谁知你是不是作伪证?” 沈稚枝额角大写一个「囧」字。 不是,哥们好歹也是主角团出来的,能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 顿了顿,她稍稍撑起身子,声音敞亮:“我并未有半分虚话,若诸位不信,可以去问问——” 沈稚枝言语至此,却顿住了。 原文中张嘉礼之所以受百姓爱戴,便是他那不攀附权贵的性子。 若被百姓们知晓他竟到褚图家中替他庆生辰,经过百姓们口口相传,怕是会让他高风亮节的名声沾上污点。 沈稚枝眼珠一转,再次心生一计,“诸位都知道,南礼月星城有位少卿大人不畏强权,深受百姓们信赖,若请他来破此案,诸位可愿放心?” 听到张嘉礼的名讳,萧航眼底掠过敬佩。 虽他不在南礼月星城生活,可张嘉礼的名讳早已传遍,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萧航自是信服点头,“若能让张大人查此案,萧航定服。” “如此甚好!”沈稚枝笑意浅浅。 此举不但能救下萧航,不让他身中剧毒,饱受残腿折磨。 还能让萧航去寻张嘉礼,这样一来,褚图不用得罪萧航,萧航又能因去寻张嘉礼破案由此结识,成为主角团一员。 黑化值稳住了,张嘉礼的机遇也稳住了,一箭双雕啊。 沈稚枝欣喜之余,挠着头有些尴尬睨了眼萧航,“呃,张大人事务繁忙,也不知他何时有空……” 沈稚枝话音未落,人群便传来声轻笑。 “既是沈姑娘请求,在下定竭尽所能。” 那熟悉的声音凉薄温柔如玉,令人身置春风夏月,宁静祥和。 第101章 不愿承受百姓跪拜。 躲在不远处畏畏缩缩看戏的人们闻见这么声,迅速探出身子来,眼中的惊恐稍稍褪去些许。 “张大人?”沈稚枝抬头,眼眸锃亮。 张嘉礼步子沉稳,闲庭信步似朝前走来,眸光看向坐在地上的沈稚枝后,略含惊诧。 他缓步走近,俯身,唇角扯出完美弧度,“沈姑娘怎坐在地上?在下扶你起来?” “不用不用。”沈稚枝尴尬嘿嘿笑了两声,窘迫往身旁挪了挪,“站着也挺累的,休息休息。” 张嘉礼一愣,旋即笑出了声,洁白牙齿透着润亮光泽,“原是如此,沈姑娘倒是……不拘小节。” 后面四字语调绵长,透着股意味深长。 某·不拘小节·钮祜禄枝默默咽下心中苦楚。 都怪褚图那破软骨散,害她又在男神面前丢脸,呜呜呜。 萧航见这袭素袍少年气质文雅,又闻见沈稚枝唤他张大人,顿知眼前之人便是他所寻之人。 遂上前,一掀青袍,双膝跪至张嘉礼身前,抬眼间眸光坚定,“少卿大人,草民姓萧名航,今日在此,想状告一人。” 张嘉礼见他行此大礼,眉间微蹙。 随后,在众人惊诧的神情中,那伫立于暖阳下的少年一掀素袍,单膝跪地至萧航前侧。 张嘉礼双手虚扶着萧航。 此举,显然不愿承他这一跪。 沈稚枝的迷妹心再次滚烫燃起,张嘉礼就是这般,即便身居高位,可对待百姓仍旧是这般的视同一律。 萧航眼含讶异看去,“张大人?你......” 在萧航震惊的神情中,张嘉礼薄唇轻扬,双眸如潺潺溪水,透着温和之意。 “萧公子,嘉礼同你们一般,不过芸芸众生,你们都无需朝在下行如此大礼。” 如此一言,语气诚恳,情感真挚,竟叫围在周遭的人们感动得抬手遮眼拭泪。 萧航更是眼眶发红,凝着那单膝跪在自己跟前的张嘉礼,心中掀起滔天骇浪。 他终于知晓为何南礼月星城的百姓们这般爱戴眼前的少年了。 正午暖阳下,青衣男子双膝跪地,而他跟前那身着白袍的少年唇边漾着极浅笑意,谈吐时轻声温润,眉宇之间无半点不耐,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褚图听着身边那些抽抽搭搭的哭泣声,再瞟了眼脚下眼中迷离、正直勾勾看着前方的少女,烦闷至极朝前吆喝了声: “倘若你们二人要拜什么天地,尽快挑个黄辰吉日,莫在这里堵人去路。” 美好的画面随着褚图这一语,被彻底击碎。 众人不满蹙眉,心中暗忖这三殿下简直不及张大人一分一毫,可却不敢出言放肆。 “休要辱没张大人名节!” 萧航闻这一声,本褪去的怒意在此刻瞬间涌上脑门,抬眼瞪视着褚图。 反正今日他来此,就未曾想活着回去。 他不过是想替父报仇,不愿明知真相,却碍于其皇子身份,苟活一世。 若真如此,日后下黄泉,他如何有脸面对父亲?面对萧家列祖列宗? 张嘉礼却并不为此恼怒,甚至嘴角的笑意都未曾敛去分毫,只是扭头冲褚图颔首,“三殿下所言极是,是微臣不对。” 他朝欲要替他争论的萧航安抚一笑,继而扶着他起身。 待两人站稳,张嘉礼目光微闪,“萧公子,你有何冤屈?又想状告何人?” 萧航嘴唇发抖,伸出食指恶狠狠指着褚图道:“草民要状告三殿下残害我父亲,令他毒发身亡。” “萧公子可有何证据?”张嘉礼闻言,身子一顿,眼含惊诧,“你可知,如此污蔑皇子,乃是重罪?” 萧航将手放下,握紧双拳,疲惫又绝望。 复而抬眸,神情悲痛,“梅花毒,那是梅花毒,普天之下唯有三殿下会研制此毒,若不是他,又能是何人?!” 张嘉礼眸色渐变,转身凝着褚图,唇角那抹浅笑瞬息之间,消散殆尽。 褚图斜眼冷觑着张嘉礼打量的目光,冷哼一声道:“怎的?那萧光即便是本王所杀,那又如何?张大人莫不是能将本王关入天牢?” “微臣不敢。”张嘉礼低眸,上前作揖,“此事还未到定夺阶段,可否请三殿下随微臣回大理寺询问一二?如此,也好还三殿下清白。” “哦?回大理寺?询问?” 褚图狭长桃花眼透着冷冽,言语尽是挑衅,“不必了,本王认罪,就是本王将其毒杀,如此,你又能拿本王怎么样?” 沈稚枝:??? 不是!这癫公脑壳有点大病吧?哪有人没做过的事还认的? 萧航神色变得愈加难看,被褚图这话所激怒,他执起利剑,义愤填膺,“张大人,此事你莫要参与,也不用同他再争辩,草民今日即便是死,也要拉他一起。” 褚图冷笑连连,袍袖轻抖,显然也动了杀心。 沈稚枝被这一幕吓得不轻,想要起身,可浑身却软得使不出劲。 她只能慢悠悠抬起手,语气虚弱,却中气十足,“张大人,此事并非三殿下所为,这其中有误会。” 张嘉礼看来,眼底蕴着疑惑。 见他看来,沈稚枝急忙开口继续道:“萧公子父亲中毒之日是在四月初三,那日是三殿下生辰,他醉的不轻,如何能够下毒害人?” 褚图动了动唇,看着她为了他力争真相的模样,憋了半天才蹦出一句: “多管闲事,哼。” 张嘉礼眼中微漾诧异,若有所思的凝着褚图半晌,这才转眼看向气得脖子涨红的萧航。 “萧公子,令尊可真是四月初三所遭歹人毒害?” 萧航额头青筋暴起,艰难点头,“是,仵作估测,是亥时时分断气。” 张嘉礼心中了然,唇边微翘,“萧公子,既是如此,你便是误会三殿下了。” “张大人此言何意?”萧航愕然抬眼。 张嘉礼双眸清澈如水,带着谦和笑意,“三殿下生辰之日,在下受邀前去赴宴替三殿下庆生,三殿下的确没有下手的机会,况且,生辰之日殿下应当不愿见血。” 在大储国,生辰之日是万不能见血的,那是极为不祥之事,于自身和自己母亲,都是不祥的。 第102章 沈姑娘,多谢 沈稚枝一愣,见张嘉礼如此直白说出此事,急忙转眼望向周遭。 见人群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松了口气。 也是,南礼月星城百姓们对于张嘉礼的信任早已铭刻于心,赴个宴又如何,丝毫动摇不了他的形象。 萧航听着张嘉礼所言,眼瞳猛颤,愣在原地。 张嘉礼见他如此,有些不忍,“若萧公子心存疑虑,在下——” 张嘉礼话音未落,便被萧航打断,“张大人不必再说,草民知晓了。” 他退后两步,俯身向着张嘉礼作揖,“萧航今日必死无疑,临死前,只求张大人替草民找到真凶。” 语罢,他双手紧握着长剑,慢慢屈膝跪地,挺直腰板,朝着褚图的方向,双手奉上手中的利刃。 萧航抬头直视着前方,神色淡然,语气坚定,“草民萧航,误会三殿下,罪不可赦,这项上人头,今日交由三殿下处置。” 褚图冷眼凝着跪在脚下的萧航,“倒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萧航从不畏惧生死。”他微低头颅,语气噙着缕歉意,“今日之事,是草民愚钝,不该妄加揣测。” 张嘉礼素袍倏动,站立于光影之下,微俯下身,唇畔轻张,似要说些什么。 褚图自然知晓他又想替人求情,唇角漾着冷笑,抚了抚肩上的貂毛,居高临下斜睨着他, “张大人,你最明了大储律例,污蔑皇族、刺杀皇子之罪你可知如何惩处?” 张嘉礼微怔,默了默,轻启朱唇,“杀无赦。” “既知如此,你还要再劝么?”褚图眼眸冷厉,凝着张嘉礼满是桀骜。 沈稚枝简直是要抓狂了,内心充满了矛盾和焦虑。 张嘉礼替百姓伸冤之时,最常用的便是大储律例之法将那些达官贵人压得死死的,若他今日替萧航求情,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今日这情,他是定不可能求下的。 沈稚枝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张嘉礼默下,垂眼,“三殿下可否暂且留他一命?待查到真凶,让萧公子知晓杀父仇人是谁,再将其就地正法?” “我、不、愿。”褚图咬着牙,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清晰,带着无尽的冷意和坚决,没有丝毫让步的余地。 眼见褚图便要将萧航手中的利剑拿起,沈稚枝急忙蹿过去,死死拽住褚图的袍角。 “三殿下,萧公子其孝心令人动容,若非受歹人混淆视听,他如何能执剑行刺三殿下?请三殿下看在他受失父之痛的份上,原谅他吧。” 天杀的!这萧航若是出了什么事,故事线不就又崩了? 张嘉礼身边已缺了个血辽了,这萧航定要让张嘉礼收入麾下,不能再出差错了。 更何况,褚图若真的当街杀人,即便有理有据,也能够让南礼月星城的百姓们见识他那残暴本性,为之闻风丧胆了。 这样的话他还做什么阳光大男孩,还降低什么黑化值啊。 褚图蹙眉,死盯着沈稚枝,“他当众刺杀本王,原谅他后,这南礼月星城岂不是人人都可来刺杀本王了?” 不得不说,褚图此言极对。 若他真就这么轻易放了萧航,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那这南礼月星城怕是要乱了天了。 沈稚枝有些心虚的攥紧他的袍角,那金线所绣的如意纹被其扯攥的皱巴巴。 倏然,脑中掠过原文中曾撰写的一事。 她抿唇,语气尽是试探,“三殿下,既然萧公子非死不可,可否让他试铁钉床?” 此言一出,周遭静谧。 大储国有重罪之人,唯有一个方法可令他免除死罪,那便是—— 滚铁钉床。 只是此法实属残酷,十有八九之人从铁钉床下来后,因伤口众多,活不过第二日。 因此,有些人宁愿死,也不愿受这罪。 褚图挑眉,狭长桃花眼覆上星光,“大储国近年来,还从未有人活着从铁钉床上下来过,与其受这罪,倒不如一剑来的痛快。” “萧公子,你意下如何?”沈稚枝松开攥住褚图衣袍的手,满是期待凝着萧航。 换作其他人从铁钉床下来可能会死,可萧航身为张嘉礼日后的左膀右臂,她相信他一定会受主角团光环保护。 萧航愕然盯着沈稚枝,继而垂眸思虑片刻,坚定道:“为了亲眼看到歹人落网,萧航愿一试。” 沈稚枝欣喜若狂。 不愧是主角团的一员,说话就是霸气。 她抬眸凝着褚图,眉梢弯弯,“三殿下,既如此,便让张大人将萧航带下,择日再审,如何?” 褚图眼神如刀似剜她一眼,冷哼,“多此一举。” 语气虽冷寂,可他并未拒绝。 沈稚枝大喜过望,立刻冲萧航眨眼,“三殿下同意了,萧公子还不快谢恩?” “谢,谢三殿下。” 萧航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糊里糊涂的作辑表以感谢。 褚图冷嗤一声。 他眸光敛下,转身欲走。 蓦然,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只见他大步走到沈稚枝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拉,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沈稚枝猝不及防,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身体不由自主地旋转起来,当她再次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被褚图扛在了肩上。 “三殿下?!”她惊呼。 褚图蹙眉,不满瞥她一眼,“若非本王未带软骨散的解药,才懒得管你死活。” “……”沈稚枝囧。 褚图垂下眼眸,漫不经心凝着神情诧异的张嘉礼,“张大人,这萧航可看紧了,过几日,本王亲自审他。” 闻言,张嘉礼思绪一清,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微臣明白。” 众目睽睽之下被扛在肩上,沈稚枝只觉得脸都丢尽了,她苦巴巴得扯着脸,朝张嘉礼挥挥手:“张大人,那我先走了。” 张嘉礼就站在那儿,雅致如谪仙,眼神清明,温柔的不像话。 倏然,他歪了歪头,清浅笑意涌上眸底,睨了眼萧航,无声冲她说了句: 沈姑娘,多谢。 第103章 入宫赴宴? 沈稚枝被扛在肩上,身下的褚图步履如飞,她感觉自己浑身都要被颠散架了,艰难开口: “等,等,三,三殿下,等等,我,我要吐了,我不行了!” “......”静默了一会,褚图的步子陡然停下,将她从肩上放了下来,眼中满是不耐:“吵死了。” “你这样扛着我,我受不了!” 沈稚枝一下地,只觉头晕目眩,差点踉跄倒地。 这褚图干的简直不是人事,就不能派辆马车将她送回去吗? “......” 停了半晌,他才伸手将沈稚枝像拎小鸡似的重新拎起来,让其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褚图的臂膀宽厚,而她的身躯娇小的,坐在他的手臂上也不觉得难受。 沈稚枝忍不住暗戳戳看了眼褚图,少年轮廓刀削似的完美,不远处的夕阳映在他脸上,竟意外好看。 乍一看侧脸跟褚仇赤倒是有点相似,不愧是一个爹生的。 “看什么看!” 沈稚枝还沉溺美色无法自拔时,褚图陡然转头,满眼嫌弃的睨着她那双眼晶亮的模样。 这声彻底将沈稚枝魂游的思绪抓回,她瘪瘪嘴,禁不住嘀咕,“啧,谁想看了,还没你二皇兄顺眼呢……” 褚图眸光一冷,“沈稚枝,看来你是不想回去了,那你就在这里待上一夜吧。” 感受到危险的气息,沈稚枝瞬间认怂,双手猛地缠住他的颈部,“三殿下,臣女什么都没说。” 褚图被这猝不及防的锁喉杀惊得险些脚步一颤,好在及时稳住身形,才没让自己摔倒。 缠在脖颈的那双玉手并不用力,可不知为何,那柔软的触感就是让他浑身不对劲。 他咬牙切齿,恶狠狠转头,“放开!” “我不!” 放是不可能放了,她身中软骨散,把她扔在这里,万一被人贩子捡回去当媳妇怎么办? 还有那个狗血辽,说什么当她的暗卫,结果一天到晚除了吃肉包,愣是一点正事都不干。 “沈稚枝,你再不放开,本王就将你扔在这里自生自灭。”褚图冷声威胁道。 沈稚枝身子一颤,迅速松手,乖巧坐在他的臂膀上,好似方才没发生任何事一般。 褚图睨她一眼,想到方才她奋不顾身冲到他跟前那一幕,胸腔似堵了团棉花,烦闷不已。 憋了半晌,才转眼不满道:“方才你凭什么挡在本王跟前?本王还能让那傻子伤了去?真是多管闲事。” 沈稚枝:??? 不是,她请问呢兄弟? 她替他挡剑,他不感动不减黑化值就算了,还反过来怪她多管闲事了? 【宿主,忍忍,忍忍,忍忍更健康。】 丫蛋及时打岔劝慰,这才将沈稚枝心中的愤懑压下。 “嘿嘿,是是是,下次臣女不敢了。” 她强忍不悦,翻出袖中的灵符,嬉皮笑脸的晃悠在褚图面前,“看,三殿下,这灵符真的很灵的,刚买了灵符,你有危险,我便能出现替你挡剑。” 褚图颇为嫌弃的看了眼她握在手中卷成团的灵符,并未想伸手接过。 沈稚枝眼疾手快,迅速将那灵符塞入他的怀中,在他发怒之前笑道:“就当今日三殿下所送衣裳的谢礼了。” 褚图垂眼,少女近在咫尺的笑颜让他有一瞬恍惚。 他强行将那捉摸不透的情绪压下,脚步加快朝前走着,嘴里却略带烦躁道。 “谁稀罕这什么破灵符,回去本王就将它扔了。” “三殿下!你怎么可以在灵符面前说这种话?我们要心存敬畏之心的。” “哼。” 夕阳自前方洒来,将两人身影渐渐拉长。 —— 行至丞相府,远远地便撞见沈琴绶驶着马车刚回来,那车夫仍旧像以往一般跪在地上,俯首等着她下马车。 沈琴绶掀开门帘,欲要踏上车夫马背之际,余光却瞟见了褚图立于丞相府门前,臂弯上还有个沈稚枝。 沈琴绶顿时脸色骤变,却没忘记维持人设,娇滴滴的朝马夫喊了声,“刘伯,起来扶我下马便是。” 俯首在地的刘伯并没多惊讶,他未有任何犹豫起身。 毕竟跟在这二小姐身边许久,二小姐这表里不一的模样他早已见识多年。 只要有外人在,二小姐都是那般温顺可人,但若无人时,便是换了副嘴脸,对他便是非打即骂。 “图哥哥,你为何和妹妹——” 沈琴绶下了马车后就直奔褚图,那双杏眼含着氤氲,咬着下唇,万分可怜。 “阿绶,你听本王解释。”褚图见沈琴绶那般模样,猛地蹙眉,迅速将臂弯上乐滋滋看戏的沈稚枝甩在地上。 好在沈稚枝身上软骨散的药效也算是褪去了些,落地那一秒,她敏捷抓住旁边的石柱,这才稳住了身形。 沈琴绶咬唇,泪眼汪汪凝着褚图,捂脸转身朝府邸跑去。 “阿绶!” 褚图心中一惊,忙跟上去。 沈稚枝抱着石柱,脚尖仍旧有些发软,只得试探性朝空旷之地吼了声,“血辽!” 嗖—— 携着阵阵包子香,血辽敏捷落在她跟前,左手还握着肉包,仰首露出小尖牙,“主人!” 沈稚枝看到他这跟二傻子似的模样就来气,“我主你大爷的,我今天差点被那破剑刺死,也没见你出来救我!” “主人,属下身为暗卫,不轻易现身的。”血辽吞下嘴里咀嚼完毕的肉包,复而笑道:“若当时那剑真躲不开,属下定会出手,不会让主人出事的。” 沈稚枝翻了个白眼,并未再言语。 暗卫似乎都是那样的,都要在千钧一发之际跑出来耍个帅。 “知道了,知道了,先扶我回院子吧,这软骨散的药力持续的还真久。”沈稚枝闷闷吐槽,将手搭在血辽的臂弯上,由他扶着她往院落走。 血辽将剩下的半个包子塞入怀中,似想到什么,转头道:“主人,二殿下方才飞鸽传书,要主人明日陪他入宫赴宴。” “入宫赴宴?”沈稚枝一噎。 血辽咧嘴一笑,“明日汉宫国的公主和太子要来此,据闻,是想要来此联姻。” 汉宫国? 原文对于这世界观的描写倒有提过一嘴。 第104章 汉宫国 据说以前,此国地界本分为四面,东西南北四面。 南面是大储国、北面汉宫国、西面大庆国,东面则是封迟国。 汉宫国和大储国是最强国都,财力兵力皆不容小觑,对比他们,大庆国和封迟国便显得不值一提。 四国之间本和睦共处,奈何十几年前,封迟国的国主建造了条出境的商路,将自己国家的造瓷之术毫不吝啬传入各国,供他们参考。 这一商路使得它国家的东西远销四国,所赚的银两更是数不胜数。 封迟国两年来,因这商路赚的囊橐充盈,发展也愈发迅速,眼看着再过几年便能赶上汉宫国和大储国,成为与他们并齐的三大国。 奈何,大储国和汉宫国两国君主却不乐意了,他们计划良久,终于在某个雨夜,联手带兵入侵封迟国。 封迟国虽这两年发展迅速了些,可再如何,也抵挡不住两国兵马同时入侵。 于是,封迟国一夜之间覆灭,国土一分为二,尽数成了大储国和汉宫国的囊中之物。 想到这,沈稚枝猛叹了口气。 这封迟国国主心地仁善,有意和众国友好结交,却惨遭人嫉妒,落个这般下场。 “我能不去吗?”沈稚枝幽幽转头。 她对这大储国的褚时没啥好感,对这汉宫国也没啥好感。 血辽摇头,露出的尖牙可爱无比,“二殿下说,明日会来接主人入宫,还说此次宫宴的佳肴会更加丰盛。” 想到了第一次入宫为了完成张嘉礼任务所说的话,沈稚枝差点又是一噎。 这褚仇赤还真以为她进宫是为了那几口吃的啊? 她只能无奈甩甩手,“知道了。” 血辽挠着后脑勺,眼梢一弯,笑得格外灿烂,“嘿嘿,主人,这宫中的肉包定更加好吃,回来时可否给属下带两个?” 【警报!褚图舔狗值骤升,现为宿主统计为100】 血辽的话和脑中丫蛋的话同时响起,沈稚枝自动忽略血辽所说的话。 她猛地瞪大眼,惊愕的人都要傻了! “卧槽!你tm说什么?!” 沈稚枝这一声怒吼惊得血辽浑身猛颤。 他眼含委屈凝了眼沈稚枝,嘴里不由轻声细语抱怨道:“不带就不带嘛......” 沈稚枝才不管血辽在吐槽什么,她现在整个脑子都是丫蛋那句通报声。 这又是什么鬼情况? 这破舔狗值升个十,升个二十也就算了,想不到这褚图见个沈琴绶就直接冲回一百了? 她这真的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沈稚枝阴恻恻的弯起唇角:【忍无可忍了,我现在就冲过去把这癫公癫婆宰了。】 【宿主,稍安勿躁,这褚图虽然舔狗值升的快,但降的也快,还是很有机会的。】丫蛋轻声细语安抚。 【我去你大爷的机会,一会升一会降的,这明显就是把我当狗耍。】 沈稚枝强压下心底燃起的火苗,气得肚子直叫。 她凝了眼血辽鼓起的胸口,敏捷将手伸进去,将包子掏出来,恶狠狠咬了一口。 随后,不管血辽惊诧的目光,啃着肉包气势汹汹朝里屋走去。 正所谓,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这该死的舔狗值,她就不信了。 站在院落的血辽,眼巴巴的看着少女逐渐离去的背影。 身子一倒,娇弱弱瘫坐在地,周遭仿若变得漆黑,唯有他头顶乍然亮起一道柔光。 血辽像个怨妇似的凝着空落落的胸口。 他的......包子......没了...... 啪! 血辽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 褚图慌乱追去,在沈琴绶即将关闭院门刹那,迅速扣住了门。 他眉间紧蹙,满是无措,“阿绶,你听本王说,事情并非你看到的那般。” 沈琴绶眼底漫起层层雾气,咬唇故作坚强道:“三殿下,若你对三妹有所爱惜,便不要再寻阿绶,给阿绶希望了。” 褚图微愣,继而忙道:“阿绶,并非如此,今日本王同她上街,她意外中了本王的软骨散,本王只是送她回来,并未有他意。” 闻言,沈琴绶垂眸,瞳孔散出浓浓的恼意。 沈稚枝这贱人,到底又使了什么手段,才能让三殿下同她上街? 方才远远的她便知晓沈稚枝身上所穿的那件衣裙是出自南礼月星城最具盛名的——成衣坊。 毕竟以往三殿下都会从那里替她买下一堆成衣,送到府邸任她选择,对于成衣坊的绣花,她早已熟悉到一眼便能认出。 她敛去眼底的怒意,抬眸时,便又是那可怜至极的模样,“三殿下若对三妹无意,为何还与她上街?” 褚图瞳孔微缩,默了片刻才道:“阿绶,她为本王入火场将母妃遗物拿出,本王便上街任她选了几件衣裳,仅此而已,并未有其他。” 沈琴绶凝着褚图那模样,生怕他再次想起今日院落她所说的那些,她略显心虚的转过眼眸,低低抽泣。 她知晓,对男人万不能耍太久的性子,到一定的时候,该软时,便要软下。 思及此处,她上前拉住褚图的手,语气含着湿意,“三殿下,若是阿绶,阿绶也会奋不顾身闯入火场替三殿下拿回屏贵妃的遗物的。” 褚图眸光闪过若有似无的凝固,须臾,他低声道:“嗯,本王知晓。” “阿绶今日并非真心那样说的,阿绶,阿绶只是嫉妒,阿绶只是嫉妒妹妹。”沈琴绶嘤嘤哭着,纯良无害仰头,可怜的紧。 “嫉妒?”褚图眼眸接连闪了好几下,似不理解她说的此意。 沈琴绶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瘪了瘪嘴。 “二殿下为了她那般对待我,将我视为洪水猛兽,分明阿绶没做错什么,为何二殿下要那般对待我?” 褚图掩下眼底的失落,“为何阿绶要在乎二皇兄的想法?” “三殿下,二殿下毕竟是您的兄长。” 沈琴绶眼神柔和,眼中的泪花熠熠生辉,面颊携着红晕, “毕竟,日后阿绶是要嫁给三殿下的,阿绶自是不希望自己在二殿下面前的印象极差。” 褚图张了张嘴,眼眸藏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沈稚枝那院落极其破旧,甚至连衣裳都要补丁,又不受丞相宠爱。 与其对比,阿绶好了太多太多,何须去嫉妒这样不受宠的庶女呢? 毕竟是心仪了许久的女子,褚图不忍问出声,只得垂下眼睑,低声询问,“那阿绶,想本王如何做呢?” 第105章 一盆冷水袭来 沈琴绶长睫掩下的眸底,杀意骤起,唇角不受控制弯起浅浅弧度。 她语调沾染湿气,嘤嘤啜泣:“三殿下,您想法子,让三妹妹离开南礼月星城吧。” 褚图微愕,狭长桃花眼凝视着她,似有惊疑之色。 见眼前人久默不语,沈琴绶袖下握拳,面上却强撑笑颜,眼中泪水将落未落,楚楚可怜。 褚图皱眉,语气稍显迟疑,轻声道:“阿绶,她一弱女子,若离了丞相府,生计亦成难题。” 闻此,沈琴绶眼底闪过一丝谲诡,妒意更浓。 果不其然,三殿下也快被她迷惑,这沈稚枝究竟用了何妖法,让两位殿下皆为她言语? 沈琴绶捺住心中愤懑,仰头道:“她可赴大理,三殿下于大理为她寻一仆役,再赐她些许银两,便可保她余生无虞。” “可……”褚图有些犹豫。 今日少女那奋不顾身挡来的画面在他脑中不断反复循环,令他有些难下决断。 “三殿下,阿绶如今因她,竟成了自己都不喜的模样,只要她离开了,阿绶定会成为原来那个善良的阿绶。” 沈琴绶仰头,泪眼婆娑望向褚图,似在静待他的决断。 褚图沉默不语,脑海中却不断浮现那双清澈如溪的眼眸,仿佛一粒种子,在他心中破土而出。 他实不愿如此行事。 然而…… 阿绶近日反常确与沈稚枝有所关系。 或许阿绶真的惧怕失去他,才会如此缺乏安全感,是他未将此事做的妥当才让阿绶这般胡思乱想。 褚图沉吟半晌,终是颔首应许。 沈琴绶见此反应,心中窃喜。 只要沈稚枝离开南礼月星城,她便派人将其除之,以绝后患。 如此,她便可高枕无忧。 至于二殿下那边,她略施美人计,不信二殿下能不为所动。 褚图叹息,将她的手轻放于掌心,眼眸坚定,“阿绶不必担忧,本王此生唯你一妻,过些时日,本王便将母妃留下的……” 沈琴绶此刻一心只有除掉沈稚枝的计划,对褚图的话语哪里能听得进去? 不等褚图说完,她便兴奋抬眼,目光幽深,噙着告诫之意道:“图哥哥,她身边有二殿下的暗卫,阿绶担心他会去找二殿下,坏了图哥哥的计划。” 褚图垂首,看着沈琴绶闪亮的双眸,将未尽之语咽下,轻轻点头。 罢了,待他将沈稚枝送出南礼月星城后,再同阿绶说此事吧。 只要他将母妃的步摇交由阿绶手中,如此,她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吧? ———— 宫宴当天。 一大清早沈稚枝便爬起来梳妆,好在成衣坊的春儿教了她简便的簪发,沈稚枝随意绾了个蝴蝶鬓,朱唇点上轻薄红胭脂,穿着昨日的冷月云裳裙。 一系列完成后,她抬眸,悠然朝镜中一笑,瞬息便令她屏住了呼吸。 不得不说,原主的美貌还是很一等的,连她一个女人都不得不跪倒在原主的石榴裙下。 沈稚枝心情极好的哼着歌儿朝丞相府外走去。 远远便见一袭玄色华服背对着她伫立于大门前,那轻薄披风系在身后,阵阵清风掠过,随风猎猎而舞。 即便只是个背影,仍旧如傲雪冬梅,气质凛然。 再观旁侧,褚图懒洋洋倚靠在石柱旁,眼皮轻掀。 貂皮披肩依附其肩,今日靛青华服所镶的金线竟比往日还要多上几分,奢侈到在光影下都闪着金光,夺人眼球。 想也知道褚图定也是来接沈琴绶入宫赴宴的。 沈稚枝现在见到褚图就来气,自己好不容易减下的舔狗值,又被他库库造没了。 这样看来,果然还是褚仇赤看得顺眼。 虽然他也是恋爱脑,但最起码人家涨舔狗值的时候都是小幅度生长,不像这貂皮哥,三言两语就又被哄回去当舔狗了。 “二殿下!”沈稚枝想着,眼梢一弯,朝着他奔去。 褚仇赤闻见这声,唇角漾着浅笑抬眸望去,仅那一瞥,心神便不得宁静。 少女杏黄衣裙飘飘,万千发丝被徐风朝后吹去,皓腕上的披帛随着她的步伐在身后舞动。 光影下,她就宛若只精灵般,步步踏在他的心尖上。 目光所及之处,唯有她。 褚仇赤凝着,凝着,眼神竟染上不曾察觉的柔情似水,万千光彩似都涌进了他的眸中。 “啪——!” 沈稚枝眼见就要跑到门口,蓦然,一盆水从旁侧泼来。 “主人小心!”血辽从暗处蹿出,挡至她跟前。 虽有血辽这挡箭牌,可余下的水还是淋她一身猝不及防。 她愕然不已,和血辽两人就像个落汤鸡似的伫立在原地,青丝贴着脑门,衣裳贴着身子,朝下啪嗒嗒滑着水珠。 “沈稚枝!” 褚仇赤神游的思绪瞬息唤回,急忙赶来,将身上轻薄的披风褪下系在她身上。 “三小姐,奴婢方才不过是想替这些花儿浇点水,未曾发现三小姐在此处,奴婢该死。” 小桃立刻走到跟前,战战兢兢的跪下连声致歉,可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她眼底尽是不屑。 沈稚枝低头瞟了眼便知道这丫鬟是沈琴绶的贴身侍女,看来这盆水可不是什么无意为之。 “小桃!你怎如此不小心?” 随着这责备声入耳,沈琴绶步履匆匆朝身后走来,故作愧疚的凝着沈稚枝,“三妹妹,对不住,这小桃做事就是如此笨手笨脚的,若妹妹不嫌弃,姐姐赔件衣裳给你。” 褚仇赤沉着脸凝着少女狼狈的模样,漆黑眸中满是冷厉。 “呵,如此笨手笨脚的奴婢也不必留了。”他垂下眼睑,睨了眼血辽,“血辽,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血辽瘪着嘴望着手中被淋湿的肉包,不悦到了极点。 如今见褚仇赤发话,愤意涌上,狠狠点头,“伤属下肉包者,啊不,伤属下主人者——死!” 沈稚枝:??? 跪地的小桃面色一白,急忙磕头致歉,“二殿下饶命!二殿下饶命啊!” 沈琴绶咬唇,上前半步,柔声道:“二殿下,小桃跟着阿绶已多年,阿绶不能没有她啊。” 第106章 你泼清水,我泼尿。 “哦?是吗?” 褚仇赤眼眸一压,缓步行近她,唇角漾着笑意。 沈琴绶见其趋近,眉眼带笑,心中暗喜,二殿下定是为她今日别样妆扮所倾倒。 呵,自是。 论容貌,她沈琴绶怎会逊于沈稚枝那妾室之女? 沈琴绶轻咬朱唇,欲含羞带怯抬眸望他,却闻上方之音冷冽如冰,似含霜刃般刺骨: “既不能无她,不如,你与她同赴黄泉好了。” 褚仇赤朱唇轻启,声音分明轻如鸿毛,却在沈琴绶胸口砸下重重一击。 沈琴绶抬眼便被褚仇赤那携着杀意的目光吓到,她不可置信的往后重重一退。 以往的二殿下从不会用这般眼神看她的! 沈琴绶一时难以接受,眼看脚一软就要朝地上倒去,好在府外的褚图快步向前将她拉住。 褚图将吓得不轻的沈琴绶护在身后,满眼不悦,“二皇兄若有怒气,莫要发在阿绶身上。” “血辽!还不快动手!”褚仇赤懒得理他,眼含杀意瞪视着脚下瑟瑟发抖还在求饶的小桃。 丞相府就这般欺她?连个小小的丫鬟都敢对她不敬?她自幼到现在,究竟受了多少苦? 褚仇赤想到这,眼梢愈加发红,连手都在颤抖。 “小桃!”沈琴绶从褚图身后跑出,蹲在小桃旁侧,紧护着她,嘴唇轻颤,“奴婢也是人啊,不过是一盆水,三妹妹为何非要要了她的命?不愿原谅她?” 沈稚枝简直无了个大语。 不是,这女主好像个癫子,她好像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吧? 【宿主请注意,褚仇赤黑化值有上升趋势,请宿主尽快阻止。】 沈稚枝抬眸看了眼褚仇赤,便见他眉间满是戾气,瞳孔中尽是杀意,倍显恐怖,令人惊悚不已。 “二殿下?”沈稚枝生怕他失控,连忙唤了他一声。 褚仇赤应声回眸,与她的目光对上刹那,见她眼中含着畏惧,遂移开视线,待眸中杀意尽失,才重新看向她。 褚仇赤尽量使自己的语气缓和了些,“今日,她必死,你求情也无用。” 沈稚枝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唇角漾起抹邪佞笑意,“二殿下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言罢,她提着湿漉漉的裙摆朝枝云阁跑去。 沈琴绶古怪的抬眸凝了眼她匆匆离去的背影。 这沈稚枝又想搞什么鬼? 不过不管如何,三殿下在这儿,她就不信这沈稚枝能拿她怎么样。 约莫过了半炷香时间,沈稚枝快步奔来,手中似还提着什么东西。 未及众人反应过来,她早已迅速掠到沈琴绶和小桃跟前,居高临下睨着两人。 沈琴绶蓦然瞪大眼,这次她终于看到沈稚枝手中举着的东西是何物了。 那是—— 夜壶! 沈琴绶惊叫一声,欲要躲开。 然,来不及了。 一股恶臭味蔓延开来,夜壶中的尿液已然干净利落泼洒至她们身上。 沈稚枝举着夜壶在她们上方抖了抖,拍了拍夜壶壶身,颇有种不浪费一滴尿的架势。 随后,她将夜壶朝后一甩,双手驱尘似拍了拍,一气呵成,“哎呀,方才我也是想着浇花来着,两位,真是太对不住了哈。” 嘿嘿,本这尿壶隔天便会拿去倒的,恰好前两日她忘记了,那尿液闷了两夜,其味道便不用说了。 “啊——!” 沈琴绶愣在原地好久,反应过来后,再也控制不住尖叫一声朝自己院落跑去。 小桃忍着恶臭,急忙起身追去,“二小姐,二小姐,等等奴婢啊。” “沈稚枝!”被这一幕震惊到的褚图顿时暴跳如雷。 在他要上前之际,沈稚枝眼疾手快将身旁同样没回过神的褚仇赤扯到跟前。 她探出脑袋,阴阳怪气晃着脑袋,“三殿下还是快去安慰安慰二姐姐吧,不然二姐姐万一寻死觅活啥的,就不好了哦。” “你!”褚图碍于褚仇赤不敢盲目动手抛毒,只得愤恨咬牙,最后一甩袖袍愤愤离去。 【宿主,你怎么可以把褚图往女主身上推!】 丫蛋抬起机械手捂着鼻子,哪怕神识里闻不到气味,看到那尿液,还是有点心理阴影。 沈稚枝无语翻白眼:【舔狗值都恢复100了,推和不推有什么差别吗?】 丫蛋:说的好有道理,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 一阵凉风吹来,沈稚枝不受控制打了个喷嚏。 褚仇赤剑眉紧蹙,将她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些,“白痴,将她杀了一了百了便是,何苦脏了你的手?” “二殿下,不是说好了吗?不要动不动就杀杀杀的。” 沈稚枝抬眸笑眼盈盈,“你瞧,方才那报仇是不是大快人心?她不过是泼了我盆清水,我可是泼了盆尿,怎么看也是她们亏。” 想到方才沈琴绶那满脸不敢置信,活像吃了十斤屎的模样,她就乐得不行,恨不得放个鞭炮庆祝。 褚仇赤瞥了眼少女得意洋洋的神情,唇角不由带上笑意,伸手欲要抚上她的脑袋。 沈稚枝察觉什么似的,迅速抬眼。 这对视,使得他僵在半空的手陡然一顿。 耳尖倏然漾起红晕,他忙不迭狡辩道:“咳,本殿下并非要摸你头......” 沈稚枝眼眸猛地瞪大,遂,往后撤了一步。 “卧槽,那你想拍我头?把我拍傻?” 褚仇赤:??? 他无奈叹气,拎着她的后领,将她重新扯到自己身边,“快走,先把这身湿衣裙换了。” 沈稚枝扯了扯湿透的衣裙,遗憾的‘哦’了声。 褚仇赤眸光微沉,想到方才少女那如精灵般奔来的一幕,心脏在胸腔中狂跳,面颊不由泛红。 他张了张嘴,而后似鼓起勇气般开口,声音轻的近乎要听不真切,“今日,你穿这件衣裳,极好看。” 沈稚枝闻言一愣,复而眯着眼笑得开怀,“这是三殿下为了感谢臣女,特意送给臣女的谢礼。” 此言一出,周遭的空气瞬息冷了一个度。 沈稚枝还未觉察这突如其来的危险感,便感觉上方传来一声冷笑。 “这件衣裳简直丑出天际,日后莫要再穿了,本殿下看得头疼。” 沈稚枝一脸懵逼,“啊?可是方才二殿下不是说——” “本殿下何时说了?这么丑的衣裳竟也有人送得出手?” “呃,其实二殿下,这衣裳也没那么丑吧?” “本殿下说丑就是丑!” “......” ...... 第107章 双倍奉还。 沈稚枝换完身干净衣裳,将发鬓重新绾好,出府时就见褚仇赤站在马车上。 她一步作两步上前,尽管这辆马车并不太高,但由于底下并没有垫脚石之类的东西,所以对身材娇小的她而言,想要登上马车仍有一定困难。 仰首睨了眼褚仇赤,却见他负手而立,丝毫没有想伸手扶她一把的意思。 无奈,她只得扒着马车,往上使劲一蹬,试图跨上去。 褚仇赤瞥着底下那小脸憋的通红,愣是蹬不上来的少女,眉眼漾起层层笑意,戏谑一笑。 须臾,似赏够了她的窘迫,这才终于微俯下身,将修长的手伸至她眼前。 “上来。” 沈稚枝暗叹这家伙总算良心发现了,毫不犹豫将手放置他手掌中。 少女柔软的触感令褚仇赤心跳漏了半拍,他眼眸幽深,手臂于半空顿住,如玉耳垂鲜红欲滴。 “二殿下?” 见他迟迟不出力,沈稚枝愣愣抬眼。 褚仇赤听到她的呼声,似刚反应过来般,清咳一声,侧过脸轻轻将其拽住,便将她拉上了马车。 他掀开车帘,凝着少女弯身进去的身影,薄唇轻扬。 昨夜他差人连夜在马车角角落落皆铺上了柔软棉垫,如此一来,她坐在里头也不会感到不适或者咯人。 果然,刚进马车内,沈稚枝双眼便亮了起来。 想不到这家伙还挺体贴挺会照顾人的嘛,这马车里肯定是之前为沈琴绶铺的软垫吧? 可惜呀,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现在享福的变成她咯。 沈稚枝心底窃喜,看到刚掀开帘子进来的褚仇赤径直坐到左侧,她便顺势坐到他对面。 褚仇赤斜眼瞥着旁边空落落的位置,无端烦闷。 他特意把身子往旁边移了移,留出很大一块空地,像是在暗示什么似的,轻轻咳嗽了一声。 沈稚枝还在为马车上的软塌而讶异,闻见他的咳嗽声后,下意识抬眼问了一嘴,“二殿下,你着凉了?可有寻御医看看?” 褚仇赤无言以对,暗自懊恼了会,才若无其事的朝她招招手,“过来。” “啊?” 沈稚枝眼含诧异,傻愣愣看着他。 过去哪? 就这么破大点的马车,说啥都能听到吧? 沈稚枝还在迟疑不决间,手腕便被一股力道带去,待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然稳稳坐于他腿上。 惊叫声还未从她口中溢出,便被褚仇赤伸手强行将其遏制回去。 被捂住嘴发不出声的沈稚枝只能眨着眼,眼含不解凝着他。 见她安静下来,褚仇赤这才抬手神神秘秘的掀开一角车帘,浅浅勾唇,“先看一出好戏。” 沈稚枝满头雾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丞相府内,郎才女貌的两人正徐徐走来,沈琴绶低垂眼眉,似在低低啜泣,而旁侧的褚图只能轻声细语的哄着。 两人踏出门槛刹那,一盆水从天而降,对着两人当头淋下,沈琴绶方才还精心打理的衣裳,一瞬间再次恢复如初。 沈稚枝:??? 沈稚枝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眼瞳骤然瞪大! 这,这怎么回事?难道今天整个丞相府都在闹水灾吗? 在两人身后伺候的小桃只稍微被波及到了点,她满脸愕然抬头看着屋檐上正晃悠着木盆的血辽,怒声斥责: “大胆,你真是瞎了眼了,没看到这底下之人是谁吗?” 血辽眨巴着眼,双手一摊,满脸无辜,“哎呀,三殿下,沈二小姐,对不住了。” 沈稚枝还在惊讶之时,环住她腰身的那双手一颤,紧接着上方传来声喉间溢出的嗤笑声。 她顿时恍然大悟,惊叹。 “二殿下,这不会是——” 沈稚枝低眸,望着褚仇赤那满脸写着‘嗯,没错,就是本殿下干的,夸我’的表情,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两人放肆的笑声传出马车外,褚图听着这笑,眉眼冷了几分,转眼朝沈稚枝所在的马车凝去。 “二皇兄这是作何?”褚图眼底燃起深寒,冷冷睨着他。 褚仇赤倒也不慌,缓缓掀开车帘。 见两人那狼狈的模样后,他故作诧异的张了张嘴,明知故问道:“方才下雨了?三皇弟怎的淋了一身?快去换下衣裳,可莫要着凉了才好。” 褚图狭长双眸一压,“二皇兄,你若教不好你这暗卫,便由本王来,如何?” 褚仇赤掀起眼帘,凝着屋檐上啃着肉包的血辽,语气稍带责备:“血辽,怎如此不小心?” 血辽颔首,也不知学着谁的腔调,装模作样道:“二殿下,属下方才不过是想替门外这棵乔木浇点水,未曾发现二殿下和沈二小姐在此处,属下真该死啊。” 小桃面色骤白,白皙的贝齿直咬下唇,食指直指血辽,‘你’了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褚仇赤挑眉,如墨眼眸掺着笑意,语气噙着些许阴阳怪气, “三皇弟勿怪,这血辽做事就是这般毛手毛脚,这奴才也是人,左右不过一盆水罢了,不至于要他的命吧?” 两人一唱一和,简直将双簧演到极致。 沈稚枝悄摸摸露出一双眼,望着褚图和沈琴绶那由白变紫的脸,恨不得滚地笑。 沈琴绶一张娇俏的小脸更是气的扭曲,似怕遮掩不住心中的怒意,提着裙摆捂脸往里头跑去。 “阿绶!” 褚图见其转身离去,也不想再跟褚仇赤扯皮了,连忙跟过去。 “哈哈哈哈哈——” 见俩人都跑了,沈稚枝再也不憋笑了,酣畅笑出声。 见她如此,褚仇赤唇角也不由漾起笑意,“既不能杀她,那便让她双倍奉还。” “二殿下,想不到你也是个幼稚鬼!” 沈稚枝忍不住出言调侃,褚仇赤登时窘迫得将视线往旁侧瞟去,耳根微红。 见此,她笑得更欢了。 笑着笑着,马车驶动,猝不及防,她差点整个人往后仰倒。 幸得褚仇赤扶在她腰间的手骤然一收,才没让她后脑勺着地。 而他这般收紧,也让沈稚枝的身子控制不住朝他胸口上撞去。 她的脸近乎贴在他的玄色衣袍上,淡到闻不真切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令沈稚枝禁不住想再嗅一会。 第108章 联姻? 褚仇赤只觉得胸腔那处如擂鼓敲击,似要将他的胸膛破开。 少女呵出的温热气息径直传入他的胸口,携着丝丝痒意,几乎要将他折磨癫狂。 足足缓了半晌,他才伸手将她的后衣领拽住,将其拉开。 两人再次回到最初的位置,面对面坐着。 褚仇赤侧过脸,不时掀开帘子往外看去,若有人仔细看去,便能看出他的耳尖红的近乎要滴出血来。 沈稚枝眨着眼,总觉得不说话的话,气氛含着点点尴尬。 暗忖须臾,她支着下颌,弯着眼梢道:“二殿下,你用什么香薰啊?那味道还怪好闻的说。” 褚仇赤好不容易稳下的心跳,被其这么一撩拨,瞬息复活。 他攥紧袖袍,咬牙切齿吐出一句:“本殿下从不用香薰。” “啊?二殿下,你这就小气了,你身上分明有股可好闻的味道了,不信你再让臣女闻闻,说不定臣女能闻出来。” 沈稚枝说着便要起身。 惊得褚仇赤倏然回头,憋红了脸才道:“不许过来!” “二殿下,好东西要一起分享,不要私藏。” “沈稚枝!你找死么?!” ......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行至宫门口。 刚停下,褚仇赤便撩开车帘,一掀玄袍火急火燎下了马车。 往前匆匆走了两步,似想到什么,再次转身将同样掀开帘子出来的沈稚枝一把抱下,轻轻放在地上,复而头也不回再次往前走去。 沈稚枝一头雾水的抬眼。 不就是想问问他用得什么香薰吗?至于这么躲着她吗?难道这香薰是什么独家配方不外传? “二殿下,你别走这么快啊,你等等我。” 沈稚枝紧跟上那透着慌乱的步子,哄小孩似安抚道:“好嘛好嘛,大不了臣女不问你那香薰的事了。” 闻言,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沈稚枝总觉得前方之人的步履似乎更快了些。 “咻——!” 虚空中蓦然响过抛掷声,感知到危险,沈稚枝瞬息抬眼看去。 还未看清其物是何朝她飞来,眼前玄袍翻动,将她往怀中一扯,旋了两圈躲开那袭来的物什。 “没事吧?” 柔声的问候令沈稚枝愕然抬眼,便见褚仇赤眉间紧蹙,正一瞬不瞬凝着她。 沈稚枝摇头,“没事。” 她疑惑扭头,刚想看看方才那差点害她脑门开花的东西是何物。 刚转眼,便听一阵悦耳铃铛声,紧接着,一道妩媚撩人的身影莲步轻摇朝这儿走来。 那少女身着湛蓝纱衣,罗裙飘然,珠帘遮面,虽看不清容貌,但那宛如灵蛇似的身材仍旧夺人眼球。 她行至跟前,蹲下拾起方才险些砸到人的鼓槌,抬眼间直勾勾望向褚仇赤,尽是风情万种。 沈稚枝瞅着她那穿着,再看了眼她身后浩浩荡荡跟行的人群,知晓这人很有可能是汉宫国的人。 “宫中随意抛物,你可知砸到人是何后果?”褚仇赤冷冽视线直逼她手中的棒槌,语气极为不悦。 那人不语,凝着褚仇赤,如玉面容染上红晕。 “二殿下,小女子唤慕颜,是汉宫国公主。”随后,含唇笑着问道:“慕颜曾在父皇书房见过你的画像,据闻,你是大储国射箭一等一的高手?” 见她所答非问,褚仇赤冷眼一扫,盯着她的额角,杀意骤起。 呵,这么想知道他这箭术如何,用她的太阳穴一试便知,定准。 初识褚仇赤的宫慕颜见其这般不加掩饰的看着她,只当他也是被她的美貌所迷。 得意之际,脸庞瞬间潮红,好似含羞待放的玫瑰。 她垂下眼睫,将面上的珠帘掀开,露出那倾城绝色之颜,娇羞道: “二殿下,汉宫国与大储国联姻,父皇已然信笺一封传于大储君主,想必,今日大储君主便可为我们二人赐婚。” “赐婚?”褚仇赤眉宇间满是厌恶,方才压住的杀意再次噌噌腾起。 宫慕颜含羞低眸,自是没看到褚仇赤那黑如锅盔的面容,只怯生生道:“是,慕颜与二殿下如今也算是有婚约之人。” “二殿下。”感受到冷意的沈稚枝急忙拽了拽他的袖袍,生怕一个不注意眼前这美女就会香消玉殒。 褚仇赤垂下眼睑,不用她开口,他便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宫慕颜自是看到了沈稚枝的动作,见褚仇赤关注她的目光因这女人收回,顿时不满至极。 她上前一步,眼底划过冷冽讽意,直逼沈稚枝:“身为女子,这般纠缠个对你毫无兴趣的男子,是否太没教养了些?” 她汉宫国此番前来,便是为了联姻而来。 父皇将二殿下的画像给她看时,她便认定,此次的联姻对象非他不可了。 而方才她远远就瞧见这女人跟在二殿下身后,即便二殿下不愿搭理她,她也那般纠缠不休。 故,她才唤下人将棒槌扔来,为得就是给她个教训! 从小到大,她宫慕颜想要的东西还没人敢抢,没人敢碰,若有人想肖想,她便让那人再也无法睁眼同她争夺。 听着这极具嘲讽的问话,沈稚枝对这美女的滤镜彻底粉碎。 她明白了。 这什么公主是将她当成情敌了? 沈稚枝还未来得及开口怼回去,便闻虚空传来破空之音。 而后,一把利箭闪着寒芒蓦然从暗处迅捷飞来,竟直直插入宫慕颜绾起的发鬓上。 箭头穿过宫慕颜的发鬓,几缕青丝缓缓飘落,她吓得花容失色,双腿一软倒地,尖叫声响彻宫廷。 跟在其身后的婢女们纷纷上前,惊慌失措的扶起瘫软在地的宫慕颜,“公主,如何?可有受伤?” 宫慕颜惊慌失措抬眸,四处打量周围,下意识要朝褚仇赤身边挪去,“二殿下,快,快,这儿有刺客,有刺客。” 褚仇赤睨她一眼,冷笑不已,“这宫中处处是大内高手,如何能有刺客在此放肆?那是本殿下的箭。” 闻言,宫慕颜美眸一颤,不可置信抬眼,“二殿下,为何?” “身为女子,这般纠缠个对你毫无兴趣的男子,是否太没教养了些?” 褚仇赤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宫慕颜,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将原句尽数奉还。 说罢,转身欲走。 却又想到了什么,伸手拽过旁侧津津有味看戏的沈稚枝,居高临下凝着宫慕颜, “还有,为此纠缠不休的是本殿下,不是她。” 一百零九章 名讳 宫慕颜愣愣站于原地,目瞪口呆看着前方两人并肩离去。 她自幼便是众星捧月的存在,无论行至何处,都叫人追捧,何曾受过如今日这般的羞辱? 她甩开七手八脚欲要扶起她的侍女,阴狠的眸光紧锁在沈稚枝身上,似要将其身上看穿个洞般。 呵,这天下还没有她宫慕颜得不到的东西。 母后曾说过,女追男隔层纱,只要她勾勾手指头,略施小计,还怕这二殿下不为她倾倒? “小女见过慕颜公主。” 蓦然,一道娇柔声线将宫慕颜的视线引开。 宫慕颜敛下不悦情绪,转身便见花玉兰身着黛紫衣裙缓步走来,眼中溢出的笑意遮掩不住。 “你是何人?”宫慕颜眉心微蹙,似不满她突如其来的叨扰。 花玉兰黛眉轻挑,走近恭敬朝着宫慕颜行了一礼。 而后,轻轻仰首,笑意清浅,“臣女乃大储护国将军之女花玉兰,方才无意撞见沈稚枝这贱人冒犯公主。” “放肆!”宫慕颜眼底迅捷掠过杀意,凝着跟前之人,语气冷傲,“你胆敢偷听本公主同他人谈话?” 花玉兰闻之,垂首间秀眉微蹙。 虽她不及公主身份尊贵,但好歹也是将军之女,可这汉宫国公主竟丝毫面子都不愿给她。 若非她刚见到这沈稚枝将其得罪,想过来再煽一把火,她何必过来这儿受这罪。 花玉兰思及此处,复而抬眼,噙着讨好笑意,“慕颜公主恕罪,臣女不过是无意撞见这沈稚枝胆大妄为,竟敢惹怒公主,特来请公主莫要发恼,保重贵体。” “呵,你倒是个懂事的。” 宫慕颜凝着花玉兰那点头哈腰的模样,总算找回了点尊严感,瞬息便傲娇的扬起头颅。 思虑半晌,宫慕颜悠悠问道:“你方才说,那跟在二殿下身侧的女子叫什么?” “回公主,她唤沈稚枝。”花玉兰上前半步,眼底闪过光点,却被又她很好的压了下去。 “沈稚枝?”宫慕颜挑眉。 “那沈稚枝不过是丞相府区区庶女,竟敢这般对公主不敬,公主定要叫她吃个苦头。” 花玉兰唇角微漾笑意,似有意所指。 上次来宫中赴宴,这沈稚枝竟敢出手打她,还让二殿下这般护着,害自己丢尽了颜面。 现下她竟如此不知死活还敢惹上汉宫国的公主,若能借这慕颜之手除掉她,亦或者给她个教训,也叫人大快人心。 花玉兰的美眸染上快意,恨不得快些到宴会上,看这慕颜公主叫她难堪。 宫慕颜轻飘飘扫了她一眼,并未回话。 自幼见过宫中鸡毛蒜皮的宫斗,对于花玉兰这有意提醒的话语,宫慕颜自是知晓这花玉兰并非真心替她不满这么简单,只怕是这人也受过那沈稚枝的气。 不过,区区一个庶女罢了,也敢在她面前放肆? 今日在这宴会之上,她定要让这沈稚枝吃尽苦头,丢尽颜面。 两人各怀心事,一前一后朝赴宴之地赶去。 另外一边。 脱离那道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视线后,沈稚枝悠悠叹了口气。 果然入宫就没好事,莫名其妙就被汉宫国的公主视作眼中钉了。 方才褚仇赤说的那番话倒也替她解了围,想必那个公主看在褚仇赤的面上也不敢再拿她怎么样。 被拽着手腕往前拖的沈稚枝微侧过脑袋,刚要答谢,却见褚仇赤垂着眼眸,径直朝前方踱步走去,看不清其神色。 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日光所晒,他面容浮起嫣红,竟顺势一路延至耳后,惹眼得很。 沈稚枝哪里知道,现在的褚仇赤心底就好似燃起一把火,几乎要将他烧个片甲不留。 他心神紊乱,暗暗懊恼方才为何在她面前说出那番话来,也不知她心中作何想法,是否也如他一样。 眼见他步伐快到近乎要跟不上,沈稚枝这才出声唤了句。 “二殿下?” 身旁传来的呼唤总算让褚仇赤如梦初醒。 他骤然一顿,视线移至她脸上,又缓缓落下,最后定格在两人紧握的手。 顿时,他眸色骤然一深,如被火燎到了般,倏然松手。 束缚感离去,沈稚枝嘴角咧开,笑得格外灿烂,开口欲要道谢,“二殿下,方才——” 见她要提及此事,褚仇赤呼吸一窒,胸腔怦怦直跳。 分明迫不及待想知道她心中之意,可说出来的却是磕磕巴巴的解释,“本殿下方才所言,不过是要叫她死了那份联姻的心。” 沈稚枝未有丝毫疑心,一本正经的踮起脚尖,搭在他肩上拍了拍,“二殿下,臣女都懂。你放心,若你不想娶,定无人逼迫得了你。” 褚仇赤身为位面的反派,即便没了舔狗值,即便看穿了女主的真面目,也不可能和任何人在一起。 女主身为天道的宠儿,天道绝不可能允许爱慕女主的人与其他女子沾染上关系,他只能守着对女主忠贞不二的心,一直到老。 褚仇赤凝她一眼,见她并未有其他反应,庆幸之余又有些失落。 沈稚枝见他垂眸思索着什么,以为他还在为联姻的事烦恼,笑眼弯弯的拽了拽他的袖口,开玩笑道: “二殿下莫再忧心,若真躲不过联姻,大不了臣女在你大喜之日冲进喜堂抢亲去。” 那如银铃似的笑声传来,叫褚仇赤心尖蓦然一颤。 他仓惶望去。 少女仰着俏脸,日影斑驳下,意外的好看,呼吸也在此时有些不稳。 褚仇赤赶紧转头,哼了声,略带嫌弃回应,“本殿下还用得着到需要女人救的地步?” 沈稚枝瘪嘴,心中暗忖:格局小了吧?我能到这破地方来,还真就是为了救你。 褚仇赤踱步朝前走去,装作漠不经心的模样,语气噙着不悦,“日后遇到那种傻子,尽管打她便是,若有人敢质疑,便报本殿下的名讳。” 沈稚枝跟上他的步子,谆谆教育道: “二殿下,你可莫随意叫人报你的名讳,若我用你的名讳杀人,你这名声岂不是要被世人唾弃?” 第110章 冤家路窄。 即便他会因天道的缘故再也无法娶妻生子遇到良缘,她也希望他身边能有陪伴他许久的朋友。 褚仇赤不屑冷哼,“本殿下从不在乎世人的眼光。” “可二殿下日后总会有在乎的人啊,比如——” 少女至他身侧滔滔不绝说着,语气诚恳,可他却并不觉得啰嗦,反倒心中漾起点点满足。 他眼含宠溺,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少女亮如星辰的眸子,却在心悸之时局促不安的扭过头 无需日后,他现下,便有在乎之人。 …… 行至宴会大殿,各个大臣以及家眷都已按品级位份落座,女眷及男丁本是分为两边入座,奈何沈稚枝拧不过褚仇赤,只得强行被他拉在身侧。 因施粥一事,褚仇赤现下的名声已不似往常。 一些大臣又知褚时偏爱二殿下,早就蠢蠢欲动想将自家女儿推上那二王妃的位置,并在宴会前灌输思想,叫她们定要在晚宴上大放光彩。 所以褚仇赤这一举动,可使得那些想坐上二王妃之位的贵女如饿狼般紧盯着她,满是不甘心。 那些灼热的视线烫的沈稚枝不由如鹌鹑般缩了缩脑袋。 褚仇赤似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抬眸扫了眼正前方那些眼含敌意的家眷,心中明了。 他冷哼一声,半阖双眸,再度睁眼,眼中携着刺骨寒意直直瞪视过去。 那些女子哪曾见过这般凶狠的目光,这一眼瞬间逼得她们垂首,不敢再将视线往这儿瞟来。 “沈姑娘。” 闻得此声,沈稚枝身形一滞,缓缓转身,方见张嘉礼端坐于身后。 “张大人!”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张大人也前来赴宴啦?” “枝枝。”再次闻见熟悉之声,她侧目望去,见张嘉礼身旁坐着沈朝,正微笑着向她招手。 沈稚枝惊诧,“大哥,你也在此。” “嗯,于宫门偶遇张大人,便一同前来。” 沈朝见妹妹见到张嘉礼时双目放光,不由会心一笑,凝视着那彬彬有礼的少年。 张嘉礼年轻有为,饱腹经纶,若枝枝能嫁于他,实乃美事一桩,只要不嫁给那登徒子,便一切安好。 想到此处,沈朝眯眼,视线落在沈稚枝身后的褚仇赤身上后,顿时笑意全无。 但碍于身份,只得行了一礼,“二殿下。” 褚仇赤自然察觉到了沈朝的不满,可也不恼,仅是懒洋洋的掀起眼皮,“是沈将军啊,好久不见,倒是比往日稳重了些。” 如此,便是在有意所指那日街上之事了。 沈朝被他这目中无人的模样气得不行,哼,他断不能让枝枝嫁给这臭小子。 “枝枝,过来大哥和张大人这儿。”沈朝不着痕迹瞪了眼褚仇赤,眸光落在沈稚枝身上后含着宠溺。 张嘉礼闻言,稍稍将椅子往身侧挪了半分,复而抬眼冲她抿唇一笑。 褚仇赤微不可察蹙了蹙眉。 转眼便见沈稚枝眼中冒光的模样,心中不爽至极。 他状作不经意将手放置她脑袋上,强制让她的视线从张嘉礼身上挪开。 随后噙着冷笑,低头,“沈姑娘似乎对张大人格外热情,不若到他身边坐着?如何?” 沈稚枝早就想离这引人注目的位置远远的,见他这么说,立刻起身欲要往后走,边走还边笑道: “那二殿下,臣女便先......啊啊啊啊啊。” 步子还未跨出三步,衣袂便不知被身后何种力道拽住,步子更是不稳,往后栽倒。 继而,她整个人便落入泛着寒意的怀抱中。 上方之人喉间溢出轻笑,语调冷冽,“沈姑娘怎么了?不是要去张大人那儿么?怎的又回来了?” 褚仇赤低下眸,额间的碎发挡住他眼底的神色,让她看的不太清晰,可沈稚枝仍看到他唇角漾着冷意。 她万分无语的凝着褚仇赤揪住她衣袂的手。 天杀的,那是她要回来吗?这丫的倒是把手松开啊! 她咽着口水,小心翼翼试探,“呃,二殿下,你的手——” 话音未落,褚仇赤眸中的冷意更甚,那攥住衣袂的手更紧了些,嘴上却是笑得炫目, “怎么了?沈姑娘是起不来么?需要本殿下送你过去张大人那儿?” ‘张大人’三字被褚仇赤拉得格外绵长,让沈稚枝有种若她真的答应了,她和张嘉礼都活不过今晚的感觉。 出于保命,她嘿嘿一笑,快速从他怀中抽身,规规矩矩的坐回原位,冲着褚仇赤笑得及其谄媚, “哎呀,臣女想了想,还是这里舒服些,不去了,不去了。” 褚仇赤这才敛下眼中的不满,不动声色扫了眼坐在身后诧异看着这场闹剧的张嘉礼和沈朝。 “沈将军,张大人,不好意思了。”他的声音略略上扬,得意之色尽显于面容,“沈姑娘好似更喜欢在本殿下身旁呢。” “你——!”沈朝气得欲要拍案。 石凌立刻俯身死死拽住自家主子,提醒道:“大公子,冷静,冷静,这是在皇宫内啊。” 沈朝睨了眼大殿上方的明黄龙袍,强忍怒意。 褚仇赤见状,嘴角笑容愈加耀眼,他心情大好之际还不忘斟了一杯酒,虚扶的敬了沈朝一番。 站在褚仇赤身后的萧翎将这一幕尽数揽入眼底,无奈摇头。 自家主子把未来大舅子气成这样,日后可就不好办咯。 约莫过了半炷香时间,殿外总算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汉宫国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到。” 铃声清脆响过,一男一女并肩齐入。 其男子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他身着浅蓝锦缎长袍,袍上绣着金色图案熠熠生辉,右耳挂翡翠耳坠,手腕上戴着金镯,举手投足间,流光溢彩。 宫慕颜前脚刚步入殿内,便将阴狠的视线落在沈稚枝身上,见她与二殿下坐在一起,更是气的不轻。 纵使再恼火,也只得压住愤懑,踱步向前走去,双手交叉放置胸口,用汉宫国礼仪行礼,“臣(臣女)见过皇上。” 褚时举手虚扶,笑道:“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谢皇上!” 两人被宫女引领着入座,好巧不巧,那位置就在沈稚枝的正前方。 沈稚枝啃着鸡腿的手一顿,翻了个白眼。 真是冤家路窄。 第111章 宴会比试 歌舞升平,大臣们对酒当歌。 觥筹交错,酌杯换盏,好不乐乎。 宫慕颜至落座便含情脉脉凝着跟前,试图与二殿下目光交汇。 岂料前方之人压根没给她个眼神,反倒支着下颌,面容看似烦躁的听着身侧少女低语,可眸中却满是纵容宠溺,甚至还会将桌案上的糕点递到少女面前。 这般亲昵动作惹得宫慕颜妒火中烧。 旁边的宫穆泽感知到自家皇妹情绪不对,忙转眼问道:“方才便见七皇妹你一脸怒意,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 他与这七皇妹虽算不得什么兄妹情深,可由于她是汉宫国唯一的公主,父王极其宠她,对她所要之物向来都是有求必应。 而他这储君之位尚未坐稳,自然也要对他这七皇妹关照些,好让这七皇妹能在父皇面前吹吹耳旁风。 宫慕颜闻言,嘴巴随即一瘪,泪眼婆娑,“太子哥哥,你可要为七皇妹做主啊。” 在宫穆泽眼含诧异的视线中,宫慕颜将方才之事娓娓道来,愈说愈难过,甚至嘤咛出声。 见宫穆泽的眸子由诧异逐渐变得愤怒,这才抽泣抬眼,“太子哥哥,我们汉宫国与大储国不分上下,这二殿下为了个庶女这般羞辱慕颜,让慕颜如何能甘心?” 宫穆泽自然知晓今日之事关系到的不仅是慕颜,还有汉宫国的颜面。 慕颜身为他汉宫国的七公主,来此联姻主动示好,这褚仇赤不领情也就罢了,竟还同那区区庶女欺凌她,这不就是将他汉宫国踩在脚底了么? 若此事传开,怕是世人皆要觉得他们汉宫国不如大储国。 想到此处,宫穆泽执起酒盅一饮而尽,愤恨抬眼,“这二殿下竟如此待你,颜儿放心,皇兄不会放过他,定要叫他好看。” 宫慕颜闻言,心中蓦然一颤。 她此意并非是想让皇兄教训二殿下,而是想看这沈稚枝出丑,让二殿下好好掂量掂量,她与那沈稚枝谁才值得他那般拥护。 若是皇兄真与二殿下起了争执,无论谁占上风,都难免会成为他们二人之间的隔阂。 宫慕颜沉默须臾,才低声朝着身侧的男子撒娇:“太子哥哥,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左右不过是新鲜感作祟,让这庶女出出丑,他便知晓谁才是良人了。” 宫穆泽看了眼前方的褚仇赤,其相貌绝佳,凤眼微挑,鼻侧那点黑痣平添傲气,竟比那画像还俊朗几分。 他再垂首凝了眼春心荡漾的宫慕颜,蓦然开朗一笑,“依皇兄看来,我们颜儿是动心了吧?” 宫慕颜面色羞红,娇滴滴应了声,“太子哥哥就爱调侃慕颜。” 宫穆泽眼含笑意拍了拍她的手,随后抬眸,视线落在前方,唇角漾起一抹冷笑。 褚仇赤感知到不善的目光,眉间紧蹙,凝着杀意的目光与宫穆泽撞击一起,擦出阵阵火花。 歌舞此刻正巧停下。 收回视线,宫穆泽起身冲着殿上行了一礼道:“皇上,据闻大储国男子武艺超群,这只赏歌舞有何意思,不如来比箭术如何?” 汉宫国的男儿最擅长的便是骑马射箭,即便驰骋于草原,速度如风,仍旧发必命中。 褚时神情一滞,面色稍冷,不悦至极。 几年前汉宫国国主亲临大储国之时,他就因这箭术比试,将其瑰宝尽数赌输,皆被汉宫国赢了回去。 如今他们还要用箭术比试,若不应战显得他们大储国胆小,可若应战了,岂不又要让他开国库将珠宝献上? 褚时自是不愿被小瞧,只得硬着头皮道:“太子不妨直言,这次的赌注为何?” 宫穆泽睨了眼褚时的反应,心中略带高傲。 他汉宫国的将士们比起其他或许稍显逊色,可比起箭术,那便是一等一的好,随意挑一精将便可赢了这场比试。 一来,涨涨他汉宫国的威风。 这二来,他也要遂了七皇妹的意,给那沈家庶女一点难堪。 这般想着,宫穆泽倨傲仰首,继续道:“皇上放心,这次便不比宝物了,输者按赢者要求做一事便可,如何?” “好!那便依太子所言。”见不用开国库献宝,褚时自然是高兴的,一拍桌案笑道,“来人,上箭靶,上弓箭。” 很快,一堆士兵便举着盾牌将褚时附近层层围住,此举便是为了防止有人心生歹意,谋害圣上。 箭靶和弓箭也在此刻摆放整齐。 场地限制的缘故,这次的比试便是比谁能将箭射的又远又准。 殿内侧到殿外,足有十丈距离,分别放着两个靶子,一个是属于汉宫国,一个属于大储国。 这个距离对于未曾练过箭术之人,那箭矢能否摸到靶子都成难题,更别说要将箭射进那红点之中,正中十环了。 沈稚枝望着远处那近乎看不清红点的靶子,揉了揉眼,万分惊愕,“这,这真的能射中吗?” 褚仇赤手指抚着杯盏,凤眸极其不屑的挑了挑,“还比试?尽是本殿下玩剩下的,有何难度?” 沈稚枝并未开腔反驳,毕竟褚仇赤可没有吹牛。 年幼他便习箭,其箭术精湛,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能一箭双雕。 更别提他成年后,那是箭无虚发,百步穿杨,可在百步之外随意射穿一人的太阳穴,精准无比,恐怖如斯。 沈稚枝打了个冷颤,脑海浮现弓箭从太阳穴穿出的模样,该有多惊悚? 褚仇赤见她抖了下,以为她在发冷,蹙起眉头欲找萧翎拿披风。 却见萧翎抢先一步将披风递了过去,“沈小姐,注意身子。” 沈稚枝诧异抬眼,知道刚刚那一抖可能让他误会了,却不知从何解释。只能笑着礼貌颔首,“萧侍卫有心了,日后也不知道哪家姑娘能够嫁给如此贴心的郎君。” “沈三小姐过誉了。”萧翎挠头,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早已认定这沈小姐绝对就是未来的二王妃,只要讨好了沈三小姐,还怕二殿下日后不给他涨月钱吗? 萧翎还在窃喜之时,却陡然感觉到一束幽寒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第112章 羞辱。 一股熟悉的恐惧直袭身体,汗毛如刺般耸立,仿若在警示着危机来临。 他咽下口水,僵硬抬眼看去,便见自家二殿下执着酒盅,那双如深潭死寂的墨眸直勾勾凝着他。 “萧侍卫的确贴心啊。”褚仇赤轻笑出声,暗哑声音透着股寒气。 这句话外人乍一听没什么奇怪,可萧翎却是吓得汗毛直竖。 他的身体不由一阵发悚,恍惚间大梦初醒,简直恨不得扇自己脑门一掌。 他这脑子真是犯浑了! 方才将这披风给二殿下,让二殿下交由沈三小姐,沈三小姐若夸了二殿下,他这功劳不就坐稳了? 现在好了,沈小姐夸了他,二殿下这阴阳怪气的模样,显然是生气了,而且这目光简直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般。 现在好了,别说涨月钱了,二殿下别整死他,他就该感恩戴德了。 在萧翎懊恼不已时,褚仇赤接下来的一番话再次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既如此,萧侍卫便去同汉宫国之人比试一番,在这宴会大放光彩,也好找到个心仪之人啊。”褚仇赤凤目轻佻,凝着萧翎薄唇轻启。 “......” 旁侧正郁闷气氛怎么突然凝固的沈稚枝,面容出现大大囧字。 大放光彩? 如果她没记错,原文萧翎之所以未能成为守在远处的弓箭手暗卫,无非就是因为他的箭术并不卓越,仅会近战。 若真让他上去丢脸,怕是褚仇赤还没动手,皇上就得将他先剥皮去骨。 沈稚枝疑惑转眼,抬眸便见萧翎眼含求助,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沈稚枝强忍笑意,只得伸手揪了揪褚仇赤的衣袂,眼梢弯起,“二殿下,萧侍卫的箭术拙劣,根本就不及殿下万分之一。他若出手,人家还以为二殿下的箭术是旁人虚夸的呢,要不还是算了吧。” 凝着她那清澈如水的双眸,又听她那般崇拜的赞叹,褚仇赤耳尖微热,轻咳了声。 萧翎见状便知有戏,立刻顺水推舟,“是啊是啊,二殿下一手箭术无人能敌,莫让小的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他苦巴着脸,那副悔不当初的模样简直见者落泪,闻者伤心。 褚仇赤微不可觉勾着唇角,却在睨向萧翎时瞬息掩下,“呵,在本殿下身边待这么久都毫无长进,这个月俸禄扣除。” 萧翎面部表情不受控制的抽搐两下。 自家殿下果真是个醋坛子,一言不合就翻,看来日后接触沈三小姐要更小心些了。 再看比试场上,两国皆已选定了出场的武将。 “咻——!”大储国将士手握精弓,瞄准,箭矢瞬息飞出。 尖细声音立刻从殿外传来:“大储将军中靶,九环。” “丢人。”褚仇赤薄唇微漾不屑之意,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小孩过家家似的。 “哈哈,二殿下所言极是,这林将军箭术实在拙劣,还敢上前比试?二殿下不如上去一试?” 坐在褚仇赤右侧后方的大臣自是不愿看自幼成长的大储国遭人看不起,见其吐槽,立刻嬉笑凑近道。 “滚!”褚仇赤眸光骤冷,薄唇微启。 那大臣被这冷厉的目光看得心慌,漾着尴尬笑意噤声。 “二殿下,这弓箭啊,整个南礼月星城唯有您最厉害了,若能替大储国争足颜面,那——” 左侧后方一大臣也讨好的将杯盅举起,欲要敬其一杯。 “你也滚。”褚仇赤毫不给面子。 又一大臣灰溜溜退下。 见劝告无果,一些大臣即便再想让其出手,也不敢再发言,生怕惹恼二殿下,命丧黄泉。 沈稚枝在家里就十分爱看国运会,特别是射击一项,她常常看得热血澎湃。 如今如此近距离观看,让她不由激动的拍着褚仇赤的手臂。 “哇哇哇,二殿下,你看到没有,刚刚大储将军射了个十环诶,这比试若是二殿下上去,定能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好想看看二殿下的箭术如何啊。” 来这么久,她还从来没见识过褚仇赤的箭术呢,现实中一些箭术卓越的人才都能令人瞠目结舌,更何况是小说里的呢? 身后俩被怒怼回去的大臣瞪大眼睛瞅着眼前那不知死活,胆敢那般拍打二殿下的女子,心中暗叹这女子怕也要受此羞辱了。 可接下来,令他们更不敢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那素来拥有‘阎罗王’称号的二殿下竟未有半分恼意,反倒浅浅勾着唇角,耳尖如点上了胭脂,泛着红晕。 随后,在一干众臣惊叹不已的视线中。 他垂眸,凝着旁侧的少女,低语道:“既你想看,本殿下待会便比试给你看。” 大臣:...... 他们刚刚好像做了一场梦? “大储将军十环六箭,汉宫国将军十环八箭,汉宫国将军胜!” 随着殿外这么一声通报,坐至案桌旁的宫慕颜唇角猛地上扬,极为高傲的仰头,目光不善看向沈稚枝。 沈稚枝自也不甘示弱,朝她翻了个白眼。 唉,傻孩子,放弃吧,这是天道选给女主的舔狗反派,任何人不得染指的。 褚时见此,龙颜微染上不悦。 但第一轮比试的胜负已定,他也只得故作大方道:“不愧是汉宫国的武士,这箭术,实属精湛,朕不得不服。” 宫穆泽满脸笑意,起身行了一礼,“这不过第一轮比试,运气好了些,后面还有两轮呢,想来只是大储国特意放水相让,才让我汉宫国武士赢了去。” 褚时闻言,脸色陡然便垮了下来。 此言乍一听是在谦逊,实则不过是在讽刺他大储国无一精将。 宫慕颜莲步款款向前,行礼,朗声道:“第一轮既是我汉宫国武士所赢,那么,大储国是否该履行方才的赌约?” 褚时点头,“应当如此,慕颜公主想如何?” 就在这话问出口的瞬间,沈稚枝猛然就感觉到一记冷眼狠狠的扫在她身上。 不安感瞬息覆上,她抬眸望去,便见宫慕颜那冰冷到恨不得将她身上戳穿无数个洞的眼神直凝着她。 随后,她勾唇一笑,“这些将士们日锻月炼,疲于奔命,辛苦至极,不如就由沈三小姐为将士们献舞一曲,如何?” 对于二十一世纪的沈稚枝而言,人与人之间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可在这封建社会,即便是丞相府不受宠的庶女,那也是千金之躯。 让其为将士们献舞,便是将她当成最低贱的舞女,无疑是赤裸裸的羞辱。 第113章 批判 果然,宫慕颜一语落下,周遭便静谧下来,各色目光接踵而来。 有贵女们的洋洋得意,也有大臣们的疑惑不解,但大多数都是看热闹的嘴脸。 落座在褚图身边的沈琴绶半惊半喜,惊得是她这庶妹竟如此不识好歹惹了汉宫国的公主,喜得是今日终于能看到她出糗了。 沈朝最先按捺不住性子,不顾石凌在旁阻拦,起身冷语道,“舍妹不擅舞技,慕颜公主若想赏舞,大储国各色舞姬,皆可为将士们上前献舞。” 宫慕颜朱唇微勾,眸中尽是笑意,“赌约已定,大储国总不该毁约吧?若被这世间之人知晓,那……” “知晓又如何?与她何关?” 宫慕颜话音未落,下一秒,一道冷冽至极的声线至身后传来震彻大殿。 褚仇赤端坐在案桌前,食指轻敲桌面,眸光敛下,额间的碎发遮住双眸,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众臣诧异转眼,似不敢置信这道声音的来源竟来自二殿下。 闻言,宫慕颜唇角僵硬一扯。 她料到过二殿下会出声,所以特地将事关大储国的名声抬出来,为的就是让二殿下没理由替沈稚枝说话。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二殿下似乎压根不在乎这个,不过是区区一个庶女,也能让她这般相护? 宫慕颜即便心底气的不行,面上却还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二殿下,箭术赌约……” 褚仇赤敲击桌案的手蓦然一顿,抬首,目光直朝宫慕颜逼去,眼中的怒意森寒。 吓得宫慕颜哆哆嗦嗦朝宫穆泽身后躲去。 “二殿下这般是想毁约了?如此是看不起我们汉宫国?”宫穆泽眯着眼,狭长眼眸中满是怒意。 褚仇赤唇角斜勾冷意,起身缓缓走向殿中央,每走一步,那响起的脚步声便重重踩在众人心弦,令人发颤。 他至宫穆泽跟前停下,睨着他那怒火中烧的模样,冷哼一声,极为不屑的挑了挑眉, “是,那又如何?” 褚仇赤漫不经心的语调气的宫穆泽眼中杀意骤起。 可面对宫穆泽那杀人似的表情,褚仇赤低笑出声,丝毫没有想要停止的意思,“怎么?宫太子这般,是想杀了本殿下吗?” 空气中漫开的杀意近乎要将整个大殿包围,众臣人心惶惶,攥紧袖中拳头,生怕待会一场大战就要打响。 比起明面上的千钧一发,沈稚枝更是慌得一批。 从刚才开始,脑中丫蛋的警报声如催命似的缠着她,震得她感觉脑浆都要迸溅出来了。 【宿主,快啊,褚仇赤黑化值有骤升趋势,虚空屏都要爆了。】 丫蛋同样慌张的凝着四周刺耳作响的警报声,感觉统生没了意义。 剑拔弩张中,沈稚枝迅速起身走去,脑中的刺痛让她不由攥紧了褚仇赤的食指。 食指传来温热紧致的触感,似察觉到身侧之人是谁,褚仇赤眸光敛下杀气,勾唇低头。 迎上那双惊恐蹙眉的美眸,他只当眼前的小姑娘因这羞辱受到了惊吓,眼底戾气瞬息间一闪而过。 纵使周身怒意森寒,仍旧伸手将她手反握住,语气淡淡,似生怕将她吓到,“别怕,今日只要本殿下在这,就没人能够动得了你。” 言罢,他凝着她,略显苦恼蹙眉。 她在这儿,若他大动干戈杀人,只怕会令她害怕。 罢了,若真打起来,让萧翎动手,他假意拦之便是。 “皇上,大储国难不成就是言而无信之国?呵,若真如此,便是本太子错看了大储。” 宫穆泽目光如炬,上前一步,冲着高位上久久未语的褚时行了一礼。 褚时眉间微蹙,欲要开口言之,却被褚仇赤朗声打断。 “哦?是吗?”褚仇赤笑意浅浅,语气桀骜的令人心颤,“那便请汉宫国太子早日折返,莫等我大储国铁骑踏入汉宫国,可就来不及了。” 说着,凝着宫穆泽,唇角的笑意愈加冷寂,“也不知,若被国主知晓,此事战争之源是这等小事,会不会一怒之下,废了某人的太子之位呢?” 沈稚枝现在的心情如过山车似的起起伏伏,一刻不得安宁。 她还没完成任务回家呢,这打起来,万一哪个主角团的人在战争中嘎了,她还完成个屁任务啊? “你!”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顿时让宫穆泽憋红了脸。 虽说大储国和汉宫国两国并列,可若真发起战争,必定是两败俱伤。 再退一步来说,他今日来此,便是奉父皇之命与大储国结交友好,毕竟他早听闻,这三殿下和二殿下一人财力,一人武力。 大储日益壮大,他这储君之位还未坐稳,若在这个节骨眼发生了这种战争之事,必定会惹怒父皇,废了他这太子。 思及此处,宫穆泽总算冷静了些,强忍不悦,弯起唇角恭敬道: “二殿下此话言重,赌约之事是大储应允,本宫不过是想让大储履行承诺,若二殿下不愿,那便算了,本宫也只是怕此事传出,于大储国不利罢了。” 说着,眸光扫了眼他身旁的沈稚枝,语气淡淡,“毕竟,为了一个庶女罢了,此事,不值当。” 见他服软,褚仇赤冷哼一声,拉着沈稚枝的手便要离宴。 他压根不在乎大储国会遭谁非论,这些都与他无关,他有自保能力,即便这大储灭国,他也无所谓。 只是他们对沈稚枝的这般羞辱,他断不会放过。 待这宫穆泽回汉宫国路上,他便雇几个死士伪装成山匪将这玩意半路拦截。能不能杀死是一回事,至少要让他受点伤,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比起褚仇赤的满不在乎,宫穆泽话音刚落,便有某爱国大臣陡然起身,义愤填膺道: “皇上,此赌约的确是大储先应允,当履行承诺,若不守约,他国该如何议论我国?” 众臣闻言,纷纷将视线落在褚仇赤身上,交头接耳,冷眼批判道: “是啊,为了一个庶女,害我大储国受人妄论,哪里值得?” “一个庶女罢了,引得两国交战,实在不合适啊。” “是啊是啊。” …… 第114章 第二轮。 听着这些议论,褚仇赤冷眼扫了一圈,手臂轻颤,显然已是生了杀意。 看来是他最近太过仁慈,才让这些个人敢这般质疑他的做法。 褚仇赤手臂欲抬,却被身旁之人摁住。 他诧异低眸,少女笑意浅浅,抬眸朝众人看去:“既是赌约,大储定是输得起,臣女跳就是。” 将士们对于沈稚枝来说,便是现实世界中的军人,为军人舞曲,又怎能算是羞辱? “沈稚枝!你……”褚仇赤目光一凛,将她的手紧握住,眸中赤红,“本殿下在这,你无需跳。” 他紧张不已,生怕她会觉得他护不住她。 沈稚枝踮起脚尖,反握住他的手,轻声至他耳畔笑道:“谢谢二殿下,我信二殿下能够护住我。可今日不需要二殿下出手,也请二殿下信我,今日这一舞,绝不会成为侮辱。” 她的声音清脆好听,夺目的笑容令他手掌微烫,竟缓缓抚去了他心中所有的不甘。 他垂眸,眼中的冷意刺骨,可于他嘴中说出,确是温柔缱绻,“这等屈辱,本殿下定会将其原路送还。” “臣女自是信二殿下的。”沈稚枝笑着颔首。 她步伐稳健朝前走去,轻步曼舞如燕子伏巢,莲步款款。 随着一曲响起,她身姿轻盈,舞步流畅,如蝴蝶般翩翩起舞。 那手臂轻柔舞动着,宛若蝴蝶翅膀般轻盈,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诗意,腰肢柔软扭转,展现出无与伦比的柔韧性。 每一个转身、每一个跳跃都充满了力量。 如此舞技引得众人瞠目结舌。 沈琴绶凝着略显讶异看着沈稚枝的褚图,愤愤咬牙,眼底迅速掠过一抹妒恨。 怎么可能!她自幼便在那破院落中,如何有学过这样的舞?分明以往所跳之舞都不及自己分毫。 可今日这曲舞蹈确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竟比常年学过舞技之人还要好上几分。 沈琴绶气得直颤,强忍住怒意,轻轻抚过褚图的手腕,笑意清浅,“三殿下,没想到三妹妹这舞姿这般动人。” 闻之,褚图才将神游的思绪压下,转眼看向沈琴绶,“阿绶的舞技比她精湛多了。” 看着褚图那温柔的眸子,沈琴绶心中的戾气这才微微敛下了几分。 至众人惊愕不已的神情之中,位于前方的少女一曲舞蹈终。 沈稚枝微微喘息站立。 还好在孤儿院时,曾有个古风舞蹈老师见她乖巧,收她为徒教过她几年舞蹈,才能让她不至于在这丢人。 “好!好!舞技精湛!好一个沈家三小姐!” 见这事落下帷幕,褚时对这沈稚枝的好感上了几分,带头鼓起掌来。 宫慕颜上前仰首,步履傲然,“沈三小姐此舞倒是舞得精彩,本公主替将士们谢过沈三小姐。” 言罢,她将那银票朝沈稚枝身上一甩,这番举动,即便是傻子都懂此意为何了。 这不就是当沈三小姐是烟花柳巷的舞女,舞完一曲,嫖客所施舍的银钱吗? 褚仇赤气得眼眶发红,恨不得招呼远处的暗卫搭弓,将其射杀,一了百了。 萧翎见自家主子周身泛着阴冷,立刻宽慰道:“二殿下,属下信沈三小姐定有妙计,二殿下也莫要冲动。” 褚仇赤阖眸,见那大殿中的少女身姿挺立,面对这般羞辱,并不恼,反倒笑容浅浅,伏地将那银两捡起,行了一礼。 她缓声道,“汉宫国的武将也罢,大储国的武将也罢,皆是保家卫国的好男儿,我们身处平和之中,在此饮酒作乐,他们以身躯守家卫国,却无人为他们舞一曲, 如此壮士,臣女为他们舞一曲又有何不可?何须慕颜公主这些银两?” 这般铿锵有力的发言引得众武将抬眼,眸中满是惊愕失色。 沈三小姐即便是庶女,也是丞相府之女,竟甘愿为他们献舞,还说出这般言语,着实让他们感激涕零。 张嘉礼静静凝着殿上一幕,眸底掠过些许笑意。 沈稚枝直起身板,至案桌旁斟了杯酒,高扬而起,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若无人为他们舞一曲,那今日这舞,便让臣女先舞了去,愿远在沙场还在誓死拼搏的武将们能够安全归家,凯旋归来!” 说罢,一饮而尽。 沈稚枝将这话说得荡气回肠,如此道明将士入战场后果的诗句引得武将们齐齐看来,眸中尽是钦佩之意。 她不过是个圈养闺中的女子,竟会作出如此绝佳的诗句?一字一句,正中他们心坎。 “好一个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 一道温润如玉声线缓缓传来,诸位抬头看去,便见张嘉礼一袭白袍如雪,伫立于旁,含笑出声: “沈姑娘这般为战士们着想,让在下都感动至极,若战士们知晓远在南礼月星城有人惦记他们,为他们舞这一曲,定会与在下一样感动。” 沈稚枝抬眼,知晓他是在替自己说话。 她噙着谢意看了眼张嘉礼,却见他笑意沛然,勾唇淡笑。 有一将军更是被这气氛所渲染,颤巍巍举起杯盅,眼噙热泪,“沈三小姐,老臣替那些将士们谢今日这一曲,谢沈三小姐!” 守在殿内的武将同样语气激动,高声道: “谢沈三小姐!谢沈三小姐!” 一声声谢意近乎要将这大殿都掀了去。 沈稚枝看着手中捡起的银两,缓步上前到宫慕颜身边,“此舞既是为了将士们而舞,那这钱,便还给慕颜公主了。” 宫慕颜面部猛抽,万万想不到本是想看她笑话,如今却令她深受众将士们爱戴,所有风采都被她勾了去。 她欲要将那银两收回,沈稚枝却恰好松手,银两尽数落地。 沈稚枝勾唇,故作讶异道:“手滑了,便烦请慕颜公主将其捡起了。” 宫慕颜咬牙,狠狠瞪着她,却不敢拿她如何,只得忍气吞声差人将那银两捡起。 褚仇赤眸光锃亮,凝着少女缓步走来,仰首间满是笑意,轻声对他道:“二殿下,我表现不错吧?” 他宠溺低头,扬唇,学着她轻声道:“嗯,很好,很好。” 言罢,他陡然抬眼,眼底的宠溺早已消散殆尽,眸光尽是冷厉。 “第一轮比试既已结束,那这第二轮比试,便由本殿下来。” 第115章 比试开始 宫穆泽见自家皇妹偷鸡不成蚀把米本就怒意横生,现如今褚仇赤主动迎战,自己自然想要给他点教训,将方才的颜面赚足回来。 “既如此,那便来最后一轮,由本宫同二殿下比试。” 宫穆泽一抖袖袍,将手一伸,宫国侍卫立刻恭敬递上弓箭。 褚仇赤凤眼微挑,顺手将萧翎递上的弓箭执起,“赌注,便如原来一样。” 宫穆泽唇角斜勾,巴不得与方才赌注一样,才好在比试结束时,好好羞辱他一番。 两人在殿中站稳,宫穆泽指着前方的箭靶,勾起的唇角含着讥诮,“既如此,本轮双方各执三箭,想必这正中十环对于二殿下而言如探囊取物,所以如何取胜,便看看谁能将这箭,以最难之法正中红心。” “甚好。” 褚仇赤拉着弓弦,语气寡淡,似乎对于此番赌注早已带着十足的把握,又或者早已预料到了结局。 见两人相对而立,沈稚枝眸光锃亮,而他们二人皆是弓箭领域的高手,这场比试必将精彩纷呈。 “二殿下,二殿下。”沈稚枝使劲朝着褚仇赤招了招手,眼梢漾起笑意,“二殿下必胜。” 褚仇赤凝着她笑盈盈的面容,腼腆低眸。 唇角漾起的笑容带着点点不好意思,随后抬眼偏头朝她一笑,俊朗的侧颜引得一众贵女脸红发烫。 褚仇赤稳如泰山地站立着,手中的弓箭宛如他身体的一部分,他轻轻搭箭上弦,一双凤眼专注而锐利,似乎如此便能够穿透目标。 继而,两人同时出松开弓。 箭矢如闪电般疾驰而去,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完美弧线,精准地命中靶心,甚至穿透了厚厚的靶子。 “宫国太子,十环。大储殿下,十环。” 尖锐叫喊声响起,众臣惊叹不止,皆是屏息凝神,被这精彩绝伦的一幕所震撼。 宫穆泽侧目凝着他,勾唇,“这第一箭不过练手。二殿下,第二箭,本宫可不让了。” 褚仇赤无声冷笑,神情淡漠如霜,疏离孤傲。 随后,讥诮之色浮于表面:“太子若是输了,可莫要哭鼻子啊。” 宫穆泽冷哼一声,掠过他跟身侧的侍卫低语几句,便见那侍卫拿出一枚铜钱,朝箭靶走去。 至褚仇赤身侧,宫穆泽略显娇小,可那动作却异常灵活。 众人还在疑惑之际,却见他身形一闪,瞬间张弓搭箭,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随着侍卫扬手一掷,那枚铜钱朝上而去,宫穆泽箭矢如风飞出! 而后,精准将箭矢穿过铜钱眼,稳稳扎在箭靶的红心上,动作游刃有余,精准而充满力量。 “宫国太子!一铜钱!十环!” 随着这声吆喝,众臣瞪大了眼,满眼不可置信。 正中红心简单,可若穿过铜钱眼,还能中十环,那这的确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存在。 宫穆泽自然而然的享受着周围传来的唏嘘声,桀骜不可一世的仰着脑袋,“二殿下,请。” 比起其他人的惊愕,褚仇赤显得格外不屑。 他侧过脸,瞟了眼萧翎,萧翎立刻会意,至怀中掏出三枚铜板往箭靶一站。 褚仇赤黑眸微眯,眼神中含着探究意味,随着一声铜钱叮咛响,其手中箭矢陡然出击。 嗖——! 破空之音响彻,那箭矢飞出,穿过三个铜钱眼,稳扎在前方的箭靶红心上。 “大储殿下,三铜钱,十环。” 这声响过,褚仇赤缓慢掀起眼皮,望向宫穆泽,挑衅意味十足,“太子,一枚铜钱眼,你是在小孩子过家家么?” 不加掩饰的侮辱使得宫穆泽气得直攥拳,这铜钱眼穿透向来是他的得意之学,没想到如今却被褚仇赤这般羞辱,实在令他气急。 宫穆泽自是能用三枚铜钱的,可他方才太过自信,觉得仅一枚便能将这些大储之人震撼。 如今三枚铜钱已被这褚仇赤所射穿,他自然不能再用三枚,最少也要再加两枚。 五枚铜钱于他而言有些挑战,他曾试过,十次也仅三次能够将五枚铜板一齐射穿,可却中不得那红心,能中个九环已是最佳。 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宫穆泽咬咬牙,只得将那铜钱加上两枚。 他屏住呼吸,眸光坚定凝着不远处的箭靶,袖袍倏动,猛然抬眼间,箭矢朝前而去! 嗖——! 箭矢穿过五枚铜钱眼,扎于箭靶之上。 “宫国太子!五枚铜钱!九环!” 如此已是超强发挥。 宫穆泽听着远处的通报声抚了把汗水,敛下胸腔狂跳不已的心脏后,极为得意得朝褚仇赤看去。 “二殿下,本宫箭术还不精湛,九环罢了,该你了。” 宫穆泽语气虽是谦逊,可眼中的讥诮,几乎要溢出来。 褚仇赤凤眸微眯,缓步朝前走去。 他手持强弓,眼神专注而坚定,欣长身躯微微后仰,拉满弓弦,仿佛将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在了这一刻。 随后,那箭头闪烁着寒光,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空,带着破风之声,急速飞向目标。 在众人惊愕的神情中,那箭矢穿过铜钱,准确地射中了远处的靶心,深深嵌入其中。 沈稚枝不由得转眸看向褚仇赤。 他仍旧握着弓箭,眸中冷厉,其动作流畅自然,一气呵成。仿若天生与弓箭融为一体,每一次射击都是那么精准而致命。 “大储殿下!五枚铜钱!十环!” 尖细声响过,殿内大臣倒吸一口冷气,随之而来的,便是掌声响彻大殿。 宫穆泽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极为不可置信的上前两步朝前方看去,那箭矢上的铜钱还在旋转,似在诉说着执箭者的技艺高超。 无需言语,胜负已定。 他输了。 “哈哈哈!好啊!好啊!好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赛!老二,父皇真是大开眼界啊!” 褚时坐于高位,见褚仇赤箭术如此卓越,竟将素来以箭术超群的汉宫国打得这般落花流水,不由得朗声笑道。 旁侧的明皇后也只得扯着僵硬笑意,附和点头。 宫穆泽纵使再气不过,仍然谦逊退至旁侧,硬着头皮道:“二殿下箭术卓越,本宫还需多练。” 第116章 舞一曲 不过是客套之话,却惹来褚仇赤一本正经附和道:“太子有这等自知之明自然是好的。” 宫穆泽脸上更是黑了几分。 “既如此,那便请汉宫国实现赌约了。”褚仇赤将弓箭放置一旁,凤眸轻佻,语气噙着冷意。 宫穆泽浑身一颤,似感知到不对劲,却只能抬眼,“二殿下请说。” 褚仇赤喉间发出低低冷笑,其音调在殿内异常诡异,惊的众臣不敢再言语。 褚仇赤敛下眸光,亦步亦趋走到案桌,微拢袖袍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抿了口醇厚酒酿。 而后,在众人静待的目光中,抬眼。 凤眸如刀剜去,凝着前方落座桌案心中忐忑的宫慕颜,朱唇轻启: “舞一曲。” 清冷倨傲之音响彻殿中,犹如万千冰雪即将融化之际,寒冷到令人产生刺骨之意。 众臣总算明白,二殿下这是要为方才的沈三小姐一雪前耻啊。 宫穆泽见此话并不是对他说的,顿时松了口气。 “什,什么?!” 宫慕颜眼含诧异,猛的抬眼看去,眸中除了愕然,还有滔天怒意,和被羞辱后的羞愤不堪。 她堂堂一国公主,在此献舞? 如何可能?! “舞一曲,为我大储之国,舞一曲。”褚仇赤凤眼紧眯,重复道。 宫慕颜脸色一变,她身为汉宫国的公主,在大储国的宫宴上献舞,这是何等的羞辱?! 她噙泪,咬唇倔强看向褚仇赤,“二殿下,日后本公主与你联姻,你竟这般对待未来的王妃么?” 不提联姻一事还好,一提此事,褚仇赤眸光变的愈加冷厉,他语气微沉,“本殿下所言很难理解么?舞一曲如何了?她可为将士而舞,你为何不愿为我大储国一舞?怎么?汉宫国公主这般,是看不起我大储国么?” 一字一句,句句不离沈稚枝,这复仇之意昭然若揭。 宫慕颜眼中的妒火几乎要熊熊燃起,她抬眸,恶狠狠瞪着沈稚枝,咬住下唇。 迎上她的目光,沈稚枝含笑斟酒,学着褚仇赤的样子,冲她虚扶敬酒,无声道: 有劳献舞,公主。 宫慕颜气得跳脚,险些难以维持原本落落大方的面目。 可这赌约早已应下,大储守约,她汉宫国自然也不能毁约,这一舞,她今日就算为了汉宫国名声,也当舞一曲。 无可奈何,宫慕颜只得咬牙,携着恨意踱步上前至殿中翩然起舞。 只是那舞姿因羞愤而僵硬无比,看得一众贵女们嘲笑连连。 “哈,还汉宫国公主呢,这等舞姿,怕是比不上我大储舞女丝毫。” “就是啊,跳得这般僵硬,汉宫国是未曾教过公主舞技吗?” “哈哈哈——!” ……… 声声嘲笑刺耳不已,不断钻进宫慕颜耳中,令她更是气到浑身发颤。 随着旋转之姿,她身子一个不稳,重重跌倒于地,引起一阵窃窃私语,讽刺笑声。 宫慕颜屈辱的攥紧拳头,眼含热泪抬眼,直直看向案桌旁支着下颌冷冷睨她的褚仇赤,试图用这般可怜的模样得到他的心软。 她自幼受到宠爱,又如何能够接受在一个男子面前屡屡碰壁?现如今就算他不接受她又如何? 她宫慕颜想要的瓜,即便不甜,她也要拧下来蘸糖吃! 只因为那个瓜,她早已告诉所有人,她要将其采下,就不能允许它出现任何变故! 褚仇赤勾着冷笑,掀起袍角,朝着宫慕颜缓缓走去。 宫慕颜抬眼,便见其逆光而来,身姿修长,俊朗面容仍是那倨傲的模样,凤眼狭长,满是轻蔑。 他至她面前停下,不动了。 “二,二殿下。”宫慕颜抬眼,尽可能使自己眸中的泪意闪闪。 既然硬得不吃,偶尔她也应当施点软的,毕竟男子嘛,都吃这套。 宫慕颜还在想入非非之际,却见褚仇赤凤眼一凛,袖子一扬,静谧的殿中响起‘丁零当啷’的响声。 一直注意褚仇赤动向,生怕他出手伤人的沈稚枝最先惊愕得瞪大了眼。 数十个铜板被褚仇赤掷起,抛洒在宫慕颜所倒之地,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是的,没看错,那并非银两,而是铜板。 宫慕颜惊愕失色,一双美眸如受了什么惊吓般蓦然瞪大,咬唇嗫嚅了许久,才颤抖着唇问道:“二殿下,你这是何意?!” “赏你了。” 寥寥三字,让倒地的宫慕颜和坐在桌案旁的宫穆泽皆是沉下了脸。 褚仇赤并不在意,掸了掸肩膀并不存在的灰尘,眼底讥诮之意丝毫不加掩饰,“这一舞,不堪入目,十个铜板,已是最多。” 宫穆泽再也忍无可忍,虽次赌约是他汉宫国所输,可这一连串的羞辱,若传出去,他这汉宫国还如何能与大储称什并列大国? 思及此处,他起身行至殿前,将地上的宫慕颜拉起,“二殿下如此羞辱我七皇妹,未免太过分了!” “羞辱?”褚仇赤冷笑连连,“原来你们汉宫国知晓此行为是羞辱,那为何你们能够羞辱她,本殿下就羞辱不得你们?” “她不过是个庶女!与本宫的七皇妹有何能比?”宫穆泽被气得失去理智,开始口不择言,“为了区区庶女这般待本宫的七皇妹,如此,你将汉宫国置于何地?!” “若她并非是丞相府家的庶女呢?” 褚仇赤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双眼噙着刺骨杀意,直直望向前方的两人。 他眸中闪着细碎光点,转首看向案桌前笑意浅浅的沈稚枝,身形微顿。 而后,在众人疑惑的视线中,褚仇赤神情微舒,嘴角浮起微不可察的笑意,接下来的一语,更是令全场皆惊! “若她,是本殿下赤王府未来的王妃呢?那你这般羞辱她,又将我大储国置于何地?” 吃着鸡腿的沈稚枝,手中鸡腿瞬息滑落。 卧槽卧槽!他娘个嘞!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什么玩意! 旁侧的萧翎眼疾手快,讨好至极的将掉在案桌的鸡腿重新塞进她嘴里。 哈哈哈,他就知道,他讨好对了! 风首领哭晕,愤愤不平,暗戳戳瞪了眼沈琴绶的后脑勺。 离三殿下远点!啊啊啊! 三人各怀心事,一人欣喜若狂,两人‘内牛满面’ 第117章 闹剧结束。 褚仇赤此言一出,殿中所有人神色各异。 沈琴绶咬牙,袖中的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二殿下此言,便是宣告这沈稚枝是他的人,他人若敢在对她不敬,便是对这大储不敬,对他赤王府不敬。 这等荣誉,她沈稚枝何德何能? 褚时位于高位,浑浊的眸子掠过些许清明,唇角绽出抹笑意。 这沈家庶女,倒是有些意思。 遂,执起桌案上的杯盅,将里头的酒一饮而尽。 沈朝被褚仇赤这语吓得惊愕失色,抬眼间便见张嘉礼眸中泛着不明情绪,静默凝着殿中一幕。 沈朝生怕褚仇赤这一言会将他心中认定的妹夫遣跑,急忙道:“张大人,这二殿下之言不过是玩笑,你权当不知便是。” 张嘉礼收回目光,凝了眼身侧恨不得冲上去将其大卸八块的沈朝,勾唇一笑,“沈将军莫要气恼,二殿下许只是想替沈姑娘讨个公道。” 说罢,张嘉礼再次转头看向褚仇赤,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所言极是,所言极是。”沈朝见他这般说,眉眼一弯,“只是替枝枝讨个公道罢了,他们两人可并非有何关系,张大人莫要误会了便是。” “自然。”张嘉礼颔首轻笑。 “丞相,好福气啊,贵府两位千金都要成为王妃了。”坐在沈宏盛身边的大臣讨好地替其将案桌上的酒盅斟满酒。 另外个大臣嘴角更是挂着谄媚的笑容,眼中闪烁着羡慕之色,“看这沈家三小姐,可是深受那二殿下宠爱,不顾汉宫国颜面,屡次冲撞。” 沈宏盛同样被眼前一幕和二殿下所言惊的目呆口咂。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向来厌弃的女儿,如今竟能叫这二殿下这般明面维护,甚至不惜与汉宫国交恶。 可想而知,二殿下对这沈稚枝显然是上了心,甚至已经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而这一切,都让沈宏盛感到震惊和意外。 相对于众人的惊讶,宫慕颜只感觉耻辱感极重。 她堂堂汉宫国公主屡次示好,这褚仇赤却仍是不理不睬,甚至于还在她面前当众维护别的女子,这叫她如何能够甘心? “皇上,慕颜父皇所呈上的信笺,不知皇上可曾见过?”宫慕颜咬牙,不甘抬眼询问。 褚时撂下杯盅,眼中掠过星点,却极好的掩下。 “汉宫国国主信笺,朕自是见过的。朕膝下诸多皇子,可唯有老二老三,朕早已答应他们二人正妃由他们自行选择,君无戏言,朕也不能做个言而无信之人啊。” 宫慕颜眸光一震,心底泛着不安,她沉声开口,“皇上此言为何意?” “若慕颜公主不介意,便另择一位皇子,朕定送上十里红妆,让慕颜公主风光出嫁。” 褚时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地刺入宫慕颜的心口。 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褚时,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褚时已将这话说得十分委婉了,但宫慕颜还是感受到了其中的决绝之意。 若她再执意为之,非要缠着二殿下,岂不显得她这一国公主太过卑微? 万般不甘心,此刻也只能将其吞下,宫慕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然后行了一礼,“是,慕颜知晓。” 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正翻涌着无尽的愤怒和不甘。 “哈哈,联姻也罢,不联姻也罢,汉宫与大储的情谊永在,朕敬其一杯。”眼见气氛愈加尴尬,褚时即刻举起杯盅,置于半空。 “皇上英明!” 众臣纷纷附和,举杯庆和。 丝竹乐耳之音缓缓传出,殿内似早忘了方才的动魄惊心,皆饮酒作乐。 褚仇赤冷嗤一声,斜瞥着宫穆泽,不屑勾唇,随后挺直腰板,闲庭信步般朝案桌走去。 倨傲的视线对上少女那双惊愕的眸光后,顿时身形一僵,如玉耳垂泛上红晕,哪还有方才那高傲无比的模样? 他垂着眼,轻咳一声,落座。 沈稚枝将那掉下案桌的鸡腿吐出,感觉自己被劈得外焦里嫩,“二殿下,你方才说什么我,我是——” 萧翎咧着个嘴,那姨母笑就差要咧到耳后去了。 他得意的抬眼,望向那咬着帕子,泪眼朦胧的风首领,挑眉一笑,无声道: 你们殿下没希望咯~沈三小姐不要三殿下咯~ 风首领气得将帕子往下一拉,活生生将那帕子咬成两瓣,再低眸看向那正朝沈琴绶碗里夹肉的褚图,更是恼得抓狂到把帕子塞进嘴里狠狠嚼了口。 还夹菜呢,再这样下去,沈三小姐若真被二殿下抢了去,有三殿下后悔的。 萧翎无语看着风首领的迷之操作,这傻大个真疯了? 听着少女震惊不已的询问,褚仇赤面容愈加红润,猛的抬眼打断:“你莫要多心,本殿下方才不过是看不惯,你便当本殿下的挡箭牌,替本殿下退了这婚。” 还在朝风首领得意炫耀的萧翎面色一僵。 不是,他都准备宫宴结束后替小世子制作把木剑,教他习剑,怎二殿下又来这么一出。 方才二殿下在殿中那霸气侧漏的模样呢?怎见到沈三小姐就又成这娇羞的小媳妇样子? 风首领侧耳,将不远处的一幕尽数收尽耳中,遂,将那口中的帕子吐出,嬉皮笑脸得朝萧翎无声道: 呦呦呦~某人得如意算盘打空咯~ 萧翎:…… 沈稚枝嘴角猛的一抽。 这家伙真够可以的,自己倒是摆脱婚约了,害她在这里忍受一堆贵女的死亡目光,还有殿内大臣看猴似的视线。 沈稚枝愤愤将桌案上的鸡腿重新捡起,刚准备将其塞进嘴里,就被褚仇赤一把夺了过去。 她眼含讶异抬眸,却见他慢条斯理的将自己盘中的鸡腿递过来。 “脏了。” 轻轻一语,让沈稚枝不由得垂眼看向他骨节分明的手。 那鸡腿在他手中泛着诱人的光泽,她不由咽了口唾沫,一时间不知吸引人的是那手,还是那鸡腿。 第118章 送去大理? 褚仇赤晃了晃鸡腿,语气噙着别扭至极,“怎么?要本殿下喂到你嘴边去?” “啊?不用不用!”她略带尴尬的将鸡腿接过,故作无事道:“看在二殿下舍爱将鸡腿赠臣女的份上,臣女便不跟二殿下计较挡箭牌之事了。” 褚仇赤手指轻颤,“本殿下也并非是因为此——” 眼见那话即将脱口而出,可当少女咬着鸡腿眸光闪着狐疑朝他看去时,却还是让他将剩余的话咽下。 他红了耳,将那双总能害他心猿意马的美眸用手挡住,往后推去,“继续吃你的。” 沈稚枝满头问号,“臣女一直在吃啊,倒是二殿下,方才你还想说什么来着?臣女没听清。” 褚仇赤被这一语问的开始自我生闷气,憋了良久,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闷闷回了声,“没什么。” “哦。” 沈稚枝没太理会,应了声后继续赏着琴声啃着鸡腿。 宫慕颜看着正前方两人那亲昵举止,恍若无人的模样,气得发颤,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笑意。 她只得推搡了下宫穆泽的臂膀,低低道:“皇兄,慕颜先出透透气。” 宫穆泽若有所思凝了眼前方,心中了然,拍了拍她的手,故作关心道:“莫要走太远,迷了路。” “嗯,慕颜知道。” 宫慕颜躬身朝殿外走去。 沈琴绶朝那道远去的倩影一瞥,唇角笑意渐渐漾起。 她拽了拽褚图的衣袖,语气柔软至极,“三殿下,阿绶先去殿外透透气,一会便回来。” “本王陪你一起?”褚图欲要起身。 “不用了,阿绶自己去便是,不会去太久的。” 沈琴绶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轻拍了下,而后起身款款离去。 殿中角落,张嘉礼轻抿了口杯盅酒,眸光微沉,看向那一前一后走出去的两人,笑意微漾。 ——— 殿外,宫慕颜再也难以维持面上的善意,一拂袖子,恶狠狠将那园中的君子兰挥落。 “该死!这般羞辱本宫!该死!真该死!” 气愤的咆哮声响彻静谧夜空,以至于宫慕颜并未察觉身后正有道身影缓缓逼近。 待她出完气,那园中的君子兰早已被摧残的不堪入目,满地散落的花瓣,无一不在揭露着始作俑者怒意有多大。 “公主殿下何须发如此大的火?” 身后,一道柔和之音脆生生响起,惊得宫慕颜身形猛颤,眸中噙着杀意看去。 暗处,一人缓慢走来,鹅绒色轻纱随风而舞动,芙蓉之面,杨柳之腰,朱唇微漾,透着端庄贤淑。 “你又是何人?” 面对宫慕颜的质问,沈琴绶并未恼怒,她笑意清浅,步履款款向前,“臣女沈琴绶,是丞相府嫡女。” 丞相府? 现在她听到丞相府三字便恼火,区区一个丞相府庶女,竟害她受了这辈子从未受到的耻辱,偏生还有个二殿下那般相护,害她只得忍气吞声。 宫慕颜蹙眉,头颅轻扬,其语气桀骜,“怎么?你想来寻本宫,替你那庶妹讨回公道?” “公主误会了。” 沈琴绶急忙解释,即后上前,美眸中森寒一片,“慕颜公主误会了,那庶女不过是个妾室之女,却仗着二殿下宠爱胡作非为,就连臣女都深受其害,臣女自是站在公主这头的。” “哦?”宫慕颜细长眼眸微挑。 “二殿下不过是一时受她蒙蔽,待他清醒,便知谁才有资格坐上那二王妃之位。”沈琴绶语气柔和,可那眸中溢出的冷厉却溶于月色之中,似比这无垠的夜还要冷上几分。 宫慕颜微怔,定定的看着眼前虽柔,却颇有心机的女子,似在她眼中寻到了自己的模样。 良久,宫慕颜陡然笑出声,“你倒是个说话伶俐的,那不妨你说说,此事该如何解决?” 沈琴绶闻之,笑意跃然于脸上。 “无需脏了公主的手。”沈琴绶低低笑道,“臣女不过是想告知公主,明日三殿下便会将其送出城外,一路往大理而去,如此她便再也不会回来了,公主只需在此多待几日,定会让二殿下改变心意。” “明日,她会被送往大理?”宫慕颜眼底戾气一闪而过,抬眼定定询问,似要将此事询问透彻。 “是,明日三殿下便会将她送往大理,从此再也不会回这南礼月星城了。” 沈琴绶低首,故作谦逊答道,却很好的掩住了唇下那抹冷笑。 本想雇几个人将那沈稚枝半路截杀,但如今若有这宫慕颜相助,她还需要去趟这趟浑水么? 只要告知宫慕颜,以她今日所受的屈辱,定会叫沈稚枝一五一十偿还。 果然,宫慕颜得到这声肯定,眼底冷意近乎含冰,“呵,大理?大理好啊,那便叫她那尸首,永埋于大理好了。” 沈琴绶眼底闪过一丝快意,但仅片刻,便稍瞬即逝。 她惊恐地抬眼,似不敢置信后退一步,“慕颜公主,沈稚枝既已要送去大理,也无需再如此行事吧?” 宫慕颜极其不满凝她一眼,眸中满是讥诮,“那又如何?难保日后二殿下不会寻去大理,若真被他找到,岂不是功亏一篑?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她……” 后面之语,即便不说,也心知肚明。 沈琴绶状似愕然,犹豫不止,“可——” “够了。”宫慕颜蹙眉,不耐烦的睨她一眼。 亏她还以为这沈琴绶与她一样,看来这人不过是空有心机,却无半点胆量,畏畏缩缩,难怪连个庶女都搞不定。 “此事由本宫来做便是,你只管闭上你的嘴,莫要透露半分,不然本宫定然不会放过你!”宫慕颜声音冷厉,含着警告意味。 沈琴绶低垂下眼,应了声,“是。” 宫慕颜心情颇好转身朝宫宴方向走去。 她未曾注意的是,身后那垂眸不语的沈琴绶在抬头之际,嘴角带着笑意。 眼梢弯弯,那一幕分明是美不胜收,可在这夜色之中,却不知为何,透着股令人畏惧的寒意。 如蛰伏已久的野兽,露出那充满锐利的獠牙。 沈稚枝这下,非死不可。 第119章 宫宴结束。 宫宴刚一结束,沈稚枝便长舒口气,在众臣和贵女打量的视线中迅速溜出殿外。 一行人行至殿外,便见萧翎牵了匹白马缓缓走来,神色带着些许笑意,“二殿下,马车也不知被何人牵错了,属下去马厮牵了匹马。” 褚仇赤眉间紧蹙,“放肆!本殿下的马车有何人胆敢……” “咳咳咳!” 不等褚仇赤说完,萧翎疯狂咳嗽打断其接下来的话语,朝着褚仇赤一个劲挤眉弄眼。 在这宫中,有谁敢动二殿下的马车?他此举不过是想让自家殿下同沈三小姐能够共乘一匹马,回丞相府途中赏月畅聊。 见萧翎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褚仇赤陡然开窍,话语瞬息转了个弯。 “咳,牵错了便牵错了罢。”他耳尖微红,抬眼瞟向满脸问号的沈稚枝,“走吧,本殿下送你回去。” 沈稚枝刚要开口,远远蓦然传来风首领一声高呼。 “诶呀,萧护卫,马车都还未牵,怎就跑了?” 闻言,萧翎面部剧烈抽搐,猛地转身看去。 不远处,风首领左手牵着褚图的金丝楠木马车,右手牵着褚仇赤的檀木马车,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匆匆走来。 行至萧翎面前,将缰绳递去刹那,风首领瞥向他身侧的骏马,故作讶异道:“萧护卫,你怎将尚书大人的爱马牵来了?那尚书大人可是找的发急,还是快些还回去吧。” 说罢,得意的挑了挑眉。 这夜深人静之际,这萧翎还妄想让二殿下与沈三小姐共乘一匹马?想的倒是挺美。 三殿下识人不清也就罢了,他受屏贵妃恩,定要让三殿下觅得良缘,现在沈三小姐便是他心中最好的三王妃人选。 一个三殿下,一个沈三小姐,称呼都如此相似,简直是天赐良缘啊。 比起风首领的得意洋洋,萧翎听闻瞳色瞬间冷下,极其不满瞪向他,“风首领这般爱多管闲事,可莫要哪日行于市肆中,遭人截杀。” 这风首领还想坏他好事?日后非得寻个时间与他切磋一番。 风首领假意瑟缩了下,继而瘪声瘪气道:“哟哟哟,沈三小姐还在此处,萧护卫这般说的倒是让属下怕极了,真不知会不会哪日一气之下,将沈三小姐伤了去。” 莫名被戳到的沈稚枝眸光一顿,眼含诧异看去。 见状,萧翎即刻抬眼,神色紧张,“沈三小姐大可放心,萧翎绝非轻易伤人之徒,都是这人胡说八道。” 沈稚枝打了个哈哈,敷衍摆摆手,“当然了,当然了。” “将马车牵过来。”褚图刚出殿门,便招呼着风首领。 风首领应了声,迅速将马车缰绳塞进萧翎手中,不顾萧翎那恨不得在他身上穿个洞的模样,得意忘形朝褚图走去。 “咳。”褚仇赤摸摸鼻子,转眼,黑目灼灼凝着身侧的沈稚枝,“你,想乘马车,还是乘这匹马?” 萧翎姨母笑再次跃然于脸上。 无所谓,总之孤男寡女只要共处一块,总能擦出火花。 若再有人敢打搅了二殿下的好事,他萧翎定不会放过,为了殿下可歌可泣的爱情,他拼了!, “不劳二殿下相送,舍妹自有沈朝相送。” 萧翎这头还未畅想完毕,身后便传来一声厉喝,急促走来的沈朝强行挤进两人中间。 萧翎:…… 二殿下,恕萧翎无能,这个没办法,真得放过。 视线被沈朝的俊脸遮挡,褚仇赤眸中噙上不悦,“沈将军莫要客气,本殿下不过顺路罢了。” 沈朝与之拉开距离,黑眸闪着点点星光,口吻坚决,“据沈朝所知,丞相府与赤王府方向完全相反,并不顺路。” “本殿下说顺路,那便是顺路。”褚仇赤唇边泛起冷意,语气携着不可置喙的态度。 两双眸子在空中交织,仿若视线中噙着电流,滋滋作响。 “别吵了别吵了!” 眼见两人之间的战火就要燃起,沈稚枝急忙凑到他们中间,将他们的距离隔绝开来。 岂料,两只手臂同时被双方拽住。 沈朝蹙眉,斜眼觑着褚仇赤,将呆住的沈稚枝往他身侧拉去,“枝枝,随兄长回去。” 虽然今日在殿中,二殿下如此护着三妹,令他有些动容。 可三妹生性单纯,皇宫总归来说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二殿下未有争储君之举,这储君之位若是落到他人头上,定会惹一身腥,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即便皇上宠爱,他坐上了储君之位,日后登基成王。可那后宫佳丽三千,君王的宠爱又能维持多久呢? 不过是过往云烟,总会消散殆尽。 “怎么?本殿下就能将她丢了去?”褚仇赤不甘示弱,手腕下了些力道,将其朝他身边拽去。 沈朝眸光敛下,怒意森寒,“劳烦二殿下自重,舍妹还未出阁,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有失体统。” 褚仇赤冷笑一声,“今日宫宴之上,本殿下心迹以表,沈将军如今在此说什么有失体统,倒是晚了些。” “你!”沈朝气得头顶冒烟。 都说这二殿下清冷倨傲,心狠手辣,目前多清冷多心狠他倒是未能看出来,不过这不要脸的模样,倒是一目了然。 果然是个登徒子! 沈稚枝夹在两人中间,熟悉的一幕让她不禁抽了抽嘴角。 这两人还真是一碰上面就互掐,看来下次不能再让他们撞一块去。 沈稚枝叹口气,转眼间笑意浅浅看向旁侧的褚仇赤,“二殿下,夜色已晚,我同兄长回去便是。” 褚仇赤眉眼一颤,手腕的力道更深了些,抿唇不愿松开。 他不顾沈朝得意的表情,语气沉沉,薄唇抿了又抿,带着些许不甘,“本殿下,也可送你回去。” 沈稚枝凝着褚仇赤那漆黑浓郁的黑眸,知晓褚仇赤向来吃软不吃硬。 她唇边漾起抹笑意,挣开沈朝握住的手腕,顺手理了理褚仇赤微卷的袖袍,笑道:“今日二殿下与汉宫国太子比试已然累了,便早些回府中休息。” 褚仇赤眸中的阴霾消散了些,凝着她替他整理袖袍的模样,俊脸腾得红到了耳根。 记忆中,父皇上早朝之时,母妃也总会那般替其整理龙袍,言语之中满是关怀,让他莫要太过操劳国事。 恍惚间,他竟觉得他就像是那即将出门劳作的丈夫,而她,则是守在家中的妻子。 第120章 可是为心中人所创。 褚仇赤低眸望着沈稚枝那双漾着水汽的美眸,面色愈加红润了些,空气骤然沸腾,周身火热的似要将人理智融化。 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缓慢俯下身,喉间嗓音低沉,“好,听你的,本殿下早些休息。” 说罢,脚步略带仓促离去。 萧翎忙追上去。 “二殿下,等等属下!” “诶!二殿下!那是别人的马车!您的马车在这儿!” …… 沈稚枝见褚仇赤那略带慌乱的脚步,不由噗嗤笑出声。 小说诚不欺我,治愈反派的最佳疗法便是要软下性子来。 沈朝在旁侧看着这一幕,气得牙根痒痒,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她的臂腕,“枝枝,你可莫要被这登徒子拐了去。” “哎呀,大哥。”沈稚枝含笑将沈朝的手腕环住,微扬起脑袋笑道:“你莫要一言不合便与二殿下这般争执,二殿下惯爱嘴硬心软,明面上虽看着倨傲吓人,实际上就是个小孩罢了。” 沈朝听着自家妹妹对褚仇赤的评价,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小孩?!” 谁家小孩报出名讳能令南礼月星城方圆百里之人瑟瑟发抖啊?也不知这登徒子在三妹面前是如何装的,竟叫三妹对他产生这样的错觉。 “沈将军?沈姑娘?” 沈朝还想细细教育一番,身后传来道温润之音,为这静寂之夜平添暖意。 沈稚枝眼睛骤亮,陡然转眼看去,“张大人!” 张嘉礼不紧不慢走来,朝着她微微一笑,缓缓颔首,“在下方有事在殿中耽搁,想不到沈将军和沈姑娘也还未离去。” “张大人总是这般忙碌,也要适当休息才是。”沈朝眸中噙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这在南礼月星城之中最能配得上三妹的,只怕便是这谦谦公子了。 张嘉礼微微俯身,眉眼带着淡淡笑意,“沈将军所言,嘉礼牢记。” 素袍整洁,流月洒下,那伫立于殿前的少年彬彬有礼,举止规矩,比起那登徒子不知好了几倍。 沈朝越看越是欢喜,视线不经意转向自家三妹身上,唇角微勾。 那便让他这大哥帮一把吧! “哎呀!瞧我,突然想到有一事。”沈朝眼珠一转,惊慌失措往台阶跑下,还不忘转身朝愣在原地的两人挥手,“张大人,天色已晚,舍妹便拜托张大人送回府中了。” 言罢,也不等两人回应,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沈稚枝望着那在夜色中逐渐隐去的马车,嘴角猛抽,仰头望天,恨不得竖中指。 不是,大哥,有事归有事,你他奶奶的,好歹把马车留下吧? 沈稚枝腹诽完毕,只得无奈转眼看向张嘉礼,“张大人一日操劳,稚枝自己回去便是,不劳烦张大人了。” 自打穿书以来,张嘉礼都快成她专属滴滴司机了,总是他护着她回府,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再叫他相送了,万一男神因此嫌她事多怎么办? 然而跟前之人似乎并未因这请求感到不快,反倒低唇一笑,那比月色还美上方几分的眸子闪着星点,定定凝着她片刻, “沈将军很是关心沈姑娘。” “大哥惯爱这般大惊小怪,稚枝早已不是孩童了,何须他人相送?”沈稚枝尴尬笑笑,更何况如今她还有个血辽暗中相护,哪还能出现什么危险不危险的? 踢了踢脚下的碎石,她抬眼笑道:“张大人,那稚枝便先走了,日后再见。” 话罢,转身欲走之际。 身后素袍倏动,仅须臾,原本还在身后之人便眉目含笑,站在她跟前,唇角浅浅翘起。 “张大人,稚枝有暗卫相护,无需听大哥……”沈稚枝以为他不好拒绝沈朝请求,急忙抬眼解释道。 他袍服微动,那悬于走廊上的烛火映着他那如玉面容,惊艳到令人咂舌。 迎上那双温润眸子,玉石般清润的声音便流淌至她的耳畔中。 “无关沈将军之事,今夜,是在下想送沈姑娘回府。” …… 夜色微凉,南礼月星城内,家家户户外头悬着灯笼,烛火映照巷间,使得静谧夜色也不再那么吓人。 沈稚枝心跳骤快,两根食指不断绞着,时不时抬眼偷瞄了眼身侧的张嘉礼。 他眉目疏淡,身姿如修竹般挺拔,眸光温润直凝着前方,步履不急不缓,就跟在她身侧,不近也不远,规行矩步。 天杀的!分明知晓他那所言不过是怕她心怀愧疚之意,可从他嘴中说出来,就是能够令人想入非非,更何况是她文中最最最最欢喜之人所言。 呜呜呜,原文作者能创作出张嘉礼,简直就是祖上冒青烟啊呜呜。 “沈姑娘在看什么?” 思忖中,那久久未语,直凝着前方的白袍少年冷不丁冒出一问。 被抓包的沈稚枝顿时感觉毛发耸立,如惊弓之鸟,干咳数声,面容滚烫至极,“咳,咳,没,没什么。” “本觉得姑娘这般看着,并未有何。”张嘉礼蓦然说道。 沈稚枝眼含诧异,抬眸。 张嘉礼终于将那视线转移,垂眸,凝着她那泛起红晕的面容,唇角微勾,失声笑道:“只是,沈姑娘的目光实在太灼热,在下恐遭受不住,会先红了脸。” “啊哈哈,就是忽然想到一句话,与张大人极为相似。”沈稚枝慌里慌忙摆了摆手。 张嘉礼略一顿,蓦然笑道:“愿闻其详。”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张嘉礼脚步一顿,眉目中覆上层黑雾,但也仅是片刻,便消散而去。 他低眸,嘴角微微上翘,柔和眸光凝着眼前双眸锃亮的少女,“沈姑娘才貌双全,殿中那首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和如今这首,皆是沈姑娘所创?” 沈稚枝眸光剧烈一震,心中暗暗双手合十: 苍天在上,小女子已然穿书,就让我显摆一回吧,列祖列宗,先贤们,见谅了,见谅了。 她决然抬眼,“啊哈哈,是啊,是啊。” 张嘉礼眸光敛下,语气噙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良久,才道: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可是为沈姑娘那心中之人所创?” 第121章 想助二殿下登基吗? 沈稚枝身体猛地僵硬起来。 她满脸无措地抬起眼眸,就这样直直撞进那双依旧温润如春风般和煦,却又带着些许疏离的深邃眼眸之中。 沈稚枝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沉默了许久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 张嘉礼伫立于前方,低眸定定凝着她,参差的额发经风微掀,眉目温和如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首浅笑,“观沈姑娘这般反应,看来,便是如此了。” 言罢,素袍翻动,朝着前方缓缓行去。 沈稚枝尴尬垂眼,迅速跟上几步,只得讷讷回了句,“张大人清风明月,自也是配得上这首诗词。” “沈姑娘抬爱。”张嘉礼侧目看她一眼,唇角漾着笑意,目光却仍旧不离前方。 沈稚枝提着裙摆,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默了良久,似想到了什么,快步向前两步到他身后。 张嘉礼似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接近,微侧过脸,脚步稍放平缓些,以至于让她能够跟上步伐。 沈稚枝抬眼,试探性询问道:“张大人……觉得二殿下为人如何?” 穿书来这些天,她已经很努力减轻褚仇赤的黑化值了,好在努力没有白费,他现下的名声在南礼月星城中不再如以往那般闻风丧胆了。 只是光是百姓们还不够,还要得到这原文中的大男主肯定,才能确保褚仇赤日后能够一生无虞。 步步向前的张嘉礼不知为何,竟在她话音落下之际,脚步一顿。 沈稚枝还未能从天马行空中反应过来,鼻尖狠狠撞上其后背,惊得她捂住鼻子,一声痛呼。 “沈姑娘?” 听到这声痛呼,张嘉礼旋即回身,伸手轻扯住她的袖袍,将她捂在鼻尖的手拽下。 随后,他微俯下身,眉眼微蹙,狭眸中透着股担忧之色,定睛凝着她,似想看看她哪里受了伤。 “是在下之过。”见她鼻尖被撞的通红,他书眉紧蹙,眼含担忧,“方才不该停下才是。” 沈稚枝出神的盯着张嘉礼那放大数倍的俊脸,手指下意识扯着衣角,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 心跳声几乎震天响,她忙不迭将视线移向别处,“是稚枝行走分心,与张大人无关。” 张嘉礼垂下眼眸,“当真没事?” “没事没事。”沈稚枝眨着眼,展颜笑道。 然,下一瞬,鼻下滚热。 便觉一股腥味自口腔漫开。 沈稚枝心中大喊不妙,欲抬手将其挡住,手腕却被另一力度桎梏住。 “沈姑娘,仰头,莫要动。” 紧接着,一道黑影覆盖而下。 张嘉礼内疚低眸,神色温和,修长如玉的手指托起她的下颌。 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执着白帕,轻点至她的鼻下,试图将那鼻血擦拭干净。 沈稚枝凝着那近在咫尺的美颜,只觉得某红透脸的灵魂“噗噗”喘着粗气朝上空飞去,鼻间的血液更是汩汩不断落下。 完了,脸丢大了! 比起这一撞,张嘉礼这贴脸杀才是让她流鼻血的罪魁祸首啊啊啊啊! 见如何都止不住血,张嘉礼眉头紧蹙。 沈稚枝刚想宽慰他自己没事,便觉着一阵天旋地转,身体蓦然腾空,她下意识伸手扣住了什么。 待她反应过来,才发觉整个人被拦腰抱起,稳稳当当环在张嘉礼的怀中。 她不可置信抬眼,却见其眸光锐利凝着某处,似有愠怒在里面燃起。 可未等她细看,便见他再度低眸,那柔和的眼中泛着碎光。 “失礼了。” 一语落下,仰首目不斜视朝前而去,步履比方才愈加快了些。 凉爽的夜间,沈稚枝窝在他的怀中,只觉得耳根红的几乎要滴血,大脑更是乱的像一团浆糊。 她语气极轻,捂着鼻子生怕将那血染透他的白袍,颤巍巍道:“那,那个,张大人,不过是流了些鼻血,并无大碍,莫将张大人的白袍染上血了。” 张嘉礼轻笑,胸腔处的震动激的沈稚枝耳尖微痒,她不由往后缩了缩。 见她几欲要滑下去,张嘉礼环住她腰间的手腕收了收,“沈姑娘不必如此小心翼翼,衣袍脏了,在下洗洗便是。” 沈稚枝微愣,才讷讷应了声。 “对了。”他将视线至不远处移开,微颔首,那深邃的幽瞳泛着点点察觉不出的情绪,“沈姑娘,方才所问是何意?” 他这一发问,总算将沈稚枝晕乎乎的思绪拉了回去。 方才那么一撞,她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她赶忙摸了摸鼻尖,纤手紧攥着他的衣袍,略带蹉跎问道:“张大人觉得,二殿下如何?” 说罢,还不放心的抬眼暗戳戳瞄了瞄张嘉礼,却见他眼中噙着平静之色,似乎对此番发问并未有太多诧异。 大储的夜总是格外冷,阵阵晚风拂过,令沈稚枝无端打了个冷颤。 张嘉礼良久未曾答话,须臾后,才轻笑了声,声音极低,却足以叫人听了个真切。 他垂下眼帘,鸦羽似的睫毛微颤,语气淡淡,“回答沈姑娘之前,在下这有一惑,沈姑娘可否解疑?” “啊?”沈稚枝微怔,她眨眼看去。 夜色沉长,张嘉礼狭长黑眸匿于光影之中,令人察不出个所以然。 未等她发问,上方之人一字一句启唇,敛去笑意的声音倏然多了些许冷冽。 “沈姑娘似乎格外惦记二殿下,对二殿下的名声很是维护,灾民一事如此,客栈一事也是如此。” 迎上她茫然不解的神情,张嘉礼稍稍敛下眸光,低下头,唇角漾起笑意,“沈姑娘,莫不是想助二殿下,登基么?” 沈稚枝身体猛地一颤,那双美眸瞪的极大,思绪如同一团乱麻纠缠不清。 神识电流如潮涌来,沈稚枝只觉得心跳骤升,凝着张嘉礼沉稳的眸子愈加慌乱无措。 他看出来了? 他看出来她此番作为皆是为了耳褚仇赤的名声? 沈稚枝懊恼蹙眉,五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她早该想到,张嘉礼正义凛然,却也擅探人心。 这些时日她的种种迹象就连褚仇赤都看出来了,他又如何会觉察不出? 第121章 封迟国。 只是,他误会了啊! 她所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让褚仇赤登上皇位,而是想让他知道,褚仇赤能够改变。 即使日后不行善举,也不为那恶事。 丫蛋在神识里都快崩溃了,急切喊道:【宿主,宿主,别愣着啊,快解释啊,你要被位面男主当假想敌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比你更慌好吗?】 沈稚枝简直无力吐槽。 她强稳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猛摇头,慌不择路道:“张大人误会了,稚枝此意并非为了二殿下能够登基。” 这般毫无说服力的解释,沈稚枝自己都有点没底气。 “那,又是为何呢?” 张嘉礼眸光一顿,那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仍旧未动,“沈姑娘这般在意二殿下名讳,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我……” 沈稚枝略显慌乱,分明心中如鼓敲击,早已手足无措到极致,可却强行压着,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还能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话本,她穿书过来拯救反派的吧?这样不被当成妖女拉去焚烧才怪呢。 沈稚枝垂着眼支支吾吾良久,蓦然灵光乍现。 有了! 她陡然抬眼,语气噙着坚定,“只因臣女受过二殿下和三殿下之恩,知晓他们都绝非心狠歹毒之人。 他们不争不抢,只是性格任性了些,只要有人加以引导,他们也能为百姓尽些力所能及之事。” 说罢,还自我肯定的点了点头。 闻言,张嘉礼脚步微顿,静静凝着她,眉宇间似有光华流转。 目光逐渐深沉,如夜幽深的瞳底泛着光华,“沈姑娘一颗七窍玲珑心,似能看到这世间所有的美好,着实不易。” 沈稚枝被夸得有些尴尬,无地自容笑笑。 什么七窍玲珑心? 如果不是这狗系统让她来这拯救反派,她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站队主角团,剑指反派,嘎嘎乱杀。 “只是,在下人微言轻,还不足以评判二殿下为人。”张嘉礼唇角笑意分明,眸中蓄满碎芒。 沈稚枝急忙摆手,“张大人无需如何评判,稚枝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并未有他意。” 这番询问惊得她心慌意乱,眸光不住瞥向张嘉礼,生怕他再问出个令人心惊胆裂的问题。 然,上方之人似不再揪其不放,低笑声轻快流出。 “不过,经沈姑娘那般引导,二殿下与三殿下的确不同以往那般了,变得愈加乐善好施,温润而泽。” 诶? 闻之,沈稚枝欣喜若狂。 他这是认可了? 认可褚仇赤和褚图已经慢慢在改变,慢慢成为个很好的人了? 她眼含惊讶看去,便见张嘉礼正垂眸看着她。 见她望来,那狭长眼眸仅一瞬便染上了如初春般的柔和笑意。 继而,耳畔传来他的声音,带着胸腔的震动,每个字毫无征兆砸入她的胸口,令她心跳加快。 “沈姑娘,做的极好。” …… 沈稚枝一路头脑发懵,根本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直到行至丞相府张嘉礼这才动作轻柔将她放在地上,接着后退两步,与她隔开间距。 扬唇笑道:“沈姑娘,回去后记得寻个大夫看看。” 沈稚枝晃悠的思绪渐渐回笼,鼻中并未再有热流涌下,应当是止住血了。 她拿出白帕,满不在乎胡乱擦拭了下,“不过是流了些鼻血,并无大碍啦。” 张嘉礼薄唇轻抿,定定看着她,“沈姑娘为二殿下上心,为三殿下上心,为心中人上心,却唯独不将自己放在心上。” 沈稚枝摸着鼻尖,尴尬一笑。 张嘉礼转眼凝了下身后,压下眸子,语气淡然,“沈姑娘既已到了,在下便先行告辞。” 言罢,拂袖离去。 待她抬眼,跟前之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夜幕降临,月色如玉。 张嘉礼白袍微拢,眸光转向一侧,方才很好掩下的怒意在此刻迸溅开来。 随着袖袍一抖,那暗器摩擦之声在夜中回荡,极尽精妙的利刃直袭暗处。 随着道出鞘声,暗处较劲的几人足尖一点,明晃晃现身于半空之中。 行动无需再藏着掖着,血之舞剑的手愈加快了些,眸中尽是冷寂,“总是行偷袭之举,真没志气!” “啧啧啧,表弟,你这暗卫口不择言,真叫我听得烦躁。” 妖孽至极的声音携风入耳,随夜空一阵衣袂掀动声,一人稳稳当当落至张嘉礼跟前。 那人一袭黑红衣袍,其中绘满难以辨别图案,但若细看,便能知晓,那是家族中特有的图腾。 如狐狸似的眸子闪着精光,俊美的脸上泛着嗜血之意,薄唇艳红,妖魅无比,神秘莫测。 “方才那暗器,是你所放?” 张嘉礼并未回话,眸中的冷意直袭眼前之人。 男子动了动身子,低眸沉思了会,似乎在回想方才那一幕。 默了片刻,嘴角掀起邪佞笑意,“只是见表弟在那儿同美娇娘月下畅聊,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罢了。” 张嘉礼清冷勾唇,眼中冷意尽显,“逗弄?” “不好吗?让表弟抱得美人入怀。”男子薄唇轻启,狐狸眼微眯,语气略带暧昧,“依我看,表弟方才不也挺享受如此温存的么?” 张嘉礼未语,只是那狭长眸中的冷意早已换成杀气,仅一眼便令人发颤,“你不该到这来,若有他事,我自会回去。” 方颜无趣一笑,上前两步,嘲讽道:“封迟国灭国,上上下下皆被虏获,姑母身为长公主,却遭人掳至大储,忍辱负重成了敌国皇后,生下了你。 你又可还记得奶娘将姑母留下的信笺交由你时说了什么?只怕,当着张大人当的快活,早就忘光了吧?” 张嘉礼敛下眸光,对他的冷嘲热讽似早已习惯。 方颜身为封迟国前朝皇子,四岁便亲眼目睹这场劫难,好在忠心大臣相护将他从暗室带出,与朝中其他幸存忠臣隐姓埋名,长驻深山,他才能安然无恙活到今日。 当他知晓最疼爱自己的姑母产下一子时,感激涕零, 誓要同张嘉礼一起灭了大储,振兴封迟。 可近几年,张嘉礼势力愈加强大,行动却愈加缓慢,如此行事,令他抓心挠肝,无论如何询问,也只有他那清冷一句: 再等等。 等?他还要等多久?再等个十几年么?! 他做不到! 第123章 血海深仇。 提及母亲,张嘉礼眼底恍惚一瞬,却仍旧未语。 见他迟迟不语,方颜心中的不满愈发强烈,死死地盯着张嘉礼,妖冶眸稍微红,咬牙切齿道:“若你不愿重壮封迟国,便将那封迟国国玺交由我来。” 张嘉礼总算抬眼,眸中的杀意稍稍敛去,定定凝着他,“时机还未到,鱼死网破,并非明智之举。” “时机未到!时机未到!” 方颜眼瞳迅速攀上阴霾,他上前两步,一把拽住张嘉礼的衣襟,上挑的狐狸眼在此刻泛着嗜血红晕。 还在空中厮杀的血之见状,旋即飞身过来要将张嘉礼护下,却被其一个眼神击退了回去。 方颜眼眶近乎通红,发了疯似陡然怒吼,“张嘉礼!你所谓的时机,究竟还要多久?我等不了!我等不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为崇敬的父亲被冲入宫殿的敌国侍卫残忍杀害,并被无情地践踏在脚下。 他目睹了母亲为了守护贞节而义无反顾地撞向柱子自尽身亡。 更亲眼见到最疼爱自己的姑母为保他一命,引开敌军,遭人掳走。 每日每夜、无时无刻他都想着起兵造反。而后,手握大储,脚踏汉宫,将以往封迟国所遭受的屈辱,尽数奉还。 面对他的咆哮,张嘉礼眸中未有任何起伏,甚至连愠怒都未曾在脸上停留半分,只是静默凝着他,似在静等他将怒气撒完。 方颜吼了半晌,见眼前之人眼瞳依旧温润,无半分波澜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狂怒。 下一瞬,猛地扬起拳头,愤恨朝张嘉礼脸上重重就是一拳。 随着一声闷哼,鲜红血迹蜿蜒至张嘉礼嘴角缓缓落下,本就白皙的面容因嘴角那抹血渍竟显得更加惨白。 “少主!” 旁侧默默镇守的血之见此立刻惊喝一声,他快步向前欲将方颜推开,行至张嘉礼身侧却被其伸手拦住。 张嘉礼垂下眼帘,伸出食指轻轻擦拭嘴角的血迹,语气平静地说:“无妨。” 血之身体紧绷着,手腕因为紧紧握住的拳头而青筋暴起。 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懊恼,他抬起眼睛,直直地看着方颜,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恼怒道:“大皇子,你可知道少主体内自小就存在的毒素到底是谁……” “血之!退下!” 眼看血之话语欲要脱口而出,张嘉礼眸光一凛,迅速打断。 血之不甘心站立于前,脸色阴沉,嘴唇紧抿,死死盯着还揪住张嘉礼衣襟不放的方颜,不为所动。 张嘉礼见血之这副模样,转眼,不满蹙眉,“违背主意之人,七星会不需要,此言,早在你来此,我便说过。” 血之咬咬牙,握住剑鞘的手紧了紧。 须臾,凝着张嘉礼那略带愠怒的眸子,才极为不甘心的朝后行了几步,颔首道: “是。” 方颜胸膛剧烈起伏,攥住他衣襟的手发紧。 “张嘉礼!你有你的七星会,身后还有众长老撑起的不败阁,你究竟还有何所忌惮的?!” 方颜迎上那双漆黑狭眸,瞳孔里翻涌着无尽痛苦和悲拗。 张嘉礼仍是那般看着他,眼底毫无波澜,就好似没听他说话一般。 一红一白的身影交织在月色之中,红色的身影放肆不羁,白色的身影清冷如雪,散发着一种宁静与神秘的气息。 寒风拂过两人的衣袂,衣角猎猎,随风而舞。 “方颜!还不快放开?” 对峙氛围处于白热化之时,无垠夜空陡然传来一声斥责,声音凌厉冷傲,带着不可抗拒。 张嘉礼毫无波澜的眼眸因这道声音,这才漾起了些许光点,抬眼循声看去。 只见一人翩然而下,那袭浅绿衣袍映入眼帘。 来者相貌堂堂,面容冷厉却不染尘埃,姿态淡然,随着晚风袭来,还携着阵阵药香钻入鼻尖。 “殷神医。”血之见到来者,方才的怒意瞬息敛去,恭敬俯身。 殷棋年略一挑眉,将视线放置方颜身上,见他还将那手搁置在张嘉礼的衣襟上,顿时不满蹙眉。 出声怒斥道:“还不快松手?” 见到来者,方颜底气明显不足,可那紧攥的衣襟却还是未松半分。 殷棋年见他如此,眸光渐冷,语气森寒,“身为皇子,行事如此不知轻重,日后即便重振封迟国,你又有何把握让它长盛不衰?” 方颜狐狸眼微勾,嗫嚅许久,才轻声嘀咕道:“我不在乎封迟国是否能够长盛不衰,我只想叫这大储汉宫付出代价。” 闻之,殷棋年周遭瞬息泛起一阵冷寒之意,低沉眸光直凝着方颜,令他不禁颔首,不敢再言。 “还不快松手?”殷棋年语气森寒,带着不可抗拒之意。 方颜垂下眼帘,只得颓废的松开张嘉礼衣襟。 也不知是那一拳实在太重还是如何,方颜这么一松手,张嘉礼一个不稳,踉跄朝前走了两步。 方颜自嘲笑着往后退了几步,“反正在师父眼中,我永远不及他张嘉礼沉稳,既如此,还需要我作何?一剑将我杀了,扶他上位不就好了。” “胡言乱语!这种大逆不道之语你也能说得出口?” 殷棋年语调愈加冷厉,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可知为了保你不败阁废了多少精力?死在敌军剑下的封迟国战士不尽其数,多少封迟国亡魂至今还遭大储汉宫之人践踏脚下,你淡淡一言,说得倒是轻巧。” 对于殷棋年的怒斥,方颜充耳不闻。 足尖轻点,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殷棋年静静地凝视着那道黑红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 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他终于轻轻地叹息一声,缓缓地将目光转移到了身后那素袍少年身上。 他袖袍微动,转身,语气淡然,“阿礼,受苦了。” 张嘉礼垂下眼睫,迎上殷棋年那带着忧心的目光,辑了一礼,“表兄身负血海深仇,忧心急切,难免有些急躁冲动,徒儿能够理解,并不会同他计较,师父放心。” 第124章 阴谋 殷棋年轻轻颔首,“若阿颜,如你一般沉稳,无需为师操心便好了。” “如此可悲可叹可唾的人生,仅嘉礼一人便够了。”张嘉礼道。 殷棋年闻言,身体蓦然一颤,转身凝着他,动了动唇,却不知如何言语。 张嘉礼轻抿唇角,凝着跟前那身姿如松之人,语气淡然道之,“自幼年,奶娘将我带入不败阁,嘉礼便知晓日后当只身担起重振封迟国之任,护表兄这唯一的皇室血脉一世无恙。” 殷棋年转过身,眸光直望着远处繁星点点,也不知在思虑何事,久久未转身。 就在张嘉礼欲要启唇时,却听他语气淡漠,悠悠问道: “你,不恨吗?” 张嘉礼微怔,垂首,“嘉礼不懂师父所言何意。” 前方之人低低一笑,“为师自幼教你习文习武,教你通晓人性,此番造诣你早已全部领悟,甚至更胜师父一筹,师父此言为何意你如何会不知?” “嘉礼惶恐。” 殷棋年不语,抬眼看向无垠夜空,语气淡然。 “不败阁长老们对你寄予厚望,又对你忌惮重重,怕你血液中流淌大储之血,会背叛他们,故而,才在你幼年时,便对你下了这噬魂蛊毒。” “只是这噬魂蛊毒在你体内残留太久,早已成了不治之症,唯有靠清心丸撑着这条命。” 殷棋年一顿,“如此,你可有半点恨意?” 张嘉礼闻之,眸中掠过些许光点,几息便化为乌有。 “师父不必为此忧心。” 张嘉礼缓缓踱步而去,至他脚边跪下,语气诚恳,“母亲信笺中字字句句,皆是要我日后听从师父之言振兴封迟国。 父母之命,嘉礼不敢不从。莫说这噬魂蛊毒,即便粉身碎骨,嘉礼也绝无怨言。” 殷棋年这才回头来,伸出双手将其从地上扶起,“阿礼,你背负其责重大,一步错便会满盘皆输,切要谨记你今日所言。” “是,徒儿明白。”张嘉礼低眸。 夜色静谧,相顾无言。 良久,殷棋年才移开眸光,将手背至身后,语气清冷: “对了,你寻血之唤我回来南礼月星城,可是有重大之事?” ...... 因昨夜在男神面前流鼻血丢了一地脸的沈稚枝一夜未眠,身子乏的很,好不容易睡着,却又被一阵急促敲门声惊醒。 她烦躁的拉过被子,用其捂住脑袋,趴在枕头上继续入眠,还不忘朝外头大喝一声: “别吵了!大清早扰人清梦,生儿子没屁眼。” 外头之人显然被她这句话噎到,那如催命似的敲门声戛然而止。 沈稚枝听着外头喧闹不在的动静,心满意足的翻了个身,寻了个舒适的地儿继续闭眸休眠。 然,下一瞬。 “啪——!” 木门倒塌声响起,沈稚枝吓得一个激灵,径直从床上蹦起来。 卧槽!地震了?! 沈稚枝嘴角猛抽,复而转眼,便见褚图则扬起腿,保持着方才还在踹门的姿势。 木门本就破旧,被褚图这么一踹,更是轰然倒塌,碎的不成样子。 睡眼还在惺忪中,便见血辽执着利刃唰唰唰挥舞进来,边闯进来还边哈哈大笑:“哈哈,踹不到吧?” 沈稚枝揉着眼,总算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跟前还在耀武扬威的血辽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握着剑得意至极:“想扰主人清梦?先问问血辽的剑同不同意。” 沈稚枝总算明白一二,气的恨不得将这俩傻缺扔出去。 “你们俩是不是有病?大早上吵吵闹闹,还把我木门掀了?你们疯了吗?” 不是!这血辽吃肉包把脑子也吃进去了吧? “啊?!”血辽笑容僵在嘴角,默默转头,眸光与她交织在半空后,陡然愣住。 瞬息,血辽脑袋一歪,无辜脸,“主人,你醒了?” 沈稚枝手动微笑脸,“你说呢?再不醒,房间都要被你们两个人拆了。” 原来,有些时候,无语到极致是真的会笑的。 褚图睨了眼血辽,眸中尽是鄙夷,根本不想搭理他。 他上前两步,靛青衣袍翩然而来,窗棂暖阳照耀下,夺目刺眼,“本王前几日想了想,母妃遗物重要备至,那天仅送了你几件衣物,实在不妥。” “啊?”沈稚枝眨眼,眼含诧异仰首,“三殿下此言何意?” 褚图低眸,眼中掠过些许不明情绪。 默了良久,须臾,才略侧过脸,“本王今日再带你去逛逛市集,若有心仪之物,本王再送你些,以表感激之意。” 语气真诚,好似真的在表达感激之意似的。 沈稚枝眸光剧烈一颤,心中隐隐泛起不安,她凝着褚图那神游不定的视线,骤然蹙眉。 丫蛋傻呵呵的在神识里发出激动爆鸣声:【宿主,宿主,好消息,褚图已经被你感动了,还主动找你出门逛市集,这又是减黑化值的好时机。】 【减你的头,褚图的舔狗值还半分没减,怎么可能会主动找我逛市集?】沈稚枝暗戳戳低眸,竖起一根中指。 神识丫蛋凝着虚空屏上那关于褚图的舔狗值条,仍是满格。 【是哦。】丫蛋挠着脑袋,若有所思,【难道是他一时间良心发现,想着报答下宿主?】 沈稚枝暗戳戳抬眼观察着褚图,见他袖下拳头紧握,剑眉下那双桃花眼低垂着,失了以往的邪佞。 沈稚枝一本正经分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根据女人的第六感,这褚图绝对没憋什么好屁,不过这小模样看起来似乎有点犹豫,看来还是有点良心的。】 丫蛋凝着虚空屏上的动静,支颔道:【那宿主还出去吗?】 【废话!肯定不出去啊!都不知道他憋什么大招,万一半路给我嘎了怎么办?你给我送复活甲吗?】 【那……】 丫蛋话音未落,跟前褚图便不耐抬眼,蹙眉道:“沈稚枝,本王所言,你究竟听到没有?” 被这声吓得一个激灵。 沈稚枝眼珠一转,作势将手扶着额头,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啊,三殿下,臣女的头突然好痛,好似受了风寒,今日恐怕不能出门了。” 第125章 病的不轻。 她才不信这貂皮哥能大发什么善心。 想来前几日舔狗值暴增那天,她那好姐姐肯定又在褚图面前蛐蛐了些什么,才能让褚图今天这么反常。 虽然不知道褚图想方设法想把她引出丞相府是为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沈稚枝禁不住打了个冷颤,面上的表演更卖力了些。 褚图狐疑抬眼,便见沈稚枝气息蔫蔫,柔弱的背脊微弯,扶着旁侧的案桌哎呦哎呦叫嚣着脑袋疼。 他眯着眼观察良久,神色瞬冷下来,“看沈三小姐这模样,似乎的确病的不轻啊。” “是啊!是啊!咳咳咳!” 沈稚枝连连点头,拼命咳嗽,由于演得太过卖力,还险些被口水呛到,更是咳得肝肠寸断。 她噙着被呛出的眼泪,摆着手,“三殿下,小女恐是昨日感染了风寒,休息一日便无大碍了。” 沈稚枝现在越发觉得,这个位面就是一个巨大的舞台,想要活命就得随时把戏演好了。 本以为他会就此罢休,不料下一瞬,褚图唇角泛起冷意,提步朝她走来。 至她惊慌失措的眸中,他微挑着眉,语气沉沉,“既然如此,那本王带你去市集寻个大夫,替你好好诊治。” “三殿下!不必了!” 沈稚枝惊惶瞪着眼抬头,便见褚图嘴角勾起一丝诡异弧度,双眸不屑睨着她,显然是不信她所言。 此时此刻沈稚枝简直恨不得凿个地洞钻进去,见其凑近,更是不住往后退缩。 心底忍不住破口大骂。 但凡这些反派这种怀疑劲用来对付沈琴绶,她都不至于还在这位面拼死拼活完成这破任务。 思虑须臾,沈稚枝只得尴尬含着笑,露出抹极为勉强的笑容, “不过是受了些风寒,这种小事就不必麻烦三殿下了,再说了,臣女只觉四肢乏力,实在是动弹不得,怕是走不出府了。” “不麻烦。”褚图扬眉,语气极为轻佻,“沈三小姐可能不知,本殿下对于草药也是略懂皮毛,或许可替沈三小姐诊治一番。” 他这一语惊得沈稚枝神色一僵,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 诊治他大爷的啊! 褚图是谁啊?研制的毒药能折磨到壮汉都闻风丧胆,说褚图对于草药的造诣略懂皮毛实在是太过谦逊了。 他对于那断肠草、毒箭木等一系列毒草,可算是钻研到透彻的地步,谁能比他对毒草还有研究? 让褚图用这些玩意替她诊治,只怕会让她死得更快些。 眼见他那修长五指即将覆上她的皓腕,沈稚枝扭着身躯,灵活朝旁一躲。 褚图抬眸看来,神情散漫而染着似笑非笑的意味,探究之意尽显, “沈三小姐行动敏捷,但依本王看来,也不像是受了风寒的模样啊。” 迎上褚图那幸灾乐祸的眸子,沈稚枝咬牙暗忖。 这挨千刀的褚图,等任务结束,她一定要往他头上套个麻袋,揍他个十天半个月再回家。 深呼口气,沈稚枝笑嘿嘿上前半步,苍蝇搓手状,“三殿下便是臣女的福星,不过寥寥几语罢了,竟让臣女的风寒都好了许多呢!” 上方传来低沉笑声,不淡不轻,悦耳至极,可落在沈稚枝耳中,却如恶魔低语。 “是么?那既然沈三小姐风寒已愈,本王马车就在府外,沈三小姐便与本王再去趟市集吧。” 沈稚枝欲哭无泪,见其一副非走不可的样子,她只得苦着小脸道: “知道了,可否请三殿下先在外头等臣女一会,臣女需得换个衣物便出门。” 褚图凝着她半晌,桃花眼微扬,语气略带不耐,“麻烦。” 言罢,踱步朝外走去。 前脚刚出门,后脚沈稚枝便将还伫立原地啃着肉包,欲要往门外去的血辽一把拽到屏风后。 血辽鼓着腮帮囊子,满脸困惑之意。 待看清周遭环境,别扭的嚼了嚼肉包,脸颊还泛着些许羞红,“主人,男女授受不亲,娘亲说,女子换衣物之时,不可偷窥......” 沈稚枝听着他这天马行空,一通乱言的话语,嘴角浮起抹危险笑意。 她卷起袖子,缓缓伸手,还未拍下去,手腕就被跟前少年稳稳握在手中,动弹不得。 沈稚枝眼含疑惑望去,便见血辽眸光潋滟,语气坚定:“不用主人动手,血辽全都明白。” 语罢,叼着肉包,抬起手掌,往自己脑门拍去。 沈稚枝:??? 我去他大爷!这都给他预判上了? 拍完后,他才吃痛的哼了声,委屈巴巴低眸看了眼沈稚枝,继续啃着肉包子,“主人有何事吩咐,尽管说便是。” 沈稚枝压在狂抽不止的唇角。 如果不是眼前这家伙的吃货程度跟文中的血辽一模一样,她都要怀疑这只是个同名同姓的人了。 她无奈扶额,抬眼吩咐道:“你去赤王府一趟,告诉二殿下来市集救我,三殿下很有可能要对我出手。” “出手?!”血辽瞪眼,将手中还未吃完的肉包径直塞进怀中,语气凛凛,抬脚就要朝外去。 沈稚枝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了回来,“你要干什么?!” 血辽褐色眸子渗人,嘴角扯起冷意,“伤害主人之人都不可饶恕,属下这就冲出去将其大卸八块。” “砰!” 沈稚枝抬手,再次挥下个暴栗。 血辽痛呼一声,双手捂头,顿时眼含泪光,无助低眼委屈道:“主人为何又打属下?” “还大卸八块,你剑术再强有何用?人家挥挥衣袖,往你身上撒撒毒,抛抛软骨散,你还能动吗?” 沈稚枝凝着血辽那跟愣头青似的模样简直无力吐槽,只得摆摆手反问道。 血辽沉吟片刻,毅然决然摇头,语气正经,“动不了,根本动不了。” “那不就得了?”沈稚枝没好气看他一眼。 血辽被堵得一噎,仍旧不服输梗着脖子道:“即便如此,哪怕拼尽最后一口气,属下也要保护好主人。” 血辽这以表忠心的壮言令沈稚枝有些感动的睨他一眼。 第126章 心生愧疚 随后伸手将他的袖袍拽住,视线逡巡了眼周遭,确定褚图没在外偷听后,小心翼翼道: “听着,你现在马上去告诉二殿下,叫二殿下赶来市集,我会看情况,沿路留下些足迹的。” 观褚图今日的反应来看,她还是有点信心赌一把的,想来这褚图应该不至于要她的命,大抵许是想给她些教训或是其他。 血辽蹙眉,并未行动,只是凝着她,显然对她所言表示不赞同。 在沈稚枝欲要开口询问时,血辽才开口道:“若没有属下,主人怕会有性命之忧。” “放心,我还是有点三脚猫功夫的。”沈稚枝拍拍他的肩,递给他个安心的眼神,“你快去赤王府寻二殿下,我先走了。” 沈稚枝言罢,转身急匆匆出门。 血辽伫立于原地,凝着那道仓促身影渐行渐远。 默了良久,才行至案桌旁,摊开字条,执起毛笔书写: ‘少主,三殿下出手,沈三小姐恐遭不测。’ 随后,吹响一哨。 敞开的窗棂瞬息飞来只白鸽,扑哧着翅膀。 血辽将那字条系在白鸽腿上,右手一扬,将其放了出去。 待白鸽飞离视野,他敛下眸光,朝窗棂外翻身离去。 —— 马车内。 精致丝绸窗帘随风飘动,遮挡着外界的阳光。 案桌上,精致的糕点旁,茶香醇厚勾人,香薰点燃,泛着香气缥缈,雾气萦绕之上,竟如置身仙境。 抬眸看去,马车顶部竟还镶嵌着颗颗价值不菲的玉石和珍珠,简直奢靡到了极点。 换作之前,沈稚枝肯定要双眼放光,惊叹一声这褚图的财力值。 然而,此刻的她可没那么好心情欣赏这奢侈尊贵的马车。 她现在只对两件事感兴趣: 一个是眼前的男人。 另一个是,眼前的男人会如何对付她。 沈稚枝猛咽了口唾沫,抚了抚额角冷汗。 她僵硬扯着笑意抬眼看向那端坐在她跟前,执这茶盅轻抿品味的褚图,讨好道:“那个,三殿下,其实那日之事不过是臣女顺手帮助,无需三殿下如此大费周章。” 褚图抿茶动作一顿,似要掩下什么,良久才道:“你可有想要的东西,本王今日全部满足你。” “能见三殿下重展笑颜,便是臣女最开心之事,身外之物于臣女来说,并无吸引力。” 沈稚枝面上笑嘻嘻,心里却是卖马批。 满足你祖宗的十八代! 这言外之意不就是:趁现在活着,我满足你的遗愿,死了可就啥都没有了。 沈稚枝压下抽搐的嘴角,强忍着将其一枪爆头的冲动,重新抬眼望着褚图,眼梢弯弯,嘴角笑意浅浅。 对着个对她怀揣杀意的人还能这么笑,沈稚枝也是佩服自己。 “......”褚图缄默,凝着她那清澈无比的美眸,不忍垂下眼帘。 少女那字字句句击中他的胸口,令他一时竟不忍再将计划进行下去,深厚的愧疚跃然心间,塞的极满。 若她知晓他今日要将她送出南礼月星城,不让她再回来,她可会恨他? 罢了,恨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若她不走,阿绶便一日不得安心待在他身边,终日胡思乱想,心中惶惶。 丫蛋在神识慌得一批,【怎么办宿主,褚图好像真的打算把你杀了一了百了啊。】 沈稚枝不语,头脑如风暴似转起。 她抬眼暗暗打量着褚图,却见他眉间紧蹙,似陷入自我矛盾中。 沈稚枝思索片刻,双眼咕噜噜一转,灵光一闪,计从心来。 她勾了勾唇,笑道:【急什么,看来,我也要出绝招了。】 丫蛋瞠目结舌:【宿主,你不会又想说把他嘎了吧?】 沈稚枝摆手:【放心,不到迫不得已,我不会鱼死网破的,你的位面会安然无恙的。】 丫蛋:听我说谢谢你。 狡黠光点凝于眸中沈稚枝,垂首间,小心地叹了一口气:“三殿下若要替臣女买些东西,不如就替臣女寻些烧伤的药膏吧?” 褚图闻言,神游思绪陡然被拽回。 他眸光猛地一颤,下意识抬起眼来,看向她:“烧伤药膏?你要那个作何?” “啊?” 沈稚枝故作慌乱抬眼,视线与褚图那诧异眸子交织后,微不可察勾起笑意。 下一瞬,却极快的垂下眼,吞吞吐吐,声音低小, “无妨,只是背后被火燎伤,这几日一直生疼,臣女所买的那些药膏似乎不顶用,还是有些发疼,不知殿下可否知晓城中哪位大夫有治疗烧伤效果显着的药膏?” 褚图眸光一闪,眉间紧蹙。 烧伤?那日他本以为她并未有何事,想不到竟也受了伤么? “不过三殿下无需担忧,臣女并未有大碍。” 不等褚图出声,沈稚枝便再次抬眼,眼梢弯起,连连摆手。 “......”褚图眸光微敛,压下心中愧疚。 罢了,她既无大碍,他便去寻个药膏好了,仅是被火燎伤,应该过几日便会好了。 刚想开口,便听跟前少女凄然一笑,语气悠然道:“只是夜间有时候会疼得辗转难眠罢了。” 褚图身形微颤,愧疚再也压抑不下。 想到那日她那般奋不顾身冲入火场的身影,不由紧了紧手中的茶盅,双眸微阖。 抬眼间,还正巧撞见跟前少女伸手轻抚背上的伤,似碰触到了哪里,美眸掠过吃痛之意思,眉间紧蹙。 “.......”褚图心中涌过无数愧疚之意。 分明仅是轻触一下,便能痛成如此。 难怪观她今日面色不佳,疲惫无比,日上三竿也还在屋内补觉,只怕真如她所言,到了夜间辗转反侧,痛到夜不能寐。 丫蛋瞠目结舌望着虚空屏上,反派褚图那满脸写着‘我真该死’的模样,简直惊呆了。 它在神识里疯狂尖叫:【宿主牛逼!你这演技我甘拜下风,回现实世界后,建议你直接出道。】 沈稚枝得意勾唇:【淡定,淡定,都是些小操作罢了,上不得台面。】 【不过,褚图真的会因为愧疚放了你吗?】丫蛋在神识中翘着二郎腿,晃悠着脑袋问道。 沈稚枝叹气:【我也不敢保证。】 第127章 例行检查。 她有些一言难尽。 褚图愧疚归愧疚,但是他舔狗值还是没减,所以在沈琴绶和她之间,他必然还是向着沈琴绶的。 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进马车这么久了,他也没动半点杀意,证明她现在的处境还是安全的。 不管褚图要做什么,只要她先把时间拖住一点点,让血辽到赤王府找到褚仇赤,接下来就听天由命了。 将沈稚枝心声尽数听尽的丫蛋沉思片刻,满脸严肃。 【宿主放心,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你要是嘎了,一条龙殉葬服务为你开启。】 沈稚枝手动微笑:【滚!】 欲要继续跟其掰头时,却见褚图袖袍微动,一股异香随之侵入鼻尖。 有了前车之鉴,沈稚枝眸光一凛,抬手迅速掩住口鼻,但四肢骤然的无力还是让她明白迟了一步。 很快药效便发作,沈稚枝整个人如软了骨头般倚靠在马车角落,本掩住口鼻的手也不由耷拉下来,一时间整个人动弹不得。 她的眼睛陡然瞪大,一双美眸极不可置信的凝着他,用尽全力才道:“三殿下,为何?” 褚图默了片刻,目光闪烁,内心挣扎之意尽显。 方才,有那么一瞬,他竟险些动了恻隐之心,想着要不就放了她,阿绶那里他再慢慢解释。 这样不受控的想法让他有些烦躁,他看不清他心中对她之意究竟为何,为什么能够一再心软? 褚图目光冷静沉稳,仿佛在审视自己内心的变化。 许是她做的一切,都令他震惊而诧异。 褚图眸光敛下,思绪万千,不知过了多久,才将手中茶盅搁置在案桌。再次抬眼,眸中早已没了方才的挣扎,有的只是坚毅。 他轻叹口气,目光灼灼凝向瘫软在角落的沈稚枝,“阿绶她,不喜你在这南礼月星城中。” 沈稚枝唇角猛抽搐。 不是,哥们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 她强压镇定,抬眼间怒意横生,“所以三殿下想杀了臣女吗?” “并非!” 褚图呼吸一颤,即刻抬眼出声辩解。 低沉暗哑的声调透着股无措道:“本王只是要将你送出这南礼月星城,差人驱车带你到大理。” 沈稚枝有点想笑,恨不得抬手给他一个暴扣。 听听看他说得这是人话吗? 就因为沈琴绶不喜欢她待在这南礼月星城,就要把她送去大理?他当他是什么霸道总裁吗? 这位兄弟麻烦搞清楚点,这是古言,不是什么现言,还搞霸道总裁这一套,会偏题的。 沈稚枝暗暗庆幸她被这软骨散被强行“闭麦”,不然以她现在烦躁的心情,她已经把褚图十八辈祖宗都骂一遍了。 褚图盯着她那充斥愠怒的眸光,心虚不已垂眸。 他缓缓起身,踱步至她身侧。 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沈稚枝只能试图往后挪,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比那日在街上的软骨散,这次的威力似乎更大了些。 褚图盯着那身躯单薄如纸的少女,因害怕而微微颤抖,可怜又无助,令人心疼不已。 他低眸,眉宇间不由又多了几分内疚,“你放心,本王已在大理为你安置了套住宅,遣去了几个下人伺候你。 暗室在你的卧房,扭动床头那青花瓷器,便有暗道,沿着暗道向里走,暗室中的金子即便你挥霍无度,也足以让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褚图语气沉沉,似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将愧疚减轻些。 听着褚图的交代,沈稚枝心中的愤懑稍稍敛下,甚至有些憧憬的亮了亮眼。 这褚图虽然被沈琴绶耍的团团转,智商不咋地,但是出钱这一向还是挺大度的,如果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这样的日子似乎还挺滋润? 禁不住感慨了下,【虽然但是,这种有吃有喝,还不用工作的生活,的确很适合我这个咸鱼。】 丫蛋无语。 它叉着腰,在神识里几欲张狂咆哮:【啊啊啊!宿主,你能不能用点心,你都要嘎了,还想着享福呢。 宿主要是离开南礼月星城,远离了主角或者反派团,那便等同于偏离主线。 万一在此期间沈琴绶和张嘉礼看对眼,褚图被抛弃,那便会彻底黑化,任务也算是失败了。】 比起丫蛋的急张拘诸,沈稚枝反倒显得淡定自如。 她双手耷拉靠在角落,十分无所谓挑了挑眉:【那我能怎么办?话也说不了,啥也干不了,就只能摆烂,顺其自然咯,记得你的一条龙殉葬服务。】 只能祈祷上天念在她这一生没行什么坏事的份上,让她能够逢凶化吉,如若不然,就跟位面一起消失殆尽好了。 想着,不由抬眼悄咪咪瞪了眼褚图。 反正这个罪魁祸首也活不成了。 丫蛋正急的团团转,陡然,马车骤停,似是走到了城门。 沈稚枝还没反应过来,便听马车外传来守卫的高声吆喝,喊着让人下马,例行检查。 褚图微阖的双眸睁起,眼中杀意浓厚,眉间不由紧蹙。 他这金丝楠木所造的马车,在整个南礼月星城仅有一辆,以往见到他这马车,守卫何时敢拦? “过往马车皆要排查,全都不许放过,若放走了二殿下所寻之人,唯你们是问。”马车外守卫高声厉喝,将褚图还在神游的思绪打断。 还瘫在角落无所事事的沈稚枝,被这一声惊得眼眸骤亮。 二殿下?!褚仇赤?! 也是,算算时间,血辽也该赶到赤王府通知褚仇赤救人了。 【太好了!宿主你有救了!】 眼看希望将至的丫蛋在神识里再次发出爆鸣声,尖叫连连,差点没将沈稚枝的耳膜刺破。 【你再叫下去,我耳膜都要穿孔了。】沈稚枝不满怼它一句。 复而转动眼珠,悄悄瞄了眼被风吹起的车帘,才发现自己正巧处于城门不远处。 褚图不耐掀开马车帘布,将别在腰间的令牌递出去,“本王的马车都敢拦,你们当真想死吗?” 站在马车外静等的守卫听到这句话,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似感受到了来自车内之人强大的气场和威慑力。 当目光落在那块令牌上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上冒着冷汗。 第128章 抱歉。 守卫大着胆子上前两步,笑容谄媚,“三殿下,二殿下吩咐,来往马车定都要盘查个遍,任何达官贵人都不可放过,多有得罪,还望三殿下原谅。” “达官贵人都不可放过?” 褚图冷笑一声,语气如初春融化的寒雪,令人无端发冷,“你这意思是,本王的马车,你也要叫本王下来搜查一番了,是吗?” “小,小的不敢,只是只是......” 守卫支支吾吾,噤若寒蝉,却也不敢随意放行。 褚图心中怒焰升腾,几番意欲施毒,却终被理智遏制。 他深知,若此刻毒杀守卫,其一,必然招致无尽麻烦;其二,如此僵持并非上策,再拖延下去,二皇兄也将赶到此处。 思忖良久,他扭过头,黑眸凝着瘫软在角落的沈稚枝。 沈稚枝还在思索逃脱之计,被褚图突如其来这一眼盯的后脊发凉,头脑叫嚣着往后退,身子却移动不得半分。 褚图将她拽起,一把拥进怀中,还顺手将旁侧的披风盖在她身上。 紧接着掀开马车帘子,让其能看得清马车里头的模样,语气冷冽而不耐,“可看清了?有你要寻之人?” 守卫探头看了眼,便见马车内,身姿曼妙的女子正娇滴滴靠在三殿下怀中,双手无力的推搡着,朱唇发出轻声呢喃,如小猫似挠人胸口。 再细看去,便能看清她那露出的侧脸还泛着可疑的红晕,身上盖着的披风似要掩饰什么一般。 仅一眼,守卫心中便有了猜测。 这些个达官贵人,惯爱找个翠香阁的舞女在颠簸的马车上行些房事,实在伤风败俗。 二殿下要找的的确是女子,但据说是他十分在意之人,那必然是未来的二王妃,又怎会跟三殿下有染? 想到此处,守卫迅速低头,不敢再抬眼,生怕看到了些不该看的引来杀身之祸。 “小的冒犯了。”守卫拱手行礼手忙脚乱退到一旁,吆喝着差人迅速放行,“快放行,快放行。” 被褚图桎梏在怀中的沈稚枝见推搡不开褚图,又因软骨散的关系愣是喊不出声,急的就差没张口咬住褚图的胸口了。 这tm就放了?! 不是,好歹对个身份证啥的吧?就算没身份证,也该对个画像什么的啊! 就这么草率放了?有没有职业道德?有没有职业操守啊啊啊啊! 心中咆哮惊怒的沈稚枝若是知道守卫放行的原因,怕是会半夜惊醒,气的指天大骂一句‘不是!他有病吧’。 “冒犯了。” 车帘放下,褚图轻手轻脚将她的身子从怀中拉出,寻了个舒适的地方,让她的背能够靠在马车窗旁。 【啊啊啊啊,宿主,你快想办法拖住马车,等褚仇赤来救你啊。】 丫蛋急得在神识里左右踱步,紧张到眼睛屏幕都出现了警报状态。 宿主离开反派或者主角太久,就真的完犊子了啊。 沈稚枝同样慌张无措,眼见马车就要朝城门外行驶,她咬着下唇,尽量让身子贴近车窗处。 她将身子紧贴着车窗,而后用尽浑身气力,努力让自己的身子往下滑。 “啪!” 闷重跌落声响起,那发鬓上的发簪随着她身子的滑落,簪体靠在窗沿,被滑落的那股力度强行压了下去,最后径直掉落下了马车。 见那簪子在马车驶出城门的霎时落了出去,沈稚枝如释重负。 褚仇赤既然能够吩咐人将城门守住盘查,便证明他心中有揣测她会被送出城外,那他定会到这城门口一趟。 希望他能够发现她留下的线索,知道她是到过城门口,出了城的,省得他浪费时间搜查南礼月星城。 褚图挑眉,凝着她的动作,心中已有答案,却并不言语,只是伸手将她捞了上来。 毕竟,区区一只发簪而已。 若还在城内,二皇兄还能大张旗鼓将这南礼月星城翻了个遍寻人。 但只要出了南礼月星城,光凭一根簪子想要寻到她,简直如大海捞针。 案桌炉子上所置着的茶壶咕噜冒着声响,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将马车内凝结的气氛打破。 俊男靓女,并肩坐着,思绪各异。 也不知马车行驶了多久,沈稚枝只觉得周遭没有了喧嚣声,车轮碾过已枯萎的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碎叶声。 “吁——!” 驾车的车夫将缰绳一拉,马车骤停。 车夫掀开车帘,语气恭敬道:“三殿下,郊外已到,可在这里下车?” 褚图眼神微眯,静静转眼凝着眼底含恨的沈稚枝,心中陡然烦躁不已。 蹉跎良久,才悠然开口:“到了大理自会有人接应你到住宅,定不会比你在丞相府差,甚至好上千倍万倍,若有其他事,也可差人来信到图王府,本王定会满足你的需求。” 沈稚枝的脖子此刻已经能够稍稍动些,她瘪着嘴,将脸稍转,显然不想搭理他。 哼,假惺惺,恋爱脑晚期果然是没救的。 看着她那不屑一顾的侧颜,褚图一时无言,自知是自己对不住他,可想了半天也不知除了金银财宝,还有何物能够补偿她。 默了半晌才转眼,朝着那车夫吩咐道:“到下一个小镇,记得寻个大夫,好生替她看看背上的伤。” 车夫拱手行了一礼,“三殿下放心,小的定会将她好好送至大理。” “嗯。”褚图微微颔首,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这里足足有一万两,五千两给你,另外五千两便当做去大理的盘缠,一日三餐找些好点的客栈,莫让她饿着。” “是!”车夫恭敬颔首,“三殿下,时辰不早了,那......” 褚图也知不能再继续耽搁,毕竟自己的二皇兄若沿着这条道路过来,无需多久便能寻到她。 他神色内疚,凝着沈稚枝,嗫嚅良久,还是没说出一句话。 衣袍倏动,掀起车帘,便下了马车。 马车缓缓朝前驶去,褚图就那么安静伫立于原地,似有阴影正正打在他身上,复杂的情绪如潮水似朝他铺天盖地袭来。 良久,才叹了声。 “抱歉。” 第129章 七星会护着的人 再次启程的沈稚枝简直无语万分。 她想过无数种没完成任务的可能性会是什么,就是没想到会因为自己偏离主线剧情而嘎。 【狗系统,除了催我完成任务,你就有没有别的用处了吗?】 她强忍着颠簸的呕意,紧蹙眉头,出声怒斥在神识里已经生无可恋的丫蛋。 丫蛋欲哭无泪,【呜呜呜,宿主,我早就说了,我就是一个废物,还没升级呜呜~】 沈稚枝:??? 丫蛋:o(╥﹏╥)o 沈稚枝心绪万千,阖眸准备听天由命。 南礼月星城郊外。 靠近南边竹林处正停着一辆异域风情的马车,随着车帘掀开,宫慕颜搭着侍女的手缓缓走下。 宫慕颜烦躁蹙眉,凝着不远处毫无动静的竹林尽头,焦躁到来回踱步。 看了好一会,才转眼冲着身旁恭敬垂首的粉裙少女问道:“阿诗姬,你可真将那车夫买通了?他不会背叛我们吧?” 阿诗姬抬眼,恭敬朝前走了一步。 嘴角一翘,微微上扬,“公主放心,那车夫收了钱财,信誓旦旦保证定会将沈稚枝带来,他定不敢背叛公主。” “那便好。”宫慕颜眸中闪过一丝冷光,袖下拳头紧攥,“那日在宴会上,竟敢害本公主和太子哥哥出那么大的糗,她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言罢,表情扭曲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怪异的笑容。 蓦然,阿诗姬大喝一声:“公主!小心!” 说着,迅速将宫慕颜朝前猛推一把,自己朝后一躲,堪堪避开从暗处袭来的利器。 “啊!” 宫慕颜被这一推,整个人趔趄一步,朝后狠狠摔去。 落地后,抬眼见那暗器穿破利空,径直嵌入竹木中时,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娇躯轻颤不止。 阿诗姬见宫慕颜只是受了惊吓,并未受伤,松了口气。 “何人?!胆敢刺杀公主?!” 她大喝一声,随即转身至袖中掏出蝴蝶刀,足尖一跃,朝着那暗器袭来的方向刺去。 躲在暗处之人自知暴露了位置,至竹林间一跃而起,稳稳躲过阿诗姬的蝴蝶刀,几个起落,伫立于她七尺之外的竹尖上。 阿诗姬未曾料到他行动如此迅速,猛地抬眸看去,总算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那人一袭白袍胜雪,稳落在竹尖之上,眸中噙着戏谑笑意。 领口上绣着星宿图腾,似乎是某个江湖门派所拥有的图案。 阿诗姬身为汉宫国之人,自然不知道这星宿图腾是来自于江湖中的哪个门派。 她蹙眉,将那蝴蝶刀紧握手中,“你是何人?!” 血之懒散倚在另一棵竹木中,凝着阿诗姬,挑着眉道:“在下,江湖七星会之人,特来此警告公主,丞相府沈家三小姐,你们碰不得。” “七星会?”阿诗姬低眸沉吟片刻。 她对这七星会在江湖中的所作所为略有耳闻,据说七星会的门主聪明睿智,仅用短短几年时间,便将这七星会从无人问津的门派,成了如今江湖三大门派之首。 只是这七星会与那沈稚枝有何关系?为何区区丞相府庶女,还能得他们相助? 思索良久,阿诗姬才缓缓抬眼,“七星会可是接了护她的单子?银两多少?将人交由汉宫国,我汉宫国出三倍。” “汉宫国倒是大手笔,若只是笔单子,血之便将人给了。” 血之极为可惜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他缓慢擦拭着长剑,嘴角漾起浅笑,“可惜了,这沈三小姐是七星会少主亲自要保,若有人想对她下手,七星会定然不会放过。” “那沈稚枝害本公主颜面尽失,本公主如何不能碰她?你算什么东西!” 方才被突如其来的暗器差点射穿脑袋的宫慕颜本就不悦,如今见这人还口口声声袒护那沈稚枝,更是气得想将其大卸八块。 言罢,她转身怒气满盈瞪着执剑在原地不动的侍卫, “一个个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帮阿诗姬?将那个人给本公主抓下来!想要保她?那便去地府保她吧。” 阿诗姬虽心中忐忑,却碍于宫慕颜发话,不得不从。 她执起蝴蝶剑,飞身向血之袭去,血之眼中闪过冷厉杀意,与她在竹林间交手起来。 在底下的侍卫见此情形,急忙加入战斗,与血之缠斗在一起。 霎那间,整个竹林竹叶四散,利剑破空之声响彻整个竹林。 血之被纠缠的有些精疲力尽,只得转眼,不知朝底下何处哀嚎了声:“少主,属下快被打死了。” 阿诗姬一愣,思绪一清,朝竹林下方看去。 暗处有一人踱步而出。 同样身着一袭白衣,头上所戴的硕大斗笠几乎遮住了眉眼,脸上更是围上了遮颜布,显然是不想让其他人知晓他的身份。 “公主小心!” 阿诗姬心中一颤,不安感一跃而上,松了内力便要飞身往下保护宫慕颜。 宫慕颜还未反应过来,便觉颈部骤凉,她颤着身躯低眸,只见一把利刃抵在她的脖上,泛着冷寂寒光。 仿若只要她稍微一动,便会葬身于此。 一时间,她小脸煞白。 “你,你,你敢这样对本公主,待本公主回了汉宫国,定要叫父王差人带兵缴了你的七星会。” 宫慕颜唇齿发颤,就连话都说得不太利索。 这大储国似与她不合一般,无论她想做什么事,总能受到各种阻碍,不然就凭沈稚枝区区一个庶女,如何能得二殿下相助?如今又得江湖之人相助。 她难不成真是狐狸精幻化,天生的狐媚子,勾的所有男人都为她如痴如狂? 身后之人将贴近她脖颈的剑刃又近了几分,携着玩味笑意开口,“公主不妨试试,但若真将汉宫国铁骑踏进我大储国,只怕七星会还未围剿掉,便会遭大储皇上忌惮设防了。” 他声线微沉,就连轻笑声都似在强行压下原本的声线。 宫慕颜气得发颤,攥住衣袂的手更是紧了些许。 “快放了公主!” 阿诗姬这会也使着轻功翩然而下,瞪着那头戴斗笠之人,怒喝道。 第130章 不安 张嘉礼将斗笠往下压了压,唇角勾着笑意,“放,自然是会放。只是,要看汉宫国的诚意如何了。” 阿诗姬凝着张嘉礼不急不躁、丝毫没有绑架公主心慌的模样不禁蹙起眉头。 不愧是七星会的门主,果真如传闻般无论所做之事为何,都能如此淡然自若,今日计划怕是难以进行下去了。 阿诗姬思索片刻,陡然抬眼,“门主所想要的诚意是什么?不妨说说?” 光是他七星会的手下都能与她过招的同时和其他侍卫纠缠,更别提这门主了,她深知以自己的武力,若是认真打起来,怕是没资格与他过半招。 况且今日带出门的侍卫本就不多,若公主真受了什么伤,那真是得不偿失。 血之一掌拍开最后缠住他的侍卫,飞身跃下,语气噙着淡淡不羁,“自然是用汉宫国公主一命换沈三小姐一命,这笔买卖,不亏吧?” “你——!” 宫慕颜欲要开口,张嘉礼朝前走了一步,俯身,“慕颜公主还是莫要说话的好,抵在慕颜公主喉间的剑刃锐利无比,在下恐伤了公主。” 他语气柔和却带着股森寒,令人闻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阿诗姬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些许寒意,“门主既都这么说了,那便照门主所言,汉宫国放了沈三小姐,七星会放了公主。” “谢过公主。”张嘉礼淡淡一笑,将手中的剑刃收回。 血之环胸,得意洋洋后退一步,勾唇道:“既如此,慕颜公主请回城吧,这荒郊野岭的,可是有很多毒蛇的,若被咬上一口可不得了哦。” 宫慕颜眸中戾气近乎浓到要溢出来,她紧咬着下唇,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忍辱负重气汹汹朝马车走去。 竹林间两人伫立,静静凝着马车远去。 “少主,血之可要紧随其后?” 见马车即将脱离视线,血之略一沉思,脸上露出凝重神情,抬眸问道。 “不必。”张嘉礼将变装之物尽数掀开,如玉面容上,那眼中漆黑如墨,“二殿下差不多也要追上她的马车了。” ——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沈稚枝这个贱人!” 宫慕颜狠狠将马车内案桌上的茶盅尽数掀翻,眸中的恨意滔天,面容更是扭曲到了至极。 马车外的阿诗姬听到里头的动静,急忙掀开马车的窗帘子。 她扫了眼马车内的一地狼藉,静默低眸,笑道:“公主不必生如此大的火,虽不能亲自动手,但那沈稚枝定也讨不到好。” “何意?”宫慕颜闭眸,将眼中的恨意压了些许,抬眼询问,“三殿下不过是将她送去大理,还能讨不到好?” 阿诗姬迟疑扫了眼周遭,上前两步,贴近宫慕颜,压低了声音。 “奴婢恐发生变故,故而早就告知车夫,若公主未能赶到竹林,便让他自己动手将那沈稚枝——” 言罢,意味深长的冲宫慕颜使了个眼色。 宫慕颜一愣,待听清她所言之意后,笑容瞬息凝于唇边,“阿诗姬,回了汉宫国,本公主定重重有赏。” “谢公主。” —— 这头的褚仇赤心慌意乱,驭马一路疾驰。 路过闹市时,因疾驰太快,生怕将街上百姓所伤,从马上跌了不知几次,玄色华服被市集泥路摩擦到破,连着皮肤都受了些许擦伤。 可他恍若未知,红着眼梢爬起继续驭马狂奔。 心底明明暗暗告知自己‘无所谓,这些人不懂得躲,死了就死了’可又怕被她知晓后,自己会看到她那失望的眼神。 赶到城门口,守卫仍在排查来往马车。 褚仇赤眸中泛着血红,一把拽过守卫,眼中带着极度的冰冷与狂躁,“找到了吗?画像上的人,找到没有?” 守卫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喝吓得愣在原地,反应过来来者是何人后,急忙伏地行礼,“二殿下,小的还,还未查到,已经加紧盘查了。” 褚仇赤气得浑身直颤,狂躁的思绪近乎要将他整个人的理智吞噬。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不安,如此慌乱。 他慌乱无措朝那过往的马车走去,毫不过问里头之人,径直伸手便将那车帘掀开,一辆又一辆。 见与沈稚枝形态相似的女子还会多看几眼,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整个城门被褚仇赤这一操作吓得惊叫连连,更有不识褚仇赤之人,气得破口大骂。 褚仇赤并未理会这些咒骂声,仅是重复期待掀起车帘,却又在放下车帘后恢复那副失落模样,继而继续燃起希望搜下一辆马车,就这么如此反复。 即将掀另一辆马车时,只觉得脚下蓦然踩到了什么,咯吱一声脆响,碎了。 褚仇赤敷衍扫了眼,下一瞬,眸光骤然紧缩。 虽然早已被路过的马车碾碎的不成样子,但那白玉簪的色泽和特有的图案好在还清晰可见。 这玉簪,不就是他送给她的簪子吗? 她的玉簪在这里,那么就说明,她早已出了南礼月星城?! 褚仇赤呼吸急促,他袖下拳头紧握,快步走向守卫,目眦欲裂,“方才有谁的马车你们没盘查清楚?没对画像?!” “啊?二殿下,这,这我们都盘查的仔仔细细啊。” 守卫的身子本能颤了颤,吓得急忙伏地连连磕头。 “本殿下且问你,三殿下的马车可有从此处过?”褚仇赤声音携着滔天怒意,眸中幽深如寒潭,仿若只要一眼,便能叫人沉沦在此。 守卫一愣,身子如筛糠似直抖,脑袋深深埋在两腿间,不敢再语。 即便他不言,褚仇赤心中也已明了。 他低低笑出声,凉薄的唇微扬,声音噙着森寒的意味,“好,真是好的很,本殿下这三皇弟,真是好的很啊!” 守卫闻言,惊恐磕头,仅两三下额头便染上了血红,殷红鲜血淋漓,“二殿下饶命!二殿下饶命!小人实在不敢去大肆盘查三殿下的车辆啊!” 还未等褚仇赤发话,城门外,褚图便与沈琴绶并肩朝着他走来。 “皇兄查本王的马车作何?本王今日不过是陪阿绶去了趟郊外,有何不可吗?” 第131章 是愧疚吗 褚仇赤本就在暴怒之中,见其那般无所谓至城门外信步而来,一时失了理智,快步上前,毫不犹豫便朝他脸上重重甩了一拳过去。 褚图被这一力度打得朝后退了两步,还未等他抬眼出声,胸口处又遭褚仇赤袭了一拳,嘴上溢血。 褚图眼眸微垂,并未回手。 褚仇赤见状,愈加气愤,上前又是几拳。 出拳迅速,拳拳到肉,打得褚图连连往后退去,可他仍旧没有要回手的意思。 随着最后一击,褚图再也撑不下去,单膝一软,半跪于地,呕出一口鲜血。 这一幕直接叫沈琴绶吓得够呛。 她心底暗恼这褚图怎么还不还手?他被打成如此,她不去关心下都不行了。 关心之意若被二殿下察觉,日后他当她爱慕于三殿下,她岂不是再也没机会将他的心重新夺回了? 纵使不情愿,但碍于明面上,她只得万分不悦的走过去。 “啊!图哥哥!” 她故作无措上前扶住褚图,满眼担忧之意,“你没事吧?” “无碍。”褚图抬起食指,将嘴角的血液抹去。 沈琴绶仰首,那双美眸噙泪凝着褚仇赤,嘤嘤道:“二殿下,你与三殿下情同手足,怎可因为一个女人这般对他?” 褚仇赤低低冷笑,并不答她的话。 他上前两步,凝着那半跪在地上的褚图,眼底泛着暴躁的怒火,“沈稚枝呢?!” 褚图默了默,抿着唇,平日那尽是上挑的桃花眼在此刻也微垂下去。 须臾,似下了什么决心,仰首道:“本王不知皇兄所说何意,今日的确是本王将沈稚枝带出,可仅是到了市集便放她回府了。本王之所以出城,不过是同阿绶去了趟郊外罢了。” 好在他早让阿绶在城门外等着他,如此不知能否拖住皇兄的步子,只要皇兄再将这南礼月星城搜上一番,过几个时辰,便再难赶上她去往大理的马车。 旁侧不断磕头求饶的守卫见此状况,闻言随刻转眸道:“二殿下,三殿下的马车内的确只有一位女子......” “是么?” 褚仇赤唇角微弯,虽是笑着,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看着就令人发怵。 “那方才本殿下打你,你为何不还手?” 目光缓落在褚图身上,他墨黑发丝飘扬,眼底的杀意在此刻迸发到了极致,身体叫嚣着想要见血。 他此刻,是真想杀了沈琴绶和褚图。 褚图听到这声询问,心间蓦然一颤,动了动唇,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既然你不知如何回答,那便由本殿下回答你。” 褚图面无波澜抬眼,与其的视线在空中交织,泛出嗜血氤氲。 褚仇赤周身散着浓重杀意,一步又一步,缓慢逼近他,声如寒冰: “你设计想置她于死地之时,是否想到了那日生辰礼,她为你筹备的生辰宴? 又是否想到了,在你府中失火时,她不顾一切冲进火场,替你寻得的那屏贵妃所留下的步摇? 你既心生愧疚,为何不看在这桩桩件件之事,饶她一命?” 褚图喉结剧烈滚动,眸中光点一闪而过。 心中蓦地如针扎般,他竟承受不住褚仇赤那威迫十足的视线,狼狈心虚的挪开了视线。 褚仇赤见其如此,眼中的杀意更是积聚在了一起,“你这般待她,可知她当时会多失落?” 半跪在地上的褚图视线中瞬息有阵恍惚,脑中竟浮现了少女那浅笑嫣然的模样,还有那日烛光中,她璀璨眸子透着碎芒,对他唱的那一句句: 祝你生辰快乐~ 一时间,他竟有些恼怒抬眼,“本王断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并未想伤她性命,不过是——” 旁侧的沈琴绶大惊,生怕他说出大理之事,那环住他的皓腕陡然收紧。 感受到臂弯一紧,褚图如梦初醒。 方才就差一点,就将计划暴露,他这是怎么了?遇到她的事就这般不沉稳? 褚图拂去脑中烦乱的思绪,低眸噤了声。 褚仇赤眼尖扫到沈琴绶那微不可察的动作,炙热如刀的视线冷厉瞪着她,几番失去理智想唤弓箭手将其射杀。 他只能稳住呼吸阖眸,那虚空望不见底的视线中,唯有沈稚枝噙着娇嗔的笑声,一本正经安抚着他: ‘二殿下,杀人不好,我们可不是什么地痞流氓,做事要讲道理’ 他喉结滚动,稳下杀意,抬眼阴冷发笑,“你最好祈祷本殿下能将沈稚枝毫发无伤带回来,她若受了半点伤,便请三皇弟好生护着你这心中人了。” 说着,玄色衣袂倏动,翻身上马,眼含戾气。 那个白痴根本不知道,他的确不是地痞流氓,因为他所做之事,只会比那些地痞流氓不讲理到千倍万倍。 但他甘愿装,甘愿让她做他此生唯一的道理。 可她若真出了事,他定要叫所有人血债血偿。 褚仇赤苦涩咽下口水,眸中的不安早已蔓延至整个周身,将四肢百骸填满。 “本殿下今日之所以未将弓箭手唤出,是因为沈稚枝。” 此言也不知是在对褚图说,还是在宽慰自己她一定还会再回来,他还不能动杀意,不能被她知晓自己真正的面目。 褚仇赤言罢, 扬起马鞭,朝城外驭马而去。 他不信神明,可如今,他想同神明说: 若想让他此生不动杀戮,便将沈稚枝还给他。 ...... 【褚仇赤黑化值骤减,骤升,骤减,骤升,骤减.......】 沈稚枝这头,被颠得都快吐了,神识中的警报声还在不住提示,又减又升的,也不知褚仇赤在搞什么鬼。 她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怎么去减褚仇赤的黑化值? 她悲催心中咆哮:【丫蛋,你能不能别再播报了,我都要嘎了,还怎么完成任务?】 【宿主,这是来自天道的警报,我也没办法关闭啊。】 丫蛋抱头蹲在桌下,凝着虚空屏那愈来愈大的警报声,泪流满面。 沈稚枝嘴角猛抽,万分无语闭上眼帘。 果然,不能对这狗蛋抱有一点希望。 第132章 危机到来 她悠然长叹,吐槽,【答应我,我死了之后,你就不要再接快穿任务了,你真的一点屁用没有。】 【呜呜呜,宿主,你搞统身攻击。】丫蛋生无可恋,扬起脑袋90°仰望虚空屏,【如果机器人能流泪,我早已泪流满面,如果机器人有心,我早已千疮百孔。】 沈稚枝简直无力吐槽了,【我真谢谢你在我死前还能讲个冷笑话让我冷死。】 吁—— 一人一统还在嘴巴对线,马车蓦然停下,颠簸感随之而去,那驭马的车夫似也下了马车。 怎么回事?难道褚仇赤赶来了? 沈稚枝期待抬眼,盯着车帘方向,满是欣喜。 可等了半晌也没等到有人掀开车帘,却闻见马车外的车夫朗声道: “慕颜公主可在?沈稚枝小的已将她带来了。” 沈稚枝嘴角笑意一僵,娇躯不由一颤,惊恐之意蔓延而上。 沈稚枝:??? 宫慕颜? 真是服了,怎么哪里都有她?这褚图就不能长点心吗?找个车夫还被收买了。 原本想着完成不了任务,最起码去大理还能过上几天奢侈的富家千金生活,找几个古风小郎君玩玩,现在好了,还到不了大理,就要被嘎了? 那车夫又吆喝了几句,见无人回应,重新上了马车,掀开车帘。 沈稚枝此刻已能虚弱说上一些话,她张了张唇,声线柔弱,“你奉三殿下之命要将我送去大理,竟还和汉宫国公主勾结?” “沈三小姐也莫要怪小的,小的不过一介布衣,谁给的钱多,小的就替谁办事。”车夫眉眼中,噙着狡黠笑意。 “你如此,不怕三殿下知晓,将你杀了泄愤吗?!” 沈稚枝气得咬唇,若非她现在身中软骨散,恨不得一脚将这车夫蹬出去。 那车夫不屑凝着她,眉眼之中尽是冷意,“呵,叫你一声沈三小姐,还真将自己当东西了?丞相府又如何?再怎样,你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大理距离南礼月星城何其遥远?即便日夜赶路,也要半年之久,三殿下又怎会管得到你?” “你就算死在途中,也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沈稚枝心中陡然一空,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此言说的没错。 那该死的褚图都能把她送出南礼月星城了,又哪会在乎她的生死?无需半年,怕都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沈稚枝眼中一凛,气得抬眼,“宫慕颜差你将我带到此处,究竟想做什么?” 说到此处,车夫嘿嘿一笑,抚掌,视线轻浮至极放在沈稚枝那被气到憋红的小脸上,眼中邪淫之意尽起。 那公主的婢女说了,若她今日未在竹林出现,便让他将这沈稚枝杀了,无需留活口。 反正这小娘子也要死了,看这水灵灵的模样,直接杀了多可惜,倒不如让他先快活一番再说。 若她懂事点从了他,他还能留她一命,将她带回家,纳为妾,供他日夜逍遥快活。 见那车夫眼中冒着红光,沈稚枝心中大惊,她下意识朝着马车角落退去,心中的恐惧油然而生。 那车夫见状,笑得更加猖狂,干脆整个人钻进了马车。 车夫眼底闪着淫邪笑意,言辞之中尽是放荡轻浮,“沈三小姐,在下与你谈个交易如何?” “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最好别乱来。”沈稚枝冷语呵斥。 车夫笑道,猥琐的面容上满是着急之色,“沈三小姐,若你愿意嫁给小的,小的便留你一条活路,如何?” 沈稚枝眼神一冷,往后再缩了缩,直到背部贴近马车后,再也挪不动分毫。 她强压心中恐惧,面上维持着镇定自若,在敌人面前,不可自乱阵脚。 前世中经常刷到一些新闻,都是女性急中生智才将强奸犯制裁,原本她还庆幸自己学了些武术,遇到此事能够用武力解决。 现下真换她遇到这事了,还被施了软骨散,如此一来,武力解决是不可能了,只能用用那些姐妹的办法了。 沈稚枝眸光冷下,纤长睫毛轻颤了会,才抬眼轻声道:“你,真想娶我?” 车夫见她这副娇弱的模样,心中欲火更是烧的旺起,“那是自然,沈三小姐容貌倾城,小的定会好好待你。” 沈稚枝心中恶寒,观这人面相,应当也上四十了,还想老牛吃嫩草! 心中虽愤懑,但她仍是娇羞垂眸,学着沈琴绶的语气,娇嗔道:“女人总是要依仗男人的,不然在这儿可如何存活?若你真心实意,我自是愿意,省得去了大理,也无生存之道,似在异乡。” 车夫闻之,哈哈大笑。 “沈三小姐的确比一般闺秀聪慧的多,如此有自知之明,让小的佩服!” 沈稚枝唇角微挑,语气轻柔,“那你快送我回家,今晚便是大婚之日,如何?” 竟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等她体内的软骨散尽数消散,看她不把这登徒子揍扁。 车夫瞅着她那婀娜身姿,想到今晚若是大婚,便会有洞房。 一时间,他心中燥热难耐,眼中的欲望愈加深沉,恨不得将其径直压在身下。 车夫将身子逼近,喘着粗气,笑道:“沈三小姐,这谈买卖,也是需要交定金的。” 沈稚枝眉间紧蹙,凝着那车夫眼中的欲望难耐,恨不得一拳揍去。 但现实摆在眼前,她只能镇定自若,故作别扭的摇头,“这里地太小,小女子细皮嫩肉的,实在不舒适,况且大婚之夜对于女子来说重要至极,回家再说吧,如何?” 车夫眼中的不满瞬息溢出,眸中泛着冷厉光芒。 “小的从不做这种亏本买卖,沈三小姐若到那时候跑了,小的该找谁去哭诉?”这般说着,便伸手朝沈稚枝胸襟上的衣服扯去。 沈稚枝眼见服软不行,陡然瞪眼,撕心裂肺吼道:“你知道二殿下吗?我可是二殿下的人,若二殿下知晓你这般对我,定会让你尸骨无存!”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美人,你就从了我吧!” 陡然,骨节分明的大手自身后而来紧紧攥住车夫手腕。 车夫心中一紧,杀气扑面而来的同时,只觉得手腕那股蚀心疼痛席卷全身。 第133章 黑化值上升 车夫疼得使劲甩手,试图挣扎,眼中噙着怒意,愤而转身。 “谁?胆敢坏老子的好事?” 随着车夫转身,沈稚枝不由抬眼看去。 褚仇赤就那么站在前方,手腕紧攥着车夫,可那双眸子却直直盯着那倒在车榻,衣衫略显凌乱的少女身上。 他眼底的情绪闪的太快太急,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是如何。 在一系列捉摸不透的情绪闪烁过后,他的眼中迸溅出阴戾煞气,眼中的杀意如潮汹涌递进。 不等沈稚枝开口唤他,她的脑中警报声愈加强烈,几乎要震碎她的耳膜。 【褚仇赤黑化值骤升,褚仇赤黑化值骤生,请宿主尽快消减,否则位面即将崩塌。】 沈稚枝蹙眉,视野恍惚中竟出现了一个个红色感叹号,几乎要覆盖她整个视线,脑中的警报声随着那红色感叹号增加,越加激烈。 一波又平,一波又起,沈稚枝暗骂一声,此刻已经对恐惧麻木了。 她强撑着尚还柔软的身子,不待褚仇赤下一步动作,便径直起身,猛地扑至他脚边,紧紧扯着他的袍角。 沈稚枝双唇轻启,试图唤醒他的理智:“二殿下......” 闻这如猫呢喃的一唤,褚仇赤眸中猛颤。 他紧攥车夫的手腕虽未松,却还是蹲下了身子,单手将她拉住拽进怀中。 感受着怀中少女的依赖,褚仇赤瞳孔微缩,似有一瞬恍惚失神。 直到属于她的清香传入鼻尖,他才惊觉—— 她没事。 她好好的在他怀中,他赶得及时。 察觉到这点后,褚仇赤眼梢微红,几欲伸手要抚她的发丝,却怕将她惊扰。 最后只得耐着性子,连带着声音都携着些许颤抖道: “不怕,我来了。” 低低一语,却令人无比心安。 视野中的警报声总算消停下来,沈稚枝松了口气,依赖万分的伏在他怀中,神经也不再紧绷。 车夫周身不由冒起一股寒意,他才知道,眼前这个如修罗似的男子,竟就是整个南礼月星城闻之都胆战心惊的二殿下。 原本还噙在眼中的怒意瞬间敛下,车夫慌乱无措开口求饶:“二殿下,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万不知这沈三小姐是您的人,不然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种事啊!” 褚仇赤凝着他,薄凉的唇微勾,眸中戾气缭绕。 他手腕微动,似要做什么,垂眸看了眼怀中刚安定下来的沈稚枝,默了半晌,才将她的左耳压至自己胸口,右耳用自己的手将其贴紧。 一系列行径做完后,他将哀嚎不止的车夫那手往反方向一折,车夫的手腕彻底被掰断。 沈稚枝只觉得周遭的声音隐去了些许,还在郁闷中,却听耳边传来车夫一声惨叫。 虽有褚仇赤护着双耳,可那惨叫声还是钻进了她的耳中,惊得她不由打了个冷颤。 褚仇赤本还想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四肢尽数掰断,却感受到她微微轻颤,知晓她定吓到了。 罢了,这人他便带回去,慢慢折磨好了。 思及此处,那双眸子像看蝼蚁般斜觑着脚下之人,冷着声音道:“既知自己该死,那便死吧。” 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言罢,他起身,将她打横抱起,掀开车帘一跃而下。 那车夫强忍疼痛从马车上站起,仓促朝竹林深处跑去。 褚仇赤闭了闭眸,冷眼凝着那被折断一只手,跳车试图逃脱的车夫,唇角漾起戾气笑意。 随着他手掌轻招,暗处瞬息破空而来一支利箭,将那车夫的大腿射穿。 “啊!”车夫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闷声倒地。 他长腿一迈,行至车夫跟前,高大的身躯笼罩,眼底氤氲着嗜血的气息,“动了本殿下的女人,你还敢逃?” “二殿下饶命!二殿下饶命啊!”车夫吓得连连磕头,两股间一股热流落下,竟是吓尿了。 褚仇赤眉间紧蹙,往后退了两步,不屑低眸,“呵,饶命?今日即便是天皇老子来,也休想将你这条狗命留下。” 言罢,他双眸一凛,往暗处看去,“萧翎!” 躲在暗处喜滋滋吃瓜的萧翎见自家殿下唤他,立刻应声而来,拱手行礼,“二殿下,有何吩咐?” 褚仇赤冷眼睨着那还在磕头不止的车夫,“抽筋剥骨,剜心挖眼,将所有酷刑用上一遍,而后扔去虎穴,让那些猛兽饱餐一顿。” 萧翎神色一凛,颔首,“是!” 二殿下已经好久未这么气恼过了,这车夫胆敢染指沈三小姐,真是不知死活。 唉,要怎么做才能让刑房不至于这么难打扫呢? 要不将他的手脚尽数捆住,嘴巴也封起来,不让他喊叫,这般折磨完后,也不至于这么难清扫吧? 只是要送去虎穴,还是需要剁碎些的,只剁四肢实在难解他心头之恨,要不勉强剁个稀碎好了。 萧翎想着,上前两步,将还倒地磕头不止的车夫其发丝紧攥住,随后用了劲将他拖走。 【褚仇赤黑化值骤升,请宿主尽快减弱,现为宿主统计褚仇赤黑化值:-70】 神识中的警告声微弱,丫蛋急忙探头暗戳戳瞄了眼褚仇赤的黑化值进度,见黑化值再次上升,狐疑的看了好一会才急忙通报。 沈稚枝简直想打统。 【之前不是都减到-50了吗?怎么又升到-70了?】 丫蛋双手一摊,一副‘统子也不知道,统子只是废物’的模样道:【按道理来说,只要黑化值下降,就不会再往上升了,但是这个位面为什么会那么奇怪,统子也不太清楚了啦。】 沈稚枝手动微笑:【废统!你就是废统一个!】 丫蛋掩面而泣,【哼唧唧,人家还没升级,以后升级就不废了,总之宿主先阻止褚仇赤,不要再让他有动杀心之举。】 见萧翎就要将那车夫拉走,沈稚枝抬眼,便撞入那双噙着嗜血的眸子,她在褚仇赤的怀中极为不安的动了动。 褚仇赤感受到她的不安分,低眸,将声音放低,“可有哪里不适?” 第134章 什么都帮不上你。 沈稚枝抬眼,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微软,“二殿下,臣女没事,还好你赶上了,不然臣女——” 说到此处,沈稚枝明显感觉到他身躯剧烈一颤,圈住她的那双手再次紧了半分,眼底的戾气愈加旺盛。 褚仇赤直直凝着她那虚弱的身子,衣襟许也是挣扎中凌乱,他抬手将其衣领整好,心脏如被万千蚁噬。 她本就在丞相府受尽委屈,现如今还要受这种伤害。 沈稚枝见褚仇赤面色骤变,心惊不已,急忙噤声,转了个话题,“二殿下,我们不要动私刑,将他送到衙门去,好不好?” 褚仇赤眸光一颤,他凝着她许久,眼眸深的几乎要将人陷进去。 拖着车夫走的萧翎闻见这一声,也不再走了,静候在竹林间,等褚仇赤发话。 毕竟沈三小姐所提之事,二殿下还从未不允。 半晌,褚仇赤才哑着声音开口,“这人险些害你贞节尽毁,你为何要替他求饶?” 沈稚枝无声咆哮,当然是为了这狗系统布置的破任务啊! 面上她只能扯了扯他的衣衫,语气轻缓,“二殿下,恶人自有天收,动用私刑不可取,送到官府,按大储律例,他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褚仇赤眉眼闪烁,并不答话。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大储律例之法的不公性。 女子受此大辱,男子顶多就是关个几载,可女子这一生都会遭人唾弃,最后抑郁而终,更有些残忍的村里人,甚至会动用私刑,将其浸猪笼。 所以,女子宁可忍气吞声,都不会将此事揭露出去。 只将那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关个几载,他褚仇赤自然不愿。 寒风拂过,怀中的沈稚枝,竹林的萧翎,皆静静等待一人发话。 褚仇赤低眸,将她缓缓放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径直塞入她的唇中,“软骨散的解药。” 沈稚枝眨着眼,不明觉厉,却还是俯身,张口将他捏在指尖的解药含入唇中。 柔软的唇落在指尖,泛起酥麻感,褚仇赤险些没克制住自己,他耳尖泛红,猛朝后退了几步,喉咙用力滚动。 他强压心中无端燃起的觊觎之意,哑声吩咐,“将他带到官府,告知县令,本殿下过会去审。” 萧翎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垂眼点头,“是。” 随后,拽着那脚下之人,继续往前拖,同时脑中转的飞快。 呵,二殿下饶他,他萧翎可不能忍受未来的二王妃受此凌辱,不就是不让他死吗? 他便叫他的手脱臼后再安上去,如此反复,既不会丢了性命,又能让他受尽苦楚。 路上顺便再拔他几颗牙,到时候沈三小姐问起,就说他意外摔倒,嗑断的便是。 毕竟沈三小姐定是心善之人,不愿看二殿下犯杀戮,那他身为二殿下的贴身侍卫,自然也要心善些,莫让沈三小姐吓到了。 吃了解药,沈稚枝总算感觉到四肢的力气恢复了,虽还是有些软,但已能靠自己独立行走了。 她抬眼,欲要开口言谢,却见跟前之人玄袍微动,朝前走去。 褚仇赤双腿修长,走的极快,他往前迈一步,沈稚枝便要小跑跟上,不然根本没办法跟上他的步伐。 “二殿下,二殿下,你走慢点。” 沈稚枝气喘吁吁,边喘着气,边跑着跟去。 褚仇赤恍若未闻,脚步仍旧生风,周身隐隐泛着戾气,似在气恼着什么。 沈稚枝一头雾水,看着他越走越快的步伐,不明觉厉。 虽吃了解药,可软骨散的药效还是让她有些脚软,小跑几步,有些失力,双腿一软,倒地。 竹林中难免有些碎石,随沈稚枝这么一倒,手掌便被石子嵌进,引她一声痛呼。 跟前之人闻见这一声娇呼,脚步蓦然顿住,转身。 便见她紧蹙眉眼,正低眸将掌心的小石拂开,一时褚仇赤也顾不上别的,快步向前。 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将她的手腕握住,见只是多了几个红印,并未有鲜血流出,才松了口气。 沈稚枝见他停下脚步,抬眼笑笑,“二殿下,放心,臣女没事。” “白痴吗?走路都摔。” 褚仇赤简直被自己不值钱的反应气死。 分明他在恼,在恼她总是在他想替她杀了那些欺她之人,却遭她屡次阻止。 以往他想做的事如何会受他人三言两语改变主意?自打她出现,他屡次破戒。 可偏生破戒后,见她那欣喜的模样,他竟会打心底开怀,甚至为方才所做之事感到庆幸。 今日,他实在不想放过那混账,想要硬气些,可也无法拒绝她。 思来想去,硬气不起来,只能生着闷气将她丢在身后。 “二殿下,你在生我的气吗?”沈稚枝并不理会他的话,抬眼,眼梢弯弯。 褚仇赤哽住,烦闷的转眼,“没有。” 他褚仇赤,以往生气的时候,有万千种折磨人的手段,可生她的气却只能用这种最狼狈的方式,他如何能告知她? “真的吗?”沈稚枝看热闹不嫌事大,眨着眼,“可是二殿下走那么快,看起来就像生气了,还对臣女的叫唤爱搭不理。” 褚仇赤垂下眼睑,眼底的情绪近乎要溢满出来。 就在沈稚枝以为他不会再回话时,身子却被一股力道陡然拉去,待反应过来,身躯已然被紧紧桎梏在了他的怀中。 褚仇赤胸膛起伏剧烈,致命的温热气息层层叠加。 他哑着声音,低语缱绻,声音微颤,“你这般,会让本殿下觉得,自己什么都帮不上你。” 褚仇赤的声音很低,那凉薄的唇抵在耳畔,温热气息将她的耳尖撩拨到发红。 心中漾起股暖流,她安抚似询问,“二殿下为何会这么想?” 他逼迫她的身躯与他贴得更近些,黑如深潭的眸子微闪,鼻侧黑痣尽显旖旎,“那些欺凌你之人,本殿下唯知杀了他们才能泄愤,可你总不让。” 他顿了顿,声音愈加低沉,“可若是如此,本殿下就不知如何才能替你出气了。” 沈稚枝被他此言激得心中一颤,鼻尖微微泛酸。 第135章 一唱一和 她一时竟庆幸自己能够将他从歪道拉回正轨。 现在的褚仇赤不过是个困在封建社会,不知道如何不用杀戮就能解决事情的家伙。 思及此处,沈稚枝心软的好似陷进棉花中,柔软得不像话。 她从他怀中钻出,眼梢弯弯,凝着褚仇赤懊恼的神情,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二殿下真傻。” 褚仇赤眸中的戾气减了些许,感受着她温热的手掌,竟忍不住往上凑了凑。 暗处弓箭手:??? 他们猛地揉了两下眼睛,不可置信朝自家殿下看去。 那惬意的眼神、那及其自然往沈三小姐手掌蹭去的动作,怎么看都有点像圈养在赤王府中的大黑狗吧?! “二殿下替臣女出了很多气啊,将丞相府物什尽数搬进臣女院落,宴会那日又将臣女那嫡姐浇了一盆水,还有汉宫国公主羞辱臣女时,二殿下也挺身将那汉宫国太子公主气得脸色发白。” “二殿下做得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为臣女出了很大的气啊。” 褚仇赤眉眼微垂,凝着她那双氤氲着星点的眸子。 良久,才从喉中嘶哑挤出一句话,“你当真这么想?不用杀了他们,也能令你泄愤?” 沈稚枝只觉得他的脑袋手感不错,又忍不住薅了一把,才收回手。 “嗯,无需杀人,殿下折了他一只手,就让臣女泄愤了。” 感受到那只手至他脑袋移开,褚仇赤失落抿了抿唇,鼻侧的黑痣似也因他的不悦变得愈加深了些。 他沉默半晌,才转过身子,半蹲在地。 语气轻哄,“上来。” 沈稚枝一愣,见他半蹲着,略带犹豫问了句,“二殿下,是要背臣女吗?” 褚仇赤身形一颤,瞬息脸上的红晕遍布,一路红至耳根。 他稍侧过脸,略带尴尬,“咳咳咳咳,本殿下急着去审那混蛋,你行动缓慢,耽搁时间。” “哦哦,那臣女不客气啦。” 沈稚枝笑得花枝乱颤,起跑两步,猛扑至他背上,紧紧圈住他的脖颈。 被软玉温香扑了个满怀,褚仇赤心尖一颤,整个人趔趄往前险些倒去,好在手撑着地,才稳住了身形。 沈稚枝伏在他背上,鼻尖满是他的清香,眸光甚至能看到他那红到极致的侧脸,还有鲜红欲滴的耳垂。 如此安逸的氛围,让沈稚枝方才还隐匿心间的恐惧尽数迸发。 她这人就是奇怪,前世看恐怖片时,若陪她看的人也害怕,她就会强装镇定,似乎唯有这样,她才能自欺欺人觉得,这恐怖片真的没那么恐怖。 待到影片结束,只剩她一人时,她才会慌得一批。 少女滚烫的泪滴滑落至褚仇赤背部,浸入衣中,让他的身形僵硬了一瞬。 “二殿下,你别管,臣女就是有点后怕而已,一会就好了。”沈稚枝抹了把眼泪,语气可怜的紧。 褚仇赤眼底幽深,并未回话,只是那脚步放缓了些许。 “二殿下,臣女可以把鼻涕擦你身上吗?” 褚仇赤嘴角猛抽搐,毫不犹豫拒绝,“不可以。” 闻之,沈稚枝哭得更伤心了,语气一抽一抽,“呜呜呜,可是我没带手帕,又很想哭。” 褚仇赤脚步微顿,半晌才道:“......随便你吧。” “谢谢二殿下,你真是好人,呜呜呜,衣服不用我洗吧?” “不用。” 竹林竹叶经风一吹,窸窸窣窣作响,也不知是谁被扰乱了心。 ...... 他就这样背着她走了不知道多久,总算到了县衙。 刚到县衙,沈稚枝便瞅见方才那耀武扬威的车夫狼狈跪在地上,头低垂着,嘴角大口呕着血。 似听到脚步声,车夫略带迟疑抬眼。 他左右眼尽是淤青,两边脸都被打得鼻青脸肿,活像猪头。 沈稚枝一怔,差点没笑出声,攥住褚仇赤肩上的手微颤。 褚仇赤只当她吓到了,眸光直射向旁侧站立的萧翎,语气骤冷,“怎么回事?为何动用私刑?本殿下不是叫你将他带来衙门,由本殿下亲自审问吗?” 听到自家主子冷冽的语气,萧翎一惊,仅抬眼一扫。 见二殿下语气虽寒,但眼底平静,甚至携着点点笑意,仿若在场若未有他人,二殿下随时能笑出声,萧翎便知他这事做对了。 萧翎装模作样的跪下,语气慌乱,“二殿下,您宅心仁厚、菩萨心肠、心地善良、大慈大悲、乐善好施、为人和善不愿与他计较。 可属下实在是受不住这口气,故而轻打了他几下,谁知他这么不经打,属下不过碰了下,他便如此了,连牙都磕断了两颗。” 县衙差役:??? 萧大人,您睁着眼睛说瞎话,拍拍马屁二殿下也就算了。 什么轻打?那是轻打吗?都快把这人屎都打出来了。 还有什么叫牙都磕断了几颗?那不是您方才拿老虎钳将他门牙硬生生拔两颗下来的吗? 萧翎义愤填膺,怨天载地完,伏地行了个大礼,语气极其后悔,“二殿下,千错万错,都是属下的错啊。” 县衙内当差的李壮睨了眼沾满牙血的老虎钳,眼皮一阵抽搐,随后默默用身形遮住。 虽然不知道萧大人为何要隐瞒此事,但自己身为下属,只管听命于人便是。 褚仇赤清清嗓子,嘴角浮出微不可察的笑意,“念你在本殿麾下行事多年,此番也是无意,本殿下便勉为其难饶你一命,日后莫要再犯。” “是。”萧翎赶紧磕头,随后起身。 众衙役默默看着两人演戏。 沈稚枝嘴角猛抽,凝着这一唱一和的主仆,同样无语到了极点。 那车夫见到来者,匆忙跪下,吐字不清地求饶。 “二殿下,沈三小姐,饶命,饶命。” 车夫嘴唇肿得像含着一根香肠,双眼更是因脸蛋发肿连着都眯成了一条缝,比猪头还肿上几分。 沈稚枝见到他这般狼狈滑稽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没从褚仇赤的背上滑下来。 褚仇赤一愣,随即无奈失笑,将她桎梏紧了些,生怕待会没抱稳,将她摔了。 第136章 至于如何做,你便瞧仔细了 萧翎心中窃喜,掩住嘴唇,差点没笑出声。 观沈三小姐这反应,定是喜悦的。 他果真聪慧,到了衙门便将这混球打得鬼哭狼嚎,还将他门牙尽数拔了两颗。现下不但让二殿下欣喜,还让沈三小姐都笑得这般开怀。 这个月的俸禄,他定是最多的。 褚仇赤抬脚,将其猛踹向一旁,冷眼睨着他,“滚!少在这里碍本殿下的眼!” 县太爷秦忠听闻二殿下大驾光临,匆忙赶来,便见到那车夫脸肿的跟猪头似的这一幕。 吓得他急忙伏地,猛地叩头:“下官秦忠,叩见二殿下,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 “起来吧。”褚仇赤冷哼一声。 秦忠忙不迭点头应好,起身后才敢抬眼打量,眸光与伏在褚仇赤背上的沈稚枝交织后,闪过些许惊讶。 沈稚枝看着秦忠那仿佛要将眼珠子瞪出来的模样,这才惊觉自己还在他背上。 她略略挣扎了下,低声道:“二殿下,可以啦,将臣女放下来吧。” 褚仇赤颔首,在秦忠愕然的视线中,将背上的少女轻轻放下。 秦忠抹了把冷汗,上前两步,微俯下身道:“不知二殿下来此,可有重案寻下官?” “他,强抢民女,受何处置?”褚仇赤声音淡漠,斜觑了眼被他一脚踹到角落苟延残喘的车夫。 秦忠蹙眉,看了看车夫,又想了想方才二殿下那般护着的女子,心中早已有了思虑。 揣测了会,他恭敬垂首,“回二殿下,此人胆大包天,竟敢对二殿下的女人不敬,自是不能轻易放过他。” 褚仇赤舒心展颜,转眼笑意清浅询问,“那按秦大人之意,此人该如何惩处呢?” 秦忠语气愤懑,尽是厌恶之色,“自然是将其斩首示众,如此才能令二殿下泄愤!” 褚仇赤唇角泛起笑意,极短,仅一瞬便消散而去。 他故作镇定的凝了眼身旁的沈稚枝,轻咳,“这大储律例,似对于强抢民女并未有如此大的惩处,若真叫他斩首示众,岂不显得本殿下仗势欺人了?不妥,不妥。” “……”秦忠懵了。 二殿下何时变得如此宽宏大量了? 二殿下今日能将这不知死活之人带到县衙来审,已是令他震惊万分。现竟还同他讲什么大储律例之法?还在乎他人说其仗势欺人? 难道他还未睡醒?产生了错觉? 秦忠伸手暗戳戳探到腿部,使劲捏了下腿肉,一股揪心疼痛袭来。 他愕然备至。 这不是梦!这竟是真的?! “那,按大储律例,这强抢民女之人应当杖责一百……” 秦忠话音未落,褚仇赤嘴角泛起冷笑,周身寒意尽显,惊得秦忠一个激灵,话到嘴边急忙转了个弯, “杖责一千,杖责一千。” 如此一语,才让褚仇赤心情好了半分。 但他仍是懊恼皱眉:“这杖责一千,似也重了些,毕竟这大储律例,似只有一百仗,平白无故加了九百仗,本殿下实在是心中难安。” 秦忠欲哭无泪,真想哀嚎。 这罚轻了,二殿下又生气不允,这罚重了,二殿下又跟他谈什么不得仗势欺人,心中难安。 分明二殿下此刻恨不得将这狂徒大卸八块,却偏生还要在这小姑娘面前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二殿下倒是开心了,可何人又管他的死活了? 干脆将他压下去打一百板算了,这县令谁爱当谁当,他不想干了。 沈稚枝在旁侧见秦忠进退两难的模样,连忙上前出声,“二殿下,莫要再为难县太爷了。大储律例为何,便如何惩治便是,更何况,他也受尽折磨了。” 褚仇赤沉思片刻,转眼看向萧翎:“去,将大理寺少卿带来,就说本殿下在衙门等他。” 萧翎一愣,见自家殿下那坚毅的神色,自知今日应有大事发生,立刻拱手道: “是!” 随后脚步匆忙,推门而出。 沈稚枝疑惑万分,歪了歪脑袋,满是不解。 这家伙怎么突然想去找张嘉礼了?不会是为难完秦忠,又要去为难张嘉礼吧? 沈稚枝有些慌乱无措,伸手攥住他的衣袖,“二殿下,臣女并未受到任何差池,惩戒他几仗便好了。” 褚仇赤将目光落在她面容之上,肌肤如雪,面颊微红,甚是诱人。 他喉结滚动,收回视线,“若不加以惩戒,南礼月星城中,还会发生愈加多类似这般的事,强抢民女之人,只会更加猖狂无度。” 沈稚枝听得有些懵,她低眸,眼含讶异凝着褚仇赤。 却见他黑眸深幽,清晰倒映着她的明眸善睐。 他轻声细语道:“沈稚枝,你总是想让本殿下当个好人。” “那么这一次,本殿下便为你做个好人,至于如何做,你便瞧仔细了。” 沈稚枝眸光剧烈一颤。 阳光透过窗棂,光就这么恰到好处的落在他的眼中,乍然泛起碎芒,眼尾泛着浅笑,似有似无勾人心弦。 ─── 县衙大门敞开,门头高悬“县衙”牌匾。 褚仇赤高坐公案,秦忠、沈稚枝侍立一旁,衙役脸色肃正,分列两厢,手持木棍。 “少卿大人到。” 听闻二殿下要亲自办案的百姓们早就将衙门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随着李壮这么一声,百姓们立刻蜂拥而上,险些将维持秩序的衙役们尽数撞翻。 “张大人也来了!张大人也来了!” “这是什么案子啊?引得二殿下和张大人都来此处。” “不知道啊,我都在这等半天了。” …… 沈稚枝抬眼,便见张嘉礼迎光而来,风姿卓然,行止端庄,在人群之中显眼非常,虽并未言语,可其中的温润却自体内散发出来。 立于堂中,他朝沈稚枝微微颔首,而后朝褚仇赤拱手施礼,“二殿下。” 车夫见到来者一袭白袍,又闻众人唤他张大人,似看到希望,猛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张大人,小人一时猪油蒙心才会对沈三小姐起了歹心,做出强抢民女之事。绝非小的有意之过,小的甘愿受罚,只求莫让二殿下这般折磨我了。” 第137章 身份低下 张嘉礼敛下眸子,眸中厉色一闪。 跪地的车夫瞳孔骤缩,那肿成眯缝的眼努力瞪大看去,却见上方之人素袍倏动,眼中恢复如常,似刚才一切皆是他的幻觉。 而车夫这一番话传出衙门,围观男性群众顿时喧闹起来,议论纷纷。 “啧,不过是强抢民女罢了,若非她穿着引人注目,若非她自持美貌,如何会有人对她起歹心?” 伫立人群最前方的青衫男子笑容猥琐,不断打量着身侧那些随着婢女出门的阁中小姐,摩挲着下巴。 惊得一些胆小的女子急忙朝角落躲去,将面纱蒙住了脸,不让他人看了去。 站在青衫男子身侧的蓝袍青年同样掀起嘴角,笑道:“这位兄台所言极是,有些女子那腰身,那模样,啧啧,一百大板又如何?若能与其纠缠一夜,其中的滋味啊,不知多么美妙呢。” “哈哈哈哈——” 众人一哄而笑,唯有被议论的女子们敢怒不敢言,只得愤愤躲在旁侧。 沈稚枝听着堂外那些污言秽语,气得直咬牙。 古今中外,果然都有这么些人渣。 在前世社会,男女平等,至少这些人渣能很好的潜藏住自己内心真正的野兽,只敢在网络上逼逼赖赖,不敢在现实社交中将这番言论放在明面上,如此冠冕堂皇说出。 可在这封建社会中,女性的地位何其渺小?男性的地位一旦增长,那些藏在心中的龌龊之意便会随之放大,彻底隐藏不住。 这些人无论说何,都无人敢去反抗,无人敢去质疑,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褚仇赤抬眸,视线正巧落在沈稚枝身上,见她咬着唇,眼中喷火,便知她定是不满那些人的话语。 褚仇赤心中了然,使了个眼色给站在堂下的萧翎。 萧翎立刻会意,足尖一点,将人群中还在开怀大笑的俩男子拽了出来。 这两人还真不知死活,惹二殿下就算了,将沈三小姐都激怒的代价可比惹怒二殿下还惨哦。 在他们满脸错愕的神情中,萧翎长腿一伸,往两人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两人蓦然倒地,哀嚎不止。 “二殿下和张大人在此升堂办案,你们竟敢如此口不择言,失仪此处。”萧翎眼中闪着锐利之色,语气噙寒,“来人,将他们俩拖出去剁碎喂——” “咳咳咳!”褚仇赤握拳,掩唇,使劲咳嗽。 萧翎被这暗示性的咳嗽惊得差点没被口水呛到。 糟了,差点忘了,沈三小姐还在此处呢,不能动杀心,不能动杀心。 萧翎话语凝结于舌尖,他迅速转了话锋,“念在二殿下心地良善,待人温和的份上,拖下去每个人掌嘴一百。” “是!”李壮带着行刑衙役便要过来。 萧翎略一沉思,立刻抬手制止,“算了,不必了,衙门本就缺人手,这两人就由我亲自行刑吧。” 就这些衙役那没吃饱饭的力气,能将他们扇的多惨?还是他自己亲自动手吧,指不定还能踹他们几脚,叫他们长长记性。 言罢,他便拖着那鬼哭狼嚎的两人往旁侧的小角落走去。 很快,小角落便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萧翎:“怎么样?其中的滋味不错吧?还想再试试吗?看我不扇死你!还敢妄议他人?” “啊!饶命啊!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啊!” 萧翎:“啧啧,看看你这腰身,这模样,被我这一掌扇下去,十天半个月起不来了吧?” “啊——!” ...... 众人听着这可怖的惨叫声,惊得瞠目结舌,方才还想逗弄一番身旁女子的男人也不敢再放肆。 而一些闺阁女子见状,也不再胆怯,放下心来安静凝着堂上的动静。 车夫听着这惨叫,更是想起了自己方才所受的折磨。 他吓得直颤,哆哆嗦嗦又朝张嘉礼叩头求饶:“请张大人定要替二殿下求求情,饶了小的这一次,日后小的定不敢再犯。” 张嘉礼唇角漾起笑意,掠过他往前走去,语气肃正,“既二殿下在此,定能将你所为定罪。” “可,可——”车夫嗫嚅良久,迟迟不敢再语。 真让二殿下定罪,还不得将他五马分尸,斩首示众啊?他不过是犯了点男人皆会犯得错,如何需要受此严惩? “给少卿大人赐座。”褚仇赤懒懒支着下颌,掀了掀眼皮。 李壮闻言,立刻搬来一张椅子,稳放在张嘉礼身侧。 “谢二殿下。”张嘉礼颔首致谢。 “升堂前,本殿下倒有一事,想问问少卿大人。”褚仇赤眉眼冷峻,眼眸深的噬人,仿若强压住了心中的不悦。 沈稚枝的心陡然悬起,心中信任和不信任的天秤像是在玩跷跷板似的,左右摇晃不止。 张嘉礼显然也愣了须臾,复而恭敬起身拱手,“二殿下但问无妨。” “大储律例,强抢民女者,作何处置?”褚仇赤抬起眼,视线落在那瑟瑟发抖等待判决的车夫身上。 张嘉礼略一沉吟,道:“杖责一百大板。” 褚仇赤冷笑,满身戾气萦绕周身,眸中漆黑如深潭,直直凝着张嘉礼,开口道:“那,你可知,女子若强行受了侮辱,又会遭怎样的惩戒?” 褚仇赤语中的煞气惊得沈稚枝眉眼一跳,不由低眸看向他。 侧颜凉薄冷厉,端坐在堂案前,仿若天生的地狱之子,任何人皆不可侵犯其。 张嘉礼薄唇微抿,思忖良久,才上前两步,语气沉沉,“女子遭受侮辱为受害者,并不会遭受惩戒,大储律法并未有此。” “是吗?”褚仇赤略一挑眉。 这会萧翎也恰好拖着那俩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青衫男子和蓝袍青年走来,将那俩像丢垃圾似的甩在一旁,掸了掸灰尘吩咐衙役: “把他们送回家去。” “是。” 衙役应了声,一人一个将其拖走。 褚仇赤见他出来,一扫方才的慵懒,直着身子挑眉,“萧翎,方才让你打听的事,可打听到了?” “是,二殿下,打听到了。” 第138章 不以规矩,不成方圆。 萧翎恭敬上前,递上一本折子册,“这里面皆是南礼月星城内外村庄女子受辱,遭村民们强行施以私刑的案例。” 褚仇赤挑眉,略一颔首。 他散漫接过那折子册,修长的手指轻摩挲着册身,轻念出声, “江陵县,初秋之际,方家有一女在大婚前夕遭人入室凌辱,夫家与村长联合让其滚铁钉床,说是只要从铁钉床下来,便是清白,不用沉塘。可这铁钉床能下来之人寥寥无几,更何况是个姑娘?” “临安县,初冬之日,林家有一女,夜晚见双亲久久未归,出门寻之,路上遇一醉酒之徒,将其打晕侵犯。林氏之女醒来后,村民们不顾双亲苦苦哀求,合着村长将其悬于十字木架中,活活烧死。” “青田县,初春时,吴家有一女,因山上砍柴,被同村男子强行拽进山洞,惨遭三人凌辱,后被村庄之人浸猪笼,沉塘哀怨逝去,可那三男仅是关押几日便被放出。” 褚仇赤垂下眼睑,鸦睫敛下,形成一片扇形深邃阴影。 他就这么念着,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堂外有些感性的女子,早已将手帕哭得湿透,为那册子中女子的不幸落泪,也为自己未知的未来伤感。 对于自幼生长在男女平等的社会中,沈稚枝心中同样也有为其悲伤之意,但更多的是愤怒。 怒这个时代的女子为何连反抗能力都没有,怒这个时代为何会有对女子如此不公平的待遇。 她听不下去,只得咬了咬牙,将眸光敛下,袖下拳头紧握。 褚仇赤似感知到旁边少女的不安,斜眼睨去,悄然无息伸手,安抚似拉住她的手腕。 冰凉的指尖被温热略带些茧子的手包裹,须臾间,泛起阵阵暖流。 沈稚枝略显愕然看向褚仇赤。 他恍若未闻,目光不离折子册,语气不急不缓,唯有耳垂那抹粉红,暴露了他心底的慌乱。 将那一大摞册子读完后,褚仇赤眸中噙上戾气,狠狠将那册子甩至堂中,砸向那车夫。 “哎呦。”车夫一声哀嚎,捂着脑袋哼哼唧唧。 满堂皆惊,匆忙跪下,俯首高声道: “二殿下息怒!” 秦忠更是吓得冷汗涔涔,慌乱中跪地,叩头,“二殿下,这些事并未有人禀告县衙,下官实在不知此事,那些受害者的双亲,也并未报案,下官,下官实在……” 秦忠嗫嗫嚅嚅,张口结舌,最后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得俯下身子,再次磕了个头。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褚仇赤并不理会秦忠,只将视线凝向微蹙眉头的张嘉礼,漾起唇角,“少卿大人已听到册子中描述之事,那么如今张大人对于大储律例,还是如原来那般始终不懈?” 张嘉礼伫立于公堂,素袍翻动,却并未言语。 沉默须臾,他薄唇轻言,“法不容改,惩戒大小,孰轻孰重,当按大储律例而来。” 褚仇赤眼中随着张嘉礼这么一语,眸中沸涌出磅礴怒意,使劲敲了下惊堂木。 目光如炬,直直瞪视着张嘉礼,“这桩桩件件,皆是那些登徒子将其逼上绝路,那些被凌辱的女子尸骨未寒,他们却花天酒地,逍遥快活的很,如此律法,谈何公正?” “二殿下气恼之事,微臣知晓。” 张嘉礼端庄跪下,语气却不卑不亢,“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若以一己之私,行律法内未有的惩处,擅动私刑,这律法便如枯株朽木,一无可取。” “那你此意为何?”褚仇赤眸光一冷。 张嘉礼低眸,语气平淡,“按照大储律例,一百大板,以示惩戒。” 褚仇赤闭眼,下颚线紧绷,显然气恼到了极点。 这张嘉礼在南礼月星城百姓们的心中不是菩萨心肠,赤子之心吗? 自己本以为如此详细同他细说,能让他松口将这车夫斩首。 如此一来,自己不动杀戮,也能让这车夫顺自己本意,斩首示众,以平愤懑。 可万万没想到,这册中所记载之事就连自己听了都极其恼怒,可这张嘉礼竟还死咬着那破律例。 呵,菩萨心肠?怕不是也是装模作样吧? 沈稚枝只觉那双握住自己指尖的手发紧,心中一颤,知道褚仇赤铁定又生气了。 想来今日他将张嘉礼带来公堂,也是想用此些事件逼张嘉礼松口。 可张嘉礼向来循规循矩,所办的案件中,行凶者即便是有天大的委屈才行杀戮之事,他仍不会因此放其一马。 只因他曾说过,法不容情,任何人都不可跨越律法底线。 沈稚枝不安的弯弯食指,挠了挠褚仇赤的掌心,担忧的凝着他,生怕他待会一怒之下将张嘉礼都拖下去斩了。 掌间的酥麻总算将褚仇赤的理智唤回,他转眼,迎上沈稚枝迷茫无措的眼,稍稍压下心头愤怒。 随后低眸扫了眼堂中的车夫,见他那肿成猪头的脸依稀可辨的笑意,顿时戾气加深。 语气沉下,唇角勾起的笑意噙冰,“萧翎,上纸笔。” 萧翎应诺一声,急忙去寻纸笔,还不忘悲哀的睨了眼跪在堂下还在沾沾自喜的车夫,心中啧啧感叹。 这人还在这窃喜呢,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 得到纸笔后,褚仇赤略一沉思,提笔在纸上奋笔疾书,随后将毛笔搁置砚台,递给萧翎,随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是!” 萧翎眼神一凛,应声离去,速度之快。 看来,二殿下今日是非要与之杠上了。 皇宫,御书房内。 褚时端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目光沉静而深邃,御书房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息,让人感到宁静和庄重。 静谧中,一阵急促脚步声纷乱响起,马公公急匆匆入殿。 他手中握着信纸,语气噙着不敢置信道:“皇上,皇上,有一趣事。” 褚时正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奏折,微微抬眸,语气淡淡,“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马公公笑意跃于眼底,将那信纸恭敬递去,“皇上,这是二殿下来信,据萧翎说,是二殿下有事求之。” 第139章 圣旨到。 “哦?”褚时搁下毛笔,把信接在手里端详片刻,勾唇,“这老二,竟也有拜托朕的时候?” 马公公走上前,替褚时斟了杯茶,略感好奇道:“咱家也在郁闷呢,这二殿下向来不会因任何事求皇上,今日派萧翎匆匆而来,不知有何大事。” 褚时捻着信纸,细细看了一遍,眼中的诧异逐渐变得若有所思,“朕这老二,倒是变了许多。” 马公公颔首,垂下眼帘,“二殿下与皇上年轻时倒是不一样的性子,皇上最知容忍,行事内敛,不如二殿下那般崭露头角,哪怕到如今,也如以往一般。” 令群臣皆觉得皇上是个不学无术之人,争先恐后想扶其他皇子上位。 马公公不由想到十几年前,皇上最初还是七殿下之时。 先皇共有九个皇子,每个殿下才学横溢,皆是人中龙凤,单拎出一个都可成为一国之主。 奈何几个皇子虽然聪慧,却不知先皇的本性,先皇表面对于众位皇子的聪明伶俐表示赞赏,可背地却妒贤嫉能,哪怕对自己的亲儿子也是如此。 秋日狩猎那日,众皇子只当此次并非游猎散步,而是考验其武技。 于是除皇上外,所有皇子抢破头,大放光彩,只为赢得先皇青睐。 唯有皇上一言不发,鞭策马匹往林中深处驶去,最后仅猎了一只梅花鹿和几只白兔,还走到先皇面前谦逊道: ‘儿臣箭术不佳,简直不及父皇年轻时的万分之一,父皇往后若处理完政务,闲暇之时,可否教儿臣些皮毛?’ 先皇被这一通马屁拍的龙颜大悦,虽面上指责皇上不学无术,可那心底却是乐开了花。 那次狩猎,大皇子独领风骚,受到先皇明面上赞叹不已,就在众臣觉得大皇子定能坐上储君之位时,却发生了变故。 狩猎回去后,拔得头筹的大皇子和略有箭术造诣的几位皇子不是马匹受惊意外跌断了腿,便是中毒意外身亡,或是被重物砸头,成了痴傻。 先皇故作大怒,寻了锦衣卫调查,却一无所获,其中隐藏的深意,不言而喻。 先皇逝世前拟了一份遗诏,将皇位传给七殿下。 九子夺嫡,也便在此落下帷幕。 褚时见空了的茶盅久久未有人斟水,不由抬眸看去。 见马公公眼神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语气寡淡,轻挑着眉梢,“小马子,平日你可不轻易分神,今日这是怎么了?” 马公公自幼便陪在他身侧,好几次自己险受刺杀,皆是马公公挺身而出,才叫他能活到现在。 所以对于马公公的殿前失仪,他并不感到恼怒。 马公公闻见这么声,随即抬眼,提起茶壶将茶盅斟满,“皇上恕罪,奴才只是想到了往事罢了,那会几位殿下各有千秋,却还是不及皇上来得高明。”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小马子,此话,朕同你说过。”褚时抿了口清茶,笑意浅淡。 马公公恭敬垂首,“是,是奴才愚钝,不及皇上聪慧。”复而似想到什么,马公公忍不住好奇询问道:“皇上,二殿下来信可是为了何事?” 褚时掩唇低笑,难得好心情的挑着眉,“这老二,求朕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朕修改律法。” “啊?”马公公满是错愕,忍不住开口,“二殿下何时会管这档子事,若有他人忤逆他,无需律法便可将那不识好歹之人就地正法。” “朕倒也好奇了。”褚时轻揉太阳穴,瞳孔微绽碎芒,“替朕磨墨,老二第一次求朕这父皇,总不能让他寒了心才是。” “是。”马公公应诺。 —— 萧翎拿到圣旨后,穿过喧闹市肆,马不停蹄朝县衙赶去。 行人纷纷侧目,一呼百应,不一会便熙熙攘攘朝衙门内挤去。 衙门内的众人凝着褚仇赤那随时就要发怒的模样,噤若寒蝉,不敢再语,堂内寂静到仿若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到声响。 眼见离衙门愈来愈近,萧翎提高嗓门,语气洪亮道:“圣旨到!” 声音响彻云霄,引得众人仰首看去。 萧翎翻身下马,一步作两步行于堂内,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展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二殿下心中对律法有诸多不满,念其心怀百姓,特在今日给予二殿下修改律法特权,仅此一次。” 萧翎将圣旨念完后,在场诸位无一不是相顾失色,面露惊骇之色。 沈稚枝站在旁侧更是难以置信,她的确知道褚仇赤深受褚时宠爱,可修改律法向来只有一国圣上能够做主,这褚时竟然就将这特权交给褚仇赤了? 褚仇赤但凡不是反派,那在书中,他就是妥妥的爽文男主啊! 沈稚枝还在愕然之时,便感受到一只手覆上她的脑袋,待她转眼,便迎上那双噙着笑意的凤眼。 褚仇赤语气寡淡,却携着些许蛊惑,“沈稚枝,这律例之法如何改,由你来拟定,本殿下听你的,即便是诛杀九族也可。” 堂内的秦忠和堂外的百姓们闻言,惊得将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皇上将如此重要的修改律法交由二殿下,二殿下竟就这么拱手让给一介女辈?这女子究竟是何人?竟如此受二殿下垂爱? 唯有萧翎淡定的站在一边,面不改色。 可无人知晓,他心中早已发出了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二殿下此言霸气威武,简直令他都要沦陷了,想必沈三小姐也已芳心暗许了吧? 沈稚枝被他那一句‘诛杀九族’吓得手抖,满头问号。 诛杀九族大可不必! 话说这律法是能随便改的吗?改的不好岂不是成千古罪人了? 她急忙摆手,“二殿下看着修改便是,公正严明,相信殿下能做得极好,但莫要伤害无辜之人,诛杀九族便算了吧。” 褚仇赤半垂下眼,凝着那如小鹿似水灵的眼一眨不眨望着他,心中泛起一簇火苗,烧得他喉间燥热。 他微红了脸,嘀咕转身,“如此心善,若没本殿下护着,如何是好?” 沈稚枝有些没听清他的嘀咕,不解抬眼,“二殿下,你方才说什么?臣女未能听得真切。” “咳!”褚仇赤轻咳一声,故作淡定,“本殿下说,接下来的事,交给本殿下便是。” 第140章 第三黑化值进度条 褚仇赤站起身,身体修长,宛若琼林玉树。 车夫吓得腿软,险些跪不稳,哆哆嗦嗦叩头,“二殿下饶命!二殿下饶命啊!” 缓缓踱步到车夫跟前,褚仇赤语气冰冷刺骨,“你这条狗命,本殿下暂且留下,毕竟有人曾告诉本殿下,杀戮并不是唯一能惩戒人的办法。” “谢,谢二殿下。”车夫连连磕头,又哭又笑,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萧翎凝着自家殿下那副模样,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眼含鄙夷看了眼车夫,轻啧一声感叹他的愚蠢。 有些时候,二殿下所谓的饶命,还不如一刀嘎了来得痛快。 事实证明,萧翎所想是正确的。 就在车夫觉得自己并无大碍后,褚仇赤端站起身,居高临下睨着身侧还跪在旁侧的张嘉礼。 “少卿大人,从今日起,强抢民女者,无论未遂,还是已行歹事,皆阉了他的命根,叫他此生再难行此腌臜之事,除此之外,进牢房关个十几载。” 一语落下,满堂皆惊。 堂外的贵女们更是心间乱颤,有些甚至将手中的帕子都惊得落地。 二殿下今日行此事,是在为她们这些女子发声吗?是在为那些死去的女子抱不平吗? 南礼月星城中,人人都道二殿下为人心狠,可如今看来,他狠的确狠,毕竟能将人命根子都阉了。 可他仅对那些嚣张狂徒狠,对于他们这些百姓却是打心底的好啊。 张嘉礼默了半晌,低眸行了一礼,“是,微臣知晓。” 见张嘉礼吃瘪,褚仇赤心情大好,弯了弯唇,“可还有人质疑本殿下所改律法?” “二殿下!如此惩罚实为太重,那些女子若待在家好好相夫教子,莫出来抛头露面,如何能受人侮辱?” 堂外,有一绿袍男子挤入人群,义愤填膺,不满怒吼。 见有人发声,人群里,凡是男子皆出声抗议: “就是啊!就是啊!惩罚实为太重!” “求二殿下收回成命!” ...... 褚仇赤眸光骤冷。 堂内的萧翎冷笑一声,呵,还真有不怕死的。 不等褚仇赤发声,他便提步而去,揪着那绿袍男子,二话不说便往方才行刑的角落走去。 不一会,听着角落传来的惨叫声,方才还在喧嚣的众人陷入了无休止的沉默。 待萧翎将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绿袍男子拖出来,褚仇赤才板着脸嗔怪道:“萧翎,未有本殿下命令,为何随意伤人?” 深知主仆二人又要开演的李壮站在一旁无语暗忖着,若不是殿下你默许,萧大人他又如何能在你面前伤人? 一来二去,萧翎早就对于这动不动要开展的演技掌握得炉火纯青。 他悲痛至极,万分懊悔的拱手,“二殿下,属下实在是气恼不过,这人满口胡言,属下便只能违背殿下之意,轻打了他几下。” 褚仇赤嘴角满意的漾起笑意,故作疑惑,“嗯?方才他说什么了?本殿下并未听清呢,还请这位壮士再说一遍可好?” 那绿袍男子顶着一张被抽肿的脸,听到褚仇赤这么说,慌乱无措抬眼,迎上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眼。 他吓得连连摆手,“二殿下,小的什么也没说,小的什么也没说,此律法极好,二殿下英明。” 褚仇赤薄唇轻抿,“如此甚好,你们欢喜,本殿下也就放心了。” 车夫早就吓傻了,他身躯直颤,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只能不断磕头求饶,“二殿下饶命!二殿下饶命!” “本殿下,不是已经饶你一命了吗?又不杀你。”褚仇赤盯着那车夫,凉凉勾唇。 车夫涕泗滂沱,嚎啕大哭,“二殿下,这命根子是男子最重要之物,若没了此物,小的还活个什么劲?” “哦?你知晓这是男人最重要之物,又可知贞洁也是女子重要之物?” 褚仇赤凤眸中,那之中的怒气显而易见,如何都克制不住,“你犯了罪,本殿下便只能依法惩处你,至于没了那物什,你是想活,还是不想活,皆与本殿下无关。” “二殿下!二殿下!此事并非小的——” 车夫眼神惊恐,欲要说些什么,萧翎迅速上前点了他的哑穴,“闭嘴!这些狡辩二殿下一句都不想听。” 随后与褚仇赤交流了个眼神,拖着那眼含惊恐,双手不住摆动的车夫往外走。 张嘉礼跪在地上,垂首间,表情带着耐人寻味。 “都起来吧。” 褚仇赤玄服倏动,一甩袍角,落座在堂案旁,语气凛然。 众人闻言,致谢后缓缓起身。 沈稚枝略一沉吟,见人群静谧,最后还是忍不住往前两步道:“女子受辱,受惩的并不该是女子,感到羞愧的,也并不该是女子。” “这些歹徒之所以屡次犯罪,无非就是知晓你们受辱后,顾及名声不敢报案。” “为何女子受了委屈,要女子承担一切?而男子却能逍遥快活?” 人群中,一妇女啜泣不止,“报案又能如何?即便让那登徒子受了惩戒,回了村,那些个人不还是要将失节之女沉塘,驱散晦气?” 妇女说完,人群又是一阵静谧,偶传来哭泣声。 褚仇赤食指轻敲着桌案,抬眼看向堂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声线微微提高, “日后,只要有人来此举报村庄中有人擅用私刑,本殿下奖励五十两白银,并将那些擅用私刑者,权当行凶处理。” 沈稚枝错愕,回身看去,却见褚仇赤端坐于堂中,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如炬,透着坚定与决然。 “参与者若有一人,本殿下便处置一人,若有两人,便处置一双,若是整村,那便都进这大牢中,本殿下绝不放过一个。” 言辞铮铮,似金石之声,令人为之一振。 人群错愕半晌,猛地跪地,伏地高呼: “谢二殿下!谢少卿大人!” ...... 【恭喜宿主,褚仇赤黑化值骤减,现为宿主统计为:-40】 丫蛋看完褚仇赤的黑化值进度表,再次转眼乐滋滋的凝着虚空屏上那震撼人心的一幕,眼睛荧幕显出哭泣颜文字。 这一幕简直太燃,太好哭了。 它看得太过入迷,以至于没看到,那良久未出现的第三个反派进度条陡然一闪,竟与褚仇赤的进度条交织缠绕。 然,那一幕仅维持一瞬,便再次隐去,仿佛从未出现。 第141章 为了二殿下的爱情,拼了。 阉割由李壮执刀,他下刀利落,直落车夫腿间。仅须臾,便将车夫的命根子削了下来,那车夫自然是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将那车夫阉了后,李壮便差衙役将他送进牢房。 即便关个十几载出去,后半生这车夫即便再想作恶,也是有心无力了。 张嘉礼见此事告一段落,作辑告别,回大理寺欲将律法变更告知。 褚仇赤不知哪来的灵感,最后提笔在纸上写下: 南礼月星城内的芍药花尽管盛放,所有人胆敢未经允许采摘,便叫他那双手跟花茎一起折了去。 话语隐晦,却又显而易懂。 随后,他便差人将此告示贴在衙门墙上,供过往所有人看。 丫蛋在神识里忍不住兴奋的转了个圈:【恭喜宿主,褚仇赤现在正往阳光大男孩的方向逼近,相信宿主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了。】 沈稚枝压根懒得搭理它,仰首看着那告示,整个人仿若如坠五里雾中。 她的本意不过是想阻止褚仇赤杀人,从而使他的黑化值不再骤升。 却想不到,他所行之事,竟远远超出她的意料。 此番行径,不仅替她出了气,让她今日所受的委屈尽数奉还。 更让这南礼月星城内的女子皆能生活在一个比原先更为安逸的环境。 虽然在这封建社会中,仍旧会有些女子看中贞洁不敢报案,可她相信,总会有人冲破束缚,不畏艰难险阻,勇敢发声。 褚仇赤凝着衙门前那定睛看着告示,双眼锃亮的少女,勾了勾唇。 随后垂眸,想到方才那车夫欲要说出口的话却被拦截,斜觑了眼萧翎道:“方才那车夫,想说什么?” 萧翎经这提醒,总算想到了正事。 他面色肃正起来,上前一步,声音微沉,“二殿下,在送至衙门时,属下早已问询过那车夫。确系三殿下将沈三小姐送出南礼月星城,然而,收买车夫之人,实为汉宫国公主。 据车夫所述,原计划是将沈三小姐送交慕颜公主,由其亲自动手加害。岂料抵达约定之地,却未见慕颜公主身影。于是,那车夫心生恶念,才欲行不轨之事。” “呵。”褚仇赤冷哼,眸中锐利之光尽显,冰冷彻骨的话语从他口中溢出,“看来,本殿下也要送这汉宫国公主一份大礼了。” 萧翎垂眸,幽暗深沉的瞳孔闪着杀意,“是!在下定找个人毁了她的清白,而后将她剁碎了喂——啊!” 话音未落,萧翎便被狠狠踹了一脚。 他眼中的杀意瞬息敛下,转眼满是诧异凝着褚仇赤,迷茫无措。 “二殿下?” 难道他说得不够狠?应该将那慕颜公主先剥光衣服系在马上绕市肆一圈,而后再扔入破庙供那些乞丐凌辱,待她身心俱焚时,将她剁碎了喂狼? 可这不太好吧?毕竟是一国公主,行事还是需得低调些,不然被汉宫国国主知晓,那这场战就非打不可了。 萧翎还在胡思乱想之际,褚仇赤薄唇轻言,淡淡一语,“莫动杀意,仅前面一计便可。” “什,什么?” 闻言,萧翎像见了鬼似的瞪大眸子,抬眼看看远处的沈三小姐,又回头瞥了眼自家殿下。 距离如此之远,二殿下为何还要装那什么正人君子? 萧翎纳闷至极询问:“二殿下,沈三小姐又听不到您所言,您无需忍让,尽管发话便是,属下定将那公主的头颅砍下,悬于林中暴晒几日。” 褚仇赤冷寂扫他一眼,语气满是鄙夷:“惯爱如此心狠手辣行事,难怪身边无一女子接近你。” 萧翎满头问号:??? 心狠手辣行事?以往他这般做的时候,殿下分明只会嫌弃他未能将人多折磨几日,手段不够狠厉。 如今跟他说什么来着?心狠手辣?他萧翎再怎么样能有二殿下心狠吗?能有二殿下手辣吗? 在萧翎感觉三观尽毁的时候,褚仇赤再次瞟他一眼,“日后莫要再她面前言那剁碎喂狼之事。她这般心善,若是吓到了怎么办?本殿下不愿让她知晓曾经所做之事。” 复而似又想起了什么,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对了……” 萧翎睁着满是诧异的眸子,仰首。 褚仇赤懒懒掀起眼皮,波澜不惊凝他一眼,“若日后有人来讨命债,你便说是你一人所为,与本殿下无任何关系,本殿下也是受你蒙蔽。” 萧翎大受打击,捂胸后退两步,“二殿下!” 褚仇赤不耐摆摆手,朝前信步而去。 萧翎欲哭无泪。 罢了,为了二殿下的爱情! 两人做事一人当!他豁出去了! “呜哇──主人啊!” 沈稚枝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血辽这家伙也不知从哪冒出来,夸张的叫唤冷不丁传出,吓了她一跳。 “血辽?你怎么来了?”沈稚枝拍拍自己受惊的小心脏,转眼看去。 “二殿下叫属下在城内搜主人的行踪,属下寻了大半日都不见主人,都快吓死了。”血辽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着,那哭唧唧的小模样简直感天动地。 “呜哇,主人,属下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故而夜不能寐,食不能安,呜呜呜。” 一番言语说得极为真诚。 当然,如果忽略他嘴边那抹肉包油渍的话。 沈稚枝嘴角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朝血辽脑袋上就是一个爆栗! “先把你唇边的油渍清理干净吧你。” 血辽被打得嗷嗷叫唤了声,可怜兮兮的揉着头。 他有些心虚道:“途中饿了,便吃了几个包子。属下这不是相信二殿下定能将主人平安带回,这不,主人毫发无伤。” 沈稚枝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他。 回眸望去,正巧看到朝她走来的褚仇赤,唇角旋即漾着笑意朝他跑去,“二殿下。” “嗯?” 褚仇赤垂眼,凝着一路小跑到她跟前的少女,眸中的宠溺几乎要将人溺毙。 沈稚枝澄澈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语气充满了崇敬和赞赏,仿佛要将所有的赞美和感激都传递给他。 “二殿下,今日之事,您做得极好极好。” 第142章 萧翎血之交手。 褚仇赤微怔,他低头,正好与其那盛满细碎星光的双眸撞上。 夕阳落下,为她的眸中洒了层薄光,也将他的面容染上了霞云。 他瞬息转头,掩饰着心口悸动,慌不择路转身朝前走去,“咳,本殿下想治一个人,向来不会松口。” 沈稚枝小跑跟上他的步伐,还不忘循循善诱教诲,“是呀是呀,二殿下今日有没有觉得,即便不杀戮也能干好多事情? 若二殿下今日替臣女出气杀了那车夫,便不会有替南礼月星城的女子们发声机会,这大储律例,永远都会这么不公平下去。” 沈稚枝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褚仇赤的反应,见他唇角稍扬,心中不禁暗自窃喜。 果然,反派就是要靠夸。 她噙着笑,继续吹着彩虹屁,“方才堂外人群散了,臣女听到好多女子对二殿下芳心暗许,说是南礼月星城中最想嫁的男子除张大人外,便是二殿下呢。” 褚仇赤闻言,面上不动声色,但耳尖却悄悄泛起一抹薄红。 须臾,他轻咳,声如蚊呐,“那你呢?” 沈稚枝滔滔不绝的话语一收,眼含疑惑,“啥?二殿下?你说什么?” “咳!”褚仇赤清清嗓子,语气别扭,“本殿下说,你*#&$……” 他嘀咕着,声音的分贝越来越小,本还是傲然抬起的头颅也因声音愈发低下,白皙如玉的耳垂更是红的不行。 沈稚枝更懵了。 她不由凑过脑袋,歪了歪头,“啊?二殿下,臣女好像听不太真切,要不你再说一遍?” 独属于她的体香侵入鼻中,褚仇赤心乱如麻,憋了片刻才道:“没,本殿下没说什么。” 言罢,毫不犹豫转身,撇下她便往前走。 沈稚枝站在原地懵了半晌,片刻才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诶?二殿下,你别走那么快啊,等等臣女。” 萧翎望着夕阳下那交叠一起的影子,无比郁闷的抱着剑陷入沉思。 改天他定要找些弓箭手兄弟打个赌,猜猜二殿下何时能够抱得美人归。 ── 夜幕降临,皇宫笼罩在一片宁静与神秘之中,紧闭的宫门和高耸的城墙仿佛将整个皇宫与外界隔绝开来。 萧翎轻而易举的避开深夜皇宫中巡逻的禁军。 其身姿矫健,跃上宫墙,悄无声息摸到了汉宫国公主所在的宫殿院落。 梨花殿内,灯火通明,穿着汉宫国服饰的侍从守在殿外两侧,寸步不离。 “呵,胆敢对沈三小姐行如此肮脏之事,今日定让你也尝尝这滋味。” 萧翎嘀咕间,足尖轻点,极为轻盈落在一处隐蔽的屋檐上,未发出丝毫声响。 他俯下身四下望望,掀开瓦片,正欲将手中点燃的合欢散扔进去,便听到底下传出手刀击晕声。 有人?! 萧翎一惊,迅速伏在屋顶,仅露出个脑袋,静观下面。 只见那人一袭刺眼白袍,行动敏捷利落,将那守在殿外的将侍从打晕后,往房内吹了缕轻烟。 而后,又将那倒地的侍从拎起,扔进房中。 萧翎还在纳闷之际,透过掀开的瓦片,蓦然闻到股熟悉的异香,紧接着,女子难耐的娇喘声陡然传来。 其音千回百转,婀娜妩媚,如莺啼燕语,总之这声音透着股难以启齿。 萧翎忍不住轻嗤了声。 这汉宫国公主是得罪了多少人?竟引得人人要她失了清白。 底下之人因萧翎这声嗤笑目光陡然一凛,眸光携着杀意直逼他躲藏之处,运攻而去。 萧翎也感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意,将瓦片重新放回。 凌厉的掌风自身后袭来,萧翎侧身躲过一劫,退至几步。 夜幕笼罩,月色如银。 屋檐下,两个身影相对而立,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萧翎冷眼凝着那白袍男子,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番,最后将目光落在他那绣着星宿图腾的衣襟上,眸中闪过诧异。 不会吧? 这汉宫国公主竟如此嚣张跋扈,来这大储国不到几日,还能得罪了江湖中人?引得七星会都出手了。 不过他才不管这些个江湖恩怨,朝廷和江湖向来分开行事,谁也不搭理谁。 萧翎冷厉勾唇,看着那站在另一屋檐上之人,出声道:“在下并未出手,阁下为何不由分说偷袭?” “呵。”血之冷笑,利刃出鞘,“阻挠七星会办事者,死。” 萧翎目光冷下,视线与之交汇。 萧翎手中的剑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他身形灵动,如鬼魅般穿梭而过,直取血之命门。 血之侧身躲开,剑影拳风交织在一起,难解难分。 打到一半,两人只觉得浑身愈来愈燥热,他们羞耻的感觉到,某处竟起了些许难言的反应。 两人同时停手,大口喘着粗气,望着对方,皆看到彼此脸上竟漾起难言的红晕。 “这是怎么回事?”萧翎难耐的扯了扯衣襟,浑身燥热没劲。 血之同样困惑,静下心来后,将眸子幽幽转向萧翎左手一直紧握,正萦绕着袅袅炊烟的某物。 他嘴角猛地一抽,“你手中那是……” 萧翎循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左手,才知那合欢散自方才就一直被自己握在手中。 一时尴尬万分,迅速掀开瓦片,跟烫手山芋似的将那合欢散扔进里头。 旋即往后退了几步,使劲呼吸着新鲜空气。 好险!差点害自己也中了这合欢散! 血之见他将那合欢散扔进殿内,眼中掠过惊愕。 略一沉思,知晓这人深夜来此之意,怕也是与他做同样的事。 罢了,他也莫在此处逗留,该回去禀告少主了。 思及此处,血之运起轻功,灵活朝夜色中掠去。 萧翎反应过来后,再一回头准备跟这厮决战到天亮,却发现他早已不见踪影。 “啧,跑得真快,下次再见到你,非得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萧翎嘀咕完,静谧听着殿内传来的声音由方才女子的难耐娇哼,掺杂进了男子的粗喘。 嘴角微勾。 任务完成,可以回去禀告二殿下,领赏钱去咯。 见两人皆已离去,隐匿于角落粗壮梨树后那手执拂尘之人才缓缓走出。 第143章 阴阳怪气沈稚枝 沈稚枝刚回到丞相府,便听到院落内传来一阵对话声,她身形一动,迅速躲在院落门外,探头看去。 “二小姐,太好了,那三小姐终于被三殿下送出南礼月星城远赴大理了。”小桃语气雀跃,讨好看着沈琴绶。 沈琴绶冷冷勾唇,恶毒备至,“呵,她若是安安静静待在这破院中,我还能饶她一命,可她那般不识好歹,竟敢将主意打到三殿下和二殿下身上,就莫怪我不顾姐妹情谊了。” 小桃微微蹙眉,略显担忧,“可万一二殿下调查出来,去大理将三小姐接回来可如何是好?” 沈琴绶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眼中的煞气波涛汹涌,嘴角更是疯狂上扬。 “呵,她惹上了慕颜公主,怕是还未到大理,便会死在途中。” 虽然二殿下追出城去,可宫慕颜早已守在郊外,她就不信这沈稚枝真有那么幸运能等到二殿下搭救。 沈稚枝听得一阵恶寒。 她就说这褚图送她出城怎么会被宫慕颜知晓,这件事果然跟她这好姐姐脱不开关系。 这样想来,沈琴绶早就知道宫慕颜的计划了,说不准还是她将此事告知宫慕颜,教唆宫慕颜在途中对自己下杀手。 小桃闻言,眼睛一亮,笑意直达眼底,“二小姐果真聪慧,这么一来,三小姐怕是难以活着到大理了。”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笑声疯狂,令人心颤。 “二姐姐~小桃~我死的好惨啊~啊~” 陡然,一道阴冷幽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还携着股凉风。 主仆俩笑声戛然而止,一个激灵,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形更是僵在了原地。 最后两人大着胆子,吞了口口水,颤巍巍转过身。 不看还好,这么一看可将她们吓得魂飞魄散。 沈稚枝的脑袋就那么横在她们中间,翻着眼白,舌头伸长,近乎要贴到下巴,还朝着她们摇头晃脑。 “啊!” 沈琴绶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往后挪动着。 小桃更是吓得脸色发白,僵在原地,连自家小姐倒地都顾不上了。 “二姐姐~我死的好惨啊~啊~” 沈稚枝见沈琴绶那吓得就快要翻白眼晕死过去的模样,差点忍不住笑场。 “你你你……” 沈琴绶纤指轻抬,支支吾吾良久也没能将嘴中的话问出,眼中的惊恐之意显而易见,可见是真被吓得不轻。 沈稚枝眼稍弯弯,环胸笑道:“怎么了二姐姐?有胆子做,没胆子承受冤魂索命吗?” 沈琴绶表情有一瞬扭曲,从方才的惊恐缓过来后,她这才回过神来,确认沈稚枝真的没死。 “你,你怎么可能……”沈琴绶咬唇,眼中的怨恨几乎要将她吞噬。 沈稚枝表示,她最爱看沈琴绶这副''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嘴脸了。 迎上沈琴绶那因愤怒扭曲到极致的脸,她幸灾乐祸笑着,眉眼间尽是天真可爱,“怎么啦二姐姐?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哎呀,那这可怎么办才好?二殿下危急关头好巧不巧就把我救下了,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嘛,我这运气咋就这么好呢?” 沈稚枝那阴阳怪气的调子,听得沈琴绶恨不得起身往她脸上抽几巴掌。 这个贱人!她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个庶女,仗着有二殿下撑腰,就敢同她叫板了? 奈何现在自己还不能亲自动手,毕竟沈稚枝现在有二殿下护着,若真对她动手,即便自己身后有三殿下,也难以承受二殿下的怒火。 这三殿下,真是无用,竟连个人都送不走。 “小桃,我们走。”沈琴绶神色冷下,掸掸衣袂沾上的尘土,不悦瞪了眼还愣在原地惊恐不已的小桃。 这也是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废物都怕。 “是。”小桃陡然回神,被沈琴绶这憎恶的眼神吓得头皮发麻,颔首怯懦行至她身后,不敢言语。 沈琴绶凝着沈稚枝,冷意横生,“沈稚枝,别得意太早,即便你再受宠又如何?太子妃之位可从未有过庶女,更别提后宫之首了。” 等她当上了皇后,定要叫沈稚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稚枝懒懒的摊了摊手,“是是是,二姐姐您说的是。” 什么太子妃?什么后宫之首?她对宫斗游戏可没什么兴趣。 有些日子她酷爱穿越剧,时不时想赶一波潮流穿越,闺蜜推荐她看某嬛传,看完后,她对自己就有了深刻的认知。 以她的智商,怕是在宫斗剧活不过三集。 “沈稚枝,我定不会放过你,你给我等着。”沈琴绶狠狠瞪她一眼,转身就走。 沈稚枝凝着她的背影,存心呛她,吆喝一声,“慢走啊。” 沈琴绶脚步一顿,险些跌倒。她握了握拳,咬唇愤愤离去。 沈稚枝目送她们离去,心情大好,扭头便回了房内休息。 —— 养心殿内,檀香袅袅。 马公公手执拂尘匆匆入殿。 多年的相处,早已让褚时能够靠脚步声分辨是不是马公公了。 他抿了口清茶,并未抬眸,问道:“事情办的如何?” 大理寺今日将新法呈上时,他便猜测定是那沈三小姐受了什么委屈才让老二逼不得已来求他讨要一道圣旨。 后才听自己安插的眼线汇报,是那汉宫国的慕颜公主买通车夫要将其杀害,途中还起了歹意。 他这老二向来不争权夺位,朝中大臣更是各个倒戈,十有八九推荐褚彦上位,虽褚彦玩物丧志,但在他们眼中,也比老二这残虐不仁的好。 虽然不知这沈家庶女是否有当太子妃之意,但她在老二身边,的确让老二变了许多,民间对老二的评判更是地覆天翻。 方才让马公公前去梨花殿,其一是想将合欢散点燃放入殿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叫她也尝尝其中滋味,好替他那未过门的儿媳妇报个不平。 这其二自是怕老二心浮气躁,将那慕颜公主斩尽杀绝,那这事情可就麻烦了, 故而差马公公前去看着,关键时也能救下那宫慕颜一命。 第144章 指桑骂槐? “皇上放心,二殿下并未让萧翎对慕颜公主下杀手,只是让其投了些合欢散进了梨花殿内。”马公公神情沉稳地走上前,为其研墨。 褚时勾唇,继续垂眸批阅奏折,忍不住感叹,“这投合欢散可并非老二会做的事,按理来说,他应当会寻萧翎将这慕颜公主杀了泄愤才是。” “二殿下的确变了许多。”马公公默了会,故作神秘出声:“只是,今夜那梨花殿外,可是热闹的很呢。” “嗯?何意?”褚时批阅奏折的手一顿。 马公公笑眯眯掩唇,压低声线,“皇上定想不到,梨花殿外,奴才还看到了何人。” 褚时嗔怪睨他一眼,端起皇帝架子,故作不悦,“马公公,现下你可是越发胆大了,还敢拿朕寻开心?” “哎呦!”马公公尖细声音自喉间发出,忙不迭道:“奴才哪儿敢在万岁爷面前造次啊?” “少贫嘴了,你方才所说那不可思议之人,究竟是谁?”褚时侧头凉凉瞥了眼他。 “是大皇子手下的人。” 马公公看着褚时,笑得满面春风,将方才一事娓娓道来。 褚时静听着马公公诉说方才在梨花殿外所看之事,无声抿唇轻笑,眼中的趣味之意尽显。 待马公公说完,更是龙颜大悦,抚掌大笑,“有趣,朕这两个儿子,着实有趣的很。” 马公公低眉顺眼接话道:“只是,也不知大皇子何时才愿将身份禀明。” 褚时端起手边的茶盅轻啜一口茶水,眼神凝着窗棂,不知再想些什么。 良久,才搁置下茶盅,笑道:“有些事若加了层身份,可就不能那般感动人心了。” “皇上灵心慧性,龙子定也是人中龙凤,”马公公轻笑,旋即将茶盏拿起,将茶水斟满,语气隐隐透着雀跃,“这大皇子倒是和皇上年幼时如出一辙,懂忍让,知进退。” 褚时忍不住朗声笑出声。 起身朝窗棂走去,负手而立,“那小子可比朕年幼时心思深的多啊,朕与他又如何能比?” 马公公急忙跟上,将披风搭在褚时肩上,“知子莫若父,皇上自是比殿下们更深谋远虑些。” 褚时并未再语,只是仰头,凝着窗棂外那一轮明月,眼中泛起歉疚之意。 ——— 图王府 烛火摇曳,安神香正萦绕于空中,恍若仙境。 褚图一言不发坐在桌案前,凝着桌上那刺绣拙劣的香囊,和那明黄的符纸。只要看一眼,脑中便是少女那在烛光中唱着歌儿,笑靥如花的模样。 罢了,皇兄若是真将她带回来,他便不再送她出城了。 但仅一瞬,脑中荒唐的想法,便随着他眸中的碎芒消逝。 他在想什么?真是疯了! 褚图蹙眉,将那香囊打开,把符纸塞了进去,抬手欲将其扔进纸篓,却如何都松不开手。 默了片刻,还是将它放进桌案旁的暗匣中。 褚图眸光微敛,抬头欲要跟风首领说些什么,目光落在他身上后,嘴角猛地抽搐。 只见风首领不知何时把织布机搬进来,正乐呵呵织着布,乐此不疲。 一壮汉织着布,那诡异的场景着实将褚图硬控了片刻。 褚图无奈扶额,差点被气笑,“你把这织布机搬来本王的书房作何?!” “三殿下,属下这是在为未来的小世子织布呢。”风首领抬头,手却不停的捣鼓着,“您瞧瞧,这布匹颜色多明亮,多好看。” 今日一早他便听婢女们说三殿下去了丞相府,还是去寻沈三小姐,陪她逛市肆。 这可给他乐坏了,立刻去织布坊借了个织布机,就是要替未来的小世子亲手织个布。 三殿下总算知道沈三小姐的好了,他实在太感动了,屏贵妃在天之灵定也会心生欢喜,呜呜呜。 思及此处,风首领激动的热泪盈眶,身体都有些飘飘然朝上空掠去。 然而,下一秒,褚图的话便像当头一棒,将他捶的眼冒金星。 “你说,本王今日将沈稚枝送出南礼月星城,是对是错?” 褚图轻轻一语落下,震得风首领脸上的笑意僵住。 他掏了掏耳朵,瞪着眼,不可置信问道:“三殿下,您今日将沈三小姐送出城了?” 褚图未抬眼,轻声嗯了声,“本王差人将她遣送大理了。” 风首领瞠目结舌,面上有一瞬扭曲, 他垂眼凝着那尚未完工的布匹,方才还热血沸腾的心骤然冷下。 沈三小姐被送去大理,那这布匹,日后岂不是便宜了他人?指不定还会便宜给那沈二小姐。 不行!他绝对不允许此事发生! “三殿下做事,自有三殿下的道理。” 风首领语气淡淡。 他跟着褚图多年,自然知晓三殿下询问他,定是内心起了悔意,愧疚不已,想寻个人宽慰。 褚图闻言,心中的彷徨果然减了少许,“你不愧是陪在本王身边最久之人,懂本王心中所……” 褚图边说着,边抬首看去,却见风首领挥着剑,唰唰唰舞了几下,将那布匹尽数斩破。 “……” 褚图嘴角一抽,“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布匹简直难看到伤眼,属下再也不织了。”风首领愤愤道。 “你方才不是说这布匹颜色明亮,极其好看?” 风首领手一顿,幽怨的眼神几乎要看穿那布匹。 “是吗?属下说过吗?那属下方才眼睛定是糊了屎。” 褚图:…… “那绣娘真是不听劝,慧眼不识珠,竟给了属下这么烂的线梭,难看死了,属下定要将这破布撕烂。”风首领骂骂咧咧,手中舞剑的速度不停。 褚图沉默须臾,若有所思,“你这是在点本王?” 风首领执剑的手一顿,扭头,皮笑肉不笑,“属下如何敢妄议殿下?只是这绣娘眼光极差,拿着这线梭,非要说这是最好的。 明明属下那会都挑了个好的,她还要劝属下拿这个,真是令属下气得想从护城河内跳下去。” 言罢,执剑又将那线梭砍成好几半。 “你……” 褚图正欲说些什么,耳边传来利箭破空之声。 而后,那金丝楠木门镂空处,闪着寒芒的利箭钻了进来,来势凶猛。 第145章 离她远些! “三殿下,小心!” 风首领面色一肃,执剑挡在褚图跟前,箭矢与之相撞,“铛”一声,骤然落地。 还没等屋内两人反应过来,紧闭的房门被暴力踹开。 两人不约而同朝门口看去,一身玄色衣袍率先映入眼帘。 褚仇赤周遭气压极低,周身布满煞气,眸中噙着杀意走来。 看到脸上布满愠怒的褚图后,褚仇赤积压心底的怒意再也忍不住,瞬间爆发,二话不说便想一拳过去。 褚图行动迅速,在那拳头离他咫尺之遥时伸手,紧攥住褚仇赤的手腕,语气冷厉:“本王今日在城外已未还手,若皇兄执意还要再打,那本王不介意切磋一下。” 褚仇赤见他躲开,手腕青筋暴起,怒火腾地直冲天灵盖,“呵,你还真有脸躲?” 褚仇赤伸腿一脚踹向褚图的腹部,他瞬息松手,往后躲开。 手腕不受桎梏,褚仇赤跨步向前,挥出一记猛拳,褚图被这连续袭击激怒,自然也不甘示弱,挥拳还击。 双方身手敏捷,完全没有技巧,一招一式尽是力量,拳拳到肉,不一会两人脸上皆挂了彩。 安神香缭绕的雾气笼罩着两人充满怒意的眸,褚图抬头,休息空隙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 他眉眼之中尽是怒意和不甘,“本王只是将她送出城,远在大理替她筹备好了一切,保她衣食无忧,比在丞相府好上千倍,何错之有?” 这番话令褚仇赤强压下的杀意再次迸发。 若非沈稚枝不喜他杀戮,他此刻恨不得将眼前这混账用箭射成刺猬。 他冷笑一声,嘴角勾起淡淡的嘲讽,“何错之有?你遣送她去大理,可有找信得过的车夫?又可有派人护着她?让她去大理的途中安然无恙?” 褚仇赤眼神冰冷,语气中带着质问。 褚图一愣,凝着褚仇赤那黑气沉沉的眸子,心中陡然乱颤,不安之感铺天盖地袭来。 那车夫的确是他在市肆买马时所雇,他并未详查,毕竟他挥手便是五千两,换谁不得尽心尽力将此事完成? 褚图眸光敛下,眉间微蹙,抬眼道:“她,怎么了?” “怎么了?”褚仇赤冷笑,不答反问,“你倒是猜猜,你干了什么好事?” 他简直不敢想,不敢想若是当时他晚去一步,若他当时再迟那么点,她该会受到怎样的羞辱。 这褚图,将他千刀万剐都难解自己心头之恨,偏偏她那般善良,连车夫都饶过了,想必也不会希望他对其下杀手。 褚仇赤冷如墨玉的眸子直凝着他,心中的愤懑得不到缓解,再次爆发。 他挥手一拳狠狠打到褚图脸上,直打的褚图俊脸一侧,复而抓着他的衣襟,强迫褚图与他对视又是一拳捶过去。 褚图被打得往后踉跄退去,风首领欲要过来阻拦之时,却被褚仇赤接下来的一番话所震在原地。 褚仇赤眼稍猩红,攥着他的衣襟,眸中噙着煞气,“你知道宫慕颜买通那车夫,她险些被那车夫毁了清白吗?!” 风首领扛着大锤的手一抖,顿在原地,脚步怎么都不往前移了。 须臾,默默低头退下。 呃……他身为下属不该拦着俩主子打架,这于理不合,不合规矩。 褚图瞳孔骤然紧缩,猛地抬眼,不敢置信凝着褚仇赤,眼下的红痣似也不如以往鲜明。 心中涌上愧疚,褚图急切开口询问,“她,她没事吧?” 褚仇赤冷哼,显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褚图见褚仇赤那模样,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应当是没受什么委屈,不然以他二皇兄的性格,何止只是将他揍一顿,怕是要将他整个图王府都掀了。 心中虽明白她并无大碍,但心绪依旧难以平静下来。 良久他才垂下眼,眸中晦涩,声音带着沙哑,“本王……本王没想到会如此……” 随后,抬眸,语气充满戾气,“本王会去找沈稚枝致歉。还有那宫慕颜本王不会放过她,本王这就差人将欢愉散撒在她闺阁,寻个人毁了她的清白,再将那车夫碎尸万段。” “不用了!” 褚仇赤松开手将他推倒在地,狠厉的目光冷眼睨着他。 “这些不需要你,她的仇,自有本殿下报。” “日后你只需离她远些,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若你再听那沈琴绶的耳旁风,对她做出如今日这般的事情,本殿下定不会放过你。” 言罢,玄服倏动,转身离去。 辉月自窗棂镂空处洒落,褚图敛下眼睫,竟平添了点落寞。 …… 【宿主快醒醒!宿主!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宿主!真的出事了!你快醒醒啊!】 沈稚枝本来还想装睡一波,顺便做个美梦,可那恼人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个不停。 她终于忍无可忍,“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暴躁地挠着头发。 丫蛋见她醒了,眼睛一亮,欲要开口。 【宿……】 “我宿你大爷!有什么事不能等我睡醒再说吗?” 丫蛋小心翼翼地把两根机械指头绕来绕去,一脸委屈:“这不是有新任务吗?” “又怎么了?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又出什么破任务了?”混沌的大脑还未完全清醒,沈稚枝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她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坏事,这辈子才让她不分昼夜颠倒的工作啊啊啊!天理何在! 丫蛋挠着脑袋,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最后只得怯弱开口,“虚空屏显示男主似乎有危险,总之宿主快去救人。” 沈稚枝被它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气得差点爆出粗口,“什么叫似乎?你就不能发布个准确点的任务吗?” 丫蛋也很委屈,它也纳闷呢。 这虚空屏也不知道是不是坏了,方才发布任务的时候,一闪一闪的,又是拯救男主,又是减轻反派黑化值的。 搞得它都分不清到底是褚图和褚仇赤出事了,还是张嘉礼出事了,赶紧上报穿书局,这才将bug修复完成。 修复之后,竟不再提醒张嘉礼是受到危险还是如何,只有警报标志不断闪烁在独属于张嘉礼的虚空屏上。 看来要再上报一下把这bug修复好了,不然宿主又要骂它是废物了,呜呜呜,身为统子真难。 第146章 可信而不信,不可信而信,愚者。 思及此处,丫蛋咧着嘴嘿嘿笑道:“宿主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总之张嘉礼那里肯定发生了大事,宿主过去就知道了。” “滚。”沈稚枝瘪了瘪嘴,不情不愿的落地,将绣布鞋穿好推门朝院落走出去,“话说都这么晚了,张嘉礼不会是被人暗中刺杀吧?” 丫蛋若有所思,机械眼噙着崇拜之意,猛地点了点头,“宿主分析的很有道理,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废话,肯定是去男神家里啊,你们穿书局研发你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注入一点点的智商?哪怕一丢丢?” 要不是丫蛋在神识里,它一定能够清楚看到沈稚枝眼里深深的鄙视。 丫蛋机械眼出现哭泣颜文字,默默掏出一本《如何提高智商》手册。 哼,把人类界的名言警句改一下就是“统可杀,不可辱”。 它一定要悄悄努力,卷死宿主,让宿主对它刮目相看。 —— 牢房内阴暗潮湿,石壁上爬满了青苔,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味道。 看守牢房的俩狱卒正在饮酒作乐,喝得微醉,却还有些许意识,但随着一阵异香侵入鼻中,他们才彻底晕睡过去。 随之而来的,是清晰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透着悠然自得的意味。 车夫被囚禁在角落里,两腿间的疼痛令他辗转反侧,如何都睡不着。 这间牢房里仅有他一人,没有一点声音,实在无趣得很,唯有身上的铁链叮当作响,伴他左右。 现下闻见那脚步声,忍不住迈了两步朝外望去。 虽看得不清晰,但他还是能看到一身素袍男子缓步靠近早已晕厥的狱卒,骨节分明的手轻挑起那一串钥匙。 似凝了会,那人发出轻笑,笑声如泉水叮咚,好听的很。 复而闲庭信步般,又朝他的方向缓缓而来。 待那人行于他眼前,车夫眸光陡然亮起。 张嘉礼步履轻缓,气质温润,烛火落在他脸上,竟比那月色还要醉人,说不出的风光霁月,道不尽的矜贵雅致。 车夫心中大喜。 张大人难不成也是觉得今日处罚甚重,上报了皇上,要将他这牢狱之灾免了去吗? 车夫激动想往前迎,却被那铁链束缚,他只得在原地跪下行礼,“张大人!小的见过张大人!” 张嘉礼将那牢门打开,行至车夫跟前,声音极淡,“行了净身之刑,想必痛不欲生吧?” 听他提及此事,车夫眼中的悲痛和心头的委屈愈加强烈,他将头埋于双腿间,语气悲拗, “张大人,那二殿下仗势欺人,行事如此嚣张跋扈,小的冤枉啊,张大人定要替小的做主啊。” 车夫悲痛捶地,鬼哭狼嚎。 等了许久,见其久未叫他起身,眼含困惑抬眸,却见张嘉礼眼中噙着今早在衙门他误以为眼花的厉色。 “张,张大人?” 不知为何,凝着他那眼中的厉色,车夫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不由往后挪去。 张嘉礼蹲下身,嘴角微微上扬,“南礼月星城的百姓们,对于二殿下今日的律法改革,可是极为赞赏。” 车夫一愣,随后愤愤道:“张大人奉公守法才深受百姓爱戴,那二殿下分明就是目无法纪,哪能和张大人比?” “是吗?” 张嘉礼低笑,自怀中掏出短刃,摩挲着刀柄,唇边,仍是那清浅笑意。 那车夫警觉凝着他,这会如梦初醒,似知道他想做什么,眼中透露出恐惧和绝望,“你,你,你想做什么?” 张嘉礼清润的眸中并未有太多情绪,甚至连杀意都未显在面上,“百姓心中,他本是与我比不得的,却因你今日行的事,似变得有些棘手了。” 车夫惊恐抬眼,吓得话都说不出口了。 张嘉礼白衣胜雪,嘴角微弯,可那眉目中不曾察觉的情绪却比那夜色还冷上几分。 直到如今车夫才明白,整个南礼月星城中,最可怕的并非是那声名狼藉的二殿下,而是眼前这个深受百姓信任爱戴,素有清风明月之誉的少卿大人。 “装的!都是装的!你都是装的!”车夫近乎绝望,他惊恐的朝后缩着,瞳孔地震,恶狠狠的重复着两个字。 张嘉礼起身,歪头,就那么温润的笑着。 车夫惊惶起身,猛地拍着铁链试图放出声响,“来人,救命啊,救命啊。” 面对车夫的叫嚣,张嘉礼并未理会他,似乎并不害怕他这般叫嚷会将人吵醒了来。 他上前,抖了抖衣袍,袖袍倏动间,那车夫竟从方才的惶恐静谧下来。 他眼眸无神凝着张嘉礼,神情恍惚,似没了生气,可若细细看去,便会看出,那车夫眸中还是噙着惊恐。 张嘉礼欲将手中的利刃扔给他时,似想到了什么,收了匕首,朝他勾了勾唇,轻言,“撞墙,自尽罢。” 话音刚落,那车夫竟如傀儡得到指令般,二话不说起身朝里走去,将脑袋一下又一下,用力往墙壁撞去。 这是七星会独制的''失魂傀儡毒'',只要中了此毒者,便会失了自己的行动,任由他人差遣,可五识仍在。 中毒者能清楚的知道到自己在做什么,也能感受到疼痛,可他就是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刺鼻的鲜血蔓延开来,车夫双目布满血丝,惊恐得近乎要将眼珠子瞪出来,痛苦至极,却又不能发声。 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张嘉礼脸上毫无浮躁之色,神情依旧如在大众面前那般,温润而泽。 他凝着那还不断撞击的车夫,唇边漾起笑意,“可信而不信,不可信而信,愚者。” 言罢,将牢门重新锁上。 转身刹那,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撞墙声不复存在,而那车夫,也彻底倒下。 张嘉礼脚步一顿,唇角微勾。 他步履优雅继续向前走着,背影如松,月白素袍衬得他宛若误入凡间的天庭之子。 随着他缓步而行,白袍倏动,如水月镜像,又如笔底春风。 将牢房钥匙重新放置案桌,他侧头,睨了眼早已看不见的车夫,淡淡一语。 “夜已深了,早些休息。” …… 第147章 翻墙抓包。 寒夜天幕,月牙独悬,流光溢彩投映于大地,仿佛为这苍茫的夜色增添了几分色彩。 沈稚枝心中紧张,脚步匆匆,疾奔至张嘉礼的院落前,诸般的杂念在她脑海中盘旋。 此刻四下寂静,除了她逐渐加速的心跳声,寂静的夜里再无他物,安静得令人窒息。 不安的情绪在她心中逐渐蔓延。 难道张嘉礼不在府中,是在市肆被刺杀?还是丫蛋这狗系统越来越不靠谱,连任务都乱发了? 沈稚枝暗暗苦恼,思忖之际,低声唤出血辽。 “主人,有何吩咐?”血辽嘴里嚼着肉包,褐色眸子凝着沈稚枝,似在等她的吩咐。 见惯了他这吃货的本性,沈稚枝轻轻一扯嘴角,试图让情绪平复。 而后使了个眼色给他,“你快进去探探情况,看看里面是否有异样。小心点,莫要打草惊蛇。” 不管怎样,既来之,则安之,先弄清楚情况再说。 血辽瞬时间神色一凛,目光中的警觉闪现而过,但随即便恢复如常,仿若从未出现过。 再次抬眼,眸中换上一副坚决神情,咬钉嚼铁道:“主人,属下的娘亲说了,夜半三更未得他人允诺,不得擅自翻墙进入他人府中。” 沈稚枝被他这番高洁的道义搞得哭笑不得。 不是,兄弟你…… 你一个暗卫还挺有原则呢?原文中怎么不见你还有妈宝男属性? 血辽脚步不动,直勾勾的看着沈稚枝,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 知道这人脑回路清奇,沈稚枝懒得劝他,猛翻了个白眼,“行!你清高,你高尚,我自己想办法。” 说罢,仰头望了一眼并不算高的围墙,便手脚并用地朝墙头攀去,经过一番费劲,终于站到了墙头之上。 她心中窃喜,未待她得意地笑出声,眼角余光却瞥见墙外的血辽满脸诧异神情。 血辽凝着她,双唇翕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随后,他默默伸手—— “咯吱。” 木门倏然被推开,血辽挥洒自如地走了进去。 看完全程的沈稚枝面色顿时扭曲,嘴角抽动。 “木门未锁。” 他伸展双臂,仰首看着站在墙头的沈稚枝,顽皮地露出两颗小虎牙,声音清脆而乖巧。 沈稚枝彻底炸毛,“你tm不早说!” 血辽委屈巴巴瘪嘴,咬了一小口肉包,“主人方才也没询问属下啊?” “……” 这一语将沈稚枝呛的怒火中烧,想要质问,又无处发力。 说得好有道理,她无力反驳。 她怒视而去,“你不是说夜半三更未经他人允许,不得擅自翻墙进入他人府中吗?” 血辽憨憨挠头,沉吟片刻,笑道:“属下是从大门而入,这不算擅自翻墙。” 此番口吻,俨然将道理逻辑化得如此严谨。 “……” 沈稚枝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歪理惊的瞠目结舌,话语凝于舌尖,半天吐不出一句话。 她总算明白这小子在原作中为何杀人都要先把门踹开了,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的原因。 长叹口气,她认命的低头,自身的身高加上围墙的身高令她眼前一黑,心中那股惧意陡然升起,“吓死我了,快过来,快过来,快拉我下去。” 上来容易,想下去的话,这高度还是让沈稚枝有些发怂。 血辽点头,方欲上前。 耳畔倏然传来温润的轻笑声,沈稚枝被这熟悉的笑声惊住,迅速抬起头,循声望去。 视线移到声源处后,霎那间心头竟只余下怔忡与错愕,嘴唇微启,欲言又止。 白衫入眼,张嘉礼眉眼带笑,月辉洒落至他身侧,如仙界缭绕云雾,衬得他愈发不真实。 沈稚枝又惊又窘迫,一时间手脚不协调,就在她失神之际,身子一倾,踩在墙头的脚更是踏了个空,直直朝下方跌落。 沈稚枝顿时闭目,泪流满面。 靠!她怎么来一趟这里就要摔一次? 男主的院子难道只能女主一个人进?除此之外的女人都会受到排斥?! 沈稚枝认命,准备迎接之前那般摔个狗吃屎的时候,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 身子失重感快要消散的瞬间,反而感受到一股柔软将她包裹,整个人仿佛坠入了桃花源。 淡雅的梨花香萦绕鼻尖,纯粹清新,撩人于无形。 沈稚枝撑起眼皮,迎上一双温润的眸子。 “张,张大人?” 她这才惊觉自己正窝在张嘉礼的怀中,一时间有些晕乎乎的,手也不知该往哪放。 “抱歉,方才吓到沈姑娘了。”张嘉礼微微侧身,笑容间似有山水君子之风,“自幼至今未曾遇见有人采访寒舍是翻墙而入,实在新奇。” 沈稚枝尴尬垂眸,极不好意思抿着唇。 张嘉礼见她神情极其不自然,眼中笑意荡漾,似乎将每一分窘迫都化开,“沈姑娘,深夜前来,是否有何重要之事?” 他谈笑自若,仿若并不在乎她的失仪之举。 听张嘉礼这么一提醒,沈稚枝这才惊觉自己来此的目的。 她倏然抬眼,朝周遭扫了一圈,眸中闪着担忧,“张大人,你没事吧?今夜这院落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张嘉礼唇角笑意微滞,眼含讶异垂眼道:“沈姑娘此言何意?” 沈稚枝细细打量他,见他面容一如往常,并未有受过伤的虚弱感,猛松了口气。 迎上那双探究的狭长眼眸,沈稚枝懊恼的就要哭了。 世界上最社死的事是什么? 当然是三更半夜跑到人家院落,爬墙就算了,还被当场抓包,且目前还没想到糊弄过去的理由。 沈稚枝心中的q版小人蜿蜒落下面条泪。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心中无数次想要嘶吼出''我只是昏了头,才会在这个点像个痴汉一样翻人墙头。'' 她烦躁的在心头咆哮:【系统!你不是说他会有危险吗?危险呢?危险哪里了?人家不是好好的?】 丫蛋只觉得后脊柱一阵发凉…… 哦,不对,它就是个高科技机器人,是没有后脊柱的。 丫蛋打了个寒颤,怯生生道:【宿主,有两种可能,要么上头修复出错,要么刺客还没到。】 【什么叫修复出错?什么叫还没到?】沈稚枝彻底炸毛,【你就不能靠谱一点吗?给个准信行不行?】 第148章 五子棋 “……” 神识里回荡着沈稚枝的咆哮,丫蛋沉默了片刻,将睡眠耳塞塞入机械耳中,选择装死。 老师曾经教过「遇到难缠的宿主,就要选择,闭耳不闻。」 它随手摁下虚空屏,将属于宿主的场景尽数屏蔽。 反正宿主跟男主在一起,也不会出啥大事,它就美美睡一觉吧,偷个懒吧。 沈稚枝气得抓狂:【狗蛋!你给我滚出来!】 【自动回复:广告之后,马上回来。】 沈稚枝:??? 【狗蛋!】 【自动回复:已阅,不回,高贵。】 …… 沈稚枝心中怒咆了半天,丫蛋愣是没回应,她已经感觉自己在暴走的边缘徘徊了。 天马行空中,沈稚枝蓦然感到有两道视线紧紧落在她身上,思绪回笼,她掀起眼皮看了过去。 张嘉礼眼睫低垂,神色温柔,正定定凝着她,似在好奇她的回答。 “沈姑娘?” 见她迟迟未语,他唇角微弯,语气淡淡。 沈稚枝被这眼神看得心尖都不由颤了颤。 “其实……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她咬着唇,急忙找借口,声音微弱如蚊吟。 张嘉礼低眸,眼中闪过微微的疑惑,“噩梦?” “嗯,方才我做梦梦到张大人被歹人袭击,满身是血,辗转反侧如何都不能入眠,便顺便过来看看。” 沈稚枝言罢,还用力的点点头,那斩钉截铁的语气,像是把自己都说服了。 张嘉礼看着她,狭长眼眸如春水潺潺,却未有言语。仿佛要探摸她的每一个情绪起伏。 沈稚枝心头如鼓捣,惊慌不已。绞尽脑汁想要再加几句解释,耳边却传来他那轻柔的笑声。 她疑惑抬眼,却见其唇角漾着清浅笑意,眼波如春风拂过,通透如玉之声悄然入耳, “劳烦沈姑娘记挂,在下这院落中并未来过刺客。” 他眼稍一弯,薄唇如温玉,“此时无事,沈姑娘便可安心了。” 沈稚枝定定凝着他那宛若拢入万千星辰的眼眸,脸颊愈发红润,悄然垂眼。 同时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来到这个位面,随口胡诌的本事说来就来,没让他察觉异常。 他笑着,将她轻缓放下。 沈稚枝挠了挠头,略显蹉跎的将手背在身后。 这狗系统出了bug,也不知道今夜张嘉礼到底会不会遇到危险,万一她走了之后,那刺客就来了咋办? 但是她一个黄花大闺女,非要死缠烂打在人家院落待上一整夜,也不太好吧? 这血辽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非要黏着她,不然让他今夜在这院落守一夜,也是好的。 沈稚枝绞尽脑汁思索对策,直至她的思绪近乎枯竭,前方之人落座于梨树下。 张嘉礼噙笑凝着她,淡淡一语将她所有的烦闷掠去,“沈姑娘若是今夜无事,不如与在下下一盘棋如何?” 闻言,沈稚枝眼中倏然一亮。这一刻,她终于领悟陆游大诗人言“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深意。 “好啊好啊。”沈稚枝快步上前,目光落在棋盘之上,有些窘迫的挠了挠头,“不过,我对围棋并不是很懂,怕是难以和张大人对弈了。” 身为原文男主,张嘉礼自然精通所有。 他自幼以人心为师,深谙棋理,他对棋道的理解自然深刻而独到,能够洞悉对手的每一个意图,提前布局,化险为夷。 每一步棋都犹如妙手丹青,落子无悔,在瞬间就能算出数十步之后的局势,毫无破绽,让人不禁为之赞叹。 沈稚枝虽知棋理,但也不过是初窥门径,三脚猫的功夫在张嘉礼面前难以立足,她可不想在心中男神面前显得失面。 思索片刻,她眼神灵动,顽皮地眨眼,“张大人对围棋甚是了解,不如,我们来换个新鲜的玩法,如何?” 张嘉礼正将棋子悉数收起,听言眉宇间闪过几许欢喜,困惑道:“在下于围棋研习多年,未曾另辟蹊径寻得他法,不知沈姑娘所言新玩法为何?” 感受到张嘉礼炽热的目光,沈稚枝腼腆笑笑,“这新玩法名为五子棋,玩法如名,并不弯弯绕绕,简单易懂。 只需棋盘中,无论纵横,相连黑白五子便为胜者。” 张嘉礼略一沉思,笑道:“倒是有趣,在下从未接触过此玩法,沈姑娘承让。” “自然!”沈稚枝摆摆手,落座于他正前方。 沈稚枝眼神清澈而专注,宛如山间清泉,她拈起一子,颇为自信谦让道:“张大人先。” 张嘉礼颔首,垂眸低笑,“那在下便不同沈姑娘客气了。” 他微拢袖袍,轻轻拈起棋子,神情沉稳而内敛,恰似深潭静水。 棋盘上,黑白两色的棋子交错排列,每一步棋都如同武林高手的过招,看似轻盈,实则蕴含着无尽的玄机。 沈稚枝棋风轻灵飘逸,如翩翩起舞的仙子,张嘉礼的棋路则沉稳如山,似久经沙场的将军。 清风徐来,梨花树下,两人相对而坐。 月辉透过梨花树叶缝隙洒在棋盘上,斑驳的光影随着棋子的移动而变幻。 终于,在关键的一子后,张嘉礼笑意分明,“沈姑娘,在下这一局,是否算赢了?” 沈稚枝仔细一看,果然他所执的白子已成五子连环。 尽管早知此局结尾,她心中难免一阵失落,长叹道:“张大人棋艺高超,稚枝佩服。” 张嘉礼垂眼,凝着她那步步防守的黑子,默了须臾后,喉间漾出声轻笑,“沈姑娘为何只防,却不攻?” 沈稚枝咧嘴一笑,半开玩笑似的眨着眼,“嘿嘿,张大人并非敌人,强攻稚枝舍不得。” 张嘉礼垂眸,眼底汹涌的情绪如潮袭来,却仅片刻,被强行压下。 一局已过,随着缕清风徐来,沈稚枝竟感到了些许困意。 她强撑着眼皮,可那困感却愈发诡异加重,她只得猛摇了摇脑袋,试图将瞌睡撇去。 “沈姑娘?” 这困意让她近乎听不清张嘉礼的呼唤声,良久,终于坚持不住,脑袋顺着手腕滑下—— 张嘉礼蹙眉,伸手将她的下巴托住。 复而,眸光一凛,往暗处看去。 第149章 不该有的心思。 血辽鼻子翕动,院落中的梨花与一股清雅异香混在一起。 那是七星会特有的迷香,其香点燃,近乎无味,若非习武之人定不能闻出这股香。 血辽掠去面上的吊儿郎当,同样将视线往暗处看去。 未待二人反应,一袭浅绿衣袍如夜空流星,倏忽间稳稳落于院中。 “殷神医。”血辽上前一步,行礼。 “你们所说的,便是她?”殷棋年轻轻颔首,幽深眸光微移,朝桌案上早已昏睡过去的少女看去。 在这院中,他常让血之血辽将''七命毒粉''撒在各处,若有刺客入侵,只要其伤口碰到此毒,一炷香后,便会毒发身亡。 破解此毒只需将解药放入水中,待它溶解后再清洗伤口,直至清水变得浑浊,此毒也算是解了。 想到此处,殷棋年眼眸一转,抬眼询问,“你们可确定了,那会木盆中的水,并未有半分浑浊?” “殷神医,属下看得清清楚楚。”血之箭步向前,语气颇为激动,“若是如此,岂不证明她体内的血能解百毒?那少主体内的噬魂蛊,是否也有救了?” 殷棋年并未言语,默了半晌,才惊叹口气,“只怕,她体内的血,还不足以能够解噬魂蛊。” “……”血之眸光微闪,不再言语。 张嘉礼垂眸,凝着少女那沉浸睡梦中的面容,微愣了须臾,这才轻轻松开手,让她能够趴在桌上睡觉。 良久,殷棋年才将视线落在张嘉礼身上,“阿礼可调查过她的身份了?她是何人?” 张嘉礼缓缓起身,白袍轻扬,梨花随之纷纷而落。 “徒儿只知她是丞相府中庶女,自幼生在丞相府内,又绝非领养。”言到此处,他眸光敛下,“如此,便也查不出她还有其他身份。” 殷棋年眉梢微蹙,面露思虑之色,低声呢喃,“若非那两人的女儿,体内之血如何能够解百毒……” 那低喃之语也不知是在对谁说,飘渺虚无,恍若没有。 “罢了。”殷棋年负手而立,凝视那飘飞的梨花,伸手捻起一朵,“为师记得,你当时欲接近沈家嫡女,为何如今与这庶女纠缠不清?” 张嘉礼身形微颤,墨睫眨动,朱唇翕动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说话!”殷棋年眸光一厉,转身冷眼睨去。 张嘉礼垂眸,一掀衣袍,双膝落地,虽身形微屈,可那矜贵之态却未减分毫。 几缕月光洒落,似将他周身的光影都勾勒得愈加清隽,白衫翩然,如同清风拂柳。 半晌,微阖双眸,轻言,“徒儿只是……” 殷棋年冷笑,一挥衣袖,“只是如何?只是对这沈家庶女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甚至还将血辽安插自她身旁,你可知这般做有诸多风险?” 血之血辽对视一眼,仓惶跪地。 张嘉礼身形剧烈一震,骤然抬眼,语气决然,“嘉礼并非此意,然她身上诸多谜团,令徒儿心生好奇,禁不住想探究一番。” 殷棋年微仰首,目光深沉,棱角分明的面容并未有其他表情,森寒冷酷,“那你可探出来了?” 张嘉礼抿唇,眸光敛下,“嘉礼愚钝。” “你既未探得,那便由为师告诉你。”殷棋年向前一步,黑眸如霜,“自她入局以来,褚仇赤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愈发高尚,你从她身上得到了何物?” “……”张嘉礼沉默,未作回应。 “与她相处已久,难道不怕她是利用你助褚仇赤登基吗?”殷棋年目光冷峻,言语刺耳。 张嘉礼徐徐抬眸,整个人透着冰霜似的冷寂,须臾轻声开口:“她所做之事皆是无意,只是恰好扰了徒儿计划,况且她所言,徒儿听来并非有利用之意。” 殷棋年眉头紧蹙,愤而甩袖,“眼见之事犹恐不真,背后之言岂可尽信?!” 张嘉礼抿唇,长睫垂下,撒下一片阴霾,不再言语。 殷棋年那双眸子透着寒凉如霜,凝了他良久,转身朝院落外走去。 和他错身而过之时,眸中噙着清冽之意,“人到事中迷,就怕不听劝。阿礼,她不过一个庶女,沈家嫡女于你才有重用。” 言罢,头也不回,绝然离去。 夜色正浓,张嘉礼跪于院中,月辉落至他身上,似将月光披在肩上,甚是惊鸿。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徐徐起身,径直行至案桌旁,凝着她那沉静睡颜,轻眨眼睫。 “张嘉礼……” 少女睡颜恬静,梦呓念着他的名字,眉头还骤然蹙起拧成结,即便在睡梦中都睡得都不怎么安稳。 张嘉礼身形微微一顿,愣在原地。 “快跑……我帮你挡着他们……”少女喃喃,语气愈发急促。 张嘉礼静静聆听着她的梦呓声,微微垂眼。 鬼使神差,他微俯下身,将其打横抱起。 落入温润的怀中,怀中之人似更急切了些,一只小手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襟,不愿放开。 分明还在睡梦中,言语中却越发紧张无措,“你别管我……你活不了……我也活不了了……” 张嘉礼眸光微闪,睫羽下那双黑眸剔透晶莹,如同冰雪里的琥珀,清冷空透。 他微垂下眼,只轻轻一眨,便漾开潋滟波光,语气柔和诱哄: “沈姑娘现下之事便是好好休息,待夜色消逝,醒来后,一切便会转好。” 这声音不急不缓,仿佛即将来临的海啸,波澜不惊下蕴含极致的汹涌澎湃。 直到感觉那揪住衣袂的手骤然放松后,他才眼含浅浅笑意,拥着她朝屋内走去。 “少……” 血之一愣,起身欲要上前接过他怀中的少女,却被血辽拽住手腕。 血辽凝了眼,语气淡然,“别去。” “你疯了吗?”血之气恼不已,眸中怒意横生,“方才殷神医才将少主训了一顿,不准少主同她太过亲昵。” 血辽喉咙滚动,缓缓启唇,“少主所做之事,自有他的打算,我们听命于他便是。” “……”血之瘪了瘪嘴,“若被不败阁那些老狐狸知晓,指不定又要对少主加诸何苦难。血辽,你说这少主对沈小姐究竟是何居心,难不成真的……” 第150章 杀人灭口。 血之边说边抬头,目光移到血辽身上后,话语凝于舌尖,嘴角抽搐,“你在干什么?” 血辽缓缓抬眼,咬了口肉包,抬眼,“饿了,吃点。” 血之:???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血之简直抓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了啊。”血辽点头。 血之怒意稍敛,语气深沉,“那你觉得少主对沈小姐……” “我觉得……”血辽眉头紧蹙,定定思索了良久,在血之满脸期盼的目光中抬头,一本正经道:“今天的肉包盐巴似乎放的少了些。” 血之:??? 无视血之的怒意,他热情递出一个肉包子,“怎么样?你要来一个吗?赤王府的膳食极不错,比七星会好多了。” “我不吃!” 血辽依然不死心,继续劝说道:“没事,来一个嘛,真的很好吃的。” 血之终于忍无可忍,对着血辽怒吼道: “你!带上你的包子,给我滚远点!” …… 沈稚枝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日。 她愣愣地凝着周围略显陌生的环境,看了好一会,才猛地意识到昨日自己在张嘉礼院落。 她正襟危坐起来,慌忙起身,推门出去。 刺目暖阳随着木门敞开率先映入眼帘,沈稚枝被这阳光晃了晃,不由抬手遮挡,眯起了眼。 倏然间,一道身影遮住阳光立在她跟前。 她轻掀眼皮,便见张嘉礼面如温玉,逆光而站,正含笑凝着她,眼中有促狭的笑意。 “张大人!” 见他好好站在自己跟前,沈稚枝兴奋到双眼泛光。 “沈姑娘昨夜睡得不安,何不再沉睡片刻?” 张嘉礼声音清冽温润,狭长眼眸含着浅浅笑意,仿若含着万千旖旎风光,令人心颤。 沈稚枝有些不好意思,杏眸微抬,“昨夜说好陪张大人下棋,后面却不知为何无故犯困……” 张嘉礼低眸看她,如琥珀般的眼映着其脸颊绯红的模样,“那,沈姑娘可否补偿在下一二?” “啊?”沈稚枝眼含讶异,眨了眨眼。 张嘉礼嘴角噙笑,微微俯下身子,靠近她,轻笑道:“日后若有机会,陪在下再下几局棋子如何?毕竟这新奇的玩法,唯有沈姑娘能陪在下切磋几番。” 沈稚枝听着他对自己认可的语气,只觉得浑身飘飘然起来,忙点点头,“张大人想下棋之时,寻稚枝便是。” 张嘉礼垂眸,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眼中漾起清浅笑意, “如此,那便说定了。” …… 皇宫内,梨花殿。 “啊──!” 殿内陡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随后便是惊恐而绝望的怒嚎: “滚!都给本公主滚!滚!本公主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一众巡逻的侍卫听到屋内的声音,面面相觑一眼,生怕是汉宫国公主遭遇不测,连门都没敲,猛地推了进去。 领头的侍卫执剑,语气惊慌,“公主可遇到了何事……” 然而,话音未落,屋内的场景顿时令他脸色骤变,随即惊慌失色的喊了一声,向后踉踉跄跄退去。 本想招呼其他人莫要进来,可早已来不及了,其他侍从听到他这一声惊呼,同样吓得不轻,执剑闯了进来。 众人看着屋内的场景,皆是愣在了原地。 只见两名侍从衣衫褴褛,跪伏于床下,宫慕颜却满脸红晕,光洁的肌肤唯有几片破布遮掩,春色撩人。 整个殿内充斥着股翻云覆雨后的气息,令人闻之,面红耳赤。 宫慕颜惊恐往后缩,将床上的被子裹住自己娇小的身躯,“阿诗姬?阿诗姬呢?杀了他们!给本公主杀了他们!啊啊啊!” 宫慕颜近乎崩溃,面容苍白,那胸口更是剧烈起伏,满眼的怨恨和痛苦交织在一起。 “汉宫国太子殿下到,大储国二殿下到。” 陡然,院外传来这么一声通报。 那声通报如同巨石,将她压得喘不过气,宫慕颜再也无力支撑,双脚耷拉下去,惊恐抬眼。 宫穆泽见殿外挤了这么多侍卫,烦躁道:“为何这么多人在此处停留?发生了何事?” 侍卫们闻言,总算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慌忙分成两列,留出一条小道,面容尽是难以启齿。 宫穆泽见状,眉间紧蹙,心中的不安陡然涌上。 他快步向前,屋内的春色令他脸色苍白,面容都有一瞬扭曲。 宫慕颜只一眼便看到了宫穆泽,顿时哭得梨花带雨,悲痛万分,“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慕颜昨日也不知为何会这般……” 还未说完,便掩面哭泣,如绷紧的弦,尽数绷断。 褚仇赤静静立于一旁,将身子倚在门旁,凤眼微挑,看着眼前的一幕,唇角漾起笑意。 而后,缓慢开口,“汉宫国的民风,倒是比我大储国开放许多,公主乃是真性情,太子殿下便莫要怪罪于她了。” 宫穆泽闻言,思绪一清,眼中杀意陡然而升。 他总算明白这二殿下为何今日如此好心情的来殿中找他,还说要带上自家皇妹共进早膳,如今看到这一幕,他算是大彻大悟。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他这皇妹昨日便嚷嚷着要去寻那沈家庶女报仇,想必是昨日计划被褚仇赤知晓,她才会受到这般陷害。 阿诗姬正去寻早膳,见梨花殿内这么热闹,急忙快步向前行礼,“太子吉祥,二殿下吉祥。” 言语之际,目光一转,见公主躺于床上泪流满面,顿时惊愕,手中所持之粥坠地。 阿诗姬眼含惊愕,跌跌撞撞向前,“公,公主……” 宫慕颜泪水决堤,从未哭的那般凄惨,似再也承受不住,一口气喘不上来,晕了过去。 宫穆泽扫了眼屋内的侍卫,眸中戾气一闪,“阿诗姬,在场之人皆留不得,杀无赦。” “是!” 阿诗姬一应,抽剑而出,准备施行灭口之计。 对于皇室贵族之人来说,这种风流事若传出定是不妙的,所以杀人灭口便是最常见之事。 四周侍卫皆然跪地,求饶声如潮水般涌来。 “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二殿下救命啊!二殿下!” 褚仇赤漆黑眼底划过一抹凉意。 第151章 新计谋。 他本不愿管这些人的死活,但这宫慕颜令他看了着实不悦,他今日偏就要跟他们杠上,叫他们连口气都喘不出来。 况且,救下了这些人,她若是知晓了,定也会开心。 想到这,他踱步向前,挡住阿诗姬的步伐。 阿诗姬脚步一顿,抬首,眼含愕然看着褚仇赤。 宫穆泽的眼中本就积蓄怒火,如今见褚仇赤这副模样,愤懑难以自抑,语气严厉地质问道:“二殿下这是何意?难不成连几个侍卫都要护着?本太子难道连这些侍卫也不能处置吗?” 褚仇赤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玄色华服,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本殿下近来食斋念佛,宫中见不得血腥,此些人等,不如让他们暂入牢狱,日后再做审判。” 萧翎:??? 啥?二殿下这编纂的理由未免太过差强人意了吧? 宫穆泽自然不可能信他这种理由,阴戾神色尽显,“呵,二殿下此言便是要护着这些侍卫了?” “本殿下就说嘛,弯弯绕绕之语不适合本殿下。” 这般说着,褚仇赤眉骨一沉,极具侵略性的眸光幽幽转向宫穆泽。 “那本殿下就明说了。”他勾唇,语气桀骜,“我大储国的一兵一卒,一花一草,若未经得本殿下允诺,任何人都休想动之。” 萧翎:嗯,对味了,二殿下就该是这般发言。 宫穆泽胸腔窝着股火,恨不得执剑与眼前这人打个天翻地覆。 他袖下拳头紧握,如同狂风暴雨般令人心颤,“二殿下难道不知,此事若是传出,我汉宫国名声……” “名声?”褚仇赤眸子漆黑冷厉,直直凝着宫穆泽,冷笑连连,“本殿下就不信你那好皇妹买通车夫,险些让沈稚枝受凌辱之时,你会不知道。” “她不过是区区庶女,慕颜可是汉宫国公主……” 话音未落,褚仇赤眸中噙着浓郁血色。 咻──! 随着一声破空啸响,带有''赤''字铁箭嚣张袭来,速度之快,穿过宫穆泽的发冠,钉在了木柱上。 宫穆泽被这突如其来的利箭惊得面容发白,但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太子,仅错愕片刻,便恢复如常。 褚仇赤懒洋洋踱步至木柱旁,伸手将那铁箭拽了下来。 “太子宴会那日似乎是没听清楚。” 他转眼看着在原地气到浑身颤抖的宫穆泽,眼底满是轻蔑之意,“那沈稚枝并非区区庶女,而是赤王府未来的赤王妃。” “你!”宫穆泽怒道,眼中的不甘尽显,“二殿下屡屡与我汉宫国作对,就不怕哪日两国敌对吗?!” 他身为汉宫国的太子,无论去到哪里,都从未受过如此憋屈。 大储国虽与汉宫国势均力敌,但若真的开战,双方都难逃劣局。 褚仇赤的自信令他愈发难以理解,他何以如此毫无顾忌一而再再而三惹怒他?不给他半点颜面? 褚仇赤摩挲着手中的铁箭,那说话的语气淡淡,甚至带着点嘲讽意味,“两国敌对,关本殿下何事?” 宫穆泽倏然一惊,似没懂他话中之意。 “本殿下对这大储皇位没有丝毫兴趣,它未来是否昌盛,是否存亡,本殿下一点都不在乎。”褚仇赤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清冽无比。 宫穆泽身形猛颤,不可置信抬眼看向他。 皇室之中,如何可能有不争夺皇位的皇子?这不是荒谬吗? 宫穆泽甚至觉得自己出了幻听,可褚仇赤眼神轻蔑,满是不耐,仿佛对此真的丝毫不在乎。 迎上宫穆泽愈发愕然的神情,褚仇赤弯了弯唇,语气颇为自得,“哦,倒是太子殿下你,应当对汉宫国那皇位甚是在意吧?” 他就不明白了,那皇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究竟有何魅力能够让这些人争得头破血流? 这世间若真有他想争的,大概便是…… 脑中浮现少女聘婷身影,褚仇赤嘴角上扬的弧度渐深,笑意渐浓。 对比褚仇赤的春心荡漾,眼前的宫穆泽心事被一语点明,眉间骤然一冷。 生在皇室,他能够清楚知晓权利的重要性。 权与欲的渴求,使得皇室子弟一个个像红了眼的疯狗般狂吠着拼命向前,力图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路上,争夺到那巅峰之位。 而那由权欲铺成的台阶,也同样把他推上了所谓不得已而为之、却是他自己愿意走的路。 多年来,他踩着不知多少手足的血肉才登上了这储君之位,他如何能不在乎?如何能不在意?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宫穆泽尚未坐稳储君之位,现阶段不敢贸然引发两国交战。他无法承受这种风险,也不愿将多年筹划付诸东流。 思及至此,宫穆泽的怒火稍稍平息,他压抑住内心的情绪,“慕颜自幼被宠坏了,昨日对沈小姐之事,本太子代她道歉。” 褚仇赤听闻此言,神情微松,凉薄的唇轻抿,“这种无意义的废话无需多言,本殿下听了心烦。” “……”宫穆泽眸中生寒,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褚仇赤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往外走,“萧翎,将这些侍卫押入大牢,择日再审。” “是!”萧翎应了声。 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出了梨花殿。 宫穆泽眼神宛若淬了冰,狠戾冷寂凝着那远去的人群,一扬手将桌上的茶具挥落在地。 茶具尽数打翻碎落在地,发出刺耳声响,茶汤四溅。 他面目狰狞,心中愤懑不甘,“这褚仇赤竟敢如此羞辱本太子!实在可恨!实在可恨!” 阿诗姬眸光冷下,遂,上前行了一礼,“太子殿下,打蛇打七寸,二殿下这般在乎那沈三小姐,若失去了她……” “若杀了她,以褚仇赤这性格,两国怕是要交战。”宫穆泽冷下眼,吐了口气,压住心中怒意。 阿诗姬含笑向前,“让二殿下失去她之法,并非只有杀了她,还有另外一种……” “哦?”宫穆泽转身,饶有趣味凝着阿诗姬。 阿诗姬迅速上前两步,附耳喃喃,一语言罢,宫穆泽唇角掠过疯狂笑意。 “好!好!此计甚好!” …… 第152章 他是无辜的 几个侍卫惊恐备至跟在萧翎身后,虽二殿下出声替他们求情,可这关进大牢,也不知要关多久才能将他们放出来。 但他们心中还是欣喜的,毕竟撞破这种风流韵事还能存活,也算是一大奇迹了。 当众人行至御花园内,萧翎终于转过身,轻轻挥手道:“你们各自回去执行巡逻任务吧,莫要再随我身旁。” 侍卫们面面相觑,神情中流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过了许久,终于有一名胆大者小心翼翼地踏前一步,问道:“萧大人,这意味着属下们不必入狱了吗?” 看着那一双双眼含讶异的眸子,萧翎眼稍弯弯,好心情的解释道:“你们亲眼目睹如此大事,若二殿下真要惩处,何止关入大牢这么简单?二殿下此举,便是要留下你们这条小命。” 也不知为何,以往看殿下杀伐果断时,都未有这种感觉。 如今殿下为沈三小姐出头,将那宫穆泽驳得哑口无言,令他对自家殿下的崇拜愈发激增。 果然,他家殿下风流倜傥,霸气侧漏,从发梢至足尖皆显风采。 “谢谢萧大人,还请萧大人替我们谢过二殿下。”侍卫们感激不已,连连道谢,激动之情几乎泪水盈眶。 萧翎沉吟了会,笑道:“不必,若你们想感谢二殿下,日后二殿下若带着一女子进宫,你们便过去在那女子面前夸赞二殿下心地善良便可。” 侍卫们愣在原地,正欲询问更多,萧翎已轻拂衣袍,踮足一跃,几番起落,已消失于眼前。 市肆。 直到拜别张嘉礼沈稚枝还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脑袋一片混乱。 她怎么觉得自昨日后,张嘉礼对她的态度似乎变得有点奇怪?具体怎么奇怪她也道不明说不清。 她撇开乱成一团的思绪,刚到丞相府门前,便看到风首领指挥着一群侍从将整箱整箱的东西往里搬。 看这木箱还是檀木所制的,其间又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白鹤,能有这么奢靡的,除了褚图,整个南礼月星城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想必又是那貂皮哥为了哄沈琴绶开心,特地遣人送来礼物吧? 虽然任务还是得做,但想到那日褚图将她毫不犹豫送出府外,害她险些清白尽失,她就气得牙痒痒。 沈稚枝翻了个白眼,刚准备往自己院落走去,便见到沈琴绶眼眸漾着笑意,带着小桃匆匆赶来。 目光落在风首领身后那堆檀木箱后,更是笑逐颜开,理所当然上前要去掀开木箱看看里面是何物品: “有劳风首领了……” 她的纤手尚未触及檀木箱,风首领却一个箭步上前,双臂展开,如同母鸡护雏般挡在她面前,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随后,在沈琴绶愕然的目光中,徐徐开口,“沈二小姐莫要误会了,今日这些物什,是三殿下要属下交由沈三小姐的。” 风首领言罢,眼底闪过得意笑意。 他本可以将这些东西径直送入沈三小姐的枝云阁内,但他偏不,他就要气死这坏女人。 定是这沈琴绶又在三殿下面前说了些什么,才叫三殿下做出将沈三小姐送出南礼月星城这般愚蠢之事来。 三殿下也不知为何会受这沈琴绶的蛊惑,还坚信她善良单纯,她那颗心挖出来,怕是比他还黑上几分呢。 沈琴绶面色顿时一僵,那手在半空伸也不是,放也不是。 【宿主,褚图定是来送歉礼了,证明他后悔自己所做之事了。】 久久没声响的丫蛋蓦然出声,把沈稚枝吓得不轻。 【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出来呢?】沈稚枝咬牙切齿。 昨天她担心得都快死了,这狗系统还直接切断联系,两耳不闻窗外事。 丫蛋自知理亏,清了清嗓子:【宿主,统子有时候也是欲要休息的,不然线路会烧起来的。】 沈稚枝面不改色:【那正好,这样就能让穿书局给我派个靠谱点的系统了。】 系统泪眼汪汪地倒地:【你现在开心了吧?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沈稚枝:…… 风首领凝着沈琴绶那不甘的神色,窃喜之意涌上眼底,“麻烦沈二小姐让开,免得被这些檀木箱砸了脚。” 沈琴绶怒火中烧,但面上却不得不强颜欢笑。 这风首领真是狗眼看人低,往日她去图王府,便没给过她好脸色看。 她进库房拿些银钗,都要惹他白眼和冷嘲热讽,哪日也该让三殿下将他遣走了。 风首领才不在乎沈琴绶心中打得小九九,他转眼欲要招呼侍卫将东西搬到枝云阁,远远看到一抹熟悉身影,眼眸陡然乍亮。 他立刻扬手,边往前跑,边招着手,“沈三小姐!沈三小姐!” 想神不知鬼不觉偷溜进院中的沈稚枝眉间一蹙,装没听见往前继续走。 风首领不依不饶,快步向前越过她,“沈三小姐,属下奉三殿下之命送些礼物给您,您看看是否有喜欢的,若是不喜欢,属下再回去图王府拿。” 风首领眸光锃亮,满眼皆是期待。 沈稚枝轻飘飘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不必了,三殿下的好意臣女心领了,让三殿下日后无需再将这些送来,臣女不需要。” 倒不是沈稚枝想摆脸色,只是那褚图的舔狗值到目前为止也还没降,即便这次原谅他,搞不好去了个“大理”,日后还有个“小理”等着她,她可吃不消。 所以干脆先耗着,让褚图保持对她的愧疚,有这愧疚感,想必沈琴绶在吹些什么耳旁风,他也不会轻易对她动手。 只是可惜了,那一箱箱金银珠宝若是收下了,都够她在古代先包养几个帅小倌过渡一下了。 沈稚枝那冷漠的语气惊得风首领差点来了个猛男落泪。 完了,沈三小姐定是恼了。 也是,遭受那样的事,换作哪个女子不气恼?就连他都恨不得将三殿下悬于梁上鞭笞一顿。 但为什么沈三小姐对他的态度都变得这么冷淡了? 此事真的与他无关啊!他是无辜的! 第153章 深夜道歉。 风首领面容微显愁苦委屈,忙不迭摆手,“沈三小姐,三殿下诚心悔过,今日所送的这些,皆是三殿下托属下送上的歉礼,沈三小姐请务必收下。” 见风首领那副几乎要落泪的模样,沈稚枝心中隐隐有些好笑,但她最终强忍住了笑意,保持了冷静的表情。 她垂下眼眸,故作漠然,“风首领无需致歉,此事与你无关,正主都未来,这歉礼有又何意义?三殿下有心或者无心,臣女自会判断,风首领请回吧。” 说罢,她转身未回头,毅然离去。 风首领呆呆地凝视着她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奈与哀怨。 他默默祈愿,愿三殿下日后不要因这一遭而悔恨。 …… 夜幕如墨,弯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寂静的庭院中。 沈稚枝刚睡下没多久,便听到院落中隐约有打斗声传来,屋顶的瓦片因有人奔跑而发出阵阵咯吱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扰的她不得安生。 沈稚枝紧张坐起身子,这么晚了,还能有谁会在院子打架?不会是院中来刺客了吧? 她急忙上前,将窗棂糊上的油纸戳了个洞,眼睛贴至门缝处,总算看到了院中俩人的俩人。 褚图血辽相对而立,两人身姿修长,面容俊朗,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夜风扬起褚图的衣袂,他剑眉微蹙,语气颇为不悦,“本王有事寻她,说完后便会离开。” 褚图烦躁不已,风首领今日将歉礼尽数送回后,他便知晓昨日之事的确将她吓得不轻,怕是不会轻易原谅他。 自知是自己疏忽险些酿成大错,今夜来此,便是想来寻她道个歉,谁知道刚到院落还没看到沈稚枝的人影,就被血辽拦下。 他本不想跟血辽交手,奈何这家伙直接动起手来,比那日和他对峙时认真许多,一招一式皆下了死手。 他今日是来找她致歉的,若将她的侍卫伤了,怕是会更加惹她不满,因而他只得边抵挡边退让。 血辽双手抱剑冷眼睨着褚图,“呵,那日便是你害主人陷入危险,你休想再靠近一步。” “放肆!本王一再忍让,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治你的罪吗?”褚图那双桃花眼陡然迸溅出杀意,薄唇紧抿,显然是怒到了极致。 血辽身着红袍玄服,那高高束起的墨发经夜风掠过偏至一旁,竟多了点少年放肆不羁的意味。 他唇角微挑,将剑执于手中,挡在木门前,“二殿下说了,若三殿下再靠近主人,无需多言,以对待刺客之态,与之对峙。” 言罢,不等褚图开口,血辽跨步向前,长剑至他手中搅动空气发出刷刷之声,翻涌剑气直逼褚图。 褚图眯着眼,眼底有寒芒闪过,袖中衣袍轻掀起,显然是想要放毒。 沈稚枝隔着木门口看得都不禁替血辽捏了把冷汗。 这褚图所撒的毒即便不是什么致死之毒,也足够让中毒者下辈子活在毒发的阴影之中。 想到这,她毫不犹豫推开门,急声怒吼:“打打打!打什么打!都别打了!” 院中对峙的两人闻见身后这声熟悉的咆哮,瞬息敛下杀意,眼含愕然看来。 总算见到想见之人,褚图眸光敛下,步子略带蹉跎,朱唇轻启,半晌也没将心中所想说出口。 “主人放心,今日属下定不会让他靠近房间半步。”血辽见状,再次执剑,一副要跟他再拼一拼的架势。 沈稚枝生怕血辽再动起手,急忙走上前,将他拉到旁侧,“大半夜的快去休息,杵在这里干嘛呢?” 血辽不肯,又向前一步挡在沈稚枝面前,周身戾气尽显,“不行!二殿下说了,不许三殿下靠近主人半步。” 沈稚枝无奈扶额,但她也的确没什么兴趣听褚图说那些歉意之语。 若那天褚仇赤没有赶来,即便这是书中世界,即便这具身躯并不是她的,那种事也定会如噩梦般缠着她。 沈稚枝只得抬眼,语气平静朝他行了一礼,“三殿下也听到了,若三殿下不走,今夜臣女这枝云阁怕是难以消停了。” 迎上她那双冷漠的眼,褚图只觉得刺眼,与以往那笑意盈盈的模样形成对比,竟让他无端感到巨大的落差感。 他敛下眸光,欲要上前两步。 血辽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执剑向前,挺起胸膛,虎视眈眈。 无奈,他只得往后退了一步,良久,才鼓起勇气道:“沈稚枝,本王——” 沈稚枝蹙眉,径直打断他的话,“三殿下是天之骄子,臣女不过是丞相府区区庶女,三殿下所做之事无需对臣女感到歉疚。” 不似从前在他面前那般放肆,今日的她举止有礼,那一字一句,平静淡然,却如一把重锤狠狠地敲打着褚图的胸腔。 他的心情竟变得异常沉重,连着呼吸都急促起来,“沈稚枝,不会了,本王定不会再这般做了。” 沈稚枝凉凉剜他一眼,并不想理会他。 一方面是因为想让褚图多愧疚几日,争取些自己的安稳日子,还有一方面是她的确带着个人情绪。遇到这样的事,换做谁都会心中有怨,哪怕这件事褚图并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她将挡在身前的血辽推开,径直走到褚图面前,与他直视,“三殿下将臣女送出府之时,可曾想过,远在那头的大理,臣女并未有相识之人,会有多孤独?” “又是否有想过臣女以往替三殿下所做的种种,从而为此心软呢?” 沈稚枝眼眶一热,觉得鼻尖有些发酸。 虽然她对他好是因为任务,但有很多时候,她的确发自内心想将他们拉回正道,让他们远离书中的悲惨结局。 况且,她所做的一切,真的是用命在拼,可拼了那么久,竟然就因为沈琴绶几句屁话就全白干了。 沈稚枝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眼泪在眼眶不住打转,却还是被她强压下去。 她深呼吸口气,倔强抬眼瞪视着他,“三殿下的答案,臣女早在那日就知晓了,夜已深了,三殿下还是请回吧。” 铺天盖地而来的愧疚感近乎要将褚图淹没,眼见沈稚枝转身欲走,他无措伸手,紧攥住她的手腕。 第154章 曲渊夜。 “放开主人!” 血辽见到这一幕,跟炸了的猫似的,迅速冲过来。 眼见血辽气势汹汹就要执剑大干一场,沈稚枝急忙伸出另一只将血辽拦住,递给他个制止眼神,“别过来,没事的。” “主人......”血辽泪流满面。 二殿下曾明言,不许三殿下靠近主人半步,否则就不许他再进赤王府厨房。 如今三殿下连主人的手都握住了,若被二殿下得知,他岂不是要被逐出赤王府,终此一生都无法再享受肉包的滋味了? “......”血辽委屈,但他不说。 沈稚枝纤弱的手腕桎梏在他冰凉的掌心中,她蹙眉,抬眼凝着他,“三殿下,臣女该说的,已说清楚,劳烦三殿下放手。” 这满含冷漠和疏离的语气让褚图浑身一僵,其落差感更是明晃晃展现,心中分明叫嚣着想说出那三个字,可话到嘴边却变得异常刺耳。 “本王今日已差风首领将府中最珍稀宝物赠予你做歉礼,你若还有其他不满,尽管说便是。” 沈稚枝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话气笑了。 她险些遭人羞辱,这褚图却是轻描淡写,妄想用金银珠宝弥补他心中对她的愧疚。 她越想越气,骤然转身,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这一记耳光仿佛是她所有不满的宣泄。 啪——! 褚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得往旁一偏,退后一步。 漫天梨花落下,周遭仿若寂静下来,沈稚枝不知道褚图的脸疼不疼,但此刻她的手疼的发麻,纤纤玉指更是不受控制颤抖。 缓了片刻,褚图才抿着唇,抬眸直直凝着她,往日轻佻的桃花眼此刻却是恍惚而无措,仿若还没反应过来。 沈稚枝眸中淡漠,强压心中怒气,“三殿下虽亲自前来道歉,却毫无诚意,反而只会抱怨臣女未接受歉礼,让您心中的愧疚无从化解。” 褚图身形一颤,想抬头解释,喉头却不知被什么掐住,还未言语便已断了。 “夜已深了,三殿下还是回去吧,莫让二姐姐知晓了,又叫三殿下送臣女去其他地方,臣女担待不起。” 沈稚枝转身,提步便要往自己屋内走去。 “对不起。” 无垠夜色中,身后之人的声音清晰入耳。 沈稚枝脚步一顿。 她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褚图这人那么骄傲,那么不可一世,脾气犟的跟驴似的,竟也会说出这三个字? “本王今日前来,的确是来表达歉意,无论你消气了也好,未消气也罢。” 褚图的声音很轻,近乎沙哑,飘在夜空中,却足以叫沈稚枝听得真切。 顿了顿,沈稚枝明显感觉他上前了两步,似深呼了口气,褚图才向她坚定保证:“本王不会再让类似事情发生。” 【恭喜宿主,褚图人设维持值骤减,为宿主统计-90】 久违的通报声惊得沈稚枝眼眸骤亮,差点被绷住笑,方才溢出的委屈和愤怒也稍压下了些许。 【不过,这舔狗值还没降,怎么人设维持值先降了?】沈稚枝一脸郁闷在心头询问丫蛋。 丫蛋一本正经道:【宿主忘了吗?褚图在原着的人设可不会轻言道歉。】 沈稚枝想了想,觉得丫蛋说得不无道理。 今天的事情倒是超出了她的预期,那她指不定还能用这件事再薅点褚图的羊毛,最好是让这丫的能够再清醒点。 想着,她侧身,语气愈发冷淡,“三殿下,这世间并非所有对不起都能换回一句没关系。” 褚图眸光一震,凝着少女毫不犹豫掩上的木门神色空了一瞬,胸腔仿佛有什么东西空了似的。 双唇张了张,欲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褚图伫立在屋檐下良久,分明就站在那里,却好似站在九里雾中,让他辨不清方向。 直到血辽无聊到在他面前啃起肉包,他才转身,足尖轻点,消失在夜色中。 —— 群山环绕之中,有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山峦连绵起伏,绿树成荫,山间云雾缭绕,奇珍异草遍地,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一男子身着黛紫长袍,长发披肩,面容清癯,眼神深邃而宁静,他落座于案桌,似在沉思这棋局如何破之。 倏然,呼啸的风擦过耳畔,那紫袍男子眸光骤冷,迅速下腰,躲过身后袭来的暗器。 那空冷寂寥之音宛若要将人冻住般,“殷棋年,这么多年来,你也就会使这般卑鄙手段。” 见偷袭不成,殷棋年从隐匿身躯的林间蹿出,稳落于地。 凝着曲渊夜那恨不得将他身上看穿个洞的杀气,殷棋年打趣笑道:“哈哈哈哈,多年不见曲老弟这身子骨还是硬朗得很啊,如此躲闪也不怕闪了腰。” 曲渊夜冷笑,灰蒙蒙的眼如同死水般毫无波澜,“殷兄多年不见,看起来倒是苍老了许多,想必是为人狡诈,惹得上天不快,故而受到天谴了吧?” “曲老弟惯爱说此笑话。” 两人一阵唇枪舌战后,殷棋年踱步,笑盈盈凝着桌上的残局,“那日我来寻你,却不见你的身影,于是随意摆了一局我徒儿曾难倒我的残棋,我知道你定会对此感兴趣。” “呵。”曲渊夜将手中的棋子放下,“这黑棋显然是你下的,棋路稳重,防御严密。而这白棋,攻守兼备,变化无常,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殷棋年眸中掠过赞赏,仅一瞬便消散殆尽。 他掸了掸浅绿衣袍,稳稳落座于曲渊夜跟前,“曲老弟如以往般,对棋艺见解深刻,不知这残局,你是否已寻得解法?” 凝着殷棋年那一副想看好戏的神情,曲渊夜瞪他一眼,不答反问,“你呢?又可解出这一残棋了?倒是说说你的高见。” “咳……”殷棋年轻咳一声,故作轻松地转开话题,“如今的年轻人,我们已无法相比。” 曲渊夜冷哼一声,“棋技虽不如人,但嘴皮子倒是比他人强上数倍。” 曲渊夜低头凝视那黑子经过之处,丝毫未显破绽,这般棋艺天赋之人,世间恐怕难觅第二人。 第154章 往事。 似想起什么,曲渊夜眼中噙着淡淡愠怒,“你嘴中的那徒儿,不会就是那胆大妄为,胆敢只身一人擅闯我竹中谷,还妄想拿失魂草威胁我的那毛头小子?” 多年前的记忆如潮涌来。 那张嘉礼还是幼童之时,曲渊夜便见过。 初遇之时,张嘉礼手执利刃,只身一人闯入竹中谷深处,竟将他精心栽培的失魂草夺了。 那会正值当午,曲渊夜听药童来报,有人寻他,心中还在猜测是谁,没想到张嘉礼已满身是伤,步履蹒跚地走到他面前,眼中尽是求生的神情。 “曲前辈,在下张嘉礼。今日特来奉师父之命,求曲前辈的血液,炼制清心丸,以压制体内的噬魂蛊。” 曲渊夜蹙眉,上下打量他一眼,“你师傅何人?殷棋年?” “回曲前辈,正是。” 张嘉礼抿唇,眼睫微垂,谦逊有礼,令曲渊夜心生些许好感。 可偏偏这小子是那狡诈小人的徒弟! 他与殷棋年年轻时便互相看不顺眼,只因他体内的血液能解百毒,那殷棋年不止一次言他这神医之名掺杂水分。 两人同样是轰动江湖的神医,面上互相互助,共同进步,私下却是龙争虎斗,谁都不让着谁。 思及此处,曲渊夜瞟他一眼,“这噬魂蛊若非是在体内待了好些年头,并不会难治,你那师傅也是神医,怎替你治不好这体内之毒?” 张嘉礼喉结微动,抿唇,“嘉礼体内的噬魂蛊早已无法根治,师傅需要曲前辈血液做药引研制出清心丸,方可压抑住噬魂蛊。” “若我不给呢?”曲渊夜嘴角扯起讽刺弧度,对张嘉礼所言并不信任。 给点血液也并非不可,只是这殷棋年狡猾的跟狐狸似的,谁知他是真心为了解毒,还是想拿他的血液做其他事。 张嘉礼顿了顿,左手探进袖中翻找了一番,而后递到曲渊夜面前,“嘉礼来之前曾打听过,曲前辈最心爱的便是这失魂草,翻遍竹中谷,也仅有一株。” 曲渊夜的目光瞬间凝聚在那株绿叶如三片羽毛的草上,瞳孔一缩,气得几乎要爆发,“那失魂草是我精心培育多年,你竟敢如此粗暴地将它采下,还妄想让我将血液给你?” 左右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娃,竟敢拿着那失魂草威胁他! “嘉礼此举并非有意,实在是迫不得已。但请曲前辈放心,此失魂草嘉礼并未伤它茎叶,再次栽种,定不会有何损伤。” 张嘉礼眸光敛下,语气淡淡,“若曲前辈肯帮忙,嘉礼还可告知曲前辈如何让这失魂草生长速度提快之法。” 虽只是个毛头小子,那一言一行却是中规中矩,毫不因任何事而乱了分寸,冷静到令人嗔目结舌。 曲渊夜气不打一处来,甩袖就朝竹屋内走去,他这人向来不吃威胁。 他就跟这毛头小子慢慢熬,未有压抑噬魂蛊之痛的丹药,待此毒复发,这小子难以坚持半柱香就得自尽身亡。 那噬魂蛊发作之时,就连壮汉都能痛哭,可这毛头小子强忍着疼痛,指甲将手腕都抓破了,都不曾哼出一声。 这小子就抱着那失魂草蹲在竹屋角落,饿了便吃果子,渴了就喝露水,还会顺带替他清扫清扫竹屋旁的落叶,如此坚持了大半个月。 若非张嘉礼疼到无法忍耐之时,一遍遍用脑袋磕着假山石,他都要觉得这小子并未中毒了。 直到某天张嘉礼再难坚持磕晕在假山旁,曲渊夜凝着那血迹斑斑的石身,和旁侧那新伤旧伤混在一起、晕厥不起的张嘉礼,总算起了点恻隐之心。 他用血液做药引炼制了抑制噬魂蛊的丹药,喂张嘉礼吃下。 张嘉礼醒来后感激不尽,同样也替其将那失魂草重新栽种,也不知这小子用了何种办法,竟真将那名贵的失魂草养育了成片,多到数不清。 “你小子倒是有两下子,这失魂草我想尽办法都未能将其栽种到如此。”曲渊夜欣喜之余,还不忘保持面上的淡然,“你若有何想要的,直言便是,我若有,定会给你。” “嘉礼并未有其他恳求,麻烦曲前辈每月给予点血,让师傅能够炼制清心丸,抑制嘉礼体内毒素。”张嘉礼并未有半分迟疑,忙朝曲渊夜行了个礼。 曲渊夜这人不爱欠人人情,更何况不过是每个月放些血罢了,于他而言并未有什么损失。 只是这殷棋年还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连自家徒弟都能下此毒手,实在是可恨。 曲渊夜凝着那半跪于地的少年,微微颔首,“此事倒也不难,每月月初,你差人来此处拿便是。” “谢曲前辈。” …… 思绪回笼,曲渊夜眼中的怒意更甚,连连冷笑,“若不是那会他年幼尚小,我定叫他有来无回。” “我殷棋年的徒弟,若想活命当自己争取。”殷棋年笑着拈起一黑子,“只是那孩子当时年幼无知,行事失于礼数,望曲老弟不要见怪。” 曲渊夜不愿听他这些虚伪的言辞,冷哼一声:“他那时年纪尚小,怎会知晓我谷中最珍爱的竟是那失魂草?你暗中告知了他?” 殷棋年面露苦色,耸了耸肩:“曲老弟,这话可不能乱说,此计策与我无关,我连那失魂草被你珍爱都不知晓。” 曲渊夜目光如炬,似乎要从他眼中找出一丝破绽,但殷棋年眼神清澈,笑意从容。 曲渊夜眸中一凛,若真不是殷棋年告知,那这小子年纪尚小便有如此心计,着实令人想不到。 “不过,我倒是好奇,阿礼做了何事,令你竟松了口?”殷棋年支着下颌,凝着棋盘残局,苦恼蹙着眉。 曲渊夜微微愣神,脑海中浮现那少年衣衫单薄,日复一日地在木屋旁乖巧等待的模样 似察觉到了什么,他的眼神骤然冷下,咬牙切齿道:“呵,你还真是教了个好徒弟!” “年纪轻轻便如你一般,行事不择手段,巧妙利用人性弱点,使其毫无察觉地陷入圈套,毫无反击之力。” 殷棋年被曲渊夜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 沉思良久后恍若明白,低笑道:“难道是阿礼做了何事,让你心软了?” 曲渊夜冷笑,不再言语。 殷棋年见他如此,颇为好心情的弯了弯嘴角,“不过,今日来此,我倒是有一事……” …… 第156章 夜莲莲教主 曲渊夜眸光微敛,颇为不耐转眼凝着他,“有何事尽管说便是,卖什么关子?” 殷棋年嘴角噙着笑意,将桌上的黑子拈起,细细把玩着,“你可还记得夜莲教教主林竹月?” “......”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曲渊夜拈着白子的手一顿,微抿着唇,眸中晦暗,翻腾的情绪近乎要将他淹没。 沉默片刻,喉头似是滞了下,抬眼冷笑道:“她是何人?我早已不记得了。” 殷棋年眼含诧异,凝他一眼。 曲渊夜面上平静,可那手中的白子早已碎裂,漾起道道纹路。 殷棋年心底暗唾,这都十几年了,这曲渊夜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面子。 分明这几十年都不断往江湖暗中放出信息寻找林竹月,被人揭穿却还是这副嘴脸。 殷棋年心中思忖半晌,抬眸继续道:“十几年前,夜莲教教主对你一见钟情,当街赠花,不如其他女子含蓄,反而胆大示爱,如此缘分,令江湖之人皆羡慕至极。” 曲渊夜背影清瘦,黑发垂肩,静静坐在桌案前,神情淡然,仿若对跟前之人的话充耳不闻。 殷棋年凝他一眼,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似笑非笑的意味,“后来,你这铁树终于开花,与夜莲教教主喜结良缘,那场旷世婚礼羡煞旁人。” “新婚燕尔本是夫妻间最恩爱之时,可谁曾想,隔日教主便留下一封书信不知所踪,你动用了整个江湖势力,却也寻不到她。” 寒风穿过,曲渊夜垂下眸子,散成碎片的记忆在此刻疯狂聚拢,狠狠碾过他的心坎,令他痛不欲生。 他眼中的寂寥之色尽显,指节分明的手如同紧握,青筋暴起。 殷棋年见此,压住眼底的冽艳之色,复而抬眸凝着他,“现到如今,你真将她忘了?真不想寻她了?” 竹叶因风穿过而落,曲渊夜眸底噙着寂然,并不做回复。 似沉寂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殷棋年勾了勾唇,他微拢袖袍,将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灌,“那倒是可惜了,我这儿或许有你想知道的,既然曲兄不想听,那便算了。” 一语言罢,转身欲要离开。 还未跨出三步之遥,便听身后之人近乎沙哑的声音从喉间溢出。 “等等。” 随着这么一声,殷棋年顿足。 似早就料到曲渊夜定会将他留住,殷棋年得逞一笑,笑容浅淡,但仅一瞬便消逝而去,如水过无痕般。 他毫不犹豫转身,凝着前方之人,眼中未有一点茫然惊愕,嘴角漾起清浅弧度,“看来曲兄还是忘不掉夜莲教教主的。” “你,有她的信息?”曲渊夜凝着殷棋年,眸中有着对故人炽热的殷切期盼,对她的思念在此刻终于如疯草般生长。 殷棋年轻笑一声,摇头,“倒是没有她的信息,但却有其他的信息,与她有着密切的关系。” 曲渊夜呼吸有半瞬急促,“究竟是与她有何密切关系?” “曲兄莫急。”殷棋年神情略显散漫,眼角眉梢荡开层层笑意,“曲兄定也知道这江湖中的规矩,想要得到什么情报,总要用另一信息交换。” 闻言,曲渊夜眸中的急促敛下,如黑眼眸宁静似水,“你想知道什么?” “夜莲教和玄月殿之人的血液与良药相溶皆可解百毒,唯有两者不可解,一是中毒过久者,二是因毒性命堪忧者。” 殷棋年伸手捻起因风吹下的竹叶,幽深而探究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凝了好一会,微微勾唇, “十年前,玄月殿殿主有心仪的宠妾中了剧毒,如海中一叶扁舟,摇摇欲坠,近乎未有生命体征,即便有血液,也做不到只剩半口气的她起死回生。” 曲渊夜眸中情绪僵住,骤然抬眼。 殷棋年见他如此,低眉含笑,“后来,也不知玄月殿发生了何事,那宠妾竟真的起死回生。” 曲渊夜听到这,似已知道他想询问之事为何,眼底的冰冷瞬息凝住,“你究竟想说什么?” 殷棋年缓步上前,无声抿唇轻笑,眼角笑纹上扬,夹杂着股神秘之意,“曲兄身为玄月殿的心腹,应当知晓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能令一个将死之人奇迹重活。” 曲渊夜眉眼骤冷,气场寒到了极点,“我不过是玄月殿内的大夫,如何能知晓此事究竟是为何?” “曲兄既然不知,为何发生此事后立刻辞别玄月殿,与之再无瓜葛?”殷棋年黑眸微眯,眼神变得玩味起来,“说明当时玄月殿内定是发生了令曲兄无法接受之事。” 曲渊夜眼尾泛起薄红,墨色的冷眸如蛰伏林中野兽,似随时都要将其撕碎。 殷棋年并不畏他,反倒抬眼凝视着他,唇角笑意分明,“究竟那时发生了何事,才能让曲兄这般恼怒?” “呵。”曲渊夜冷笑一声,缓慢掀起眼皮,与殷棋年探究的视线对上,“你真正想问的,怕不是此事吧?” “不愧是曲兄,那我也就不绕关子了。”殷棋年颔首勾唇,抚掌愉悦笑着,“玄月殿内,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可解如此剧毒,毫不夸张的说,竟能让身中剧毒之人起死回生?” 若得此神药,他那徒弟体内的噬魂蛊便有治愈的机会,如此也无需再用那清心丸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受尽折磨。 曲渊夜冷冷看着他,一甩袖袍,负手背对而立,“此事你无需再想了,我断不会告知你,你那徒弟身上的噬魂蛊自幼便在体内,断不会有痊愈的可能。” 闻言,殷棋年眼底掠过不悦,眸中噙寒,“曲兄难不成不想知道有关于林竹月的事情?” 曲渊夜眼瞳骤然紧缩,袖下的拳头紧握,似强忍着什么。 良久,他轻吐出口气,转过身迎上殷棋年期待的目光,“不必再言,我只说一遍,你那徒弟体内的噬魂蛊,无解。” 言罢,迈步朝竹屋走去,头也不回。 殷棋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竹门倏然关上,他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消失,眼底只剩下无尽的阴寒幽深。 …… 第157章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自打昨天晚上过后,沈稚枝无论去哪,褚图就跟着去哪,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近几日,无论她在市集上购买何物,褚图总是抢先为她结账,沈稚枝无奈,只得随他而行。 “主人,他又来了,属下今日定会将他赶跑。” 刚走出丞相府,血辽便瞅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伫立于旁侧,见他们二人出来,眸子瞬息亮了亮。 沈稚枝翻了个白眼,“已赶了几日了,你且休息片刻,莫再理会他。” 血辽啃着肉包,一副受了重创的模样,委屈道:“主人,属下担忧您,若再发生类似的事,属下必将寝食难安。” 沈稚枝嘴角抽搐,手动微笑,“我看你是怕失去赤王府的肉包吧?” 血辽:!!! “主人!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属下可是真心怕主人再次深陷险境的,跟这包子无关,包子之事不过是小事。”血辽褐色眸子坚定凝着沈稚枝,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 沈稚枝翻了个白眼,存心呛他,抛出致命选择题,“那好,如果我和包子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 血辽沉默。 血辽转身,足尖轻点。 血辽不知所踪。 落叶随风慢悠悠飘过,沈稚枝一个人站在风中凌乱,恨不得把他重新唤出来给他个暴栗。 她无奈叹气,朝着丞相府外走去。 风首领见她出来,眸光亮起,“沈三小姐,出门呀?” “嗯,是啊。”沈稚枝弯着眼,径直忽略旁边的褚图,笑着朝风首领颔首致意。 风首领眸光锃亮,脑中唯有几个字如弹幕似的炸开: 沈三小姐跟我说话了!!! 对比受宠若惊的风首领,褚图就显得比较落寞了, 自知她不想见到自己,他抿唇往旁挪了步,沈稚枝倒也没搭理他,装作没看到,与之擦肩而过。 褚图在原地踌躇了半晌,厚着脸皮抬脚,悄然无息跟至她身后。 大储国的市肆似永远那么热闹,即便是清晨,也是人流如织,人头攒动,甚是有烟火气。 沈稚枝东蹿西蹿想要甩开身后那狗皮膏药,不为别的什么,就是他那身奢靡到在阳光下能闪瞎人眼的金丝靛青直襟长袍实在引人注目。 无论走到哪,人群的视线便跟随他到哪,还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沈稚枝绕了半天都没能甩开他,褚图就是在她身后几步开外左右,亦步亦趋紧跟着。 走了半天,她累得气喘如牛,反观褚图,肩披貂毛,却还是脸不红心不跳,气息稳定。 沈稚枝哀怨抱头,也不顾在大街上了,一屁股坐在石阶上。 天杀的,这个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跟在她身后跟了大半天了,还那么有耐心,真是难为他了。 【这就是舔狗的优点吧,耐力持久。】丫蛋冷不丁出声,将机械脑袋深埋进了手中所捧的书中,嘿嘿笑道:【其他方面指不定也是一样的哦。】 沈稚枝大受震惊,【不是,你这统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猥琐了?】 丫蛋:【宿主,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要装清纯。】 沈稚枝:??? “你这破东西,也好意思叫老子给银钱?老子砸了你这摊子,看你还敢不敢。” 蓦然一阵争吵声从市集的一角传来。 沈稚枝循声望去,一老人家正被两个个地痞恶霸围困,那摊位被他们肆意翻弄,地上满是散落的摊货和破碎的陶瓷。 老妇眼见摊子满目疮痍,悲声跪地叩头:“老妇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爷。可怜这小本生意,老妇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还指望此摊养活,求大爷饶命。” 那男子满脸横肉,步履不屑地行至老妇面前,冷笑,“呵,这南礼月星城谁见了李傲天大爷不得乖乖送上东西,你还胆敢收本大爷的银两,也不怕烫手!” 那老妇纵使气恼,也只得连连磕头求饶,“是老妇有眼不识泰山,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沈稚枝看不下去了,眸光瞥了眼还跟在身后不近不远的褚图,略一思索,计从心来。 褚仇赤现下在百姓们面前的好感已经节节高升,倒是褚图这家伙还没什么进展,今日这事保不齐能有所突破。 思绪回笼,她快步向前,语气森寒:“住手!” 李傲天身形微顿,恶狠狠转身,“谁敢管老子的闲事──” 还未看清来者是谁,一阵疾风掠过,脑袋便被猛踹了一脚,力度之大,促使他身形一侧,重跌在地。 “哎呦哎呦!”李傲天被这猝不及防的一脚踹的懵在原地半晌,好久没反应过来。 沈稚枝蹬了蹬踹到发麻的脚,立刻上前将那老妇从地上扶起,“您没事吧?” 那老妇满脸泪水,紧拽着她的手,连连摇头,“姑娘,不值当,不值当啊。” 摊子被掀,陶瓷还可再做,可这姑娘出手相救,定会被这李傲天记恨,怕是难以全身而退啊。 沈稚枝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宽慰着拍拍老妇的手,“无碍,这恶霸实在可恨,若不加以惩戒,这市集定会被他搅的不得安宁。” 李傲天倒在地上半晌,直到旁边的侍从将他从地上扶起,他这才缓过神来。 抬眼凝着跟前眸光如距的沈稚枝,知道方才那一脚是她踢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本大爷教训人,你也敢出手拦之?” 沈稚枝安抚完老妇后,转身在他跟前站直,懒洋洋扫他一眼,“这南礼月星城繁华昌盛,出现你这样的人,还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一语落下,李傲天脸色顿时铁青。 那三角眼透出愤懑,狠狠瞪视着她,“这般羞辱本大爷,本大爷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言罢,挪动着他那笨拙的身躯就要朝沈稚枝扑来。 谁料那肥硕的大手还未触及到她,随着衣袍翻动声掠过,方才还在伫立于前方的李傲天再次身形一侧,惨叫一声,蓦然倒地。 “天子脚下,也容你们为非作歹?”褚图声线冷厉,挡在老妇和沈稚枝跟前,眸光冷厉如看蝼蚁一般,令人生畏。 第158章 三殿下做主 李傲天抬眼凝着褚图,原本狂妄的笑容在他的冷漠注视下略显凝滞。 这一日陆续被人踹了两次,李傲天此时气的恨不得将这两人尽数剁碎,“你们两个竟敢如此待本大爷,本大爷今日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好大的狗胆!”风首领手握重锤,眼神凌厉如刀,紧锁着那跌倒在地还不忘放狠话的李傲天,喝道:“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之人是何人!” 一语说完,风首领轻侧过脑袋,险些没笑出声。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今日竟遇上恶霸欺凌,三殿下来个英雄救美,定能将沈三小姐迷住,如此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李傲天被踹到发懵的思绪终于清了些许,他幽幽抬眼,看向风首领身后那气势不凡的男子。 靛青直襟袍镶着无数金丝,经日辉洒落,意外晃眼,更吸人眼球的则是那肩上的貂毛,纯白如雪,即便他不怎么识货,都知这价格不菲。 李傲天面容总算有了一瞬扭曲,身子往后挪去,有些忌惮,只得低语询问身边的小厮, “这,这人是谁?你可认识?” 小厮此刻早已惊恐到面色苍白,嘴唇颤抖不止,呼吸急促,胸腔处那颗心脏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在市井之中,关于三殿下的传闻有许多。 听人说过,三殿下酷爱他的貂毛披肩,身上所穿华服必定要镶着金丝,而眼前这男子,无论气质还是着装穿扮都与传闻一模一样。 小厮心中漾起不祥预感,面露惊恐之色,扑通一声毫不犹豫跪地,磕头连连,“三殿下饶命,三殿下饶命,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小厮的话让李傲天惊恐得如同被蟒蛇缠上的猎物,再也喘不上气,他面色尽失,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冷得刺骨。 猛然抬眼,便对上了褚图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而此刻,那双寒眸还定定凝着他,更令他惶恐备至。 “三,三殿下,小的眼瞎,小的眼瞎,有眼不识泰山,三殿下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说罢,李傲天伸出手,疯狂地扇着自己的脸,那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市集之中,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看来。 “这不是李恶霸跟他那狗眼看人低的小厮吗?” “他跟谁磕头求饶呢?竟有人治得了这个恶霸?” “这小厮方才嘴里好像是喊着三殿下啊!” ...... 人群因最后这一句炸开了锅,众人纷纷前来围观,虽因褚图在的缘故不敢向前,但那双双眼眸却一眨不眨看着,期待接下来发生之事。 毕竟这李傲天横行霸道之事已不是一次两次了,整个市集凡是在此摆摊之人,每个人都受过他的压迫,奈何人微言轻,不想惹祸上身,只得一忍再忍。 这次惹上三殿下,他怕是没好果子吃咯。 而被沈稚枝挽着手腕的老妇不淡定了,她惊愕抬眼盯着褚图,半晌后含泪跪地,哭诉道:“三殿下!请替民妇做主!替民妇做主啊!” 她并不是没听说过南礼月星城两大殿下的名声,众人皆道这三殿下和二殿下便是那虎豹豺狼,若有人惹上这俩殿下,那这下场定比招惹上李傲天惨上千倍万倍。 可前几日,二殿下竟亲自升堂替女子主持公道,还将堂外羞辱女子的登徒子好生教训了一番。 也便是从那日起,她明白这传闻不可信,任何人还是需得见过后才可下定义。 二殿下为人和善,却被传得如洪水猛兽般吓人,这三殿下想必也是经人口口相传,才坏了名声吧? 前方李傲天和小厮嘈杂的哭嚎声和身后老妇的哭诉声混在一起,又吵又喧嚣,不禁让褚图有些烦躁的蹙起眉。 欲要怒斥让他们三个都闭嘴之际,沈稚枝却先一步将老妇人搀扶起,语气柔和道: “大娘放心,这恶霸在天子脚下都敢如此嚣张,三殿下定不会放过他,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老妇浑浊眼眸中泪意涔涔,抬手用袖袍拭泪,“谢谢姑娘。” “王大娘尽管说,这李傲天都做了哪些丧尽天良之事?三殿下也好依法处置。”沈稚枝抿唇一笑,眉梢的笑意荡漾。 褚图瘪了瘪嘴,将要脱口而出的那句‘拖出去斩了’再次吞回肚中,将她话中的重点暗暗记于心间。 又是依法处置,真是麻烦。 直接将这两人杀了一了百了,又能解气,又能断了他们日后的嚣张气焰有何不可? 依法处置也不过是关押数几载,出来之后仍是恶霸,有何用? 指望他们改邪归正吗?反正他不信。 若是有人将他关进牢狱中数几载,他定在牢中愈发刻苦习武,增强体魄,出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寻人复仇。 这才是坏人真正的想法,可并非会搞弃暗投明那套,这都是哄小孩玩的。 但若依法处置能令她高兴,那麻烦点就麻烦点吧。 王大娘提及此处,泪水再次止不住从眼眶滑出,压抑着的情绪崩溃而来,“民妇家住城外村落,本来此处卖陶瓷之事是民妇的相公,前几日仅是因不给这李恶霸银两买酒,便被硬生生打断了腿,现还躺在家中难以行走......” 言语越发哽咽,直至最后再难以维持情绪,崩溃大哭。 在场的所有围观之人都红了眼眶,皆能感同身受。 被李傲天打断腿的摆摊小贩何止一个?几乎每月都会有个人受此遭遇,若有些存到钱的将钱奉上,才能免除此灾。那些拿不出银两的,皆会被活生生打残。 沈稚枝听着王大娘所诉遭遇,紧蹙眉头,素手轻抚着她的后背,想安慰她却不知从何开口。 王大娘上前两步,跪至褚图跟前,“三殿下,这李傲天奸同鬼蜮,行若狐鼠,将我们这些摊贩近乎要逼上绝路,实乃恶徒。” 言罢,泪眼朦胧,叩头行了一个大礼,“请三殿下为草民们做主啊。” 第159章 守护幸福。 围观人群一呼百应,纷纷跪地: “请三殿下为草民做主啊!” 褚图眼含诧异抬眼环视一圈,入目所及之处,众人皆将头埋在双膝间,所行的大礼虔诚而敬畏。 以往有人跪在他面前,皆是为了求饶,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多人跪在他面前,是想让他替其主持公道呢。 褚图双颊不着痕迹漾起一抹绯红,稍侧过脸,腰板稍挺直了些。 难怪那张嘉礼总是能在人前那般洒脱肆意,受众人所拥护的感觉,的确有些奇特。 “呵。”李傲天冷笑着,眸光闪过冷厉之色,还不忘斜眼瞪了眼王大娘,嘴角勾起残忍笑意。 这妇女和这群傻子,还真以为三殿下真能为他们主持什么公道?待三殿下一走,他便将这些人的摊子尽数掀翻,方才附和之人的腿都别想留。 李傲天这一眼惊得王大娘瞬间胆怯垂眸。 只得将希望尽数寄托在三殿下身上,若三殿下不为她做主,她怕是一家子难逃噩运。 褚图那双桃花眼微眯,眼尖扫到李傲天的表情,长腿一伸,狠狠往他胸口踹去! “哎呦!” 李傲天还在暗自瞪视的表情随着褚图这么一踹痛到扭曲,整个人不可遏制朝外飞去,呕出了口血。 旁边的小厮见状吓得两股间一道金黄液体落下,愣是不敢上前搀扶,将脑袋磕的愈发用力了些。 “三殿下饶命!三殿下饶命啊!三殿下!” 沈稚枝凝着褚图那随性而张扬的黑发和那肩上随风而翩飞的貂毛,只觉得他有点像只高傲矜贵的猫。 褚图向后退了几步,身形斜歪靠在旁侧的石柱上,黑眸被太阳晃得轻眯了下,倦怠的伸了个懒腰。 而后冲风首领递了个眼色。 风首领立即领悟,将那飞出去倒地哼唧的李傲天重新拖了回来,将他的脸狠狠摁在小厮溢出的尿液上。 刺鼻的尿液侵入鼻尖,李傲天就差没吐出来,只得艰难屏息喊道:“三殿下饶命!三殿下饶命啊!” 褚图居高临下凝着他的反应,胸腔漫出一声轻笑,“怎么?方才不是还在本王面前挤眉弄眼么?现下倒是老实了?” 李傲天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万分,眼含困惑。 三殿下不是残虐不仁,一手毒能令人闻风丧胆么?他竟真会管这档闲事? 风首领见李傲天愣在那久久不回话,将他的脑袋再次往下一摁,语气桀骜,“三殿下问你话还敢不答?找死?!” 脸被地上的碎石磨的生疼,李傲天强忍痛感,想起身奈何身子被压的死死的,他只能艰难求饶,“三殿下,三殿下,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褚图冷笑,凌厉如刀的视线紧锁着李傲天,戾气环绕周身,“方才这位大娘所言之事,可为真?” “不,不——啊!” 不及李傲天否认,风首领迅速将他的手腕朝反方向一折,痛得李傲天鬼哭狼嚎,身子如上岸的鱼左右扭动。 “三殿下面前还敢说谎?”风首领怒目圆睁,将手中的重锤高高举起,作势欲砸向李傲天的脑袋,口中冷冷地威胁道:“若再敢乱说一句,这铁锤便会落到你这脑袋上。” 李傲天嘴唇泛白,身形微颤,眼中透着不可遏制的惊恐之色,“是,是真的,小人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犯此大错,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褚图掀起眼皮,眸中暗藏嗜血暴戾,“呵,这仗势欺人倒叫你玩了个通透,既如此,不如本王今日也叫你尝尝?” “三殿下!小的该死!小的错了!小的该死!” 李傲天惊恐不已,身体更是抖的厉害,生怕一个不小心小命难保。 褚图瞳眸紧缩,宛若凛冬的寒霜,“风首领,将他送到衙门去,告诉秦忠,此人按大储律例处置,不可有半点懈怠。” 话音落下,李傲天那惊恐的神色微敛,心中的窃喜近乎要溢出。 他虽和那县太爷不熟,可与狱卒那些行刑的弟兄们可算是打成了一片,给他们些卖酒钱,他们便能和他称兄道弟,自然不可能动真格对他用刑。 “是!” 风首领领命,将那李傲天从地上拽起,欲要离去。 王大娘凝着李傲天,再次叩头,语气噙着慌乱,“三殿下,这李傲天与那些狱卒一路货色。每次报官,那些官差都与他沆瀣一气,因此草民们才不敢报官,任由这混账欺凌!” 李傲天心中那股怨气瞬息点燃,恶狠狠朝那王大娘吐了口唾沫,“呸!三殿下忙碌至极,岂会听你在此胡言乱语,老子定不会放过你这贱——” “嘭!” 不等李傲天说完,风首领便将他往前一推,长腿伸直,恶狠狠朝他膝盖踹去,“三殿下还未回话,哪轮得到你在这嚷嚷?” 这人简直嚣张跋扈的很,若非沈三小姐在此,他定要用手中这铁锤将他这脑袋当钟敲个数百下,以解他心头之恨。 李傲天被这一脚踹的膝盖一弯,疼痛促使他不得不往地上扑去,痛得那是一个龇牙咧嘴。 风首领垂下眸子,冷眼斜睨了他一眼,随后径直上前拱手, “三殿下,这李傲天实在嚣张,怕是真与那些狱卒勾结,才能令他如此猖狂。” 褚图懒散靠在旁侧,双眸直凝着扑倒在地哼唧直叫的李傲天,眸光愈加阴冷,漆黑眼瞳如化不开的浓墨。 风首领心头一跳。 跟在褚图身边多年,只需一眼,他便知晓自家三殿下只要露出这个表情就是想致人于死地了。 但沈三小姐还在这呢,若让她看到三殿下残暴的模样定会吓到,所以他一定要稳住三殿下。 瞧如今二殿下和他身边那装模作样的萧翎,两人一个比一个会装良善,在沈三小姐跟前行了一堆好事,也难怪沈三小姐与二殿下那般亲近。 不就是做好人好事吗?萧翎为了沈三小姐脸皮都不要了,成天装的那般乖巧,他的演技还能比萧翎差不成? 没错!这三殿下的幸福就由他风首领来守护吧! 第160章 秦忠崩溃 想到这,风首领迅速上前行了一礼,“三殿下,李傲天如此目中无人,不如将县太爷秦忠召来,让其当众执行刑罚,以安抚百姓的心。” 褚图蹙眉,转眼欲要表达不满,便见风首领一个劲冲自己使着眼色,还时不时将眸光往他身后瞟。 人群更是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看着褚图,神情中尽是期待。 “将那秦忠寻来,就说本王唤他有事。”褚图风轻云淡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句话将李傲天心中的小算盘彻底打破,令他面色惨白,直至瘫软在地。 王大娘眼含热泪,连连叩首,“谢三殿下,谢三殿下。” 衙门内 秦忠正坐在亭内品茶,听着李壮汇报着狱内情况。 “可查清楚了?那车夫的死究竟是何缘故?”秦忠执起桌上的茶盅,小啜了半口,略显烦躁。 他这手底下的人真是越来越懈怠了,好好个大活人在狱中死了几日都不知,直到尸体发臭才将他们引去。 李壮垂眼,俯身回话,“属下查过了,狱中并未有打斗挣扎的痕迹,这车夫是磕墙自尽,想必是接受不了这净身之刑,才出此下策。” 秦忠长叹口气,顿了半晌才道:“可有将此事告知二殿下了?” “已经通报了,”李壮点头道,“二殿下他——” 秦忠执杯的手一顿,双眼瞪的比牛眼还大,“二殿下心情可有不悦?可说了什么?” 这车夫毕竟是二殿下所审,若知道他在这个狱中出了事,一怒之下将自己这顶乌纱帽摘了可如何是好啊? “殿下并未不悦,相反似乎特别高兴。”李壮憨笑挠头,将手探入怀中摩挲出一叠银票放置桌案上,“还赏了属下一千两,说是叫属下将这些钱拿去买点酒请衙门的弟兄们喝。” “那就好,那就好啊。”秦忠闻言,抬手抹了把冷汗涔涔的额角,悬在喉间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下肚。 “本官在这县衙内待了数十年,还从未遇到过有如此贵人到此。一来便修改了大储律例,这二殿下还真是受尽皇宠啊。” 秦忠再次抿了口茶,嘴里不迭念叨着,“还有他身边那位女子又是何人?二殿下在她面前就像只被驯化温顺的猫儿似的,事事以她为先。” 李壮思索了须臾,回道:“朝廷赈灾之时,属下曾在城外施粥铺见过沈姑娘,她是丞相府中的庶女。” “庶女?”秦忠眯着眼睛,略显愕然,“只是庶女竟能得二殿下如此宠爱,倒是不简单啊。” 李壮含笑,“沈三小姐落落大方,为人善良,二殿下似也因她改变了许多,说不准会成为未来的二王妃呢。” “也许吧。”秦忠凝着茶盅上的浮沫,怡然自得将脚翘到长椅上,惬意眯眼,将茶盅里的茶一饮而尽。 这几日就是因为二殿下来衙门的缘故,惊的他那是丝毫不敢懈怠,生怕又来事。 现下事情告了一段落,他终于可以好生歇息,享受来之不易的安宁了。 “大人!大人!不好了!” 就在秦忠被这暖阳晒的正惬意之时,守在衙门外的官差连滚带爬跑来,边跑着还边嚷嚷,惹得秦忠一阵不快。 他懒懒掀起眼皮,嫌弃睨他一眼,“什么大人不好了?本官今日好得很!说什么晦气话呢?” 官差喘息未定,他深呼吸口气,也不知手指指向哪,急促道:“大人,风首领前来,说是三殿下亲自传召,请大人到市集去行刑。” “哦,三殿下啊......” 秦忠慵懒至极的应了声,待反应过来后,整个人如弹簧似从长椅蹦起来,声如惊雷,“什么?你说谁亲自传召本官?” 官差被吓了一跳,语气结巴,“三,三殿下啊。” 秦忠的脑子,轰的一声彻底炸开了,他几乎要仰天长啸,悲愤不已。 最近他这县衙是怎么了?前几日招来二殿下亲自升堂,今日又有三殿下亲自传召,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殿下传召倒是小事,只是他怕这惩戒若不受殿下满意,殿下一不开心,那别提这乌纱帽了,怕是人头都要落地。 莫不是他这十几年来的生活过于安逸,才让老天如今叫他不得安宁吗? 满怀视死如归的心情,秦忠抹了把辛酸泪,撒着脚丫跌跌撞撞朝屋内奔去,迅速换了身官服。 与风首领碰面后,秦忠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半晌才壮着胆子询问道:“风首领,三殿下亲自传召本官去行刑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整个南礼月星城谁不知最嚣张的便属这三殿下和二殿下?平日若有人惹上他们何须报官,随口一道命令便能叫那人粉身碎骨。 最近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遇到何事都要到他这县衙,如此也就算了,惩治歹人还非要遵循大储律例而来。 风首领唇角微勾,好心情的答道:“秦大人不必担心,只要按照大储律例之法当众惩戒便是。” “是,是。”秦忠抹了把冷汗,附和点头。 风首领都这么说了,那应当是没事。 毕竟二殿下那日身边有个沈三小姐,二殿下想必是不愿在她面前仗势欺人,才那般犹豫。 今日三殿下这儿,他便按大储律例惩戒,倒也不难。 两人一路紧赶慢跑到了市集,秦忠迅速甩甩袖袍,跪地,朝褚图叩首道:“下官秦忠,见过三殿下。” 褚图懒倦凝着他,“起来吧。” “谢三殿下。”秦忠抹了把汗,缓缓起身。 沈稚枝见秦忠来了,踱步往前而去,眨着眼询问,“秦大人,这李傲天欺压良民,鱼肉百姓,甚至还把这位王大娘的相公腿打断了,此事若按大储律例该如何处置?” 秦忠灿笑着抬眼,欲要回答之际,目光游移到旁侧那笑意浅浅的女子后,面容瞬息僵硬。 沈,沈三小姐?! 她怎么在这里?难不成三殿下今日传召他来,也是因为沈三小姐受到这李傲天的欺负了? 这沈三小姐实在是不简单啊,两位殿下都这般护着她,那他今日这惩戒,究竟要如实说,还是往重了说? 秦忠纠结的脑袋都要长草了。 第161章 回府 沈稚枝见秦忠那眼神呆滞,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好像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的样子,有些诧异。 不禁伸出手往他眼前晃了晃,“秦大人?你怎么了秦大人?” 这秦忠看她的眼神,简直像极了她闺蜜看恐怖片时露出的表情,她今天长得很吓人吗? “啊?啊!下官没事!”秦忠这才如梦初醒,连连摇头,恭敬朝她作了一揖,“下官见过沈三小姐。” 沈稚枝:??? 她一个庶女这么有面吗?能让一个县太爷给她行礼? “使不得,秦大人真是折煞稚枝了。”沈稚枝急忙摇手,对上其的视线,笑道:“今日寻秦大人来,便是为了此事,麻烦秦大人按律法施以惩戒,当众处刑。” “这按大储律例之法,伤人者,情节轻者重打五十大板,情节重者,处以棍刑。” 秦忠上前一步,微微颔首,“这李傲天行事如此残忍,定是要受棍刑,还是沈三小姐与三殿下有其他惩处之法?” 秦忠说着,眸光微动,将视线移至沈稚枝身后的褚图身上。 见他神色一如既往的漠然,并未因他的话有其他波动,这才深深叹了口气。 看来今日是这李傲天自己碰到钉子了,沈三小姐并未受到什么委屈,那么事情便简单了些。 沈稚枝看着秦忠那点头哈腰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她强憋着笑意,许久才道:“秦大人,这棍刑的刑法是如何惩处的?” “所谓棍刑与杖刑差不多,都是令人产生肉体苦痛。”秦忠立刻出声解释,“只不过一个打得是臀,而另一个,则是拉着罪犯,任意朝某一肢体打,直至打断。” “行,那便按此律例,行刑。” 随着秦忠话音刚落,褚图薄唇轻言,那轻佻的桃花眼格外妖冶,只一眼便叫人心慌意乱。 风首领旋即拱手,“是!三殿下!” 李傲天本就惊慌无措,现听到褚图这么一声令下,更是吓得浑身颤抖,猛地跪下连连磕头求饶: “三殿下饶命!三殿下饶命!” 褚图眸光幽暗深沉,唇角微扬,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比他不笑更瘆的慌。 他信步走去,凝着李傲天,目光中尽是轻蔑之色,“你都不曾饶过他人,凭什么让本王饶你?因果报应你可曾听说过?” 言罢,转过身冲风首领招招手,示意他将其拖下去。 李傲天额上青筋狠狠一跳,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眼瞅着风首领欲要过来拉他,竟失了理智,迅速从怀中掏出了把匕首,以不及掩耳之势往沈稚枝扑去。 “沈三小姐!”风首领惊慌大喊。 褚图被风首领这声惊得转眼看去。 眼前的一幕让他如坠深渊,心脏跳动之快,身体如失了控制般快步向前,想要救下她。 比起人群的惊叫声,沈稚枝反倒显得淡定,她冷静将一只脚往后撤去,目光如炬,直勾勾看着李傲天手中的匕首。 而后,看准时机,长腿一扫,将李傲天踹翻在地,再一脚将他手中的匕首踹落。 “啊!” 李傲天被这一脚踹的彻底起不来了,他怎么都想不到身形如此娇弱的女子动起脚来竟如此具有杀伤力。 准备动手的褚图脚步一顿,愣在原地怔了半晌。 他第一次用极认真的眼神打量着沈稚枝,不明的情绪在眸底疯狂酝酿,如翻涌的惊涛骇浪。 这般敏捷的身手,若没经过刻苦的训练,不可能练到如此。 她自幼生长在丞相府内,为何还要习武?即便出门在外,应当也是有小厮婢女跟随相护才是啊。 风首领眼含愕然。须臾后,双眼竟“叮”的亮起金色光芒。 沈三小姐不仅貌美善良,竟然还有这么好的功夫?方才那一脚威风飒气,竟比那征战沙场的将军还要潇洒几分。 三殿下糊涂啊,竟放着这么好的沈三小姐不追求,偏要去心仪那沈琴绶,日后有他苦头吃的。 路过各路神仙,拜托看看是不是有些过路的牛鬼蛇神见三殿下坏事做尽,拉了坨粪糊住三殿下的眼睛了? 快替三殿下擦拭干净,让他早日醒悟,将沈三小姐尽快娶回图王府,莫让二殿下占了先机。 他这辈子认定沈三小姐就是三王妃了,若得偿所愿,他风首领定会烧香拜佛,感谢各路神仙。 周围的群众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方才那一脚,真的是这小姑娘踹的? “这李傲天既断了他人的腿,便也让他尝尝这种滋味。”褚图声音极冷,令人不寒而栗,眸光的狠厉骤起,“既是棍刑,便将他双腿打折!” 秦忠被这森寒的语气吓得一哆嗦,急忙道:“是!三殿下!” 李傲天自知今日躲不过,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风首领冷笑,这李傲天方才还想将主意打到沈三小姐身上去?想晕?他偏就要让其生生看着自己的腿被打断。 思及此处,风首领快步上前将他的人中使劲一掐,剧痛惊得李傲天再次醒来面对这场恐惧。 “若他痛晕了,便用冷水将他泼醒,再继续上刑。”风首领转眸看向架住他的俩官差。 “是!” 俩官差急忙回道。 “谢三殿下!谢三殿下!” 众人整齐跪地,一声声谢意如潮涌来。 以往他们对这三殿下心怀多少忐忑,如今便充满了多少的感激和敬意。 褚图听着这声声谢意,略显别扭的转过头。 众人眼巴巴看着他,眸中满是感动。 褚图被看的脸颊滚烫,见他们没有要移开视线的意思,他这才不悦的蹙眉喊道:“都看本王干什么?看他行刑啊。” 眼尖的群众看着褚图那泛红的脸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笑着回道:“谢三殿下。” 【恭喜宿主,褚图黑化值统计为-70】 沈稚枝感动的想哭,当即来了个飞吻,【啊!这久违的通知声,i love you 】 就在沈稚枝还沉浸在这黑化值骤减的喜悦之时,丞相府小厮匆匆来报。 小厮喘息未定,“三小姐,老爷有重事找您,要您迅速回府。” 第162章 求娶。 沈稚枝蹙眉,不祥的预感骤然涌上心头。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那个渣爹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沈稚枝略一迟疑,将眸光转向还在行棍刑的方向,褚图还在这里,应该是没她什么事了。 想着,她才转身离开。 另外一边还在看行刑的褚图双眸隐匿着若有所思,今日他所做之事,不知道会不会让她心中对他的愤懑减轻些?不如趁着现在,再跟她致个歉? 褚图蹉跎许久才转身将视线往沈稚枝方才所待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那里早已空空如也。 他神色一顿,将视线范围扩大,然而人群之中早已没了她的身影。 她……果然还是没能原谅他。 褚图眸光骤然敛下,双唇翕动,似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化成一声叹息。 …… 沈稚枝一路心怀忐忑,刚走到丞相府门前,便见沈朝站在外头左右踱步,显然是不安到了极点。 “大哥?” 沈稚枝有些惊慌,袖下十指紧扣,一股寒意骤然涌上心头。 看大哥这副紧张无措的模样,看来今日这事真的有些棘手。 “枝枝?”沈朝看到她的身影,来回踱步的身形一顿,朝她迅速走来,“枝枝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沈稚枝被沈朝这一问,问的满头雾水,“什么怎么回事?爹爹唤小厮将我这般匆忙召回,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朝眉间一蹙,凝着沈稚枝满是不解的神色看了良久,眸底瞬间攀上阴霾,似明白了什么。 他略显担忧上前,薄唇轻启,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 沈稚枝被沈朝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勾得更慌了,一把将他拉开朝府邸内走去,刚进院门就看到地上整齐的摆着一箱接一箱的珠宝。 站在箱旁正拿着礼单清点物品的沈宏盛听到脚步声后蓦然抬眼。 看到是她,眼神骤亮,顿时笑着迎上前来,“阿枝,你回来了?快快快,快来看看这些东西。” 沈稚枝被他这一声阿枝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发誓,这绝对是她穿书这么久以来,沈宏盛第一次夹着嗓子跟她说话,还怪可怕的。 沈稚枝无语,侧身躲开他,往前走去,“这些是什么?” 沈宏盛尴尬的将伸出的手缩了回去,笑容略带僵硬道:“阿枝,这些是汉宫国太子送上的聘礼,他啊,方才过来说要纳你为侧妃呢。” “纳我为侧妃?!” 这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将她炸的外焦里嫩,身体不由往后退了几步,而后猛的抬眼,双眼如炬直直瞪视着沈宏盛, “确定是我?!” 正在神识看戏的丫蛋也不淡定了,瑟瑟发抖道:【宿主,那个宫穆泽搞什么鬼?难道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报复你?】 沈稚枝垂下眸,薄唇紧张到抿成一条直线,【十有八九是这样没错了,就算是和亲的公主有时候嫁去别国都会受尽折磨,更何况原主不过是个庶女,真去了汉宫国,不就像绵羊进了狼群,死无全尸啊。】 在大储国有褚仇赤的原因,宫穆泽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动她。 但若用这求娶的办法将她孤身一人带回汉宫国,待到了他们国家的地界,她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任何人都能将她踩在脚下。 沈稚枝仰天,整个人简直都要崩溃了。 果然有句老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兄妹两人还真是一丘之貉,来趟大储国啥事没干,整个心思全部用来对付她了。 【宿主,怎么办?你不会真要嫁过去吧?】丫蛋有些同情的凝着沈稚枝暴露在虚空屏上无措的脸。 【嫁你的头,我嫁了还怎么完成任务?】沈稚枝翻了个白眼,极为烦躁的挠了挠脑袋,【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只能逃婚了。】 丫蛋:…… 沈宏盛眼中难掩喜悦,捧着从箱中拿出的夜明珠爱不释手,“瞧你这孩子,都高兴成这样了,不用感到惊讶,这太子啊,点名道姓便是要娶你。” 沈稚枝僵硬扯了扯唇角。 得了,点名道姓,针对意味加强,她若真上了花轿,小命绝对不保。 站在一旁的沈朝看着自家三妹惊慌的表情,心中愤懑,箭步向前,将她拽向身后,“爹,那汉宫国路途遥远,一路上颠簸万分,三妹如何能吃得了这苦?请爹将聘礼退回,让他另择良人吧。” “说什么浑话!” 沈朝话音刚落,沈宏盛喜悦神色不见,满目怒意,“这聘礼为父已收,如何能再退回?退一国太子的亲,你是嫌命太长了?” 沈朝抿了抿唇,不语,可那拽着沈稚枝的手却愈发紧了些。 沈稚枝看出了沈朝的不安,晃了晃他的手腕,轻言道:“大哥,没关系的,让我来。” 沈朝眼含疑惑转身,便见她冲他眨了眨眼,复而转眸凝着沈宏盛,勾唇,“爹,这谁收的聘礼,便由谁嫁好了,我看爹爹您也是风韵犹存,即便不能为妃,应当也能寻个妾室头衔当当。” 沈宏盛一愣,反应过来话中之意后,瞬间气得脸都白了,嘴角更是狠狠抽搐了几下。 他伸出食指,指着沈稚枝,气得连连发颤,“你!你!你!” 沈朝被自家三妹这一连串话语惊得瞠目结舌,待她说出那句''我看爹爹您也是风韵犹存''后,更是差点憋不住笑出声。 他在外出征太久,竟不知她如今练就了这般伶牙俐齿,将爹都能气得吹胡子瞪眼。 沈宏盛''你''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气得一甩袖,转身不再理会他们两人。 “三妹妹真是有福气了,汉宫国太子不嫌弃你庶女身份,竟愿意纳你为侧妃,这可是无尽的荣誉。” 沈稚枝还想说些什么,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沈琴绶阴阳怪气的声调。 她眼角抽搐,转眼看去。 沈琴绶正提着裙摆缓步走来,那双美眸流光溢彩,其身后还跟着个宫穆泽,见到她后,微微颔首示意。 宫穆泽唇角轻扬,墨瞳中透着点点冷意,“沈三小姐那日在宴会之中惊鸿一舞,甚得本太子欢喜,故今日前来求娶,还望沈三小姐莫要感到唐突才好。” 第163章 求娶2 沈朝在外出征久了,性子向来不沉稳,见他那般说,自然也不跟他弯弯绕绕。 他嗤笑一声,毫无顾忌怼去,“说句实话,家妹对太子并未有他意,太子殿下这般,的确挺唐突的。” 宫穆泽怎么都没想到沈朝这般不给他面子,眼底的冰冷一闪而过,但仅一瞬,便恢复那般谦谦有礼的样子。 他浅笑勾唇,“实在是沈三小姐舞姿惊鸿,令人过目不忘,故而才这般草率前来下聘求娶。” 沈稚枝猛翻了个白眼。 哟哟哟~舞姿惊鸿~过目不忘~ 还好她不是傻子,不然她就信了。 沈朝凉凉扫他一眼,对他这番言辞感到嗤之以鼻,“太子殿下既然知道草率,那便请将聘礼收回,若真心爱慕于家妹,待互相了解后再言婚事如何?” “这……”宫穆泽眸光一敛,故作为难侧过脸。 旁侧静静聆听的沈琴绶将目光放在宫穆泽身上,嘴角斜勾,眼底尽是得意之色。 前几日在宫宴上,沈稚枝那般羞辱那慕颜公主,想必这次太子之所以重聘求娶,便是想替自家皇妹出口气吧? 这对外说得好听是将她以侧妃的名义娶入汉宫国,实则不过是空有其表。 区区庶女,如何能担的起侧妃这一头衔?若真娶回去,不得让汉宫国百姓笑掉大牙? 只要沈稚枝一出南礼月星城,她那好日子可就到头了,定会被人百般刁难。 即便不幸身亡,只需在路上寻个借口,称“旅途遥远,沈家三小姐不堪疲劳,患病而逝”,亦无人在意,毕竟她不过是个庶女罢了。 想到此处,沈琴绶莲步款款行至沈朝身前,咧嘴笑道:“大哥,这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由得到自己选呢?” 听着沈琴绶那番言论,沈朝倏然皱眉,显然不悦。 “就是,这婚姻大事,岂能由你胡来?”沈宏盛抽空回上那么一两句,乐呵呵的将那箱中的一对玉如意拿出细细把玩。 这玉如意成色尚好,一看便知是极好的玉所雕,若摆在房中,每日看上两眼都是极其幸福的。 沈稚枝看着沈宏盛那副嘴脸,心中冷哼一声,暗暗感慨她那便宜娘干得漂亮,让其戴了那么久的绿帽子,还算便宜他了。 宫穆泽转身,冲着沈琴绶勾唇一笑,“沈二小姐所言极是,自古以来这婚姻大事便是由父母做主,沈丞相既已经答应本太子,那沈三小姐定也不该有意见才是。” 沈琴绶甜甜一笑,娇俏道:“这不过是常识罢了,三妹妹年龄尚小,不懂事,还望太子殿下莫怪。” “自然。”宫穆泽颔首。 沈稚枝和沈朝看着这俩惺惺作态的颠公颠婆,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眼底所噙着的深意只有两人明了,随后朝天翻了个白眼。 沈朝抬眸,唇角漾起冷笑,“无情两人如何能够共度一生?太子殿下还需得斟酌片刻。” “一日夫妻百日恩,感情总会有的,三妹妹即便现在对太子殿下未有他意,未来之事,谁又说得准呢?” 沈琴绶神情微舒,笑意盈盈,如秋水般的眸子看了眼宫穆泽,脸颊微红,“更何况,太子殿下相貌堂堂,俊朗不凡,何人能不为之倾倒呢?” 言罢,沈琴绶还娇羞的将双手放置肚脐旁,两片薄唇轻抿,令人心生怜爱。 这汉宫国也是一大国,国力强盛,地域辽阔,如果这宫穆泽对她真有纳为正妃之意,那成为汉宫国皇后也不失荣幸。 毕竟无论是哪国的皇后,都是一国之母,身份尊贵无比,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想着,沈琴绶抬眼凝着宫穆泽,眸中的柔情蜜意近乎要溢出来。 沈稚枝看着两人的互动,额角突突直跳,心中吐槽:【不是,这原女主没爱上张嘉礼之前这么渣的吗?这宫穆泽不会到时候也变成女主的裙下之臣吧?】 除去那个未知的反派,现在光是褚图和褚仇赤两个反派都够她受的了,再来个宫穆泽,她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这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个人不在原文主线里。】丫蛋插空回复道:【他也不会有必须爱女主的设定。】 沈稚枝感觉自己的心脏有点受不了,一个头两个大,【那你的意思是,只要他回了汉宫国,脱离南礼月星城,就没他事了?】 丫蛋点头:【是的!】 听着丫蛋的答复,沈稚枝微叹口气。 她摸着下巴,故作沉思睨沈琴绶一眼,“看来二姐姐对太子殿下倒是印象不错,那不如这侧妃之位就让给二姐姐吧。” 沈琴绶娇羞面容顿时僵住,面容显得有些扭曲。 沈稚枝这贱人! 她沈琴绶身为丞相府嫡女,区区侧妃身份如何配得上她?还需要一个庶女相让?! 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她只得敛去眸中怒意,颔首低声笑笑,“太子殿下今日前来是为了三妹妹,姐姐如何能夺人所爱?” 沈朝一时间眸中腾起怒意,望向沈琴绶的眼中已经结了冰霜,“我倒觉得枝枝所言甚好。” 这沈琴绶自幼在他面前表现的如此乖巧,想不到对枝枝却是这般态度。 宫宴一事,谁都知道枝枝与那汉宫国结下了梁子,今日求娶定有猫腻,可她不劝阻也就算了,竟还巴不得将枝枝往火坑里推。 沈琴绶被沈朝这一语噎的半晌说不出话,贝齿轻咬薄唇,眼中泛起氤氲水汽,“大哥……” 沈朝眼底满是嫌弃,瞥她一眼便不再理会。 宫穆泽上前半步,嘴角浮起微不可察的笑意,“那么明日,本太子便来接亲,沈三小姐今夜需好好休息。” “你……”沈朝气得欲要上前动手,便被身后的沈稚枝迅速拉住。 “大哥,别冲动。” 这宫穆泽再怎么样也是太子,可不是他们丞相府能得罪得起的。 “诶!太子殿下,微臣送您出去。” 被琳琅满目的珠宝迷了眼的沈宏盛总算将思绪拉回,笑眯眯朝宫穆泽走去。 宫穆泽笑道:“有劳沈丞相。” 第164章 寻二殿下。 目送宫穆泽离去后,沈琴绶也觉得无趣,得意的睨了沈稚枝一眼,转身也回了闺房。 “枝枝,今晚我再求求爹爹,定不会让你嫁去那汉宫国的。”沈朝眉头紧锁,紧握沈稚枝的手腕,神色中充满了忧虑。 前几日宫宴上,那汉宫国公主那般羞辱她,若是真上了花轿,她定会受到伤害,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 沈稚枝弯着眼,抬眸凝着沈朝,笑意盈盈,“大哥,爹爹今日这般定是已经下定了决心,怕是不会轻易改变。” “若如此,我定会想方设法将你送离这南礼月星城。”沈朝目光坚毅,话语中蕴藏着决绝,“天下如此广阔,岂会无处容身?” 沈稚枝看着沈朝那跃跃欲试的模样有些感动。 毕竟穿书以来,也就只有沈朝这个名义上的哥哥真的将她当做家人般对待,而其他人,不是对她心怀恶意,就是不屑一顾。 沈稚枝唇角缓缓勾起,故作不在意的歪了歪脑袋,“大哥放心,稚枝自有分寸,此事我会想办法的。” 沈朝仍然蹙眉,“三妹……” “大哥,真的没事,你别担心,我先回院落了。”言罢,沈稚枝步伐淡定朝自己院落走去。 虽然心里也很着急,但沈稚枝表面上却表现得十分镇定。 看着沈稚枝乖巧离去的背影,沈朝心中尽是心疼。 他这三妹自幼丧母,又不受父亲宠爱,从小到大不知受了多少苦,到最后竟连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 然而他又能做什么呢?父亲已经收下聘礼,承诺了此事。 若让父亲退还聘礼,便是打了汉宫国太子的脸,他这丞相府恐也难以脱身。 若偷偷送她离开,她不得不隐姓埋名度过余生,这岂不是另一种折磨? 沈朝压下心中的苦涩,瞳孔里汹涌着悲楚和无可奈何。 似过了良久,他才转眼朝旁边的石凌吩咐道:“石凌,今夜由你送枝枝出城,定要带她逃得远远的,莫再回来。” “大少爷!”石凌陡然抬头,眼眸闪着不可置信,“定还有其他法子,逃婚之举不可取。” 沈朝负手而立,眸光悠然朝远处望去,“那宫穆泽如此重聘,显然是想要羞辱枝枝,若她明日真上了花轿,恐怕会中途丧命。” 石凌蹙眉,抱拳行礼,“大少爷,若将三小姐送出南礼月星城,只怕那汉宫国太子会下令通缉抓捕,如此一来,三小姐岂不是要在外东躲西藏,度过一生?” “我并非未曾考虑过,但即便躲藏一生,也好过丢了性命。”沈朝深邃的瞳孔幽幽闪了两下碎芒,最后化为灰烬。 石凌抿了抿唇,默了半晌,似想到了什么,陡然抬眼,“大少爷,属下想到一人,或许能让汉宫国太子亲自将这婚约退了。” 闻言,沈朝瞳孔骤然一缩,转过身看着石凌,眉目中尽是困惑之色。 “二殿下。”石凌微俯下身,将这三个字轻飘飘吐出。 沈朝身形微颤,眼中流露出些许迟疑,欲要说些什么,却终究选择沉默。 石凌见状,立刻拱手道:“二殿下在宫宴中便已表明对三小姐的爱慕之意,虽未有婚约,但在众臣心中早已有所思量。 若二殿下去皇上面前请求赐婚,依照皇上对二殿下的宠爱,想必会应允此事。届时,汉宫国太子也只能无奈退婚。” 沈朝未语,抿着唇若有所思。 他并不愿意让枝枝嫁入皇室,深宫内院危机重重,权谋交锋实为常态,为了正妃之位不择手段者更是数不胜数。 枝枝纯真善良,若进深宫,恐怕难以立足。 更何况那褚仇赤在这南礼月星城简直就是声名狼藉,百姓们皆说他暴戾至极,哭闹的孩儿只要听其名讳,都吓得不再吱声。 石凌抬眸,见沈朝拧着眉的样子就知他可能还在纠结,忙再次出声劝慰: “大少爷,二殿下如今在百姓心中已不再是以往的模样,二殿下他真的改变了很多,而且极听三小姐的话。” 听着石凌的劝解,沈朝反而愈加烦闷。 褚仇赤这几日所做之事他并非全然不知,上早朝时,众臣无聊时便会八卦此事,皆言二殿下与沈家庶女亲近后,如脱胎换骨一般。 沈朝不否认的确是如此。 可现下只是因为他宠爱枝枝,自然是事事依她,若哪日有了新欢,保不齐便会暴露那残忍的本性了。 将烦乱的思绪尽数抛开,沈朝微抿了抿唇,“可这汉宫国聘礼已收,如何能让皇上再赐婚?” 罢了,在这南礼月星城中,若那褚仇赤真敢伤枝枝,他还能赶到赤王府好好揍他一顿。 可若枝枝真上了汉宫国的花轿,只怕他想寻去复仇,都是有心无力。 石凌薄唇轻扬,几乎毫不掩饰脸上得意的笑容,“只要皇上肯下旨,那这婚约就是比汉宫国太子来得早,谁人敢质疑?” 沈朝看着石凌,眸色亮了些。 没错,若是皇上肯下旨言明枝枝早已被他许配给褚仇赤,那汉宫国太子的婚约自然就不作数了。 默了片刻,沈朝转身,信步朝丞相府外走去,还不忘出声吩咐道: “备马,去赤王府。” …… 回到枝云阁后,沈稚枝一改刚才淡定从容的样子,如同被人追赶的兔子一般,急匆匆地冲向桌子,拿起茶盏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而后大口喘气。 她有些坐不住,惊魂未定的来回踱步,神识内的虚空屏也跟着她的步子来回移动,将丫蛋晃的都快晕了。 它艰难出声,【宿主,你别晃了,再晃下去我都要吐了。】 “我都快嘎了,晃两下怎么了?现在我的怨气比鬼还大,你最好别惹我,不然我就跟这个位面同归于尽。” 沈稚枝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将手伸进脑子里将丫蛋掏出来暴打一顿。 丫蛋看着沈稚枝气恼的神情,有点犯怂的缩了缩脖颈,【宿主,干脆你逃褚仇赤府中躲着,有他护着,谅那宫穆泽也不敢强行将你拉去。】 第164章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丫蛋的话,让沈稚枝眼眸骤然亮起,“对啊,我可以到褚仇赤府中躲着啊,只要他愿意护我,府邸那么多弓箭手,那宫穆泽肯定不敢硬闯。” 沈稚枝因这突如其来的发现惊喜的啧啧赞叹,“狗蛋,你终于有用一回了,真是难得。” “我叫丫蛋!”丫蛋气鼓鼓抗议。 沈稚枝眯着眼,边收拾着包袱,边怼它, “哦,我知道了,狗蛋。” 丫蛋:…… “将这枝云阁围起来,守着三小姐的院子,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 房内,一人一统还在干架时,门外传来沈宏盛的一声吆喝,还有仓促的奔走声。 沈稚枝翻箱倒柜的手一顿,心头蓦然发紧,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她推开门看去,便见沈宏盛领着一群侍卫,将她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站在她门前的俩侍卫见她出来,立刻执刀挡在她身前,“沈三小姐,请进屋。” 沈稚枝气的不轻,朝不远处还在指挥众侍卫的沈宏盛怒道:“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日汉宫国太子便会到此,今晚你便好好待在这枝云阁,莫要离开半步。”沈宏盛语气淡淡,毫无波澜。 这汉宫国拿了这么多聘礼就为了娶个庶女,这等好事能够落在他头上,他如何能够放掉? 也不知这逆女何时学了武艺,好在有阿绶提醒,不然他险些忘了这茬。 为了防止她逃婚,定要派人将她这院落围住,不然出了什么差错,明日可就麻烦了。 想着,沈宏盛眼底尽是笑意,他就不信今日他派这么多侍卫来,她还能逃得出去! 沈稚枝顿时明白,沈宏盛此举就是想派人看守她,怕她逃婚啊。 她气急,刚想说什么。 不经意抬眼,便见血辽远远伫立于树后,见她看来,冲着她颔首执意,足尖轻点,扭头离去。 沈稚枝微怔,半晌后,心中明了。 血辽应该是要到赤王府报信去了。 毕竟这沈宏盛寻了这么多侍卫,光靠血辽一个人想将她带出府简直难如登天,还是需要褚仇赤的帮忙。 既然如此,她就在这好好等消息吧。 “莫要想着逃婚,好歹也是太子,能纳你为侧妃,你当感恩戴德才是。” 正要转身回房,沈宏盛言语悠然传来。 沈稚枝进房门的脚步一顿,转身凝着沈宏盛那得意难掩的神色,压抑在心中的愤懑在此刻终于尽数迸发! 这沈宏盛还真是做事做绝啊,撇开她不是他女儿来说,两个人同样是他的孩子,他竟然能偏心到这个地步。 明明知道汉宫国太子能厚聘求娶一个庶女,定是有所猫腻,却还是将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 可恶!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沈稚枝连声冷笑,趁着两边的侍卫不注意,猛地朝沈宏盛铺去,长腿一扫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沈宏盛一时没反应过来,哎呦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地,哼唧不已,旁边的小厮手忙脚乱,急忙要过来扶起他。 “什么狗屁玩意!老娘我忍你很久了!” 沈稚枝寒着脸怒吼一声,甩开欲要过来抓她的侍卫。 紧接着疯了似的朝沈宏盛扑了过去,坐至他腹部,将身侧的泥土一把一把往他嘴里塞。 天杀的! 这次联姻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化险为夷,总之看不爽的人先揍一顿就对了,这样就算死,也不会死的那么憋屈。 神识里震惊脸的丫蛋:【啊啊啊!宿主!你在干什么啊!你崩人设了啊!啊啊啊!】 沈稚枝翻了个白眼,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只让我完成任务,也没让我不能崩人设啊!】 丫蛋被这一番言论击的若有所思,沉思片刻默默退下,【很有道理,宿主请继续。】 沈宏盛左右扭着脑袋,试图将那吃进嘴里的泥土吐出来,趁着空隙大喊道:“沈稚枝!你这个逆女!我可是你爹!” 沈稚枝眸中喷火,气得几乎要将牙咬碎,“爹你大爷!我还是你祖宗呢!天天跟着你那禽兽女儿逮着我薅,真当我是羊毛呢?!” “放肆!”沈宏盛脸色黑的如同锅底,怒目圆瞪,“沈稚枝!你真要反了天不成!” “你给我闭嘴吧你!”沈稚枝压根不怂,往地上再次抓了把土往他嘴里塞去,还不忘扇了他几巴掌。 整个院落侍卫呈震惊态! 他们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勇猛的女子。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拉开?!” 沈宏盛见院落中的侍卫一个个瞠目结舌,愣是没有想要过来帮他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闻见这么一声,呆在原地的侍卫这才匆忙过来将沈稚枝拉开。 沈宏盛整个脸皆是被泥土所糊,黑不溜秋的,其衣物散乱不堪,简直狼狈到了极点。 反观沈稚枝,虽双手被侍卫擒住,那神情却是得意万分,嘴角微微上扬,因这一通发泄,感觉心情都好了许多。 “你!你!你这个逆女!” 沈宏盛气得浑身发颤,简直不敢置信自幼懦弱,话都不敢大声讲的三女儿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 沈稚枝听着沈宏盛的咆哮,懒洋洋的掀起眼皮,“既然如此,那女儿我便坐实这个身份吧?” 沈宏盛:??? 沈稚枝趁其不备,眸光一凛,扬起腿便朝沈宏盛腹部狠狠一踹! “啊!” 沈宏盛再次不堪其击,蓦然倒地。 沈稚枝看着他那狼狈的模样,嘴巴都要笑裂了,“哎呀,爹爹的衣物都脏了,还是莫在此处待了,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 “你……你……”沈宏盛气得发颤,若不是明日太子要来迎亲,他简直恨不得将她一剑刺死。 沈稚枝充耳不闻,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沈宏盛本就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看到沈稚枝这鬼脸,顿时绷不住了,两眼一翻,径直晕了过去。 “啊!老爷!老爷!” 小厮急忙上前将气昏过去的沈宏盛拉住。 “老爷!快醒醒啊!老爷!” …… 第166章 褚仇赤怒了。 赤王府。 书房内,暗香袅袅袭来,褚仇赤提笔端坐在桌案旁,盯着那刚画完的图,冷不丁傻笑出声。 站在身后的萧翎被他这一笑勾起好奇,将视线微瞥至那画上。 画中有一对璧人,宛若神仙眷侣。 两人正伫立于桃林中,桃花如雪般飘落,落在两人的肩头和发梢之上,男子轻垂眼眸替女子拂去肩头上的花瓣,女子则微仰着头,凝着男子,眸中满是笑意。 萧翎再仔细看去,顿时瞠目结舌。 这画中之人不就是沈三小姐和二殿下吗? 萧翎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二殿下平日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神情冷如冰霜,谁能想到这样的二殿下遇到沈三小姐后,会是这副模样啊? 褚仇赤提着笔在半空顿了顿,转眼凝着萧翎,陡然发问,“这画作本殿下左看右看都不满意,难道是本殿下的画技退步了?” 萧翎将勾起的嘴角强行压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二殿下自幼所习的画作就备受夫子夸赞,年少后更是堪称一绝,何来退步一说?” “那便不是本殿下的问题了。” 褚仇赤勾了勾唇,他微拢袖袍,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扫过少女的唇,耳尖泛红, “果然,她那般美好,万千笔墨,怕是都绘不出她的半分灵动。” 言罢,还掩唇轻笑了声。 萧翎只感觉浑身一激灵,鸡皮疙瘩自下而上席卷头皮,是他想多了吗?他怎么越听越觉得二殿下那笑声带有炫耀的意味? 唉,这还未成婚便如此腻歪了,若日后沈三小姐与二殿下成婚了,二殿下岂不是天天咧着嘴傻乐? 想到自家高冷的二殿下日后动不动就冲着他傻呵呵的笑,萧翎第一次感到很有压力。 “窸窸窣窣。” 殿外传来仓促脚步声,凭借着熟悉的气息萧翎很快认出是血辽,故而并未移动步子。 “二殿下!救命啊!二殿下!” 血辽语气急切,连门都没敲,一股脑闯进来。 “嗖——” 暗处袭来利箭,血辽轻车熟路执剑往旁一挡,随着''铮''一声响,那箭矢与其相撞,陡然落地。 血辽上前两步,单膝跪地,欲要行礼之时,怀中塞的满满的肉包咕噜噜滚落。 “啊!我的肉包!” 血辽眼疾手快,迅速将滚落于地的肉包捡起,吹了吹沾上的灰尘,重新塞入怀中。 “......”萧翎简直没眼看。 这血辽武功倒是不错,每次闯进书房都能轻而易举将那暗箭打落,可怎么感觉他脑子不太好使? 对比萧翎的无奈,褚仇赤倒是见怪不怪了。 他凝着血辽那慌张的模样,下意识就想到会不会是她又出了何事,陡然起身向前,“怎么了?她出事了?那褚图又去寻她麻烦了?” 那日他在图王府将话说得如此明白,若那褚图还这么不识好歹去找她,那就不要怪他对那沈琴绶动手了。 血辽猛吸了口气,摇头,“不是,不是三殿下,是汉宫国的太子。” 话音刚落,褚仇赤眸中一冷,“宫穆泽?他去寻她麻烦了?” 血辽语气急切,“汉宫国太子今日亲自拿着聘礼到丞相府内求娶主人,沈丞相已答应下了这门亲事,明日便要去迎娶主人了。” 萧翎:!!! 萧翎简直震惊到无与伦比! 这宫穆泽怕不是疯了吧?!二殿下在宫穆泽面前三番五次暗示了沈三小姐是他的女人,他竟还敢如此冠冕堂皇去求娶? 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这宫穆泽已经不是摸屁股这么简单了,这明摆着就是将自己的脑袋伸向虎口了啊。 萧翎战战兢兢将目光望向褚仇赤,果然见自家殿下如寒潭般的眸子刹那间卷起嗜血戾气。 萧翎只感觉背脊发凉,已经能联想到了宫穆泽那悲惨的死状了。 “求娶?”褚仇赤不怒反笑,嘴角扬起的笑意却令周遭的气温骤然冷下,“看来,那宫慕颜之事还是没能给他长点记性。” 萧翎冷汗涔涔,完了,二殿下这笑,是真的怒了。 褚仇赤微挑着眉,指尖轻点着旁侧桌案,声音裹挟着彻骨凉意,“好啊。想娶,那便让他早日投胎,指不定到了阎王殿,他就反悔了呢?” 萧翎将脑袋垂的都要将下巴贴上锁骨了。 自打沈三小姐来,他都好久没见到二殿下发这么大的火了,这宫穆泽还真是往火坑里跳。 “萧翎!” 褚仇赤陡然发声,那噙霜的声音吓得萧翎思绪一清。 他即刻拱手道:“二殿下。” 褚仇赤眉眼一凛,语气森冷万分,“将赤家军尽数召来,现在就进宫,本殿下今日定要将那宫穆泽的皮剥下来做成人皮灯笼。” 萧翎身形一顿,有些担忧的抿了抿唇。 虽然他也知晓这宫穆泽该死,可人家毕竟是汉宫国太子,能坐上这储君之位之人,定是出类拔萃,极其受国主看重的。 堂堂一国太子前来联姻,却死在异乡,先不论两国之间的情谊如何,此事定会给二殿下招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汉宫国国主一怒之下,指不定会打响战争,与大储交战,毕竟死个太子,这件事可就严重多了。 可若他用此招劝解二殿下,照他对二殿下的了解,二殿下定然会说: ‘那便更好了,让那老头与这宫穆泽一块做成人皮灯笼,父子俩挂在城门口,无聊至极之时还能吹吹风,死去的生活也挺惬意。’ 看来,能让二殿下将杀意收起的人,只有沈三小姐了。 见萧翎伫立于原地久久不动,褚仇赤眸光一冷,扭头看去,“还不快去?!” 萧翎垂下眼,故作蹉跎道:“二殿下,沈三小姐不是说了吗?让二殿下日后要心善些,莫要动不动就行杀戮之事。” 见萧翎提到沈稚枝,褚仇赤眼底的杀意瞬间敛下。 他顿了顿,才微垂下眼,“本殿下在梨花殿那日已经与他讲过道理,是他屡次不改,本殿下何须再同他客气?” 褚仇赤说这话的语气异常微弱,也不知是在解释给萧翎听,还是在宽慰自己。 第167章 庶女又如何? 萧翎见此,眼睛陡然亮起,心中已然知晓有戏。 他就知道,在二殿下面前提起沈三小姐准没错。 “属下定是知道殿下的,可沈三小姐不知啊。”萧翎狗腿的朝褚仇赤靠近,语气尽是蛊惑,“殿下,若为了一个宫穆泽,害得沈三小姐与殿下生了嫌隙,那便不好了。” 褚仇赤默了半晌,左右想不出更好的计划,他极其烦躁的蹙起眉,“那你说,本殿下该如何做?” 萧翎欲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外面传来侍卫的阻拦声: “沈将军!您等属下去通报一声!沈将军!” 萧翎噤了声,大步朝外而去,还未打开木门,便见沈朝率先推开木门,风尘仆仆闯了进来。 褚仇赤眉目阴沉凝着沈朝,怒意攻心。 那宫穆泽下聘之时,这沈朝定也有参与此事,先前见他待沈稚枝不错,便也没与他计较,今日他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他不客气。 褚仇赤握紧拳头,欲要扬起一拳,便被沈朝接下来的一语震的如雷贯耳。 只见沈朝咬着牙,缓缓抬眸,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劳烦二殿下即刻去皇上面前,求娶枝枝。” 褚仇赤:??? 萧翎愕然片刻后,眸中迅速凝聚着欣喜若狂。 哈哈哈哈哈,明日他定要去风首领面前好好炫耀一番,二殿下可是沈将军亲自承认的妹夫! 萧翎那头兴奋的就要放鞭炮庆祝了,褚仇赤这头还怔在原地,待反应过来沈朝话中之意后。 他微不可察的将欲要扬起的拳头默默放下。 好险...... 根本不知道差点被无故揍一拳的沈朝恶狠狠抹了把通红发热的眼眶,抬眼决绝凝着褚仇赤, “你,会对枝枝好吧?不求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最起码要让她不受欺凌,能有安身之所。” 想到自家三妹脱离虎口,又要进狼穴,沈朝就差没掩面痛哭一场了。天知道他在来赤王府的路上做了多少心理准备才能将此话说出。 他那可怜的三妹,来这人间一趟,注定要受如此多磨难么? 沈朝抛开烦闷的思绪,掀起眼皮见褚仇赤久久未语,不由惊慌起来。 “为何不语?你不愿?”他上前两步,蹙眉看着站在原地颔首不知思索何事的褚仇赤,“若你是因三妹庶女身份,那大可以将她纳为侧妃。” 当务之急便是先让枝枝脱离嫁去汉宫国的命运,至于未来之事,他定会尽全力不让她再受委屈。 若这褚仇赤婚后待她不好,他便让其写封和离书,将枝枝接回府,他沈朝不怕外人的闲言碎语,他能够养得起她。 萧翎站在一旁,凝向自家殿下那漾着红晕的耳尖,暗暗发笑。 他家二殿下这哪是不愿啊,若抬起头来,脸蛋怕是要比那红牡丹还艳上三分。 萧翎唇角勾着笑意,眸光更是闪着熠熠生辉的碎芒,“沈将军莫急,二殿下自然不会不愿。” 沈朝不语,目光灼灼看向褚仇赤。 感受到沈朝炽热的眸光,褚仇赤轻抿着唇,抬首哑声道:“本殿下不愿。” “什,什么?” 沈朝一愣,眸中的怒意还来不及迸发出来,便看褚仇赤踱步至桌旁,将那桌角那拙劣雕工的木狗雕拿起,放入怀中。 随后,抬眼,语气决然,“本殿下不愿让她为侧妃。” 沈朝身形一颤,眸中怒意刹那敛下。 褚仇赤掀起眼皮,唇角漾着笑意,“庶女又如何?本殿下要娶,便要风风光光的娶,三书六礼,十里红妆,风光霞帔,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缺一不可。” 沈朝眼含讶异,不可置信抬眼,似难以想象竟会从他嘴中说出此话。 褚仇赤长身玉立于前方,薄唇轻挑,那双眸子黝黑深沉,“本殿下若娶了她,此生便只会有她一个妻。” “......”沈朝开始怀疑自己在做梦了。 愣了半晌,他才道:“可明日那汉宫国太子便要到丞相府来娶......” 褚仇赤声线清冷,眸中闪着不悦之色,“那便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沈朝抿了抿薄唇,他看的出来,褚仇赤对于枝枝的担忧并非虚伪之意。 “沈将军先回府中吧,此事,本殿下定会处理妥当。”褚仇赤目光灼灼,凝着沈朝道。 沈朝沉吟片刻,良久,他才轻轻嗯了声,“若殿下有需要微臣之地,派人到丞相府传信便是。” 褚仇赤颔首。 沈朝蹉跎了会,转身离去。 见沈朝离去,萧翎有些坐不住了,上前两步,“殿下!您不是心悦沈三小姐么?为何不趁此机会娶了沈三小姐,如此也无后顾之忧了。” 沈三小姐如今可是许多人都惦记着呢,那大理寺内的少卿大人与沈小姐如今是愈发接近,沈三小姐又那般崇拜他,可是一大劲敌啊。 还有最麻烦的就是那风首领,一见到沈三小姐恨不得将她推到三殿下身边去,人家三殿下还未有此意,他便这般替其操心。 害得他都紧张不已,生怕三殿下哪日拨开云雾见天明,发现了沈三小姐这一宝藏,那二殿下岂不是又多了个对手。 褚仇赤拾起桌案上的画卷,凝着那画中的女子看了半晌,才幽幽笑道:“她对本殿下的心思,本殿下还尚未摸透,自然不愿用此事,莫名其妙将她娶进来。” 顿了顿,他才垂着眼道:“以往,她徘徊在本殿下身边那么久,本殿下都未用正眼看过她。 现在本殿下知晓了她的好后,又有何资格用这种方式,这般简单,这般轻易将她娶进来?” 他也该如她那般,默默在她身边,让她一点点看到他对她的爱慕之意。 萧翎震惊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能说出这话的,真的是二殿下?若不是二殿下除了对沈三小姐,对他人还是一副冷如冰霜的模样,他都要怀疑自家殿下被夺舍了。 褚仇赤冷笑一声,眸中卷起阴戾杀意,信步朝门外走去,“走!去会会那不知死活的东西!” “是!” 萧翎应了声,临走之际,还不忘伸手将旁侧正啃着肉包的血辽一起拖走。 第168章 年幼的褚仇赤。 皇宫,御书房内。 褚时正浅笑着逗着笼中的鹦鹉,月辉透过窗棱洒在他的龙袍之上,给他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姣白光辉,看起来高贵而优雅。 蓦然,殿门被人推开,马公公微俯下身子,缓步走近褚时,低眸道:“皇上,二殿下方才领着一群弓箭手朝汉宫国太子居住的寝宫而去了。” 褚时逗着鹦鹉的手陡然一顿,微侧过耳倾听,“老二这是又怎么了?” 近几日这老二倒是跟汉宫国的人杠上了,前几日刚叫那慕颜公主贞节尽毁,今日又不知要去寻那宫穆泽什么麻烦。 马公公微微颔首,毕恭毕敬地弯腰,轻声说道:“咱家方才去打听了下,听说今日那汉宫国太子殿下亲自下聘到丞相府,说是要求娶沈三小姐,这才惹来二殿下不快。” 闻言,褚时逗弄鹦鹉的手停住,眼尾一压,周遭空气骤然降低,清冷的威压将马公公惊了惊。 “呵,那宫穆泽还真是不知死活,老二心仪之人,他也敢肖想?”褚时长腿一迈,朝桌案旁踱步而去。 “皇上放心,奴才方才已差人在寝宫外守着,若二殿下动手,便将他们拦下。” 马公公连忙紧追其后,低眉道,“只是二殿下今日入宫来势凶猛,怕是对那宫穆泽心怀杀意,这一国太子若在大储皇宫内出了事,恐遭汉宫国主不满。” 褚时若有所思伸出食指在案桌敲击,眸中的阴沉之意尽显,“这宫穆泽实在愚钝,真叫朕头疼。” 想他那赤儿向来不争不抢,性子冷淡至极,这世间仿若并未有何物是他所想要的。 好不容易如今来了个沈家庶女,竟能叫他性子变得愈加有人情味,如今他所做之事,更是将百姓们哄的服服帖帖。 眼看着赤儿性子逐渐被她磨的沉稳,即便赤儿不动手,他也定不会让其远嫁汉宫国。 “皇上不必担忧。” 马公公凝着褚时那烦闷不已的模样,上前两步,轻声道:“二殿下此刻定是气恼无比,皇上不如一纸婚书,将沈三小姐赐婚二殿下,如此一来不仅能够让二殿下与皇上父子之情更加深刻,还能将这求娶之事压下。” 褚时细细斟酌着马公公话中之意,眸中的情绪微闪,含笑摇头,“那老二是朕看着长大的,他的性子朕还能不知吗?” 马公公一头雾水,有些摸不着头脑,“皇上此言何意?” “老二可不愚钝,他自然知道若来此求一道赐婚圣旨容易,可既然他进宫中来并未过来寻朕,那便说明他并不愿让朕插手此事。”褚时墨瞳透着一股低低忧愁,似在无奈。 马公公抿着唇,也未再言语,思绪回到了几年前的冬季。 自打柔贵妃逝去,二殿下从未因任何一件事求过皇上,哪怕幼年之时,一些婢女见他不懂如何讨好皇上,故意给他吃馊掉的饭菜,甚至在冬日连厚衣裳都不给他。 他第一次见到二殿下,是去尚衣坊路过梅花院时意外看到。 二殿下那会小小只的,就在那雪花翩飞的寒冬之日,穿着单薄的衣裳,在院中堆起了类似坟头的雪堆。 那双凤眼还倔强凝着院中的梅花,笨拙伸手要去采摘。 因二殿下从不像其他皇子那般每日过来皇上殿中问候,他对二殿下的印象并不深刻,甚至并不认识。 “这是何人?”他只得转头,询问跟在他身后的太监。 那小太监看了眼站在雪中冻的瑟瑟发抖的少年,回道:“那是柔贵妃诞下的二皇子。” 他蹙眉,“既是皇子,为何竟连厚实的衣裳都无,让他在这寒风天,这般单薄站在雪中?” 那太监默了默,只得低声附耳过来,“马公公,这二殿下从不到皇上殿中请安,日后定不受宠,也就无人愿意理会他了。” 马公公这才恍然大悟。 他知晓那是柔贵妃上前最爱的梅花,再算算日子,今日正好是柔贵妃的忌日。 他一时心软,便过去替二殿下折下了一枝梅,将梅花插在了坟头,与二殿下一起跪地朝着雪堆叩头。 过后,他便差人将二殿下院中的奴婢尽数换掉,并将厚衣裳和煤炭送到二殿下院中,还笑着安抚, “二殿下,这宫中之人皆是狗眼看人低,你当让自己强大起来,才无人敢欺你。” 他至今都忘不掉,当时二殿下捧着那厚衣裳看他的眼神,喜悦却夹杂着孤傲,薄唇翕动,似想说什么,却迟迟没说。 当他欲要离开之际,才听二殿下迈着小碎步朝他走来,伸手攥着他的衣袂道:“本殿下日后,会报答你的。” “那奴才在这儿就谢过二殿下了。”他笑道。 他那会只当是童言无忌,并未放置心中。 谁料,二殿下竟真在宫中救了他一命。 同样是那年冬季。 宫中晴妃因得不到圣宠,想贿赂他让皇上侍寝翻牌时能换成她,他不愿行此事,便遭其陷害。 有人禀告圣上,告他淫乱后宫,晴妃更是出声做主,一时间他百口莫辩,被侍卫押着往天牢而去。 路途中,那些侍卫对他言语奚落辱骂,声声不堪入耳,甚至于到后面将他踹至雪中,拼命虐打。 但他早已习惯,在这皇宫之中,爬得越高,摔下来便会越惨。 当他以为这一生便是如此结束之时,随着“嗖——”一声,那利箭穿空而出,身上的痛感不见。 他从厚雪抬起头来,却见漫天雪花而舞中,二殿下迈着稳重步伐,踏着风雪缓缓朝他而来。 那玄色衣袂倏动,执弓的手早已被风雪吹得通红,而二殿下恍若未闻,任由大雪在其肩上落下栖息。 再低眸看向倒地的那俩侍卫,眉间早已被利箭穿过,正汩汩不断往外冒着血,猩气浓烈。 二殿下迈步在那俩侍卫跟前,将穿透的利箭拾起,眼中噙着浓烈不屑,“呵,真是狗眼看人低,不知死活,令人作呕。” “二殿下……”他揉着眼,有些恍惚凝着跟前之人。 第169章 不好了。 那会见二殿下,分明还是那么娇小,如今竟比他还高一个头。 闻见他的声音,二殿下这才顿住步子,垂眸看着他,“晴妃那儿,本殿下已处理好,马公公尽管回父皇身边伺候便是。” 言罢,未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那手中还在滴血的利箭,随着二殿下的步子,点点鲜血在雪地中绽开,像极了那冬季中孤傲之梅。 后来,他才听闻那晴妃不知被二殿下用了什么方式折磨,竟将陷害他之事尽数招出。 而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落下了帷幕。 想到此处,马公公心中哀叹连连。 二殿下身在帝王之家,年纪尚小便接触这世间最薄情之地,性子如何能够与他人那般? 若柔贵妃还尚在人间,想必二殿下有了母爱,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般冷酷无情,令人心惊胆战吧? 褚时似也刚从回忆蹿出,他无可奈何叹了口气,眸底的辛酸之意尽显,“他自幼丧母,是朕在幼年之时未能多加陪伴他,才令他养成了这般的性子。” 马公公对这隐晦的话题并不开口明说,只得低眸替褚时斟杯茶水。 轻声安慰道:“皇上不必自责,身为一国之君,整日操劳国事,又如何能有时间能够与二殿下叙父子情?想必二殿下定也能知晓皇上苦衷,不会怪罪皇上。” “是么?但愿如此。” 褚时默了默,凝着窗棂外的月色,轻叹口气。 马公公微垂下眼,静静站在他身后,两人各怀心事。 —— 芍药宫内。 宫殿外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宫殿内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桌案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美酒佳肴。 宫穆泽微眯着眼眸,与汉宫国侍女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欣赏着歌舞表演,不时地发出阵阵笑声。 余晖透过窗棂洒在软榻之上,宫穆泽慵懒地睁开双眼,稍稍点了点指尖,身旁的侍女们立刻忙碌起来,纷纷将金盘之中的葡萄捻起,放入他的嘴中。 “太子殿下,日后若您娶了那沈家三小姐,岂不是要将我们抛弃了去?”身着轻纱勾人心弦的女子语气娇嗔,简直要将人的心都掏了去。 宫穆泽唇角漾着浅笑,伸手将金盘中的葡萄拎起,放入她的唇中,笑道:“我的美人儿吃醋了啊?” 那美人哼唧一声,故作不开心的扭过身子去,抿唇道:“那沈家三小姐不过是个庶女,论身份也与我们一样卑贱,她都能成为侧妃,为何我们不行啊?太子殿下真偏心。” “哈哈,美人儿,你这就不懂了。”宫穆泽开怀大笑,伸手将其一把搂在怀中,含着笑意,“那沈稚枝不过区区庶女,如何能担得起这侧妃之位?” 美人娇滴滴依偎在他身上,素手在宫穆泽身上轻挑,画圈,“哼,那太子殿下倒是说说,为何还重聘求娶,竟将送给奴家的夜明珠都讨了回去。” 那美人话音落下,宫穆泽眸中的杀意顿时显出,他执起桌上的酒盅,一饮而尽,冷语道: “那褚仇赤那般羞辱本太子,就连皇妹都受他设计陷害,本太子动不得他,还能动不了那区区庶女吗?将他的心上人娶了去,定叫他气恼不已,哈哈哈哈哈!” 这张狂的笑声惹得美人儿一惊,伸手轻轻的抚着他的胸口,娇嗔不已,“太子殿下,他们真是不知好歹,竟敢这般待你,既如此,定要叫那庶女好看!” “这是自然。”有了美人宽慰,宫穆泽眼角笑意盈盈,显然舒心了许多,“只要明日她上了花轿,出了南礼月星城,本殿下定要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太子殿下定要将奴家的夜明珠还回来,奴家可喜欢了。”美人不满的嘟起小嘴,执起酒盏将他的酒盅斟满,撒娇不已, 那嗔娇的声音惹得宫穆泽笑道:“那夜明珠算什么?回到汉宫国,本王定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比那夜明珠好上千倍万倍。” “所以,美人莫怕,本殿下自然不会亏待你的,嗯?” “哎呀!殿下讨厌!”美人娇嗔一声,却没有阻止宫穆泽的手在其身上作乱,反而享受的眯着眼。 宫穆泽见此,也忍不住了,俯身低头噙住她那粉唇,细细品味其间的甘甜。 蓦然,一名身着汉宫国服饰的侍卫匆忙而来。 他连滚带爬,仓促行至殿中,开口道:“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殿下不好了!” 宫穆泽被这一声吓的顿时一颤,他恼火的转眼,将桌上的酒盅使劲扔了过去,怒道: “吵什么?!没看见本殿下在做什么吗?!” 酒杯碎片在侍卫跟前弹开,划破了他的脸颊,侍卫惊恐不已,连连磕头,“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只是奴才有大事禀告。” “何事?!”宫穆泽不满看着他。 侍卫连连叩头,慌乱不已:“方才奴才已备好明日迎亲的喜轿,却,却不知从何处射过来一支带火利箭,奴才想去寻水扑灭,却来不及了,喜轿现下已然被尽数烧毁。” “什么?!”宫穆泽冷眼凝着他,早已没了兴致,将美人儿推开,起身,“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这宫中执带火箭矢?!” 他这心情好不容易才被美人儿安抚好了些,竟又来个人触他霉头,真是令人烦躁! 侍从闻言,更是吓得连连叩头,“太子殿下,这烧毁喜轿只是小事,主要是,二殿下领着一众弓箭手正在殿门口,说太子殿下若不出去,他便将明日迎亲之物尽数烧毁。” 话音刚落,宫穆泽眸中的怒意稍稍敛下了些,反倒带上了淡淡的得意。 “呵,想必这二殿下是为了那沈家庶女而来吧?此事如今已成定局,他再闹,又能如何?” 今日观那沈丞相对这庶女也并未有多少父女情,即便他随意寻个轿子,那沈丞相也不会有何怨言。 想烧,便让他烧好了。 想到此处,宫穆泽揽着美人继续坐于软榻,勾唇笑道:“无碍,让他闹去吧。” 谁知,话音刚落,有一侍从仓促而来,面色慌张失措,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第170章 血辽萧翎装模作样 “怎么了?”宫穆泽将金盘中的葡萄轻拎一串,喂入自己嘴中,唇角漾着淡淡笑意。 那侍从惊恐备至跪下,惊慌失措道:“二殿下派遣那萧翎闯入马厮,将我们明日回国的马匹尽数牵走了。” 闻言,宫穆泽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拎着葡萄的手一顿。 欲要发火之际想到如今褚仇赤定然是比他还气恼万倍,心情又好转了些,摆了摆手, “无碍,二殿下如今气恼,区区几匹马罢了,明日叫皇上重新选几匹宝马赠予便是。” “报——” 宫穆泽这头还没乐完,又一侍从连滚带爬从门外奔走而来,仿佛受到什么惊吓。 “又怎么了?!” 宫穆泽再也坐不住了,从软榻上弹跳而起,愤愤道。 那侍从本就受到了惊吓,如今见宫穆泽这副模样,更是吓得跪地不断叩头, “太子殿下,二殿下身边有一从未见过的红衣暗卫,叫嚣着让太子殿下出去,说是,说是若不出去,就,就......” 说到此处,那侍从再不敢言语,支支吾吾的‘就’了好一会,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宫穆泽见状更是恼火,怒喝,“就什么?说!” 那侍从被这声爆喝惊的打了个激灵,咬咬牙,硬着头皮道:“说,说是要将您剁碎了,做成肉包子给狗吃。” 宫穆泽:??? 宫穆泽怒而拍案,眸中的戾气在此刻再也压抑不住。 褚仇赤的恶行已然超越了他的忍耐,现在居然连一个卑贱的暗卫也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在他门前叫嚣,真当他毫无脾气? “咻!” 想入非非之时,利箭破空而来。 箭头银芒闪烁,整支箭犹如螺旋似飞速旋转,竟生生穿过木门,朝宫穆泽袭来。 好在宫穆泽行动迅速,在箭矢即将朝他脑门射来之际侧身躲开。 他转身睨了眼那插入木柱上的箭矢,愤怒狂吼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门外的侍卫顶着恐慌面容,匆忙而入,“太子殿下!不好了!二殿下派人送来十万支箭,声称若您今夜不出来,便要将这十万支箭尽数射入殿中,将您扎成刺猬,挂在城门外供南礼月星城百姓们观赏。” 这传闻中的二殿下果然行事残忍,作风变态。 有哪些百姓想在城墙中看到一具尸体啊?若在半夜中看到如此景象,岂不是令人惊恐万分? 宫穆泽听着侍从的通报,脸色愈加难看,听完最后一句话后,终于忍无可忍,推开旁侧娇滴滴含泪的美人,朝门口大步走去。 这褚仇赤实在是欺人太甚,毁了他明日的迎亲之物不说,还差人到他殿中放箭,口出狂言。 如此猖狂,他若再躲下去,岂不遭人耻笑? 殿外,灯火通明,侍卫们举着火把,排成一排稳稳伫立于原地,似要将夜色点亮。 褚仇赤正懒洋洋坐在檀木太师椅上,烛火摇曳间,映着他那鼻侧黑痣,显得肆意桀骜。 他单手支颔,侧耳听着殿内那隐约传出的暴怒声,唇角微漾,“啧,这就忍不了了么?” 本以为当上储君之位的太子能有多沉稳呢,如此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二殿下,干脆属下带兵杀进去得了。”萧翎看了眼还是没动静的院落,等不及的搓了搓手。 哼,这宫穆泽如此不识好歹,连二殿下的心中人都敢抢,简直找死。他非得将其狠狠揍一顿,以解心中愤懑。 “不必。”褚仇赤嘴角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微眯了眯双眼,神色间深以为然,“他会出来的。” “可……” 萧翎还想说什么,便听到院落内传来紊乱的脚步声,他抬头看去,宫穆泽正率着一群侍从,举着火把呼啦啦蹿出来。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褚仇赤将支颔的手放下,幽沉眸子轻飘飘朝他扫了过去。 萧翎剑眉轻挑,仗着有自家殿下,连最基本的礼仪都舍了去,出言嬉笑道:“太子殿下怎出来了?莫不是真怕被扎成刺猬挂在城墙中,供南礼月星城百姓们赏乐?” 宫穆泽脸色一沉,欲要开口,便见那像猴子似在墙头东张西望的血辽顿住身子,一本正经道:“属下觉得,他是怕被剁碎做成肉包子给狗吃。” 褚仇赤微勾薄唇,从喉咙溢出一声轻笑,眼底浮出隐隐笑意。 “……” 萧翎本是憋着笑,但抬眸与血辽视线交织后,看着他那故作镇定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猴,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听着这毫不收敛的嘲笑声,宫穆泽气得脸都绿了,“二殿下麾下的暗卫都如此大逆不道,以下犯上?若二殿下不舍得管教,不如今夜由本太子代为管教如何?” 宫穆泽说要,刚要下令身边的侍从将萧翎血辽俩人擒住,便被坐至旁侧的褚仇赤出言打断。 “太子殿下见笑了,这俩暗卫本殿下的确宠了些,本殿下这就叫人教训他们。”褚仇赤咧了咧嘴角,眸光微闪,示意身边的侍卫上前, “来人,掌嘴。” 那侍卫上前,血辽和萧翎配合的跪在地上,双手背在身后,静静等待执行惩戒。 宫穆泽蹙眉,很好的捕捉到了褚仇赤眼中的轻嘲,知晓这褚仇赤定不可能会因他真心惩戒两人。 但即便是做做样子,他这汉宫国太子的脸面,也不至于在这儿掉的稀碎。 想到这,宫穆泽心中的愤懑稍稍敛去,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那侍从挥起手,如抚摸脸颊似的扫过血辽的脸,甚至连声响都没有。 如此也就算了,最气人的是,那血辽竟一头栽倒在地,装模作样的惨叫一声,哼哼唧唧,半天都没爬起来。 萧翎这儿,自然也配合的惨叫了几声,最后砰一声,伏在血辽旁侧。 俩人极其默契的平躺在地上,双手交叉放置腹部,闭目假装已然逝去的模样。 第一次受到如此羞辱,宫穆泽满眼通红,如只暴怒的野兽,气得直磨牙,好在旁边的侍从将他扶住,才令他情绪稍稍稳定了些。 第171章 求娶她?你算什么东西。 宫穆泽抬眼,便见褚仇赤恍若未闻,那轻描淡写的模样,显然是默认了其行为。 倏然间又来了脾气,他语气阴沉,“二殿下于此时带领如此众多弓箭手而至,不知意欲何为?” 想到此行目的,褚仇赤眸中的怒意终于燃了起来,冷厉的眸光直逼宫穆泽,“若是本殿下未记错,本殿下似乎早已告知你,那沈稚枝是本殿下赤王府的王妃。” 看到褚仇赤那怒意横生的模样,宫穆泽暗暗窃喜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局。 他故作讶异的睁眼,歪头含笑道:“二殿下与沈家三小姐并无婚约,而本太子侧妃之位空缺,沈家三小姐尚未出嫁,本太子求娶,岂有不可?” 褚仇赤眼底森寒怒意迸溅而出,神色瞬息变得阴沉,却只字未语。 “二殿下心悦于她,却不求皇上赐婚,本太子看着都心疼她。” 宫穆泽凝着褚仇赤那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模样,语气愈加得意,“二殿下既然迟迟不求娶,那便莫让沈三小姐好等了,本太子来心疼心疼她。” 说到后面一语,宫穆泽一顿,其音调微微上扬,蛊惑中夹杂着丝丝暧昧。 褚仇赤眸中的怒意涌上,犹如暗夜中沾毒的利箭,直射向宫穆泽,仿若要将他扎个千疮百孔。 “呵。”褚仇赤冷哼一声,唇角的弧度微扬而起。 躺在地上阖目的萧翎闻见这声冷哼,顿时不淡定了。 这宫穆泽显然在玩弄二殿下的底线,难道不怕玩火自焚? 萧翎烦躁睁眼,刚要摇醒旁侧的血辽,却见他不知何时,早已侧身躺在地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握着肉包,时不时啃一口凝着远处的动静。 萧翎嘴角猛抽两下,“你就不能等会在吃吗?!” “不行。”血辽摇了摇头,凝着夜色,沉默半晌,“这是今日的晚饭,再过会还有个夜宵要吃,我娘说了,吃饭不迅疾,脑子有问题。” 萧翎被他这话呛的一噎,无奈扶额,“你娘亲搞错了,你吃饭那么迅疾,脑子好像也有点问题。” 血辽愕然:“我不信!我娘不会骗我的!” 褚仇赤至椅上缓缓站起,冷眼睨着那得意忘形的宫穆泽,歪头含笑,“听闻太子殿下擅长拳脚,不如与本殿下切磋一番,如何?” 宫穆泽眼含疑惑,张唇,还未发话,便见褚仇赤跨步而来,挥拳而出! 砰!! 宫穆泽还未来得及反应,那拳头便已稳稳落在他的脸上,直打的他连连后退,直至撞上身后那株乔木。 宫穆泽只觉后背一阵痛楚,他再也难以忍受怒意,抬眼,“褚仇赤,你竟敢打本太子?!” 见他也不再弯弯绕绕,褚仇赤眸中的冷意倾泻而出,“本殿下打得就是你!不服便还手!” 言罢,他看准时机,抬腿横扫,一拳拳直击宫穆泽,猛攻他的脆弱之处。 宫穆泽见此也不再忍耐,挥拳而出,两人很快就纠缠在一起,挥拳之声不绝于耳,令人心惊胆颤。 侍卫们只得焦急看着两人纠缠搏斗的身影,却都不敢上前去拉。 萧翎血辽倒是淡定了很多,不知何时早已盘起了腿,两人双手各自捧着肉包,美滋滋看着这一出打斗戏。 “你猜谁会赢?我猜肯定是二殿下。”萧翎乐滋滋看着血辽,“你若猜对了,明日请你吃第一酒楼内的五十个肉包子,你若猜错了,便将下月的俸禄给我一半。” 血辽啃了口肉包子,毫不犹豫道:“我也猜二殿下!” 萧翎瘪嘴,凝他一眼,“那不行,一人选一个,不然这赌注如何成立?” “说的也是。”血辽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那你选汉宫国太子。” 萧翎:…… 这小东西有时候还挺机灵,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再看褚仇赤这边,两人身影互相纠缠,如墨入水般交织在一块,打斗愈演愈烈。 褚仇赤面容中已布着淤青,唇角渗出殷红血渍,玄色华服也因方才的搏斗变得凌乱发皱。 宫穆泽也讨不到什么好,眼睛被打得发肿,淤青遍布面容,简直不忍直视。 宫穆泽渐渐有些体力不支,这倒是给了褚仇赤机会,一记闷拳狠狠砸在他脸上,宫穆泽不堪其力,身子倒飞而出,撞上身后的侍从身上。 “二殿下干的漂亮!” 萧翎激动站起,立刻鼓起掌来。 “呵。” 褚仇赤低低冷笑,迎上宫穆泽那双恼怒的眼,他眸色如冰霜般冷,幽暗的眸底酝酿着嗜血之意。 “求娶?连本王三招都接不下,也有胆子求娶她?” 须臾,微勾唇角,居高临下睨着被搀扶在旁侧的宫穆泽,语气冷如冰霜,傲如寒梅, “呵,求娶她?你算个什么东西?!” 宫穆泽闻言,脸色大变,他恼火着就要甩开侍从冲过来再跟他打一架。 褚仇赤却不给他机会了,单手一扬,整齐划一的拉弓声在静谧的夜中格外刺耳。 银色的锋芒在夜中闪烁,透着一股股冰冷杀意。 宫穆泽脸色骤变,步子一顿,不敢再上前。 褚仇赤墨黑瞳孔冷冷凝着他,勾唇笑道:“太子殿下最好是莫要再上前一步,不然,可就真要成刺猬了。” 压抑的笑声自夜空传出,宫穆泽气得近乎眼睛发红。 “你不需要怨恨本殿下。”褚仇赤懒懒一语,“毕竟这世间,怨恨本殿下之人数不胜数,多你一人,少你一人,对本殿下来说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宫穆泽咬牙,恶狠狠瞪着他。 褚仇赤心情稍好,嘴角微勾,“但是,本殿下觉得,你还是莫要怨恨本殿下了,毕竟——” 说到此处,褚仇赤噤了声,对上宫穆泽那双气到发红的眼,恶劣一笑,“毕竟,你看不惯本殿下,却干不掉本殿下的模样,还是挺窝囊的。” 言罢,转身离去,不顾宫穆泽在原地愤懑不平。 这宫穆泽的脸已成如此,明日定不可能敲锣打鼓前去迎亲,若真用这狼狈的模样去,他那脸面可挂不住。 只要将婚事暂缓,其他之事再论。 今日这求娶一事,定让她紧张无措。 他此刻,只想去寻她。 第172章 看!有飞碟 枝云阁内,沈稚枝将自己的身躯裹在被子里,露出一个脑袋,眨着黑黢黢的眼,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感受到神识里似乎没有了动静,她这才轻声开口询问,“狗蛋,褚仇赤的黑化值怎么样了?” 也不知褚仇赤那里发生了什么,刚刚的黑化值骤升骤减,通报的紊乱至极,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嘎了。 丫蛋双手捂眼,双指张开露出缝隙看着虚空屏上的黑化值,机械眼陡然亮起,【宿主,没事了,没事了,褚仇赤的黑化值恢复了。】 “呼!”窝在被子里紧张到满头汗的沈稚枝总算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后就算完成任务了,搞不好都会得心脏病。” 【放心吧宿主,这具身体得心脏病跟你不会有任何关系的。】 丫蛋重新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凝着虚空屏上恢复的黑化值,【况且现在褚仇赤的黑化值即便没有宿主在身边,也不再升了,说明宿主的救赎任务很快就能结束了。】 听着丫蛋的安慰,沈稚枝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褚仇赤算是比较聪明的家伙了,所以他现在能及时看穿沈琴绶的真面目。 你再看看那个貂皮哥,他那智商像是反派该有的吗?忽悠两句那舔狗值就往上狂涨。” 沈稚枝叹口气,说到这里她就感觉心累。 一个褚图也就算了,更何况还有一个反派到现在都迟迟未能出现,就连丫蛋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看来等现下的这些事情过了,要暗中监视一下沈琴绶,遇到有跟她接触的男性,一律不能放过。 沈稚枝抬眸,凝着窗棂旁映出的侍卫黑影,眼角不可遏制的抽了抽。 比起找反派,现在更麻烦的事是这些守在院内的侍卫,他们一天到晚都不用睡觉的吗?都搁这里站一天一夜了,也不怕猝死。 系统听着沈稚枝的心声,小声嗫嚅,【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侍卫是轮班制的。】 沈稚枝手动微笑,“滚犊子!” 她深吸口气,故作淡定的推开木门,语气不容置喙道:“本小姐在房间里待的烦闷,想去外头赏赏月,透透气,你们让开。” “......”俩侍卫瞬息转头,目光直直凝着她,却没开口说话,但是那坚定伫立原地的模样已说明了一切—— 他们绝不会让步! 沈稚枝无语,垂眸思索半晌,歪着身子往他们身后看去,伸手惊愕指着,惊讶道: “卧槽!你们快看!那里有飞碟!” “......”侍卫身形不动,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过去。 若不是他们嘴角无语的轻抽让沈稚枝逮了个正着,她都要觉得这两个人是个机器人了。 枝云阁隐秘的屋檐一角处,正站着两人。 站至前方之人,一袭白袍衬得身姿挺拔如松,玉冠束发,他凝着不下方不远处的动静,眉眼之中自始至终都是带着淡淡笑意。 蓦然,不知看到了什么好笑的场景,竟低低笑出了声。 这么一笑,连着眼梢都漾起笑意,直叫身后的血之看得有些心惊,不由担忧起来。 殷神医那日说了,沈三小姐身上定有能解少主体内噬魂蛊之物,只是殷神医目前尚未查明如何解毒,但若哪天知晓了,沈三小姐也只会是个解药。 抛开此事不论,少主只身扛着振兴封迟国的重任,如何能在这儿女长情之上流连?若被不败阁的那些长老知晓,少主定又会受到其的刁难折磨。 况且,南礼月星城是沈三小姐的故乡,若少主日后率兵戈铁骑踏入南礼月星城,掀了整个城,她定会恨透少主。 无论如何,少主与她,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血之抿了抿唇,上前一步,忍不住忠告道:“少主,殷神医只言让少主护好她,直到他查明解药之惑,请少主莫要陷得太深。” 张嘉礼眸光淡淡,眸光凝着下方,勾唇,“血之若成为朝中之臣,定是那以死进谏撞柱而亡的忠臣。” “啊?”血之被张嘉礼这一言说的一头雾水,默了良久才坚定道:“少主,属下只在少主身边,不去做朝中之臣。” 张嘉礼眉梢轻挑,良久,颔首,低笑出声。 那笑更是让血之更是困惑,感觉少主那句话若有所指,但他怎么听不出来呢? “少主,属下同您说沈三小姐之事,您怎么跟属下说起朝中之事了?”血之有些不满的动了动唇,语气低低, “那沈三小姐与二殿下如此亲近,若她真想助二殿下登基,利用少主该如何是好?” 虽然说少主天资聪颖,定不会被轻易利用,可俗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搞不好少主鬼迷心窍就被利用了呢。 想到这,血之双眸微闪,语气更是决绝,“再说了,那沈家嫡女深受沈丞相宠爱,若少主能将沈家嫡女拿下,在这大储国的朝中不就又有了一股势力了么?” “血之,凡事当研究透彻再论。”张嘉礼似是叹了叹,这才转眼凝着他,“沈丞相在朝中的确有势,可现下褚仇赤之势可不比其少,更有大臣已然倒戈二殿下。” 血之挠着脑袋,眼含疑惑,还是有些许不解。 少顷后,陡然瞪大了眼,猛然摇头,“少主!虽说如今不可动男女之情,可,可少主也不能因此去接近二殿下啊,此事不妥,此事不妥啊!” 淡青如雾的笑意于张嘉礼眼中蔓延开来,他无奈转身,似斥责,语气却柔和入骨,“如今二殿下心仪之人,你可知是何人?” “啊?”血之愣了愣神,反应过来后,总算明了,“是沈三小姐?所以,少主之所以与沈三小姐走得近,便是因为此事?” 张嘉礼眼底情绪翻涌,却并未回话,目光继续朝下方看去。 张嘉礼的话总算像一颗定心丸,将血之乱跳的心压下,他后退半步,也不再作声。 是他想多了,封迟大皇子还在享福玩乐时,少主却要整日埋头苦读,年幼之时,就已文武学尽。 少主幼年所学之物,并非只能用刻苦二字言说。 第173章 二殿下的改变? 甚至在他受了风寒,身子近乎摇摇欲坠之时,殷神医都要喂他一颗振奋丸,吊着他的体力,将他唤起来学那棋艺,直到少主再难撑住,这才准了他半日休息。 而这半日的休息,换来的是隔日加倍的苦读。 少主行事向来稳重,他怎可能会因一个女子而使自己坏了多年苦心策划的大计? 罢了,只要少主未对沈三小姐动不该有的心思就好。 而沈稚枝这边,见他们不上当,顿时有些恼火了。 她向前一步,试图硬闯出去,“本小姐饿了,要去膳厅用食,让开。” 左侍卫将那剑鞘挡至她跟前,眸中坚定,总算开口说话:“老爷交代,沈三小姐不可出此门,请小姐莫要为难属下。” “放肆!” 沈稚枝端起架子,眸中的怒意一触即发,故作冷厉道: “明日本小姐就是汉宫国的太子妃,若本小姐饿坏了,你们不怕汉宫国太子降罪下来吗?!” 俩侍卫面面相觑,犹豫蹉跎的神情让沈稚枝心中暗暗窃喜。 嘿嘿,果然多看点宫斗文还是很有效果的,掏出那破名衔,看这气势给他们拿捏的死死的。 不错不错,她还是挺有当恶女的体质的嘛。 沈稚枝昂首,整个人就像傲娇的公鸡,自信等着他们让路之时,右侍卫至身后将食盒递上,“沈三小姐,这是今日膳厅送来的餐食。” 沈稚枝凝着凭空出现的餐盒,将险些勾起的嘴角猛地压下,气恼道:“这膳食定已凉透了,若本小姐吃了此物,明日在花轿上拉了肚子,岂不丢人?!” “三小姐不必担忧,这膳食是半炷香前送来的,并未凉透,还是热乎的。” 左侍卫将食盒递过,那步子却丝毫没有要让开的余地,语气也有了些许不耐。 若非老爷说要将这三小姐盯紧,有何需求皆满足她,莫要让她受丝毫损伤,以保明日安稳送上花轿,他早将她打晕拖回房内了。 不过是个庶女,还未嫁过去就这般摆起了架子,即便顶着侧妃头衔又如何?还不是妾室所生的低贱之人?谁知道去了汉宫国是否会受人尊重? 沈稚枝杏眼一瞪,将那食盒重重掀翻,颇为不悦道:“既然是半炷香前,为何不通知本小姐?你们想饿死本小姐吗?!” “三小姐方才自己说不饿,不吃,属下才未将食盒送进去。” 沈稚枝哽住,内心的q版小人额角瞬息挂上了大大的汗滴。 呃......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既然要追求无理取闹,就要贯彻到底! 沈稚枝拾起那餐盒,重重摔出去,双手叉腰,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本小姐就要吃现做的,重新去做过来。” 左侍卫性子较急,立刻不满上前,利剑出鞘,剑锋闪着寒光,“沈三小姐若是执意如此,就别怪属下不客气了!” 沈稚枝瞅着那锋利的剑刃,有些犯怂,刚想放弃挣扎回房,蓦然间灵光乍现。 她在这里纠缠不清这么久了,这些侍卫都没有动手的意向,说明他们看在她明日要上花轿的份上,还是不敢胡乱伤她的。 既然如此,就区区两个人,那她还怕个毛啊? 沈稚枝故作不在乎,朝后撤了一步,余光却静静观察着左侍卫,见他们欲备将剑收回时。 看准时机,一个后回蹴狠狠朝左侍卫踹去,那左侍卫显然没料到她会动手,猝不及防被踹倒。 沈稚枝趁机,立刻朝着院外跑去。 “快!快抓住三小姐!” 旁侧迟迟未语的右侍卫还未见识过沈稚枝这种招式,更不会想到一个养在深闺中柔柔弱弱的庶女竟有这种武艺。 他懵了片刻,待反应过来,足尖轻点便要去追。 “咻──” 还未跑两步,也不知从何处,竟凭空穿来了颗石子,右侍卫只觉脚踝一疼,整个人倏然倒地。 他只得捂着脚,愤愤扭头环顾周遭:“谁?!谁在那里?!” 夜色寂静,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声和那此起彼伏的蛙鸣声。 沈稚枝莽足了劲朝外奔去,眼见就要出了院门,倏然撞上一堵肉墙,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略显不悦抬眸,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伸手就要一拳过去,“好狗不挡道,你懂不懂啊?” “嘶。” 那人发出一声痛嗤,熟悉的哼声令沈稚枝眼眸锃亮,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双眸,定定凝着跟前之人。 看清褚仇赤那略微蹙起的俊朗面容,沈稚枝兴奋到失语,上前两步朝他扑去。 而后,瞬息躲至他身后,露出一个头,指着即将追上她的侍卫,气愤控告道:“二殿下,他们要抓我。” 褚仇赤悠悠垂眼,看着那仅探出个毛茸茸小脑袋的少女,心中稍软,以至于对赶来的侍卫语气都好了些。 他语气淡然,轻言道:“莫要追了。” 那侍卫被褚仇赤这突如其来的温顺弄得有些诧异。 转念想到二殿下如今已不同之前,立刻壮起了胆子,上前两步跪下, “二殿下,明日便是沈三小姐出嫁之日,老爷差属下今夜管好沈三小姐,莫让她出这院落。” 闻言,褚仇赤眸中的柔意瞬息敛去,幽暗的眼似要喷出火,阴沉的脸冷寂如寒冰般刺骨。 他冷笑一声,“本殿下让你莫在追了,你此番之语,便是要忤逆本殿下了?萧翎,将其拉出去,剥了皮做成灯笼悬于城外去。” 低沉刺耳的声音钻入侍卫耳中,惹的他一阵发颤。 究竟是何人说二殿下与之前不一样了? 分明还是如从前那般,手段凶狠毒辣,果然传闻不可尽信啊! 侍卫思及此处,忙不迭磕头求饶,如捣蒜般:“二殿下饶命!二殿下饶命!属下并非此意!” 褚仇赤深沉的眸子犀利的眯了眯,勾唇,“倒是可以给你个机会,若跑的够快,本殿下便饶你一命。” 那侍卫闻言,即刻起身,一刻都不敢耽搁。 足尖轻点,三两下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早就把沈稚枝抛之脑后了。 第174章 熬粥。 沈稚枝看着那侍卫落荒而逃的身影,侧了侧头,然而神识中的警报声并未响起。 她不免有些诧异,眨着杏眼抬眸凝着褚仇赤那分明的轮廓线,蓦然想到了什么,低低笑出了声。 褚仇赤闻见这笑,眼含困惑垂眸,“怎么了?” 沈稚枝迎上他那茫然的视线,只觉得他有些可爱,笑得愈发大声,“哈哈,想不到二殿下如今也会吓唬人了。” 既然神识中没有警报声,说明褚仇赤方才并非是真的想对其下死手,只是想将他们吓跑。 思及此处,沈稚枝唇角漾起浅浅笑意,太好了,距离她拯救反派的任务又向前迈了一大步。 心事被其揭穿,褚仇赤耳垂漾起桃粉,抿唇未在言语。 “咕——” 褚仇赤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 沈稚枝咂咂嘴,抬眸凝了他一眼,却见他向来冷寂的眼底,突兀闪过一抹尴尬之意。 褚仇赤迅速转身朝膳厅走去,步伐略显凌乱,“本殿下今日还未用膳,一起吧。” 沈稚枝一整天被这些事情搅得脑子一团乱,本来还不觉得饿,现在被褚仇赤这么一说,她还真觉得有点饿了。 她迈步跟上,紧随其后。 府中膳厅里的下人这会基本上都已经休息了,沈稚枝扫了一圈厨房内的食材,实在少的有些可怜。 她略一迟疑,眨着眼凝向褚仇赤道:“二殿下,臣女熬碗点粥给您尝尝如何?” 褚仇赤眸中掠过些许喜色,自上次在图王府那一次,他便再没尝过她所烹煮的东西,早就心心惦念了。 他唇角微漾,轻轻颔首,“好。” 沈稚枝左顾右盼半晌总算寻到米缸,她掀开米缸从中舀出适量的白米,用清水仔细淘洗,直至米粒晶莹剔透。 而后将洗净的米放入锅中,加入适量的清水文火烧煮。 厨房内,少女顶着盏油灯摸黑烹饪美食,而少年则伫立于在她身后,略显失神似的看着她忙碌的身影。 如此一幕,竟温馨浪漫到了极致。 随着火势的升温,锅中渐渐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米香也开始弥漫开来。 沈稚枝轻轻搅拌着锅中的米粥,让每一粒米都能均匀受热。 在煮粥的过程中,她迅速准备了一些配料,将剩余的小块猪肉切成沫,将时蔬洗净切成丁备用。 当米粥煮至七八成熟时,她将肉沫和时蔬丁放入锅中继续煮,直到米粥变得浓稠。 最后,在锅中加入了一小勺盐,用勺子轻轻搅拌均匀,此时,米粥的香气更加浓郁,让人垂涎欲滴。 她眼眸微亮,俯身闻了闻,“好香,我不愧是个神厨。” 浓郁的清粥香气立刻引来了血辽和萧翎的围观,两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唱起了空城计。 “沈三小姐的厨艺果真精湛,若是在南礼月星城开间粥铺,怕是要让他人的粥铺没了生意。” 萧翎垂下眼,瞅着那锅中不断升腾的雾气,忍不住一通夸。 是个人都爱听夸奖的话,听到萧翎这样说,沈稚枝嘴角的弧度近乎要咧到耳根子去,“真的吗?那我去开一家粥铺的话,岂不是能发家致富?以后比那什么三殿下还有钱?” 萧翎见沈稚枝笑得合不拢嘴,继续加大拍马屁的功夫,“那是自然!三殿下府外是和田玉狮,沈三小姐便可摆个黄金狮,可比三殿下威风潇洒多了。” “嘿嘿嘿,萧翎,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府外摆放石狮子的褚仇赤陷入沉默。 ...... 屋檐上。 张嘉礼背影消瘦,静静立于屋檐之上,骨节分明的手轻捻着一颗石子,凝着底下庭院厨房内传来的声声笑语,眼中掠过潋滟水光。 “好生热闹......” 也不知看了多久,张嘉礼双唇微张,声音轻若风吟,仿佛随时会被吹散。 厨房内闪烁的烛光似照出他眼中不甘落寞的眼,但仅一瞬,便消逝而去。 血之朝周遭看了看,摸不着头脑。 热闹?夜色已深,都无人在上街了,哪里热闹了?果然少主所言之语都拐弯抹角的,就是在欺负他没学识! 按捺心中的腹诽之言,血之朝下方瞥了眼,“少主,二殿下能来此,想必明日那汉宫国求娶之事能告一段落了。” 张嘉礼颔首,眸色淡淡,似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 大储的夜已然有些泛寒,随着一阵寒风掠过,张嘉礼倏然垂首俯身,冷白如玉的手捂住嘴,重重咳了几下。 血之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忙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少主,该回去了,您在此处吹了太久的寒风,对您的身体不好。” 由于少主体内噬魂蛊的缘故,少主只要稍微受些风寒,身体便会难以承受,严重时甚至会引发体内毒素,危及生命。 血之还记得最严重的一次,封迟大皇子苦苦哀求,缠着少主带他溜出不败阁去街上游玩,少主一时心软便答应了。 后果自然不妙,被殷神医发现后,狠狠训斥了一顿,罚着少主在雪地中跪了整整一夜。 那一夜,封迟大皇子苦苦哀求,也换不来殷神医半分心软。 殷神医只是指着跪在雪地中的少主告诫大皇子: ‘阿颜,行事不可任心。今日你之任性,使阿礼代你受罚,他日,你的任性或将覆灭整个不败阁,辜负封迟国万千亡灵。’ 自那夜起,少主元气大伤,身子骨愈发孱弱。 “仅半炷香而已,无妨。” 不知咳了多久,张嘉礼才直起身,微微偏头,眼睫微湿,苍白的唇轻颤了几息,额前几缕碎发垂下。 血之见自家少主面庞苍白如玉,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急忙上前扶住他,“少主,再吹下去,您的身子吃不消啊!” 张嘉礼并未回话,只是那眸色深沉的眼,久久凝视着下方的动静,似要透过木门,看看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默了须臾,他才抬起苍白冰冷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唇边干涸的血液,低低呢喃, “血之,你闻到了么?她所熬的粥也许真的很好吃。” 第175章 有事相求。 “少主,您想吃粥,属下回去熬给您喝,快走吧。” 血之将他的臂弯拉住,强行往旁边拖。 张嘉礼垂眸,敛下冷寂的眸光,转身离去。 —— 这边的沈稚枝将煮好的粥盛在碗中端到院外的石桌上。 萧翎和血辽立刻就如狗皮膏药似的黏在沈稚枝身后,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眼巴巴的看着。 “咳咳咳!” 褚仇赤见这两人站得笔直,丝毫没有准备让开的余地,狭长的凤眼瞬息掠过一层冰寒,晃动的烛火照亮他眼底的不悦。 萧翎毕竟跟在褚仇赤身边多年,闻见这声不满的轻咳声,他瞬息懂事的让开一条道。 虽然美食诱人,但是比起小命来说,还是后者比较重要。 萧翎坚定选择小命,拽着血辽的手腕就往旁侧拖,根本不顾血辽那在夜色中睁的极亮的双眸。 褚仇赤挑了挑眉,这才满意的落座于她跟前的石椅上。 未察觉异常的沈稚枝将木勺递过去,那双小鹿似的眼充斥着期待,“夜晚不宜吃太油腻的,熬些粥喝最好了,二殿下您尝尝。” 褚仇赤接过木勺,轻舀了一口放入嘴中,满口的清香瞬息卷上舌尖,满腔的肉末时蔬香充斥而来,令他稍显惊讶。 “怎么样?好吃吗?”她眼神专注而期待,眼巴巴的凝着他。 褚仇赤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弧度,轻颔首,“好吃。” “那就好!” 沈稚枝眼梢一弯,眼里溢出笑意。 她将脚边的油灯盏提起放置石桌上,刚想跟他说说明日娶亲一事,这才发现他脸上挂了彩。 透过微弱的烛光,才隐约能够看到其俊颜上那不大不小的淤青布满面颊,显然是方才跟人动了拳脚。 似察觉到前方之人的目光太过灼热,褚仇赤将木勺搁置碗内,眼含疑惑看去, “怎么了?不吃东西,看着本殿下干什么?” 沈稚枝蹙眉,探过脑袋,伸出食指欲要抚上他嘴角的淤青。 眼中疑惑扫去,他迅速侧过脸,伸手挡住嘴角上的伤,将头埋得极低,“咳,吃东西就吃东西,莫要动手动脚的。” “你受伤了?” 沈稚枝强行将他的手抓住,一把扯了下来,整个人朝他倾斜而去,总算看清了他脸上的伤。 虽没有伤痕,但光看这些淤青,也足以知晓,他定也是挨了好几拳。 褚仇赤近战向来薄弱,与人发生冲突皆是执弓搏斗,今日这伤不会是因为跟宫穆泽互殴留下的吧? 沈稚枝眸光微闪,眉间紧蹙。 “本殿下没杀人!” 褚仇赤见她神色不悦,以为她误会了,急忙开口解释,尽管这作风与他平常完全不一样,但比起这个,他更不想她误会。 旁侧还在嗅着粥香的萧翎见状,急忙上前,“属下可以作证,殿下只是将跟那汉宫国太子切磋了几下武艺,绝对没有想把他做成刺猬挂在城门中供人观赏。” 褚仇赤:??? 寒风吹过,沈稚枝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起一具插满箭矢的尸体挂在城门外,那得多惊悚吓人啊? 甩开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她抬眼凝着褚仇赤那急于解释的样子,忍不住失笑,“臣女相信二殿下未杀人,只是见二殿下受伤了,出言关心罢了。” 闻言,褚仇赤身形有一瞬的僵硬。 脑中唯有四个字炸响! 她在关心他? 他无措的张了张嘴, 看着少女那双在无垠夜中格外明亮的眼,喉结急促地上下滚动着,如深潭的眼底愈发深邃。 “二殿下?二殿下?” 见他愣在那儿半天,沈稚枝忙伸出手在他眼前招了招。 总算被唤回神的褚仇赤抿了抿唇,迎上她那如一汪春水的亮眸,不自然的别开眼,“本殿下没事,小伤罢了。” “真的吗?”沈稚枝伸出食指朝他嘴角那点淤青抚了抚。 如此,本就是似有若无的碰触,可却叫褚仇赤如炸了毛的猫般,“唰”地从石椅上跳起来。 “沈稚枝!你——” 褚仇赤话语凝于舌尖,若非天色太晚,沈稚枝定能清楚看到此刻的他脸颊鲜红欲滴。 沈稚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将手一缩,怔愣凝了他好一会,却看不清他的面容表情。 沉吟半晌,她只当是将他戳疼了,忙持歉意脸,“对不起,对不起,是臣女用劲太大了。” 褚仇赤声音略带无措,“本,本殿下没事。” 见他行动迅疾,除了脸上好像就没别的伤势后,沈稚枝稍稍安心了些,歪着脑袋,“二殿下没事就好,快来继续喝粥吧。” “咳!” 褚仇赤缓了缓体内无故掀起的冲动,故作淡定提步朝石桌旁走去,执起木勺继续吃着粥,只是小眼神四处乱飘游移,似有些不自在。 “二殿下,臣女有一事想跟您商量商量。”沈稚枝说着,轻轻地吹了吹粥面,然后小口小口地品尝着。 “嗯?”他声音淡然,却格外醇厚动听。 沈稚枝挠了挠头,心中挣扎半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她今天思来想去,总算想到了一个比较靠谱的法子。 若想留在南礼月星城,唯一的办法就是请皇上赐婚,只要皇上开尊口,表明她早已被他赐给皇子,谅那宫穆泽也拿此事没办法。 但是像那个貂皮哥就可以第一个pass了,皇上将她指婚给他的话,沈琴绶去嘤嘤几声,估计又要给她送到大理去了。 至于其他皇子,她连面都没见过,也是非常不可靠的。 所以,现在看来,这么多皇子,还是褚仇赤这个人选最好,现下与她走的比较近的也是他。 见她迟迟不语,褚仇赤挑了挑眉,出声询问,“有何事你明说便是,本殿下若做得到,必定会帮你。” “此事二殿下定能帮我,就是二殿下兴许会受点委屈。”沈稚枝眼梢微微翘起,干净剔透的水眸在此刻有些难以掩饰的局促不安。 褚仇赤不以为然地端起碗来,轻啜一口热粥后说道:“说来听听,这世间还从未有需要本殿下受委屈才能帮到的事情。” 第176章 掌控欲。 “二殿下,你娶我吧?” 沈稚枝表示,只要留在南礼月星城一切就都有机会,若真脱离了主线,她就彻底凉凉了。 静谧的夜空中,沈稚枝的声音毫无预兆,铿锵有力。 “咳咳咳咳……” 这一语将褚仇赤惊到手中的粥险些滑落,嘴里未下咽的粥更是呛在喉间,引得他不住咳嗽。 站在不远处的萧翎有一瞬怔愣,待反应过来沈三小姐方才所言之事后,胸腔处瞬息溢满狂喜。 成了成了!他家殿下马上就要娶妻了!赤王府内马上就要有个赤王妃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褚仇赤将粥放至石桌上,眉梢轻垂。 他一言不发,一身玄色衣袍近乎要融进夜色之中。 她方才说了什么? 她说,让他娶她? 此刻,似乎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褚仇赤咽了口唾沫,稍稍抬眼,凤眼在烛光下映着她如花面容,令他几欲失控上前要将她拥入怀中。 见他迟迟不语,沈稚枝稍抬眼,轻声唤他,“二殿下?” 被沈稚枝这么一唤,褚仇赤登时从石椅上弹起,整个人僵硬无比的伫立在原地,背脊挺直,眼珠到处游移。 那模样像极了以前上课被老师逮到开小差,蓦然被点名到回答问题,却回答不出的窘迫感。 见他这副见了鬼的神情,沈稚枝双唇翕动,瘪了瘪嘴。 不是,不就是让他娶她吗?这人至于吓成这样吗? 再说了,原主这副皮囊也不错啊,有颜有身材,若在现代,追她的人都能从这里排到法国了,娶她也不吃亏吧? “二殿下,娶我呀。” 为了表示自己的真心,她上前两步,攥着褚仇赤的衣袂,语气真诚,“二殿下,人生在世,总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最经典的案例就是例如拉屎没带纸时,若有臣女陪伴左右,定能让二殿下不为此尴尬。” 萧翎:不愧是沈三小姐,表达爱意的方式都如此与众不同。 “......” 褚仇赤根本听不清她后面的话,满脑子都是她那句‘二殿下,娶我呀。’,如此一语,竟让他毫无真实感。 他虽从未经历过嫁娶一事,可他也知晓,此事应当先由男子主动开口,她现下先说了,他该如何回应才好? 褚仇赤脑子乱成一团,无数个回应她的话语闪过,却没一个能够被他采纳。 默了良久,他摸了摸滚烫的耳尖,轻侧过脸,语气有些许蹉跎。 “本,本殿下——” 见他那般犹豫,沈稚枝心中略略失落,毕竟褚仇赤是她如今唯一一个能拜托,并且觉得很有希望的人了。 但强人所难之事,沈稚枝也向来不愿做。 她抬了抬眼,沉吟了半晌,才解释道:“二殿下不必害怕臣女纠缠,求二殿下娶臣女不过是权宜之计,待汉宫国太子离去,二殿下随时都可以将臣女休了,臣女定无半点怨言。” 好在原主身为此书的炮灰早就嘎了,即便她完成任务离去,原主也不会存活了,不然她还真做不出这事。 毕竟在古代被皇室休了的女子,这辈子所遭受的苦楚可不止一星半点,不仅会受尽白眼,还会终身难以再嫁人。 冷月凝霜,寒风掠过。 褚仇赤方才还热血澎湃的劲头在沈稚枝话音落下刹那,如像被泼了盆冷水般,僵在原地,冷却了。 方才那句话实在令他太过惊慌无措,竟让他都忘了此事。 她会说出此话,也只是为了能够摆脱汉宫国太子求娶一事吧? 褚仇赤动了动唇,失落的缩回欲要拥住她的手,却还是不死心的开口询问, “你言要嫁给本殿下之语,仅是,因为此事么?” 沈稚枝见其开口,眨了眨杏眼,生怕褚仇赤误会自己对他跟之前一样有爱慕之心,极力辩解道: “嗯嗯嗯!二殿下请放心,臣女早已在之前便洗心革面,发誓不再缠着二殿下,只当二殿下是至交好友了,绝不会对殿下有任何不轨之意。” 暗中窃喜的萧翎神色骤然一变,猝不及防的瞪大了双眸。 沈三小姐这是何意?! 至交好友,说的是殿下么?! 完了,他家殿下是不是没戏了? 褚仇赤眉眼低垂,夜色的漆黑近乎要将他淹没,他抬眸深深凝着她,喉间发紧。 也不知过了多久,深沉低哑的声音自他唇中缓缓吐出, “至交好友么......” 沈稚枝见状,愈加用力颔首:“是!臣女将二殿下当成很好的朋友罢了,绝无非分之想。” 褚仇赤语气沉沉,黑眸中荡起阵阵涟漪,声音轻颤,似在压抑着什么。 良久,唇畔翕动,“沈稚枝,本殿下再问你一遍,你真当本殿下是至交好友么?” 沈稚枝眨了眨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褚仇赤的嗓音落寞了几分。 不过她等不及细想,丫蛋的惊叫声就在神识炸开:【啊啊啊啊!宿主!褚仇赤的黑化值有上升趋势!】 啥?! 沈稚枝简直惊呆了! 这又是咋了?她啥都没干吧?怎么就黑化值上升了?! 难道之前原主纠缠他的时候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才会让她提到此事,就气得黑化值都要上升了?! 她简直要崩溃了!有没有人来管管啊!她有时候真的很想报警! “二殿下若是不信,臣女还可以发毒誓。” 慌乱无措中,沈稚枝急忙伸出四指,她信誓旦旦保证道:“臣女发誓,若对二殿下有丝毫不轨之意——” 褚仇赤喉咙一滚,朝着沈稚枝走近一大步,笔直修长的手捂住她的唇,遏制她即将要往下说出的话。 他实在是不想从她嘴中再听到这令他近乎要碎掉的话语。 沈稚枝清秀的姿容被那只大手近乎遮到仅剩双小鹿眼泛着碎芒,那无辜的模样将他心底的邪念轻而易举勾起。 褚仇赤眸光幽沉如夜,眼底笼罩一层极具落寞凄然,犹如一只困兽,苦苦挣扎。 只要他今夜应了此事,日后便可将她牢牢桎梏在身边,即便她想逃离他,都绝无这个可能。 第177章 重新努力。 任何人都别想觊觎她! 而她,也绝不可能有觊觎任何人的机会! 心底的控制欲不断燃烧攀升,愈加浓郁,近乎要将他灼烧到失控! 【警报!警报!褚仇赤黑化值上升!警报!警报!】 神识中的剧烈提示音几乎要将沈稚枝的耳膜穿透,她只得强忍着痛楚,暗暗思索良策。 她能明显感觉到褚仇赤那捂住她的手正轻颤着,百般疑惑,她只得抬眸迎上褚仇赤那双寒潭似的眼。 拉住他的臂弯,她声音稍软,仓皇失措发问:“二殿下?怎么了?” 褚仇赤垂眸,在沈稚枝碰触到他手的那一刻,他心中似被什么挠了一下,喉咙顿时有些发涩。 他阖了阖眼眸,再次睁眼迎上她那双满含星辰的小鹿眼。 却见她惶恐不安,握着他的那肤白柔夷颤了颤,似乎被什么吓到了。 若他真将她监禁起来,不允她离开,她定也会如现在这般害怕吧? 许是那双秋水剪瞳将褚仇赤的心击的柔软,心底那见不得光的欲望瞬息被他敛下。 他暗暗唾弃自己怎能有这种不该有的心思? 稍稍敛下情绪,褚仇赤垂下眼帘,暗哑到不像话的声音从喉咙中溢出, “本殿下信。” 叮—— 随着这一语落下,神识中的警报声也陡然静下。 沈稚枝无措的神色总算好了许多,她在心底暗暗询问:【丫蛋,没事了吧?褚仇赤的黑化值升了没?】 【没升,宿主放心,已经降下去了。】丫蛋若有所思凝着虚空屏,一本正经点了点头,【看来褚仇赤已经相信宿主对他没有心存爱慕之意了。】 沈稚枝闻言,稍稍松了口气。 褚仇赤敛下眼眸,鸦羽似纤长的睫毛遮掩住了眼底的惊涛骇浪。 他如何能不信呢? 她说得那般认真,甚至于还要发毒誓以证明自己对他没有任何觊觎之心。 所以,以往对他的好,仅是因为将他当成至交好友吗? 她对他,早已没了最初的爱意么? 可他不允呢?若他不允呢? 寒风吹拂而过,吹散他烦闷的情绪,他轻佻凤眼,凝着沈稚枝那如秋水般的双眸,令他心底无故升起愈加清晰的情愫。 黑化值稳定下来,沈稚枝紧张的情绪微松, 她松开他的臂弯,含笑抬眼,“那就好,那就好。那二殿下觉得臣女这一计如何?” 褚仇赤五指微紧,眼底氤氲着一层化不开的雾气,良久才出言道: “不如何。” “啊?”沈稚枝失落的耷拉下脑袋,如失了骨头般,身子软如泥土,“那二殿下可有其他法子?臣女不想嫁去汉宫国。” 褚仇赤凝了她半晌,须臾,他轻俯下身子,将脑袋移至她的耳旁,低语: “本殿下绝不会让你嫁给任何不想嫁之人。” 宫穆泽是,他亦是。 他会努努力,让她重新爱慕于他。 沈稚枝瞪着杏眼,语气有些慌乱,“二殿下,咱们说好的——” “不杀人。” 似早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不等她说完,他便懒懒出声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沈稚枝愕然立于原地,有些懵懵凝着他。 褚仇赤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失笑,踱步朝石椅上坐下,执起木勺吃着剩下的粥。 “那二殿下想到办法了吗?”沈稚枝上前几步,落座于他跟前,眨着杏眼好奇看着他。 “并未。”褚仇赤抬眼,轻啜了一口温粥,“你尽管放心,只要有本殿下在,他宫穆泽定不可能将你带出南礼月星城。” 不知为何,听着褚仇赤的话,沈稚枝心中微漾涟漪,烦乱的心绪因他这一语烟消云散,心神稍稍安心下来。 月辉之下,俩人继续喝着粥。 萧翎凝着眼前和谐的一幕,用肩膀动了动旁侧的血辽,“诶,你经常在沈三小姐身边,记得要多夸夸二殿下。” “……”血辽没有回应。 “你听到没?一定要大肆赞扬二殿下的好,二殿下一开心,我们的赏钱才会更多。” “……”血辽还是没回应。 萧翎见血辽迟迟不语,有些不悦的往旁侧看去,便见夜色中,血辽那双眸子亮如白昼,差点没闪瞎他的眼。 萧翎:??? 这人看什么看得那么认真? 血辽双唇微张,他直勾勾凝着前方碗中的粥,口水都要从嘴角流下来了,“萧翎,你说那是什么呀?好吃吗?” “那不就是粥吗?!”萧翎差点炸毛。 自己在跟他说正事,他怎么满脑子除了吃就是吃? 明明来丞相府的路上就吃了将近十个肉包了,竟然还能再吃?让他在赤王府待下去,迟早家底都要被吃空。 血辽咂咂嘴,幽怨转眼望着萧翎,“粥是什么?好吃吗?” 萧翎:??? “你是不是傻?!”萧翎嘴角猛抽,朝他翻了个白眼,“粥不就是大米加水熬制的东西!” 血辽扫了眼萧翎,眸中噙着淡淡得意之色,“我娘说了,若是遇到想吃的东西,只要问一句,''这是什么?好吃吗?''那人便会不好意思吃独食,自然也会将吃食分享,你说,若我现在去问二殿下……” 萧翎彻底服了,生怕血辽脑抽真的跑过去,伸手捏住他的上下唇,低声警告,“会不会得到吃食我不知道,你说不定会得到断头饭。” 血辽沉默片刻,幽幽抬眼询问, “那,断头饭好吃吗?想吃。” “……” …… 宫穆泽顶着满脸淤青,面色阴沉地坐在寝宫的软榻上。 他嘴唇紧闭,紧握着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上的肌肉也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眼中透露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内心的愤怒即将喷涌而出。 “可恶!” 不知想到什么,他怒吼一声,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茶杯瞬间破碎,碎片四处飞溅,发出清脆的声响。 “太子哥哥?” 宫慕颜刚进殿内,看到这一幕,吓得身形一颤,忙轻声唤他。 宫穆泽敛下眼中怒意,转身看向宫慕颜,语气不似原来温柔,烦躁不耐道:“怎么了?” 失去贞节的公主便再难嫁给贵臣或世家公子,如此不能为他所用之人,他自然不需要给好脸色。 第178章 大储皇上的人情? 宫慕颜自幼生在皇室,善察言观色,此刻她自然看得出宫穆泽对她态度的转变。 不甘地咬了咬下唇,默了半晌,才莲步款款朝他走去,“太子哥哥,今日之事,慕颜已经知晓。” 提到此事,宫穆泽恼意尽显,眸中的戾气几乎要将其灼烧殆尽,“那褚仇赤嚣张至极,不仅烧了本太子明日的迎亲之物,还将本太子打得如此狼狈,实在可恨!” 宫慕颜美眸轻抬,便见处理好面庞血迹的宫穆泽此刻双脸肿胀,鼻青眼肿,简直狼狈到了极点。 虽心中冷嗤其是个废物,面上却秀眉微蹙,坐至旁侧的软榻处,语气携着愠怒, “太子哥哥莫恼,这褚仇赤今日这一出定是为了那沈稚枝,他既如此反对这门亲事,我们便更要将此事进行到底,让他透骨酸心,苦不可言。 ” “他都将本太子打成如此了,叫本太子明日如何去迎娶?顶着这张脸,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宫穆泽眸光渐冷,气得直吼。 嘴角因他这一吼,大幅度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此时宫穆泽简直恨不得将那褚仇赤大卸八块,扔到野外的乱葬岗去,叫他被林中野兽吃个干净。 宫慕颜将手中的白帕缓缓递过,嘴角泛起淡淡浅笑,“太子哥哥,既然明日不能求娶,那便改日。” “改日?”宫穆泽接过白帕,轻拭开又在淌血的血痕,抬眸凝着她,“这褚仇赤怕是铁了心不让本太子将沈稚枝带走,再过几日又有何用?” 宫慕颜顾盼间,拢了拢袖袍,似笑非笑,“太子哥哥尽管将伤势养好,几日后等着迎娶那沈稚枝便是。” “慕颜皇妹此言,可是有其他办法?”宫穆泽见此,激动起身,那肿胀成缝的眼透着清亮之色。 宫慕颜唇角弯弯, 轻抿了口杯盅内的茶水,“来大储前,父皇对慕颜说过,大储皇上曾欠他一个人情,若有慕颜心仪之人已有婚约,可用此人情让皇上收回成命。” 闻言,宫穆泽双眼微眯,语气略显急促,“此事可是真的?” “慕颜何时骗过太子哥哥?”宫慕颜唇角有意无意勾起一抹冷厉笑意,“慕颜已将信笺差人快马加鞭送到父皇手上,想必几日后,父皇便会传一纸信笺给大储皇上,让其赐婚,将那沈稚枝嫁你。” 这几日她想许多,她那梨花宫殿内侍从遍布,如何能有人行动自如到此处点燃合欢散?还未经人发现? 定是褚仇赤派人在此下了合欢散,害她清白尽失,使她沦落到如今白日不敢出殿门,无论她行至哪里,似都能感觉到自己受那些低贱的下人指指点点。 这褚仇赤害她如此难堪,她既没本事动他,那便让他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 待那沈稚枝随她到了汉宫国,她定要将其监禁到军营里,供那些低贱的侍卫们取乐欢愉。 她所承受的痛苦,她要加倍放在他心仪的女子身上,只有如此,才能令她心头郁结尽消。 宫穆泽静静听着此话,原本紧蹙的剑眉稍松,尽是淤青的面庞上总算泛起了些许猖狂之色。 “呵,若真是如此事情可就好办多了。”他抚掌大笑,眼瞳深眯,沉着脸道:“只要得大储皇上赐婚,他褚仇赤还胆敢抗旨不成?” 宫慕颜扯唇一笑,面色带有几分阴霾,“到时,太子哥哥若是玩腻了,切记要将她送给皇妹玩上一二。” “这是自然。” 宫穆泽与之对视,两人嘴角笑意愈深。 —— 天刚蒙蒙亮,红彤彤的喜字贴满整个丞相府。 睡得迷迷糊糊地沈稚枝早早就被府中的婢女拖起来梳洗打扮。 沈琴绶更是为此兴奋了一夜,天还没亮就守在枝云阁门外,还破天荒的接过旁侧婢女替她梳头的檀木梳,帮她绾发。 沈稚枝早知今日宫穆泽不可能前来迎娶,她十分淡定的落座于镜前,凝着铜镜里沈琴绶那上扬到耳边的嘴角,暗自发笑。 小样,你就尽管笑好了,一会有你哭的。 沈琴绶笑意浅浅,边替她梳头,边掩唇笑道:“三妹妹还真有福气,竟能嫁给汉宫国的太子殿下,这可是许多人求都求不得的福气啊,日后妹妹可要记得多给二姐姐我多捎点信,莫要忘了二姐姐。” 呵,为妃?只要这沈稚枝一出南礼月星城,莫说为妃了,只怕是尸骨都无存。 离开了这大储国,二殿下可就再也不能护她左右了,如今二殿下在百姓心中名声愈好,只要沈稚枝一离开南礼月星城,她便要重新接近二殿下,让他重新心仪她。 没了这贱人,想必二殿下很快就会回心转意。 想到这,沈琴绶嘴角的笑意愈加张扬放肆,但言语之中还是带着淡淡的怅然,似乎真的特别舍不得一般, “三妹妹,所想之言,定要来信,免得二姐姐与你相隔两地,为此担忧。” 沈稚枝瞥了眼铜镜,虽有些模糊,但她光是想象就能知道现在沈琴绶眼中的笑意定是按捺不住的,若无人在此,只怕她会笑得直不起腰。 她越是兴奋,沈稚枝就越想看到等会她失落至极的样子。 沈稚枝侧着脸,用余光瞥了眼身后,丝毫不加掩饰怼道:“二姐姐放心,上了花轿几日后,无论是死是活,三妹妹都不会忘记二姐姐的,定会飘回来,半夜来寻二姐姐叙旧。” “......” 闻言,沈琴绶梳头的手一颤,原本含在嘴角的笑意陡然僵在脸上。 心中暗暗盘算,待沈稚枝这贱人一走,她立即上街去寻风水大师,让其赐她几张灵符,贴至府外和她的闺房中,避免她化成厉鬼而来。 沈稚枝唇角漾着浅笑,“二姐姐放心,三妹妹我啊,定会第一个来寻二姐姐的,日日夜夜都要飘荡在二姐姐闺房中,与二姐姐——” 说罢,身子猛地一转,翻着白眼朝沈琴绶面上贴去,阴恻恻笑道: “同吃同睡,共处一室。” 第178章 当了莲花玉。 “啊——!” 沈琴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吓,惊得猛往后退去,好在小桃在身后稳稳扶住她的腰,才没叫她一屁股摔在地上。 “哈哈哈哈!” 看着她那狼狈的模样,沈稚枝坐在木椅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琴绶气得小脸雀紫,紧咬下唇,眸中的氤氲水汽流转。 沈稚枝啧啧赞叹,不愧是作者的女儿,这副表情配上那张倾城姿容,的确令人心生怜爱。 当然,如果心肠不那么歹毒就好了。 沈琴绶反应过来自己被耍后,如星般的水眸狠厉瞪她一眼,也不再装什么姐妹情深了。 她稳了稳发间因方才惊吓而晃动的步摇,目光生冷,言语犀利刻薄,“呵,沈稚枝,你尽管得意好了,只要出了这南礼月星城,到了汉宫国,你这条小命还想留着,可就难了。” “是吗?” 沈稚枝故作惊愕抬眼,随即低眸,像是受到惊吓般,身形颤抖不止,“呜呜呜~这可如何是好?三妹妹好害怕啊!” 凝着沈稚枝那娇小身躯不断颤抖的模样,沈琴绶眼底掠过狠毒之色,得意勾唇,“呵,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乖乖待在这枝云阁,莫要出去勾引二殿下,不就不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境地了?” “阿绶!阿绶!” 沈琴绶这边还未得意完,院落便传来沈宏盛迫切的呼唤,还没等她转眼望去,沈宏盛便踏进屋内,面容显得有些疑惑。 见其这般急促,沈琴绶只当是汉宫国太子到了,一敛方才的怒意,掠过悠然喜色。 急忙上前扶住他,笑着宽慰道:“爹,瞧你开心的,为何这般匆忙?是迎亲队伍到了吗?怎会这么早就......” 沈琴绶话音未落,沈宏盛便出声打断,“太子殿下说,婚事暂且搁置,过几日再来迎亲。” 说罢,沈宏盛恨得直将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直响。 今日早早他便等在府外准备迎接迎亲队伍,岂料,未等到迎亲队伍,倒是等来了这么个消息。 也不知这一夜之间发生了何事情,竟让太子将这婚事都推迟了去。 沈琴绶听到这消息,其震惊程度不比沈宏盛,她愕然抬眸,不可置信问道:“爹爹,你方才说什么?太子今日不来了?” 沈宏盛叹气,百般无奈,眸光微扫,骤然看向坐在木椅上,仍在发颤的沈稚枝,眉间覆上冷意, “你!你这个逆女定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琴绶闻言,也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沈稚枝将脑袋埋在双膝间,听着他们父女俩的对话都快笑喷了,现感知到他们的视线,只得眼含笑意,悠悠抬眸。 这么一眼就叫沈琴绶气得差点破防! 她本以为这贱人是因要出嫁而感到害怕发颤,想不到竟是早知有此事才垂首憋笑,想必方才定将她当傻子戏耍吧? 沈稚枝无辜摊手,眨着眼,“哎呀,想必是老天爷都知道某些人坏事做尽,不忍看我这可怜之人饱受其折磨,故而让这汉宫国太子出了一点点意外吧?” 这若有所指的言语实在令人气愤。 沈琴绶绞着衣角,几乎要将那衣角扯破,精致面庞更是气恼到扭曲。 这沈稚枝究竟是走了什么好运,遇到何事竟都能如此简单的化险为夷,本以为今日这迎亲之事是板上钉钉了,却没想到还是让她躲了去。 “唉,这婚约既然改成日后了,那今日便无我的事了。” 沈稚枝站起身,如只傲娇的花孔雀般,得意的在他们面前转了个圈,刷足了存在感。 “多谢二姐姐为我绾发梳头,还挺舒服的。” 言罢,转身大摇大摆朝院落外走去。 沈琴绶和沈宏盛两人伫立在原地,气得脸都绿了,却是无可奈何。 “爹爹,为何太子殿下将这婚期延后了?” 想到沈稚枝方才那得意忘形的嘴角,沈琴绶眼中的怒意更是鼎盛,积攒的怒气一触即发。 沈宏盛无奈摇头,“皇室之中未传出的事,又岂是我们能够打听的到的?只知昨日二殿下将弓箭手尽数召入皇宫,定是二殿下与其发生了何争执。” 沈琴绶眸中的冷意陡然迸溅而出,气得贝齿直磨, “又是二殿下,这沈稚枝究竟给二殿下灌下了什么迷魂药?分明我才是沈家嫡女,她区区庶女,如何上得了台面?” “有爹在呢,定不会让她凌驾于你之上。”沈宏盛见最宠的女儿面色不悦,忙拍拍她的手轻声安抚道:“况且,这汉宫国太子并非退婚,不过是将婚期定到改日罢了,我们暂且等等。” 听着沈宏盛此言,沈琴绶即便心中再不安,也只能颔首接受。 街上。 沈稚枝手握莲花状玉佩,伫立于镇上的当铺门前,嘴角勾起浅笑。 丫蛋惊愕瞪眼:【宿主,你不会要把这莲花玉当了吧?】 沈稚枝凝着手中精工雕琢,尽显灵气的玉佩,【这玉佩是上个快穿任务者留下的,我又不去认亲,原主也已经嘎了,换点银子最实在了。】 沈稚枝眼眸弯弯,仿佛看到了一堆银子在冲她招手。 丫蛋简直无语,眨着眼乐呵呵道:【宿主,你真不好奇你亲爹是谁吗?不想找看看吗?】 【我看你比我更好奇吧?】沈稚枝翻了个白眼,不顾丫蛋在神识里尴尬,径直入了当铺。 心事被戳穿的丫蛋顿时有些尴尬的挠着机械脑袋,【一个冷知识,高级机器人也是有吃瓜欲望的呦。】 沈稚枝嘴角猛地抽搐,再次竖起了中指,【先不说原主这亲爹见到我会不会将我当成那玩弄感情的娘一剑劈死。 就算他对我娘心存爱意,对我极好,那等我完成任务后也莫名逝去,他再次忍受这种生离死别,岂不是太残忍了。】 玩弄感情的娘,冤种至极的爹,还有破碎的她。 太惨了!她真是太惨了啊! 沈稚枝想入非非之际,肩膀遭人一撞,手中的莲花玉瞬息掉下。 她吓得急忙伸手去捞,却还是迟了一步。 本以为玉佩就要摔碎,却见一只手迅速伸来,稳稳接住了那枚下坠的玉佩。 第180章 不是好人。 沈稚枝微怔,下意识抬眼。 那人浅绿长袍着身,鼻梁高挑,长身玉立,泼墨似的发丝低垂如瀑,正凝着他握在手心的莲花玉看了许久。 似感知到了沈稚枝的目光,殷棋年悠悠抬眸,微拢浅绿袖袍,深邃黑眸中尽是笑意, “此物可是姑娘的?” 分明嘴角带着笑意,却让沈稚枝无端感到不舒服。 这人,就像个笑面虎似的,总感觉很危险。 意识到这股莫名的情绪后,沈稚枝有些自责的晃了晃脑袋。 才跟人家第一次见面,怎么就可以胡乱给别人贴标签? 这样不对!这样不对! 敛下这股莫名而来的不自在感,沈稚枝伸手从他手心中接过玉佩,颔首致意,“多谢大伯。” “......”殷棋年嘴角猛地一抽。 他被小毛孩这一称呼噎的差点没沉下脸。 什么大伯?他也不过是将而立之年,二十有九,看起来哪里像大伯了? 想他行走于街道上,还有小姑娘唤他公子呢。 果然,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曲渊夜气人,他那娘子也气人,现在所生的这个女儿更是令人恼火至极。 殷棋年扯了扯唇角,袖下拳头紧握,可面上笑意不减,“看姑娘这玉佩雕刻精细,其玉更是剔透无比,定非凡品,今日来此,是想将其典当吗?” “是。”沈稚枝点了点头,轻声询问,“大伯可是此当铺的老板?” 殷棋年微眯了眯双眼,轻勾丹唇,“姑娘有所不知,这当铺老板与在下已是老熟识了,他今日未在店内,在下便替他照看一下铺子。姑娘若是想要典押手中之物,可否先让我过目一下呢?” 沈稚枝忙将玉佩递过去。 殷棋年接过玉佩,抚着莲花玉身,打量了半晌,眉头微蹙沉吟道:“此物乃江湖之物,当铺行内皆不敢轻易收下。” “江湖之物?”沈稚枝面上流露出疑惑之色。 殷棋年凝着她那不解的模样,上前两步缓缓道来:“此玉佩,其上有独特的纹路,定是江湖中颇有身份之人,隐含着不凡的来历。 若将其收下,恐有不测之忧,万一惹来纷争,岂不是自毁前程?” 沈稚枝心中一惊,嘴角更是不可遏制的抽了抽。 她那便宜娘亲倒是个厉害的,是真不怕改日若被发现,遭人追杀啊。 攻略错人就算了,那人还是江湖中人,据这大伯所言,好像还是个江湖里颇有威望的。 难怪她这娘亲还特地提醒她不到情非得已莫要认亲,看来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亲爹也不是什么善茬啊。 沈稚枝心绪陡然沉下。 本来还想着将这玉佩当了换些银两,现如今看来,这玉佩还怪危险的,看来只能好好藏着。 省得哪日她那亲爹找上门来,执剑将她封喉,她找谁说理去啊? 她那娘亲倒是潇洒了,做完任务潇潇洒洒卷着钱跑了。 留下她一个人不仅要防着主线剧情里会发生的危险,现在还莫名其妙来了个支线任务—— 珍惜生命,防止被亲爹寻到。 “谢谢您,我明白了。” 她垂眸,欲要将玉佩收回之际,殷棋年却是勾唇笑道,“不过,若姑娘诚心要出此物,可将此物给在下,在下愿出一万两。” 曲渊夜那老匹夫,都与他说那么清楚了,竟还不肯将那解药是何告知。 只要将这小妮的莲花玉佩拿到手,到其跟前摆弄,他就不信那家伙还能无动于衷。 “……” 沈稚枝狐疑抬眼,凝着殷棋年那似笑非笑的精明眸子,只觉一阵恶寒。 这人对于这玉佩似乎很了解,还知此玉佩为江湖之物无当铺敢收,却还是愿意出如此高的价钱,显然有点问题。 她眼珠子咕噜一转,眼梢弯弯,将那玉佩收回,“大伯,此物既然当出会有风险,那小女子便不当了,免得让大伯您受无妄之灾。” 殷棋年面庞笑意顿时一僵,双眼定定凝着她手中的玉佩,眸中的亮意简直媲美星辰。 “哈哈,瞧你这小姑娘,还挺善良的,但是在下看这莲花玉佩着实欢喜,既然敢要,便是不畏惧此事。” 沈稚枝见其对那玉佩如此执着,更是加深了心中的猜忌。 这玉佩是林姨娘留下之物,既然能认亲,就证明是她那爹的所有物,看来这人定知道这玉佩的来路,指不定还认识她那尚未谋面的亲爹。 不过是个玉佩,竟能让这人张口便是一万两,可见这玉佩对他而言的重要性。 她虽不认识她那亲便宜爹,也不想认这亲,可也不想因这玉佩而给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思及此处,沈稚枝握紧玉佩,将它放入怀中。 遂,迎上殷棋年诧异不已的视线,勾唇笑道:“大伯,方才小女子想了许多,此玉佩还是不当了,谢过大伯了。” 言罢,转身欲要出当铺。 身后还没反应过来的殷棋年身形一怔,凝着那道即将戾跨出当铺门槛的少女,绿袍倏动,携着阵阵药香,快步行至她跟前。 他语气有些愕然,满是不解,“一万两白银换那莲花玉佩,你可真不想要?若你嫌少,两万两如何?” 殷棋年有些肉疼。 但转念想想,届时只要将这莲花玉佩拿到曲渊夜跟前,莫说是两万两白银了,即便是一万两黄金,他怕都会心甘情愿奉上。 沈稚枝面上依旧是一派风轻云淡,心中却如鼓般震响。 两万两白银?!她那便宜爹在江湖的地位到底是什么高度,竟然一个破玉佩能够让人花重金拿下? 是她草率了,就不该这么莽撞的就将这玉佩拿出来当掉,在古代,玉佩这东西就像身份证似的,能够让人知晓身份。 沈稚枝一时间有些心慌,只得向后退了几步,一双杏眼虎视眈眈凝着殷棋年,生怕这人待会会伸手抢夺。 慌乱之际,刚想将血辽唤出,眸光随意一扫。 当铺外,一袭白袍少年牵着白马,踏风而过,惊起星光碎点,那般耀眼,仅一眼便能叫人挪不开视线。 第181章 骑马。 沈稚枝眼眸陡然亮起,拎着裙摆,朝外小碎步跑去,边跑还边不忘喊着,“张大人!张大人!” 张嘉礼身形因这声叫唤顿住,疑惑侧过身,狭长眼眸晃着来人娉婷倩影,竟让他眼瞳有一瞬骤然缩紧。 见到来人是谁后,他眼中漾起点点笑意,静立在原地等她飞奔而来。 待沈稚枝站定,喘息稍定,张嘉礼才执着缰绳缓缓走来。 他歪头,温润笑声低响,“沈姑娘何故跑得如此快?若是摔了,在下可又要折返,先将沈姑娘送回丞相府了。” 到了张嘉礼身侧后,沈稚枝这才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靠近他几步,将身子往后探去,贼眉鼠眼的看着当铺内的动静。 然,当铺内那一袭浅绿衣袍早就失去了踪影,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想必是见她跑出去寻人,不敢再追了。 “呼,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见危机解除,沈稚枝长舒了口气,也不顾张嘉礼疑惑的目光,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 “沈姑娘遇到了何事如此慌张?” 张嘉礼见她这模样,不禁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却并未见到有其他人。 沈稚枝惊魂未定的摇了摇头,“方才遇到了个奇怪的人,好在看到张大人往这儿来了,故而追出来,这才将那歹人吓跑,不然稚枝都不知如何脱身了。” “原是如此。”张嘉礼轻笑出声,微俯下身,眨眼,“那么,可否需要在下送沈姑娘回去?避免沈姑娘再遇歹人?” 沈稚枝仰首,凝着张嘉礼,那日光下澈,斑驳光影将其身上笼罩,如坠人间的谪仙,如梦如幻。 沈稚枝心中的迷妹心再次熊熊燃起,欲要将‘好’字脱口而出。 转念一想,想到这几日总是让他送自己回府,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她只得瘪着小嘴,含泪拒绝,“不,不用了,张大人今日来市集定也有要事在身,稚枝就不打扰了。” 张嘉礼低笑,声音沉稳,不疾不徐道:“要事不至于,不过是许久未曾到郊外去,今日突发奇想,想去野外策马。” 说着,还将手上的缰绳晃了晃。 “骑马?”沈稚枝眸光锃亮。 长这么大以来,她还从来没去骑过马呢,顶多就是之前在前世时去旅游,花了一百大洋,坐在马上拍了几张照片。 电视剧里那些策马奔腾的身影,简直帅到她心坎里去了,她总在想,若是哪天穿越了,一定要学会骑马。 还未等她开口,耳畔陡然一热,温润如潺潺泉水声自上方响起: “沈姑娘若有兴趣,一同前往,如何?” 她抬起头,便见张嘉礼黑眸深邃,如黑玉似,在阳光下泛着浅浅光影,令人心悸。 沈稚枝神游了好一会,才颔首笑道: “好啊!” ...... 青山连绵,云雾缭绕,宛如一幅水墨画卷,草原如织锦般展开,青翠的草叶随风轻扬,宛若少女的轻纱,摇曳生姿。 沈稚枝凝着这如仙境般的郊外,狂吸了口空气,“是没有污染的味道,大自然的味道。” 张嘉礼抚着马鬃,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沈姑娘可曾学过马术?” “未曾学过。”沈稚枝诚实摇头,杏眼羡慕打量着他身后那匹跟主人一般威风凛凛,气质凛然的白马。 “张大人的这匹马可有名字?” “白棋,这是它的名字。”张嘉礼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而来,笑意浅然,“白棋向来温顺至极,沈姑娘既然未学过马术,不如在下牵着它,带沈姑娘走一圈,如何?” 沈稚枝抬眼,只觉得他眼中似绽放着无尽的星辰,闪烁着旖旎的风光,晃得她脸颊发热。 愣了好一会,她才轻笑点头, “好。” 张嘉礼唇角漾着笑意,轻轻地抚摸着白棋的鬃毛,继而转眼凝向沈稚枝道:“沈姑娘,先上马一试?” 沈稚枝颔首,径直走到马的左侧。 张嘉礼用手握住缰绳,将马头轻轻地拉向自己,轻声指导:“将左脚踩在马镫上,脚下用些劲,就可以上马了。” 沈稚枝照着张嘉礼所言,小心翼翼地踩在马镫上,然后用尽浑身力气一蹬,可惜,力量不够,以失败告终。 她不服气的瘪了瘪嘴,再次将脚踏上马镫,却因原身年幼,体型娇小原因,愣是没能踏上去。 张嘉礼低笑,眼眸眯起,似有笑意在眼角蔓延开来。 这声轻笑令她不得不侧身看去,便见张嘉礼深邃的眼眸中透着点点笑意,让沈稚枝窘迫的直挠头。 她垂眼,挠头,“上马背都如此困难,看来稚枝此生与骑马无缘了。” 张嘉礼静静的凝着她,眉宇间光华流转,似拢下了完全月辉,温柔的不像话。 随后,上前两步,目光在她身上轻扫,嘴角噙着分明笑意,“倒是还有个更加简单明了的办法。” “诶?”沈稚枝愣愣眨眼。 张嘉礼眉眼微抬,随后,伸出手轻轻地揽住她的腰,一阵天旋地转,来不及惊呼,她便稳稳上了马背。 张嘉礼拉稳缰绳,回头,迎上沈稚枝惊愕未定的眸光,弯唇一笑, “沈姑娘,坐稳了。” 沈稚枝有些手足无措,只得胡乱抓住缰绳,深呼了几口气。 见她那般慌乱,张嘉礼不由朝她右侧靠近,仰首轻声安抚,“莫慌,沈姑娘尽管坐稳,在下定不会让沈姑娘摔了去。” 张嘉礼微微抬眸,细碎的黑发半掩眉毛,显得那双黑眸愈加温柔。 被这温柔至极的声音如此安抚,沈稚枝总算安下心来。 …… 万里连绵的绿草如毯,野花点缀,恰似繁星洒落,闪烁着生机。 在这无垠的天地间,张嘉礼身着白袍,牵着白马,潇洒恣意却又温润如玉。 不时还回过头,深邃的眼眸中透出温柔!似想顾及马上之人的安危。 他本就生的极好看,如今俊朗的面庞,在阳光下显得更为俊美。 沈稚枝稳稳落座于马上,从方才的拘谨到后来愈加兴奋,笑声如铃,宛如清泉流淌,悦耳动人。 第182章 受惊。 照着张嘉礼所教,沈稚枝稍把控了些技巧,驾驭着白棋在草原上跑了几圈,驭马之术愈加熟练。 她骑着一匹骏马,披帛轻扬,恍若一位出尘仙子,洋洋洒洒。 而张嘉礼就在不远处,狭长眼眸如秋水潺潺,静静凝着她,温柔如沐浴春风。 随着身后树叶轻落而至,张嘉礼压下的眉眼闪过寒意,遂,袖袍一甩,暗器直掠而去。 “啧,表弟,你好凶啊。” 暗器划破树尖之际,方颜侧身躲过,两腿悬挂于树梢,手臂轻环在胸前,倒挂树上。 他凝着张嘉礼,嘴角笑意浅浅,“不愧是你,略施小计,就能够将这小姑娘哄的服服帖帖的。” 张嘉礼迅疾瞥了眼前方衣袂舞动的少女,见其还置身骑马的快意,并未察觉此处的动静后,稍稍敛下眼底寒意。 “你来干什么?”张嘉礼睨他一眼,语气淡淡。 “这几日听师傅所言,你与那沈家庶女走的极近,故而过来看看。” 方颜说到此处,含笑,凝望着远处的少女,“师傅不知你的心思,我与你从小到大还能不知吗?你自幼行事缜密,接近沈家庶女,应当是因那二殿下吧?” “……”张嘉礼不语。 “只是,以身入局,凶险极大。”方颜语气一顿,眸光愈发寒冷,暗藏冷厉,“你可莫真陷进去了,你要知晓,你与她绝无任何可能。” 张嘉礼伫立于原地,并未回话,额发遮掩,挡住眸中翻涌的情绪。 良久后,他才抬眼,勾唇笑道:“风险大又如何?以身入局者,举棋胜天半子。我既敢做,便有全身而退的能力。” 方颜认真打量着他,见其仍是那将世间之事尽数拢入掌心亵玩的自信,仿若对于他的告诫毫无波澜,只余不屑。 呵,真不愧是他。 方颜眼眸渐深,凉凉勾唇,“也是,张嘉礼可不是那张大人,清风明月,善人善心。” “……”张嘉礼睨他一眼,并未回话。 “今日这风和日丽的,可是增进感情的好时机,不如让表哥帮你一把?”方颜看了眼前方仍未察觉丝毫危机的少女,脸上噙着抹放荡不羁的笑意。 张嘉礼眼眸一缩,欲要开口之际,却早已来不及了。 方颜袖袍一甩,锐利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白棋股间射去。 张嘉礼来不及出手,前方响起一阵急促的马鸣,白棋被这刺痛之感惊动,骤然受惊。 它嘶鸣一声,仰天狂奔,似要挣脱这令人恐惧的束缚。 “沈姑娘!小心!” 张嘉礼愕然,足尖轻点追去,也不顾不上身后的方颜了。 嗖! 血辽从暗处蹿出,准备上前救人时,却被方颜拽住了手腕,“有阿礼在,无需你,回去。” 血辽眸光微闪,只得颔首,默默退了回去。 方颜深邃双眸映着那袭白袍疾驰而去的身影,翻身而下,懒散地斜靠在乔木下,淡淡勾唇, “助力你一把,可别让表哥失望啊。” 稳重的白棋蓦然加速,疯了似的乱蹿,这可将在马背上原本还悠然自得的沈稚枝吓得不轻。 她只能紧紧拉住缰绳,嘴里胡乱喊着''吁吁吁''试图让白棋停下。 可白棋充耳不闻,放肆朝前奔跑,边跑边嘶鸣,似受到了什么刺激。 蓦然,她灵光乍现,闭眼狂唤,“血辽!救命啊!你再不出来我真的要嘎了!” 然,血辽也不知去了何处,并未理会她。 天杀的!这家伙又去哪里了!怎么关键时刻就不在! 回去之后,她一定要罚他一个月不许吃包子! 【啊啊啊!狗蛋!快帮我查一下怎么让受惊的马停下来啊!】沈稚枝简直崩溃,只得将希望寄托在丫蛋身上。 方才白棋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受惊了?就原主这风一吹就倒的林黛玉身板,若真跌下马背,不得摔断手脚啊? 丫蛋看着虚空屏上近乎分形的环境,同样紧张的不行,【宿主,拉紧缰绳,不要放啊,不然会摔下去的。】 沈稚枝被丫蛋这没用的废话气得径直怒吼出声:“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我还能放了缰绳不成?!” 眼看着这颠簸之感愈来愈激烈,沈稚枝紧闭双眼,双手也被震得麻木,就快拉不稳缰绳。 她绝望叹气,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摔就摔吧,在这大草原,应该也摔不死。 不远处,张嘉礼紧随其后,见马背上的少女已然体力不支,心中一紧,他心知此时若不制止,后果不堪设想。 俊逸的身影随即化作一阵轻烟,轻功施展,瞬息间已至她身后,稳稳夺过她手中的缰绳。 “张,张大人?” 感受到身后一阵温热贴上她的背脊,沈稚枝心中悬起的石头总算落下,忙侧眼看去。 张嘉礼拉紧缰绳,长臂从她腋下穿过,将她身子旋了个方向后,将其脑袋摁入怀中。 语气噙着令人放心的稳重,“沈姑娘莫怕,抱紧在下。” 张嘉礼身上那股清冽的雨后香萦绕于鼻尖,令她安心不已,如溺水之人拽住了希望,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腰间。 闭眼喊道:“有张大人在,我不怕。” 马儿奔行如飞,颠簸之间,感受着腰间那独属于少女的臂腕柔软攀上他的腰肢。 张嘉礼的手竟未能稳住,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二人应声而落。 “啊!” 沈稚枝惊呼出声,张嘉礼忙紧揽住她入怀,随风飘舞的衣袂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随后重重地落在草地上。 然,沈稚枝却未感受到痛,只觉得周身皆陷入柔软怀中,腰间和头部皆有宽厚掌心牢牢桎梏住她。 心头明了这是谁的怀抱后,沈稚枝头脑乍然响起,风暴乱蹿。 两人环抱而摔,成了一团,不知滚了多久,才堪堪停下。 待二人稍稍恢复神智,张嘉礼紧忙翻身,却见她面若桃花,神色未变,只是略显惊慌。 他心中一顿,也顾不上前方因疼痛受惊嘶鸣的白棋,忙上前扶她,语气温和:“沈姑娘,你可还好?” 沈稚枝从方才的混沌中回过神来,怔忪望着张嘉礼,摇头,“谢谢张大人,稚枝没事。” 第183章 褚图黑化值 张嘉礼细细打量着她,见她除了衣裙上沾上泥土以外,并未有受伤迹象,总算微松一口气。 他微蹙眉头,略带歉意道:“白棋向来温顺,今日也不知为何无故受惊,害沈姑娘险些受伤。是嘉礼之错,不应放你一人驭马。” 言罢,伸手将她衣裙上的尘土拂去。 “不不不,许是我驭马之术不及张大人精湛,让白棋感到不适了。”沈稚枝也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把滚烫的脸颊,颔首嗫嚅道。 林间鸟鸣,两人相视而笑。 张嘉礼转眼,凝着她的脸,不知看到了什么,狭长的眼荡开阵阵笑意。 被这目光盯的有些无措,她耳尖滚烫,“怎,怎么了?” 张嘉礼上半身微倾,突然凑上前盯着她,如瓷的手指轻抚过她的脸颊,拢了拢方才她沾在面颊上的草屑。 随后,捻着干草屑笑道:“沈姑娘脸脏了。” “张,张,张大人……” 感受着那如寒玉般冰凉的指腹划过脸颊,她尴尬的面容瞬间染上绯红,胸腔处的心脏近乎要跳出来, 忙侧头转移话题,“张大人方才一直护着我,不知可有受伤……” 话音未落,便见他左右臂膀的白袍,刺眼浓稠的血液流至月牙白袍之上,令人惊心肉跳。 “张大人?你受伤了!” 沈稚枝惊呼了声,忙伸手将他的袖袍掀起。 袖袍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呈现在眼前,鲜血汩汩而下,显然是方才滚落时,被尖锐的石头所划伤。 张嘉礼随意扫了眼臂腕上的伤口,笑道:“无碍,小伤罢了,回去包扎几日便能痊愈。” 沈稚枝有些自责的垂眸,默了半晌,欲伸手将自己的衣摆撕扯下来给其包扎。 然撕扯了半天,她脸颊都要扭曲了,那衣袍还是纹丝不动。 “噗。” 似知道她想做什么,张嘉礼睫毛微微一颤,唇角微勾,漾起抹宠溺笑意,笑出了声。 沈稚枝听着上方的轻笑,窘迫万分,整个人如煮熟的虾,满脸通红。 不是,古装剧里,那些衣服就像用纸做的似的,随随便便都能撕开,怎么到她这里就不行了? 果然,她的脑子就是看这些看坏的。 嘶啦──! 一阵衣袍撕破声响起,眼前,如寒玉洁白的手捻着月白布条伸来。 “啊?”沈稚枝懵懵抬眼。 却见张嘉礼唇角弯了弯,眉眼间多出了几分缱绻温柔, “那日在院落中,在下替沈姑娘包扎伤口,今日,便劳烦沈姑娘先替在下包扎下了。” 嗓音撩人入骨,又隐匿着笑意。 沈稚枝实在难敌他的目光,忙不迭接过他手中的白布,浅浅笑道:“此处未有净水,现下只可暂时止血,张大人回去后可再细心处理。” 将白布系在他的伤口上,沈稚枝像系鞋带似的,还习惯性的打了个蝴蝶结。 张嘉礼凝着那怪气的形状,嘴角不可遏制的弯了弯,轻笑出声,“沈姑娘这包扎伤口的方式,倒是独特。” 听出他的调侃,沈稚枝不理会,仍旧颇为得意的仰首,小模样傲娇的不行。 “沈家三小姐独创,看在张大人今日教我驭马之术的份上,若是想学,稚枝定倾囊相授。” 张嘉礼愣了片刻,看着她洋洋得意的模样,唇角微勾, “沈姑娘这般大方,让在下都不知如何表示谢意了。” 说罢,他款款起身,迎风而站。 遂,低下眼,青葱似的指尖微弯,似在邀请她覆上。 沈稚枝抿唇,搭着他的手撑起身子,眼稍弯弯,笑得张扬,“张大人无需言谢,稚枝心甘情愿。” 张嘉礼用劲将其拉起,“太阳快要落山了,沈姑娘,在下送你回去。” “好!” 两人伫立于夕阳之下,抿唇相视一笑。 春风十里在此刻,似皆愿意醉在这一瞬的柔情之中。 …… 回到院落,沈稚枝如释重负的往嘴里灌了口水,猛拍桌案,气得狂吼: “血辽,你给我出来!” 嗖一声,携着一阵肉包香气,血辽惨兮兮低着脑袋像只犯错的小狗般,站在旁边,不敢吭声。 沈稚枝看着他那毛茸茸的脑袋垂的就要掉到地上,一时间又气又好笑,“马匹受惊的时候,你哪里去了?” 血辽默了半晌,抬头偷偷睨了眼,又再次颔首,“属下以为,主人在策马狂奔,故而未及时出手救下。” 沈稚枝:??? “我在马背上颠的都快分形了,喊的喉咙都快破了,你搁那里说我策马狂奔?我奔你的头啊奔!” 好不容易敛下的怒气被血辽这么一掀,彻底重卷而来。 血辽无辜,语气委屈,“属下以为,主人边策马,边高歌吟唱,未曾想到主人是因害怕求救。” 沈稚枝微笑,伸手,恶狠狠朝他头上来了个暴栗。 砰! 一声脆响,血辽捂住头上的包,可怜兮兮蹲在角落。 他安安静静蹲在地上,抬眸间,眼中噙着氤氲之气,语气恹恹, “主人,属下错了,下次不敢了。” “现在认错?晚了!明天不许吃包子!” 沈稚枝气势汹汹瞪着他,不顾他蹲在地上石化的表情,强行将他扯了出去。 将血辽拉出去后,沈稚枝懒懒的倒回床榻。 这几天发生太多事,她几乎精疲力尽,想到那宫穆泽求娶一事只是延后,而并非取消,她总有其他不祥预感。 甩开脑海中烦乱的思绪,她将怀中的莲花玉拿起细看着,“丫蛋,你查查看,这莲花玉在文中有没有记载?” 今日那人,对这莲花玉虎视眈眈,想必此物定是对他有用处,难不成是想用这个对付她那便宜爹? 丫蛋看着虚空屏上的玉佩,沉思半晌,才摇头,“没有,主线外的事,是不会有任何记载的。” 沈稚枝听着丫蛋所言,陷入沉默,良久,只得无奈收回玉佩。 【警报!警报!反派褚图黑化值飙升!请宿主尽快阻止!】 才将玉佩收回,神识中的警报声便如同催命似的不断响彻她的脑海,疼得她耳膜几乎要破碎。 沈稚枝揉搓着耳朵,龇牙咧嘴道:【这到底又发生什么事了?!】 第184章 惩处 丫蛋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独属褚图虚空屏上那不断闪烁的黑化进度条。 上面显示的数字正以惊人的速度飙升着,颜色逐渐变成了刺目的红色。 丫蛋机械眼出现落泪颜文字,它含泪开口:【宿主,我也不清楚啊,褚图的黑化值突然有要飙升的趋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沈稚枝烦躁的险些破口大骂。 【那宫穆泽的事情还没解决,这褚图就不能先安分点吗?非要涨黑化值玩两下?真是服了。】 沈稚枝骂骂咧咧,斟杯茶一饮而尽。 【宿主,上涨趋势愈加强烈了,不管怎么样,先去图王府看看吧。】丫蛋连忙催促,语气急切的不行。 沈稚枝认命扶额,仰天长啸,【我真是欠你们的。】 …… 墨云翻涌,天色暗沉,疾风骤起,吹得枝叶乱颤沙沙作响。 雨点纷纷扬扬地洒落,如珠玉般跳跃在大地上,蹄声阵阵,马蹄践踏在水中,溅起朵朵水花。 随着蹄声落下,张嘉礼捂着手臂上仍旧流血不止的伤口,翻身下了马,踉踉跄跄推开院落门扉。 血之本匿于树梢,见其面色发白,立即飞身而出,惊慌到他跟前,“少主!你受伤了!殷神医在屋内,属下让……” “跪下!” 血之话音未落,殷神医冷厉的声音便从房内传来,直穿云霄,令人惊慌失措。 突如其来的怒喝惊得血之愣在原地,欲要出声说着什么,张嘉礼已上前将他拉住,抿唇摇头。 而后,掀起白袍,稳稳跪于地上,身姿端正。 血之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依殷神医这样,想必少主又该受惩处了。 他满脸急切,看着张嘉礼血流不止的手臂,惊慌失色,“殷神医,少主受伤了,若不及时止血,恐有性命之忧啊。” 门内却并未再有回音,其惩戒之意昭然若揭。 雷声滚滚,如万鼓齐鸣,又似山崩地裂,令人心惊胆战。 张嘉礼抿唇,跪在雨中,青丝与衣衫尽湿,雨水浸透白袍,混着血液汩汩而下,形成血水。 泼墨青丝一绺一绺地贴在皮肤上,如玉面容几乎没了血色,可他仍旧那般,身姿板正。 雨水,冰寒透骨,落入颈中,激起冷颤。 他却始终一动不动,就如幼年那般,即便因噬魂蛊发作,疼的泪水直流,也仍咬牙,跪在地上,受其惩戒,不卑不亢。 雨势渐猛,如帘幕般垂落,天地间一片朦胧。 血之伫立旁侧,见自家少主摇摇欲坠,臂腕上的伤还未止住血,急的不行。 因体内噬魂蛊的原因,少主所受的伤,都要用殷神医特制的止血散才能压住,普通的包扎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殷神医,让属下代罚吧,再不止血,少主会受不住的。”血之仓促跪下,高声而道。 张嘉礼身形晃悠,衣袍尽湿,语气孱弱,“血之,不必,今日之事,错在于我。” “可……” 血之咬唇,欲再说些什么,却被张嘉礼一个眼神制止回去。 吱呀! 门扉被推开,殷棋年神色狠厉,薄唇紧抿,透过雨帘看向张嘉礼的眼神,冷酷到了极点。 血之见状,惊喜备至,出声唤道:“殷神医!” “今日在市肆中,你可是故意行至她眼前?”殷棋年并不理会,反而冷言询问。 本能将那小妮子的莲花玉佩夺来,岂料他这好徒儿竟故意临至,将她引了出去,实在恼人。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幼年之时所教其的小伎俩,如今竟用在了他自己身上,他这徒儿,翅膀倒是硬了不少。 张嘉礼抿唇,颔首,“嘉礼并非有意,无意为之,师傅莫气。” “无意为之?”殷棋年冷笑连连,威压展开,显然气到极致,“你今日之所为,莫非是担心为师会对她不利?” 张嘉礼垂眼,凝向臂上的伤,须臾开口,“师傅曾言,要嘉礼护她周全,在寻得噬魂蛊解药之前,不可让她受到丝毫伤害,嘉礼自是相信师傅不会对她出手。” “放肆!” 殷棋年见他巧言善辩,怒而甩袖,其深厚内力随之宣泄而出,将桌案上的杯盏尽数掀翻,“那你今日此举,究竟所为何事?” 张嘉礼被这威压所扰,身形险些不稳。 片刻之后,他才默默低头,轻声道:“师傅那日既已去拜访曲前辈,却未能知晓解药之事,便说明曲前辈不愿告知,也证明玄月殿解药之事事关重大,比起他的私事更为重要。” “若师傅强行夺走莲花玉,告知曲前辈,怕是会引得曲前辈不满,认为师傅是在威胁他,故而不再相见。” “若无曲前辈的血,嘉礼身上的毒素复发之时,便再无缓解之法。” 殷棋年闻言,怒意稍稍收敛。 他求解药心切,倒是未曾想到那冥顽不灵的老家伙所认定之事,便不会轻易改变。 今日若真将那小姑娘的玉佩夺下,前去求他赐药,即便他是无意为之,只怕也会被其视为威胁之意。 可即便如此,他今日之所为,终究还是因那沈稚枝。 殷棋年半阖眼眸,语气沉沉,“你不觉得,你对那沈稚枝,关照颇深吗?你口口声声说只因好奇接近,为何却屡次三番待她那般?” “殷神医!”血之急切上前,语气焦灼万分,“少主接近她,只因那二殿下与她关系颇深,若她能为少主所用,日后恢复身份,夺位之事岂不易如反掌?” 殷棋年听着血之所言,眸光愈发阴戾。 直至最后,怒气冲天,恶狠狠将手边的茶盏狠狠往其身上砸去, “胡闹!真是胡闹!” 他怒而咆哮。 震耳欲聋的雷鸣响彻云霄,仿佛要将天地撕裂。 啪──! 这一力道用劲十足,那杯盏竟生生在张嘉礼额角碎开。 额角皮肉被碎片划开,刺目的鲜红至额角缓缓落下,瓢泼大雨冲刷着伤痕,却冲不净血水。 血之茫然地凝着这一幕,惊恐慌乱的看着跪至雨中的张嘉礼,后知后觉知晓此言怕是给少主招来了麻烦。 第185章 唯有一条道路 他仓惶跪地,额头猛磕地面,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口中求饶道: “殷神医,是血之的错,惩处血之一人便可,求您放过我家少主吧。” 张嘉礼背脊微弯,额角与臂腕上的鲜血淋漓,可他恍若失了痛觉般毫不在意,眼底一片死寂。 殷棋年愤怒得直发颤,眸中怒意横生,出声厉喝道:“你可记得最开始,为师告知你之事?” “师傅一言一句,嘉礼不敢忘。”张嘉礼垂眼,身子微俯下。 “说!为师曾告诫你什么?!” 殷棋年语气冷厉,不容一丝质疑。 张嘉礼抿唇,眼睫已被雨水打湿,看不清前方,只得一字一句道:“师傅曾言,逢林而入,不可强追,以身入局,反害己身。” 殷棋年冷哼,“既知如此,为何还以自身做局?你可知若深陷其中,便再难以抽身而退?届时便会如那笼中鸟,网中鱼,身不由己。” 耀眼的闪电划破长空,将黑暗瞬间照亮,亦照亮张嘉礼那略显空洞的双目。 张嘉礼抬起那晦暗的眼眸,与殷棋年隔空相视,“嘉礼自幼经受无数诱惑都未曾失了分寸,如今以身入局,也不会失了本心。” “凡事难知,是非难测。”殷棋年神色冷峻,猛甩衣袖,眸中掠过冷意,“你如此不当回事,终会害了自己。” 张嘉礼垂下眼睑,不再言语。 “封迟国一夜之间尽毁,你母亲被迫劫持入这大储皇宫,身陷囹圄。可她却还是忍辱负重生下了你,为的就是让这封迟国哪日重见天日。 你所肩负的重任关系到整个不败阁,乃至整个封迟国逝去的亡灵。可你却还是如此莽撞行事,对得起你的母亲吗?对得起为封迟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勇士吗?” 张嘉礼怔了片刻,牙关轻咬,一层薄红如潮水上涨,盘旋至眼眶中。 他整个人静谧下来,无措又迷茫的跪在雨中,单薄的身形似都虚弱了许多。 须臾,张嘉礼默默抬眼,第一次带着迷茫,“徒儿自幼,皆有一惑,想请教师傅,可否请师傅为徒儿解疑?” 见其目光灼灼,殷棋年不明觉厉,转眼看去,示意他开口。 张嘉礼喉结微滚,视线之内,只余雨雾, “母亲将嘉礼生于这世间,仅是为了复仇,便再无其他了吗?” 轰隆! 话音落下,雷声滚滚。 伴随着强烈的震动,仿佛大地都在颤抖。 殷棋年身形微顿,眸中翻涌的情绪早已将方才的怒火尽数吞噬殆尽。 他深深凝望着雨中那已然被血水混杂到惨不忍睹的少年身上,喉结滚动。 随后,清冷如傲的语气淡然而出: “若非复仇,怀你之际,你母亲便该不堪其辱,白绫三尺,悬于梁上。” 张嘉礼神色空了一瞬,胸腔处,仿佛有什么在碎裂,无声无息,却又痛彻心扉。 他想反驳,可思来想去,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从未见过母亲,唯一接触母亲留下的,唯有那封信笺,那封仅是念出,便能感知到深厚怨气的信。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雷声也依旧在他耳边回荡。 张嘉礼抿唇,这场雨,他并不知何时才会停歇,这雷声,也不知何时才会消失。 但在阳光出来之前,无论风雨多大,雷声多响,他都必须在这雨夜之中忍受孤独,直至晴天来临。 张嘉礼沉默了很久,再开口之时,已是平静。 张嘉礼稍稍颓废的背脊重新直起,右手放置前胸,朝下叩头,行着独属于封迟国的最高礼仪: “徒儿方才所问实属愚昧无知,定不会再犯惹师傅气恼。师傅今日所言,嘉礼定当铭记于心。” 殷棋年眸光轻闪,望向那俯首跪地之人,到底有些心软,叹气道:“罢了,事情既已发生,那便按你所想去做,但切记,不可自掘陷阱,陷入其中。” 张嘉礼起身,轻轻颔首。 看着他那还在流血不止的伤势和那发白的面容,殷棋年至怀中掏出瓷瓶扔给血之,“替他好好包扎伤口,将血止住了。” 言罢,绿袍倏动,不见踪影。 血之急忙上前扶起因失血过多,早就摇摇欲坠的张嘉礼,语气急切,“少主,属下扶您进去处理伤势。” 张嘉礼眼底的悲哀浮漫而出,开口的嗓音,透着无尽悲凉。 “我自幼熟读各种书籍,曾有一圣贤说过,世人所落之处,自有千条道,并非仅有一条道路可走。” 他睁开染上薄红的眼,自嘲一笑,“原来,这世人也有例外,而其例外,便是我。” 血之并不知自家少主在说什么,他只是忧心忡忡将其拉住往屋内走去,要替他处理伤口。 张嘉礼抿唇,闭了闭眼,再无言语。 …… 而这头,沈稚枝撑着油纸伞匆匆忙忙往图王府赶,一路上怨气颇深,路上经过的狗都要被骂两句。 【不是,这什么鬼天气,今天不是还风和日丽的,怎么就下雨了?】 沈稚枝左手提着裙摆,右手执伞,却还是避免不了湿了大半。 丫蛋也要疯了,在神识中不断敲击着虚空屏上的键盘试图让通报声降下,却还是无济于事。 那通报声如催命鬼似的,不断响彻,颇为恼人。 沈稚枝加快脚步,狂奔至王府,还未想好该用什么办法进府邸,远远便见两道身影伫立于府前。 她忙侧身躲在一旁,仔细打量那两人,那浑身闪着金光,肩上披着貂毛的家伙就不用说了,整个南礼月星城没有第二个人。 至于褚图身边那个人…… 沈稚枝揉揉眼,定睛一看,看清前方之人的身影后,愕然张了张嘴。 【那不是沈琴绶?她怎么在这里?】 丫蛋听着沈稚枝的疑问后,也有些讶异,【女主也在这里?那为什么褚图的黑化值会升啊?】 黑化值之所以会升,定是反派动了阴暗的心思,褚图这小舔狗被沈琴绶训的服服帖帖的,总不可能对她动杀意吧? 好奇心驱使着沈稚枝一步步朝前挪去,最后小心翼翼蹲在玉狮下,露出一只眼,悄摸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第186章 纯金步摇。 “图哥哥不是说了定会将她送去大理吗?如今她为何还在府中?甚至还送了那么多珠宝给她。” 沈琴绶撑着油纸伞,精致的眉眼染了些许怒气。 未能将那贱人送出南礼月星城也就罢了,想起那日她还遭那风首领好一顿羞辱,更是恨的牙痒痒。 褚图神情仓皇无措,只手拽住沈琴绶,语气噙着诱哄,“阿绶,那日出城,因本王疏忽大意,她险遭凌辱。本王有歉于她,故而才将歉礼送至她院落中,并未有他意。” 沈琴绶紧盯着他,双唇轻抿,不赞同的怒意迸溅而出,“图哥哥怕也是对她有所爱慕之情吧?既然如此,日后便不要再见阿绶了,阿绶与你,再不想往来。” 沈琴绶眸光渐冷,比起二殿下来说,这三殿下的确财力富足些,本意不过就是想捞点钱财罢了。他若没那能力替她将沈稚枝除去,她又何苦在他面前惺惺作态? “不是的!阿绶!并非如此!” 褚图眼稍泛红,眼下那颗红痣格外妖冶,他紧拽住沈琴绶的右臂,抿唇,“阿绶,本王自幼见你第一眼,便对你一见钟情,心中属意,再无二心。” 沈稚枝听得连连翻白眼,可不是一见钟情嘛。 这作者也是懒,褚仇赤那,至少年幼初见之时,受到沈琴绶安抚,故而产生好感。 到褚图这里,连感情培养都懒得描写了,一眼就深深爱上了,感情线快的一批。 听着他如此直白的表明爱意,沈琴绶眉眼染上得意之色。 呵,也是,那沈稚枝算什么东西? 三殿下为人不过是没有二殿下心狠,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心软放过她。 只要她再装装可怜,照样能哄得其为她做主。 思及此处,沈琴绶垂眸,敛好情绪,语气委屈,“图哥哥,对不起,阿绶只是太爱你,太爱你了,想到日后你若也会为三妹妹所倾倒,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阿绶先将图哥哥让给她。” 丫蛋在神识当中晃悠着脚丫,看得一愣一愣的,出声啧啧赞叹:【不愧是海王女主啊,这脸变的,变色龙都没她能变。】 【不得不说,ai果然取代不了人类,这么颠的剧情,除了人类能写出来,还有谁?】 沈稚枝乐呵呵的吃着瓜,要不是这关系到她的任务,她都想买桶爆米花坐他们面前观看了。 褚图见她情绪总算稳定下来,暗松了口气,忙解释道:“阿绶,本王心中唯有你,并未有他人,你信本王。” 沈琴绶娇滴滴的上前,将油纸伞递到他上方,替他遮雨,“图哥哥,阿绶何德何能……” “阿绶,自幼本王便发誓,要让你成为本王的王妃,从未有过动摇之意。”褚图轻声安抚,语气温柔。 “图哥哥……”沈琴绶眼含情意绵绵。 两人隔雨相望,含情脉脉。 沈稚枝盯着前方,上看下看都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还是最亮的那一种。 她感觉额角落下大滴冷汗,堪堪抹去后,愤懑吐槽:【狗蛋,你不是说褚图黑化值要上升吗?你看他这样子,幸福的都要晕过去了,上升个屁啊上升。】 【宿主别急嘛,再等等。】丫蛋无辜的摊了摊手,对这一幕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说不定后面还有事情发生呢。】 沈稚枝憋屈咽下这口气,继续抬眸看去。 沈琴绶眼中氤氲水汽,偏着头,低声细语,“图哥哥,前面之事,阿绶便不计较了,只是三妹妹在这南礼月星城,阿绶实在是……” 言罢,故作为难的垂下眼。 “……” 沈稚枝面部表情一僵,嘴角更是狠抽了几下。 俩人煽情就煽情,又特么扯到她身上了? 这貂皮哥前几天才刚来道歉完,不会被沈琴绶两句话又重蹈覆辙吧? 沈稚枝心中咯噔一下,身子往前再次挪了过去,耳朵贴近,想听得更加仔细一些。 褚图凝着沈琴绶期待的双眸,眼中闪过些许诧异,随后似想到了什么,将手伸入袖袍处,左右翻找。 而后,从怀中掏出个纯金打造的雕花镂空盒递给她,语气坚定, “阿绶,这是母妃留给本王的唯一念想,她曾告诫本王,定要将此物送给日后的心仪姑娘。 本王本想在我们二人大婚之夜将此物予你,可既然你质疑本王心意,本王便将此物先给你。 你如今,可能理解本王对你的心意?” 沈稚枝:??? 蹲在玉狮旁的沈稚枝瞪着褚图手上的纯金镂空盒,气得咬牙切齿,双眼升腾起一簇火花。 【天杀的,那可是老娘用命夺回来的步摇,这丫的就这么拱手送出去了?我非得出去给他们两个一人踹一脚。】 她现在严重怀疑这狗系统把她拽过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她活活气死。 丫蛋心头狂惊,恨不得从神识钻出来将沈稚枝蠢蠢欲动的身子拉住,不让她有冲出去的机会。 它吓得急忙安抚,【宿主,忍忍更健康,忍忍更健康啊宿主。】 【忍不了了,真想把这俩颠子嘎了,任务还没来得及做,我都要被气到心肌梗塞了。】沈稚枝咬牙切齿,袖下拳头紧握,捏的咯吱直响。 【宿主别急嘛,褚图也没答应沈琴绶的请求啊,说不定他已经洗心革面了呢,再等等嘛。】 丫蛋说着,继续宽慰道:【来,跟着我学,深呼吸,吐气,深呼吸……】 听着丫蛋的劝告,沈稚枝强压心头愤怒,继续抬眼看戏。 前方两人含情对视好一会后,褚图才将步摇拿出,替她轻轻簪上,“阿绶,母后最珍视的步摇,本王已将它给你,如此,你可能心安些?” 沈琴绶偏过头,眼底的嫌弃之意尽显,恨不得伸手将头上那步摇扯掉。 那屏贵妃不过是个秀女出身,即便进宫前,也只是小户人家的嫡女,上不得台面。 若非皇上遇刺之时,她不顾性命,替其挡了一剑,惹得皇上心生怜爱,才不顾群臣阻拦将其纳为贵妃。 不然以她这卑贱的身份,如何能够坐的上贵妃之位? 如此卑贱之人的发簪戴在她头上,真令她作呕。 第187章 褚图舔狗值骤减。 “图哥哥的心意,阿绶已懂。”心中虽然厌恶,可她仍旧娇羞颔首,微微偏头,我见犹怜的姿态令人心软。 褚图桃花眼微挑,笑意荡漾开来。 他就知道,他的阿绶还是那温柔善解人意的女子,以往所做之事,不过是怕他的情意分到他人身上。 褚图心中雀跃,伸手覆上她握住伞柄的手,语气噙着欢快,“阿绶,若你愿意,过几日本王便求父皇赐婚……” 不及他说完,沈琴绶抬眼,视线落至他满含喜悦的双眸中,“图哥哥,这几日汉宫国太子求娶三妹妹,可却遭二殿下屡次三番阻挠。 三殿下不如助那汉宫国太子一臂之力,将她送出南礼月星城,如何?只要她离开南礼月星城,阿绶便可毫无顾虑和图哥哥在一起。” 沈稚枝:??? 妈的!老娘不忍了! 沈琴绶这禽兽!还有褚图这貂毛哥! 我非得给他们头都打下来当球踢! 沈稚枝气势汹汹的撸起袖子,欲要冲出去之时,却听褚图发了话: “阿绶,那日之事,是我们亏欠于她。若非二皇兄,她所受之事,就并非是她所能承受的。” 沈稚枝欲要迈出的步伐一顿,暗搓搓的将伸出去的腿缩了回去,【不错嘛,这貂毛哥还是有点长进的。】 她眉眼弯弯,毫不吝啬的竖起大拇指,想到沈琴绶待会明明气得不行,却还要强装绿茶善良体贴的模样,她就爽得不行。 褚图锃亮的眸光微沉,蹙起剑眉,语气淡淡继续道:“本王对她并无他意,她自幼丧母,在丞相府又不受沈丞相待见,已是可怜至极。阿绶无需视她为眼中钉非要将其送出南礼月星城。本王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妻。” 褚图蹙眉轻言,却未曾看到他跟前的沈琴绶早换了一副神情,那双本该柔情似水的美眸此刻噙着冷厉之色,冷如寒霜。 “阿绶,她是二皇兄心仪之人,与我们两人无关,阿绶无需如此在意她的……” 褚图话音未落,沈琴绶眸光愈发冷寂,伸手一把推开他。 褚图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惊得猝不及防,朝后踉跄退了一步,雨水须臾便浸透他的衣袂和青丝。 他眼含迷茫,抬眼看着跟前之人那眼含冷霜的目光,轻启朱唇, “阿绶……” 沈琴绶沉着脸,语气森冷,“三殿下若不愿将她送出南礼月星城,那么,阿绶与三殿下便无话可说了。” 褚图身形一颤,瓢泼大雨洋洋洒洒,落至他面庞,将他衬得格外狼狈。 “阿绶,不是这样的,本王只是……” 褚图欲要上前言说,沈琴绶却将头上的纯金步摇扯下,恶狠狠扔到地上,还伸脚将其踩了数下。 眼底的冷漠在此刻如同锋利的匕首,划破了她平日处心积虑的伪装。 她轻扫了眼其,语气冷冽,“阿绶并非能只用区区步摇哄好的,三殿下将此法用在其他女子身上吧。” 言罢,转身离去。 褚图一怔,刹那,眼眶通红。 她言,这是区区步摇? 他有些迷茫,有些无措,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向来温柔善良的阿绶,如今竟变得不似他心中所想的那般。 他低眸凝着那被踩的已然断碎的簪子,巨大的悲痛几乎席卷而来,情绪崩塌的声音并未传出,却在心中发泄了数声。 【卧槽!什么情况!我直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震惊脸!】沈稚枝瞪大眼睛,感觉自己的三观都震碎了。 这剧情发展的不太对啊?沈琴绶就这么水灵灵的自曝了?按道理她应该还要潜伏一阵的啊。 丫蛋又惊又喜,在神识里转了个圈,【宿主,肯定是沈琴绶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褚图对她的态度转变,故而才失了理智。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说的也是!】 沈稚枝颔首,盯着不远处那任由雨水冲刷,几乎快要碎掉的褚图,心头却是得意的不行。 她幽幽起身,负手而立。 伸出食指在褚图看不见的方向,指着其,故作镇定老成的摇摇脑袋,心中暗忖: 看吧,不听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 早就说那娘们不是什么好人,就非要去撞这个南墙,撞疼了才知道回头。 傻的嘞。 褚图自然听不到她心中的嘲讽,他站在雨中,轻抿着唇,步履沉重的如同灌了铅一般。 衣袍黏在身上,凌乱的发丝被他随意掠去旁侧,他缓缓行至那掉落的簪子前,轻轻拾起。 恍惚间,天地寂静,而他的周遭发白,流年碎影于眼前绽开。 有个孩童静静窝在一个女子怀中,胖乎乎的小手抓着那纯金步摇,笑着对女子道: “母妃,这个好漂亮,它在母妃头上,一直发光呢。” 女子面容已然看不清,可从她的话语之中便能知晓,定是温柔大方。 她笑着点了点孩童的鼻尖:“这纯金步摇呀,是你外祖母所留下的,日后皇儿若是遇到了心仪的姑娘,切记要将此簪亲手戴在她头上,知道吗?只有如此,母妃才知我们图儿有了心仪的姑娘,才知道我们图儿幸福着。” “知道了,母妃。” 孩童甜甜的声音响彻周遭,惹的女子笑声轻灵。 …… 褚图握紧步摇,双眸染上绯红,戾气在周身萦绕,双唇翕动: “母妃……孩儿很幸福……孩儿既将此物送出……便不会让其再送回来……” 他冷声勾唇,桃花眼下的那点红痣妖冶至极,显然恼到极致。 【宿主请注意!宿主请注意!褚图舔狗值骤降,现为宿主统计为:-】 我去!踏破铁鞋无觅处,他娘的就在眼前咯! 沈稚枝兴奋的就差没原地高歌一曲了。 然而,不等她高兴完。丫蛋急促的通报声再次传来: 【危险!危险!危险!褚图黑化值正在飙升!危险!危险!位面陷入毁灭倒计时!危险!危险!】 沈稚枝:??? 沈稚枝气得抓狂:【不是!你逗我玩呢!这舔狗值降了,黑化值又来凑什么热闹!】 第188章 稳定褚图黑化值 【宿主,褚图所受的打击太大了,对沈琴绶失望到了极致,自然也加快了黑化进度,很有可能就要做出原文那软禁逼迫之事了。】 丫蛋的急切的解释让沈稚枝简直想吐血。 但她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神识中已经开始不断倒计时。 「位面毁灭倒计时──五十秒。」 必须在五十秒内阻止!不然她就要跟这个美丽的世界彻底说拜拜了。 褚图身形轻颤,支着身子欲要站起之际,头顶蓦然伸过来一把油纸伞,替他挡住了冰冷刺骨的雨水。 褚图瞳孔骤然紧缩,他稍稍仰首,凝于眼睫的雨滴朦胧间瞧见了一道倩影,熟悉至极。 他眨了下眼,将眼帘的水珠掀落,总算清晰看清了那站在雨中,同样狼狈的沈稚枝。 “……” 显然他没料到她会在此处,悲痛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愕,凝视着她许久许久,唇瓣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未能启齿。 雨势愈加凶猛,点点滴滴落在伞面,啪嗒啪嗒,溅起细微涟漪。 「位面毁灭倒计时──四十五秒。」 沈稚枝撑着伞,慢慢蹲在他身侧,凝着他握在手心中的纯金步摇,朱唇轻启: “这步摇,之所以要让三殿下送给心爱的女子,应当是想让三殿下能寻个良人,一直幸福下去吧?” 褚图眼眶霎时红了一圈,凌乱的发丝轻扬,往日那惹眼的貂毛披肩也因被雨水淋湿显得狼狈不堪。 「位面毁灭倒计时──三十五秒。」 “可若屏贵妃知晓三殿下为了不淑之人自甘堕落,甚至为其难过至此……” 沈稚枝语气微顿,敛下眸子。 不知静默了多久,才淡淡开口: “这样的话,屏贵妃一定会很难过吧……” 话音落下,褚图再也忍不住,眼泪夹杂血红颗颗滚落。 悲拗的哭声自雨中响彻,近乎破碎的声音如受了伤独自舔舐的野兽,凄凉哀鸣。 「叮!反派情绪稳定!位面毁灭倒计时结束!」 随着脑海中的提示音响起,倒计时也停止了,沈稚枝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轻飘飘瞥了一眼旁侧的褚图,此刻的他情绪崩塌,脸上布满斑驳的水点,已让人分不清那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了。 丫蛋看着独属于褚图的黑化值稳定下来,瞬间感动到泪流满面,【宿主,快,趁现在乘胜追击,现在褚图正是脆弱需要安抚的时候,只要宿主给点关爱,让他不再落泪,他的黑化值一定会骤降。】 【知道了,知道了。】 沈稚枝懒懒的点了点头,转眼凝了褚图半晌。 然后,伸手,一巴掌朝他脑门呼了过去。 丫蛋:!!! 【宿主!你干什么!你在干什么!你打他干嘛?!】 丫蛋被她这操作惊呆了,吓得差点没从虚空中摔下来。 褚图同样被这一掌拍的稀里糊涂的,整个人愕然在原地,双眼噙红,含泪转眼看着她,显然有些懵圈。 沈稚枝与他含着诧异之色的目光交汇,一顿输出: “哭哭哭,哭什么哭,别哭了。男子汉大屁股的,流血不流泪懂不懂?不就是遇到个渣女吗?有什么好哭的?把嘴闭上!” 褚图被她这连环炮似的话语惊得杵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他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眼中还噙着氤氲水汽,大有种欲哭无泪的可怜模样。 丫蛋抓狂:【宿主!!!你在干什么!!!】 刷黑化值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让宿主硬生生毁了。 脑中刺耳的机械音掺杂着丫蛋的尖叫声,使得沈稚枝耳朵内痒酥酥的,不得不将手指伸到耳洞处掏了掏。 【不是你说的吗?让他不再落泪。】她嘴角漾着弧度,一本正经挑眉回应:【你看,他现在是不是不哭了?】 【宿主!你就说实话吧!你是不是故意的,以报之前大理之仇。】 丫蛋彻底炸毛,若不是它浑身都是机械,只怕毛发都要成爆炸头。 的确是不哭了!但是谁家好宿主救赎反派用这种方式送温暖啊! 沈稚枝故作惊讶的睁眼,语气更是含着股绿茶韵味:【哎呀,早知统子这么想我,我便不做这招人不喜的事了。】 【……】 丫蛋简直没眼看,机械眼一闭,装死过去。 沈稚枝蹲的脚有些发麻,撑着伞站起身,朝还蜷缩在地上的褚图伸出手, “起来了,陪你蹲那么久,我脚都麻了。” 褚图耷拉着脑袋,视线慢慢下移,一言不发凝着那只肤如凝脂的手,被雨淋湿的指尖微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挣扎半晌,他将脑袋往旁侧一扭,嘴里嘀咕:“本王又没让你蹲,多管闲事。” 沈稚枝:??? “不是,你这人──” 沈稚枝气得差点没忍住给他一个暴栗。 当她这人吃饱撑着很爱管别人闲事吗?要不是这狗系统莫名把她绑定到书里来,她还不用吃这苦呢。 虽然说打他那下的确含有报复意味,但再怎么说的确也是过来安慰他了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这家伙不降点黑化值就算了,竟然还说她多管闲事? 沈稚枝邪佞笑意浮在面容,语气阴测测的:【丫蛋,我干脆揍他一顿再说吧。】 装死的丫蛋嗅到危险气息,一个鲤鱼打挺,猛地起身制止道:【宿主,看在人家失恋的份上,你就别怪他了,他刚受打击,给他点温暖,让位面更美好。】 “……”沈稚枝瘪嘴。 罢了,也有道理。 看在他舔狗值直线下降归零,让她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份上,勉强放过他吧。 褚图站起身,五指摊开,那步摇静静躺在手心,雕刻在其顶端的两只鸳鸯也因方才那几脚从中裂开,断成两半。 他垂下眼睑,重新握紧,皮肉陷入断裂的簪尖之上,痛彻入骨,鲜血淋漓。 丫蛋看着虚空屏上那进度条再次闪烁红光,吓得一个激灵,急忙出声: 【宿主请注意,褚图黑化值骤升,请尽快阻止。】 沈稚枝抬眼看去,褚图一袭靛青衣袍立于原地,眼神落寞中却又如寒冬中的冷风,让人不寒而栗。 毕竟是母亲的遗物,送给心爱之人却被糟蹋至此,也是难为他了。 第189章 随缘而去 “屏贵妃将这步摇给你,不是让你自虐的。” 沈稚枝箭步上前,伸手将其的臂腕拽住,直往图王府内拖。 那柔软的手覆上他冰凉的手臂,使他眼中的寒意骤然消逝。 褚图面容滚烫,反应过来后,用力甩袖袍挣脱,“干什么!放开本王!本王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沈稚枝才懒得搭理他,不管不顾,继续拽着他往府邸走去。 直至沈稚枝拉着他径直到了书房内,他也没将其甩开。 也不知是前方那小姑娘力度实在之大他挣脱不开,还是因为…… 他本意就不想挣扎。 沈稚枝将他强行摁在椅上,桎梏住他不安分的行动。 随后朝着守在书房外,此刻正张着下巴,惊愕万分看着两人同步而入的风首领,出声道: “风首领,快拿点止血散来。” 风首领怔了片刻,须臾,眼神骤然一亮。 随后气沉丹田,嘴里狂喝出一句话来: “是是是!属下马上去!请沈三小姐稍等片刻!属下即刻就到!” 紧接着便如一道闪电似的朝外头冲了出去。 身旁欲要撑伞的守卫见风首领头也不回的模样,忙追上去,“风首领,雨势极大,您把伞拿着啊。” “不用了,区区小雨,有何畏惧?”风首领蹦蹦跳跳往雨中冲,时不时还要踩在水潭上转个圈,得意的不行。 哈哈哈,沈三小姐今日不仅跟三殿下一同回府中,还牵着三殿下的手,如此亲昵,定是和好如初了。 如此一来,看日后那萧翎还怎么在他面前耀武扬威,逞那破威风。 风首领洋洋自得,欲要再转个圈之际,右脚被左腿绊住,身子一个不稳,整个人直愣愣朝水潭摔了下去。 撑伞追来的守卫见此一幕,愕然万分,忙绕到他跟前,将伞撑到他头顶上方,急切问候: “风首领!您没事吧?!” 风首领趴在地上,须臾,仰着被泥水混杂而显得脏兮兮的脸,咧着门牙嬉笑:“凉快!哈哈哈哈!” 守卫:…… 首领这是疯了? …… 沈稚枝沉默的凝着雨帘中那一蹦十尺高的风首领陷入了沉思。 她转眼,将视线移至同样被眼前一幕硬控到嘴角抽搐,恨不得立刻埋头钻洞的褚图身上。 沈稚枝略有些委婉,“三殿下,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风首领吧,他的脑子吧,有点不怎么好使?” “仆不随主,与本王无关。”褚图凉凉扯唇,语气淡如轻烟。 不到一会,风首领便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临走之际,还将房门轻轻掩上。 沈稚枝被风首领那充斥暧昧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她猛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将药箱打开,睨了眼褚图,“手伸出来。” 褚图眼神游离,将手臂缩了缩,“不必了,小伤罢了。” “啧,叫你伸出来就伸出来,少废话。” 沈稚枝不满瘪嘴,等了片刻,见他还是未有行动,一把将他的手拽过压在桌案下,强行逼他张开五指。 她低眸,凝着他掌心上的伤,并不算严重,可血流的太多,倒是显得有些惨不忍睹。 少女温热的指尖在他掌心扫过,周遭仿若有难以言说的氛围飘散于周遭,令褚图心脏狂跳。 他耳尖通红,试图将手缩回,动作却柔得宛若无力,动弹不得分毫。 心中明了自己欢喜此刻的氛围,可他仍旧抿着唇,嘴硬辩解道:“都说不必了,沈稚枝,你这人还真是爱管闲事,什么都要插手。” 沈稚枝暗暗翻了个白眼,恨不得将这家伙压在身下暴打一顿。 随意一瞥,她目光被药箱内的酒瓶吸引。 思忖半晌,沈稚枝唇角微勾,将那酿酒拿起,开封。 随后毫不留情就往褚图手掌心倒去。 “啊──!” 伤口被酒精刺激,痛得褚图下意识一动,嘴里痛呼出声。 沈稚枝用余光端详着褚图因痛楚而扭曲的脸,得意扬唇一笑。 哼,这次老实了吧? 跟她斗?门都没有!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丫蛋再次惊呆了,持着劝不过就加入的精神状态,它竖起大拇指:【宿主,你这招高,实在是太高了。】 沈稚枝心中的q版小人叉腰狂喜:【小意思~小意思~】 褚图咬唇强忍,待他缓过这一阵剧烈疼痛后,才猛然抬眸,眼中覆上浓烈怒气, “沈稚枝!你──!” 沈稚枝在他抬首的瞬间,早已压下了唇角得意的弧度。 她故作无辜眨眼,“怎么了三殿下?很疼吗?” 褚图愣愣的看着她突然与自己交织的双眸,其眸中闪过的怜惜仿若棒槌,撞入他的心脏。 屋外的雨声仿佛都在此刻静谧下来。 少女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如同振翅的蝴蝶,轻轻扫过他的心坎,令他不忍再将斥责之语说出。 眉眼漆黑恣意,褚图稍敛下眸子,轻声道: “不疼。” 报复完毕,沈稚枝执布替他轻轻擦拭着掌心上的血迹,用长辈似的语气劝慰:“三殿下,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所谓的缘分,有时就该随缘而去。俗话说得好嘛,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褚图迷茫抬眼:“???” “哦,这个意思就是说……”沈稚枝抬眼,眼稍弯弯,展颜一笑,“三殿下是个极好的人,既然二姐姐她并非良缘,三殿下又何必为此忧心呢?” 话音刚落,褚图只觉得心脏漏了半拍,而后如擂鼓般快速震动。 他垂眼看着少女那如拢星辰的星眸半晌,才侧过头轻轻颔首。 “本王明白了。” 【恭喜宿主,褚图人设值骤减,现为宿主统计为:0】 【褚图黑化值骤减,现为宿主统计为:-80】 …… 丫蛋通报声接二连三响起,沈稚枝兴奋的跳起来。 黑化值减了,舔狗值减了,两个反派大佬的攻略进度都差不多了,那是不是证明她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沈稚枝乐呵呵的将他的伤口包扎完毕,瞅了眼窗棂外渐小的雨势,朝他辞别: “三殿下的伤势既已无碍,臣女便先走了,省得过会又下了暴雨。” “嗯。”褚图闷闷应了声。 沈稚枝行至门扉前,伸手欲要拉开── 木门却纹丝不动。 沈稚枝:??? 第190章 画卷。 沈稚枝眉头一皱,只当自己力气不够,再次使了劲,却发现任凭她怎么生拉硬拽,那木门就是死活不动。 无奈之下,她急忙上前,拍打着门扉,声声呼喊:“喂!外面有没有人啊!快开门!门怎么被锁上了!” 蓦然,门外响起风首领故作惊讶的声音,从缝隙中飘入耳中:“啊,这锁竟然把门锁住了,真是棘手啊!” 褚图本还端坐在椅上,听到风首领的话,意识到两人被锁在此处,快步走向门边,试图推开。 却发现锁扣繁复,任凭他如何用力,皆无济于事。 褚图眉间紧蹙,出声不悦道:“还不快拿钥匙将这门锁打开?” 风首领恍然大悟,苦着脸忙不迭回复道:“啊对对对,属下这就去拿钥匙,沈三小姐在此处稍等。” 然而他话音未落,风首领便转身乐呵呵地跑去旁边的台阶上,一扫方才的焦虑,悠然避雨。 心中暗忖,三殿下真是不懂得抓住机会,这关键时刻还得让他出马。 希望屏贵妃能在天之灵,助三殿下一臂之力,早日抱得美人归,莫让他人抢了先机。 见风首领毫无急迫之态,旁侧的守卫不禁慌张,急步上前问道:“风首领,您不是要去找钥匙开门吗?三殿下和沈三小姐还在里头呢……啊! 话音未落,脑袋便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笨死了,开什么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是天赐的良机,我这是在替三殿下争取呢。”风首领白了守卫一眼,语气郑重吩咐道:“听好了,今夜无论出现什么声响,都得将门锁好了,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守卫揉着脑袋,闷闷应下。 然而不及风首领乐呵,一道绯红身形从暗处一跃而下,手执利剑便朝那门扉冲去。 “主人!属下来救你了!” 风首领被这一声吆喝吓得眼瞳骤然紧缩,反应过来后急忙道:“快!拦住那小子!” 言罢,足尖一点,迅速挡在血辽跟前。 血辽眼神一凛,利剑自雨夜中泛着寒芒,杀气腾腾,“把我家主人放出来,不然我就把这门扉劈了。” 风首领看着他气势汹汹的样子,眼珠子一转,知晓在这儿若是打起来,扰了三殿下和沈三小姐的好事,岂不是白费他今日所下的功夫了? 想着,风首领双手呈苍蝇搓手状,好言相劝,“暗卫只需护主子无恙,沈三小姐在里面不会有危险,你无需担忧。” 血辽不吃这一套,往前走了几步,不依不挠,眼神坚定,“二殿下言明,不许三殿下靠近主人一步,否则权当刺客待之。” 风首领无语,上下打量了他半晌,眼神微挑,“既如此,方才沈三小姐和三殿下接触之时,你到哪儿去了?” “……” 血辽神情一顿,蹉跎良久未能开口。 风首领将视线缓缓移至他泛油的嘴角,想到这家伙好像酷爱吃包子,方才定是跑去吃独食了。 他得意勾唇,环胸而立,“方才你定是跑到图王府的膳厅内去寻吃食了吧?你擅自离岗,若被二殿下知晓,只怕……” 被捏到把柄,血辽的气焰显然消散不少。 风首领乘胜追击,“二殿下只言莫让沈三小姐受伤,如今沈三小姐在这屋内,定不会出事,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何?” 房内,沈稚枝耳尖微动,似听到了血辽的呼叫。 她忙不迭扑到门前,将门扉拍的砰砰响,“血辽!血辽!你在外面吗?快想办法把我放出去!” 风首领慢腾腾踱步至他身侧,言语之间尽是蛊惑之意,“在这南礼月星城,有一家包子铺味道极其美妙,若你想尝鲜,我随时可以带你去……” “娘亲说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血辽眼神骤亮,利刃至雨中划过一道弧度,径直收入剑鞘内,转身朝门扉喊了声: “主人!属下立刻去寻人开锁!且等属下片刻!” …… 夜色如水,月光轻洒,照在这间古朴的雅室之中。 房间的四壁镶嵌着雕花的木窗,微微透出几缕清风。 沈稚枝扯着喊到嘶哑的嗓子,已无力吆喝,她转眼看向褚图,语气恹恹,“不是,你们放钥匙的地方那么远吗?这都多久了,还没人来开门。” “……” 褚图在一旁努力捣鼓着门锁,试图借着微弱的月光找到打开的方法。 听到她所言,视线移至雕花木窗处,窗外的雨势已停,唯有屋檐上残留的雨水滴答落下。 似想到了什么,他耳尖稍红,轻咳一声,“不用等了,今夜你我二人,定是出不去的。” “啊?”沈稚枝微怔,愕然看着他,“出不去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褚图抬头欲要言说,却见其面容如花,柳眉如翠,眼神中闪烁着星星般的灵动。 突如其来的对视令他不禁晃了神,心中暗流涌动,喉咙中欲要说出的话一转弯重新被咽下。 沈稚枝等了半晌不见他回应,烦闷不已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果然到这破位面来,我就没一天安稳的好日子能过。” 褚图没听懂她说的什么意思,只知道她似乎不愿到这图王府来。 不过想想也是,他对她所做之事哪一件不令人气恼?送她去大理后,就连风首领那几日对他的态度都略显阴阳怪气。 不知为何,以往他只觉得愧疚,今日回想起来,他恨不得将那时的自己猛抽几掌,替她出了这口气。 夜愈发深沉,室内的炉火闪烁,映出他们的影子,如同交融的丝线,难舍难分。 沈稚枝在一旁找寻着可以暂时打发时光的事物,最终目光停留在悬于墙壁上的画卷之上。 画上,玄色衣袍的男童坐于地上嚎啕大哭,身侧还有把断了弦的弓箭。 而他跟前正站着个靛青少年,小脸紧皱,肩披月白貂毛,是谁便不言而喻了。 沈稚枝指着那玄色衣袍的男童,转头好奇问道:“这个是二殿下吗?” 褚图瞥了眼她食指所落之处,轻轻颔首,“是,这幅画,是母妃所作。” “你母妃定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子。”沈稚枝忍不住夸赞。 而后凝着倒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的男童,再与脑海中那不苟言笑、嚣张至极的褚仇赤做了下对比。 她终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想不到二殿下儿时还挺可爱的,与现在一点都不一样。” 第191章 心悦于皇兄。 “……” 褚图抿唇,见她食指抚着年幼的褚仇赤,笑得合不拢嘴,心头无端漾起烦躁之意。 须臾,似想到了什么,他转眸凝向她,“听说,那汉宫国太子已下聘到丞相府内求娶你?” 听到褚图提及此事,沈稚枝咧着门牙的笑意顿时收起,懊恼无比的垂下眼帘,“你消息还挺快。” 好不容易褚图的舔狗值降下去了,如果因为这家伙,她远嫁到汉宫国,脱离主线,岂不是全白干了? 天杀的,要不是她看过小说,都要以为自己才是原文中的女主了,如此坎坷的人生,忙得她蛋疼。 沈稚枝幽幽叹气,行至褚图桌案旁,撑着下颌,“好在二殿下那日相助,不然我怕是已经上了花轿,行至汉宫国的路上了。” 褚图抿唇,眼睫轻眨,“然那宫穆泽既未退婚,想必另有图谋,若不趁此时机阻止,恐生变故。” 沈稚枝沉默了。 不得不说,褚图的担忧她不是没想过。 但在这封建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连沈朝都毫无办法,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又有什么脱身之计呢? 微风轻轻扫过,月影摇曳,静谧的夜晚宛如无边的幽境。 褚图双唇翕动,看向眼前沉思的少女,心中百转千结,倏然间,有一计策翻腾而出。 若他现在去求父皇赐婚,就言这沈三小姐与他早就私定终身,父皇定会一纸婚书下来。 到时,谅那沈丞相也不敢抗旨,定只能乖乖将聘金退回,如此,她就不必嫁到汉宫国去了。 半晌,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前几日之事,是本王之过,若你愿意,本王即刻求父皇赐婚。” “啊?!” 褚图这直白的话惊得沈稚枝差点没拍案而起,整个人怔忪在原地,凝着他迟迟缓不过神来。 两人面对面,因这突如其来的静默,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被盯了半晌,褚图率先扛不住她那炽热的目光,犯怂垂首,眼睫轻颤, “你莫要误会,本王,本王只是想到那几日那般对你,心生愧疚,想补偿你罢了。” 顿了顿,继续道:“只要本王去求父皇赐婚,圣旨一下,沈丞相定要乖乖将聘礼退回,如此你便不用嫁去汉宫国。” 沈稚枝歪头,看着褚图那副欲要英勇献身的模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家伙怎么一副跟她结婚,就会要了他的命似的? 也是,舔狗值虽然降了,但还要有失恋过渡期的,肯定接受不了其他女人。 沈稚枝歪头思索,片刻后微微一笑,“此法臣女早已知晓了……” “二皇兄告知你的?他已去求父皇下旨了?”褚图愕然,猛地抬眼,眸光微闪。 不知为何,心中就是烦闷,仿若被压着口气,如何都喘不上来。 沈稚枝摇头,“并非如此……” 褚图稍敛下眼,松了口气,“若你不愿嫁给二皇兄,那──” 话音未落,却见她眼睛一弯,笑意晏晏道:“是臣女相求,让二殿下求皇上赐婚娶了臣女。” “……” 褚图一哽,眼中水波骤然凝住,良久,他才侧过脸,轻轻嗯了声。 “虽然二殿下尚未应允臣女此事,但想必有他自己的考量。” 并未察觉异样的沈稚枝执起毛笔,百无聊赖地在纸上涂鸦,“不过无妨,有二殿下在呢,他定会有法子帮我。” 褚图抿唇,不知该如何言语。 他只知,她如今并不需要他…… 时间悄然流逝,夜色愈发深邃,桌上的烛影摇曳不定,似乎隐匿着某人心中的秘密。 本想着睁着眼度过一夜,奈何窗外屋檐滴水声实在催眠,还未过一会,沈稚枝便泛起了困顿。 她抬眼,瞥了眼仍旧锁死的房门。 那血辽果然也不靠谱!定又跑到哪里去偷吃包子了! 她无奈摇头,“三殿下,这儿可有剩余被子,今夜我便在这软塌休息好了。” “你你你……本王……你……” 闻言,褚图一蹦三尺高,往后猛退缩了几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这女人怎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沈稚枝见他一脸戒备的样子,豆大汗滴自额角处滑落,“三殿下不必紧张,臣女并非那种人,不会贼心大起对三殿下行不轨之事的,毕竟臣女是正人君子。” 她铿锵有力,眼中透着比入党还坚定的神情。 褚图:??? 最后,双方得出共识。 沈稚枝抱着被子到软塌上睡,褚图则转身回了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临睡前,沈稚枝将蜡烛吹灭,房间立刻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她瞪着眼睛欲要摸黑到软塌之上,未能看清脚下的香炉,整个人不受控制往前倒去── 砰。 一声闷响,夹杂着低声痛哼。 然而,这声痛哼并非她嘴里传出的,而是从她身下。 黑暗中,无数听觉嗅觉都在此刻放大,她身上独有的香气蔓延至褚图鼻尖,令他身形猛僵。 “沈稚枝!” 褚图咬牙,身子一动都不敢动,被其压的微微后缩,语气嘶哑到令人近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沈稚枝急忙用手臂撑起,不断致歉,“三殿下,臣女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言罢,摸黑连滚带爬往软塌而去。 天杀的,这举动在褚图眼中,肯定以为她投怀送抱,呜呜呜,她的君子形象彻底毁了。 闹剧结束,房内再次陷入寂静。 褚图窝在床榻,半阖双眸,辗转反侧如何都睡不安稳。 他敛下仍在狂跳不止的心跳声,默了半晌,才轻声问道:“沈稚枝,你是不是,心悦于二皇兄?” 周遭静谧下来,褚图嗓音嘶哑,透着莫名的古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问此事,只是,就想确认她的答案。 须臾,少女的声音如梦呓般,回响在小小的空间里: “嗯……喜欢。” 褚图眸光陡然一沉,神情有些恍惚,随后俊脸闪过些许自嘲,袖下拳头微紧了紧。 良久,低头,轻声道:“作为歉意,本王会帮你,不会让你嫁到汉宫国去的……” 许是太过入迷了以至于褚图未曾听到少女闭着眼,咧嘴傻笑,还低声喃喃自语: “喜欢……太喜欢了……海景房……钱钱……我爱穿书……” …… 第192章 诶~皇儿~ 外面凉风习习,翠影摇曳,却掩盖不了室内的燥热。 沈稚枝本就睡得不安稳,恍惚中似听到阵阵若有似无的梦呓声。 她本不想理会,奈何这声音愈来愈急促,这才不得已从软塌上猛地坐起身子,烦躁挠头, “谁啊?大半夜扰民!” 待混沌的大脑稍稍清明了些,沈稚枝这才发觉这声音是从床榻之上传来的,一声又是一声,携着难以抑制的喘息。 沈稚枝哀怨转眼。 这家伙,大半夜的说什么梦话呢,她想睡个安稳觉都不行。 透过窗棂处落下的模糊月光,沈稚枝气势汹汹行至床榻旁,伸手欲要将褚图摇醒,手掌传来的却是他滚烫的温度。 “卧槽!发烧了?!” 沈稚枝愕然,不确定的将手再次往他额头探去,烫得跟火炉似的触感让她不由将手一缩。 “母妃……母妃……” 褚图声音如同微弱的蜉蝣,透着几分哀伤与渴望。 沈稚枝心急如焚,在现代这种小感冒倒是不算什么,捂着被子睡一觉排排汗隔天便好了。 古人体质差寿命又短,这么烧下去,搞不好会死人的。 思及此处,沈稚枝忙起身将桌案的蜡烛点亮,随后不断拍打着门扉,朝外头呼唤: “来人啊!有没有人啊?快去请大夫,三殿下受寒了。” 然而,门外一片寂静,并无人理会。 唯一俩侍卫为了不打搅三殿下的好事,早就听从风首领的安排,站的远远的。 左侧守卫瞅着那道浮现在镂空木门上的黑影,疑惑抬眼询问右侧守卫,“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屋内似乎有人喊叫,要不要过去看看?” 右侧守卫打着哈欠,斜睨他一眼,“风首领临走时便已言明,任何人不得擅自打扰三殿下,若遭三殿下怪罪,你承担得起么?” 左侧守卫打了个激灵,默默噤声。 在屋内敲了半晌不见有人的沈稚枝简直无语,这么大个图王府,值夜班的人都没有吗?! 无奈,她只得重新踱步回床榻旁。 月光透过竹帘洒落,点点银辉在房间内绽放。 褚图就那么静静躺于榻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而憔悴,全身因高烧而挣扎着。 他的意识仿佛飘浮在梦境与现实之间,一幕幕往日回忆慢慢在脑海浮现。 在那弥漫着阳光的记忆中,他依稀见到母妃,那位温柔的女子,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宛如天边的云彩温暖而动人。 褚图挣扎着想要过去,却如何都抓不住,只发出微弱的声息: “母妃……皇儿好冷……” 梦中,女子的声音宛若春风拂面,每一句话语,都是深埋于心的牵挂与爱意:“皇儿乖,莫怕,莫怕……” 那熟悉的声音,如涓涓细流润泽着他的心田,驱散一切阴霾。 然而,梦境总是易逝的。 随着话语的落下,梦中的场景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女子的身影仿佛被涟漪所打破,渐渐消散。 褚图心中一紧,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消逝的光影,却只触及到一片空荡。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无边的孤寂与无助。 泪水不知不觉滑落,隐匿至枕边,他喃喃自语: “母妃……别走……母妃……” 与此同时,沈稚枝手执一条浸水的湿毛巾,轻移步伐,坐在榻边。 她将湿毛巾轻轻放在他火热的额头上,见其在黑暗中辗转,如同被噩梦牵绊的面容,忙伸手轻轻推搡他:“三殿下?三殿下?” 褚图仍旧面露苦楚,不安挣扎,额上的湿毛巾也因他的左右扭动而不能稳稳置在额头上。 沈稚枝沉吟,凝了他半晌,试探性的伸手握住他的手,俯身在他耳边低语, “诶~母妃在呢~” 丫蛋:??? 【宿主,人家还在发烧呢,你干的这是人事吗?】 得到回应,褚图的语气愈发急切:“母妃……母妃……” 沈稚枝恶劣扬唇,根本懒得理会丫蛋的吐槽,将褚图的手握的更紧了些,语气柔和, “诶~诶~我的好大儿~” 丫蛋:…… 这声低语果真让褚图挣扎不安的情绪渐渐平息,褚图再度沉入梦中,含糊不清地呢喃着。 那一瞬间,母妃的身影再次自他梦中浮现,她笑着,半蹲在他跟前,替他擦拭着脸上的尘泥, “皇儿,那步摇坏了便坏了,母妃不怪你。那沈琴绶是坏女人,日后莫要为她伤心了,知道吗? 往后你要乖乖听沈三小姐之言,做个好人,为黎民百姓做出贡献,唯有如此,母妃在天之灵方能安心。” “孩儿会的,母妃,孩儿一定会做到。”褚图微微掀起唇角,在那缥缈的幻境中,紧紧握住母妃的手,不想将其放开。 “......” 沈稚枝支着下颌,听着褚图将她的话当母妃所言,笑得合不拢嘴,继续一本正经念道: “嗯,皇儿甚是乖巧,切记日后要听从沈三小姐所言。将府邸所有钱财皆予她花用。 勿与她作对,要好生相待,不可再欺凌于她,否则母妃于九泉之下,亦难心安。” 褚图喃喃:“是……母妃……皇儿谨遵母妃教诲……” 目睹全程的丫蛋机械眼都要瞪冒烟了:【不是,宿主,你搁这里跟他许愿呢?】 沈稚枝边回应着褚图,心头边得意,【趁他意识混沌之际,借他母妃之口转述,他定会听得进去些,待过今晚,他便会因母妃托梦之故,从此做个好人,何乐而不为呢?】 丫蛋被自家宿主这番操作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见褚图情绪稍稍稳定,沈稚枝本想回到软榻上继续休眠,可褚图拽着她的手,愣是不肯松开。 她凝着被攥的发疼的手,缩也不是,不缩也不是,最后只能任由他去了。 时间流逝,夜色渐渐深邃,月色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入,像细碎的星辰镶嵌在床边。 床上的少年仍在喃喃自语,在深沉的梦中追索着那段无可挽回的过往。 而少女跪坐于地,脑袋趴在床沿上,沉沉睡去。 翌日。 沉睡的褚图终于有了一丝清醒,他缓缓睁开双眼,稍稍动了动指尖,便觉手心似裹住了什么。 第193章 造纸术。 他侧过头,入目的,便是少女那清丽的睡颜,心中顿感到一阵暖意涌动。 夜色褪去,鸟鸣清脆悦耳,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斑驳洒进来照在床沿旁,衬得少女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加透亮。 褚图没忍住,伸手朝她脸颊戳了下。 也许是真的累坏了,她并未因这作乱的手而惊醒,只是嘤咛了声,便不再哼声。 褚图眸光微沉,定定凝着她,神色染上些许复杂。 昨夜母妃在梦中所言真实的不似梦境,难道母妃昨日是特意托梦,其意便是想告知他—— 沈稚枝是她心中的王妃人选么? 可沈稚枝心中属意之人,并非是他,而是二皇兄。 褚图身形蓦然一僵,无措低眸,将心中这股莫名的情绪强行压下。 他小心翼翼起身,将熟睡的她揽入怀中,放至床榻之上,掖好被子,垂眸盯着她良久。 —— 沈稚枝这头还在沉睡中,宫中,御书房内,已然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褚时手捏信纸,垂眸看了半晌,余光稍瞥了眼殿中伫立于前方的宫穆泽,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暗芒。 而宫穆泽身侧,褚仇赤半阖眼眸,手执茶盅,周身散发着威压,似随时都要爆发。 须臾,褚时才收了信纸,含笑开口道:“太子,那沈三小姐不过是丞相府庶女,如何需要将这人情用到此处?朕可为你再寻些身份更加高贵的女子,容貌倾城,不比其差。” “皇上,本太子只要沈家三小姐。”宫穆泽上前半步,眸中的决然显现,“那日沈三小姐惊鸿一舞令人沉醉,故下了聘礼到丞相府内求娶。” 褚时眉梢一挑,“既已去丞相府求娶,为何今日还来这儿求朕下旨?” 提到此事,宫穆泽眸中杀气一闪而过,他睨了眼旁侧久久未语的褚仇赤,勾唇。 呵,口口声声说不在乎皇位,到了皇上面前,竟是一句话都不言语了。 怕是不敢开口吧?若是让皇上知道他为了个女子,竟险些害得两国交锋,怕是难得圣宠了,那储君之位也就与其失之交臂。 宫穆泽越想越得意,面上却故作为难上前半步,“皇上,本太子本无意求父皇来向皇上索要这一人情,奈何实在受不住二殿下三番五次与本太子作对,故而请皇上下旨,将沈三小姐赐婚于我。” “作对?”褚时将目光幽幽转向褚仇赤,“赤儿,此事可是真的?” 久久未语的褚仇赤慢慢睁开双眸,眸底的冷意令人产生心悸之感。 他抬起食指,摁了摁太阳穴,语气凉薄,“父皇,儿臣不过是进他寝宫与他切磋几番,算不得什么作对。” 宫穆泽敛下眸子,暗暗得意。 瞧,往日那么威风,面对皇上的质问不也还是得乖乖解释?也是,这储君之位,又怎可能真无人想争? “啪!” 茶盅破碎声响彻在殿内,宫穆泽还未抬首看情况,便觉颈部覆上一冰冷的触感。 身形猛地一僵,他垂眼欲要查看,就听身后传来褚仇赤不含一丝温度的声音: “看清楚了,本殿下与人作对,可不屑手脚功夫。” 说着,那骨节分明的手微动,缓缓划过宫穆泽因恐惧滚动的喉结:“向来都是拿着利物一点点,一点点割开他的喉咙,让其在惊恐中,慢慢流血而亡。” 碎掉的瓷尖在宫穆泽的喉咙处浅浅划过,惊得他险些站不住脚跟,软下身子。 褚仇赤见他这胆小如鼠的模样,不屑冷笑,收了瓷器,重新瘫回太师椅上。 宫穆泽深呼吸许久,才克制自己没失态,他抬眸凝着龙椅上身着龙袍之人,却见其似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宫穆泽暗自咬碎银牙,难不成传闻中是真的?这大储国的皇帝就是个傀儡皇帝?可这大储近些年繁荣昌盛,甚至就要越过他汉宫国,又怎会有傀儡皇帝? “赤儿,汉宫国太子毕竟远道而来,莫要对他不敬。”褚时眉眼微沉,语气不悦的斥责了句。 紧接着转眼继续凝向宫穆泽,薄唇微启,“太子,这赤儿自幼性子便是如此,但本性不坏,想必方才就是跟太子玩玩罢了。” 马公公手执拂尘站在褚时身后,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皇上和二殿下乍一看还是有许多相似之地的,瞧瞧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倒是如出一辙,令人不知如何反驳。 但愿这宫穆泽能放聪明点,莫要再言娶沈三小姐之事了。 “本太子定不会与其计较。” 宫穆泽咬牙切齿,简直恨不得将褚仇赤抽筋剥骨,罢了,待他娶了那沈稚枝,看这褚仇赤还能如何嚣张。 思及此处,宫穆泽信步向前,拱手,“皇上可知十几年前,封迟国被灭国之时,曾有造纸术被我汉宫国所夺?” 褚时眼眸陡然一沉,携着玩味的笑意在此刻也尽数收敛。 马公公站于身后,神情同样有些愕然。 封迟国灭国后,整个殿宫内所有之物皆被掠夺拿取,除去珍贵的金银珠宝外,那造纸之术便是最令人眼馋的东西。 那会皇上与汉宫国国主达成共识,谁先找到那造纸之术便归谁。 汉宫国的士兵杀入皇宫,直朝前殿而去,竟真叫他们先搜出了造纸之术所记载的书籍。 皇上近十几年来曾多次索要其造纸之术,可那汉宫国国主却用各种借口将其搪塞回去。 褚时狭长眼眸微闪,须臾后,眯着眼笑道:“造纸之术,朕如何能够忘记?那可是朕多年来求之不得的东西。” 闻言,宫穆泽眼底闪过窃喜。 那造纸术以往汉宫国之所以不愿拿出,是因为还没研究透彻,现如今他们不仅将造纸术完全掌握,甚至还能让那纸质愈加柔软或坚韧。 将那最初始的造纸之法传到大储国又如何?他们再如何捣鼓,定都赶不上他们汉宫国研究数十年之久的造诣。 想着,宫穆泽微仰头颅,语气透着桀骜,满是自信,“若皇上肯下旨为我赐婚,我便将那造纸之术尽数奉上,就当双国联姻之祥物。” 第194章 同意赐婚。 褚时微微侧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宫穆泽,目光上下游走,似乎在审视他的每一个细节。 须臾,他霍然起身,撩动龙袍,哈哈大笑道:“好!好啊!汉宫国竟然献上如此厚礼,难道朕可以无动于衷,扫了这兴致?” “那,皇上所言便是愿意赐婚了?” 宫穆泽见其应允,眸中掠过悠然喜色,向前行了半步。 褚时眼波流转,凝眸睨了眼褚仇赤,眉眼噙笑,“如此盛礼,若朕拒绝,岂不是辜负了汉宫国太子一片痴情?” “谢皇上!” 宫穆泽拱手道谢,眸光瞥向太师椅上的褚仇赤,眉宇间尽是难以掩饰的得意,“二殿下,今日皇上都应允了此婚事,烦请二殿下莫在阻挠了。” 褚仇赤修长的大手轻拢而起,指节因他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稍抬眼眸,暗影笼至他眉间,如寒潭深邃的眼底透着寒光凝向褚时,似潜伏的野兽,随时要扑上去撕咬。 褚时倒是不以为然,掀起龙袍,稳坐于椅上。 他眉梢微挑,笑意浅浅,“赤儿,太子所言极是,朕既已收了这造纸之术,你便莫要再为此事纠缠了。” 宫穆泽勾唇,看着褚仇赤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眼角眉梢漾着笑意,兴奋到了极致。 想这造纸之术,以往放眼四国,那可是能争夺到令人头破血流的程度,甚至于还有人愿出一座城池换下这一造诣。 如此大礼,他自然不信有人能够拒绝。 被点到名字的褚仇赤微掀起眼皮,面无表情起身,扭头望向褚时,凌乱的碎发稍动。 殿堂下那桀骜不驯的眸与殿上那双浑浊精明的眼对上,犹如猛虎遇上狂狮,谁也不比谁逊色。 俩父子对视良久,蓦然垂下眼,唇角各显露不明笑意。 褚仇赤将手中碎裂的瓷器放置案桌上,淡淡扬唇。 他抬手挠了挠鼻侧的黑痣,神态桀骜难压,“父皇,皇儿办事若是失了轻重让您为难,在此先赔个不是。” 宫穆泽神色一凛,身子下意识往后一撤,生怕不经意间这褚仇赤又对他下手。 岂料,褚仇赤仅是淡淡扫他一眼,至他身侧大步而过时,凉薄的唇微漾笑意,冷哼道: “蠢货。” 语毕,头也不回离去。 宫穆泽被这声羞辱气得扭头欲要破口大骂之际,转念想到今日之事他占上风后,顿时怨气全无。 呵,他褚仇赤如今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了,自己与他计较这些何干? 倒是那沈稚枝,他非要让她尝尝苦头,叫那褚仇赤看着她心爱的女子遭受痛楚,却无力相助。 思及此处,宫穆泽低低笑出声,恭敬朝前行至两步, “皇上,大储国礼节与汉宫国总归是不一样的,沈三小姐过几日既要嫁到汉宫国去,可否让她这几日暂住皇宫,本太子差嬷嬷教她礼数,避免到汉宫国闹出笑话。” 褚时目光幽幽望向宫穆泽,漆黑的眼眸中快速掠过凶光,但仅一瞬便被很好的压制下来。 他颔首笑道:“自然,大储与汉宫礼节迥异,若她日后嫁到他国,自须遵循礼法。朕会向丞相府传旨,言明此事。” 宫穆泽眼底滑过狡黠笑意,恭敬俯身,“如今既得皇上恩典,本太子便放心了,先行告退。” 褚时嘴角噙笑,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去。 待宫穆泽离去,门扉紧闭后,褚时脸上的笑意却顷刻褪去。 他将案上的信纸捏起,毫不犹豫地递向烛火,将其尽数烧毁,冷哼一声:“这宫穆泽真是愚蠢,挑衅赤儿的耐性,若非赤儿有所变化,怕是他早已无处藏身。” 马公公在身后看着褚时所举,上前替其慢慢研磨,语气满是困惑,“皇上,您与二殿下之间本就有隔阂,如今明知二殿下心仪沈三小姐,还应了那汉宫国太子请求,岂不是让二殿下与皇上再生嫌隙?” 若说是为了那造纸之术也不尽然,毕竟凭如今的大储,若真想要此物倒也不难,稍加威逼利诱,还怕那汉宫国主不予吗? 想必无需威逼利诱,凭那汉宫国国主特派皇子公主来联姻,定也是知晓了他汉宫国的辉煌已不如大储国。 那造纸之术他就算现在不予,日后也定会用其他方式成为大储的囊中之物。 然今日皇上这般做,倒显得那汉宫国多大方似的,反倒又欠了其人情。 褚时执起桌案上的毛笔,随意批阅起奏折来,“朕要朕的造纸之法,老二守他的心仪之人,如此互不相干,他为何要与朕生嫌隙?” “啊?”马公公执墨条的手微顿,眼中泛起诧异之色。 褚时转眼看着他摸不着头脑的模样,笑着摇头,“亏朕以为你多了解朕,现在看来,你比老二还不了解朕啊。” 马公公仍是一头雾水,他绞尽脑汁想着方才在殿上皇上与二殿下之间的对话,有哪些是他未曾听明白的含义吗? “朕若真心要叫那沈三小姐嫁到汉宫国去,老二方才就得将朕这御书房给掀了。”褚时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 马公公神色一顿,陡然,灵光一闪,似想到了什么。 他恍然大悟,将墨条搁置旁侧,语气噙着雀跃,“奴才明白了,皇上那道圣旨不过是为了换取造纸之术,而二殿下如何让沈三小姐留在大储,这便是他的事情了。” 难怪二殿下那般淡定从容离去,原来是早知皇上用意啊。 “可若二殿下一时气恼,将那宫穆泽......”马公公墨瞳透着丝丝忧虑,不再往下言语。 虽然皇上并不畏惧此事,但宫穆泽毕竟是一国太子,倘若真有不测,开打这场战事便是两败俱伤。 大储国不惧战事,可若能避免,避免自然为上策。 褚时微眯了眯眼,唇角泛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马公公,老二如今已非昔日,他心中已有了要护着的人。并非万不得已,他定然不会再肆意行事。” 马公公垂下眼帘,若有所思,却又不得不承认皇上所言极是。 第195章 夜明珠。 “只是,皇上又何必让二殿下独自一人承担此事呢?若皇上帮他一把,定会让二殿下与皇上的关系更近一步。” 马公公轻叹一声,语气尽是无奈之意。 褚时低眉,将批阅好的奏折放到旁侧,嘴角上扬的弧度逐渐加深,“自从朕登基以来,皇宫实在乏味,如今难得有趣,朕自然要好好观赏一番。” 马公公目光微转,重新执起墨条,轻轻旋着,“皇上此言极是,自从沈三小姐出现后,事情倒是变得有趣了 许多。” “不过是前戏,往后这有趣之事,怕是让朕看都看不过来。” 褚时低首浅笑,神情专注,也不知是在批阅奏折,还是在思索其他之事。 —— 沈稚枝醒来后,已是黄昏。 她推门刚行至院落,便见风首领和血辽两人齐齐顶着盆水扎马步,两只手臂上还各放了两碗水。 而他们身侧,褚图正冷眼凝着他们,手执鞭子,面容冷厉。 “三殿下,属下再也不敢了。”风首领哀嚎连天,猛男落泪。 他做错了什么要在这里扎马步?他只是想要个三王妃而已啊! 在这里扎了将近三个时辰,现在手脚都麻了,简直累到想瘫在地上,偏偏三殿下在他们身上下了毒,令他们动弹不得。 褚图瞥他一眼,手腕一甩,那长鞭毫不留情抽到风首领腿上,疼得他失声尖叫: “啊——三殿下,属下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啊。” 褚图将长鞭收起,执起案桌上的茶盅,不顾风首领那绝望到极致的眼神,冷声开口: “再蹲一个时辰。” 风首领愕然抬眼,整个人彻底石化。 比起风首领这哭爹喊娘的模样,血辽倒显得淡定了许多。 这几个时辰于他而言似乎算不得什么,他未有丝毫的倦怠,仿若早已习惯。 甚至在烈阳的烘烤下还显得昏昏欲睡,时不时打个盹。 褚图将视线轻瞥至血辽身上,沉吟片刻,眉眼一压,“到赤王府之前,你是在何处?” 血辽微微诧异睁眼,显得意外而茫然的模样。 褚图眸中掠过锐利,这血辽身手矫健便算了,在这烈日之下受此刑罚,竟还能保持原有的体力和耐性,绝非一朝一夕便能养成的。 倒不像是临时所召的暗卫,倒像是—— “三殿下,这个属下知道。” 褚图还未想通此事,风首领立刻在一旁接茬,讨好憨笑道: “他啊,以前是个镖师,您猜他为什么会去赤王府么?竟然是因为他之前那儿的厨娘所烹饪之食难吃,他这才辞别去了赤王府。” 言罢,风首领眉梢一弯,笑得无比灿烂,“三殿下,您说这好不好笑?哈哈哈哈——” 褚图嘴角抽搐,将视线移至风首领身上,却不语。 “哈哈,哈......” 风首领笑了半晌,这才察觉自家殿下那要吃人的眼神。 他瞬息抿唇,故作不经意的撅唇吹起口哨。 褚图侧身,重新将视线落在血辽身上,还想接着盘问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噗笑。 熟悉的声音将受罚的两人目光吸引过去,见到来人是谁后,两人眼眸锃亮,可那身形却纹丝未动。 沈稚枝缓步向前,满是疑惑看着他们,“你们两个这是——” 风首领见到她就像见到救命稻草似的,泪眼汪汪,“呜呜,沈三小姐,您快求求情,让三殿下将这毒给属下们解开吧。” “主人,血辽好饿,想吃肉包呜呜——” 血辽压下眉眼间的慌乱,一反常态,双唇一瘪,跟着风首领一同哀嚎起来。 褚图:...... 沈稚枝:??? 见他们那副快要累瘫过去的样子,沈稚枝不由想到自己以前军训的悲惨日子,忍不住开口: “三殿下,这——” 褚图瞥了眼还在哀嚎的两人,迎上沈稚枝诧异的视线,唇畔轻启,“昨日之所以会被锁在房内,便是他们二人所为。” 沈稚枝欲要求情的话语一收,抬眼,语气铿锵有力: “罚!多罚几个时辰!” 血辽和风首领二人直接哭晕在原地。 “主人!(沈三小姐)我们再也不敢了!” ...... 夜色临近, 沈稚枝本想如以往般踱步回去,不料褚图怎么说都要差风首领备马车,亲自送她回丞相府。 风首领像做梦似的站在原地,揉了揉眼,听着那车轱辘滚动的声音,简直惊讶到失语。 待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他那迷茫的眸子才骤然亮起。 哈哈哈哈,他就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定会有奇迹发生的。 这不,三殿下总算开窍了,竟还知晓入夜要将沈三小姐送回府。 屏贵妃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 马车悠然驶向丞相府,因昨夜大雨的缘故,周遭散发着阵阵雨后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沈稚枝懒散靠在窗棂旁,狐疑凝着对面的褚图,【丫蛋,你说他是不是还记得昨晚我说的话呢?所以今天对我才这么好,还送我回府。】 丫蛋若有所思:【百分之百是这样。这么缺德的事,果然只有宿主你干的出来。】 沈稚枝:??? 马车内那诡异的氛围让沈稚枝有些尴尬,盼着赶快到达目的地。 待马车一停,她迫不及待就要跑下去。 “给你。” 还没来得及起身,沈稚枝便感觉腿间一重,金丝楠木所制的盒子搁置在她眼前。 她一愣,抬眼看向前方的褚图,却见他稍扬下巴,语气满是傲气,“昨夜本王身体不适,幸得你照料,这里面是南海最珍稀的夜明珠,世间仅有一颗,赠予你。” “呃,三殿下,此物臣女不需要,您还是收回去吧?” 沈稚枝泪目了。 要这玻璃球有何用啊? 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的,倒不如给她几箱金子来得实在。 褚图见她不收,眼神变得黯淡无光,唇角也稍稍下垂,喉间滚动,半晌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大理之事,她果真还未忘却,还在恨他吧? “你——” 褚图欲要开口说些什么,马车外陡然传来褚仇赤噙着愠怒的吼叫: “沈稚枝?你在里面吗?!” 第196章 心怀不轨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沈稚枝生怕他误以为褚图又要对自己做什么,待会执弓不明分说将这马车射几个大窟窿。 “二殿下!” 她着急忙慌应了声后,将腿间那金丝楠木盒随意拿起放在旁侧,掀开车帘便蹿了出去。 褚图眼睫微垂,凝着那被她撇下的夜明珠,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彻底磨灭。 见沈稚枝从马车上下来,褚仇赤眼色一沉,迅速将她扯到跟前,语气尽是急切,“可有受伤?” 沈稚枝忙摆手要解释,身体却旋了个圈,被他紧紧护至身后。 褚仇赤转眸凝着车帘内,眸底掀起冷意,似要将里面之人看穿个洞,“本殿下早已言明,让你不许靠近她半步,若你仍不听劝——” 言罢,抬起手腕,往后一招。 潜伏至暗处的弓箭手迅速执弓,无数寒芒闪烁,即使辨不清方向,还是让沈稚枝不由捏了把冷汗。 褚图掀起车窗帘,迎上褚仇赤那敌视的眼神,视线下移,最后落至他紧攥的白皙皓腕上。 两人站在一起,金童玉女,甚是刺眼。 这般防他,叫他心底隐隐燃起不悦,“皇兄倒是不必如此防着本王,本王日后定不会再行害她之事。” 褚仇赤冷笑,眸色仍是暗沉,“呵,口中之语,皆是虚言。” 这一言让褚图眉间紧蹙,显然不悦到了极点。 褚仇赤指尖微点,暗暗思忖,不能将他杀了,那让他受点皮外之伤总可以吧? 沈稚枝眼尖扫到褚仇赤那欲要扬起的手臂,心底的警铃如潮响起。 不好! 沈稚枝忙挣脱开他的手行至他跟前,不经意用自己的身躯挡在褚图面前,将他们对视的目光隔绝开来。 随后拉着褚仇赤的衣袂,扬唇一笑,“二殿下,不是这样的,三殿下今日的确未对臣女做什么,还向臣女赔礼道歉了。” 言罢,为了让他相信,她还转身朝褚图伸手,“三殿下,那夜明珠臣女忘带下来了,可否将其递给我?” “麻烦。” 褚图薄唇轻启,嘴里嘀咕着,可长臂仍旧伸出在车内一捞,将那金丝楠木盒递给她。 沈稚枝将那木盒打开,露出里面的夜明珠,像献宝似的在褚仇赤面前晃了晃,笑意浅浅, “二殿下,您瞧,这就是三殿下给臣女的歉礼,据说夜晚会发亮呢。” 褚图缓缓抬眼,那幽深的眼眸似乎不会为任何事物而产生波动。 可当视线落至跟前,看着少女仰起小脸冲着跟前之人巧笑倩兮之时,那眸中的水波剧烈一颤,仿若石子潜入,荡起层层波澜。 她在皇兄面前,似乎总是笑得如此,也格外信赖皇兄。 双目轻眨,想到昨晚他询问她是否爱慕于皇兄之时,她所言的那句欢喜,眸中最后一点亮色也晦暗下去。 也是,她心悦于皇兄,自然也依赖他。 褚图眼尾泛红,他缓缓合上车窗帘,挡住车外的刺目景色,轻声示意车夫可以离开了。 听到身后马车离去的声音,沈稚枝紧绷的身体刹那松懈。 褚仇赤遥望那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的马车,微抽搐了下唇角。 而后低眸看向她,清冷的面容染上些许酸意,“方才,你在替他说话?” 沈稚枝打了个激灵,忙不迭摇头,“二殿下,臣女不过是实话实说,三殿下真的未对臣女做过什么不好的事,还送了臣女夜明珠赔罪呢。” 他抿唇,眼眸漆黑,凝着那木盒,眉峰不可抑制皱了下,嘴唇翕动片刻。 旁侧的萧翎见自家殿下神色不悦,迅速凑过来,伸手将她怀中那金丝楠木盒夺过, “沈三小姐!世间有一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三殿下定是不安好心,说不准这里面含有剧毒呢?” 沈稚枝正要开口说话,朝见萧翎将那金丝楠木盒扔到褚仇赤的马车上,语气恭敬,“沈三小姐,此物待属下拿回去验明后再归还。” “呃,其实我觉得三殿下也不至于……” 沈稚枝正想解释,褚仇赤手臂一伸,将她整个人扯到身侧,力度又猛又凶,她不可遏制撞入他的胸膛。 她即刻捂着鼻尖,痛得眼泪差点没出来,盈盈泪光闪烁眼底,茫然抬眼,“二殿下?” 本想将她训斥一番,让她莫要轻易信了他人的一言两语,可见她这般可怜的模样,却如何都不舍得大声了。 他眼底的冷意微顿,随后轻垂下眼,轻飘飘说了句:“不许轻信别人,这世间,心怀不轨之人,极多。” 沈稚枝一时讷讷,反应过他话中的意思后,很快又嗤笑了声。 她故作严肃凝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点头,“嗯,二殿下所言极是,日后臣女定谁都不信,谁说什么都不听。” 褚仇赤面色肉眼可见一僵,须臾,慌忙抬眼,“也不尽然,这世间本殿下你可信,本殿下定不会害你。” “啊?是吗──?” 沈稚枝故作迟疑,而后,将脑袋凑近他,直视着他那惊慌的眸子,笑了。 她语气缓慢,尾调轻扬,“那──臣女怎么知道二殿下对臣女没有心怀不轨呢?” 扑面而来的热气让褚仇赤身形一颤,如此近的距离,让他眼瞳都不由紧缩。 袖下拳头握了又松,压下胸腔处乱撞的小鹿,他这才缓缓垂眼。 少女近在咫尺的眼睫微颤,笑容醉人。视线下移,那红唇诱人到叫他想品尝看看其中的滋味。 褚仇赤喉结微微一动,情不自禁想俯下身时,跟前的少女却是后撤了一步,歪头笑着看他。 褚仇赤猛然惊醒,意识到方才自己想做什么之时,耳尖陡然泛红,慌乱解释: “咳!本,本殿下才未心怀不轨。” “……” 将自家殿下表情一览无遗的萧翎陷入沉思。 二殿下这模样就差没把心怀不轨写脸上了,得亏沈三小姐不知,不然怕是要吓得再也不理会殿下了。 沈稚枝扬唇轻笑,目光灼灼,“臣女信二殿下。” 足够信任的言语,让他心脏又漏了半拍。 “哦,对了。”沈稚枝似想到什么,眨着眼困惑询问,“二殿下今日过来找我是有何事吗?” 第197章 好戏。 经她这么询问,褚仇赤这才想起今日过来的目的。 他慢慢收敛笑意,眸中满是愧疚,嗫嚅良久才道:“明日,父皇会下一道圣旨,将你赐婚给那宫穆泽。” 这一消息就像重磅炸弹似的将沈稚枝雷的外焦里嫩。 她默了半晌,提步就要朝丞相府奔去。 褚仇赤眼尖拉住她的手腕,眼含诧异,“你要去哪?” 沈稚枝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虽被他桎梏住行动,脚下却生了风似的在原地踏步。 “逃婚啊,皇上都下旨赐婚了,我这婚不结还有可能吗?” 沈稚枝此刻简直慌得一批。 这宫穆泽还真是阴魂不散,非得置她于死地是吧? 她先躲一阵,等主线剧情实在脱离过久,产生警告后她再想个法子,看看用古代的胭脂换张脸,隐姓埋名回来不就行了? 如果现在不跑坐以待毙,一旦上了花轿,出了南礼月星城,先别说那宫穆泽,光是宫慕颜就能把她折磨的够呛。 左右都是死,她总要搏一把。 想着,她仰首凝着褚仇赤,语气决然,“二殿下,可否助臣女一臂之力让臣女逃个几日,待此事风头一过,臣女再回来?” 褚仇赤敛眸,黑目染上些许波光,“沈稚枝,你信本殿下,只要是你不愿之事,即便是圣旨,本殿下也绝不会让你委屈承受。” 无垠的夜,唯有梨花香气四溢,那淡淡一语却让沈稚枝无端心安。 信任,那是她在前世从未有过的感觉。 以往的她只能靠自己承受着一切,因为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帮她。 她所拼命的,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名利,仅仅是为了── 活着。 在那个没有任何家人的时代,努力活着。 “沈稚枝,本殿下对你,从不食言。”见她情绪蓦然变得低落,褚仇赤只当她不信,语气变得急促不安。 可凝了半晌,看她还是那副恹恹的模样,眸底的失落顷刻间溢出。 他伸手将她双肩摁住,微垂下眼帘,诱哄般轻喃,“若你不信本殿下,本殿下明日便带着你离开南礼月星城……” “臣女信。” 夜风习习,不等他将话语尽数说完,跟前良久不语的少女蓦然发声。 褚仇赤身形一颤,眸光轻闪。 沈稚枝抬头,眼稍弯弯,那双杏眼仿若拢住了万千星辰,灿烂夺目, “臣女信二殿下,一直都信。” …… 御花园幽深之处,月华如水,倾洒于清池之上,泛起粼粼波光。 沈琴绶手持一柄白玉扇,轻轻摇曳,似是欲掩内心澎湃暗潮。 她微微俯首,眸中怨恨之色闪烁,“皇后娘娘,那沈稚枝不知给两位殿下施了何种妖法,如今就连三殿下都对臣女之言置若罔闻,甚至出声维护于她。” 明皇后端坐在雕花的石凳上,面色如常,眼中却透着锐利。 她虽久居深宫,却也听闻些许传闻。 据传,二殿下与沈家庶女关系非同寻常,二殿下甚至为她改变性子,引得一众大臣纷纷倒戈相向。 倘若三殿下亦为其所迷,那彦儿的储君之路必将愈发艰难。 本以为沈琴绶可成为手中得力棋子,怎奈此人如此无能,竟连一庶女都斗不过。 这沈稚枝,她并非未曾接触,往昔亦未见其有如此潜力,怪只怪自己在这深宫多年,竟也有看走眼之时。 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唯有助沈琴绶一臂之力,先将沈稚枝逐出南礼月星城,再令沈琴绶施展手段,将褚仇赤和褚图重新诱引回来。 “阿绶无需忧心。” 明皇后思绪回归,抬眸望向沈琴绶,故作宽慰,笑道:“明日皇上便会下旨,将那沈稚枝许配给汉宫国太子,圣旨既下,难道还怕她不上花轿吗?” 沈琴绶垂下眼帘,乌眸越发狠厉暗沉,“这沈稚枝屡次三番坏臣女好事,她上花轿前若不好好教训她一番,难解臣女心头之恨。” 听出了沈琴绶语中的愤懑,明皇后风目轻挑,语气轻柔,却透着令人心悸的冷意, “阿绶怕是还不知,那汉宫国太子今日已求皇上旨,召沈稚枝入宫学习汉宫国礼仪。” 沈琴绶微微一愣,领会明皇后话中之意后,心中暗喜。 既是汉宫国太子亲口所言,明日定是想让沈稚枝难堪,更何况宫中还有对她恨之入骨的慕颜公主,明日沈稚枝进宫,怕是要脱层皮了。 沈琴绶正暗自兴奋,脑海中却突然闪过那袭玄服身影,令她不由蹙起秀眉。 明皇后见她脸色骤变,微微挑眉,问道:“怎么了?阿绶可是有何疑问?” 沈琴绶回过神来,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厉精光,“若是二殿下得知明日沈稚枝要进宫学习礼仪,定会前来探查,有二殿下在,想让她吃苦头,怕是不易。” “阿绶,在这宫中,凡事需懂得变通。”明皇后凉凉勾唇,眼中闪过狠厉之色,“你可知宫内学习礼仪之处在何处?” 沈琴绶面露诧异,与明皇后对视片刻后,垂眸谦逊道:“阿绶愚钝,不解皇后娘娘之意。” 明皇后眉眼含笑,纤纤细指轻捻着身侧娇艳的牡丹,“宫内学习礼仪之处乃‘宫仪坊’,倘若本宫换个地方,二殿下又岂能寻得到人?” 闻言,沈琴绶眼眸一亮,兴奋得胸腔起伏不定,语气中满是欣喜若狂,“此计甚妙!皇后娘娘不愧是一国之母,阿绶日后定要向皇后娘娘好好学习,还望娘娘不吝赐教。” 明皇后被她的夸赞逗得心花怒放,唇角微微上扬,“区区一个庶女,在丞相府本宫尚动她不得,进了这后宫,使些绊子让她吃点苦头,本宫还是做得到的。” 冰冷的暗芒自沈琴绶眼中闪过,她秀眉轻挑,“有了皇后娘娘相助,明日定有一场好戏可看。” “行了,夜深了,本宫也乏了。” 明皇后缓缓起身,沈琴绶赶忙上前,轻轻扶住她伸出的手,两人缓缓朝着御花园的小径走去。 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涌正在悄然滋生。 第198章 宫中打斗1 翌日,一道圣旨让丞相府炸开了锅,有人欢喜有人愁,沈朝更是如坠深渊,将圣旨收下后,即刻便挡在丞相府外。 沈稚枝刚收拾完出来,便见沈朝倚靠在府外。 他眼下乌青,有些昏昏欲睡,显然为了此事,已经许久未睡个好觉了。 站在其身后的石凌双唇翕动,拧眉上前,“大公子,你好几日未睡个安稳觉了,还是回去歇着吧。” 闻言,沈朝稍稍挪动了个舒适的姿势,“今日皇上下旨将枝枝赐婚给那宫穆泽,此事未得解决,我如何能够心安?” “大公子,圣旨已出,怕是难以收回。”石凌低着头,语气略显无奈,“据说,那太子为了这道赐婚圣旨,不惜将造纸之术献上……” 沈朝阖了阖双眸,敛起眼中寒意。 那造纸之术何其珍贵,为迎娶枝枝竟不惜拱手献上,可见其中阴谋不止一星半点。 枝枝若真上了花轿,怕是再无生还可能。 半晌,似下了什么决心,沈朝抬眼语调坚定,“今日我便进宫求皇上收回成命。若皇上不允,我就长跪殿外不起。无论如何,定不会让枝枝远嫁到那汉宫国去。” 石凌垂眼,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远远听到两人谈话的沈稚枝抬眼凝着沈朝疲惫不堪的模样,本就感动到眼眶发热。 更何况,他竟还愿为了她到殿外长贵跪不起,只求皇上收回成命。 揉揉发热的眼眶,沈稚枝故作镇定往前走去。 见她踱步而来,沈朝颓下去的背脊挺了挺,嘴角牵起丝虚弱笑意,“枝枝?” 看他这副强撑笑颜的模样,沈稚枝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险些又没收住。 微顿了顿身形,她上前两步,“大哥,没事的。今日不过是进宫学习礼仪,嫁娶之事还尚未拍板。” 沈朝抬眼,漆黑的眼眸满是无措,“宫穆泽特求皇上下旨将你遣进宫中小住,定是有其他图谋,只怕进了宫,你会受其欺凌。” 沈稚枝眉心一紧,这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那宫穆泽面上说得好听是要让她将汉宫国礼仪学尽,实则怕是要用此事给自己个教训。 可圣旨已下,她即便再不情愿,也定要入宫去。 她略沉吟片刻,勾唇,“大哥不必担忧,血辽会随我入宫,若真受了何欺负,他也能及时通风报信。” “可……”沈朝蹙眉,仍旧放不下心。 沈稚枝不及他说完,便一步作两步往府外的马车走去。 稳坐于马车内后,才掀开车帘朝他招了招手,“大哥不必担心,在宫中行事,我定会谨言慎行,不叫有心之人挑出毛病。” 言罢,忙催促车夫离去。 沈朝凝望着那朝皇宫驶去的马车,脸色变得越发深沉。 在那深宫之中,即便她做得再好,若有人执意要她难堪,定也是躲不掉的。 可他,如今又能替她做些什么呢? …… 紫禁城的门扉缓缓开启,沈稚枝心怀忐忑,不安的情绪如潮涌上,袖下拳头不由紧握。 她也不傻,自然知晓今日到这皇宫中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不过好在血辽还在她身侧。 身后,血辽如影随形,目光始终如鹰隼般锐利,似不容任何异样之事靠近。 似看出沈稚枝的忐忑,他上前半步,语气尽是严肃,“主人放心,二殿下昨日已与属下明说,今日属下定寸步不离保护主人。” 沈稚枝懒懒掀起眼皮,敷衍应了声,“你别又被肉包拐跑了就行。” 血辽:??? 血辽咬手帕,泪眼惺忪,“主人!属下有原则的!” 沈稚枝没理会他,两人沿着宫道继续朝里走去。 彼时,一位年迈的嬷嬷正端庄伫立于旁侧,脸上的皱纹如同干涸的河床,透露出一些威严与不容亵渎的气息。 “你便是那沈家三小姐?” 浑浊不失精明目光扫过沈稚枝,缓缓开口。 霎时间,似有无形的压力降临,压的沈稚枝喘不过气来。 她敏锐感知到敌意,微怔半晌,稍俯下身行了个礼,“回嬷嬷,正是。” 嬷嬷微微挑眉,上下打量她一番,随后将目光移至她身后的血辽上,语调中带着一丝不屑, “入宫学习礼仪,有些规矩可不能不遵守。” 沈稚枝自然是知道她此言何意,本就忐忑的思绪愈加难以遏制。 未等她想好应对之策,身后,血辽大步向前将她护至身后,宛若玉立松柏伫立于山巅,令人心悸。 他薄唇微挑,语气中掩不住的嘲讽和自傲,“二殿下亲言,今日不允属下离开沈三小姐半步……” “胡闹!”嬷嬷冷声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已是不悦至极,“在宫中,任何人都不得带暗卫,这是宫中的规矩。” 血辽眸光骤冷,一反往日的模样,红绸捆起的墨发随风而舞。 他凉凉勾唇,“宫中有宫中的规矩,二殿下之言,属下也不敢违背,若你们有何疑问,便去寻二殿下问个明白。” “放肆!不过是个奴才,在这宫中竟敢如此张狂!” 嬷嬷冷厉一喝,转身朝旁侧的侍卫吼道:“还不快将这不知死活的奴才抓起来!” 随着嬷嬷这声厉喝,周围的侍卫纷纷上前围拢,形势骤然紧张。 沈稚枝心尖猛颤,欲要让其先走,却见血辽陡然转身朝着那加速逼近的侍卫一脚踢去。 那侍卫不堪其力,蓦然向后倒去,压垮了身后同样涌来的侍卫。 虽利剑早已在进宫前卸下,可血辽身子轻盈如燕,腾空跃起之间,双脚左右踢去,便将围上来的侍卫打得人仰马翻。 整个宫道乱成一团,痛哼声、击打声、摔落声应有尽有,周围刹那间炸开了锅。 嬷嬷更是惊慌失措,扯着嗓子喊道:“在这宫内竟也敢如此乱来,还不快将他抓住送至宗人府?!” 血辽眼睛微眯,瞳孔紧缩,冲着那大喊大叫的嬷嬷飞扑而去,狠狠往她脸上抽了一掌。 “哎呦!” 那嬷嬷未看清那一闪而过的黑影是什么,就被当胸一踢,踹翻在地。 第199章 宫中打斗2 血辽足尖一点,稳稳落至她跟前,微垂下眼,长睫垂下淡淡阴霾,整个人透出寒霜似的冷寂。 他稍稍扬起下巴,勾唇,“宫内又如何?二殿下早已明言,任何人不可伤害沈三小姐,若有违抗者,可先斩后奏。” 众人被血辽这一语惊得像石化了般,方才蠢蠢欲动要上前的侍卫此刻也迟迟不敢再靠近。 嬷嬷的脸色变了又变,欲要再说些什么之时,却听一声娇喝响彻宫道: “呵,二殿下?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这声娇吼瞬间让所有人停下了纷乱的动作,一个个循声望去。 明皇后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之下,款步而来,那身明黄色的风袍衬得她威严无比,她面色噙着愠怒,气定神闲地走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现场的氛围骤然一变,沈稚枝嘴角更是不可抑制轻扯了下。 完了!这毒妇来了! 见靠山来了,嬷嬷哀嚎一嗓子,蹒跚而去,哭喊道:“皇后娘娘,您可要为老奴做主啊,老奴不过是劝诫沈三小姐莫要在宫中带暗卫,便被打得如此。” 沈稚枝忙俯身行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吉祥。” 明皇后微微挑眉,视线粗略扫过嬷嬷脸上的红印,眸中骤冷,轻嗤一声,“打狗还得看主人,苏嬷嬷陪伴本宫多年,宫中何人不得敬她几分?沈三小姐进宫还未一炷香便将苏嬷嬷打成如此,是将本宫置于何地?!” 这声声质问含着怒意,惊得匍匐在地的侍卫们高声道: “皇后娘娘息怒。” 沈稚枝将头埋得极低,心中暗忖。 看来这前来接待她的嬷嬷就是这明皇后的人了,不过她穿书过来这么久,跟这个明皇后好像也没怎么接触啊,为何看她这模样似乎对自己怨气很大? 丫蛋在神识也不由替宿主捏了把冷汗,思虑片刻才道:【皇后在原文便有试图拉拢沈琴绶,让其助她的亲儿子褚彦登基。】 被丫蛋这一言点醒,沈稚枝顿时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由于褚仇赤的变故,让沈琴绶另择了目标,而这个人就是褚彦?】 【宿主英明。】丫蛋竖起大拇指,【大概情况应该就是这样的呢~】 沈稚枝惊愕,感觉三观尽毁。 如果这么说,现在沈琴绶跟这个明皇后是一伙的,那她进到后宫中,不仅要防着宫穆泽和宫慕颜两兄妹,还要防着这个毒妇? 思绪理清后,沈稚枝只觉双腿一软,恨不得现在直接倒头装晕算了。 而久久未听到答复的明皇后眸光骤冷,朝旁侧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问而不答,以下犯上,掌嘴!” “是!”宫女随即要上前。 跪在地上的血辽见状,瞬息起身,挡在沈稚枝面前,语气冷厉,“二殿下明言,任何人都不可伤及沈三小姐,如若不然——” “放肆!”明皇后气得上前两步,一甩袖袍,“如何?本宫身为后宫之主,竟连个庶女都教训不了了是吗?” 瘫在地上哀嚎不止的嬷嬷见状,立刻跪走两步,眸中怨气翻滚,“皇后娘娘,这个暗卫方才跟沈三小姐一同无视宫中的规矩。想必有此刁仆,才叫这沈三小姐跟着一同犯错。” “呵,行,那便先从这刁奴开始。”明皇后凤眸冷下,扫了眼匍匐在地的侍卫,吩咐道:“来人,将其拖下去斩了!” 此言一出,沈稚枝脸上血色尽失,一股冷意传遍四肢百骸。 抛开血辽是主角团的一员,日后要助张嘉礼一臂之力不说,好歹这小子也跟在自己身边许久了,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她如何能做得到? 不等侍卫上前,她瞬息抬眸,“皇后娘娘息怒,今日之事有些误会,惹娘娘动怒是臣女之过,还请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血辽计较。” 明皇后垂首,凤簪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刺眼夺目到近乎令沈稚枝看不清,可她仍能感受到强烈的杀意。 她低低冷笑,“呵,奴才若如此不知规矩,总要有人教他,本宫今日便做个好人,在他临终前,教他如何尊重主子,还不快拖出去!” “是!” 倒在地上的侍卫应了声,随即便要冲来。 沈稚枝蹙眉,倏然起身,行至血辽跟前,内心如鼓,却还是强压着自己的颤意抬头与眼前那诧异的凤眸对上。 明皇后被她这一眼看得面色一变,“怎么?你也敢反抗本宫不成?!” “皇后娘娘误会了,臣女并非此意。”沈稚枝微微颔首,强装镇定抬眸,“这血辽和萧翎是二殿下身边的护卫,俨如二殿下的左右手,您若真将二殿下的左右手斩断了,怕是会让二殿下对皇后娘娘结下怨恨。” 血辽在宫中可能无人熟知,但萧翎自幼跟着褚仇赤,在宫中人人皆知。 据原文简要描述过,萧翎仗着身后有褚仇赤,那可是嚣张跋扈到了极致,上怼朝廷重臣,下欺衙门官差,那都是毫不客气。 将血辽和萧翎放在同一个位置上,这明皇后出于忌惮,定也不敢轻易将其随意处置。 沈稚枝此言一出,整个宫道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神色各异,愕然、惊奇、不可置信,比比皆是。 血辽微垂下眼,凝着沈稚枝挡在他跟前的娇小身影,双唇翕动。 明皇后凤眸敛下,眼底含霜,“你在威胁本宫?” 沈稚枝上前两步,行了个礼,“臣女不敢,此言不过是想提醒皇后娘娘,为了个奴才引起二殿下怨气,那便不值得了。” 明皇后眼底暗藏冰冷,就这么直直与她对视上。 “哈,哈哈,哈哈哈——” 半晌,她红唇轻勾,由低笑渐渐变得疯狂,“好一个沈家三小姐,在宫中这几日,可莫要让本宫失望啊。” 沈稚枝压下心中的恐惧,碎步向前,“皇后娘娘英明,方才是臣女不懂规矩,不知皇宫不可携暗卫而来,臣女这就让血辽出宫去。” 事到如今先让血辽出去,好歹也能通风报信给褚仇赤,不然在这后宫,有这后宫之主在,她怕是难以生存下去。 “不必了。” 明皇后轻笑,嘴角勾出一个怪异的微笑,“他以下犯上,本宫不杀他,但关在宗人府几日,总可以吧?” …… 第200章 礼仪。 此言一出,沈稚枝顿感如坠冰窖,寒意袭遍全身。 明皇后伸手捋了捋鬓角的碎发,凤眸中蕴含冰霜,冷厉无比。 今日本是想替沈琴绶出口气,以便后者能更忠诚为她效劳。 哪料沈稚枝却让她大开眼界,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胆敢用褚仇赤来威胁她! 呵,若非现在她还惹不起这褚仇赤,区区一个庶女这般跟她讲话,莫说是给个教训,就算将其诛杀,也掀不起半分波澜。 还有这血辽既是褚仇赤的人,要是真让他离开宫中,必定会立刻奔向赤王府通风报信,怕是连半柱香的功夫都用不着,褚仇赤就会来宫中讨人。 倒不如先将其羁押入宗人府,一来能让宗人府的狱卒给他个教训,二来,也省得他到赤王府去告状。 明皇后心中盘算,斜眼睨着血辽,眉角微挑,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轻声吩咐: “来人!将他关入宗人府,未有本宫指示,任何人不准放出!” 血辽的目光一闪,欲上前辩驳。 沈稚枝机敏地挡在他面前,语气缓和:“血辽,皇后娘娘海涵,今日饶你这大不敬之过,你就乖乖去宗人府反思几日,莫要再胡闹。” “主人,她——” 滚在喉咙中的言语还未说出,便遭沈稚枝一个眼神扼杀回去。 血辽噤声,纵使百般不愿,还是被宫中侍卫一步三回头押走了。 明皇后轻描淡写扫她一眼,勾唇,“倒是个聪明的,走吧,本宫亲自送你到礼仪坊去。” “有劳皇后娘娘。” 沈稚枝俯身行了个礼,微微垂眼。 完犊子了,这次简直出师不利。 ...... 牢房,四面低矮的墙壁上布满了潮湿的霉斑,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腐朽的气息。 血辽神色冷峻,本该被囚禁于此的他,此时却漫不经心地倚靠在墙边。 足下是一群鼻青脸肿的狱卒,正捂着伤处,痛苦呻吟。 他时不时抬眼凝向牢房门口,似在等什么人。 “吱呀。” 蓦然,随着声吱呀作响,铁门被推开。 几位狱卒走了进来,个个神态严肃,面容冷峻。 领头的秦奉身着一袭青色布衣,腰间挂着长刀,脸上虽有一道刀疤,却不乏英气。 垂眸扫了眼在地上哭嚎不止的狱卒,秦奉怒意直攀巅峰,怒吼道: “何人?!到这宗人府都敢闹事?!” 闻言,血辽轻掀眼皮,见到来人后,眼底掠过淡淡笑意,报上名讳: “赤王府暗卫,血辽。” 秦奉忙循着声音望去,见到隐匿倚在墙边的红衣少年后,身形猛然一顿。 被打到鼻青脸肿的狱卒苦巴着脸诉苦,“秦大人,此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护卫送来,据说是惹上了皇后娘娘,特吩咐叫小的们好好修理他一番,谁知他竟敢还手!” 血辽挑了挑眉,显然对于他的控告并不想理会。 秦奉这时也反应过来,怔了半晌,才敛下眼眸,冷声呵斥,“放肆!都不要命了是吧?此人是二殿下的暗卫,你们如此动刑,若二殿下怪罪下来,十个脑袋都不够你们掉的!” 秦奉此言落下,牢房内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方才哀嚎不止的狱卒也皆不敢再言语。 此暗卫虽然他们没怎么见过,可那萧翎他们却经常见到,为人狠厉,简直就是二殿下的翻版。 若有人惹上他,那必是九死一生,生还的人当中不是半死不活就是生不如死。 “都给我出去好好守着牢房,日后非我命令,皆都不得对他用刑,好生看管着便是。” 秦奉见几人已有惧色,也不再施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去。 跪于地上的狱卒闻言急忙起身往牢房外溜去,不敢再耽搁,生怕再多留一步便是自己的灾祸。 很快,牢房内便只剩下血辽和秦奉两人。 秦风一扫方才冷意,忙不迭上前几步,单膝跪地,双眼透着丝恭敬细致,“血辽大人,你怎么会在此处?” “此事说来话长。”血辽缓缓踱步,端坐于旁边的木椅上。 秦风敛下眸子,恭敬伫立于旁侧,心中却有了揣测。 想必血辽大人莫名成为二殿下的暗卫也是来自少主吩咐,少主之事,他一个下人也无权过问。 血辽抬眼,语气清冽,“如今我被关入宗人府,许多事无法亲力亲为,只能由你代为办之。” 闻言,秦奉面色一肃,即刻拱手,“血辽大人尽管吩咐便是,秦奉定不负所托。” “倒也不是大事。”血辽缓缓饮尽杯中茶水,唇角勾起一抹轻笑,“沈家三小姐今日在宫中得罪了皇后,必不会有好下场,你寻个方法转告二殿下,顺便将此事告知少主。” 秦奉微微一怔,眼中闪过疑惑之意,显然不解少主为何会与那沈家庶女有所关联。 但作为下人,最重要的便是闷头干事,莫要产生好奇之心,方能活得长久。 他恭敬作揖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言罢,转身要离去。 “等一下。” 不及他踏出半步,血辽便出声制止。 秦奉急忙转身,眼含疑惑,“血辽大人还有何事要告知?” 他面容严肃,却见跟前之人伸手在袖中和怀中左右翻找良久,眉心紧蹙,随后抬眸,语气哀怨: “每日记得差人送些肉包过来。” 秦奉:...... —— 礼仪坊内。 皇后端坐在太师椅上,凤眸冷厉凝着底下已然跪了一个时辰的沈稚枝,唇角泛着不屑之意。 沈稚枝微躬着身子,眼帘垂下,俨然一副乖巧的姿态,但无人知晓,她心中早已将上方之人骂了千万遍。 她将手放置膝盖上,悄悄揉了数下,愤恨吐槽:【这皇后有病吧?我跟她无冤无仇的,至于跟着沈琴绶一起来对付我吗?】 一到这礼仪坊,这明皇后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让她跪下行礼,却迟迟不让她起身。 她跪到现在已是浑身酸痛却不敢乱动,生怕会带来变本加厉的针对。 丫蛋哀叹一声,【宿主,统子帮不上忙,浅浅替你默哀三秒。】 第201章 羞辱礼仪。 沈稚枝感受着双膝的刺痛还有酸麻感,烦躁到恨不得摆烂冲过去抽这皇后几巴掌,【我现在特别想干一件事。】 【什么?】 丫蛋满脸疑惑抬眼,便看到自家宿主唇角勾着恶劣的弧度,眼眸闪着凶险光芒,阴恻恻道: 【我想把雨伞戳进她菊花里,然后撑开。】 丫蛋持震惊脸:不是,宿主泥...... 沈稚枝还在脑中构想着痛快的一幕时,明皇后终于开口: “行了,起身吧。” 明皇后凝了眼窗棂外,心知时辰也差不多了。 罢了,她浅浅给这沈稚枝一点教训就好,若真做过火了,怕是褚仇赤那儿也不好说。 毕竟在这宫中,还有两个人可比她更恨这沈稚枝,她又何必自讨没趣?借刀杀人不是更好么? 她缓款起身,旁边的宫女见状,随即上前搀扶着她。 “谢皇后娘娘。” 在地上跪坐太久,沈稚枝的腿已然麻木,只能颤颤巍巍的扶着身旁的木椅站起身来。 明皇后见状,红唇微不可察勾了勾,“苏嬷嬷在这宫中德高望重,昔日嫁去汉宫国联姻的公主皆是经过她的指导,沈三小姐定要学好。” 沈稚枝暗自翻了个白眼,面上只能恭敬应道: “是。” 明皇后眼神微闪,未再言语,踱步朝外走去。 明皇后前脚刚走,后脚苏嬷嬷一手托着册子,另一手微微抚平衣袍,冷冷道:“老奴向来严厉,若有得罪沈三小姐之处,还望沈三小姐莫要怪罪老奴。” 沈稚枝瞥她一眼,听出她的话外之意。 这不就是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告知她:我要开始针对你了,就算委屈,也得给我忍着。 “跟老奴来!” 不等她回话,苏嬷嬷便下了吩咐,语气生冷,转身便走。 沈稚枝连忙跟上。 来到庭院,四周花木扶疏,微风带来几丝清香,却也带来几分凉意。 苏嬷嬷伫立院中,冷声开口:“今日你要学习的是行礼,此规矩在汉宫国最为重要,沈三小姐务必认真习之。” “是!”沈稚枝懒懒颔首,语气散漫。 “这汉宫国的请安礼最为简单,只需微躬身子,将右手放置左肩,左手放置右肩,轻轻颔首便是。” 苏嬷嬷说着便开始示范,身姿挺拔,如风中笔直的柳枝,动作间自有一番优雅。 沈稚枝本想效仿,刚一低头行礼,便听见嬷嬷骤然喝道:“不对!你行这礼姿势欠妥,偏身太多!” “是,稚枝知错。” 言罢,她迅速调整姿势再行一次,却再次被打断: “沈三小姐这动作如此欠妥,日后若嫁去汉宫国,岂不被人嘲笑大储国半点教养没有?!” 沈稚枝嘴角猛抽。 完了,他爷的,遇到盗版的“容嬷嬷”了。 沈稚枝深吸口气,继续行礼,光是请安礼便做了不下千次,可那苏嬷嬷的指责就如同纠缠不休的影子: “错!沈三小姐膝盖应当弯曲!” “错!沈三小姐的手应当缓慢放至左肩!” …… 不知练习了多久,直至夕阳升起,沈稚枝腰酸背痛,正想装晕休息片刻时,苏嬷嬷总算松了口, “行了,沈三小姐身段如此僵硬,如同木桩一般,这请安礼怕也只能如此了。” 沈稚枝揉着酸疼的膝盖,气得咬牙切齿。 她练了不下千次,这人竟然还说她身段僵硬? “那么接下来,便是第二个礼仪,也是汉宫国最高尚的礼仪。” 苏嬷嬷说着朝旁侧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一个宫女恭敬而来,缓缓跪在她跟前。 她目光如炬,仿若鹰隼俯视猎物直勾勾看着眼含不解的沈稚枝,“此礼,要在尊贵之人面前,以心恭敬,尽显奴才之贱。” 话音刚落,让沈稚枝愕然的事情发生了。 那名宫女恭敬伏地,随后,竟伸出舌头轻舔了下苏嬷嬷的鞋面。 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叫什么礼仪?这不就纯纯把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下践踏吗? “沈三小姐可看清楚了?”苏嬷嬷蓦然转眸,犀利如刀,直逼向沈稚枝,“若是看清楚了,便请沈三小姐过来,示范一遍。” 四周的宫女掩唇轻笑,窃窃私语,神情中掠过难以掩饰的傲慢。 一个个看着她,满脸讥讽,似在等着看这一场闹剧。 沈稚枝眸光骤然一冷,声音铿锵有力,“苏嬷嬷,此礼仪我不想学。” 苏嬷嬷微怔,反应过来后怒意顿生,目光更是如鹰隼般锐利瞪着她。 “做不到吗?”嬷嬷不屑地嗤笑,语气中满是嘲讽,转向旁边几位宫女说道:“来人!给她点教训!” 几名宫女相应而至。面对这汹涌而来的敌意,沈稚枝心头顿感不安。 她暗中打量四周,在礼仪坊内只有她与苏嬷嬷以及四名宫女,皆无还手之力。凭借她所习的防身术,完全可以轻松将她们击倒。 思虑间,沈稚枝后退一步,利落抬脚直踹最近的宫女,此一脚踢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力道激荡,瞬间将其踢倒在地。 “你……你敢!” 未被踹到的宫女试图反击,然而沈稚枝毫不留情,拳头直逼而至,干净利落地朝她脸上就是一拳。 激烈的冲突瞬间爆发,四周传来哄然之声,惊呼声与咒骂声交织着随之而来。 “你胆敢在宫中如此放肆,反了不成?”苏嬷嬷看着宫女们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气得喘不过气。 待将几名宫女一个个扫倒在地,沈稚枝强忍着剧烈心跳,转身欲逃。 “还不快追!把她给我追回来!” 苏嬷嬷尖声喊道,面色阴沉得如同乌云密布。 沈稚枝身形如风,恣意地朝院外奔去,四周的景物在她眼里化为模糊,脚步如雷。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耳边传来苏嬷嬷几声高喝,皆被她无视。 就在沈稚枝即将踏出院内之时,外头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 “汉宫国太子到!慕颜公主到!” 沈稚枝脚步骤然顿住,心中一紧,寒意如针般刺入四肢百骸。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心,仿佛呼吸都随之凝固。 完了! 第202章 教训。 心中忐忑之际,宫慕颜与宫穆泽已被一群侍卫簇拥着走入院中,眼前的华服金光闪闪,犹如烁烁珠光,令人瞬息瞩目。 宫穆泽环顾四周,修长的身影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他的目光一晃而过,落在那些被打得动弹不得的宫女们身上,眼底的戾气隐隐闪烁。 他收回视线,幽幽望向伫立于旁侧的沈稚枝,“呵,沈三小姐不好好学习汉宫国礼仪,还将礼仪嬷嬷打成如此,是否太没教养了些?” 声声如冰,犹如落在心尖的寒霜,令周围空气瞬间凝固。 身后的苏嬷嬷闻言,边哭嚎着边走来在其跟前跪下,“是老奴无能,老奴无能啊,教不会沈三小姐,还惹得沈三小姐动怒。” 那悲拗的语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若不是沈稚枝是当事人,都要以为谁欺负老人了。 她万分无语的瞥了眼那跪在地上一言不合就开演的苏嬷嬷,毫不留情怼道: “苏嬷嬷自我认知还是不错的,既然知晓自己无能,日后我便去求二殿下,让二殿下跟皇后娘娘说说,让您告老还乡去。” 果然,提到褚仇赤,苏嬷嬷本气到发红的老脸瞬息变得煞白。 她恶狠狠瞪视着沈稚枝,扭头朝着宫穆泽叩首,“太子殿下,老奴实在教不会沈三小姐,烦请太子殿下另寻高明吧。” “沈三小姐再如何也算得上是丞相府内的大家闺秀,虽出身庶女,也该是知书达礼,苏嬷嬷何来教不会一言?” 宫穆泽眉头轻挑,剑眉下那令人心悸的眼虎视眈眈凝着沈稚枝,仿若随时都会扑过去将其撕成碎片。 沈稚枝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这作者绝对心理阴暗,全本书里,除了张嘉礼,随便单拎出一个就可以当反派了。 她都不敢想,要是张嘉礼没有男主光环,光是他这般清风明月之人,只怕不等他恢复身份,便会遭人针对,最后惨死在朝堂之上吧? 比起沈稚枝的无奈,苏嬷嬷闻言忙俯身,哭得梨花带雨,语气铿锵有力: “太子殿下,沈三小姐不愿学其礼仪,老奴实在是没有办法啊,都是老奴的错啊!” “哦?”宫穆泽眼瞳深眯,因这一语显得有些不悦,周身泛着刺骨寒意,“沈三小姐不愿学?那便是看不起我汉宫国了?” 沈稚枝表示,如果此时有什么表情包能够表示她的心情的话,那一定是最经典的微笑。 若她现在还有复活机会,高低要给他竖个中指,然后敢敢回答‘就看不起你了,咋滴?不爽咬我啊。’ 但现在她不敢,因为她惜命。 久久未语的宫慕颜款款上前半步,她那对美目直瞥沈稚枝,似一条潜伏的蟒蛇,“太子哥哥,沈三小姐若日后嫁入皇室,倘若连基本礼仪皆不懂,岂不是将两国的颜面丢尽了?” 言辞之凛冽,令人想起寒风刺骨。 “皇妹此言极是。”宫穆泽轻轻颔首,唇角的弧度危险上扬,“看来,若不加以惩治几番,沈三小姐怕是不会安分习之了。” 迎上宫穆泽那阴险的眸子,沈稚枝的心陡然一沉,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她暗暗抬首睨了眼,跟前皆是佩刀侍卫,单凭自己想打出包围圈,怕是不太现实。 默了半晌,沈稚枝眼眸骤然沉下。 不管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现在逃不脱,只能碰碰运气了。 沈稚枝背着手往旁侧挪,余光迅速寻了个比较好逃脱的路线,深呼吸口气后,眼神骤然亮起,朝他们身后招手大喊: “诶呀!二殿下!您怎么来了?” 院内之人皆惊,不约而同将身子转去。 沈稚枝趁机铆足劲往院外冲去,即将踏出院门刹那,身后如同铁板般的手臂瞬间将她挡住,强行将她拽回。 下一刻,颈部骤然一疼,沈稚枝彻底失去意识,昏迷之前只听到宫穆泽不屑的冷哼。 宫慕颜回过神来,凝着宫穆泽怀中陷入昏迷的沈稚枝,面上带有几份阴骜,展颜一笑, “太子哥哥日益操劳,教训她之事便让慕颜来吧,不出几日,定会将其管教的服服帖帖。” “行事悠着点,莫失了分寸。”宫穆泽言语冷硬,厌恶将怀中女子推开,掸了掸衣袍,似乎染上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 宫慕颜红唇轻扬,行了个礼,垂眼道:“太子哥哥放心,慕颜自有分寸。” “嗯。” 宫穆泽颔首,转身朝院外走去。 待他离去,宫慕颜眉梢挑起了抹狠厉,恶狠狠瞪着已然失去知觉的少女。 呵,沈稚枝,这次看还有谁能够救得了你。 待院中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去后,一道敏捷青色身影朝屋檐上一跃而下,不见所踪。 —— 【宿主,宿主,快醒醒啊。】 丫蛋携着电流音的焦灼之声在沈稚枝脑海中炸醒。 沈稚枝双眼微眨,混沌的大脑还未完全清明,就被空气中弥漫的那股令人窒息的气息所呛到。 她咳嗽不止,悠然睁眼,伸手欲要捂住口鼻之际,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铁链牢牢锁住。 怎,怎么回事? 沈稚枝愕然,尚在惺忪的眼因这变故早已清明,她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位于一间破旧的空房内。 此地似乎已经荒废了许久,遍布都是蜘蛛丝,而她孤零零被禁锢在阴暗潮湿的角落,动弹不得。 “醒了?” 陈旧的木门被推开,宫慕颜唇角定格一抹冷笑,缓缓踱步而来。 沈稚枝抬眉,尽管心中涌起恐慌,仍强装镇定,“学习礼仪便学习礼仪,慕颜公主将我囚禁此处,又是什么意思?” “呵,真是蠢货。”宫慕颜恶劣勾唇,神色间尽是得意,“你当真以为召你入宫仅是为了学习礼仪?实话跟你说好了,召你入宫,不过是想给你个教训。” 沈稚枝不以为然,动了动同样被桎梏的脚踝,“你就不怕二殿下寻到此处,怪罪下来么?” “二殿下?” 宫慕颜似听闻何等可笑之事,扬头轻笑,口中的红唇犹似凶狠烈焰张狂绽放,“此处乃皇后娘娘所言,宫中禁地,极少有人知晓,你可真以为他能找到你?” 沈稚枝眸光微闪,翻了个白眼。 第203章 这宫慕颜还有脸说她蠢,这明皇后显然是知道惹上褚仇赤的后果,所以不想趟这趟浑水,故而借这两兄妹之手针对她。 即便到时候被二殿下知道,那明皇后也能全身而退,将此事尽数推给这汉宫国兄妹两人。 见沈稚枝不语,宫慕颜只当她是害怕了,唇角的弧度愈发扬起,“你可知,今日本公主会如何对付你?” 冷厉的声调让沈稚枝一时有些毛骨悚然,她抬眼局促不安凝着宫慕颜,被桎梏的手不由攥紧。 这宫慕颜不会真要失去理智对她用什么酷刑吧?烫红老虎钳?抽筋扒皮?挖眼?她承受不住啊! 宫慕颜轻笑,将手探进袖中左右翻找了一番,拿出包个卷成筒的布条。 在沈稚枝惊恐的眸光中,她将那卷起的布条徐徐摊开,里面赫然包裹着的竟是那粗细不一的银针。 沈稚枝眼瞳紧缩! 宫慕颜嘴角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此针刑能令人痛不欲生,却又不至于要了命。沈稚枝,在这宫中几日,你便好生享受这针刑吧。” 宫慕颜的声音似乎夹杂着无尽的嘲讽与兴奋,仿佛巴望着看到她的绝望。 沈稚枝眼角不断抽搐,穿书以来第一次感到无比恐慌。 靠!完了! 她真是三生有幸,竟然还能够出演一次紫薇了是吧?她可以死,但是绝不能生不如死。 沈稚枝咬咬牙,心中恶狠狠咆哮道:【系统!还不快想想办法?我怕疼啊!】 丫蛋面对这变故,同样在神识里发出了土拨鼠尖叫,急得直跳脚,【宿主别慌,我想想办法。】 它默了片刻,手指往虚空屏上划去。 虚空屏上立即出现了系统商城,琳琅满目的物品堆积在此处,它将页面划到s级物品区,里面有一颗药丸形状的物件。 丫蛋凝着那高昂费用,蹉跎良久才小心翼翼道:【宿主,s级的商城中,有能够将宿主的痛苦降至最低的药丸,不过,所要支付的金额很昂贵。】 【多少钱?没事,到时候从我任务金额扣就行了。】沈稚枝毫不在意,比起痛死,花点钱消灾,她还是很乐意的。 然而,下一秒丫蛋的话彻底将她打入地狱: 【一颗药丸,三亿。】 沈稚枝整个人就像被闷雷劈了一记,【三亿?一颗药丸三亿?我任务完成都才一亿块,我上哪去生这么多钱?你们怎么不去银行抢呢!】 丫蛋嗫嚅:【这本就是给大佬宿主所开创的商城,很多宿主都买不起,是很正常的。】 沈稚枝如雷轰顶,【那我能管你们公司借点吗?】 丫蛋点点头,一本正经解释道:【可以,但是等宿主完成任务后,便会再被拉入另一个奖金两亿的位面,直到将钱偿还。】 沈稚枝恨不得当场切腹自尽。 一亿奖金的位面任务就这么难完成了,真进了两亿奖金的位面,她岂不是又要受尽折磨? 罢了,不就是被针扎几下吗?她咬咬牙撑住就行了,这宫慕颜顶多也就敢让她受些皮外伤,定不敢肆意让她受其他伤害。 宫慕颜抬眸一笑,眼底的戾气翻涌而起,斜眼示意苏嬷嬷,“苏嬷嬷,给她点教训!” “是!公主。” 苏嬷嬷缓步靠近,那双浑浊的眼在此刻透着刺骨的戾气,叫沈稚枝双腿有些发软。 泛着寒光的银针被其高高举起,沈稚枝绷紧了神经,准备迎接这痛苦一击。 然,银针没入皮肉的刺痛并未传来。 沈稚枝眼含讶异睁眼,苏嬷嬷正握着数十根银针,面容扭曲,朝她臂弯处狠狠扎下。 她分明看到了那银针拔出之时,还带着点点血迹,可她并未感觉到任何痛楚,就好似那针扎的并不是她一般。 沈稚枝还在纳闷之际,神识中,丫蛋有气无力的声音缓缓传出:【宿主别担心,我替你将那降痛丸买下来了。】 沈稚枝懵了,瞪大眼睛,有些受宠若惊,【啊?你替我出钱了?】 丫蛋肉疼的看了眼自己所攒下的积分,因方才支付出去,如今再次归零。 看来它离升级最新系统又要变得遥遥无期了,可让宿主受这酷刑,它也是于心不忍。 丫蛋不由长叹口气,【我们系统并不需要钱,仅需要攒下的积分用来升级,方才我用积分买下了降痛丸,宿主别担心,无论她用什么酷刑,你都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 沈稚枝感动的泪眼汪汪,【丫蛋,以后我再也不说你废物了,你是最好的系统,要不是我被绑在这里,我一定要给你磕一个。】 丫蛋:...... 宫慕颜还在郁闷这沈稚枝受此酷刑怎么不叫喊,抬眸看去,见她眼中含泪,眼底笑意愈加疯狂。 她缓步走来,冷声启唇:“呵,不错嘛,倒是个硬骨头,受此酷刑都还能忍着不哼声。” 沈稚枝咧嘴一笑,酝酿半晌,目测了下距离,才将口中的浓痰朝她脸上吐去。 宫慕颜一怔,反应过来脸上骤然传来的温热是何物后,瞬间崩溃到尖叫: “啊——!贱人!你这个贱人!苏嬷嬷!给我扎!狠狠扎!” “是!” 苏嬷嬷立即领命,将剩下的银针统统握在手中,恶狠狠朝沈稚枝身上刺去。 沈稚枝存心呛那宫慕颜,见她气的五官扭曲,笑得愈加张狂,继续大言不惭道:“啧,宫慕颜,怎么?你叫来的这苏嬷嬷是没吃饭吗?力气这么小?要不多叫些人吧? ” “你!你!沈稚枝!本公主就看你能撑多久!” 宫慕颜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本以为能够见到她哀嚎求饶的模样,谁知这沈稚枝嘴巴竟如此硬! 强忍着呕吐之意,宫慕颜不再停留,跌跌撞撞朝外离去。 —— 夜色如墨,月色皎洁,幽静得似乎连风都不敢打破这份寂静。 一道敏捷的身影在月色的映照下轻轻地移动,如一抹白色的烟雾,悄无声息地潜入这处被遗忘的角落。 行至院门,来人稍顿下脚步,将所携的迷烟轻轻吹入。 直到明了房内之人定已昏睡过去后,才放心推开了木门。 第204章 备马入宫。 神识中本还在跟沈稚枝畅谈的丫蛋蓦然发现独属于宿主视角的虚空屏暗下。 “宿主……!” 它愕然抬眼,欲要唤醒宿主之际,整个统竟也不受控制陷入昏迷。 而就在此刻,赤红的机械眼在虚空屏上骤然亮起,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房间内,昏暗的烛光摇曳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还混杂着腐朽的味道。 张嘉礼欲要踏入时,躲在暗处的血之随即飞身而下,挡住了他向前的步子。 血之拱手道:“少主,我们不该来此处,若被殷神医知晓,定又要叫少主您受罚了。” 那日少主在雨中跪了数个时辰,高烧昏迷了一天一夜,若非殷神医医术高超,只怕少主早已危殆。 本以为少主自此会远离沈三小姐,谁料今日刚接到狱卒秦奉的通报,便又不管不顾潜入皇宫,少主以往向来听从殷神医指示,怎如今越来越叛逆了? 细碎额发半掩着眉,张嘉礼微微转眼,目光专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血之只要不告知,师傅不会知晓。” “......”血之无言以对。 张嘉礼迈步向前,目光迅速扫过房间,最后定在了正中间的十字架上,眼瞳剧烈紧缩。 血之不情愿跟了进去,嘴里不住嘀咕,“左右不过一些女子,沈三小姐能受到什么伤害啊?少主您就是爱多虑......” 话音未落,抬眼看清那十字架上的少女后,心中顿生惊愕,舌间的话绕了个弯,强咽了下去。 那里,悬挂着一位少女,目光微闭,脸色苍白,身上布满了斑斑血迹,鲜红的颜色与白色的衣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这夜晚都显得格外凄惨。 “这……”血之被这一幕惊得瞠目结舌,“虽知晓这后宫之中也会有人滥用酷刑,可属下以为仅是女子之间互掌嘴罢了,怎会将人折磨至此?这血流的如此之多,沈三小姐不会,不会死了吧?” 张嘉礼脚步微顿,眉头紧锁,快步走向前。 他轻轻抬手触碰到她的脸颊,温热的指尖滑过那冰冷的肌肤,落至她的鼻下,直到感受那娇弱的呼吸,这才松了口气。 血之在四周环顾一圈,还在郁闷这是在用何刑具,地上散落的银针便映入了他的眼底。 他蹲下身子将银针拾起,透过窗棂洒进的微弱的月光,干涸的血迹在那银针上格外突兀。 他不由愕然道:“少主!他们好狠的心啊,竟对一个弱女子用这针刑,如此残酷,还不如将其杀了一了百了,无任何伤痛呢。” 张嘉礼不语,从怀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药瓶,打开瓶盖,药香在空气中缓缓弥散,带着一丝苦涩。 他轻缓地将药膏涂在沈稚枝臂弯的伤口上,手法轻柔而熟练。 她身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实在太多,除去臂弯,身体上的那些伤口他没办法替她上药,这药膏有镇痛作用,但愿能让她好受些。 张嘉礼的食指不断在伤口上游走,双眸垂下,没人知晓他现在在想什么。 血之将那银针小心翼翼放回原位,连位置都没有半点偏差,蹉跎半晌,才上前两步劝道:“少主,既已确认沈三小姐无事便该走了,若被人发现就不妙了。” 张嘉礼颔首,收回药瓶,转身往外走。 行至门槛处时,脚步稍顿,扭头望去。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少女那如花般的容颜上,好似为她披上一层柔美的光辉。 他凝了良久,嘴唇翕动片刻,最后还是决然转身离去。 —— 赤王府。 已至深夜,万籁俱寂,唯有昏暗的灯笼悬于门梁上,隐隐透着烛光。 蓦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带着凌厉的风声,直直朝赤王府大门射来,守在两侧的门卫眼疾手快,迅速举起长剑,将那利剑挡下。 “有刺客!” 厉声后,号角吹响,整个赤王府静谧不在,纷纷执起长剑,根据门卫所指的方向朝着箭矢袭来之处追去。 其中一个门卫上前两步,将那利剑从地上捡起,这才发现箭上绑着一张纸条。 两人面面相觑,不敢再怠慢,急忙将纸条送往褚仇赤的书房内。 褚仇赤早被号角惊醒,他紧蹙眉头,神情不悦,“发生何事了?” 萧翎将方才门卫所拿来的纸条慌忙呈上,语气沉沉,“二殿下,据门卫所言,方才有一人在暗处将此信纸绑在箭上射来,不知是想告知何事。” 褚仇赤伸手接过纸条,徐徐展开,看清纸条中所写的内容后,眸底骤然升起冷厉之色。 书房内,一片寂静。 萧翎感受到了自家殿下周身散出的威压,神色不由凝重起来,能让二殿下如此的,怕又是沈三小姐出了何事。 默了半晌,萧翎禁不住上前,将视线落在那纸条上: 「血辽遭皇后所囚,沈三小姐恐遭针对,性命堪忧。」 萧翎瞳孔紧缩,忙出声道:“殿下......” 褚仇赤眉眼清冷,烛火中,那抹杀意翻腾在眼底,似如何都难以降下。 他冷厉发声,嘶哑的不像话, “备马!进宫!” 萧翎忙上前半步,“二殿下,属下明日再进宫打听,这信条上的内容尚不知真假......” 褚仇赤将那信纸揉成团,眉目之中的狠戾近乎要将人吞噬,“本殿下压根不在乎这信条中的内容是真是假,也不在乎这究竟是何人通知,如今本殿下只想确认,她是否还安安全全在宫中。” 任何人,都不及她重要。 萧翎愣了半晌,长叹口气,只能跟上,心知殿下所认定之事,不会轻易改变。 苍穹之下,繁星点点。 褚仇赤领着一众侍卫直朝后宫而去,踏足的每一处地面都藏着无形的压迫感,宫道巡逻侍卫颇多,却无一人敢拦之。 褚仇赤刚行至凤凰阁,明皇后的侍女已然惊慌失措,强掩下心中恐慌,连忙上前拦阻: “二殿下,皇后娘娘尚在熟睡,恕奴婢无法让您进内,若有重大之事,可否天明再议?” 第205章 难以预估的价值 褚仇赤压下眉眼,面容如雕刻般冷峻,薄唇稍扬,所吐出的话语令夜色再度冷下,“明日再议?那不妨,你下辈子再来阻拦本殿下?” 那侍女被这冷厉的声音吓得扑通跪地,瑟瑟发抖,不敢再言语。 萧翎声音低沉,却透着逼人的寒意,冷声斥责,“还不快让开?” 这宫女真是没有眼力见,二殿下尚在盛怒间,若非二殿下如今变了性子,只怕她早就尸首分离了。 待宫女仓惶退下,褚仇赤长腿一伸,便将那凤凰阁的木门踹开。 明皇后早已被门外的动静惊醒,随意披了件外衣,正坐于华丽的宫床之上。 心中虽早已有了揣测,可如今见此情景,怒气仍旧在胸腔炸开! 这后宫中巡逻侍卫也不算少数,这褚仇赤这般明目张胆带着侍卫闯入后宫,竟没有一个人拦下,他就当真如此受皇上宠溺?! 掩下眸底的妒恨,她怒声质问:“二殿下!你身为皇子却这般莽撞,毫无礼数可言,竟敢于此时闯入这凤凰阁,又不予通传一声,你可当真有将本宫放在眼里?” 烛火摇曳,褚仇赤眉眼隐没于暗影之中。 他并未回复明皇后的质问,仅是将那如刀锋般冷厉的目光落至她面庞,清冷启唇:“沈稚枝在哪里?” “呵。”明皇后不屑冷笑,面带讥讽,却因怒火而愈发的狰狞,“沈稚枝进这宫中学习礼仪,若是寻她,你该找的是那礼仪坊内的管事,到本宫这儿作何?” 闻言,褚仇赤深邃的眸中晕染出一片猩红和凌厉的杀气,余下的理智瞬间被激怒的火焰吞噬。 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来人!将这凤凰阁里里外外,皆给本殿下翻找一遍,绝不可错过任何一个角落!” “是!” 萧翎应声而动,欲要往前之际,明皇后气恼向前,怒斥, “本宫看何人敢动?!” 欲要动手的侍卫们被这一声喝的往后退了几步,毕竟贵为皇后,他们也不敢对皇后动手。 萧翎稍敛下眼帘,静等褚仇赤发声。 明皇后气急,步履匆匆行至褚仇赤跟前,凤眸尽是锐利之色,“你莫要太过分了!本宫的凤凰阁岂容你如此放肆!说搜就搜?!” 褚仇赤冷眼扫去,眼中不含半点温度凝着明皇后,凉凉勾唇,“本殿下自幼早已放肆惯了,看来是未曾针对过皇后娘娘,使得您不知本殿下向来如此。” “你这般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就不怕本宫告知皇上,治你的罪吗?!”明皇后气得浑身直颤,恨不得扑上去将他大卸八块。 岂料,褚仇赤神色淡淡,甚至勾着唇往旁侧退了一步,示意她现在就可以出去。 迎上明皇后诧异的神色,他薄唇微勾,“皇后娘娘别忘了,父皇宠本殿下,只要本殿下轻言一句想要那皇位,父皇立刻就能将那储君之位给我。” 明皇后神色一怔,愕然瞪大了眼,显然没料到他竟敢将此事如此坦然说出。 褚仇赤似没看到她脸上的变化,眉眼染上嗜气,继续道:“至于你那草包皇儿,本殿下想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不信你大可以试试,惹火本殿下后,你能否保得住他。” “你,你,你——” 明皇后被这一语气的站不稳脚跟,猛向后撤了几步,险些有宫女将她扶住,才不至于让她倒下。 褚仇赤冷笑,移开视线,朝后怒喝: “都愣着干什么?!给本殿下搜!” 侍卫们在命令之下,即刻对凤凰阁里里外外展开搜查。 宫帷被掀起,珠帘被卷起,陈设杂物纷纷洒,一时间,静谧的宫室变得狼藉不堪。 然,时间过去半晌,搜寻却无果,凤凰阁上下空空荡荡,并未有任何关押人的痕迹。 萧翎搜完最后一处,神色比方才更加凝重,拱手道:“二殿下,里里外外属下皆翻了个遍,沈三小姐怕是不在凤凰阁内。” 明皇后看着自己寝宫内的一片狼藉,怒火如炙却也无计可施,“二殿下如今可看清楚了?!那沈稚枝并不在此处,你将本宫的寝宫翻至如此,该当何......” 褚仇赤压根没理会她,不等她将斥责之语言出,便倏然转身离去。 明皇后气得胸腔剧烈起伏,待人离去,狠狠将桌上的茶盏尽数掀翻,眼神透着无比狠戾, “真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 皇宫入夜的静谧因褚仇赤的奔走而活跃起来。 宫女太监们也纷纷停下手头之事,投以诧异的目光,窃窃私语间传出疑惑。 褚时被这喧嚣声吵醒,眸中尚带着梦幻的朦胧,他微微皱眉,从锦被中探出头来。 耳边的喧嚣如同雷鸣般震耳而来,心中不免有些不悦。 待他稍微理清思绪,心中一动,“马公公!” 马公公匆匆赶来,一见褚时醒来,俯身行礼,面含恭敬之色,急忙禀报:“皇上,二殿下方才刚从凤凰阁内出来,据闻整个凤凰阁被赤家军翻了个遍。” 闻言,褚时微蹙着眉,神情不悦道:“这明皇后又干什么蠢事?” “听人禀告,二殿下似在正在寻觅沈家三小姐,好像是被皇后娘娘抓了去。” 马公公纳闷,这沈家三小姐与皇后娘娘无冤无仇,为何还要如此针对? 稍思虑片刻,马公公才俯身道:“皇上可要去凤凰阁寻皇后娘娘将沈三小姐行踪告知?不然今日宫中怕是要被二殿下翻个底朝天。” 褚时揉揉太阳穴,头疼不已,须臾才道:“不必了,这明皇后嘴硬无比,怕是不会轻易将沈三小姐下落告知。” 马公公蹙眉,“那二殿下这……” 褚时沉吟片刻,款款起身,目光落至窗棂外即将升起的晨阳,“她既敢做,就该自己承受些事情,赤儿若在这宫中搜不到人,她可就有苦头吃了。” 马公公将旁侧的龙袍轻轻披在褚时肩上,稍敛下眸子,“沈三小姐还真是命运多舛……” 褚时微微侧头,语气淡淡:“赤儿对她颇为在意,而今,她之价值,于某些人而言,已然难以估量。” 马公公微怔,反应过来褚时话中之意后,敛下了眼。 第206章 丫蛋断片。 翌日。 沈稚枝尚在睡梦中,便被一盆冷水浇醒。 她下意识舔了舔唇,才发现那盆水咸的要命,忍不住睁眼恨恨道:“不是,你们这还往人伤口上撒盐的?要不要脸啊?” 苏嬷嬷冷笑一声,将手中端起的木盆放置旁侧,仰首看来时,浑浊老成的眼透着戾气, “呵,昨日沈姑娘怪老奴力气不够大,这不,今儿老奴就让沈姑娘尝尝这伤口撒盐的滋味,沈姑娘可要撑住了。” 沈稚枝稍稍活动了下手腕,朝她吐了口唾沫,“那就麻烦苏嬷嬷今日力气大些了,可别像昨日似的,搞得我不疼不痒的,没意思。” 苏嬷嬷本就被这迎面而来的唾沫喷得发愣,如今见沈稚枝还这般挑衅她,气得立刻拾起昨日的银针,恶狠狠朝她的腹部刺去。 苏嬷嬷的眉眼划过危险至极的精光,“你那暗卫胆敢在宫道那般打我,今儿我就将他那一脚尽数还给你!” 沈稚枝感受着这挠痒痒似的快感,捧场的哀嚎了几声,虽然感受不到疼痛,但是苏嬷嬷那用力到扭曲的面容还是让她打了个冷颤。 好在她开了点挂,不然换作深闺中的女子,怕是早就难以受此折磨,痛得晕眩过去了吧? 沈稚枝在言语上又调侃了苏嬷嬷几句,那苏嬷嬷被气得险些吐血,却又拿她毫无办法。 这沈稚枝就像用铜身铁臂做的一般,任凭她如何扎都一声不吭,自己甚至于将盐水都泼她身上了,竟也换不来她丝毫惨叫。 分明面色已因失血过多惨白,却不皱一点眉头,这沈稚枝当真皮厚,半点疼痛都感受不到么? 比起苏嬷嬷的恼怒,沈稚枝这边已经无聊到发困想找丫蛋唠唠嗑了。 感受到神识中似乎没有丫蛋的动静,她有些纳闷,忙在心底唤它:【丫蛋?丫蛋?】 神识中还在昏迷的丫蛋迷迷糊糊听到沈稚枝的叫唤声悠悠转醒。 【宿主?我在。】它挠着脑袋,电流声还夹杂着迷糊之意。 沈稚枝有些诧异,【你怎么了?怎么像刚睡醒似的?】 这丫蛋向来都是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就算有时候要休眠维护一下,也用不了太长时间。 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竟然让她叫它起床。 【啊,对,宿主,昨天你怎么突然……】 丫蛋灵光一闪,脑中似想到了什么欲要脱口而出,可仅一瞬,话语便凝结于舌尖。 它惊恐的发现,它竟然忘记自己方才想言说的是什么。 身为最智能的机器人,它的记忆力那可是顶尖标配,能够记录这世间所有事情,可它就偏偏忘记了昨夜临睡之前的事。 想到它竟会出现记忆空缺,猛地从地上站起,慌乱到来回踱步。 沈稚枝等了半晌没等到丫蛋的声音,却听到它急促不安的脚步声,也吓得不轻,急忙问道: 【昨天怎么了?】 丫蛋有些惊慌无措,【宿主,我好像忘记临睡之前,我们聊过什么了。】 不了解的沈稚枝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嘛,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嘛?” 【可是身为系统,绝对不会无故发困的。】丫蛋立刻出声辩驳,【而且,就算发困,也不可能断片啊。】 丫蛋鲜少有这么认真的时候,这一本正经的态度让沈稚枝不由正了正神色。 迟疑一阵,她才小心翼翼开口:【那会不会是你出现bug,需要维修了?】 丫蛋闻言,仍旧心存疑虑,可想了半天却又想不通,只得叹气点头,【看来我是该重新检验一下,避免真的出现bug。】 …… 而这头,褚仇赤携着萧翎奔赴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在皇宫内不知疲倦地搜索了许久,直至正午,沈稚枝仍旧如人间蒸发般,毫无踪迹。 褚仇赤垂下眉眼,胸腔像被大石压住,喘不过气,心中对于她安危的担忧如潮水般涌来。 “沈稚枝,你在哪里......” 他低声呼唤,声音被压抑得如同深渊中的回音,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沉默与桂花树的微微摇曳。 萧翎见自家殿下跟失了魂似的,不禁有些担忧,忙轻声劝慰,“二殿下,莫要太着急了,沈三小姐定会平安无事的。”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有些失去底气的垂下眼。 这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任何人进来这宫中都得被剥去一层皮。 千百年来,这里面无故枉死的冤魂不计其数,若不尽快找到沈三小姐,只怕也也是凶多吉少。 默了片刻,褚仇赤缓缓抬眼。 他的声线冷硬,眸底卷起如潮的戾气,“既然那明皇后嘴硬,那本殿下便将她的嘴一点点撬开。” 不及萧翎回话,转身朝某一方向而去,徒留萧翎在原地愕然。 撬开?怎么撬开? 那他要不要去刑房拿个老虎钳?可是明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他是万万不敢下手的啊。 呃,二殿下应该会自己下手吧?应该不用他接手吧? 萧翎泪流满面,完了,他这如履薄冰的一生,难道就要结束在此刻了? 凤凰阁内。 安神香袅袅升起,紫色的帐帘随风轻拂,明皇后斜靠软榻上,静静享受贴身侍女的伺候。 “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 外边,一侍女惊慌失色而来,令她神色微变。 贴身侍女彩霞立刻不满斥责:“放肆!这般叫喊作何?也不怕惊扰了皇后娘娘?” “奴婢该死!”通报的婢女颤巍巍地跪下,颔首道:“只是此事过于重大,奴婢才失了分寸,请皇后娘娘勿怪。” “何事?”明皇后蹙眉,声音虽波澜不惊,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极度慌乱。 莫不是那褚仇赤又搞鬼了? 婢女忙磕头道:“二殿下,二殿下方才带着一群侍卫朝六皇子寝宫去了,听闻,听闻是要将那越华宫烧了!” “什么?!” 明皇后一惊,猛然站起,胸腔那口怒气差点没咽下去,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站不稳。 彩霞急忙上前扶住她,“皇后娘娘!保重凤体啊!” 明皇后心念急转,气喘如牛,“快!快!快扶本宫去越华宫!” 第207章 感恩戴德 越华宫外。 几名弓箭手在夜色中隐匿,随着萧翎一声令下,燃火的箭矢瞬间如雨般射向宫殿。 噼啪声中,瞬间化作一片火海,火光冲天,映红了夜空。 萧翎抹了把冷汗,呵呵傻笑,“原来二殿下您说的撬开嘴巴,是指这个啊?” 这六皇子褚彦是明皇后所诞下的皇子,而二殿下正是想借此威胁明皇后,好换出沈三小姐的下落。 亏他一路上战战兢兢,还以为自己要亲自对一国之母用刑,这种大不敬的事若做了,怕是小命难保啊。 褚仇赤端坐在太师椅上,神态间透出一股难以捉摸的森寒,紧盯着越华宫的方向。 “明皇后到!” 伴随着一声尖锐通报,院门大开,数名侍卫与宫人纷纷涌了进来。 众人面面相觑,局势一时紧张。 凝着那火光冲天的越华宫,明皇后心如同被撕裂般,不顾一切地呼喊着:“快!都给本宫进去救人!快去!” 伫立于明皇后身后的侍卫收到指令便要向前。 褚仇赤慵懒倚靠在太师椅上,微扬起手,仅是动了动指尖,方才那向着越华宫的利箭便迅速转了个方向朝侍卫而来。 侍卫们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意,脚步骤然一顿,不敢贸然向前。 见他这般举动,明皇后咬紧牙关,眼中露出一丝狠厉:“褚仇赤,你竟敢如此放肆!” “那又如何?”褚仇赤斜睨她一眼,冷冷勾唇,“将沈稚枝交出,本殿下便让你入内救人,倘若你再这般磨蹭,本殿下可无法保证他能否撑得过去。” “那沈稚枝不过是一介庶女,你竟要用她的性命与本宫的皇儿相较?”明皇后怒不可遏,心中怒火熊熊燃烧。 这褚仇赤竟敢以皇儿的性命要挟于她?他怎敢如此?怎敢如此啊! 闻听此言,褚仇赤眉眼一沉,冰冷的暗芒在眸中闪烁,嘴角噙着森寒冷笑。 他不愿意再答复,仅是转身,重新招了招手, “再射!” 随着一声整齐划一的拉弦之音响起,无数箭矢在她眼前如长虹般飞掠而过,那焦灼的火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夺目的弧线。 “住手!快住手啊!” 明皇后声嘶力竭地吼道,浑身颤抖不已。 褚仇赤转头望去,狭长的眼眸中迸射出明显的恼意,“沈稚枝,究竟在何处?” “她……她……” 明皇后脸色惨白,心中不甘,欲要出声言明之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威严的吼声: “赤儿!还不速速派人将这火势扑灭?” 侍卫们闻声,立即让出一条道路,纷纷跪地行礼。 明皇后听到这声音,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扑上前去,苦苦哀求道:“皇上!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的彦儿还在里面生死未卜,他若有个三长两短,臣妾也活不下去了。” 褚仇赤神色冷峻,对于褚时的话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斜睨着跪地哭诉的明皇后。 褚时微微挑眉,余光瞥向暗处那倏动的衣角,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但很快,他便收敛了笑容,故作无奈地凝视着眼前那熊熊燃烧的火焰。 出声劝道:“皇后,那沈家三小姐入宫学习礼仪,你又何必与她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呢?这人你究竟藏在了何处?” “皇上!臣妾没有……” 明皇后出声欲要辩解,褚仇赤眼底的恼意愈深,大声喝道:“继续!没有本殿下应允!谁都不准停下!” 那燃火的箭矢再次如雨穿透夜空! 明皇后惊呼一声,吓得颤音连连,“皇上!皇上!彦儿还在里面啊!皇上!” 褚时看着足下那宁可跪地磕头,都不甘认输的皇后,眸中的憎恶之意充斥眼底。 他压下心底不悦,语气噙着威严,“赤儿向来不会无端与人作对,皇后,若你再不告知那沈三小姐在哪,朕也无法替你做主了。” 褚时的声音冷冽,字字铿锵,似完全不在乎明皇后的愤怒与绝望。 明皇后眼见最后的希望破灭,知晓再不救人,她的彦儿怕是命不久矣。 思及此处,她忙不迭道:“臣妾也不知,臣妾只告知汉宫国的太子和公主,说皇宫有一处荒废的院子静谧无比,在那儿学礼仪或许更能专心,除此之外,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听她提及宫穆泽和宫慕颜,褚仇赤心中一震,他不作任何犹豫,转身就朝禁地方向狂奔而去。 明皇后刚想叫侍卫救人,萧翎便从暗处蹿出,带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径直扔在了明皇后面前。 “彦儿?你……”看着被绑得如同粽子的褚彦,明皇后眼含讶异,但仅一瞬,便被愤怒掩上。 这褚仇赤竟然骗她?彦儿压根不在那越华宫内? “母后!父皇!你们要替儿臣做主啊!”褚彦拼命挣扎,试图自己将身上的绳子解开,眼中满是恐慌,若隐隐闻去,还有股尿骚味。 “闭嘴!”明皇后怒喝。 她这儿子怎就如此蠢笨?如此胆小?仅是被褚仇赤绑了,竟能吓到尿了裤子,偏生还是在自己父皇面前。 如此丢人现眼,如何担得起那储君之位?! 明皇后气得娇躯乱颤,珠泪潸然而下,她美眸含泪,凝视着褚时,泣声道:“皇上,那二殿下竟连臣妾都骗,实在是欺人太甚,若不加以惩治,臣妾心中难平。” 褚时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他冷冷地看着明皇后,毫不留情道:“皇后!你知情不报,朕在你面前你都敢言不知,你不也是犯了欺君之罪?!” 明皇后怎么都没想到褚时会拿这件事来指责她,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她连忙俯身磕头,“皇上!臣妾不敢!方才实在是心急彦儿,才未想到荒废院子一事。” “哼!”褚时冷哼一声,怒而甩袖,“赤儿在此事上骗你,你当感恩戴德,换作以往,你这彦儿怕是早已葬身火海了。” 说罢,褚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皇上!” 明皇后在身后悲哀地嚎叫着,她简直不敢相信,皇上对于褚仇赤的偏袒竟然能到如此地步。 第208章 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位置 夜色渐凉,月色自窗棂处撒下。 也许是失血过多的原因,沈稚枝只觉得手脚发软,竟有些犯困。 苏嬷嬷扎了一天也没让她哼出声,现如今见她还打起哈欠,更是气得不行。 “呵,沈姑娘竟还有这闲工夫犯困呢?老奴今日就让你难以入眠!” 苏嬷嬷面容扭曲,将那银针再次举起,寒芒映着她那遍满皱纹的脸,令人心惊胆颤。 然而就在这时,破旧的木门蓦然被猛踹而开。 “啪!” 刺耳的破门声打破了院落的沉寂,苏嬷嬷眼含愕然,慌乱转身看去。 褚仇赤一身玄服,站在门槛处,一眼便看到了那悬于十字架上的沈稚枝。 她的脸庞儿近乎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秀发凌乱在脸上散开,如璀璨似的双目半阖不阖,如破碎的美玉。 褚仇赤心中一震,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的奄奄一息让他意识到,自己来的还是太晚。 那种痛心与愤怒在胸中激荡,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掀翻。 他望向一旁的苏嬷嬷,目光如刀,眼中闪烁着杀意。 这么一眼顿时让苏嬷嬷吓得不轻,握在手里的银针扑倏倏掉落,双腿骤然发软。 “银针?你竟敢对沈三小姐用这种残忍至极的刑罚?”萧翎看清那掉落之物是何后,愤而怒吼道。 不等苏嬷嬷求饶,褚仇赤早已一拳挥出,将其恶狠狠地打倒在地。 苏嬷嬷狼狈地跌倒在尘土之中,脸上的惊恐与不甘交织,嘴巴里溢出鲜血,喃喃着求饶的话语。 萧翎眼眸阴森,拾起地上的银针,用了十成力将数百根银针往苏嬷嬷身上扎去! 那根根银针没入肉里,近乎是深陷进去。 “啊——!” 如此痛苦让苏嬷嬷不由痛呼连连,撕心裂肺的吼叫震天动地。 然而萧翎却丝毫不为所动,心中的怒火如同燎原之势,无情地燃烧着,“行事如此歹毒,今日定要叫你也试试这种酷刑!” 萧翎斜睨了眼沈稚枝的位置,拽着苏嬷嬷散落的头发往角落而去。 在苏嬷嬷绝望惊恐的视线中,他将剩余的两根银针准确无误扎入她的双眼中,鲜血淋漓。 “啊!好痛啊!啊!啊!” 凄厉的嚎叫响彻云霄,苏嬷嬷捂着双眼,不住在原地打滚。 萧翎使了个眼色,旁侧的侍卫立刻将其压住,不让她动弹。 萧翎重拾起地上的银针,再次往她身上扎去,还顺势捂住她还要继续嚎叫的嘴。 褚仇赤将视线落在沈稚枝身上,心中如刀割一般的疼痛再次袭来。 他缓步上前,将她轻轻从十字架上解救下来。 轻声唤她:“沈稚枝?” 沈稚枝只觉得周遭吵闹无比,可她脑袋昏昏沉沉的,怎么都睁不开眼,唯有那股熟悉的香气萦绕在她鼻尖。 “褚仇赤……?” 她张了张唇,语气虚弱,带着试探询问。 褚仇赤抿起唇,听到她喊他的名字,眼里渐渐酝酿起氤氲水汽,执剑的那只手颤抖得不成样子。 她攥他攥的那般紧,可气息虚弱的好似要停止了般。 他不敢想象她在这孤寂的院落中承受了多少,并且无助地等待着。 他小心翼翼将唇贴着她的耳朵,轻轻颔首道,“嗯,是本殿下。是本殿下来了。” 啪嗒。 隐约间,沈稚枝似乎感觉有什么东西落下,迅速划过她的脸颊,温热而滚烫。 惊觉那是什么之后,她的心跳陡然落了半拍,睫毛微颤,睁不开眼,只能嗫嚅安慰: “二殿下,臣女不疼,一点都不疼。” 可这一语,却似乎打开了泪闸开关。 褚仇赤紧紧将她拥入怀中,不言不语,没有一丝声音,唯有那豆大似的泪滴扑倏倏落下,隐匿于她的发间。 看她虽然虚弱,双唇还是不住颤抖说着什么。 “别说话。” 褚仇赤轻声喃喃,将她打横抱起。 她的身体犹如一片秋叶轻飘飘的,毫无重量,可在他手上,却如倾世珍宝,任何人都无法比拟。 “二殿下,这个刁奴怎么惩治?”直到自己已经将心中的怒火宣泄完毕,萧翎才缓缓转过身,上前两步询问。 褚仇赤不语,凝着那在角落已被折磨至晕厥的苏嬷嬷,眼底没有半点温度,“送到大理寺吧。” “啊?!” 萧翎震惊瞪大眼。 就送去大理寺就好了?这人如此可恶歹毒,二殿下不是应该将她的手筋脚筋尽数挑断吗? 罢了,反正他方才已用那银针叫这老刁奴失明耳聋,量她也活不过几日了。 迎上萧翎不敢置信的眼,褚仇赤缓缓垂眸,凝着那陷入熟睡的少女,轻声道:“萧翎,若本殿下不给她个名分,她永远都会因庶女这个头衔遭人欺凌。” 萧翎跟在褚仇赤身后,细细揣摩着褚仇赤话中之意。 走出院落的那一刻,初晨的暖阳倾斜而下,日光下澈照耀在他们身上。 萧翎微微抬头,透过洒落的光线看向褚仇赤,似想到什么,双眸中含着点点欣喜,“那,二殿下此意,便是要将赤王妃的头衔给沈三小姐了?” 褚仇赤低垂眉眼,整个人伫立于暖阳下如松柏般,风度翩翩,玉树兰芝。 对上萧翎欣喜的目光,他缓缓勾唇:“本殿下要她坐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他向来不愿争, 可若那个位置能让她受万人敬仰, 能让她不再受此委屈, 能给予她真正的幸福, 他愿意。 “沈稚枝,这一次,本殿下会保护你的。” 【恭喜宿主,褚仇赤黑化值归零。】 …… 许是这两天悬在十字架上,良久没睡过好觉了,沈稚枝睡得格外香甜。 昏沉的意识中,似有幽影在身旁游走,温暖的气息时时缠绕,令她心中无端安宁。 一天一夜后。 沈稚枝的眉头微皱,似梦中醒来,眼皮轻轻颤动,慢慢睁开了那双蕴含泪光的眸子。 因躺的太久,她只觉得浑身僵硬,欲要翻身之际,却瞥见床边那打着瞌睡的褚仇赤。 “……” 他似乎是守在这里一晚上了,眼下的青团极重,面上尽是疲惫不堪。 第209章 人参鸡汤 沈稚枝稍稍动了动身子,动作幅度并不大,可褚仇赤却像打了鸡血似猛然惊醒。 她被吓了一跳,忙出声唤了一声,“二殿下?” 褚仇赤懵了半晌,反应过来后,连忙探身,“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本殿下寻太医过来。” 褚仇赤目光炽热紧紧锁定她,仿佛怕一眨眼,她就会消逝于无形般。 被这灼灼视线盯得紧,她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二殿下,臣女没事,一点都不疼。” 褚仇赤抿唇,墨色眼眸中不明情绪翻涌。 前日太医来诊断时,都皱着眉头用了惨不忍睹四字概括,可见她所受的刑罚该是多么可怕。 若不是她与那宫穆泽有婚约在身,不可罚的太过,误了上花轿的吉时,他都不敢想她还要遭受怎样的痛苦。 他口口声声让她信他,说定会护她周全,可如今却害她受了这样非人待遇。 “沈稚枝……” 褚仇赤欲言又止,纠结着不知该如何表达那深深的歉意。 迎上那愧疚的神情,沈稚枝唇角的弧度微漾,“二殿下,若非你及时赶到,臣女定就撑不过去了。所以,臣女很感谢很感谢二殿下,也请二殿下不要自责。” 亮光穿透窗棱,映照在少女的脸上,柔和而温暖。 褚仇赤似被这一幕烫到眼般,迅速移开视线,耳尖泛起红晕。 “二殿下!二殿下!” 蓦然,木门被推开,萧翎神色恐慌撞进来。 他喘着粗气,整个人就快嘎过去了,怀中还抱着什么东西,跨过门槛时,还险些被门槛绊倒。 沈稚枝还是第一次见到萧翎这么落魄的模样,她不禁有些想笑。 随后忍不住含笑逗弄道:“你这是去哪了?门外有狗追你吗?” 萧翎稳住步子,抬眼间疲倦全无,欣喜若狂,“沈三小姐?太好了!您醒了啊?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我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萧翎。”沈稚枝眉梢一弯,唇边绽开一抹笑容。 生活在男人堆里,向来只跟剑刃打交道的萧翎哪里见过女子笑着唤他的名字,还对他说谢谢? 仅一瞬,脸腾地就红了,忙挠着头憨笑道:“沈三小姐客气了,这都是属下应该……” 话音未落,他顿感一股危险杀意,忙噤了声,怯生生将视线移至自家殿下身上。 果然,褚仇赤眼底含着的寒霜迅速凝聚,似要变成冰棱朝萧翎刺来。 萧翎立刻乖巧垂下眼,摆手道:“其实属下什么事也没做,倒是二殿下,为了寻沈三小姐将这皇宫都翻了个底朝天,可担心您了。” 褚仇赤轻咳一声,脸上的红晕悄然爬上。 他满意抬眼,挑了挑眉,狭长眼眸轻扫而去,“东西拿到了?” 这一问总算让萧翎缓过神,他懊恼抬眼,“二,二殿下,下次能别找属下干这偷鸡摸狗的事了么?为了这人参,属下差点性命堪忧。” “人参?”沈稚枝歪头,满是不解,“什么人参还能让你性命堪忧?” 这皇宫这么大,不会连个人参都没有吧? 萧翎苦巴着脸,徐徐转头,“沈三小姐,这可是千年人参,放眼整个南礼月星城,许也只能寻到这一株。” 沈三小姐元气大伤,太医说了,可用人参炖鸡熬汤给沈三小姐喝。 本这人参在宫中也不算什么稀罕物,偏偏二殿下竟然打起了明皇后的主意。 明皇后手上有个珍藏许久的千年人参,据说是她娘家传下的珍宝,明皇后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他萧翎自从跟了二殿下,何时当过贼?向来都是要什么就抢什么。 今日从那凤凰阁出来,被那些侍卫追了半个皇宫,累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废话真多。”褚仇赤剑眉微蹙,瞥了眼还在喘气的萧翎,“还不快用这人参去熬鸡汤?” “等,等一下。”沈稚枝简直被震惊到语无伦次,“千年人参?用来熬鸡汤?” “怎么了?”他的眼睛不经意眨了下,眉眼流露出淡淡疑惑之意,“你不想喝鸡汤?” “不是不是,只是这千年人参太珍贵了吧?千年才有一株,用来熬鸡汤是不是太奢侈了?” 呜呜呜,光是这一株人参,若是在现代卖出去,应该能赚不少钱吧? 褚仇赤嘴角轻轻上扬,“不过是一株千年人参罢了,替你补身子,它也算是没白活千年。” 人参:…… 半个时辰后。 沈稚枝捧着人参鸡汤,惬意眯起了眼,“好好喝。” 褚仇赤将她手中的瓷碗接过,重新盛了一碗汤递去,“你若喜欢,本殿下便将这皇宫的御厨遣派一个到丞相府伺候你。” “啊?”沈稚枝美眸瞪大,忙不迭摇手,“不用不用,这御厨是专门伺候皇上的和嫔妃的,被遣到丞相府算什么事。” 褚仇赤眼眸微垂,漆黑的眼底掠过冷意。 良久,他才低声道:“那本殿下便让你能够永居在这皇宫中。” 褚仇赤声音小的近乎听不真切,沈稚枝眼含诧异抬眼,“二殿下,你说什么?” 闻见这声,他眼神略有缓和,再次抬首,眉眼荡开笑意,“没事,若你哪日想吃,本殿下带你进宫来便是。” “好。” 褚仇赤支颔,将剩下的一碗鸡汤递到萧翎面前,“瞧你如今跑几步便成这样,喝完鸡汤补补。” 萧翎被这突如其来的关照惊得懵了半晌,须臾后,泪眼婆娑,双手颤颤巍巍接过, “呜呜呜……二殿下,没想到您对属下竟如此之好,属下日后定将效忠殿下,肝脑涂地,誓死不二。” 褚仇赤拧眉轻轻了声,看着萧翎将那鸡汤喝完,忽而笑道:“看到碗内那人参了吗?” 萧翎愣了愣,乖乖点头,“看到了。” 褚仇赤勾唇,眼底漾起笑意。 萧翎凝着自家殿下那抹笑意,一股不良的预感陡然涌上了心头。 果然,下一秒便听褚仇赤缓缓启唇道: “你将那人参,重新送还给明皇后吧。” 萧翎:!!! 殿下!你干得简直不是人事! 第210章 手滑了,对不住。 图王府。 褚图斜倚于窗前,目光凝视着那绣工粗糙的香囊,脑海中浮现出少女赠予他的情景,不由轻抿唇瓣,心中涌起淡的惆怅。 “糟了!三殿下!出大事了!” 就在他沉浸于思绪之际,门外突然传来风首领急促的呼喊声。 褚图尚未蹙眉,风首领已急匆步入书房,脸上写满焦虑:“三殿下,紧急之事禀告,宫中传来消息,沈三小姐入宫学习汉宫国礼仪时,遭受了酷刑。” 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惊雷劈下,令褚图从椅上弹起,面露震惊:“酷刑?她现在怎样了?” 风首领愤怒地握紧拳头,重重铁锤砸在地面,咬牙道:“所幸二殿下及时将她救下,据太医所言,沈三小姐身上布满针眼,虽无性命之虞,但施刑过程必然惨烈。” 褚图的桃花眼微眯,隐约透出一丝阴沉:“是谁所为?” “据说是宫慕颜和宫穆泽所指使,行刑者乃明皇后身边的苏嬷,想来明皇后对此事亦难辞其咎。”风首领沉吟片刻,继而道,“沈将军正于宫中与皇上商讨取消沈三小姐与汉宫国的婚约。” 风首领此刻恨不得将这铁锤敲他们脑门上,将沈三小姐折磨至此,竟还有脸要这婚约作数? 褚图眉眼一沉,将桌案上的梅花毒收入怀中,心中已然盘算着应对之策。 须臾,沉声道:“备马,本王入宫。” “是。” 风首领颔首,飞速而去。 …… 宫中正值丹桂飘香的时节,香气四溢,令人心旷神怡。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褚时与明皇后端坐高位,而宫慕颜、宫穆泽和褚仇赤则分坐左右。 气氛却如凝结的寒霜般紧张,笼罩着整座殿堂。 褚时蹙眉,拍案怒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沈三小姐进宫学礼仪,竟会受到这种酷刑?” 宫穆泽抬眼,神情中尽是悲愤和悔意,率先开口道:“皇上,此事本太子的确不知,未曾想那苏嬷嬷竟如此放肆,连本太子的侧妃都敢动之,实在可恨可气。” “是啊。”宫慕颜将白帕从袖中掏出,轻拭热泪,“夜色未深时,慕颜还曾去礼仪坊拜访这未来嫂嫂,谁知那苏嬷嬷竟做出如此歹毒之事来,如此刁奴,皇上定要下旨将她处死啊。” 褚时微不可察蹙眉,转眼瞥了眼殿下。 却见褚仇赤懒倦斜靠在檀木椅上,食指轻叩着椅把,眉眼垂下,似并不在意殿上的事情。 在旁侧的沈朝敛下滔天怒意,上前两步拱手道:“皇上,那汉宫国是舍妹无福消受之地,劳烦皇上收回成命。” 昨日得知消息后,他即刻赶至宫中,却见妹妹如同破碎的瓷娃娃,软弱地躺在榻上。 宫女们忙于换血,却迟迟止不住那鲜红,他心如刀绞,恨不能替她承担所有苦难,若非他阻止她入宫,今日何至于此? 宫穆泽神色间一抹得意,上前笑道:“沈将军,古人有云,君无戏言。更何况这圣旨乃本太子以造纸之术换得,岂可随意收回?” 顿了顿,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再者,正是这大储国不知教奴之法,竟让这刁奴如此放肆。如若沈三小姐入汉宫国,绝不至于此。” 沈朝喉结微动,眼角染上绯红,显然怒到了极点。 “你……!” 沈朝喉结微动,愤懑已至极致,欲要出声,却被宫穆泽冷嘲热讽打断:“沈将军,皇上尚在此,不宜失仪,大储国连奴才都教不严,莫要连武将也一同莽撞……啊!” “砰!” 一声巨响伴随惨叫突兀而至,殿内外不知自何而来的蹴鞠,直砸向宫穆泽的面颊。 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吓得宫穆泽面色苍白,也不堪其击,径直瘫坐在地上。 这一突发之事令众人皆惊,目光齐聚。 褚图逆光而来,靛青衣袍上的金丝闪着碎芒,根根分明的手轻轻拾起殿中的蹴鞠,傲然勾唇。 褚仇赤眸光轻闪,缓缓放下欲要伸起的胳膊。 “三殿下?你这是何意?!” 宫穆泽愤怒凝着褚图,心中却暗暗揣摩,他来这大储国这么久,似乎没怎么接触这三殿下吧? 褚图将蹴鞠在手上轻抛,一上一下,悠然自得的很。 闻见宫穆泽询问的声音,他这才慢悠悠抬眼,丝毫不顾忌太多,放肆扬唇道:“何意?故意。” 此言一出,宫穆泽面色肉眼可见沉下,他将视线落在上方褚时身上,企盼他出面制止。 然,褚时却恍若未闻,稳稳端坐上方,显然不愿掺和此事。 褚时眉眼轻垂,斟了杯酒,故作仰头畅饮,遮住嘴角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这老三这时到这殿中来,怕也是为了那沈三小姐之事。 可惜了,这老大未在,不然今日这殿中的好戏,可就更好看咯。 明皇后瞥了眼殿堂,凤眸中的恨意愈加强烈,转身愤恨道:“皇上!您这般宠溺他们如何能行?瞧瞧他们都反了不成?入宫不是携暗卫,便是将这蹴鞠乱踢,如此行事这宫中还有王法吗?” “哦?那给你咯?”褚图懒散应下,勾了勾唇。 手腕翻转,随后将那蹴鞠以不及掩耳之势朝她身上扔去。 伫立于上方的侍卫们显然没有料到他如此大胆,待出手相阻,却已来不及。 那蹴鞠狠狠砸向明皇后头上的凤冠,顿时流苏乱撞,鬓发乱飞,那流苏牵扯青丝,扯着头皮,疼得她眼泪差点掉出来。 褚图故作讶异张嘴,匆忙致歉,“是本王手滑,对不住了,皇后娘娘。” 明皇后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凤眸中的愤恨早已冲天,转眼朝褚时哭诉,“皇上,您看啊,他们如此无法无天,您当真不替臣妾做主?” “够了!老三!去旁边坐好!”褚时蹙眉,朝殿中洋洋自得的褚图喝了句,随后又转过头轻声宽慰道:“皇后啊,他们都还是孩子,你身为他们的母后便不要同他们计较了。” 闻言,明皇后额角的青筋立刻暴起,本就含着怒意的凤眸骤然像是覆上了层浓浓的冰霜。 第211章 合作共赢。 褚图却像打了胜仗似的,昂首阔步往褚仇赤身旁的檀木椅走去。 刚要落座,却见其将长腿一伸,稳搭在那空着的椅子上。 褚图:??? 褚仇赤面色淡然,似乎并不觉得如此有什么不妥。 褚图自然知道他还在气恼何事,也自知心虚,蹉跎良久才将屁股轻放在椅把上,占据一点点小位置。 嘴里还不满嘀咕,“本王也不想跟你坐在一起……哎呦!” 话音未落,褚仇赤便将那腿侧往他后背撞去,褚图猝不及防从椅把手滑下,回首瞪视着他。 褚仇赤懒懒抬眼,言语冰冷刺骨,“可莫要坐本殿下身侧,若被你那阿绶知晓,过几日你也要将本殿下送去大理,可如何是好?” 褚图欲要脱口而出的脏话被他这一言顿时塞了回去,竟不知如何反驳,就连张口想询问沈稚枝伤势如何都有些难以启齿。 须臾,只能自知理亏,默默寻人重新上了把椅子。 风首领这头也没讨到什么好,刚到殿中便转头低声询问萧翎,“沈三小姐如何了?听说她受伤极重,可还有大碍?” “……”萧翎轻轻扫他一眼,不言。 见他不语,风首领只当沈稚枝情况严重,顿时慌得一批,忙不迭道:“你倒是快说啊,沈三小姐的伤势究竟怎么了?” “……”萧翎仍旧不理他。 风首领默了半晌,从怀中掏出小瓷罐递给萧翎,“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可是我攒了半年月俸才买来的一瓶,你到时候交给沈三小姐,只要涂上此药,定不会留疤。” 说着,双眸锃亮,神情中还有点小骄傲。 萧翎扫了眼他手中的药膏,轻哼了声,“你还是将此物留给沈二小姐吧,沈三小姐可收不得此物,若被沈二小姐发现,搞不好你也要被送去大理。” 萧翎这一语将风首领到嘴边的话又强行咽了回去,他双眸黯然下去,握紧药膏,欲要说什么,却还是没说。 三殿下这大理之事让他彻底抬不起头了呜呜呜。 殿内,宫穆泽重新调整好情绪,眼中尽是冷厉,“皇上,既发生了此事,本太子也不愿再让沈三小姐再受此不测。在这大储已然打扰多时,过三日本太子便要回汉宫国,顺道去丞相府内迎娶沈三小姐。” “皇上!皇上!请收回成命!” 沈朝随即抱拳,跪至殿中央,语气铿锵有力。 宫穆泽冷笑回应:“沈将军爱妹心切本太子知晓,但令妹如今已是我汉宫国囊中之物,如何能够说收回便收回?” “囊中之物?!”沈朝心中已是满腔愤怒,转身对宫穆泽吼道:“枝枝并非物品,你如此羞辱她,何会真心待之?不如就此告辞,一别两宽。” 宫慕颜掩唇轻笑,似闻息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沈将军,造纸之术换个庶女,无论如何算,都是大储国占了便宜,不是吗?” 沈朝脸色骤变,这造纸术牵扯甚广,此物对于任何帝王来说,都是难以拒绝之物,仅用一个庶女换此物,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拒绝。 宫慕颜与宫穆泽相视一笑,面色尽是得意。 “谁啊?嘴这么臭?刚从茅厕吃饱出来?” 这时,一个懒散的声音插入其中,这一语让俩人挂在脸上的笑意骤然收起。 宫慕颜蹙眉,凝着褚图满是不解。 明明前几日这三殿下还帮沈琴绶将沈稚枝送出南礼月星城,为何今日在殿中屡屡与他们作对? 宫穆泽咬牙,愤而转眼,“三殿下,您这番言辞未免太过粗俗。” “是吗?”褚图挑眉,嘴角微勾,“若是这样,那本王再换个说法。本王的意思是,你们方才是否是去吃屎了?” 众人皆为之一怔,风首领心中默念:……三殿下,这个好像更粗俗了。 宫慕颜与宫穆泽气得面色青白交替,双双无言以对。 褚时强忍笑意,故作淡定地拍案,“确实,朕已收下了造纸之术,无法再收回圣旨。既然太子有意离开,过两日定在宫中为太子公主设下……欢送宴。” 说到此处,褚时还不忘轻瞥了眼下方那两个桀骜不驯的崽子。 褚仇赤似感知到什么,眼眸微闪。 “谢皇上。”宫穆泽连忙致谢。 眼看褚时要走,沈朝心中一紧,上前,“皇上!” “行了,朕乏了,你们若是无事,也散了吧。” 褚时蹙眉摆了摆手,将沈朝劝退后,跟着明皇后往殿外走去。 宫穆泽和宫慕颜两人见褚时离去,生怕这褚图和褚仇赤更加肆无忌惮给他们难堪,也灰溜溜的往外走,不敢再停留。 褚图凝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桃花眼微压,捏紧手中的毒罐,欲要跟上之时,脚下却不知被何须物绊到。 褚图眼疾手快扶住椅把,这才没跌倒,他愤愤转眼。 始作俑者此刻却单臂置在桌上,撑着下巴,面无表情。 “你干什么拦本王?”褚图烦躁扫了褚仇赤一眼,“沈稚枝就要嫁到那汉宫国去了,你为何半点表态皆无?!” 褚仇赤漫不经心的掀了掀眼皮,如墨眼眸噙着冷意,“那你呢?你不去寻你的阿绶,跑来这殿中表态这么多做什么?” “本王与她早就无瓜葛了,莫要在本王面前提及她。”褚图瞬间跟炸了毛似吼道。 褚仇赤轻飘飘扫他一眼,敷衍应道:“哦,这样?” “本王这就将毒投到他们身上,让他们求死不得求死不能。”褚图懒得理会他,将瓶罐攥紧。 褚仇赤置若罔闻,垂眸旋着桌上的茶盅,“你,是不是什么毒都能研制得出来?” 褚图轻嗤了声,眉眼满是不屑,“这世间,只要有你想要的毒,给本王点时间,本王定能将其研制出来。” 褚仇赤压下眉眼,“本殿下这有一计,不惹麻烦,又能让他退婚。” “什么?”褚图一怔,茫然不解。 褚仇赤微微勾唇,起身走近,附耳低语。 褚图的神情逐渐从迷茫转为得意,与褚仇赤的眸中笑意交汇,他嘴角勾起: “这事,好办。” 第212章 斗蛐蛐 沈稚枝在床躺了足足两天,感觉骨头都快僵化了。 两日休养,伤势逐渐好转,虽无大碍,但沈朝仍让她需多加休息,严令她不得出门。 “血辽,我真的快憋成古董了。”沈稚枝陡然起身,烦躁看向旁侧目光灼灼的血辽,“你别管我了,我想去市集逛一圈。” “主人您大病初愈,沈将军不许您外出。”血辽啃了口肉包,小心翼翼将包子递过来,“我娘亲说了,不开心的时候,吃个肉包就会开心点了。” “你看我像开心的样子吗?再这样躺下去,我都快变成一棵死人参了。” 沈稚枝扯扯唇,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罗衾,“受不了了,今天这市集我非去不可,谁都别想拦我。” “枝枝,又胡闹?” 欲要下床之际,门外传来沈朝沉稳的声音。 吓得沈稚枝慌张拉高被子,偎在床头,一副无辜的模样,“啊?大哥,你说什么?” 沈朝缓步进来,见她这副德行,拿她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稍叹口气,“你这丫头,看看谁来看你了?” 沈稚枝抬眸望去,便见张嘉礼身着月白银丝袍,玉冠束发,眉眼间带着极淡笑意朝她走来。 微风拂过,携着他的书香气息,而他的笑容亦是如春风般温暖。 “张,张大人?” 没想到张嘉礼会到这来,沈稚枝下意识将自己乱成鸡窝的青丝顺了顺,尴尬打了声招呼。 完犊子了,形象又毁之一旦了。 “沈姑娘可好些了?”张嘉礼行至她床边,眼睫微垂,玉石般清润的声音徐徐传来。 她赶忙摆手道:“好多了,好多了,谢谢张大人关心。” “在下本是来送药膏的,这药膏功效极好,可让沈姑娘伤口愈合之时不至于奇痒难耐。” 张嘉礼将袖中的药膏拿出放置旁侧,随后垂眼扫了下桌上各种各样的瓶罐,默了半晌,轻笑道: “如今看来,想必沈姑娘也用不上此物了。” 沈稚枝眨了眨眼,急忙出声否认,“不不不,此物稚枝很需要,谢谢张大人。” 他微怔,反应过来后,唇角漾起点点笑意。 这笑惹得沈稚枝面颊一红,慌乱挪开视线后才发现沈朝和血辽俩人也不知何时出去了,房内仅剩下她和张嘉礼二人。 “唉。”她的小脸皱成一团,苦巴着脸吐槽,“只是这段时间实在无聊得很,大哥又不让我出门,我简直要憋死了。” 张嘉礼眉头微微一挑,薄唇轻勾,“沈姑娘想出府么?” “想。”她下意识颔首。 “那……在下带沈姑娘溜出去如何?” 耳边传来的话语惊得沈稚枝猛抬起眼,恰好对上其那双漾着清浅笑意的黑眸。 张嘉礼这样的言论让她有一瞬惊慌无措,他向来循规遵矩,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张嘉礼直直凝着她,少女眼底的愕然十分刺眼,不知为何,他莫名感到指尖有些泛冷。 耳边唯有方颜说的那句:''也是,张嘉礼可不是那张大人,清风明月,善人善心。'' 窗棂不知何时被风撞开,刺骨寒风席卷而入。 沈稚枝蹉跎良久,欲要开口,张嘉礼却忽地低头笑起来,眉眼舒展而开,笑声清朗,“看来,沈姑娘对沈将军还是忌惮的。” 沈稚枝不明所以抬眼,眼含诧异。 张嘉礼上前两步掩上窗棂,隔绝吹来的冷风,“在下方才在路上便听闻沈将军说沈姑娘这两日闷得慌,故而早已请示了沈将军,让沈姑娘出府透透气。” 闻言,沈稚枝蹭的就从床榻上蹦起,兴奋到手舞足蹈,“真的吗?大哥真的同意了吗?” 张嘉礼薄唇轻扬,歪头笑道:“不然,沈姑娘方才那副模样,是真的以为在下要带沈姑娘偷溜出府么?” 被戳穿的沈稚枝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尴尬。 她早该想到,张嘉礼一直以来都恪守成式,墨守成规,还曾因此被朝廷中的官员怒斥其是个木头。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她的铁血单推果然没有ooc! …… 市集热闹非凡,四周是各色小摊、吆喝声、欢笑声交织成一篇热烈的交响曲。 沈稚枝一袭浅蓝色的纱裙,裙摆轻扬,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欢愉,“张大人,多亏了你,不然我真的要在府里憋死了。” 张嘉礼嘴角微微上扬,“今日沈姑娘敞开玩便是。” “好!” 市集的另一端,蛐蛐摊上响起了吵闹的声音,众人争相竞斗,即刻吸引了沈稚枝的注意。 “张大人,你看过斗蛐蛐吗?”她双眼一亮,转眼看向身后的张嘉礼。 张嘉礼微怔,默了半晌,诚实的摇了摇头,“未曾。” “那我教你!” 言罢,她伸出手拉着张嘉礼强行挤进斗蛐蛐的摊位。 张嘉礼垂眼,那如葱似的手握住了他的指尖,温热的触感让他心间发痒。 人声鼎沸,可他却似乎什么都听不到。 沈稚枝显然没注意到自己有何不妥之举,到达摊位便将装蛐蛐的小竹筒拿起,悄悄掀开看了眼, “张大人,来找一只最勇猛的蛐蛐放到前面那里,只要把场上那只打倒,我们就赢了。” 张嘉礼眼眸一弯,顿生眼波流转,“原是如此。” “那张大人来选吧!”沈稚枝一指案桌上的几个小竹筒,笑意晏晏。 随着沈稚枝的指引,他低眸选择了一只蛐蛐细致端详,“这只蛐蛐似乎很强壮?” “行!那我们给它取个威武的名字!”沈稚枝低眸沉思片刻,灵光一闪,“就叫大强好了!” 张嘉礼偏过头,盯着她认真至极的表情,没忍住笑出了声,而后一本正经道:“嗯,言简意赅。” 沈稚枝面容一烫,急急转身。 两人站在斗蛐蛐的场地前,四周已经聚集了不少群众,大家围在四周,窃窃私语,气氛愈发热烈。 沈稚枝将大强放进斗蛐蛐的圈中,鼓舞道:“大强!加油!大强!” 张嘉礼被这份新奇所吸引,目光追随着那圈中的动静,时不时侧头凝向少女,唇角漾着浅淡笑意。 长期以往的束缚在此刻似乎消散,他放下心中的拘束,完全陶醉在这份享乐的氛围中。 第213章 张嘉礼童年。 微风徐徐,天边的白云如轻纱般随意飘荡。 沈稚枝握着竹筒笑得合不拢嘴,“大强果然很强,把它们都杀了个片甲不留,真棒。” 言罢,还忍不住朝竹筒亲了一口。 张嘉礼低笑一声,“带沈姑娘出来市集逛逛果真是明智之举,沈姑娘现下的精神,可比方才好多了。” “俗话说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嘛。”沈稚枝说着,蓦然停下脚步,手朝前方一指,“张大人,有纸鸢,我们去放纸鸢吧?” 精致的纸鸢挂于摊上,鲜艳的颜色在风中翻飞着,信风鼓动。 他默了默,有些犹豫,“在下未曾放过。” 话音刚落,沈稚枝才恍然惊觉。 张嘉礼对于市集中种种事物,似乎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分明斗蛐蛐和放纸鸢都是童年中再熟悉不过的物品,可他仿佛从未接触过一般。 她转眼,默了半晌才小心翼翼询问,“张大人儿时从未接触过这些么?” 此言一出,张嘉礼眸光骤暗。 凉风徐徐吹过他额角的碎发,漫天的桂花香因这风刮来,透着清冽香气。 视线渐渐模糊,思绪也远去,朦胧间,鼻尖的桂花香,似与往昔重合交叠。 庭中数株桂花木正繁盛,淡淡花香弥漫,沁人心脾。 幼年的张嘉礼正襟危坐,手握毛笔,凝神书写,眉宇间透着淡淡的忧愁。 院外孩童追逐嬉戏的声音清脆悦耳,欢声笑语不断传来,冲击着张嘉礼的内心。 他忍了再忍,最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目光越过院墙,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的光芒, “若是我也能像他们一样,尽情地玩耍……” 正当他的心思飞向那一片喧嚣时,身后却骤然传来含着愠怒的声音: “阿礼!思及何事如此入神?竟将这字帖都染上了墨汁?” 张嘉礼身形微颤,忙转头看去。 便见殷棋年立于书桌后,他面容清瘦却双目如炬,似乎仅用一眼便能看穿他心底的杂念。 张嘉礼心中一紧,急忙收敛心神,站起身来,行礼道:“师傅莫怪,确是阿礼分神了。” 殷棋年眉头紧锁,神情间显露出愤懑,“继续习字。” “师傅。”张嘉礼在心中做了许多挣扎,终于鼓起勇气缓缓说道:“今晨嘉礼已将功课悉数完成,能否请外出游玩一时辰?” 殷棋年未语,剑眉紧蹙,显然对于他的请求并不满意。 “若只许我半个时辰,或是半柱香那么久也好。”张嘉礼见他面色冷峻,心中不由得慌乱,连连补充道:“阿颜提及街上有斗蛐蛐、放纸鸢、捶丸等诸般乐趣,阿礼定然只去片刻……” “一曰文弱,一曰懒惰,此乃读书大忌。”不及他说完,殷棋年愤而甩袖,眼中闪过不悦之色,“读书之时,岂能一心二用?” 所有憧憬在此刻尽数被掀翻,张嘉礼低下头去,思索着如何回应,却无从开口。 师傅对他一直抱有严厉的期待,自幼便不肯允许他在嬉戏玩闹中浪费光阴,哪怕是安寝用膳,都需恰到好处,丝毫包容不得。 殷棋年此刻见他沉默不语,心中更是怒火中烧,遂命令身旁下人:“将院墙再砌高些,务必将院外的喧嚣隔绝。” 话音刚落,几名下人已迅速忙碌起来,搬运工具,准备砖石。 张嘉礼心中一沉,眼神骤暗。 他虽年幼,却明了殷棋年此意并非仅为砌高一道墙,更多的是对他那份渴望的封锁与压制。 “一日读书一日攻,十日不读一场空。”殷棋年继续教诲,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担忧,却也难掩那份严厉的底色,“你肩负重任,便该如履薄冰,不可将心思置于他处。” 张嘉礼掩下眼眶滚动的热泪,轻垂下眸,“是,嘉礼知错。” 师傅捻起他今日所习的字,冷声命令:“心生杂念,乃是大忌。今日再习十遍,以作惩戒。” 言罢,转身离去。 张嘉礼未有言语,待其离去后端正坐好,笔尖轻轻点在纸上,却再也无法提起心思。 纸上只留下了淡淡的墨迹,如他的心情那般单薄而无力,然那份对自由的渴望如同流水般在心底翻腾。 岁月无情,院墙渐渐高起,张嘉礼无奈地蜷缩在院中,仿佛这世间的所有生机,都被那道高墙隔绝了开来。 一日又一日,他在这样的束缚中渐渐成熟,眼中逐渐失去了那份童稚的光。 即使如此,心底那份对自由的渴望却愈加深沉,他常在夜深人静时,静坐于窗前,思忖着外面的世界。 在每一个静谧的夜晚,咀嚼那点滴渴望,以期在书卷背后,寻找另一种义无反顾的坚持。 他在成长的路上,辗转而前,摸索着心中那道隶属于自由的门,却久久未能打开。 他的自由好似跟着那堵重砌的墙一般,砌在了那日。 “张大人?张大人?” 清风拂过,低低的叫唤好似将他从那暗无天日的梦中拉出来。 过去的流年急剧掠过,阳光倾洒,周身透出一缕温暖的气息。 恍惚中,迎上了少女清澈的双眸,他微微启唇, “抱歉,在下方才失神了。” 见他那般神情,沈稚枝心中隐隐有了揣测。 张嘉礼自幼便与自己的母后离散,仅有年迈的奶娘与他相依为命,又会又谁能教他玩这些呢? 更何况,张嘉礼见惯了民间疾苦,一直以来勤奋刻苦,寒门苦读,就是为了中状元,想必也将时间放在读书上了吧? 虽然张嘉礼是属于逆袭男主这一卦的,所有痛苦都是剧情强塞给他,必要他吃的苦,但沈稚枝还是有些心疼他。 她提步靠近摊位,眼睛闪烁,手指轻轻挑起那只纸鸢,回头向张嘉礼笑道: “张大人未曾玩过的事物,日后稚枝一定教您游玩。今日,便让您放飞这一生中的第一个纸鸢如何?” 张嘉礼微怔,旋即,狭长的眼眸中溢出点点笑意,散发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缱绻, “如此,那便劳烦沈姑娘了。” 第214章 纸鸢断线 一缕暖阳透过柳梢洒落,空旷无垠,微风徐徐,正是放纸鸢的好地方。 沈稚枝看着张嘉礼有些无措的模样,弯起了眼眸,“放风筝只需感受这风从何处吹来,而后待风起时,便可将纸鸢放飞。” 言罢,她捻着纸鸢朝前跑了几步,恰遇一阵清风吹来,沈稚枝趁势将其往空中扔去。 “看,飞起来了!” 沈稚枝欢呼一声,牵引着线,她的手指灵巧如燕,轻轻撩动春风,那纸鸢在空中翩翩起舞。 待纸鸢稳定于空中,沈稚枝拽着张嘉礼坐在草地上,而后将线轮递给他, “张大人,给。” 张嘉礼含笑着接过线轮,轻扯动线绳,那纸鸢随着他的控制在空中越飞越高。 沈稚枝在一旁兴奋欢呼,宛如那飞舞的纸鸢引人注目。 她毫不吝啬竖起大拇指,言语之中满是赞叹,“不愧是张大人,一学便会。” 张嘉礼抿唇,淡然笑之,“照沈姑娘这般夸下去,嘉礼恐遭受不住会骄矜了去。” 沈稚枝眨了下眼,眸中噙着淡淡笑意,脆生生道:“张大人年纪轻轻一举中状,整个南礼月星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自幼所听的赞赏怕是数不胜数吧?” 张嘉礼含笑不语。 须臾,他倏然侧头道:“明日皇上会设宴送别汉宫国太子,后日其便会到丞相府迎亲,沈姑娘倒是一点都不急。” “啊,这个啊。”沈稚枝托着下巴,鼓起腮帮子弯了弯眼,“我想,二殿下会有办法的。” 闻言,张嘉礼眼瞳轻颤,有些失神。 不知过了多久才清醒过来,朱唇轻启,“沈姑娘似乎格外相信二殿下。”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一定会有办法。” 沈稚枝沉吟片刻,唇角漾着清浅笑意,遂,有些无奈吐了吐舌头,“不过,我也只能信他啦,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有那道圣旨,凭自己定是反抗不过的。” 张嘉礼垂眸,眼底错综复杂的情绪翻涌片刻,不再言语。 默了半晌,沈稚枝似想到什么轻轻''啊''了声,扭头问道:“对了,张大人的生辰是何时?” 文中并未有提过张嘉礼的生辰之日,原文作者也从未让他过过生辰,所以她不得而知。 看文时,她便觉得张嘉礼身世坎坷,至少褚仇赤和褚图有接触过自己的母妃,在年幼之时有母妃的陪伴,虽然不多,但至少也是有的。 可张嘉礼年幼便与自己的母后分散,而且还从未过过生辰,身世凄凉到她恨不得穿书把他从小到大的生辰礼都给他。 现如今自己得偿所愿了,自然要完成这壮举,不然任务完成后回去,她该有多后悔啊! 张嘉礼似没预料到她会问此事,怔了片刻,才勾唇道:“在下并不知生辰是何日,祖母将在下从林中捡回那日是五月初七,在下便将这当作生辰之日。” 虽然早就知道他从小的遭遇,但亲口听他说出来,沈稚枝还是有些惆怅。 没等她说话,张嘉礼指尖轻点了点线轮,眼中似蒙上了深沉雾霾,“也许,在下的生辰对于她而言,是最不堪的事也说不一定。” 知道内幕的沈稚枝此刻瞠目结舌。 啊啊啊!她的心要碎了!谁懂啊! 不是这样的啊!你是被那狗皇后偷梁换柱的!挨千刀的作者!等她回去一定要把作者劈了! “不是这样的!”沈稚枝忙抬眼否认。 迎上张嘉礼错愕的目光,她有些焦灼不安。 原文中由于先皇后去世的缘故,奶娘没能见到先皇后,对其为何被抛在荒郊野岭的事情定然是不知情的。 可剧情还没到他公开的身份的那天,她又不能说出来。 憋了半天,沈稚枝才吞吞吐吐道:“张大人,也许,也许你娘亲是有苦衷的,定不是要将你抛之不顾,更不会觉得生下你是不堪之事。” 张嘉礼凝了她片刻,瞅着她认真坚定的目光,倏然敛下双眸,低笑了声,可却未回她的话。 眼见空气凝固,弥漫尴尬的气息,沈稚枝忙转移开话题,“那,张大人心中可有夙愿?” “夙愿?” 张嘉礼微顿,枯黄的叶片在此刻悄然落下,无声无息。 他抬眸望着那蹁跹于空中的纸鸢,心中无端升起惆怅之意。 他恰似这纸鸢,看似翱翔于天际,实则另一头始终被人束缚。 然而,它却无法挣脱这根线,因为若无此线轮,它甚至连触碰蓝天的机会都没有。 望着那浅蓝纸鸢越飞越远,沈稚枝原本还咧着嘴笑的开怀,须臾后,凝着那愈来愈看不清图案的纸鸢才惊觉不对。 她侧头看去,冷风拂过少年额前的碎发,黝黑的眼眸中,掠过些许不易察觉的凄凉。 往下看去,那净白修长的手执着线轮,而捆在其中的线早已空了。 她有些担忧的伸手扯了扯他的袖袍,“张大人?” 听到她的低唤,张嘉礼思绪一清,凝着手中空了的线轮,双唇翕动。 不知为何,沈稚枝明明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孤寂和难过,可当他抬眼看来时,眸中却噙着浅浅的歉意,勾唇笑道: “抱歉,沈姑娘,纸鸢线断了。” 沈稚枝有些恍惚,难道刚刚是她的错觉么? “没事没事。”她抬头,笑容明媚,“这纸鸢定是想将张大人心中的烦闷之事带走,故而才脱离线轮,飞的那么远。” 张嘉礼眸光微闪,捏紧了线轮。 他抬起眼,凝着少女那眉眼弯弯的模样,竟在一瞬有些措手不及。 如布满阴霾的天空,乍然钻出一道炽热光辉,将他紧紧裹住,除去他心中所有委屈和死寂。 晚风吹起,视线移至少女那漾着浅笑的红唇,心中荒唐的想法点点燃起。 他缓缓抬手,欲要伸向她面颊时—— “咕叽──!” 不远处倏然传来一声不知是何鸟类的叫唤。 张嘉礼身形剧烈一颤,神志在此刻清醒过来。 他好似听到了这世间最可怕的叫唤,眸中的惊恐和无措竟是以往从未有过的。 想到方才自己竟差点失了分寸和理智时,呼吸逐渐困难,耳边传来剧烈的嗡鸣,让他近乎要倒下。 第215章 纸鸢和线轮。 这古怪的叫声吸引沈稚枝左右环顾,因此未发现身侧的白袍少年如触电般,猛地站起身子。 待沈稚枝转过头,仅看得到他身姿如松伫立在旁侧,微风扑簌簌吹起他的白袍,呼呼作响。 “张大人,怎么了?”沈稚枝仰头,从下往上看他。 张嘉礼垂下眼,那双黑眸漆黑直凝着她,却看不出一点情绪,可她分明觉得,里头涌动着的情绪复杂不已。 “张大人?” 沈稚枝眨着眼,下意识撑着身子要起身,刚起身还未开口,便见其惊慌朝后退了半步。 似缓了好久,他才敛下双眸,语调带着沉闷的嘶哑,“沈姑娘,该回去了。” “诶?” 沈稚枝抬头,这才发觉天边已浮起淡淡的晚霞,金黄的阳光透过云隙倾洒而下。 张嘉礼转身朝前大步而去,脚步凌乱竟带着些许落荒而逃之感。 枝云阁。 告别张嘉礼后,沈稚枝郁闷躺在软塌上,忍不住出声将丫蛋喊出来,“丫蛋,你说,我今天是不是说错啥了,戳到张嘉礼的痛点了?” 丫蛋吸溜了口用积分兑换的奶茶,幸福的眯起了眼。 自从褚仇赤的黑化值和舔狗值全部归零后,它的账户便存进了一千万的积分,以前抠抠搜搜什么都舍不得买,自从花光了积分后,它反而彻底摆烂了。 边吸溜着奶茶,边不忘出声怼道:【宿主,你问的这不是废话吗?张嘉礼自幼与母后分散,听你提到这事,心里肯定会难过的嘛。】 闻言,沈稚枝心情有些复杂,简直悔不当初。 本来想问他的夙愿,好在他生辰时为他准备的,没想到戳到人家的痛点了。 今日他脚步那般匆忙,怕是因此事伤不轻,不愿将低落情绪外露。 丫蛋见她噤声,心中懊悔,忙轻咳了声,【宿主也不用太过自责啦,过几日不就是他的生辰之日了,届时买些生辰礼赔罪便是。】 沈稚枝叹气,淡淡应了声。 随后,似想到什么,忙问道:“对了,褚仇赤如今的黑化值和舔狗值都清零了,只剩下褚图的黑化值了,那剩下的一个反派呢?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 丫蛋尴尬挠头,“或许……要等两个反派全部清零后,才会出现?” 沈稚枝简直炸毛,“什么叫或许?!更过分的是,你还在后面加了疑问?!” “宿主,你说好以后不统身攻击的。” 眼看着宿主开启狮吼功,丫蛋警铃大响,急忙插嘴。 沈稚枝:……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忍。 “我怀疑你们这快穿公司没有营业执照,肯定不是官方旗舰店。” “……”丫蛋装死。 ── 暮色笼罩的湖面,波光粼粼映照着落日余晖。 张嘉礼脚步凌乱,每一次落脚都格外踉跄,血液在胸腔中翻滚,带着难以遏制的慌乱。 “咳!咳咳!咳咳咳!” 他跌跌撞撞奔至梨花树下,扶着树身,捂唇不住干咳,断断续续喘息着。 隐匿暗处的血之飞身而下,慌乱从怀中掏出清心丸递去,“少主!您的毒用内力已然压不住了,将这药吃了吧?” 张嘉礼眼眸森寒,似流水潺潺的嗓音此刻压抑蕴着怒气,“方才为何吹那哨音?” 那类似鸟鸣的哨声是七星会的专属暗号,平时仅是暗处之人通知明处时方会用到的哨声。 血之抿唇,眼底渐渐凝聚一场风暴。 他忆起少主方才和沈三小姐在草原之中的模样,少主那情不自禁的模样,显然在那一刻,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若他不吹哨阻拦,只怕少主会陷得更深。 张嘉礼见他不语,猛捂住胸口,手背上的青筋因他攥着胸口衣裳根根爆出,他用劲咬着下唇,血腥味即刻在口腔蔓延开来。 这血腥味似在告知他方才所问之事有多么荒诞可笑。 他如何能不知道血之吹哨的原因?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不愿承认—— 他竟差点有那么荒唐的举动。 神经的压迫感瞬间蔓延至腹腔,恐慌在喧嚣着,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掀翻。 清醒的意识仍在苦苦挣扎,却依旧被这股力量逐渐蚕食,最终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咳咳咳!” 胸腔处仿若被万千银针所刺,他脸颊两侧冷白如雪,黑眸寂寥无比,下唇早已被咬的发青。 即便这般痛苦,他仍旧没有伸手去拿血之手中的药丸。 血之心急如焚,强硬着要将那清心丸喂入其口中,“少主,噬魂蛊你已经用内力压了近半年,若再不吃会有性命危险的……” “够了!” 张嘉礼停下干咳,转眼看着血之,眼稍通红,向来温润的声音终是染上了愠怒, “难道我此生必须将此药带在身边,使自己终身受其束缚?” 血之从未见过自家少主耍这种幼稚的性子,不由怔仲在原地。 少主即便以前不愿吃清心丸都是好声好气同他说,何时会冲他发这样的火? 少主今日屡屡失控,莫不是都与那沈家三小姐有关么? 迎上血之那不敢置信的目光,张嘉礼蓦然觉得身心俱疲,深沉如墨的眸子即刻卷起狂风暴雨。 自幼师傅便教导他,怒不变容,喜不失节,因而,他从未失过礼数,更是极少动怒。 这般隐忍,却让旁人忘了,他本也是会有情绪的。 血之反应过来后,单膝落地,满是忧虑,“少主,事情既不可控,便该及时止损。” 噬魂蛊便是不败阁长老将少主牢牢拴住的手段,如今只有殷神医可用清心丸压住毒素。 可若少主当真对那沈三小姐动了心思,越陷越深后,若无法自拔,置封迟国而不顾,那少主恐会遭受不测。 苍白的唇染上鲜红,无数寒风穿梭,张嘉礼只觉得胸腔那处,似比以往毒发还痛不欲生。 “少主!”血之急切喊了声。 张嘉礼轻阖了阖双眸,再睁眼,眼神空洞苍凉,伸手看着那早已空缺的线轮,整个人破碎又凄凉。 他缓缓提步,在血之悲拗的眸光中,一言不发朝着房内走去。 原来,他从来就不是纸鸢,而是线轮。 纸鸢尚能断线,而线轮,永远只能握在他人的掌心。 此生此世,再难脱身。 第216章 伪太监。 一日后,送别宴如期而至。 宴会的殿堂里,珠帘轻拂,金杯斟酒,满桌佳肴,大臣们身着华服鱼贯而入,气氛热烈。 褚仇赤一袭华服,途径褚图身后之时,故作无意敛下眸子,“那下毒之物可准备妥当?” “自然。”褚图轻声应之,眼神中透露着几分挑衅和倨傲,“此药乃是取自千年阴寒草,亦是能够毁人阳气的神秘药物,若其中了此药,必定是阳痿无能,断绝后路。” 想坐稳着储君之位,开枝散叶乃是君王必备,若其成了伪太监,定然失势。 宫穆泽肯定不会为了娶一个庶女而让自己终身不举,定会来找他寻解药。 这毒性可怕,他即便有解药,却也只能维持几日雄风,不过对他而言已经够了。 毕竟,过几日药效离去,那宫穆泽也早已回到汉宫国。 既能让他乖乖退婚,又能让他尝尽恶果,一箭双雕。 闻言,褚仇赤颇为勾唇,行至他旁侧的位置落座,“好在那日未曾将你的制毒之处毁了。” 褚图:??? “你还曾想过将本王的制毒之处毁了?!”褚图被他这风轻云淡的一语气得够呛。 褚仇赤凉凉抬眼,有些漫不经心道:“这般大声作何?本殿下不是未得逞么?” “如此说来,皇弟还要谢过皇兄了?” 褚图咬牙切齿,若不是在宫宴上,两人怕是要打一顿泄愤。 褚仇赤挑眉,不再搭理他。 褚图见其不语,也不想看他受气,稍抬起眼斜睨着正前方的宫穆泽,起身欲要过去。 还未动身,落座于旁侧的褚仇赤迅捷伸出长腿,不动声色踹了他一脚。 褚图被这一脚踹的莫名其妙,强忍着胸腔的愤懑,恨恨转眼,压低了声音,“你踹本王干什么?!” “你当真打算就这样过去?连个理由都不找?” 褚仇赤端起酒杯,佯装饮酒,同时尽量使两人的互动不引起他人的注意,“你这般做,不就等于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要在他的酒杯里下毒,让他有所防备吗?” “……” 褚图微愣,思索片刻后压下胸腔怒意,只觉他言之有理。 蹉跎良久才低声询问:“那怎么办?” 褚仇赤缓缓勾唇,黑眸中隐隐闪过笑意。 不等褚图继续询问,前方的宫穆泽眼眸微亮,似见到了何人,起身迎去。 这边迟来的沈稚枝进殿后,刚想寻个无人注意的地方,便见宫穆泽眼瞳深眯,不怀好意朝她走来。 “沈三小姐,既你明日要成为本宫的太子妃,也应当培养感情,本宫特为你留了座。” 宫穆泽这不要脸的程度让她简直想翻白眼。 从没想到一个人竟然可以不知羞耻到这种地步,前几日刚跟她恶语相向,今日就跑来跟她说什么培养感情? 她眼角抽搐,勾着唇,毫不客气怼道:“多谢太子,可惜臣女不愿坐在虚与伪蛇之人身侧,近墨者黑的道理,臣女还是知晓的。” 宫穆泽脸色一垮,眼底煞气波涛汹涌,“祸从口出,沈三小姐所言还是当收敛些,不然日后到了汉宫国,可莫怪本宫翻脸无情,让沈三小姐委屈了去。” “大不了,同归于尽。”沈稚枝抬眼直视着他,眼底的冷意不比其少。 呵,脱离主线后,反正左右都是死,她死之前也要拖着混蛋一起下地狱! 宫穆泽气得肠子都打了结。 明日他便要到丞相府迎娶她,本想着趁今日宴会与其耳语厮磨,叫那褚仇赤气急败坏却又无能为力。 没想到这女人竟如此不识好歹,竟还敢与他作对! 宫穆泽脸色渐沉,欲要伸手拽她,便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劲风携着酒盅袭来。 那酒盅直直砸向宫穆泽即将伸出的手腕,这股力道疼得他忙收回手。 沈稚枝眨着眼,心中已然明了是谁,还未转身,褚仇赤便迤迤然走来。 他不屑勾唇,居高临下睨着宫穆泽,“本殿下府中的黑狗都知狗爪不可随意碰到本殿下的衣摆,怎么,太子未有人教吗?” 宫慕颜闻言,双眼一黑险些气晕过去。 这褚仇赤此言不正是在讽刺他连狗都不如吗?!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如有电流滋滋闪过,杀意腾腾,令在场大臣不寒而栗。 见宫穆泽气得回不上话,褚仇赤挑衅朝他扬了扬眉,拉着沈稚枝往回走。 行至褚图身侧,见其还坐在原位,剑眉微蹙,伸出手拎着他的后脖领往后拽去,“让开。” 褚图朝后退了半步,睨了眼褚仇赤微闪的眸光,心领神会,他故作不悦道:“褚仇赤!你干什么?!” 沈稚枝眨了下眼,瞅着那大的还能再坐三人的空位,“其实让宫人再上把椅子便好了……” “本王才不稀罕与他坐同一处!”褚图愤而甩袖,毫不留情面离开。 褚仇赤扬了扬眉,并不搭理他,桀骜不驯到了极点。 两人心照不宣演完戏后,褚图随意扫了一圈。 众人皆已坐定,已无其他空位,他视线''极巧''的落在宫穆泽身侧的空座上,迈步向前去。 坐于上方的褚时欣赏着自家这俩崽子的神色,心中好笑,面上却淡然。 看来今夜,又有一出好戏看了。 褚时扬起嘴角,笑着朝殿中举杯,“今日特在此设宴,便是欢送慕颜公主和太子明日离开大储,大家不必拘束,尽管饮酒寻欢便是。” “愿太子与公主一路平安,前程似锦!” 众人齐声祝福,酒杯相碰间,铮然作响,清脆而响亮。 沈稚枝刚坐下,便惊觉有道森寒的视线往这儿瞥来。 有些纳闷的抬头,上方高位上,明皇后恶毒的目光几乎要将褚仇赤撕成碎片。 她忍不住侧身,拉了拉褚仇赤的袖袍,“二殿下,明皇后那个眼神好像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诶,你怎么惹她了?” 褚仇赤只手撑着下颔首,抚摸着杯盏,“不过是将她娘家传下的珍宝炖了鸡汤,并非什么大事。” “哦……这样……” 沈稚枝点了点头,后知后觉悟出他说的鸡汤后,差点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错愕瞪大了眼,“那,那,那个千年人参不会就是明皇后娘家传下的珍宝吧?” 第217章 入局者,旁观者 比起她的惶恐,褚仇赤倒是显得淡定,毫不在意的颔首道:“嗯,就是如此。” 沈稚枝:…… 所以,他不仅把人家的珍宝拿来炖汤,还挑衅的将用过的人参又放了回去? 沈稚枝闭了闭眼,只觉得明皇后的眼神更恶毒了些,她认命的咽下一口口水,竖起大拇指, “二殿下,杀人诛心你是最强的。” 褚仇赤经她这么一夸,唇角的弧度微扬。 想来,让那明皇后受挫,会令她欢喜。 那下次找萧翎再去明皇后的寝宫寻些她所珍惜之物,将其毁了。 锦衣华服的宫人们忙碌穿梭,却无人在意某处,暗流早已翻涌。 褚图转着桌案上的杯盅,眸中冷冽之色沉沉,周围的美人不断向他献媚,笑声如莺。 宫慕颜从未近身过褚图,但如今他就坐在皇兄与她中间,凝了半晌,竟有些恍惚。 其面容俊美,气度非凡,不愧是天子之子。 “三殿下。”宫慕颜微微笑之,宛如春水般清澈的眸子深情款款凝着褚图,“昨日慕颜与皇兄言语失当,恳请三殿下不要见怪。” 褚图轻扫她一眼,眼中隐隐流露出的鄙夷简直要溢出来,方要出言恶语,想到今日的计划,强咽下这口气。 若能利用她让宫穆泽放松警惕,倒也是件喜事。 褚图心中窃喜,但他面上不动声色,缓缓对上宫慕颜的目光,“此事已过,本王也并非斤斤计较之人,慕颜公主无需致歉。” 说着,还冲她展颜一笑,惹得周围的目光聚焦而来。 宫慕颜被他这一笑晃了神,蓦然,羞涩垂眼,故作无意撩起鬓发,“三殿下果真是人中龙凤,慕颜谢过。” 褚图抿唇,端起杯盅,“慕颜公主谬赞了。” 杯酒落肚,褚图睁着那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故作无意询问:“听闻慕颜公主才情横溢,琴声绝伦,不知本王今晚可有这荣幸,听这一曲?” 宫慕颜低笑,似羞涩又带着些许玩味,“三殿下,你若愿意,慕颜自然乐意相陪。” 旁侧观察着褚图一举一动的宫穆泽闻言,眼底掠过惊奇之色,忙转头看去。 转眼就见褚图桃花眼微眯,修长食指挑起宫慕颜的下巴,轻笑,“今晚,到本王殿中寻本王。” 此语一出,宫慕颜心中微动,故作诚恳之姿。 “是。” 宫穆泽旁观着这一幕,心中狂喜。 想不到今晚竟有意外之喜,这褚图竟对他这皇妹起了心思,若是如此,倒是美事一桩。 也是,自古英雄爱美人,昨日与他作对,想必是想在那沈稚枝面前表现一番吧? 听闻这褚图手中财力丰厚,若颜儿能嫁给他,那自己招兵买马时,他还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宫穆泽笑得险些合不拢嘴,执起桌上的杯盅,笑脸相迎,“三殿下,昨日之事本宫向你致歉,还望三殿下莫要怪罪。” 褚图敛下双眸,面上虽是一派淡然,然其眼底如波澜涌动。 他暗自谋划的计谋,早已随着酒的香醇不断酝酿。 须臾,转身抬眼回应:“昨日之事都是冲动行之,本王今晚还要让慕颜公主相陪,自不会再计较昨日之事。” “三殿下~”宫慕颜羞涩垂眼。 宫穆泽连笑数声,酒杯高举,“三殿下豪爽,愿大储与汉宫的友谊如这美酒般醇厚。” 褚图轻轻抬手,杯盅相互碰触。 若隐若现的冷光闪过,两杯酒水互溅,涟漪扩散,宛如青烟般弥散开来。 褚图敛眸,趁其不备抬头欲饮之时将那酒倒进袖中。 宫穆泽似乎并未察觉手中的酒已然落了毒,扬臂一饮而尽。 …… 位于两人正前方的褚仇赤整晚都在暗暗观察,现下见计谋得逞,凝着宫穆泽那蠢笨的模样掩唇轻笑。 这声笑将正在啃鸡腿的沈稚枝吓了一跳,忙抬眼望去,“二殿下,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褚仇赤忙移开视线,低眸时正巧迎上她茫然无措的眼,顿觉的可爱,心中如雷鸣般震荡。 他耳尖微红,抬手将她唇角沾上的油渍抹去,“吃得到处都是……” 另外一旁,张嘉礼将杯盅凑至唇边,暗中观察着前方的一举一动,觉察褚图嘴角得逞的笑意后,眼底笑意浅浅。 他下意识侧身看向正斜方,却见少女眼眸澄澈,正呆愣瞅着眼前替他擦拭唇角油渍的少年。 张嘉礼执着杯盅的手陡然顿住,迅疾掩下眸中的情绪,移开视线。 上方的褚时淡然一笑,将这一幕尽数拢入眼底。 他单手支着下颌,眼稍弯起,龙颜大悦唤道: “马公公。” 马公公听到褚时叫他,急忙上前斟满酒,语气恭敬,“皇上,可有何事吩咐?” “你说,朕这三位皇儿究竟谁更适合当皇帝?”褚时洒然笑着,扬手轻摩挲着酒盏,语气透着十足玩味。 马公公恭敬俯身,浑浊老成的眼闪着笑意道:“皇上才华横溢,膝下皇儿皆是人中龙凤,奴才实在难以抉择啊。” 褚时将杯盅之酒一饮而尽,凝着张嘉礼,淡淡笑道: “也罢,便让天抉择吧。” 旁边本还因千年人参不悦的明皇后听到褚时所言,胸腔处顿感热血沸腾,袖下五指蓦然攥紧。 三位皇儿?皇上所说的三位皇儿莫不是也有她的彦儿? 现在朝廷何人不知这争夺储君之位如今最有希望的便是那二殿下和三殿下? 四殿下和五殿下一个胆小怕事,一个目不识丁,定是不可能成为储君的。 七殿下和八殿下年龄尚小,更是无缘储君之位。 如此,除去三殿下和二殿下,皇上所言的另外一位皇子,不就只能是她的彦儿了吗? 明皇后抬眼看向褚时,便见其目光灼灼望着坐于张嘉礼旁侧的褚彦。 确认褚时是看着彦儿那个方向后,她心中狂喜。 果然是彦儿!果然是她的彦儿! 看来皇上虽在明面上宠着那褚仇赤,心中对储君之位还是有所疑虑的,她的彦儿还有机会。 微风轻拂,烛火摇曳。 入局者沉沦寻欢,旁观者却是神色各异。 第218章 把脉。 酒色渐深,宴会的喧闹声渐渐消退,华灯初上,偶尔传来的歌声与笑语,似是尚在回响。 沈稚枝正美滋滋地啃着鸡腿,欣赏着美人献舞,却不知褚图和褚仇赤两人意欲何为,悄然将她拽离宴席。 三人一路到达芍药宫,依仗夜色,藏匿在屋檐之上。 “你们两个搞什么?” 沈稚枝垂眸望向屋檐下方,那高度令她顿感一阵眩晕,下意识地紧紧拽住褚仇赤的衣袂。 褚仇赤侧目而视,见她似有惧意,便朝她身边挪近了几分,“今晚,带你观赏一场精彩大戏。” 沈稚枝一脸茫然,“什么好戏?” “必定是一场绝妙的好戏。” 褚图眉眼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纤长的手指轻轻揭开瓦片,透过缝隙窥视着寝宫内的一举一动。 见褚图神神秘秘的模样,沈稚枝只好将目光移至身旁的褚仇赤,然而他也只是笑而不语,微微扬起眉毛,清秀的脸庞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动人。 屋檐下的风带着淡淡的花香,恰似盛宴后残留的余韵。 就在此时,寝宫院内的门扉缓缓打开,宫穆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身着雕花长袍,略显凌乱,但气度依旧非凡,几步之内便走入了寝宫,一众美人儿跟随而入,欢笑声此起彼伏。 沈稚枝错愕瞪大了眼,狐疑打量着他们半晌,蓦然压低声音,“你们两个,不会是要看他们行酱酱酿酿的事吧?” 褚图和褚仇赤虽不知道她所说的‘酱酱酿酿’是何物,但见其面色扭曲,嫌弃之色尽显眼底,便知她应当是想到其他之事去了。 褚图咬牙,脸颊迅速掠过一抹绯红,沉声道:“本王才没有这么闲工夫带你看这种戏。” 沈稚枝摊手,一脸无辜。 怪我咯? 时间流逝,宫穆泽与众美人间的嬉闹愈加疯狂,言语间满是调笑与挑逗。 宫穆泽半眯双眸,眼底透着纵情的神采,仿佛在享受着极致的欢愉。 那美人儿嫣然一笑,轻盈纤手拂过他的脸颊,故作柔弱跌入他的怀中,宫穆泽顺势搂住了她的腰肢。 伸手轻轻刮了一下美人的鼻子,调侃道:“本宫便喜你这投怀送抱的模样,又娇又媚,惹本宫爱不释手。” 美人轻轻捶打着他的胸膛,娇嗔道:“太子,你坏,明明是你转的人家头晕眼花的~” 宫穆泽邪佞地扬起嘴角,将她直接压在软榻之上,指尖缠绕着她的青丝,“本宫今晚就让你见识一下本宫更坏的一面。” 言罢,俯身含住美人那一抹朱唇。 上方偷窥的沈稚枝眼看着那美人衣衫即将褪尽,脸红得捂住了眼睛,“呃,我们在这里偷窥别人行房事,不太好吧?” 褚图乖戾一笑,暗暗揶揄道:“房事?那也要看他今夜还有没有这个本事才行?” “啊?” 沈稚枝还在疑惑之际,随着一声惨叫划破夜空,屋中的欢笑声戛然而止。 她惊愕地垂眼,透过瓦片缝隙朝里望去。 宫穆泽早已从软榻上站起,整个人仿佛遭受电击一般,脸色苍白至极,动弹不得。 “本宫,身体,为何会如此……” 宫穆泽声音微微颤抖,凝视着自己毫无动静的下身,多年来的风华绝代,今日却因这突如其来的无力感而消失殆尽。 一时间,屋内的欢声笑语卡在了喉咙中。 众美人面面相觑,却不知这位太子为何会突然感到不适,不敢多问,只是向前一步,关切地询问道:“太子,您可还好?” 床榻上轻轻喘息的美人面若桃花,娉婷而来,纤纤玉指在他凌乱的衣襟上不安分地摩挲着。 “滚!都给我滚!” 宫穆泽猛地推开面前的美人,冷汗淋漓,握紧拳头,显然是心中的愤怒难以抑制。 众美人神情突变,见其发怒也不敢久留,拾起地上的衣裳披上,匆匆离去。 待殿中只剩他一人,宫穆泽伸手朝下身探去,衣袍随着他的动作而飘动,可半晌后,他的唇色越发苍白。 整个人惊恐地从床榻上滑落,无助地靠在床沿,心乱如麻,“怎么,怎么可能?本宫怎么可能——” ‘不举’二字被他强行咽回了喉咙,宫穆泽惊恐地喘着粗气,闭上双眸,回想起早前在宫宴上,褚图敬酒时那一抹笑意与风流。 心中猛然闪过一道明悟—— 他被人下了毒! 宫穆泽面色颓然,仿佛被电击般瞬间清醒。 “是褚图!是他!是他对本宫下毒!” 仅一瞬间,宫穆泽的脸庞瞬间布满怒意,心中的愤慨灼热地炙烤着他,让他的眼梢都因怒意而泛起嗜血红晕。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强忍着内心即将爆发的风暴。 然而,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哗啦” 一声,他猛一挥手,那原本放置在桌上精美的杯盅便被他狠狠地扫落在地。 瓷器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中显得格外刺耳,杯盅的碎片四处飞溅,有的甚至蹦到了几米开外。 沈稚枝在屋檐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看向褚图,“他这是怎么了?三殿下是下了何毒?” “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毒,不过是能让他断子绝孙,再难有子嗣罢了。”褚图唇角上扬,勾勒出抹得意的弧度,那是一种计谋得逞后的畅快。 沈稚枝汗颜! 不愧是作者描述的毒手天才,用点毒就把男人最重要的命根子毁了。 宫殿内的宫穆泽在短暂的愤怒后,逐渐冷静了下来。 “来人!” 宫穆泽的声音有些沙哑,“将秦太医找来!” 一名侍卫匆匆走进宫殿,凝着满地的狼藉和宫穆泽苍白的脸色,心中一惊,但不敢多问,应了声后便匆忙离去。 宫穆泽坐回檀木椅上,双手紧紧地握住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可能的解决办法,但每一个都让他感到绝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宫穆泽的心情愈发焦躁。 终于,秦太医匆匆赶来,行过礼后便小心翼翼地为其把脉。 第219章 罕见的毒。 片刻之后,秦太医面色惨白,搭在脉上的手微微颤抖,眼底愈发显露恐惧之色,心知今日恐怕难逃一死。 秦太医心中明了此事之严重,连忙跪地,声音颤抖道:“太子,此毒乃极其罕见,微臣医术浅薄,实在难以寻觅解毒之法啊。” 宫穆泽闻言,怒目圆睁,踢向秦太医,吼道:“废物!本宫养你们作何用?” 秦太医被踹倒在地,心中虽有不平,却不敢怨言,唯有屡屡叩首,恳求道:“太子殿下息怒,微臣必将竭尽全力搜寻解毒之法,求殿下给我些时日。” “废物!治不好本宫,你便去死吧!” 宫穆泽双目通红,仿佛一头失控的猛兽,凶狠地拽住秦太医的发髻,竟在这空荡荡的寝宫中显得格外狰狞。 秦太医只觉头皮剧痛,身躯被宫穆泽拖拽,脑袋不断撞击地面,沉闷的响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殿下饶命啊,殿下……” 求饶声愈渐微弱,其额头鲜血狂涌而出。 宫穆泽丝毫未觉罢休,似被魔怔,秦太医在这狂怒之下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鲜血狂喷而出,瞬间染红地面。 沈稚枝目睹这血腥惨状,心中翻涌,尚未将视线转移,一双宽大的手已覆在其眼睛之上。 “别怕。” 耳畔传来褚仇赤低沉的嗓音,在这混乱而血腥之气中显得格外安宁。 他缓缓揽住她的腰肢,脚尖轻点屋檐,翩若飞燕,迅速带她穿梭于夜色之中。 褚图站在原地,凝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之感。 他抿了抿唇,身形如鬼魅般轻盈跃起追了上去。 宫殿内,秦太医已然彻底没了动静,身体扭曲地躺在那一片血泊之中。 宫穆泽这才停下了动作,喘着粗气,双眼依旧通红,望着地上已经毫无声息的秦太医,心中的怒火却并未完全平息。 他倾尽所有才坐上这储君之位,若被知晓成了伪太监,那他与这储君之位便将再无瓜葛! 不能!他决不能在此出任何差错! 整个寝宫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宫穆泽缓缓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檀木椅上,双手捂住脸庞,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 而这头,沈稚枝早已被褚仇赤拥着离开芍药宫,行至御花园内,才悄然落下。 夜风轻拂,沈稚枝的心跳仍未平复,她轻轻拉下褚仇赤覆在她眼睛上的手,脸色略显苍白。 “别怕,没事了。”褚仇赤见沈稚枝面露惧色,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此般隐疾于民间皆有诸多之人不愿宣之于口,遑论是在皇室之内。人各有其运数,那秦太医不过恰是时运不济,撞上此等祸事罢了。” 沈稚枝轻叹了声,心中虽难以释怀,却也无能为力。 褚图的身影如同暗夜中疾驰的利箭,几个纵跃间便追了上来,见她还在褚仇赤怀中,双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微扬起下巴,努力维持着自己那一贯的高傲姿态,轻哼一声,“不就是杀个人就叫你吓成如此,胆小鬼。” 沈稚枝从褚仇赤的怀里退出来,朝着满脸鄙夷的褚图翻了个白眼,“不过,三殿下为何往他酒中下这种毒?” 褚图有些不自在的将唇抿成一条直线,蹉跎片刻才嗫嚅道:“若本王不下毒,明日那宫穆泽便要到丞相府迎娶你,将你送往汉宫国去。现在他既知道了这毒是本王下的,定会来寻本王讨解药,届时,便可用解药将你换回。” 沈稚枝微微一愣,仿佛正在竭力地理解他所说的话语,“所以,三殿下是因为此事研制了此毒么?” 褚图的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绯红,他连忙别过头去,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哼,本王不过是不想让他得逞罢了,你可别自作多情。” 沈稚枝心中涌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感动,她抬眸看向褚仇赤,“今夜之事,二殿下也有参与么?” 褚仇赤黑眸轻眨,颔首算是承认。 沈稚枝顿时感动的语无伦次,她伸手朝着褚仇赤就是一个熊抱过去,“二殿下,你真是个好人!” 软香入怀,褚仇赤只觉一股热流猛地涌上脸颊,那热度仿佛能将他的理智都灼烧得有些模糊,双手也变得有些无处安放,最后只能无措垂在身侧。 “......” 旁侧的褚图凝着眼前亲昵举止的两人,眸中的醋意如同即将溢出的陈酿,却又被他强行压抑在心底。 然而,还没等他从这股酸涩中缓过劲来,沈稚枝已然笑嘻嘻地转身朝着他走来,作势要给他一个熊抱。 褚图的脸颊 “唰” 的一下变得通红,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沈,沈稚枝,你干什么?离本王远些!” 沈稚枝眨着眼,一脸无辜,“三殿下不抱一个么?” 听着她风轻云淡的语气,褚图原本高傲的模样在此刻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慌乱和羞涩,“沈稚枝!你离本王远些!” 沈稚枝却像发现了新大陆,唇角漾着狡黠笑意,愈发故意起来,“来嘛!来嘛!三殿下无需害羞的啦~” 旁侧沉默的褚仇赤脸色变得黑沉起来,一个箭步上前,直接将作乱的她拽回来,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悦: “沈稚枝!你找死么?” 沈稚枝被拽得一个踉跄,无辜转眼,“啊嘞?” 褚图凝着褚仇赤的举动,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些庆幸自己逃脱了沈稚枝的 “纠缠”,又莫名地对褚仇赤的行为感到一丝不满。 他轻咳一声,努力恢复自己往日的高傲姿态,说道:“就是,本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亲近的,以后注意你的行为举止。” 沈稚枝看着他们两人的反应,无奈地撇了撇嘴,“好啦好啦,人家就是开个玩笑嘛。” “二殿下!三殿下!” 两人尚在马公公尖锐的嗓音划破寂静的夜空,在御花园中显得格外突兀。 三人闻言,皆是微微一怔,扭头看去。 第220章 告状。 马公公急匆匆地赶来,脚步略显踉跄,待站定在三人面前时,已是气喘吁吁。 他微微躬身,脸上尽是焦急之色,“两位殿下,皇上命老奴速速请两位殿下前往御书房觐见。” 褚仇赤凤眼微凛,薄唇轻勾,“呵,来得倒是挺快。” “啧,亏本王还以为他回到府中来寻仇,谁知竟还告到父皇那了,真是个奶娃娃。”褚图捻下身旁的花叶,眼底满是不屑之意。 马公公手执拂尘,轻笑着俯身,“两位殿下,咱们还是快些吧,莫要让皇上等急了。” 褚仇赤轻哼一声,率先迈步向前走去。 褚图则紧随其后,沈稚枝犹豫了一下,也抬脚跟上。 三人在马公公的引领下,快步朝着御书房走去。 沈稚枝刚踏入御书房,便见宫穆泽早已静静伫立殿中,其阴沉的面色仿佛能滴出水来。 见到褚图和褚仇赤进来后,那愤怒的目光更是犹如两把尖锐的利剑,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一般。 褚仇赤倒是对他的注视毫无波澜,轻扫了他一眼,伸手扣住欲要行礼的沈稚枝往殿旁的太师椅上坐下。 沈稚枝:??? 不是,大哥,你不行礼就算了,拉着我是怎么个事? 沈稚枝抬头准备向褚时致歉,却见褚时笑意盈盈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不必行礼。 沈稚枝穿书后第n次感受到了来自帝王对皇子的宠爱。 褚时端坐在桌案旁,见人已到齐,双眼微微眯起,“你们可知叫你们来此所为何事?” 褚图斜睨了眼宫穆泽,不慌不忙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回父皇,儿臣不知。” “呵,好一个不知,三殿下还真是满口胡言。” 宫穆泽怒极反笑,额头上青筋暴起,身体微微颤抖着,显然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回想着自己身体的异样,那种难以启齿的痛苦和无助让他的理智几近崩溃,这褚图,将他碎尸万段都难解他心头之恨! 褚图丝毫不惧,眼梢微弯,嘴角漾起的笑意尽是不屑与挑衅,“太子殿下这是何意?本王可听不懂。” 宫穆泽攥紧拳头,眼稍通红,“你朝本宫杯盅之中下毒,此事你敢说不知?!” “太子殿下自己身体有恙,不去寻太医诊治,却先怪罪到本王头上?”褚图语气平静,面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疑惑,仿佛真的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你!你分明就是在强词夺理!” 宫穆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拳紧握,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跟褚图理论一番。 凝着宫穆泽那暴跳如雷的样子,褚图勾着唇,桃花眼下的红痣愈发妖冶,“太子殿下,无凭无据之事,可莫要乱说。” 坐于高位上将一切拢入眼底的褚时双眸掠过笑意,但很快便敛下。 他的声音提高几分,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到底怎么回事?给朕说清楚。” 褚图微微侧头,一脸坦然,“父皇,这太子口口声声说本王下毒,可他如今却安然无恙在此处,究竟是中了何毒,倒是请太子言明啊。” 闻言,宫穆泽浑身猛颤,瞪着褚图的目光愈加狠厉。 如此有伤尊严之事,他如何能将此事放在明面上说出? “太子,这……”褚时凝着宫穆泽,眼含困惑,显然也在等他的回答。 宫穆泽咬牙,对于此事显然难以启齿。 见其迟迟不语,褚图扬唇,眉眼带笑,“既然无事,本王便先走了,夜色已深,本王可没空陪太子在这胡闹。” 言罢,提步便要离去。 宫穆泽红着眼,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怒道:“三殿下在本宫酒中下毒,如今害得本宫已无法……无法行男人之事,请皇上为本宫做主。” 一语落下,殿中陷入沉默。 褚图双肩颤了片刻,须臾,似终于忍不住了,放肆大笑起来,“哈哈哈,太子,此等隐疾许是重欲过度所致,与本王有何关系?本王又未将你那物什阉了。” 言罢,捂着小腹再次笑得直不起腰。 沈稚枝睨了眼宫穆泽那恨不得将其摧毁殆尽的神情,死死咬住下唇,生怕自己笑出声。 这俩不愧是两兄弟,杀人诛心,够损。 褚时轻咳了声,眉峰轻蹙,嗓音携了几分斥责,“老三,可有此事?” 褚图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抬眼无辜摊了摊手,“父皇,儿臣冤枉啊,太子殿下无凭无据,怎能随意污蔑儿臣。” 宫穆泽咬牙切齿,眼神中充满了怨恨,仿佛要将褚图碎尸万段, “若不是你,还能有谁?今日宫宴之上,只有你给本宫敬过酒。” “敬酒之人众多,太子殿下怎能仅凭此就认定是本王下的毒?”褚图懒懒倚靠在殿内的石柱旁侧,笑意盈盈,“再说了,本王若真要下毒,又怎会如此轻易地被你察觉?” 宫穆泽眼瞳剧烈一震,欲要说些什么,旁侧沉默良久的褚仇赤黑眸轻抬,缓缓道: “三皇弟在毒物钻研方面的确有着非凡造诣,世间之毒,只要并非无解之毒,他皆能成功研制出解药,当下首要之事,便是先为太子化解此毒。” 褚仇赤此言一出,御书房内众人神色各异。 宫穆泽眸中的怒意稍敛。 的确,对他而言,这下毒之人究竟是谁于他而言已然不重要了,将他这隐疾治愈才是重要之事。 宫穆泽猛吸了几口气,黑眸望向褚图,语气不由自主柔和了下来,“三殿下,只要你能解本宫之毒,本宫可以既往不咎。” 褚图微扬起下巴,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将双手抱在胸前,不紧不慢回应,“太子殿下这番话讲得可真轻巧,无端污蔑本王下毒,如今又要本王来解这所谓的毒,本王为何要应承呢?” 褚图这风轻云淡的一语,就像火药似的,一点就燃。 宫穆泽黑眸冷下,眼中杀意尽显。 “你休要狡辩,除了你,还有谁会对本宫下此毒手?你分明就是不想为本宫解毒,你这是要毁了本宫的一生。” 第221章 退婚。 听罢,褚图嗤笑了声,眼神透着清冽之气,“这世间之毒,本王的确都有解药,只可惜本王现在不愿给了。” 宫穆泽眸中冷如冰霜,似有火光稍纵即逝。 眼看着其拳头紧握,欲要动手时,褚图话锋一转,“不过,若太子殿下能答应本王一个条件,本王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宫穆泽微顿,袖下拳头松了些许,“有何要求,你说便是。” 褚图抬眼间,宫穆泽顺着褚图的目光看去。 瞧见沈稚枝的那一刻,瞬间明白了褚图的意图。 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宫穆泽拍案而起,“三殿下,你莫要太过分,这沈稚枝乃是本宫即将迎娶之人,你怎能以此来要挟本宫?” 褚图轻笑两声,凉薄的声音带着森寒的凉意,“太子殿下,这江山和美人,孰轻孰重,还请你好好掂量。” 宫穆泽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内心极度挣扎。 他深知自己如今的处境,如果不答应褚图的条件,待回了汉宫国,他定会失去储君之位,而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但放弃迎娶沈稚枝,又意味着他在这场争斗中落了下风,这让他心中充满了不甘。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褚时那似乎并不打算干涉的态度,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宫穆泽最终还是妥协了。 “好,本宫答应你,将这婚退了便是。” 宫穆泽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褚图满意地笑了笑,“太子殿下果然是识时务之人。” 言罢,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在手中轻轻晃了晃,“此药便可解毒。” 宫穆泽的目光瞬间被那小瓷瓶吸引,眼神中流露出急切的渴望。 凝着他急不可耐的模样,褚图唇角漾起抹讽刺笑意,将手中的小瓷瓶抛给他。 宫穆泽急忙接住,刚拿到手便迫不及待地打开瓷瓶,将里面的解药倒入口中。 “太子殿下不妨现在回去试试?”褚图将视线缓缓下移,看向他某个隐秘部位,浅浅勾唇。 宫穆泽气得面容早已成了猪肝色,转身便朝褚时辑了一礼,“皇上,本宫便先回宫了。” “去吧。”褚时轻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等等。” 褚仇赤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 见宫穆泽眼含困惑望来,才冷声提醒,“太子既已答应退婚,那么明日便请太子拟一封退婚书信至丞相府,顺便将那些聘礼拿回。” 宫穆泽听到这番话,心中一阵怒火翻腾,但他知道现在无路可退,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本宫既已答应,便不会反悔。” 他冷声回应,随即转身快步走出御书房,内心的愤怒与屈辱交织成一团,几乎要将他吞噬。 殿中,沈稚枝满是愕然听着他们的对话。 幸福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有些不敢置信,“我,不用嫁去汉宫国了?” 褚仇赤将视线收回,凝着沈稚枝,唇角小幅度弯起,“本殿下早就说了,只要是你不愿之事,便无人能够强迫得了你。” 沈稚枝下意识侧头看他,恰好对上其充满笑意的眼,“是是是,二殿下是这南礼月星城中最厉害的人了,明日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咳!”褚仇赤耳根微微发热,整个脸都涨红了,脚步凌乱朝外走去,“走了,本殿下困了。” 沈稚枝忙不迭跟上,还不忘匆匆朝褚时行了个告别礼, “皇上,臣女告退。” 褚时微颔首,若有所思凝着三人争先离去的背影,嘴角笑意分明。 马公公收回目光,将方才沏好的碧螺春端至褚时面前,语气噙着笑意,“想不到今夜竟是两个殿下合作,汉宫国那太子如何能招架的住?” 褚时掸了掸龙袍,轻言浅笑道:“朕也纳闷呢,想来,皆是为了那沈家三小姐吧?” “奴才倒是不解。”马公公顿了片刻,有些无奈摇头,“这沈三小姐极力助二殿下,让这南礼月星城的城民对二殿下印象大为改观,她莫不是想助二殿下夺回民心,故而坐上储君之位?” 褚时吹着茶杯中的茶沫,轻抿了口,嘴角含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朕之前也是这般想的,可如今却不觉得了。” 马公公一愣,颔首敛眉,“奴才不解。” 褚时搁置下茶杯,轻挑眉眼,“如今老三都被她训乖了,若换作以往,又岂会用这种毒?这宫穆泽怕是早已毒发身亡,命丧黄泉了。” 马公公默了片刻,觉得也不无道理。 褚时嘴角轻扯一抹弧度,想到自己这三个儿子都栽在同一个女人手里,眼底笑意更深。 想来,接下来的好戏只会多,不会少。 晨曦初露,丞相府中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沈琴绶端坐于堂中,面色铁青,手中紧握着那封退婚的书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精心描绘的眉眼此刻扭曲在一起,愤怒的火焰在眼中熊熊燃烧。 “这沈稚枝,当真是个扫把星!” 沈琴绶猛地将书信拍在桌上,声音尖锐而刺耳,“好不容易得来的与汉宫国联姻的机会,就这么被她给毁了。” 堂下的丫鬟仆人们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触了沈琴绶的霉头。 沈琴绶站起身来,来回踱步,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而摆动,仿佛掀起了一阵狂风暴雨。 她费尽心思谋划这一切,就等着沈稚枝离开汉宫国,只要她走了,二殿下和三殿下定会如以往那般待她。 没想到一夜间,风云变幻,这宫穆泽也不知发了什么疯,竟将彩礼都讨了回去,还将退婚书都写了。 沈琴绶越想越气,走到窗边,猛地将窗户推开,窗外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然而这美景此刻却无法平息她心中的怒火。 “我绝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沈琴绶咬牙切齿,轻勾单唇,眸中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第222章 疼惜 马车在崎岖的道路上缓缓前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宫穆泽面容烦躁,显然是恼到了极点。 回想起此番来到这大储的经历,宫穆泽心中的愤懑便愈发难以抑制。 将那珍贵的造纸术就那样无偿地给出便算了,竟然还在这期间遭受了诸多的憋屈与气恼之事,这让他如何能够心平气和? 蓦然,脑中浮现出那时他拱手让出造纸术时的场景。 褚仇赤那轻蔑的眼神以及离开殿中时对他吐出的那声 “蠢货” 恍若又在耳边响起,那两个字如同尖锐的刺一般扎进他的心中。 宫穆泽的双瞳剧烈紧缩,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他果真是个蠢货! 那褚时显然早就知晓他这儿子定有其他法子能将那沈稚枝留下,才如此轻易应了他的请求。 他竟还觉得那褚时是个空有名衔的傀儡皇帝? 此人的心机怕是比谁都深,可现在又能如何?造纸术已然送出,若不想双国因此失了情谊,只能作罢。 思及此处,宫穆泽眼底的寒意更甚。 宫慕颜静静地坐在一侧,眼神空洞而迷离,仿佛失去了灵魂的玩偶。 昨夜她前去图王府,本以为能够拿下那三殿下,奈何竟被那风首领当成刺客抓起来,悬在那桂花树下吊了一个时辰,直到褚图回来才将她放下。 显然,那褚图不过是想给她难堪,并非是真的对她心存爱慕。 昨夜的耻辱历历在目,如丝的秀发微微有些凌乱,轻轻垂落在白皙的脸庞边,更衬出她此刻的憔悴。 宫慕颜轻咬着下唇,贝齿在那柔嫩的唇瓣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心中的苦涩如同潮水般不断翻涌。 自己的清白已经毁于一旦,曾经幻想的美好未来,那些嫁给达官贵族成为尊贵夫人的梦,此刻都已如泡沫般破碎。 思及此处,宫慕颜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决然的光芒。 她轻轻挪动身体,缓缓靠近宫穆泽,那柔软的身躯带着淡淡的幽香,一点点地贴近宫穆泽的身边。 “皇兄。” 宫慕颜的声音娇柔而哀怨,仿佛能滴出水来,“慕颜如今已无退路可言。” 突如其来的示好让宫穆泽蹙眉,抬眼满是困惑凝着她。 宫慕颜眼神中含着泪花,楚楚可怜地望着其,含泪欲滴,“慕颜知晓自己的清白已毁,那些达官贵族们怕是再不会正眼看我,但慕颜不甘心,不想就此沉沦。” 闻言,宫穆泽微微眯起眼睛,手指轻轻地敲打着膝盖,似知晓宫慕颜接下来想做之事。 心中虽暗自得意,脸上却还是露出一副关切的神情,“皇妹莫要太过伤心,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宫慕颜轻轻摇了摇头,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皇兄,慕颜想求您疼惜我。”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双手轻轻握住宫穆泽的手臂,“我愿意为您的登基之路尽心尽力,为您拉拢各方势力,为您排除一切障碍。只求皇兄能在事成之后,保我此生高枕无忧。” 宫穆泽眼中的欲望加剧,目光在宫慕颜身上流转,心中暗自思忖着她的话。 这个皇妹的姿色一直让他魂牵梦绕,可迫于她受父皇宠爱,不敢妄自出手,如今这般机会摆在眼前,他又岂会轻易放过?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欲望,继而缓缓说道:“皇妹所言,可是真心实意?” 自幼容貌出众的她如何能看不懂自己皇兄那迫切的目光,她强咽下心中的厌恶,伸手与其十指相扣,声调娇软, “自然,皇兄才华灼灼,皇妹自是愿意跟随皇兄,日后那汉宫国若成了皇兄的囊中之物,慕颜也算有了依靠。” 宫穆泽感受着宫慕颜那柔软的双手传来的温度,心中一阵燥热。 他轻轻握住宫慕颜的手,将她拉得更近了一些,“皇妹如此真心,皇兄又岂会辜负你。”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宫慕颜那娇艳的脸庞,“只要你全心全意助我,我定会让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宫慕颜故作娇羞,纤纤玉指轻绕着宫穆泽袒露的胸膛,她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缓缓靠近其耳边,轻声说道:“皇兄,慕颜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您。” 宫穆泽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欲望,仿佛一头被欲望驱使的猛兽。 他猛地将宫慕颜拥入怀中,嘴唇迫不及待地吻上了她的脖颈,那炽热的吻仿佛在宣泄着他长久以来压抑的情感。 宫慕颜轻轻合上双眸,身体微微颤抖着,但她没有反抗。 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只有通过这种方式,她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才能在这充满变数的世界中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生路。 “皇妹,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成为这汉宫国中最尊贵的女人。” 宫穆泽在宫慕颜的耳边低语着,那声音中充满了迫切的欲望。 然而,在这看似美好的承诺背后,又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阴谋和算计?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 清幽静谧的庭院之中,斑驳的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影,宛如一片片银色的鳞片。 张嘉礼身着月白色锦袍,静静站在桂花树下,身姿挺拔如松,气质儒雅似兰。 腰间系着的玉佩随着他的身姿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叮当之声。 这时,血之匆匆而来,脚步轻快却不失沉稳,行动间带起一阵微风,“少主,属下已不辱使命,那密信已然安然送达汉宫国国主之手。” 闻言,张嘉礼唇角漾起笑意,隐隐亮起的眸子如同隐藏在云雾之后的星辰,一经拨开,尽显光辉。 血之恭敬地垂首而立,凝着少主那副模样,心中充满了担忧。 他深知在这波谲云诡的权谋争斗中,一丝一毫的分心都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在他看来,那沈三小姐极有可能会成为少主的一个弱点。 可少主上次那般气恼,让他不敢再言语。 第223章 绝望。 片刻后,血之想到一事,再次开口道:“少主,过几日便是您的生辰了,属下是否要准备好香火到庙中去为长公主祈福?” 思绪被拉回,张嘉礼轻轻颔首,而后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一块金锁,那金锁做工精巧至极,上面雕刻着繁复之花纹,显然乃是一件珍贵之物。 他轻抚着金锁,眸中流露出一抹悲伤与迷茫之色。 张嘉礼久久地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而血之也静静地守护在一旁,不敢有丝毫打扰。 —— 这边,宫穆泽和宫慕颜两人刚回到汉宫国,尚未来得及稍作歇息,便见秦公公火急火燎地赶来。 秦公公身着深蓝色的太监服饰,头戴一顶乌黑的帽子,帽子上垂着一根长长的辫子,那辫子随着他匆忙的脚步微微晃动。 他满脸焦急之色,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脚下生风般走到宫穆泽和宫慕颜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而后急切道: “太子,公主,国主在养心殿恭候二位呢,请二位速速前往。” 宫穆泽与宫慕颜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眸中之不安愈发浓烈。 他们全然不知国主缘何这般急切地召见他们,然他们心中明了,必定是有极为紧要之事发生。 宫慕颜轻咬朱唇,其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紧张之意,“皇兄,我们速速去吧,切莫让父皇久等了。” 宫穆泽微微颔首,而后对秦公公言道:“秦公公,烦请前方带路。” 秦公公赶忙应了一声,接着便转身快步朝着养心殿方向行去。 宫穆泽与宫慕颜紧随其后,他们脚步匆匆,心中已然被疑惑与担忧填得满满当当。 终至养心殿,养心殿那厚重之门紧闭着,门秦公公快步上前与侍卫低声言语几句,侍卫旋即将殿门敞开。 宫穆泽与宫慕颜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着内心之波澜,缓缓步入养心殿。 宫殿之中,气氛压抑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那一根根高大的廊柱仿佛都在颤抖,冰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 国主正稳稳地端坐于龙椅上,面容严肃冷峻,眼神深邃如渊。 见两人踏进殿中,目光更是犹如两道锐利之箭矢,紧紧地盯在他们身上。 宫穆泽与宫慕颜心中更为忐忑不安,绞尽脑汁亦猜不透国主究竟欲言何事。 两人连忙跪下,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 “你们两个,看看你们做的好事!”国主咆哮着,那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大殿中炸响。 他猛地将手中的密信狠狠地甩向他们,那厚厚的一沓信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重重地砸在宫穆泽的身上,又弹落到宫慕颜的脚边。 宫穆泽一愣,不安感充斥着五脏六腑,他颤抖着双手,缓缓地将信捡起,展开信纸的那一刻,他只感觉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 他嘴唇剧烈颤抖着,发出微弱声音,“父,父皇,并非如此,儿臣在那大储的确中了奸计,可如今已然无事,并未有信中言说的隐疾,请父皇明鉴!” 旁侧的宫慕颜闻言,心中对那信中的内容已有猜测,她眸中充满了惊恐和绝望,颤巍巍夺过信笺后,彻底绝望。 那信中一字一句,清晰记载她清白被俩侍卫尽毁之事,还有宫穆泽因毒而不举的耻辱。 国主怒目圆睁,拍案而起,“你们可知此事在民间已然传的沸沸扬扬?朕去查却一无所获,你们究竟在大储国惹上了何人?!” 如今大储已不似从前,与汉宫国之间早已不是并列,他汉宫国的辉煌早已被大储覆盖。 此次前去联姻,便是想让其友谊再次巩固,不料竟出了这般差错,他怎就生出了这俩废物?! 石板的冰冷透过宫穆泽的衣物,直接渗透到他的骨髓里,让宫穆泽的身体不由自主颤抖, “父皇明鉴,儿臣身体并未有此隐疾,父皇派太医一查便知。” 国主听着其解释之语,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毕竟是他精挑细选的太子,胆识过人,足智多谋,一时犯了糊涂也能再给些机会。 他轻轻招手,“唤秦太医到这殿中来。” 不多时,秦太医匆匆赶来,在这压抑的氛围中,战战兢兢地开始为宫穆泽诊脉。 须臾,秦太医那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惊惧之色,他颤抖着双唇,猛然跪下, “皇,皇上,经老臣仔细诊断,太子殿下的确是中了那奇毒,且此毒已深入骨髓,怕是,怕是殿下终身难以再行那欢好之事了。” 宫穆泽闻言,犹如遭受晴天霹雳,他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大声嚷道:“不可能!你定是误诊了,本宫的毒早已解了。” 说着,急忙从怀中掏出那瓶被他视为救命之物的解药,“看,这便是本宫的解药,本宫服用之后,一切正常,怎会如你所言那般不堪。” 窗外一阵冷风吹过,吹得养心殿的雕花窗户砰砰作响,仿佛也在为这残酷的现实而叹息。 秦太医小心翼翼地接过那解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其色泽与质地,随后长叹一口气,缓缓道: “太子殿下,此药虽有一时之效,能让殿下看似恢复如常。然而,它仅仅只是暂时压制了毒性啊。若殿下再多服用一些,恐怕不仅无法解毒,反而会危及性命啊。” 宫穆泽的身体猛地一震,手中的解药瓶 “啪” 的一声掉落在地,那清脆的声响仿佛是他内心崩溃的声音。 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脑海中一片混乱。 “不,这不是真的,本宫不相信,庸医,本宫定要杀了你!” 宫穆泽指着秦太医大声怒吼着,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手掌之中,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一旁的宫慕颜早已泣不成声,那原本精致的妆容此刻也被泪水冲花,变成了一道道黑色的痕迹。 她知晓,自己所谋的最后一条出路,已然尽数被瓦解。 第224章 报应 国主满脸通红,双目圆瞪,额头上青筋暴起,指着宫穆泽大声怒斥道: “你这逆子,身为太子,却落得如此不堪境地,让我汉宫国蒙羞,从今日起,废除你的太子之位!” 宫穆泽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雳,整个人瘫倒在地,身体重重地摔在石板上。 眸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他喃喃自语道:“不,不能,父皇,您不能这样对儿臣,儿臣为了这太子之位付出了那么多。 努力学习治国之道,努力处理国家事务,为了汉宫国的繁荣不惜一切代价,我是您的儿子啊,您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放弃我?” 宫穆泽的声音中充满了不甘和悲愤,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国主丝毫不为所动,冷哼道:“朕膝下皇儿众多,你不过是其中之一,朕如何弃你不得?” 言罢,冷厉的视线直逼向宫慕颜:“而你,既然清白已毁,有污点的女子如何能留在宫廷中?贬为庶民,下嫁给民间村落的屠夫。” “父皇!求您开恩,慕颜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要您能让女儿留在宫廷中,慕颜愿意做任何事情,父皇,您是女儿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您不能这样对女儿啊。” 宫慕颜绝望哭喊,声音已然变得沙哑,身体因过度的悲伤而不停地抽搐着。 然而,国主心意已决,他站起身来,一甩衣袖,转身离去,只留下他们兄妹俩在这冰冷的宫殿中独自哭泣。 那沉重的脚步声在大殿中回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他们兄妹俩的心上,让他们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宫慕颜瘫坐在地,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生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被终结,被下嫁平民,这对于曾经养尊处优的她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羞辱。 不久后,宫慕颜在那简陋的家中迎来了她的大婚之夜。 房间里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那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不定。 宫慕颜身着一袭红色的嫁衣,那原本应该是喜庆的颜色,此刻却显得如此凄凉。她坐在床边,眼神空洞无神。 那扇破旧的房门“吱呀”被缓缓推开,一股浓烈的酒气伴随着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涌入房间。 屠夫身上散发着的浓烈酒气和粗俗的气息,瞬间弥漫在整个狭小的空间里。 宫慕颜惊恐地望着逐渐逼近人儿,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仿佛这样就能找到一丝安全感。 屠夫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声音粗哑地说道:“嘿嘿,小娘子,今夜你就是我的了,以后跟着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宫慕颜声音颤抖,眸中尽是惊恐,“放肆!本公主是这汉宫国最受圣宠的公主,父皇日后若是后悔接本公主回去,你便死定了。” 屠夫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满不在乎地说道:“啥公主皇上?到了这里,你就是我婆娘,就得乖乖听我的,不管你以前咋样,现在你就是我的。” 言罢,屠夫便如饿狼一般猛扑向宫慕颜。 宫慕颜心中的恐惧瞬间达到了顶点,她侧身一闪,避开了屠夫的第一次扑击。 那双美眸快速地扫视着房间,扫到那放在角落的扫帚后迅速跑过去,拿起扫帚,用扫帚柄对着屠夫。 “你别再过来了,否则本公主就不客气了。” 宫慕颜大声喊道,声音中带着决绝。 屠夫丝毫没有被她的举动吓到,反而更加兴奋,大笑着:“哈哈,小娘子,就你这小身板,还想反抗我?乖乖就范吧。” 他很快调整姿势,再次向她扑来,一把抓住扫帚柄,用力一拉,宫慕颜被他的力量带得一个踉跄。 屠夫趁机抓住了宫慕颜的手臂,粗糙的手掌如同钳子一般紧紧握住,让宫慕颜感到一阵疼痛。 宫慕颜拼命挣扎,另一只手不停地捶打着屠夫,但她的力量对于屠夫来说如同挠痒痒一般。 屠夫开始疯狂地撕扯她的嫁衣,那原本应该象征着喜庆的红色嫁衣,此刻却在屠夫的手中变得残破不堪。 “啊!不要!不要!” 宫慕颜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她大声呼救,可四周只有寂静的黑夜和呼啸的风声。 挣扎的过程中,其手臂和脸颊被屠夫粗糙的手划伤,鲜血慢慢渗出,如同她心中流淌的悲伤。 眼泪不停地流淌,心中充满了对命运的怨恨,想起了曾经在宫廷中的生活,如此至高无上,而现在,她却如同陷入了无尽的深渊。 她知道自己无法逃脱这可怕的命运,但她绝不甘心就这样被侮辱。 在屠夫正得意忘形之际,宫慕颜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出一只手,艰难地在旁边的桌子上摸索着。 终于,摸到了一个尖锐物品,她毫不犹豫地拿起那物品,朝着屠夫狠狠地刺去。 屠夫吃痛,惨叫一声,松开了手,宫慕颜趁机爬起来,朝着房间外跑去。 然而,屠夫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愤怒地咒骂着,拖着受伤的身体追了出去。 宫慕颜在黑暗中慌乱地奔跑着,脚步踉跄,心跳如雷。 她跑到了一个废弃的房屋后面,躲在那里瑟瑟发抖,屠夫在周围寻找着她,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不堪入耳的话语。 宫慕颜知道自己无法逃脱太久,凝着周围的环境,心中充满了绝望。 蓦然,目光落在了一根悬挂在房梁上的白绫,没有丝毫犹豫地将脖子套了进去。 随着身体的悬空,生命也在这一刻永远地停止了,如同凋零的花朵,凄美而又让人心痛。 红色嫁衣在风中飘动,仿佛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告别。 而宫穆泽,在失去太子之位后,仿佛一下子从云端跌入了无尽的深渊,他倾尽所有努力得来的储君之位,就这样毁于一旦。 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令人痛心的颓废之态。 整日里,他如同一个孤魂野鬼般在宫殿的角落里游荡。 头发凌乱不堪,犹如杂草一般肆意生长且毫无章法地纠结在一起,发丝间还夹杂着些许灰尘和污垢。 第225章 瘟疫? “本宫是太子,本宫是未来的国主,你们不能这样对本宫。” 宫穆泽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话,声音沙哑而又无力,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不甘的呐喊。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疯狂,那原本明亮而睿智的双眼此刻变得空洞无神,眼白中布满了血丝,仿佛经历了无数个不眠之夜的折磨。 有时,他会突然对着空气大喊大叫,全力挥舞着双臂,毫无规律地在空中乱抓乱舞,嘴里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咆哮声。 有时,他又会在原地转着圈,仿佛迷失在了一个无法逃脱的迷雾之中,哪怕是路过的宫女太监们投来的异样目光,他也毫无察觉。 偶尔,会有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悄然滑落,滴落在他那破旧的衣衫上,瞬间便消失不见,仿佛也被他的悲伤所吞噬。 国主多次听闻宫穆泽的疯癫行径,身边的大臣们也纷纷进言,认为宫穆泽这般模样实在有损汉宫国的尊严,况且他那疯癫的状态也不知何时会引发更大的乱子。 终于,国主忍无可忍,派遣了一队侍卫,前往宫穆泽经常游荡的角落。 当侍卫们找到宫穆泽时,他正呆呆地坐在那里,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那些重复了无数遍的话语。 侍卫们不由分说地将他架起,强行带往了那阴森的天牢。 天牢的大门缓缓打开,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仿佛是在宣告宫穆泽命运的最终归宿。 他被推进了其中一间潮湿阴暗的牢房,牢门重重地关上,发出的撞击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宫穆泽扑倒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抓住牢门的栏杆,近乎绝望呐喊:“父皇,我是您的儿子啊,您不能这样对我,放我出去,我要重新做回太子。”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寂静,那曾经的荣耀与储君梦,都被这冰冷的牢墙彻底封锁。 …… 汉宫国之事后,沈稚枝的生活仿佛一下子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清闲状态。 每日里,除了要应对沈琴绶时不时地前来寻衅滋事,给她的生活增添一点小小的波澜之外,其余时间倒也过得平淡如水。 “系统,我这几天都快闲出病来了。” 沈稚枝懒洋洋斜倚在一张藤制的躺椅上,微阖双眸,静静享受暖阳。 丫蛋沉默看着仍旧只有两个进度条的反派,同样摸不着头脑,【宿主莫要担忧,再过几日本统便能回总部进行升级了,到那时我再去询问一下情况。】 沈稚枝刚想翻个白眼吐槽它,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她缓缓睁眼,便见沈朝正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她走来,手中还提着一个精美的食盒。 “大哥?”沈稚枝立刻从躺椅一跃而起,美眸透着欣喜之色,“你怎么来了?” 这几日也不知道沈朝在忙什么,总是早出晚归的,还鲜少见他大中午的过来寻她呢。 沈朝嘴角噙笑,快步走到其跟前,将食盒放至旁边的石桌上,“我啊,受某人嘱托,将这桂花糕送到你手里。” 沈稚枝眨着眼,看向那食盒。 她伸手掀开,露出里面块精致的糕点,那糕点的形状各异,散发着诱人香气。 “是天下第一楼的桂花糕。” 看到糕点形状的刹那,她就知晓沈朝口中的某人是谁了,她只跟褚仇赤说过这家的糕点好吃,定是他叫大哥送来的。 沈稚枝双眼锃亮,捻起糕点吃了口,桂香瞬息漾在唇齿间,挥之不去。 瞅着她那满脸喜悦的模样,沈朝有些哭笑不得,“慢些吃,若你喜欢,下次大哥再带些回来。” 沈稚枝颔首,疑惑望向他身后,“不过,二殿下怎么没来?” 提及此事,沈朝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神情,“城中无端冒出了少量瘟疫,二殿下这几日为了瘟疫之事忙得是不可开交,想来应该是抽不出时间吧。” “瘟疫?他去帮忙了?” 沈稚枝那如秋水般澄澈的眼眸睁得大大的,满脸皆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知晓如今褚仇赤的黑化值已然清零,也未曾奢求他能去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好事,只期望他不去残害无辜便好。 可万万没有料到,他竟然会投身于处理瘟疫这般危险且繁琐的事情当中,要知道原文的褚仇赤最讨厌的便是麻烦事了。 “那我也要去帮忙。” 沈稚枝毫不犹豫,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站起身,淡蓝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飞扬。 沈朝脸色一变,一个箭步跨到她身前,伸出双手拦住她的去路。 “不行,这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太危险了,我绝不能让你去涉险,万一染上瘟疫可怎么办?” 沈稚枝不依,作势就要往外走,“大哥,我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我会小心的,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沈朝皱着眉头,试图将她拉回到躺椅边,坚决摇头道:“不行!” 沈稚枝不甘心挣脱沈朝的手,开始软磨硬泡起来。 拽着沈朝的衣袖,轻轻摇晃,声音中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大哥,你就答应我吧,我真的很想去帮忙,我可以帮忙照顾病人,给他们送水送药,我一定不会给二殿下添麻烦的。” 沈朝轻飘飘扫了她一眼,不为所动,“这可不是能够商量的事情,瘟疫之地太过危险了,你就在府中好好待着吧,听话。” 沈稚枝见沈朝如此坚决的态度,知道当下再怎么争论也无济于事。 只得轻轻咬了咬嘴唇,佯装乖巧地说道:“好吧,大哥,我听你的,我就在府里好好待着。” 沈朝听到她这话,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这才对嘛。” 言罢,又叮嘱了她几句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话,便转身离开了。 待沈朝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沈稚枝脸上的乖巧之色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定而又狡黠的神情。 “欸嘿,不让我光明正大地去,那我就晚上偷偷去。” 丫蛋:……… 第226章 瘟疫之地 夜幕深沉,如墨般的黑暗笼罩着整个丞相府。 沈稚枝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避开巡逻的侍卫,顺利地来到了府墙边上。 借助墙边的杂物,奋力地爬上了墙头,然后毫不犹豫纵身跃下。 落地后也顾不上拍去身上的灰尘,急匆匆朝着瘟疫区赶去。 刚行至瘟疫区,浓烈的草药味如同潮水一般扑面而来,那苦涩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站住!此乃瘟疫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守在前方的俩侍卫见其伫立于前方,迟迟未有离去的迹象,手握长枪迅速向前一步。 长枪寒芒入眼,惊得她不由打了个冷颤,忙上前解释,“侍卫大哥,我是来寻二殿下的,不知两位大哥可否前去通报一声?” 俩侍卫对视一眼,眸中掠过讥诮之意。 侍卫乙冷厉呵笑,“你这女子好生有趣,旁人即便是来寻二殿下,也要找个幌子,你倒是实诚。” 这几日来这儿寻二殿下的女子还少吗? 自打南礼月星城的大家闺秀们知晓二殿下在此地后,为了嫁入皇室不顾一切,甚至冒着被感染的风险也要来一睹尊容。 更有甚者还扮成感染瘟疫者到这来,简直不知死活。 看着两人不屑之意尽显,沈稚枝心中也隐隐有了思量,心中q版小人蜿蜒而下两根面条泪。 天杀的!褚仇赤这家伙虽说是反派,但是这桃花缘还挺旺的呢。 心中腹诽良久,再次上前道:“不是这样的,侍卫大哥,我跟二殿下认识,你们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沈稚枝找他,他定会让我进去的。” 见她神情坚定,俩侍卫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两人低声交谈几句后,又在原地蹉跎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去通报一声。 毕竟若真是二殿下熟识之人,他们也不好交代。 侍卫甲快步走进疠迁所,此时的褚仇赤正站在一张简易的桌案前,上面堆满了关于瘟疫的各种草药和医术。 他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正苦苦思索着应对之策。 侍卫甲来到褚仇赤身边,恭敬地行了一礼,低声道:“二殿下,门口有个叫沈稚枝的女子寻您。” 褚仇赤闻言,身体猛地一震,手中的笔也不自觉停下,眼底掠过又惊又喜的光芒。 “她怎么来了?” 他已然太久没有见到她了,这些天的思念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褚仇赤迫不及待提步就想往外走,想立刻见见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儿。 然而,当他刚迈出几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因连日忙碌而略显脏乱的衣衫,以及周围弥漫着草药和汗臭的混合味道,立刻止住了步伐。 这般狼狈的模样,还是莫让她见到了去。 侍卫甲凝着褚仇赤那蹉跎不定的模样,默了良久才道:“二殿下,要不要属下将她带进来?” 褚仇赤抿着唇,黑眸掠过些许黯然,垂眸叹气,“不了,此地瘟疫横行,莫让她感染上了,你将她送回去吧。” 侍卫甲立刻点头,转身快步回去通报。 而此时的沈稚枝在外等得心焦不已,看到侍卫甲出来,迅速上前询问:“怎么样?怎么样?二殿下呢?” 侍卫甲看着沈稚枝那急切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按照褚仇赤的吩咐说道: “姑娘,二殿下他现在正忙于处理要紧之事,实在抽不开身见你,而且此地不太安全,二殿下让属下送你回去。” 沈稚枝:??? “没关系啊,他抽不开身,我进去见他就是了。” 沈稚枝说着便想冲进去,侍卫甲迅速拦在她面前,“姑娘,莫要让属下们为难才是。” “......” 就在沈稚枝手足无措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如疾风般快步走来,腰间佩剑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 “萧翎!” 见到来人,沈稚枝眼前陡然亮起,如抓住救命稻草般迅速向他靠去。 萧翎脚步一顿,转身看清黑夜中那张熟悉的面容后,脸上带着抹疑惑与惊讶。 “沈三小姐,你怎么会在此处?” 萧翎微微歪着头,不解地问道。 沈稚枝将手中的食盒往他眼前晃了晃,眯眼笑道:“听大哥说二殿下在此处为了瘟疫之事烦忧,我便特地带了些吃的。” 毕竟闹水灾时,褚仇赤这家伙可是连馒头和粥都不吃的,还硬生生饿了一整天。 这几日在这瘟疫横行之地,若不吃点东西,抵抗力下降被传染的风险会更高的。 萧翎闻言,欣喜备至,“太好了,二殿下若是知晓沈三小姐来,定会开心的。” 哈哈哈,他就知道,沈三小姐心中定有二殿下的一席之地。 沈稚枝满心欢喜跟着萧翎穿过一条狭窄而昏暗的通道,许多病人静静地躺在简陋的床铺上,已然熟睡。 他们的面容尽是病态,苍白而虚弱,仿佛是被霜打过的花朵,毫无生机。 【这瘟疫怎如此横行?】沈稚枝看着周围那些因瘟疫折磨而低声啜泣的孩童,有些不忍的别过视线,【原文中有关于此事的记载吗?】 丫蛋伸手在虚空屏上划拉两下,【资料上并未记载此次疫情,不过文中想让张嘉礼收获民心,定会在民间爆发许多灾难。】 沈稚枝蹙眉,忍不住在脑海中询问丫蛋,【啊?那褚仇赤这算不算是抢了男主的功德啊?】 若是这样,出现了蝴蝶效应,剧情乱套了怎么办? 丫蛋摊了摊手,【褚仇赤所行之事比起张嘉礼那简直是九牛一毛,宿主不用担心剧情会发生变故。】 不知不觉行至到一个简易的药棚前,沈稚枝一眼就看到了褚仇赤。 他神情疲惫地蹲在一个火炉旁,全神贯注煎着药,那往日整洁的玄色衣袍已然发皱。 头发也略显凌乱,几缕发丝随意地散落在额前,却增添了几分不羁的气息。 沈稚枝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褚仇赤,心中有些震撼,眼前一切都如幻似梦。 萧翎见状,忙上前几步,满脸担忧地站在他的旁侧,“殿下,您已经连续忙碌了好几天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呀。” 第227章 糕点。 褚仇赤对萧翎的话充耳不闻,手中的搅拌动作依旧没有丝毫停顿。 “殿下……” 萧翎欲要将他从地上拉起,便听其发了声:“太医说了,此药定要慢慢熬煮,才可发挥最大药效,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 萧翎抿抿唇,虽知晓二殿下此番作为是为了让自己的声望在百姓们心中高大些,好在日后争夺皇位时得到群臣支持。 可过来做做样子也就罢了,怎还动了真格呢? 沈稚枝在原地凝了片刻,终于禁不住轻唤了一声:“二殿下。” 听到熟悉的声音近在咫尺,褚仇赤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电击了一般。 他缓缓转过身来,那动作略显僵硬,看到沈稚枝时,那双眼眸瞬间睁大,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仿佛所有的言语都在这一刻被冻结。 但很快,他就因为自己此刻的灰头土脸和浑身狼狈而感到尴尬,脸颊上的红晕如同天边的晚霞一般,迅速蔓延至整个脸庞。 “你怎么来了?本殿下不是让他们送你回去吗?” 褚仇赤眼神闪烁,不敢与其对视,双手也不自觉地在衣服上轻轻擦拭,似乎想要抹去那些灰尘和疲惫的痕迹。 沈稚枝从萧翎身后探出脑袋,故作姿态扬着下巴,“呦,城中如此多女子来此地寻二殿下,不想让臣女过来扰了殿下雅兴呀?” 褚仇赤眸光陡然一颤,旋即像炸了毛的猫似的起身,伸手将她的皓腕紧紧桎梏住, “不,不是,本殿下没有与她们说过一句话。” 凝着蓦然凑近的俊脸,沈稚枝愣了半晌,将视线缓缓落至他玄服旁染上的尘土,伸手替他轻轻掸去。 褚仇赤一愣,忙向后退去,“这几日在这,有些脏了,你莫要碰触沾上灰了。” 他看起来有些慌乱,只能不停地摆弄着衣角,沈稚枝看出了他的窘迫,心中不由得一阵好笑。 “不脏的。”她迈开脚步,含笑凝着他:“二殿下替百姓认真操劳的样子,比往日帅多了。” 少女双眼尽是笑意,清亮的眸中,似炸开了朵朵璀璨烟火,惹得他移不开眼,心脏跳动,如如雷贯耳。 褚仇赤红着耳根,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敛下眸子,“你来此处,是有要事寻本殿下么?” “当然啦!”沈稚枝凑近,将食盒举高,献宝似往他跟前晃了晃,“喏,特地来给你带些吃的。” 褚仇赤好不容易压下的红晕,只她这三言两语,原本白皙的面容再次漾起粉红。 萧翎垂眼,嘴角的笑容都快咧到耳后了,忙不迭将褚仇赤手中的药勺夺过,“二殿下,既然沈三小姐来了,您先去休息下,这里由属下来便可。” “辛苦你啦,萧翎。” 沈稚枝说着,反拽着褚仇赤的手便往院外的台阶上走去。 在场忙碌的侍卫也因这突然闯进的少女愣了神。 她竟与二殿下如此亲昵,拉着二殿下走时,二殿下竟未有反抗?还带着点小媳妇的娇羞?这也太诡异了吧? “咳咳,那个,都别看了,都熬药去吧。” 萧翎清清嗓子,故作正经的朝周遭愣神的侍卫呵斥了声,侍卫们忙垂首,忙起了自己的事。 见他们忙碌去了,萧翎眼神迅速朝远去的二人瞥去,嘴角疯狂上扬。 嘿嘿嘿,沈三小姐担忧至极,特地前来送食。 此事定要告知风首领,让他好生认清,谁才是沈三小姐的良缘,让他莫在乱点鸳鸯谱。 夜色渐深,蛙声鸣鸣。 沈稚枝拉着褚仇赤到台阶上,两人并肩而坐。 沈稚枝眉眼弯弯,将手中精致的食盒轻轻打开,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香甜之气扑鼻而来,糕点的色泽如同暖玉,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褚仇赤刚要伸手去拿,沈稚枝眼尖,瞧见他的手不知何时沾染了灰尘,脏兮兮的。 “等一下。”她秀眉微蹙,立刻拿起一块糕点,缓缓递到褚仇赤嘴边,“手这么脏,定染上了许多细菌,不可以这样子直接拿东西,会加大传播风险的。” 褚仇赤浑身一颤,他听不懂她所言的细菌为何物,只知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寂静无声,唯有少女那澄澈的双眸映入他的眼中。 褚仇赤凝视着沈稚枝,黑眸中情绪涌动。 良久,才微微张开嘴,垂下眼,含住那糕点细细吸吮,动作轻而缓慢。 沈稚枝将手肘抵住膝盖,只手撑着下巴,双眼弯成月牙,笑吟吟凝着他,“好吃吗?” 褚仇赤垂眼,“嗯,好吃。” “那再吃点。” 她将糕点递到褚仇赤嘴边,动作轻柔而自然,仿佛这是她最熟悉不过的动作。 褚仇赤欲要低头时,却见她将手猛地缩回,他一怔,眼含讶异抬眼。 沈稚枝得意扬唇,晃着手中的糕点,学着方才那俩守卫的语气,阴阳怪气道:“唉~二殿下他现在正忙于处理要紧之事~实在抽不开身见你~” 言罢,掸了掸裙角灰尘,起身欲走,“唉,看来臣女还是走吧,省得在此打扰到二殿下。” 褚仇赤不解,片刻反应过来后,蓦然笑出了声。 他本就生的好看,这一笑,如春风拂面,似暖阳融冰,让周围的夜色都仿佛亮了几分。 沈稚枝一时看得有些呆愣,褚仇赤趁其不备,低头径直将她手中最后的糕点含入嘴中。 那糕点本就没剩多少,被他这么一含,连着手指都落入他嘴中。 沈稚枝:??? 感受着指尖的温热,沈稚枝瞬间瞪大了眼,猛地抽回手,“你这人怎么还耍无赖的啊。” 刚抬眼要瞪他,便见眼前之人脸色正肉眼可见地变红,虽微微别过头去,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可那通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 沈稚枝乐了,瞬息嗤笑出声,“二殿下,你脸红了?” 褚仇赤被沈稚枝这一笑弄得更加窘迫,脸上的热度似乎又上升了几分。 只得轻咳一声,辩解道:“本殿下没有。” “那你转过头去干嘛?” “......本殿下赏月。” “理由好牵强哦。” “沈稚枝你找死吗?” ...... 第228章 给不起了 月凉如水,洒在静谧的庭院之中,张嘉礼一袭素衣,面容俊朗中带着一丝凝重。 他的对面,殷棋年负手而立,眼神深邃,透着一抹复杂之色。 “那瘟疫病患乃是为师引进城中,本想着借此让你前去,也好让你在百姓之中树立威望,为你日后之路奠定基础,却未曾料到,褚仇赤竟揽下了这活。” 张嘉礼抿着唇,沉默不语,眼神微微垂下,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殷棋年微微眯起双眸,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缓缓递向张嘉礼。 “为师这里有一味毒,可致人虚弱,你寻个机会将此毒投入到药中,那些病患喝了此毒,便极难痊愈,此毒若非医术精湛之人难以察觉。 到时候再寻人散播谣言,就说这场瘟疫是二殿下带来的灾祸,待二殿下退出此事,届时你再请命前去。” 张嘉礼凝着那瓷瓶,指尖微动,最终还是缓缓伸出手,接过了瓷瓶,“阿礼明白,定不负师傅所托。” 殷棋年颔首,将怀中另一绿色瓷瓶拿出,“这是解药,等你接手此事,便将这毒解了,定能成就一番功业。” “是。” 张嘉礼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殷棋年轻叹一口气,默了半晌,似思及什么,负手而立,“数日之后,便是你的生辰,阿礼可有何想要之物?为师也好为你筹备一番” 张嘉礼身形轻颤,面上浮现出一抹极为复杂的神情。 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师傅,嘉礼已然长大。” 殷棋年满脸不解转身,显然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张嘉礼眼睫微颤,悠然抬眼,目光空洞地遥望着远方,似乎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之中,“儿时,嘉礼心中所盼,不过是师傅能多些时间陪伴于己,哪怕仅仅是为其讲一则故事,或是陪其玩上一会儿木剑。 然师傅却总是忙于自身之事,对嘉礼之渴望视若无睹。 曾有一次,嘉礼见阿颜手持风筝,满心皆是羡慕之情,遂求师傅也为其制作一个,师傅却厉声斥责嘉礼玩物丧志。” 一字一句,似如冰霜将殷棋年牢牢控住,一时间,他竟也有些恍惚。 张嘉礼移开视线,黑眸在夜色中翻涌,“如今嘉礼所要的,师傅已经给不起了。” 言罢,朝着殷棋年作了一揖,转身进了屋子。 殷棋年怔怔地望着张嘉礼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 月洒清辉,台阶之上,沈稚枝与褚仇赤静坐。 方才那糕点的香甜似乎仍在唇齿间萦绕,氛围一时静谧而美好。 沈稚枝率先打破沉默,如水美眸望向褚仇赤,“二殿下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来这儿帮助百姓嘞?” 褚仇赤闻言,缓缓抬眸,目光与沈稚枝相接,却并未言语。 然而,他心底的思绪翻涌,诸多念头如潮水般奔腾不息。 那是因为,他深知唯有登上皇位才能给予她无尽的荣耀与庇护,让她不再受人轻视。 他以前从不屑这皇位,自也懒得做这些事,可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中,皇位之争如熊熊烈火,从未停歇。 而民心,便是那登上皇位的关键之匙,这瘟疫猖狂,虽危险重重,却也是获取民心的绝佳之地。 他要让百姓群臣看到他的仁慈与担当,让他们心悦诚服地拥护自己。 未来自己身着龙袍,高高在上,而她,站在自己身旁,那时候,便无人再敢小瞧她半分。 她将会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思及此处,褚仇赤的眼神愈发深邃。 沈稚枝见褚仇赤沉默不语,微微歪头,“二殿下可是有难言之隐?若殿下不便言说,臣女便不再追问。” 褚仇赤回过神来,凝着沈稚枝那澄澈的双眸,“你曾说,要本殿下做个好人,如今这般,算吗?” 有些事情,他不想让她过早知晓,不想让她卷入这权力的旋涡之中。 沈稚枝愣了神,须臾,唇角漾起浅浅弧度,“自然,二殿下能做到这般,已经是个好人了。” 沈稚枝只觉得成就感满满,差点没抱头痛哭。 谁懂啊,原着里只会拿箭矢射人脑袋的大反派竟被她拉回正轨了。 沈稚枝望着他垂在眼睫的碎发,又长又凌乱,经风撩过眼睫,惹得他不住眨眼。 她轻抬起手,为褚仇赤整理着散落的碎发,“不过,听闻这瘟疫感染很是迅猛,还请二殿下要照顾好自己,定要好好吃饭,也该适当休息才是。” 褚仇赤愣了半晌,垂眸盯着少女如月牙般弯起的眼,唇角小幅度扬起,“本殿下知晓了。” 静坐半晌,沈稚枝双手环腿,将脑袋放至膝盖上,歪头看向他,“对了,二殿下,臣女这儿有一事想问。” “嗯?”褚仇赤转眼,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沈稚枝沉吟半晌,斟酌用语。 这么久了,第三个反派迟迟未出现,她也不能坐以待毙,总要找一些线索才可以。 不然按照这龟速,她得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现实生活啊? 须臾,她眨着眼,故作无意询问,“二殿下,南礼月星城中,除了你和三殿下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为非作歹,猖狂无比,让你们都拿他没办法的人?” 褚仇赤呵了声,挑挑眉,“有啊。” 闻言,沈稚枝双眸陡然亮起,满是期待,刚想询问那人是谁,便见他凑到她跟前,黑曜石般的眸子泛着清冷。 薄唇轻启,笑道:“大概都去阎王殿报告了吧,说不定已然投胎了。” 沈稚枝打了个冷颤,呵呵笑道:“二殿下,你这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褚仇赤摊摊手,满是无辜。 夜,如墨般浓稠。点点繁星似璀璨的宝石镶嵌在天幕之上。 就在这时,沈稚枝感觉肩膀蓦然一沉,她一愣,随即便感受到了旁侧之人身上传来的温度。 她侧头静静看着褚仇赤的睡颜,那平日里冷峻的面庞在此时显得格外柔和,呼吸平稳,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疲惫。 第229章 安康永随 “这些天,二殿下很辛苦吧?”她轻轻地伸出手,替其拂去额前的一缕碎发,“二殿下变了好多,我想,以后定会有个很好的结局。”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即便臣女哪日离去,也希望二殿下未来无论遇到什么,都能逢凶化吉,安康永随。” “不许走……” 褚仇赤淡淡一语惊得沈稚枝差点没跳起来。 她忙压下胸腔嘭嘭直跳的心脏,小心翼翼转眼,才发现他是在说梦话。 然而,待她挪开视线眺望远方时,那靠在肩上的少年黑眸睁开,本是含着喜色的眸子陡然沉下。 —— 近日,朝堂犹如被巨石投入的湖水一般,波澜骤起。 那位向来对早朝不屑一顾、心狠手辣到令人闻之色变的二殿下,竟出人意料地连续数日现身早朝,甚至主动揽下了瘟疫之事。 众人心中揣测纷纷,皆不知这位行事乖张的二殿下此番究竟有何意图。 褚时揉着太阳穴,轻打了个呵欠,语气懒散,“近几日这瘟疫令朕甚是头疼,不知赤儿这几日负责瘟疫之事,可有成效?” 褚仇赤信步迈出,神色从容,“这几日病患们已有好转。”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 这瘟疫来势汹汹,数月以来让整个朝廷上下焦头烂额,无数良医束手无策,如今竟在二殿下的治理下有了好转? 褚时闻言,微微眯起双眸,勾了勾唇,“听闻赤儿领命处理瘟疫之事后,广集天下名医,深入疫区,察访病情。 同时,命人紧急调配药材,确保病患皆能得到救治,又组织人手对疫区进行严格的隔离管控,防止瘟疫进一步扩散。” 众人面面相觑,满脸的不可置信,但很快,反应过来的群臣们便忙不迭地开启了拍马屁模式。 “二殿下英明神武,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瘟疫局势好转,实乃我朝之福啊!”一位大臣满脸谄媚地说道。 “是啊,二殿下此举堪称壮举,不仅解了皇上之忧,更是拯救了万千百姓于水火之中。”另一位大臣也急忙附和。 “二殿下有勇有谋,实乃我朝栋梁之才,日后必能为陛下分忧解难,成就一番大业。”又有大臣高声称赞。 一时间,赞美之声此起彼伏,整个朝堂仿佛成了对褚仇赤的颂扬大会。 褚仇赤下意识蹙眉,对于这些阿谀奉承的话感到烦躁。 但转念想到萧翎曾说要与群臣打好关系后,立刻转眸冲他们颔首致笑,谦逊回复: “各位大人过奖了,本殿下也只是尽自己所能,为父皇分忧,为百姓谋福。” 此言一出,大臣们个个惊愕不已,下巴惊得险些掉到地上。 心中暗暗思忖:这二殿下莫不是着了魔?这还是以往那个心狠手辣、不可一世的二殿下吗?如今竟如此谦逊有礼,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张嘉礼伫立于旁侧,静静凝着褚仇赤与以往不同的模样,黑眸闪掠过些许异色。 坐于高位的褚时,唇角微微上扬,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看着朝堂上的众人,如同在欣赏一场精彩的好戏,透露出掌控一切的自信。 须臾,微微抬眸,目光缓缓落在张嘉礼身上,开口道:“疫情之事严重,大理寺卿不如前去帮衬?”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张嘉礼也不由愣在原地。 须臾,才沉稳地向前迈出一步,恭敬地行礼道:“是,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协助二殿下处理瘟疫之事。” 褚时扬唇,摆摆手,“既如此,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随着一声 “退朝”,群臣慢慢退出朝堂。 图王府内。 褚图静静坐在书房内,窗外微风轻拂,阳光洒在庭院中,一片宁静祥和。 然而,这份宁静却被风首领风风火火地闯入打破,“三殿下,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褚图早已见怪不怪,将手中的毛笔搁置在砚台上,抬眼,“怎么了?” 风首领满脸焦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扬着手中的信笺,“沈三小姐昨夜去了疠迁所,与二殿下单独待了一夜。” 信是萧翎送来的,上面洋洋洒洒地写着二殿下与沈三小姐昨夜手把手喂彼此吃糕点,言语间满是炫耀。 再如此下去,他家三殿下岂不是再无机会了? 思及此处,风首领面色愈加凝重,“三殿下,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为了能让您娶到沈三小姐,咱们必须有所行动。” 褚图面容陡然红起,别过头去,满脸傲娇之色,“娶她?本王何时说要娶她了?她爱与谁在一起便与谁在一起,与本王何干。” 风首领看着自家殿下这副嘴硬的模样,抽搐着嘴角,“三殿下,您就是嘴硬,若是不喜欢,那为何当初听到沈三小姐被行刑,您那般着急?” 褚图微微一滞,眼神有些闪烁,却依旧嘴硬道:“本殿下不过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想见她无辜受难罢了。” 风首领一噎,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他还听闻明日那大理寺少卿大人也要前去疠迁所,除去二殿下,还来了个如此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完了,看来自家三殿下已经彻底没机会了。 就在风首领蹉跎良久,不甘不愿欲要离开时,却听褚图轻咳了声,出言道: “咳,那疠迁所建在何处?” 风首领微微一怔,脸上的诧异如同涟漪般层层荡开。 片刻后,眼眸亮起,连忙恭敬回道:“三殿下,就在南礼月星城郊外不远处。” 褚图微微颔首,迎上风首领戏谑的眸光,他轻轻抬起手,放在嘴边轻咳一声,又道: “二皇兄都这般替百姓操劳,本王身为皇弟,自也要替其分忧,你莫要胡思乱想。” 风首领对褚图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语感到无语,心中暗暗嘀咕:殿下啊殿下,您这嘴硬的毛病何时能改改。 他深知殿下对沈三小姐的感情绝非如嘴上所说那般淡漠,只是殿下生性傲娇,不愿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心罢了。 心中嘀咕,但风首领面上依旧恭敬无比,微敛下眸, “三殿下所言极是。” …… 第230章 糕点 灾民们闻得张嘉礼受命前来协助二殿下的消息,顿时如潮水般涌来,携家带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至。 原本就已拥挤不堪的疠迁所周边,瞬间热闹异常,难民的数量比平日增加了数倍。 沈稚枝心中不免忧虑,生怕他们忙不过来,遂匆匆赶了过来。 然她踏进疠迁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秩序井然的场景,丝毫没有混乱之象,令她不禁暗自惊诧。 “呜呜呜呜……” 就在她准备往前之际,耳边忽然传来隐隐的哭泣声,宛如风铃般脆弱。 沈稚枝脚步一缓,正欲转身探查,便见一袭白衣如清风拂过,将坐于地上的小女孩揽入怀中,贴心而温暖。 看清来人后,沈稚枝眼前一亮。 张嘉礼? 张嘉礼自怀中掏出一只拨浪鼓,笑颜如春光般灿烂,轻声说道:“不哭,不哭,这个给你玩,好不好?” 他面庞映在阳光下,显得尤为温润,剑眉微挑,眼眸中流转着温柔的光晕。 小女孩在他的怀抱中,渐渐止住了哭声,睁大了眼睛,好奇地凝望着他。 微风轻轻吹拂,张嘉礼如墨的长发随着轻风而舞动,身上的月白色长袍随之轻柔摇曳,恍若与这暖阳融为一体。 “妞妞,快下来,看你的手将张大人的衣袍都弄脏了。” 蓦然,身后传来一声呵斥,沈稚枝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老妇满脸焦急与惶恐,匆忙将扎着双麻花辫的小女孩从张嘉礼身上拉了下来,她的目光如炬,满是责备: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懂事?张大人乃是何等尊贵之人,你竟敢弄脏他的衣袍,这可如何是好?” 妞妞睁着大眼睛,满脸的好奇与无辜,听到老妇人的斥责,小嘴一瘪,眼看又要哭出来。 老妇人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用手擦拭着张嘉礼的衣袍,尽管那污渍根本无法轻易擦去。 张嘉礼微微俯下身,唇角扬起一抹轻松的笑意,温声说道:“大娘,无妨,一件衣裳而已。” “是,是,谢谢张大人。”老妇人闻言,忙不迭道谢。 妞妞挥着拨浪鼓,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声音稚嫩可怜,“娘亲,妞妞饿,妞妞饿。” 老妇人眼中掠过无奈和心疼,“妞妞乖,一会就有饭吃了,再忍忍啊。” 沈稚枝远远凝着妞妞那可怜的模样,心中一软。 她忙走上前去,将手中原本要带给褚仇赤的糕点递给她,“来,妞妞,吃这个。” 张嘉礼愣了下,抬眸看来,见到沈稚枝后,转而温柔笑开。 妞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手紧紧地抓住糕点,却又有些犹豫地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见张嘉礼用那般温柔的眼神看其,又垂眼看向那光是做工便价值不菲的餐盒,满脸惶恐,连忙摆手: “姑娘,使不得,这糕点如此精致,定是给贵人准备的,我们可不能吃。” 沈稚枝伸手,揉了揉妞妞毛茸茸的小脑袋,轻笑:“大娘,没关系的,孩子饿了,先让她吃吧。”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老妇人闻言,眼中泛起泪花,忙垂首冲着妞妞道:“快,妞妞,快谢谢姐姐和张大人。” “谢谢……漂亮姐姐,谢谢……哥哥。”妞妞尚在学语,咿咿呀呀半晌,才断断续续道了声谢。 随后,胖乎乎的小手摩挲出一块红枣糕,径直递给张嘉礼,“哥哥,吃。” “好。”张嘉礼莞尔一笑,狭长眼眸漾起笑意,接过那糕点。 妞妞咧嘴笑着,又掏出一块糕点递到沈稚枝面前,献宝似的晃了晃,“姐姐,也吃。” 妞妞那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和软糯的小奶音将沈稚枝迷得神魂颠倒,她忙接过糕点笑道: “妞妞真乖,谢谢妞妞。” 而后咬了一口糕点,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老妇人满眼欣慰,须臾,才抬眼道:“早就听闻张大人仁心仁闻,乐善好施,想不到令夫人也是这般蕙质兰心。” “啊?!” 老妇人话音刚落,沈稚枝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绯红,险些将塞入嘴里的糕点喷出来。 令夫人?说得是她?! 知道引起误会后,她咽下口中的糕点,连忙摆手,结结巴巴解释道:“大娘,您误会了,我……我不是张大人的夫人。” 老妇人微微一愣,随即尴尬地笑了笑,“是老妇误会了,不过姑娘与张大人站一块,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微风轻拂,气氛顿时显得微妙。 沈稚枝此刻简直恨不得在地上钻个洞来表演遁地术。 张嘉礼静静地瞧着少女涨红的脸,低声轻笑,率先打破沉默:“大娘,疠迁所中有为灾民准备的食物,您不妨先歇息,稍后我安排人带您去领取。” “诶!好!好!” 老妇人连连点头,拉着妞妞便匆匆离去了。 待她们远去,沈稚枝下意识侧头投向张嘉礼,恰与他那微微勾起的唇角相遇,心中不禁掀起阵阵波澜,面色愈发红润。 沈稚枝慌忙别过头去,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张嘉礼温朗一笑,眼中的笑意更浓,“沈姑娘今日怎会来此?” 沈稚枝稍稍定了定神,忙不迭回道:“听闻近日难民增多,怕你们忙不过来,便来帮忙。” “原是如此。”张嘉礼轻勾薄唇。 正说着,一道玄色身影陡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沈稚枝抬眼一看,便见褚仇赤面色冷峻,眼神如冰刃般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片刻后,他才冷哼一声,“沈姑娘与张大人倒是相谈甚欢啊。” 沈稚枝听着他那阴阳怪气的语调,眼角不可遏制抽了抽,“不是,方才只是——” “只是什么?” 褚仇赤打断她的话,凤眸扫到张嘉礼手中吃剩的红豆糕后,黑眸骤缩。 视线迅速落至她的双手,见没有那熟悉的餐盒后,眼中的冷意浓烈翻滚,脸色阴沉发黑。 他冷哼一声,凉凉勾唇,“沈姑娘的糕点,还真是受人欢迎,到本殿下这儿,竟连一块都没有了。” 沈稚枝懵了片刻,才知道这丫的原来是因为这事生气。 第231章 粮食被劫, 她急忙摆手,“二殿下,今日这糕点本是要给你的,奈何方才有个孩子饿的直哭,臣女便先将糕点给了她……” 褚仇赤根本不听她的解释,眼中含霜,比那冰窖还冷上几分,浑身透着肃杀之气,直凝向张嘉礼, “呵,本殿下还真不知晓,张大人何时变成孩子了?” 沈稚枝:…… 沈稚枝被他这咄咄逼人的话语逼得嘴角直抽,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是,人原来可以癫成这种程度吗? 一旁的张嘉礼微微皱眉,正欲开口,褚仇赤便不管不顾拉着沈稚枝的手腕往院外走。 沈稚枝被褚仇赤拉着,心中慌乱不已,一边挣扎着一边尴尬地朝着张嘉礼告别: “张大人,有空再叙,有空再叙哈。” 张嘉礼微微颔首,眼眸微漾,素来沉静自持的他,竟因这一幕,稍稍攥了攥袖袍。 …… 褚仇赤拉着沈稚枝一路疾行,直到走出一段距离才停下脚步。 沈稚枝揉了揉被他抓得有些疼的手腕,皱着眉头欲要发话,却见他猛地回身。 眼眸漆黑,一眨不眨凝着她,声音暗哑低沉,“沈稚枝!你眼睛怎么不干脆挂他身上?!” 沈稚枝气的跺脚,恨不得将这家伙脑袋敲两下,“二殿下,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本殿下无理取闹?还不是你说这几日会给本殿下送吃的?本殿下一早上未吃,就是等你……” 褚仇赤的语气中满是酸意,说着说着蓦然停下,眸底携着一丝委屈。 沈稚枝愣了愣,被他这话噎的哑口无言。 懵了半晌才愕然抬首,“二殿下还未吃东西吗?就是在等臣女的糕点?” 褚仇赤抿直了唇线,稍稍侧头不再回应。 沈稚枝被他这小模样搞的又气又想笑。 谁家反派是这样式的啊?跟吃不到糖的小孩似的。 她轻叹一口气,自知理亏,无奈拉了拉他的袖袍,“好啦好啦,二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臣女吧,要不我出去再买一份糕点回来?” 褚仇赤冷哼一声,“哼,沈姑娘给旁人的,本殿下不屑要。” 沈稚枝:…… 褚仇赤说这话的感觉,怎么让她觉得自己跟负心汉似的? 心底无声轻叹,沈稚枝面上却端出诚恳之色,缓声说道:“二殿下,今日之事,确是臣女考虑欠妥,让二殿下空等,饿了肚子,此乃臣女之过。” 褚仇赤神色稍缓,却依旧板着脸,“沈姑娘何错之有啊?是本殿下无理取闹了。” 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脚,沈稚枝总算明白了。 她谄媚挪过身躯,眼稍弯弯,讨好的替他捶着肩膀,“二殿下莫要这般说,臣女知道错了。以后定不会再如此行事,定会先考虑二殿下。” 褚仇赤被她这么轻声细语哄着,耳尖微微泛红,却仍旧嘴硬,“本殿下可没那么好哄。” 看着他那别扭的样子,沈稚枝眸底尽是笑意,沉思片刻才道:“那二殿下要如何才能消气呢?只要臣女能做到,定当尽力而为。” 褚仇赤不语。 见他迟迟不回话,她踮起脚尖,将脑袋凑到他耳畔,低低笑道:“二殿下总不会要让臣女以身相许吧?” 沈稚枝这话一出口,褚仇赤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猛往前走了几步,“沈稚枝!你……!” 沈稚枝乐的不行,见他看来,故作无辜眨眼,“怎么了?二殿下?” 褚仇赤轻咳了声,强行掩下心头乱撞的小鹿,语气生硬,“下次不许再把给本殿下的东西给别人,尤其是那张嘉礼。” 一想到她将原本要给他的糕点给了他人,尤其是张嘉礼,便觉怒火中烧。 沈稚枝心中觉得既好气又好笑,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顺着他,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二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稚枝正准备煮些粥给他填填肚子,萧翎匆匆跑来。 他面容坚毅,浓眉微微皱起,眼神中满是焦急之色,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疾跑而来。 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慌乱道:“二殿下大事不好了,运送粮食的队伍在途中遭遇劫匪,粮食被劫走了。” 萧翎声音微微颤抖,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惊慌。 沈稚枝与褚仇赤闻言,皆是神色一凛。 褚仇赤面色阴沉,眼神中透露出凛冽的杀意,他微微眯起双眸,“可知是何人所为?” 萧翎垂眸,蹉跎良久,才轻声道:“目前还不清楚劫匪的身份,但属下等人一定会尽快查明真相,找回被劫的粮食。” 褚仇赤默了默,冷哼一声:“传令下去,加强周边的巡逻,同时,看看能否从其他地方调运一些粮食过来应急。” 萧翎连忙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说罢,起身匆匆离去。 萧翎离去后,沈稚枝与褚仇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 沈稚枝秀眉紧蹙,神色担忧,“二殿下,粮食被劫,定是有人不想让你顺利救助灾民。” 褚仇赤垂下眼,如深谭似的黑眸尽是冷寂,“不管是谁在背后捣鬼,本殿下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然而,他们还未来得及商议下一步对策,粮食被劫的消息便如一阵狂风般迅速在疠迁所的灾民中传开了。 原本满怀期待等待粮食发放的灾民们,在得知这个噩耗后,先是陷入了一片死寂。 他们面面相觑,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仿佛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无情地掐灭。 紧接着,人群中开始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瘫坐在地上,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间不断涌出,“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就指望着这些粮食活下去呢,现在没了粮食,我们可怎么活啊……” 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绝望。 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紧紧咬着牙关,眼中满是愤怒与无奈,“这老天爷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好不容易盼来了粮食,却被劫走了。” 他握紧了拳头,却又不知该向何处发泄心中的怒火。 孩子们也被大人们的惊慌所感染,紧紧依偎在父母身边,眼中满是恐惧。 整个疠迁所陷入了一片混乱与恐慌之中。 第232章 褚图来了 陡然,人群之中一名身形瘦弱的灾民大喊一声: “没有粮食我们都会饿死,不能再等了!” 这一喊如同导火索一般,瞬间引爆了全场,人群中开始出现骚动,一些灾民开始向前涌动。 负责分发粮食的官员们惊慌失措,大声呼喊着让大家保持冷静,但他们的声音在汹涌的人群面前显得如此微弱。 很快,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冲向粮食堆放处。 灾民们红着眼睛,脸上写满了饥饿与绝望。 有的人奋力推搡着身边的人,只为能更靠近粮食一些,有的人则直接伸手去抢夺,不管手中能抓到什么,都紧紧地抱在怀里。 粮食袋子被扯破,白花花的粮食洒落一地,灾民们趴在地上,疯狂地将粮食往自己的怀里扒拉。 哭声、喊声、咒骂声交织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一些老弱病残在人群中被挤倒,他们痛苦地呻吟着,却无人顾及。孩子们被吓得哇哇大哭,紧紧地抓着大人的衣角。 待沈稚枝和褚仇赤匆忙赶到现场,原本整齐堆放的粮食被哄抢一空,地上一片狼藉。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绝望的气息,令人心生怯意。 沈稚枝抬眼望去,张嘉礼素袍翩然,剑眉紧蹙。 他紧紧将被推搡倒地的孩童护至身后,避免被这些红了眼的人群冲撞受伤。 分身乏术,他已无力管辖前方秩序,只得朗声劝慰: “乡亲们,这般哄抢绝非长久之计,大家冷静下来,二殿下定会想办法为大家解决困境。” 可惜,他的声音很快就被灾民们的喧闹声淹没,灾民们此时已被饥饿冲昏了头脑,哪里听得进去劝告。 他们依旧疯狂地抢夺着地上散落的零星粮食,对其视若无睹。 沈稚枝看着眼前的惨状,忙抬眼看向褚仇赤,“二殿下……” 褚仇赤眸光骤冷,欲要扬臂遣出弓箭手之际。 马蹄声急促响起,尘烟滚滚中,一声粗犷的呼喝响起: “三殿下到──!” 其声如洪钟,在混乱的场面上空回荡。 众人皆是一怔,循声望去,并自主让出一条道来。 风首领扛着铁锤大摇大摆闯进来,待他往旁侧躲去,身后褚图才扬着下巴傲然而至。 仍旧身着靛青衣袍,质地精良,肩貂毛,华贵慵懒。衣袍上金丝若隐若现,如游龙般勾勒精致图案,奢华张扬。 随着他脚步轻移,衣袍、貂毛摇曳,金丝闪烁,似仙人般超凡脱俗又具尘世繁华。 沈稚枝被他衣袍上的金丝晃了眼,忍不住抬手遮挡。 这貂皮哥怎么跑这来了?看这装扮简直比以前还骚包…… 然而,饥饿与绝望已经让灾民们失去了理智,短暂的停顿后,又有人开始蠢蠢欲动。 风首领见状,眉头紧锁,将扛在肩上的铁锤猛地砸向地面,“放肆!三殿下在此,谁敢再动?休怪我锤下无情。” 风首领这一威慑让众人有些退缩,但仍有几个胆大妄为之人不甘心就此罢手。 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吼道:“粮食是大家的,凭什么不能抢?”说着便要冲上前去。 风首领见状,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大胆!竟敢在三殿下面前如此放肆。” 他的声音如雷贯耳,却未能完全镇住灾民。 风首领眼神骤凛,身形一闪,瞬间来到大汉面前,手中大锤猛挥── 眼见那锤子砸向其就要脑浆迸裂,却硬生生在距离大汉一寸之际停下。 那大汉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 如此,也让混乱的场面有了短暂的平静。 见人群静谧,风首领放下铁锤,冷笑,“胆敢再胡来,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条。” 褚图轻嗤了声,扫视着一片狼藉的现场,眉头皱起,眼神中流露出浓烈的不满和轻蔑。 他不屑抬眼,稍侧过眼斜睨着褚仇赤,“皇兄近日变得还真是仁慈,俗话说得好,杀鸡儆猴。遇到这般不懂规矩的混乱之人,杀了便是,还能让他们闹成这般不成?” 褚仇赤脸上瞬息凝上一层寒霜,眸中满是冰冷。 欲要开口言之,视线瞥到旁侧的少女,视线一顿,而后清冷开口:“三弟此言差矣,这些皆是我朝百姓,遭逢灾厄,本就困苦不堪,岂能滥杀无辜。” 褚图:??? 褚图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怔怔地看着褚仇赤,仿佛眼前之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 在他的印象中,他这个皇兄向来果断狠辣,何时变得如此仁慈?换作以往,这些人早就血溅当场了。 可是皇兄方才说什么了?岂能滥杀无辜?这是他这心狠手辣的皇兄能说出来的? 愣了半晌,褚图满眼困惑,“皇兄,你……你莫不是被什么迷了心智?” 沈稚枝被褚图这一语逗得险些没笑出声来,胸膛都不由骄傲的挺了挺。 能让大反派一跃成为心怀众生的大男孩,自然是她的功劳。 “……” 褚仇赤神色淡然,并不搭理褚图的话。 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沈稚枝身上,见其面露喜色,唇角也跟着漾起浅浅笑意。 旁侧将此场面一览无遗的风首领已然看透全部,险些没抱头痛哭。 三殿下真是的,难道看不出二殿下所为就是因为沈三小姐在场吗?沈三小姐心地良善,自然也对善良之人心生欢喜。 三殿下装都不及二殿下会装,日后还如何追求沈三小姐? 褚图眼稍抽搐,半晌嘴角才勾起抹嘲讽笑意:“这些贱民,不知感恩,竟敢哄抢粮食,若不加以严惩,日后必生祸乱。” 说罢,他环顾四周,灾民们在他的威压下,渐渐安静下来,但眼中的恐惧与绝望却并未消散。 褚仇赤墨黑双眸掠起怒意,声音冷如初春融化的冰雪,“此事与你无关,三皇弟还是管好自己吧。”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风首领扛着铁锤,神色紧张地看着两位殿下。 沈稚枝也不敢再继续看戏下去了,刚想上前,便见旁侧的张嘉礼将怀中惊恐的孩童安抚好后,上前作揖。 第233章 开仓放粮 他微俯下身,语气恭敬,“三殿下,百姓们也是被逼无奈,若有其他办法,他们断不会如此,如今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安抚百姓,解决粮食问题,而非以杀止乱。” 褚图将视线落至张嘉礼身上,眸中的森寒之意尽显,“张大人此言是在教训本王?” “微臣不敢。”张嘉礼垂眸,再次恭敬作揖道:“如今灾民们饥饿难耐,情绪激动,若再僵持下去,恐生更大的乱子。不如一起想办法解决粮食问题,安抚灾民。” 眼见褚图怒意就要迸发,沈稚枝心头一颤。 褚图的黑化值还没清零,再让他们两个这样对峙下去肯定要出事,这两人平常没怎么结梁子,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错啊。 想到这,沈稚枝迅速上前,将张嘉礼挡置身后,“三殿下息怒,臣女知晓三殿下心怀仁义,他们这般哄抢的确令人发指。 这些粮食本是救命之物,如今却被践踏成这般模样,老弱病残无人顾,孩童啼哭无人理,换作何人都会气恼的。” 女子的声音不大,却如重锤一般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凝着那满地狼藉,众人羞愧难当,皆面面相觑,不敢再言。 “……” 褚图嘴唇翕动,凝着她眸中满是困惑不解。 她这番言论才不是他心底所想,他就是单纯觉得这些人不给些教训难解他心头之恨罢了。 张嘉礼眼含诧异,视线落到褚仇赤身上,而后移至褚图,眸底的疑惑更深。 此时,一些稍微恢复理智的灾民开始劝说身边的人: “这位姑娘说得对,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是啊是啊,不怪三殿下这般气恼,是我们太过心急了。” “看这地上的粮米,本还可以支撑几日,却因方才那般弄成如此,的确是我们之过。” …… 沈稚枝见局势有所缓和,心中稍安。 她微微侧身,看向褚图,小鹿似的眼轻眨,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褚图被她这一眼看得浑身别扭,但也知她此意。 褚图蹉跎半晌,遂上前一步,“既诸位已然认识到自身之过,那本王便予诸位一个机会,速将地上之粮食重新收拢,整理此混乱之现场,若有违抗之人,定严惩不贷。” 灾民们听闻褚图此言,纷纷行动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拢着地上的粮食,小心翼翼地将其装入袋子中。 孩子们也不再啼哭,乖巧地跟在大人身边帮忙。 众人忙碌之际,沈稚枝微微松了口气。 她抬眼望向褚图,凝着他尚在错愕的模样,眼稍弯弯,“三殿下,您看,您只是用了三言两语,并非惩戒,他们便知错了。所以,有些时候并非要使用惩戒嘛。” 褚图垂下眼帘,望着她满眼泛光的模样,硬生生咽下心中的愤懑,嘀咕了声: “哼,多管闲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场逐渐恢复了秩序,粮食被重新堆放好,虽然数量有所减少,但至少不再是一片狼藉。 沈稚枝默了半晌,蓦然忆起原着中褚图不仅富甲一方,而且在府中存有众多粮仓。 不要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褚图最纯爱那一年,就因沈琴绶一句想要粮食,连原因都没问,就把一大车一大车的车粮运往丞相府。 至于是为了什么,当然不用多言。 这些粮食尽数都被她送给了张嘉礼救助百姓,也因此更加巩固了张嘉礼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褚图知晓此事后,不仅没有怪她,还觉得她善良至极,为百姓着想。 虽然她在看文的时候十分希望张嘉礼一路上充满金手指,但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她还是替褚图这个大冤种默哀了十分钟。 可以说,张嘉礼的登基之路,十有八九都是靠着沈琴绶借力褚图和褚仇赤,为他的夺权之路铺上垫脚石。 思及此处,沈稚枝眼眸微亮,计上心来。 她轻抿双唇,上前一步,对着褚图盈盈一拜,“三殿下,臣女斗胆,有一事相求。” 见她这般乖巧,褚图隐隐感觉不妙,身躯往后倾了倾,神色间却仍有几分傲意,“何事?” “臣女曾听闻三殿下粮仓充裕,如今灾民们缺粮少米,困苦不堪,三殿下心怀仁义,可否开仓放粮,解百姓于危难之中?” 沈稚枝言辞恳切,声音洪亮,以至于周遭尚在休息的灾民们纷纷偏头看来,目光灼灼地凝着褚图。 言罢,沈稚枝稍扬了扬唇。 放点粮食对于褚图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与其放在粮仓发霉,倒不如让他拿出来。 一来不浪费食物,二来此事也能让他在百姓们心中树立与以往不同的形象。 更何况张嘉礼也在这里,大男主对他的印象也很重要啊。 褚图桃花眼轻挑,凝着她沉思片刻后,轻哼一声,“左右不过是一些粮食罢了,也值得你们这般苦恼?本王差人运些粮食来便是。”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灾民们面露喜色,纷纷跪地叩谢: “殿下宅心仁厚,日后我等定当为殿下宣扬此等善举,让天下人皆知殿下仁德。” 褚图轻扫了眼跪地感激不尽的众人,有些无措的清了清嗓子,“不过是些粮食,本王放在那儿也无用,无需这般感恩戴德。” 众人闻言,忙不迭又磕了几个响头。 褚图哪见过这场景,面热至极,手足无措的享受这种满足感。 【褚图黑化值骤减,现为宿主统计为:-60】 丫蛋久违的通报声响起,沈稚枝差点没克制住自己笑出声。 这貂皮哥的舔狗值虽然比较难减,但这家伙的黑化值倒是挺容易减下来的,也不容易升上去。 【宿主加油,距离回家指日可待。】丫蛋看着黑化值进度条同样兴奋。 过几日他就找个机会回去总部升级,再问问第三个反派的情况,等宿主任务完成,他就能转正了。 事情告一段落,张嘉礼抿唇思索片刻,款款上前,“二殿下,哄抢之事定有蹊跷,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沈稚枝闻言,眼含诧异看去。 褚仇赤冷笑一声,凛冽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众人。 第234章 测谎。 宫中气氛凝重,众人皆噤声不语,唯有混沌的寂静盘旋在空气之中。 褚仇赤眉目间透出一抹冷峻,负手而立,语气淡然,“张大人可有线索?” 张嘉礼微微躬身,随着白袍在周遭轻盈飘动,那股肃穆之感愈发明显。 他沉吟良久,终于缓缓开口:“二殿下,此次民众哄抢粮食,来得突然且混乱无比,依臣之见,第一个呐喊之人,行径实在可疑。” 褚仇赤微微眯起双眸,若有所思,“继续说。” 张嘉礼直起身,整理思绪,缓缓道:“此人出现,显得极为蹊跷,不似偶然,似乎心中早有谋算,意欲挑起此场混乱。” 话音未落,周围众人皆凛然默然,心中隐隐感到一股不安的涌动,气氛在此刻愈发紧绷,仿佛压迫着每一个人的呼吸。 堂内四周寂静无声,褚仇赤来回踱步,步伐悠缓却如同霜刀踏雪,每一步都仿佛触动着人心。 沈稚枝静默听着张嘉礼的分析,目光掠过那些血色愈发惨淡的灾民,脑海暗自思索着。 的确,若是真正的灾民,即便饥肠辘辘,恐怕也不会如此冲动地引发哄抢,然而那一声呼喊,便如燃起火焰的引线,瞬即点燃全场的躁动。 而且这粮食被劫之事他们也才刚刚知晓,怎么就在难民中迅速传遍,着实令人怀疑其背后定有他人指使。 她心底暗自烦恼,低声道:“可是,方才的混乱之中,恐无人知晓究竟是谁率先喊出的。” “本王这儿倒是有一法,可审出挑起事端之人。”褚图懒洋洋的倚在木柱旁,长腿支起,匿于柱影之下。 见众人的眸光皆瞥向他,他这才掀起眼帘,桃花眼轻轻上挑,竟显风华绝代,“本王这有一只蛊虫,放置人掌心,若其撒谎,便会遭受万毒攻心之痛。” 此语一出,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半信半疑,有人面露恐惧,而那真正的始作俑者,此刻更是吓得冷汗直冒。 这是啥蛊虫?那叫测谎仪吧? 沈稚枝狐疑的瞥了眼褚图,有些好奇上前,低声问道:“真这么厉害啊?” 褚图懒懒睨着她,冲她痞气一笑,“骗人的。” 沈稚枝:…… 褚图勾唇,悠然自得地挑起了一根手指,神态闲适,声音懒洋洋道:“那么就一个一个来试吧,谁先上?” 众人噤若寒蝉,空气仿若凝固,沉重的氛围如巨石般压得人几近窒息。 褚仇赤停下踱步的步伐,眼神如利剑般凌厉地扫过众人,沉声道:“那便从离本殿下最近之人开始,你,过来。” 被点到之人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双腿微微颤抖,却又不敢违抗命令,只得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 褚图嘴角轻扬,露出一抹不羁的笑容,将蛊虫轻轻放置在那人掌心。 众人的目光皆如聚光灯般紧紧地盯着他,时间仿若静止,一分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那人掌心的蛊虫安安静静,毫无动静,褚图微微扬起下巴,示意他退下。 一个接一个上前,每次都令人胆战心惊,然而,始终未能找到那个挑起事端之人。 就在沈稚枝感疲惫与焦虑之时,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男子映入眼帘。 他眼神闪烁不定,神色慌张异常,与其他灾民的表现大相径庭。 眼见他弓着腰步步向门口挪,沈稚枝忙伸出食指大喝一声:“风首领!快!抓住他!” 风首领闻言,身形如闪电般激射而出,瞬间便将那瘦弱男子拦住。 男子见状,转身欲逃,却被风首领一把抓住, “还想跑?!” 风首领个头高大,力气惊人,紧紧钳住那男子的胳膊,犹如铁钳般,令其无处遁逃。 他将男子拎至众人面前,怒目而视,“说!是不是你挑起的事端?” 被风首领这么一喝,那男子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冤枉啊!小的冤枉啊!小的什么都不知!” 风首领连声冷哼,显然不信,“既然不是你,为何鬼鬼祟祟想要逃?必是心中有鬼!” 那男子虽面色惨白,却依旧咬紧牙关,死不承认道: “大人明察啊,小的只是害怕被无端牵连,并非心中有鬼。小的本就胆小,见这阵仗,自然想要逃离这是非之地。” 风首领怒目圆睁,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哼,还敢嘴硬,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你那慌张的模样,岂是无辜之人该有的表现?” 男子吃痛,脸色煞白似雪,眼见事情即将败露,惊恐如潮水般瞬间淹没眼眸,身躯更是止不住地剧烈颤抖。 颤栗良久,这才将目光游移至旁侧沉默不语的张嘉礼身上,忙不迭磕头: “少卿大人,小的天生胆小,才会如此慌张,这也不能成为认定小的有罪的证据吧?” “呵。”褚图轻蔑扬起眉梢,眼中写满不耐,“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会说实话了,风首领,把他带去一旁,严加看管,本王定要让他吐出实情。” 风首领领命,拖着那男子就要向一旁走去。 众人皆屏息以待,男子眼见自己成了众矢之的,面色灰白如霜,心中暗自绝望。 身居南礼月星城,自然明白两个殿下的手段狠辣,现下见无人替他说话,他咬牙,忙跪下求饶: “三殿下饶命!三殿下饶命啊!小的只是一时糊涂。” “松开他,让他说。” 褚图扬了扬手,风首领即刻停下手中动作,将他放开。 褚图薄唇轻勾,眸如鹰隼般凝着脚下的男子,冷笑,“说吧,究竟为何要挑起这场哄抢?是谁指使你的?” 男子浑身颤抖如筛糠,哆哆嗦嗦道:“三殿下饶命,小的也不知是那是何人,只知方才有个带着面纱的粉衣女子给了小的一笔钱财,还告知小的粮食已被匪徒劫下,让小的在灾民中带头哄抢粮食。” 褚仇赤静默的眼异常冰冷,上下打量他片刻,蓦然出声,“粉衣女子?可有其他特征?” “小的不敢细看,那女子身姿婀娜,声音清脆如铃,只说了这些便匆匆离去。” 男子低垂着头,声音颤抖,而后似想到什么,匆忙从怀中掏出根银簪,“这,这便是她给的银簪。” 第235章 银簪 那银簪做工精细,簪首镶嵌着一颗圆润的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倚靠旁侧的褚图目光落至银簪上后,猛地夺过银簪,眼底的情绪克制又隐忍,“这个,确定是她给你的?!” 男子被褚图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急忙叩首,“小的不敢欺瞒,此言句句属实。” 霎时,沈稚枝只觉得周遭空气都凝结了,甚至还降了好几度。 她眼含诧异,稍稍侧头,便见褚图紧攥着银簪,眼底没有丝毫温度,唯有冰冷。 沈稚枝心中隐隐有了些许揣测,忍不住出声询问丫蛋:【这银簪不会是他给沈琴绶的吧?】 【很有可能哦宿主。】丫蛋支着下颌若有所思凝着那银簪,【毕竟沈琴绶现在失去了褚图和褚仇赤这两个舔狗,自然会把希望寄托在皇后身上。】 沈稚枝嘴角猛抽,虽然心理隐隐有了猜测,但被丫蛋明摆着一说,她还是有些无语。 看来这哄抢粮食一事就是皇后差遣沈琴绶做的,其目的就是不想让褚仇赤好过。 旁侧一言未发的褚仇赤侧头凝着褚图那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的反应,再将视线挪向他手中的银簪,心头了然。 既是如此,今日这哄抢之事想必也不需要他费太多精力去查了。 褚仇赤幸灾乐祸的勾了勾唇,黑眸清冷,“将此人押入大牢,日后再由张大人审问。” 风首领领命,将那瘦弱男子拖走。 堂中的紧张气氛稍稍缓解,但众人心中的不安却依旧如影随形。 褚图面色阴沉,紧握着那根银簪,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 …… 夜色已至,将难民们安排妥当后,沈稚枝总算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刚想歇会,便见一道熟悉身影迈着急切步伐朝外而去,步履匆匆,还携着怒意。 褚图?他满脸怒意的样子是要去干什么? 心中暗忖之际,神识中的丫蛋仓惶发声,【警报!警报!褚图黑化值骤升!褚图黑化值骤升!】 【我去,他不会是要去找沈琴绶算账吧?】 想到这种可能,她顿时如同触电,浑身绷紧。 虽然沈琴绶这丫的的确很欠人教训,但是女主要是死了,她还完成个屁任务啊。 趁褚图还没走远,她忙不迭跑上前,双臂伸出,将其拦住。 褚图脚步微顿,眸光与跟前之人对视上后,有一瞬困惑,“沈稚枝,你干什么?” 还未想到理由的沈稚枝一时语塞,将手不自然背在身后,脚下的石子也被她踢得飞起。 她尴尬地挤出一声:“呃,嘿,我是来干什么来着.…… “……” 褚图凝着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默了半晌,幽幽发声:“你有病?” 沈稚枝:??? 真想拿把榔头给他头敲下来! 她深呼吸口气,笑眼盈盈凑过脑袋,“三殿下,今日忙了一天,不如臣女请你去街上吃点东西如何?” 褚图抿下唇,似在挣扎着什么,思忖良久才道:“本王有要事在身……” “哎呀,三殿下哪有什么事?” 站在一旁的风首领闻言,双眸锃亮,立刻凑过脑袋插话。 言罢,便将他们二人往外一同推去,边推边道: “沈三小姐怎知三殿下为了这些难民们寝食不安?今日连一碗粥都没喝呢,劳烦沈三小姐带殿下去填填肚子。” 待褚图反应过来,早已站在了疠迁所外,风首领则笑盈盈的站在身后朝他们挥了挥手。 沈稚枝趁机扯住褚图的袖袍,遏制他临时逃跑,“三殿下,既然如此,便跟臣女一起到市肆逛逛如何?” 他漫不经心掀起眼皮,本欲拒绝,望向她那双宛若星辰的双眸,却还是没说出口。 只得故作不耐甩了甩袖袍,往市肆方向踱步而去, “烦死了。” …… 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声、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 沈稚枝带着褚图穿梭在人群中,试图让他忘却之前的不快,“三殿下,你想吃些什么呢?馄饨怎么样?” 褚图瘪了瘪嘴,冷哼,“你让本王出来逛市肆,便是要去吃这种东西?” 沈稚枝:…… 很好,她忍。 这两人真不愧是兄弟,吐槽的东西和那轻蔑的神情都一模一样。 沈稚枝跟着他瞎逛,视线很快就被卖糖人的小摊吸引。 摊主熟练地摆弄着手中的糖稀,不一会儿,栩栩如生的糖人便出现在眼前。 沈稚枝被这巧手惊得感叹连连,忙拽了拽褚图的袖袍,低声道:“哇哇哇,三殿下,您看这糖人多可爱,要不我们也买一个?” 摊主见有生意上门,忙抬眼笑道:“这糖人还可绘成两位的模样,两位可要看看?” “要!要!要!”沈稚枝忙不迭点头。 摊主笑着,旋即便开始熟练地摆弄手中的糖稀,片刻后,两个栩栩如生、与他们极为相似的糖人便呈现在眼前。 沈稚枝满心欢喜地接过,迫不及待将另一个糖人递到褚图面前,“三殿下,您看,这糖人多像你。” 褚图轻挑了下眉,并未伸手,仅是凝着她嗤笑了声,眼神透着倨傲,“怎么?你是怕本王对沈琴绶动手么?” 闻言,沈稚枝身形一颤,笑容瞬间凝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难道表现的很明显吗? 见她这般,褚图轻挑下眉,冷哼了声。 回过神后,她才讨好笑了数声,“啊哈哈,三殿下真是聪慧过人,足智多谋啊,怎么一下就知晓臣女的意图?” “若非此事,你如何会寻本王来逛……” 褚图欲要说出口之际,却生生止住了话语。 她心悦皇兄,本就是他早就知晓之事,若非为了此事,只怕她此刻正陪在皇兄左右吧? 沈稚枝眼含诧异抬眸,却见其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在翻涌,又被他强行压下。 她忍不住将脑袋探前,不解道:“怎么了?三殿下?” “……” 褚图将目光缓缓落在少女脸上,久久无言。 虽现是夜晚,可无垠夜中,那悬于周遭的明灯却崭亮非常,他本不该感到寂寞,可此时,他却觉得心头漠然无比。 第236章 出口恶气 沈稚枝被他如鹰隼般的目光锁定,心中犹如翻腾的春水,忍不住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意,试图打破这份令人窒息的气氛, “三殿下?臣女脸上是沾到东西了么?” 少女的声音终于将褚图从悠远的思绪中唤回。 他轻阖双目,强忍心底的酸涩,低声吁气,“在这南礼月星城,独你最爱多管闲事。” 沈稚枝手动微笑。 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想多管闲事好吗?! “嘿嘿,三殿下,不管怎么样,先尝尝这个糖人?”沈稚枝伸手,忙不迭将糖人递过去。 “幼稚。” 褚图冷哼一声,然眼中柔光乍现,原本冷峻的面庞在这一刹那仿佛被温情浸染。 他将视线放至由她的模样所绘的糖人上,轻挑下眉,趁其不备将它夺走。 沈稚枝一愣,反应过来后瞬息将手边的糖人递去,“三殿下,这个才是你的,那个是我的。” 褚图并未伸手去接,紧握着手中那以她模样绘成的糖人,唇角微微上扬,“本王就要这个。” “不行,那是我的。” 言罢,她伸手欲要抢,然而褚图微微侧身,轻易地就躲开了她的动作。 沈稚枝抬眼,便见褚图低头,将手中的糖人咬下,还递过来在她面前晃了晃,“呐,你的头被本王咬下来了,还要吗?” 那双桃花眼比往日愈加高挑,眼底噙着笑意。 沈稚枝被褚图这幼稚的行为惊得瞠目结舌。 大哥,你跟原文里一手剧毒作用惟妙惟肖的反派是不是有点偏离人设了? 嘴角不由抽搐,沈稚枝垂下眼,将手中绘着他模样的糖人啃了一口。 遂,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与挑衅,“哼,三殿下,您咬我的,那我也咬您的。” 褚图瞥了眼她手上没了头颅的糖人,又低头啃了口,“你的手臂也被本王咬下来了。” 沈稚枝盯着手中残缺的糖人,随即又瞧见褚图手中同样残破的糖人,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嘿嘿,三殿下的脚被我咬下来了哦。” “本王也要将你的脚咬下来!” “诶~臣女将三殿下的手臂也咬下来了。” 两人如孩童般,嬉闹打闹,市井中的喧嚣渐渐淹没于耳畔。 片刻后,两只糖人皆化为细细的木棍,二人对视着手中光秃秃的木棍,双双愣住,随即哈哈大笑。 …… 夜色渐深,两人并肩悠然漫步,脚下的石板路于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浅淡的辉芒。 褚图目光紧紧锁住沈稚枝,踌躇良久,方才出声询问:“为何对沈琴绶那般好?分明之前诸多事端皆由她一手酿成。” 沈稚枝听闻,心中不禁暗自叹气,却着实无法向褚图明言。 那沈琴绶是天道之女,是原文的女主,自己即便对其心怀怨恨,可为了能够归家,也必须确保她安然无恙啊。 默了片刻,她仰首,一眨不眨凝着褚图,弯了弯眼, “三殿下,人人应当有好生之德,恶人自有天收,无需自己动手,所以三殿下只需做个好人,为黎民百姓尽一份力,其余之事便不必太过在意。” 言罢,她仰首看了眼丞相府牌匾,一步作两步往前跑去,“三殿下,夜色已晚,您也早些歇息吧。” “……” 褚图沉默。 少女分明是在远处同他说的话,可却让他无端觉得近在咫尺。 母妃在梦中也同他说过这样的话,要他做个好人,为黎民百姓做出贡献,她难不成,是母妃特意送至他身边的良人么? 只可惜,他将她亲手推开了。 褚图伫立在原地,愣愣凝着她远去的背影,渐渐出了神。 …… 对比褚图的多愁善感,沈稚枝这边刚踏进丞相府,径直行至枝云阁角落将一筐竹篓拿起,而后雄赳赳气昂昂往沈琴绶的院落走去。 丫蛋沉默凝着沈稚枝手中装着数十只活老鼠的竹篓,“宿主,你这是……” 沈稚枝晃了晃竹篓,嘴角扬起一抹阴测测的笑意,“嘿嘿,好在枝云阁老鼠太多,特地让血辽帮我抓了几只。” 恶人自有天收,那像沈琴绶这种天道不敢收的,她给个教训,为自己出口气总行了吧? 丫蛋:宿主,你是真损。 沈稚枝猫着腰,倚仗夜色如猫似的快速溜进宝玉楼。 沈琴绶端坐,映着铜镜,陶醉地欣赏着自己那一身华贵的衣饰,声音清脆且充满得意: “皇后娘娘对我实在是宠爱有加,这等珍宝,启是一般人能得?” 小桃替其梳着秀发,笑盈盈附和道:“二小姐,您如今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那三小姐又怎能妄想与您争夺太子妃之位,简直是异想天开。” 小桃的奉承让沈琴绶极为享受,她不禁扯了扯嘴角,眸中满是嘲讽之意, “呵,她还妄想凭二殿下当上太子妃?爹爹可是说了,这朝中重臣无人信服于二殿下,若他真坐上储君之位,还不知有多少大臣要以死进谏呢。” “要奴婢说,二小姐才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岂是那三小姐能比?” 小桃掩唇轻笑,须臾,似想到了什么,微蹙秀眉,“可今日皇后娘娘差小姐收买那灾民引起乱象,若被二殿下知晓,该如何是好?况且二小姐还将那银簪也给了出去。” 想到那些贪婪而无赖的灾民,沈琴绶顿时怒火中烧。 今日遇到的那人着实贪心,给他一百两他竟还不罢休,害她将银簪也送了出去。 倒也无妨,毕竟那银簪是三殿下赠予她的,即便三殿下知道是她所为,也定不会拿她怎么样。 “呵。”沈琴绶冷哼一声,将腕上的翡翠手镯放置手心掂量着,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知晓又如何?若皇后娘娘难以庇护我,她也难逃咎责。” “您所言极是。”小桃轻笑着,故作恭敬地行了一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哎呀,你这丫头!” 沈琴绶娇嗔地一瞥,面容愈加妩媚。 沈稚枝听着那主仆二人的对话,心中满是不屑。 这沈琴绶到底从哪里脑补出来自己会跟她争皇后之位的? 第237章 老鼠攻击 等自己完成任务回了现代,张嘉礼恢复身份后,属于他们二人的缘分就会开启。 到时候她顺理成章就能成为皇后,怎么就非得帮明皇后作这个死? 如今瘟疫肆虐,百姓受苦,难民流离失所,而她们竟然利用这等苦难来满足自身的私欲,简直是无耻之至。 心中的愤懑让她背负着几分火气,轻步奔向门口,见那木门微微敞开,伸手抓起手中的竹篓,毫不留情地打开一条缝隙。 随后,数十只活老鼠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冲出,四散而去,肆无忌惮地咬嚼空间,屋中顿时一片慌乱。 正沉浸在得意之中的沈琴绶和小桃忽然听到“吱吱”的声音,回头一看,密密麻麻的老鼠如狂风骤雨般乱窜。 二人顿时惊得面色惨白,尖叫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小桃最先反应过来,惊恐地指着老鼠,声音颤抖地喊道:“二小姐,老鼠!好多老鼠!” 沈琴绶瞪大了眼,看这些在房间里横冲直撞的老鼠,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快来人啊!救命啊!” 她一边尖叫,一边四处躲避,哪里还有刚才的得意与嚣张。 沈稚枝站在门外,听着屋内的混乱,心中涌起一丝快意。 须臾后,才故作讶异的推开门,走进屋内,“哟,这是怎么了?二姐姐这屋里怎么这么热闹?” 沈琴绶面色苍白,仰首看向沈稚枝后,眼中陡然燃起怒火:“是你?这些老鼠是你放进来的?是你干的!” 沈稚枝双手一摊,杏眼中满是无辜之色,“二姐姐在说什么呢?三妹可不知道这老鼠是从哪里来的,也许是二姐姐平日里作恶多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派这些老鼠来惩罚你呢。” “你!” 沈琴绶怒视着沈稚枝,胸脯剧烈起伏,气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伸出食指,咬牙切齿道:“沈稚枝,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沈稚枝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好啊,我等着,不过二姐姐还是先把这些老鼠处理干净吧,不然今夜睡觉时,怕会有老鼠去啃你的指甲盖哦。” 言罢,她勾唇一笑,转身潇洒地离开,留下主仆二人对着满地的老鼠束手无策。 …… 褚图信守诺言,隔日便将一大车一大车的粮食运往疠迁所,金灿灿的粮食如希望之泉涌流而出。 百姓们蜂拥而至,纷纷叩首答谢。 就在这一刻,褚图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悄然升华。 沈稚枝支着下颌,如往常般熬着药,惬意眯了眯眼:【这几天褚图的黑化值降到多少了?】 丫蛋瞥了眼虚空屏上的数据,如实汇报,【宿主,褚图现在的黑化值是-50,相信很快就能归零了。】 沈稚枝感动的简直想哭。 这几日也不知道褚图这瓜娃子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亲自过来疠迁所帮忙,还将市肆中所有成衣铺的衣物买来分发。 见孩童哭闹,更是差遣风首领买了一堆玩物供他们玩乐。 这使得疠迁所内的孩子们对褚图充满敬爱,每日睁眼便会蹲在院外寻找褚图的身影,一旦看到他,便会欢呼着围拢过去。 起初,褚图面对此情此景显得不知所措,但时间久了他也渐渐习惯。 且最重要的是,沈稚枝并未刻意接触他,黑化值就这样稳步下降,这份任务简直轻松愉快。 “殿下哥哥,这个送你。” 闻见这奶声奶气的音调,沈稚枝思绪一清,稍侧过头去。 袅袅药香在空气中弥漫,待雾气散去,便见不知何时褚图早已被孩子们围在中间。 而方才说话的女孩,怯生生的递过一朵野花,冲褚图笑得甜美,“殿下哥哥,送,送你,小宝找了好久,一朵送张大人,一朵送你。” 褚图看着手中的野花,嘴上虽喃喃:“这花倒是难看。”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蹲下,柔和接过野花。 小女孩见状,急忙回过头,羞赧藏入母亲的怀中,满脸的笑意。 随之一群孩子们更是兴奋,拉着他的衣角,叽叽喳喳地倾诉着他们的小趣事。 阳光洒在疠迁所的院子里,轻柔勾勒着这幅温馨的画面。 沈稚枝啧叹了声,将脑袋仰起,迎着暖阳,眯起了眼,【丫蛋,这一幕看得我尸体暖暖的,让我想起了曾经还不是毒妇的时候。】 丫蛋:…… 丫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宿主这奇怪的感慨。 “沈姑娘?” 耳畔蓦然传来温雅延绵之音,震得她心头一紧。 随后,一层阴影覆上,裹住了她的影子,替她挡住了刺眼阳光,以至于她能睁眼看向来者。 “沈姑娘,汤药差不多要好了,若再煎下去可就要浪费了。”张嘉礼扫了眼那药壶,唇角微弯,贴心提醒道。 听清他所言之后,沈稚枝生怕这药不能用了,惊得立即伸手要去将药罐拿起,完全忘记古代药罐是陶瓷所制,可没有隔热功能。 “沈姑娘!” 张嘉礼眼疾手快,在她还未触碰到药罐之时立刻握住她的臂腕。 她身体一僵,无措抬眸,与之视线相撞。 张嘉礼见她似还未反应过来方才的举动多危险,无奈笑笑,将旁侧的抹布递来,“沈姑娘,这药罐滚烫,莫要烫伤手了。” 须臾,她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脸唰的红起,“谢谢张大人。” 张嘉礼笑着松开她的手腕,将地上药罐提起,把里头的药分到碗中。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才噙着笑意道:“今日在下还有事便先走了,劳烦沈姑娘将此药分给病患们。” 沈稚枝颔首,“是,张大人放心。” 张嘉礼眼眸一弯,朝她颔首致谢后,便转身离去。 沈稚枝凝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暗忖。 有事?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神识中听到宿主心声的丫蛋即刻将日历调出来,【宿主,今日是五月初七,是他的生辰之日。】 【什么?!】 闻言,沈稚枝差点炸毛。 这几天在这疠迁所照顾病患们,忙得她都忘记张嘉礼的生辰了。 她匆忙将药分发给病患们,仔细交代侍卫事务,旋即急遽奔向集市,心中盘算着如何为他准备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 第238章 满盘皆输。 青山隐隐,云雾缭绕。 通往不败阁之路皆是峭壁悬崖,路途崎岖,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张嘉礼脚步沉稳,衣袂在山风中无力飘动,仿佛这条险路于他而言,不过是寻常之径。 沿着险阻山路而上,那高悬的“不败阁”牌匾终于出现在眼前,苍劲有力的字体,仿佛诉说着过往的辉煌与荣耀。 张嘉礼缓缓走近,拖沓的脚步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来到祠堂,便见一老者白发如雪,身着一袭深灰色长袍,站在那里,不怒自威,自有股超凡脱俗的气质。 他似早已等候在此,回头见其到来,倒也不意外,仅是微微颔首,“阿礼,回来了。” “司徒长老。”张嘉礼微微躬身,神色恭敬。 “嗯,去吧。”司徒长老挥了挥手,将下人们遣退,留下张嘉礼一人在这静谧的祠堂中祭拜。 张嘉礼踱步上前,凝着那摆满灵牌的架子,缓缓跪至于地。这里,皆是为封迟国亡灵而建,他的母亲也在此处。 “母亲,今日是孩儿生辰,孩儿又来看您了。”张嘉礼静静地跪在那里,仅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便不再言语。 分明以往,他总会有许多话言之,可如今,他却似乎没有想要言说的东西了。 待在这的一分一秒,似都如同折磨。 良久,他终于站起身来,轻抚着旁侧灵牌,一如往常被长老所逼迫宣誓那般缓缓道: “各位先辈,嘉礼定当不负所托,重建封迟国,让这片土地重归安宁......” 明明此话自幼以来,他和方颜将这话在这祠堂言了不下万遍,可今日他却如鲠在喉,剩下的话语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张嘉礼伫立在灵牌前,双眸中的落寞如浓云般难以消散,胸口闷痛的近乎如针扎,甚至于令他觉得就要在此刻倒下。 “母亲,阿礼不懂……” 似委屈到了极致,他薄唇轻启,声音沙哑而破碎,带着无尽的疲惫与绝望。 他不懂母亲当年怀着怎样的心境将他带到这个世间,又为何让他踏上这条荆棘满布的权谋之路。 他与各方势力巧妙周旋,运用他的智慧和谋略,试图在这变幻莫测的局势中寻得自己的立足之地。 精心谋划了一个又一个的计策,看着那些人在他的掌控之下或喜或忧,心中却未有丝毫的喜悦之感。 所行之每一步,皆仿佛于黑暗之中摸索前行。 他时常于这权谋争斗之中感到疲惫不堪,这复仇之途,究竟何时方是尽头? “母亲,若是可以,我宁愿从未,从未来到这世间过。”张嘉礼的声音沙哑而破碎,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却被无尽的绝望吞噬。 他微微颤抖着,一只手无力地扶着旁边的架子,试图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 眼前的灵牌开始变得模糊,山风悄然吹进祠堂,吹动着他的衣袂,却吹不走他心中的悲痛。 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找不到一丝光亮,看不到一点希望。 “吱呀” 蓦然,窗棂处骤起声响,张嘉礼瞬息仰首,冷眸直凝而去,便见方颜斜靠在窗棂旁,笑呵呵环胸看他。 “若是司徒长老得知你出口如此背理之言,纵使今日乃是你生辰,恐怕也难逃惩戒。” 方颜语调轻快,似是调侃,却又带着几分深意。 张嘉礼并未理会他,沉默站于那摆满灵牌的架子前,眼神中的落寞如寒夜之雾,久久不散。 方颜却并不在意他的沉默,纵身从窗外跃入,悠然踱步至张嘉礼身旁,“莫非你真沉浸于自设之境,对手中的棋子生了真情?” 张嘉礼的眼神微微一动,却依旧没有言语。 “你向来冷静睿智,操纵局势易如反掌,手中的棋子更是各有其用。” 方颜微微扬起眉,眼中满是探究,“让我猜猜,这能令你动恻隐之心的人,可是那沈家三小姐沈稚枝?” 张嘉礼眸光微动,沉默如同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将方颜的话语尽数挡回。 “看来我猜对了。” 方颜看着张嘉礼的表情变化,心中已然明了。 他绕着张嘉礼缓缓踱步,目光始终落在张嘉礼那波澜不惊的脸上,笑道: “倒真是稀奇,也不知若是被长老们和师父知道,在这盘局中,他们会选择舍弃谁呢?是你?还是那沈家三小姐?” 窗外的风悄然拂过,方颜的话语似利箭般穿透了寂静的空气,却似乎未能在张嘉礼的心中激起太大的波澜。 他依旧静静地站在灵牌前,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只有那微微颤抖的衣角泄露了他此刻的无措。 风过处,灵牌轻晃,似在低语过往的沧桑。 方颜的目光紧紧锁住张嘉礼,似要从他那如冰的面容中寻出一丝裂缝,“这场棋局,我们皆是棋手,她终究只是你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你若因她而乱了阵脚,这盘棋,怕是要满盘皆输。” 张嘉礼抬眸,双眼如寒潭之水,深不见底,“我自有分寸。” 方颜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好,好一个自有分寸,我倒要看看,你能在这情感与权谋的漩涡中挣扎多久。” 方颜转身欲走,行至窗棂旁,陡然停下脚步,回身凝着张嘉礼,“记住,你之选择,不唯关乎你一人,亦牵连诸多生灵命运。” 言罢,身形轻盈翻越窗棂。 方颜向前缓步,目光落在手中由蓝田玉雕成的佩玉,轻耸肩膀:“看来,此生辰之礼,又难以相赠。” 窗外的山风愈发猛烈,吹得祠堂的门窗嘎吱作响。 张嘉礼站在那里,身影显得格外孤独。 ── 繁华市肆,人来人往,喧嚣声不绝于耳。 沈稚枝满心欢喜地在各个摊位前挑选着张嘉礼的生辰礼物,她的目光在琳琅满目的货品间流转,心中却犯了难。 长这么大,还从未给男人送过礼物呢,在现代还能送鞋,可在这古代,究竟送什么好呢? 沉吟片刻,她扯着嗓子朝暗处吼道:“血辽!” 第239章 十七年间的生辰之礼。 声音未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单膝跪地,恭敬道:“主人!” 沈稚枝凝着他满嘴油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我正为张大人的生辰礼物发愁,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血辽垂首,很是认真思索片刻,毅然抬眼,“属下不知道。” 沈稚枝暴怒:“不知道你想这么久干什么!憋这么久你给我拉托大的!” 血辽委屈,但他不说。 沈稚枝简直败给他,摆着手,继续询问:“若是你呢?若是你,最希望收到什么礼物?” 血辽咧嘴一笑,洁白的小虎牙瞬间展露,可爱的很,“若是属下,自然是希望收到一堆肉包......啊!” 未待他言尽,沈稚枝便扬手,重重甩了他的脑袋一记暴栗。 血辽吃痛,连忙捂住脑袋,苦着脸,“主人,你打属下做什么?”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脑子里只有吃呀。”沈稚枝狠狠瞪了血辽一眼,转身继续在摊位间徘徊。 各种精美的物件在眼前掠过,沈稚枝却始终拿不定主意,她轻咬下唇,眉头紧蹙,心中愈发焦急。 蓦然,她脑海一闪,想到张嘉礼比原主年长一岁。 不妨将他十七年来的生辰礼物一一备齐,填补以往遗失的生辰之礼,这样便不必纠结于挑选何物,毕竟十七件总会有他喜欢之物。 沈稚枝心中有了主意,眼神也瞬间明亮起来,陡然目光被一个摊位上的玉笛所吸引。 那玉笛通体晶莹,温润细腻,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沈稚枝心中一动,原文似说过张嘉礼略擅音律,这玉笛定能合他心意。 她拿起玉笛,细细端详,越看越喜欢。 摊主见状,连忙夸赞道:“姑娘好眼光,这玉笛乃是用上等的美玉雕琢而成,音色清脆悦耳,世间罕有。” 沈稚枝微微一笑,问道:“多少银子?” “十两。” 沈稚枝微微一惊,这价格可不便宜,但想到张嘉礼收到礼物时的喜悦,她咬咬牙,道: “好,我要了。” 一个又一个礼物被她收入囊中,随着礼物越来越多,沈稚枝不得不叫来血辽帮忙拿着。 血辽看着堆积如山的物件,眼中满是惊讶,“主人,你这是要把整个集市都买下来送给张大人吗?” 沈稚枝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些都是我对张大人的心意。” 眼瞅着就剩最后一个礼物未选,沈稚枝继续在市肆中穿梭,陡然,旁侧摊位上有一棋盘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棋盘由上等木材制成,纹理细腻,散发着淡淡的木香,黑白棋子圆润光滑,犹如夜空中的繁星与明月。 她双眸锃亮,立刻走近摊位,伸手轻抚着棋盘,仿佛能感受到岁月在其上沉淀的痕迹。 摊主看到沈稚枝的举动,热情地介绍道:“姑娘,这棋盘可是出自名家之手,做工精良,棋子也是由上好玉石打造,乃是棋中珍品。” 沈稚枝心中一喜,认定这便是送给张嘉礼的绝佳礼物。 张嘉于棋道造诣颇深,这棋盘精美,定能成为他消遣时光的好物。 至此,十七份礼物全部集齐。 夕阳渐渐西沉,天色已晚,沈稚枝抱着礼物,满心期待地往张嘉礼家跑去。 行至张嘉礼的院落外,刚想敲门,却见那院门半掩着,并未关的严实。 她轻轻抬手,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唯恐惊扰了这一方宁静。 门扉轻启,便见张嘉礼坐于桂花树下,他身着素色长袍,墨发随意束起,手中还拿着酒壶。 晚风掠过,漫天桂花飘零而下,如金色的雨,纷纷扬扬,洒落在他的肩头,宛如一幅动态画卷。 他似在借酒浇愁,一杯接着一杯,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都淹没在这醇香的酒液之中。 沈稚枝悄然走近,步伐轻如花瓣,生怕打破这满院的哀伤。 “张大人?”默了片刻,她终于忍不住出声唤道。 张嘉礼微微抬眸,眸光迎上她之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被落寞掩盖,“沈姑娘?” 沈稚枝把礼物放在一旁,在他身旁蹲下。 遂,伸出手,将他手中的酒壶夺走,“张大人为何一个人在此饮酒?” 张嘉礼微微怔住,唇角稍扬,却并未回话。 沈稚枝抿了抿唇也不好再问,但依她猜测,想必是因为他的母亲吧?毕竟生辰之日,本该有家人替他庆生,可却因这多舛命运,而导致他自幼丧母。 “沈姑娘今日怎会来此?” 张嘉礼将身子往旁侧挪了半寸,碎发被晚风徐徐吹起,露出那双落寞的眼。 “啊!对了!”经他这么一问,她忙将身后那用布匹包裹成一大捆的礼物递到他跟前,“今日是张大人生辰,稚枝特来为大人庆贺。” 张嘉礼微微一愣,目光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那堆积如山的礼物令他眼瞳剧烈紧缩。 他蓦然转眼,撞入一双锃亮的眼睛里,那双星眸水盈盈的看着他,在这缠绵的夜色中,泛着水光。 张嘉礼垂在一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凝思几瞬,他薄唇轻勾,“如此大的包袱之中,皆是生辰礼么?” 沈稚枝下意识侧头看他,恰好迎上他那双噙笑的眸子,不由有些窘迫,忙将那包袱拆开,“物件实在太多,有些未能寻到礼盒,故如此包裹。” 他眼眸一弯,顿生波光粼粼,“在下倒是好奇了。” 待沈稚枝将布匹尽数摊开,张嘉礼凝着那琳琅满目的生辰礼,眼含诧异望着她。 沈稚枝盈盈笑开,率先拾起一顶虎头帽,有些懊恼挠着脑袋, “这是一岁之礼,虽说现在张大人用不上了。但我想,张大人的母亲定想为那时的张大人做一顶这般的虎头帽,愿张大人一生勇敢无畏。” 接着,她又拿起一只木质的拨浪鼓,“这是两岁之礼,愿张大人的童年充满欢声笑语,如这拨浪鼓的声音一般清脆悦耳。” “三岁,是个银制平安锁,愿你一生平安,无灾无难。” ...... 第240章 一岁一礼,一寸欢喜 张嘉礼静静伫立于一旁,身形如松、静若处子,却无人知晓他心中所思。 他仅能听到少女声音如清泉流淌,在这无垠夜中格外动听。 她逐一将精心挑选的礼物介绍给他,直至最后,将棋盘拿起,献宝似的递到他眼前, “这是十七岁的生辰礼,是个棋盘,愿张大人能在这方寸之间领悟人生的智慧与谋略。” 她的话音刚落,院中突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静谧之中。 沈稚枝将脑袋仰起,细凝着他,期盼着张嘉礼的反应。 然而,月色下那道修长身影卓然而立,整个人仿若置身虚空,寻不得半点波澜。 沈稚枝眨了眨眼,有些无措发声:“张大人,这些礼物,你不喜欢吗?” 张嘉礼微微垂眸,目光在那棋盘上停留片刻,而后缓缓抬起,望向沈稚枝那满含期待的眼眸。 他如玉的面庞在夜色中沾染了不明情绪,不似往日那般含蓄,黑眸中墨瑟翻涌,似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并非,只是——” 默了片刻,他的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这诸多礼物,让在下深感惶恐,沈姑娘如此用心,在下何德何能。” 沈稚枝闻言,展颜一笑,如春花绽放,“张大人言重了,张大人是这世间极好之人,自然值得这世间一切美好。” 随她这一语落下,他眸色渐暗,狭长眸中缱绻着无尽阴霾,似如何都挥散不开。 他哑着声音,低低开口,“海中月是天上月......” “啊?”沈稚枝不解抬眸。 “沈姑娘可知,”顿了顿,张嘉礼稍抬眼眸,“眼前人,并非你的心中人。” 沈稚枝微微一怔,那瞬间,仿佛时间都凝固了,唯有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在耳边回响。 心中百转千回之际,她总算意识到,定是上次因她的一句“无中生友”而让张嘉礼生了误会。她不能暴露穿书的秘密,更不能任由这误解继续蔓延。 她慌忙摆手,语调满是难以掩饰的惊惶:“张大人,你误会了,那日同你所言的心中之人,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 张嘉礼垂眸,盯着她,似想继续听她解释。 被他盯得有些窘迫,她抿了抿唇,才缓声道:“他不过是稚枝心中十分敬佩之人,并非是张大人所想的那般有儿女私情。” 言罢,沈稚枝面颊滚热。 虽说张嘉礼不知道这个人就是他本人,但这种感觉怎么都像是情窦初开之时,被暗恋的人当场抓包般尴尬窘迫啊。 张嘉礼偏过头,盯着她认认真真解释的表情,忽地垂眸,掩唇笑出了声。 他踱步向前,弯下身子将她手中的棋盘拿过,细细打量半晌,“是在下误会了,多谢沈姑娘的生辰之礼。” 月色下,少年笑意洋洒,如雨过天晴的湖光山色,道不尽的惊鸿绝代。 沈稚枝双颊羞红还未褪尽,如今又被这近在咫尺的美颜暴击,连忙别开眼,无措道: “张大人喜欢便好。” 啊啊啊啊!这张脸太犯规了!原文作者干得最好的人事就是将张嘉礼创造出来! 张嘉礼看着她这副模样,笑意更浓。 他稍稍俯下身子,缓缓靠近,沈稚枝嗅到跟前之人的体香扑面而来,身形微颤,抬眸看去。 柔和月光撒落,斑驳光影漾在那双温润的眸中,她与其对视,便闻他声音低沉宠溺, “比起这些生辰之礼,沈姑娘更令人──心生欢喜。” …… 山顶之上,微风轻拂,繁星点点。 沈稚枝算着时辰,估摸着血辽在山顶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拽着张嘉礼便往山顶跑。 张嘉礼一脸茫然,却也任由她牵引,待二人站定山顶,他刚欲询问缘由,却见少女神秘一笑,冲暗处高喊一声: “血辽!” 刹那间,仿佛整个夜空都被唤醒。无数烟火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绽放出绚丽多彩的光芒。 张嘉礼蓦然怔住,凝着这漫天烟火,心中如浪潮翻涌,难以自已。 “张大人,一岁一礼,一寸欢喜,年年岁岁,平平安安。” 少女的声音携着万千烟火轰鸣声一同入耳。 张嘉礼缓缓转过头,目光与其交汇。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有她的容颜清晰地映在他的眼眸中。 他清晰察觉胸腔处似被什么狠狠撞击,袖下的手不由紧握,惊慌失措至他五脏六腑蔓延而开。 “张大人?你怎么了?” 沈稚枝见他不语,下意识凑近了些,想要唤醒他的神智,却见他惊慌向后退了半步。 “张大人?” 沈稚枝歪着头,疑惑之际却见其抬眸,直直撞上她的目光。 他的眼神深邃而炽热,如同燃烧的火焰,近乎要将她灼伤。 待她想细看之时,他却早已挪开了视线,微仰着头,专注凝着那空中绽放的烟火。 他嘴唇翕动,眼底含笑,“多谢沈姑娘。” 沈稚枝一愣。 他分明在笑,可恍惚间,她好像生了错觉,这烟火似带着无形的力量,将他眼底所凝的情绪一点点,一点点磨灭。 夜空中的烟火渐渐消散,待烟火的轰鸣声渐渐远去,张嘉礼蓦然垂首,掩唇咳出声,神色更是苍白无力。 沈稚枝转眼间吓了一跳,忙不迭上前扶住他,“张大人,你怎么了?没事吧?” 张嘉礼微俯下身,抬眼间撞入那双充斥担忧的星眸,眼底如墨的浓稠晕开。 他眼睫微湿,苍白薄唇颤抖几瞬,声音低得近乎令人听不真切, “今日沈姑娘所言、所为,嘉礼深感欢喜,此般欢喜,深入骨髓,难以磨灭……” 蓦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古怪鸟叫,那声音尖锐而突兀。 沈稚枝吓了一跳,转身四顾,秀眉微蹙,忍不住嗔道:“这乌鸦叫得真难听。” 张嘉礼黑眸微闪,顿了顿,并未回复她的话,仅自顾自薄唇轻言, “嘉礼唯恐,经此种种,此生再难……” “咻──!” “放开姑娘之手……” “砰──!” 夜空之中,又一簇烟花绚丽绽放,恍如繁星坠落,瞬间照亮了四周的幽暗。 沈稚枝被这突如其来的烟火声吓了一大跳,以至于未能听清他接下来所言。 第241章 愿能成为断线纸鸢 她气得朝着暗处张牙舞爪道:“血辽!别突然放烟火!很吓人的!” 吼罢,复而转目寻视张嘉礼。 却见他不知何时早已退至三步之外,整个人深藏于乔木的阴影之下,身形显得有些无力与落寞。 须臾,他抬眼,目光定在她的脸上,久久未离开,黑眸里光点稀碎。 他身后,无数烟花相继绽放、消逝。 沈稚枝凝着他半晌,只见他嘴唇翕动,似将方才未能言说之语说出了口,但那烟火声犹如潮水般淹没一切。 待烟火渐渐散去,她这才上前两步,微仰着脑袋,疑惑道:“张大人,方才你说再难什么?烟火声太大,我未能听得真切。” 他眼神稍黯,但仅一瞬,便尽数化开,“无事,只是,在下想放个天灯罢了。” “有!这里有!”沈稚枝眨着眼,旋即将手中的天灯递过去,絮絮叨叨道:“听别人说生辰时放天灯许个愿,可灵验了。” 张嘉礼抿唇笑开,将她手中的天灯接过,信步朝空地走去。 月光如水,洒在山顶之上。 张嘉礼手持天灯,动作轻柔而专注,他微微垂眸,修长手指整理着天灯的边缘,“是么?那么,便愿在下能成为断线纸鸢吧。” 点燃天灯,暖黄的火光映照着他的面庞,为他增添了几分柔和。 “张大人的心愿好特别。”沈稚枝笑着向前,欲要和他一起燃天灯,脚下蓦然传来硌感。 她一愣,抬脚看去,倚仗月色便见个精致金锁静静躺在草丛中。 我去!到山顶竟然还能捡到金子?! 沈稚枝蹲下身将那金锁拾起,上面雕刻着繁复花纹,显然价值不菲。 她正考虑要不要当个拾金不昧的好人时,神识中丫蛋的尖叫声响彻脑海,炸得沈稚枝差点耳膜穿孔。 【宿主!金锁!这是金锁!】 沈稚枝蹙眉,额角落下豆大汗滴,【我当然知道这是金锁,我眼睛没瞎。】 【不是!】丫蛋紧张到语无伦次,连连摆手,【这金锁,这金锁肯定是张嘉礼的啊。】 沈稚枝:!!! 话音刚落,沈稚枝浑身像是被电到般,迅速将那金锁拿起细细端详。 果真见到上头刻有皇室印章和先皇后的乳名——鹤儿。 我去他大爷的啊!啊!啊! 沈稚枝如摸到烫手山芋般,立刻将那金锁松开,【这,这,这金锁怎么可以出现在这个时候?】 在原着中,这金锁本应是由沈琴绶发现,然后去劝张嘉礼认回皇上,这金锁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被她事先知晓啊。 沈稚枝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佯装未见,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不远处的张嘉礼。 他似未察觉金锁遗失,仍凝视着渐渐升上的天灯。 不行!她不能打乱原本的故事走向,这金锁绝对不能是她先发现的,但是不提醒张嘉礼的话,万一金锁丢了,他岂不是就认不了亲了? 思忖半晌,沈稚枝眸光一亮,计上心头。 她故作被绊倒般哎呦了声,张嘉礼听到声响,果然立刻转头看来,“沈姑娘?怎么了?” 沈稚枝趁机指向草丛,故作慌乱无措,“张大人,那里似乎有什么将我绊倒了。” 张嘉礼快步走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神微微一凝。 沈稚枝傻呵呵笑着,佯装惊讶,“这是张大人所掉之物么?看着好精致呢。” 张嘉礼轻轻颔首,将金锁拾起,摩挲着那繁复花纹,久久不语。 见故事走向就要被她强行拉回正轨,沈稚枝松了口气,眼稍弯起,“此物定价值不菲,张大人要收好,别再弄丢了……” 言罢,欲要起身之际,一股力道传来,沈稚枝脚步一个趔起,径直撞上身后的乔木。 不及她反应过来,月辉被遮掩,一道阴影携着清冽冷香覆盖而上。 无措抬眼,随即对上了双含着浓稠墨色的狭长双眸。 月辉洒落,树影交错,张嘉礼的身影被拉得修长而暗淡,他的手臂撑在她身旁的树干上,将她圈在二者之间,气氛顿时凝固。 “张大人?” 沈稚枝的身体微微僵硬,她想要后退,却被身后的乔木挡住了去路。 后退无果,她只能无措抬眸凝着张嘉礼,眼底满是不解。 张嘉礼轻垂眼睫,往日温润的声音噙着沙哑深沉,“沈姑娘,这大储国的储君之位,若由你来定,你会择谁?” 沈稚枝瞬间心头一震,愣愣地看着张嘉礼,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半晌后,才结结巴巴道:“张,张大人,此事应由皇上抉择,稚枝不过是女子,如何敢言此事……” 张嘉礼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他的目光从沈稚枝的眼睛缓缓下移,掠过她那微微颤动的睫毛, “那么,二殿下与三殿下,何人是沈姑娘心中的人选?” 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最近褚仇赤和褚图两人让张嘉礼误以为他们想争夺储君之位吗? 张嘉礼身为原着男主,他才是坐上皇位之人,更何况褚仇赤和褚图在原着里对皇位根本不屑一顾,若非为了沈琴绶,也不会跟张嘉礼争个你死我活啊。 沈稚枝一阵脑浆糊,心中诸多想法交织,千头万绪。 她咬唇思忖,努力让自己冷静,“稚枝看来,储君之位应当由心系百姓、有勇有谋之人担任,至于具体是谁,稚枝实在不敢妄言……” 话音未落,却见张嘉礼眼中的墨色更加浓郁,呼吸愈发急促,全然不顾她所言,仿若在自言自语般: “沈姑娘心中的人选,究竟是何人呢……” “啾!” 古怪的叫声再次传来,迭连数声,似与她一样慌乱。 张嘉礼恍若未闻,只手捂着胸口,掩唇剧烈咳嗽着,呼吸急促而不稳。 沈稚枝慌了一瞬,忙伸手扶他,“张大人?你怎么了?!” 随着一声重咳,他脱力半跪于地,苍白的唇染上鲜红,声音急促嘶哑, “沈姑娘,风云诡谲,人心叵测。若有朝一日,沈姑娘心中所念之人与其判若云泥,还望沈姑娘切莫……切莫伤怀。” 言罢,他艰难用手撑着地面起身,脚步虚浮,踉跄离去。 “张大人?” 待沈稚枝回过神来,那袭素袍少年早已不见踪影。 …… 第242章 情之所至,实难自控。 “咳咳咳……” 张嘉礼身形踉跄,他紧紧捂住胸口,任由噬魂蛊在体内肆意发作。 口中殷红的鲜血不断涌出,一路洒落,如同绽放的梅花,在他走过的路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迈着沉重的步伐,他一步一步朝着院内艰难挪去,每走一步,都仿佛有万钧之力压在身上,痛苦不堪。 那熟悉的院门渐渐清晰,每靠近一分,都似耗尽了他毕生的力气。 当他终于推开院门,却见殷棋年一袭长袍,负手而立于院内,满脸怒容。血之则跪在院内,一言不发。 听到推门动静声后,血之旋即转头看来,迎上自家少主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心颤不已,半晌却也只能垂下眼。 “师傅......”张嘉礼声音淡然,低声问候。 “跪下!” 殷棋年怒喝一声,声音如惊雷般在院内炸响。 张嘉礼身形微微一震,屈下双膝,沉重地跪在了地上。 他低垂着头,发丝凌乱地散落在额前,遮掩住了那苍白痛苦的面容而后,朱唇轻启,仅是道了句: “嘉礼知错。” 殷棋年转身,看到他这般惨状,眉头紧锁,眼中怒火燃烧,厉声喝道: “为师在暗处多次提醒你,让你离开,你为何不听?” 张嘉礼紧咬着下唇,殷红的血迹在唇间蔓延开来,仿佛与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融为一体。 他面色如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身中噬魂蛊,性命堪忧,却还因那儿女私情强撑至此,你何时变得这般糊涂?” 殷棋年怒发冲冠,眼中的寒意迸发而出,“你可知道,这噬魂蛊之毒凶险至极,若不及时救治,必将性命不保?” 殷棋年的怒咆在院内回荡,仿佛阵阵惊雷,震得人心神俱颤。 嘉礼虚弱跪在地上,强忍着剧痛,抬眸艰难开口,“今日她所做之事,嘉礼大为震撼,令徒儿想将此番欢喜留存久些,故,失了分寸。” “荒唐至极!” 话音刚落,殷棋年愤而甩袖,大步行至他跟前,如墨黑眸中星火燃起,“那么,今日你同她所言的那些,可是真情实意?” 虽关键之时,那血之为掩盖其声将那烟火点燃,余下之言被那烟火之声遮盖,可他仍隐约能猜测出些端倪。 他这自幼教导到大的徒弟,怕是早已身陷囹圄,无法自拔。 沉默,如沉重的枷锁,笼罩着整个院子,风悄然吹过,带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 血之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担忧。他想要为少主求情,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少主今夜所为,已然不是失了分寸这般简单,若被不败阁的长老们知晓,怕是要受到更为严厉的惩戒。 良久,张嘉礼终是仰首,朱唇轻启,“嘉礼今日所言,皆是肺腑。她于我,如暗夜星辰,荒漠清泉,嘉礼自知此举鲁莽,然情之所至,实难自控——” “啪!” 话语未尽,殷棋年怒甩一掌,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响亮。 张嘉礼因这一掌,猛的躬下身,张口呕了口血,刺眼夺目。 发丝更加凌乱地飞舞着,惨白的玉容瞬息浮出通红掌印。 “你这逆徒,你可知你如今身系多少重任?那儿女私情岂能如此轻易就让你乱了心智?” 殷棋年怒发冲冠,眼中的寒意迸发而出,那目光如利刃般似乎能将人穿透, “为师自幼告诫于你,身为执棋之人,当以冷静理智为本。可如今你却深陷其中,被儿女私情所困。你可记得你在不败阁祠堂前所立下的誓言?!” 张嘉礼跪伏在地,嘴角鲜血不断溢出,染红了身前的一片土地,“嘉礼从未忘却,只愿求得双全之法。” “双全之法?你既已立下誓言,如今却为一女子,置自身安危于不顾,置阁中大业于不顾,你心中早已无半点责任,谈何双全之法?” 殷棋年声音如洪钟,振聋发聩,震得人心灵俱颤。 这质问声声如重锤般砸在嘉礼心头,他并不言语,双睫轻颤,如被拉下神坛的天之骄子,孤立无援。 殷棋年怒目圆睁,胸膛剧烈起伏,似有狂风在其心间呼啸,“她究竟有何魔力,让你如此执迷不悟?” 张嘉礼缓缓抬眼,眼底惨红一片,支离破碎,他将视线落至桌上那琳琅满目的生辰礼上。 半晌,喉结浅浅滑动,声音轻如鸿羽,“一岁,母后亲拟信笺,嘱嘉礼谨遵师傅之言,重建封迟之国......” 而她,只愿他,一生勇敢无畏。 “二岁,师傅命嘉礼乖顺,熟稔四书五经,严禁嘉礼出藏书阁半步,若有违逆,必施惩戒......” 而她,只愿他在幼年之时,喜乐无忧。 “三岁,师傅命嘉礼体悟棋道,善察人心,不许嘉礼有分心之态......” 而她,只愿他此生无灾无难,安稳一生。 ...... 张嘉礼微微垂首,声音渐低,似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十一岁......” 欲要说下去之际,却便被殷棋年一声厉喝打断, “够了!” 殷棋年将视线落在放置在石桌上的生辰之礼上,那些精心准备的礼物,此刻却显得如此刺眼。 “便是这些物什扰了你的理智是么?!” 他怒从心头起,快步上前,长袖一拂,那些礼物瞬间被尽数掀翻在地。 棋子哗啦落地之音,震得他耳中嗡鸣。 张嘉礼望着散落一地的礼物,心中悲痛欲绝,一口鲜血再次喷涌而出,染红了衣衫,甚至连鼻腔中也汩汩冒出鲜血。 “少主!”血之在旁侧慌乱到不知所措,他终是忍不住,忙上前叩首求饶:“殷神医,少主不过是一时糊涂,请殷神医为少主疗伤。” 面对血之的求情,殷棋年压根不为所动,他仅是冷眼睨着满地散落的生辰之礼。 须臾,抬眼看向张嘉礼,冷笑道:“不过是些不起眼的小玩意,竟能惹你如此?” 第243章 我身茕茕,进退不可。 血之语气慌乱,不断磕头, “殷神医,少主他自幼便肩负重任,从未有过片刻轻松。 如今遇到沈三小姐这般关心他之人,难免情难自禁!求殷神医看在少主多年来的努力与付出上,救救少主吧。” 殷棋年闻言,怒意稍敛,甩袖怒斥:“那你便问他是否知错?可还要将心思放那沈稚枝身上?!” 血之连忙转头看向张嘉礼,眼中满是急切与期盼。 风悄然吹过,院子里一片寂静。 张嘉礼冰冷的指尖稍动,凝着那满地狼藉,眼眶似红了一瞬,而后,敛下寂沉眸子不再言语。 殷棋年见其这副模样,气恼非常。 此徒儿向来自幼敬他,从未有过忤逆之举,然今时,数次罔顾其言。 虽未出声辩驳,然此无声之抗,已然是在悖逆于他了。 殷棋年微阖双目,压下胸腔怒意,“此事为师暂替你隐瞒,若遭不败阁长老们所知,即便是为师,也护不得你。” 顿了顿,他继续道:“但那双全之法,你日后便莫要言之了。你以为将那金锁故作无意丢至她身旁,让其知晓你是皇子后,能助你登位,不与你为敌,便是那双全之法吗?” 张嘉礼眼睫轻颤,眼底闪过愕然之色, 他双唇翕动,似想说些什么。 殷棋年望着他,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眸色深沉如墨,“你别忘了,那沈朝,大储赫赫有名的护国将军,亦是那沈稚枝的兄长。” 殷棋年这一语,声音并不大,可传入张嘉礼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般。 这一语,似点醒了他荒唐的沉沦,也惊醒了沉沦在里头的他。 胸口传来的刺痛感令张嘉礼眼前一阵模糊,苍白如纸的唇瓣抿起,尘封已久的回忆自他脑海中闪烁而来。 束发之年,风华正茂。 张嘉礼与殷棋年静坐客栈,茶香袅袅,萦绕于室。 二人悠然品茶之际,目光却被街道上疾驰而过的战马所吸引。 殷棋年凝眸远望,缓缓开口道:“此人乃是丞相府嫡子——沈朝。年纪轻轻便高中武状元,威风凛凛,战绩显赫,如今已是护国大将军。 他忧国忧民,日后定能掌握兵权,待你恢复皇子身份,定要得他相助,大事可成。” 张嘉礼闻言,心中一动,他望向沈朝远去的背影,眼神中透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后,将茶盅搁置案桌,拱手欲要辞别,“徒儿明白,现在便去会会此人。” 殷棋年微怔,“此事不急一时。” 张嘉礼不以为然,眸光落至那已远去的战马,“计熟事定,举必有功。若待需要之时再去接近,恐引起忌惮,难以获信。” 心中有计的张嘉礼深知当今县太爷好女色,他精心设局,寻来一位美貌女子,引至城外竹林。 果不其然,那县太爷见到此民女,色心大起,欲行强占之事。 张嘉礼算准时机,挺身而出,怒斥县太爷的恶行,县太爷气急败坏,忙唤官兵殴打张嘉礼。 待沈朝经过竹林间,恰遇张嘉礼蜷缩于地,口吐鲜血,却仍不卑不亢道: “大储律例,任何人不可逾越,身为县太爷当以身作则,可如今却知法犯法,如此便是罪加一等。” 沈朝听着张嘉礼的话,心中不禁对这个胆大的少年漾起些许敬佩。 他对身侧石凌使了个眼色,石凌立刻上前,三下五除二便将官兵们制服,救下张嘉礼。 张嘉礼艰难地站起身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向沈朝拱手道谢,“多谢沈将军出手相助。” 沈朝看着张嘉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欣赏,“你这般知晓大储律例之法,可是想过入朝为官?” 张嘉礼垂眼,素袍虽已染上血迹,却还是难掩其温润气质,“草民略通律例,寒窗苦读几载,只愿能为国效力,为百姓分忧。” 沈朝见其止得体,谦逊有礼,眼中的欣赏之意更浓,“愿你有朝一日,得偿所愿。” 沈朝笑意清浅,日辉至竹林缝隙洒落,那明朗的笑声回荡在风中,宛若银铃。 ...... 张嘉礼只觉脑门轰然一响,目光缓缓凝聚,眼前的影像开始变得模糊,透明,直至完全消散。 方才那执迷不悟的情愫,今时面对真相,更显得荒唐可笑。 殷棋年斜睨着他,眼底盛满冷寂,“待你登上皇位,将这大储国改为封迟国领地前,沈朝手握的兵权便是你所要剥夺的重权之一,帝王剥夺实权所用之法,为师不必与你严明,想必你也知晓。” 张嘉礼眼底如古井般,一片死寂。 他如何能不知?一纸罪状,将其抄家,夺走兵符,便是最好决策。 殷棋年蓦然抬眼,漆黑幽暗的眸底如墨汁般浓稠,“那沈朝忠心耿耿,为这大储国,不惜出征千里,他如何能让你将大储改为封迟国领地? 若你执意与那沈稚枝纠缠,可有信心确保,日后你夺走兵符,她不会因兄长与你反目成仇?” 张嘉礼死寂的眼底稍泛涟漪,却仿若陷入了更深的沼泽。 殷棋年见他那般,轻轻阖了阖眼,将怀揣于袖中的信笺展开递到他跟前, “阿礼,即便不为了复国之事,难不成你连你母亲的遗愿都不愿完成了吗?” 闻言,跪于地上之人终是抬眼。 张嘉礼望着母亲清秀字迹,和那满纸嘱托,只觉胸口骤然沉下。 他再难以抑制胸腔的痛楚,嘴里溢出一股股鲜血,顺流而下。 “少主!”血之惊呼。 张嘉礼冰冷指尖轻颤,整个人恍若陷入无尽深渊。 不知挣扎了多久,终是妥协垂眸,声音凄微,宛如秋水,“母亲,嘉礼知错,嘉礼知错,嘉礼知错......” 那句呜咽的低语反复回荡,那四个字,说了一遍又一遍,却不知说给谁听,胸腔的痛处让他觉得自己几欲要失声。 晚风愈发猛烈地吹过院子,卷起满地的落叶和灰尘,带起一片凄凉。 眼前朦胧恍惚之际,他似想到了曾在幼年之时学到的一句话: 我身茕茕,进退不可。 原来,他早已,没有任何选择了。 …… 第244章 寻找萧航 月光如水,恍若琉璃般清透。 沈稚枝懒懒地躺于床榻之上,双目微合,脑中却不停浮现张嘉礼咳嗽不止的模样。 她忆起原着中曾有描述过张嘉礼中了毒,据张嘉礼言之,此毒似乎是很早就有的,伴随着他长大。 当时萧航有寻个神医替其诊治,可这也不过是文中一笔划过,她着实不怎么清楚具体细节。 沈稚枝辗转反侧,思绪如纷飞的柳絮,难以平静。 半晌,猛地从床榻上坐起,盘腿问道:“丫蛋,文中可有记载那神医的名字?” 丫蛋被沈稚枝这突兀的问声吓得差点将奶茶掀翻在地,苦着脸道:【根据文中资料记载,仅知有人唤他曲神医,其他一概不知。】 沈稚枝托腮,倒也没张口吐槽丫蛋。 也是,毕竟原文对这个人也没什么记载,看来得找个时间问问萧航了。 反正对于张嘉礼身上的毒,原着不过是寥寥几笔划过的剧情,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只要知道名字,她再去寻萧航,问他此人现在在何处,尽早将张嘉礼身上的毒解了便是。 俗话说得好,早治晚治都是治嘛! 不过,当时萧航当街刺杀褚图后,由褚图亲审,也不知他是否有安然无恙从那铁钉床上下来。 萧航虽说只是个侍卫,但好歹也算是主角团一员,还没为主角做贡献之前,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领盒饭吧? “唉!烦死了!烦死了!” 沈稚枝烦躁吼不已的吼了声,随后将锦被掀开,连带着脑袋埋进去。 罢了,先睡觉,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 晨曦初露,沈稚枝大清早便一路疾行,目标明确地朝着图王府赶去。 当她至王府门前,见金丝楠木所制的马车静静停靠,周围侍卫环绕,褚图身着靛青锦袍,正欲上马车。 沈稚枝见状,忙一步作三步跑去,“三殿下!三殿下!” 褚图停下欲要跨上马车的腿,转眼望去,见到其火急火燎跑来,微微一怔。 待沈稚枝气喘喘跑到眼前停下,他才眼含诧异询问:“怎么了?你怎会到这里来?” 沈稚枝喘息未定,拽着他的手腕便往马车上拉,“三殿下,臣女有要事相告,须于车内详谈。” 言罢,踏上车夫递来的木凳,跃入马车之中。 比起伫立在原地满是困惑之色的褚图,旁侧的风首领眼底中的笑意早已漾起,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凑近褚图,压低声音耳语道:“殿下,依属下看,沈姑娘这般迫切,莫不是表明心意之言啊。” 风首领一边说着,眼睛还不时地往马车方向瞟去,眼神中满是喜悦与调侃。 褚图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他轻咳一声,狠狠瞪了眼风首领,低声斥道:“休要胡言乱语。” 他定了定神,长腿一跨,上了马车。 马车内,沈稚枝正襟危坐,神色焦急,褚图看着她这般模样,握拳掩唇,清了清嗓子, “说吧,何事如此匆忙?” 见他进来,沈稚枝眼眸亮起,急切问道:“三殿下,臣女此次前来,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褚图听罢,眸中划过些许失落。 须臾,才轻挑下眉,目不转睛凝着她,“何人?” “三殿下可还记得萧航?” 沈稚枝灵巧地捻动着手指,心中担忧不已,生怕这萧航未能挺过那一劫,命丧黄泉。 原文中,只有他接触过那曲神医,定然也只有他能将曲神医带来替张嘉礼解毒。 褚图支着下颌,眼帘轻掀,沉吟半晌,“萧航?你说的可是几个月前在市集中欲对本王下杀手的那个萧航?” “没错没错!就是他!”沈稚枝眼中光芒更盛,身子微微前倾,急切道:“三殿下,不知他如今何在?当时三殿下言之要亲审他,他可安然无恙从那铁钉床上下来?” 褚图凝着她那急切的模样,眼底漾起不悦之色,“本王才懒得管他的闲事,虽说亲审,最后还是差人叫他受了铁钉床之刑后送回家中去了。” 沈稚枝心中一紧,忙问道:“那他可有性命之忧?三殿下可知他如今状况如何?” 褚图双唇微动,心中的不悦更甚,“本王如何知晓?那铁钉床之刑极为残酷,他能否活命,全看他的造化。” 沈稚枝嘴角猛抽,这倒也是,褚图怎么说也是个反派,连审问都懒得审问了,又怎么会在乎这种人的生死? 沉吟半晌,她才悠悠抬眼,“三殿下可否带臣女去一趟江陵县?去寻寻那萧航所住之所?” 褚图抿下唇线,漫不经心,仿若是在回答个无聊至极的问题,“江陵县路途遥远,本王有诸多要事在身,怕是不能随意前往。” 沈稚枝:??? 路途遥远?原文中分明有描写过,这江陵县就在南礼月星城外不远的小镇上,哪里远了? 沈稚枝狐疑瞥了眼斜靠在角落的褚图,将手中剥好的葡萄递给他,讨好眯起双眸,“嘿嘿,三殿下,这江陵县不就在南礼月星城外么?似乎并不远嘞?” 褚图静静欣赏着她的表情,视线从她手中的葡萄移至她脸上,冷哼,“你为何如此执着于寻找那个萧航?”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沈稚枝敛眸,轻叹了声,“张大人身体似有不适,那萧航想必识得一位神医,臣女想询问那神医的下落。” 沈稚枝自顾自说着,全然没注意到褚图那愈来愈黑沉的脸,直至那目光太过炽热,才将她的思绪拉回。 仰首便迎上褚图那道暗沉的目光,沈稚枝心中一紧,禁不住往后缩了缩。 “呵。”褚图冷冽笑笑,往日上挑的桃花眼此刻微微下垂,“沈稚枝,你不仅对皇兄特别,与那张嘉礼张大人,也是关系匪浅啊。” 沈稚枝耸了耸鼻子,有些窘迫,“不是,臣女与张大人并无特殊关系,只是不忍见他被病痛折磨,想为他寻得神医,解除痛苦罢了。” 言罢,她抬头看向褚图,却见他并不言语,仅是静静看着她,眸底隐有期许。 第245章 歹人。 “三殿下,怎么了?”她下意识往嘴角抹了一把,“臣女脸上沾上什么东西了吗?” 褚图唇角微抿,神情中愤懑之意愈加强烈,似有未尽之言却又将其吞回。 蓦然,脱口道:“你与张大人并非那般关系,难道你与二皇兄的关系便是——” 话未完,便因强烈的情绪而止住。 沈稚枝满心疑惑,不解地看着褚图,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褚图神色愈发冷峻,薄唇紧抿,微侧着脸,显然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向马车外命令道: “去江陵县。” 外头,风首领忙应了声:“是!三殿下!” 沈稚枝又惊又喜,抬起眼眸笑盈盈道:“谢三殿下。” 褚图往后微仰,心中无奈。 她心属二皇兄之事,他早已从她口中得知,此刻再追问倒显得多余,甚至不堪其辱。 沈稚枝看着褚图那副模样,秀眉轻蹙,心中越发困惑。 自己刚才究竟哪里惹得褚图不快了?她好像也没说错什么话吧? 马车一路疾驰,朝着江陵县的方向奔去, 褚图依旧沉默着,脸色冷峻,他靠在马车壁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厢内的气氛沉闷不已,但沈稚枝此刻已无暇顾及,她的心思全在即将到达的江陵县和寻找萧航这件事上。 江陵县虽只是个小镇,但也有着独特的风貌,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店铺林立,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沈稚枝满心迫切,忍不住撩开马车的帘子轻巧跳下车,回身看着褚图,等待他的指示。 褚图缓缓下了马车,桃花眼微眯,扫了眼周遭,朝身后的风首领吩咐道:“派人去打听一下萧航的下落。” 风首领领命而去,沈稚枝在街道上来回踱步,心中忐忑不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稚枝感觉每一刻都无比漫长。 心中的不安愈发加重,沈稚枝在内心暗自呼唤:【丫蛋,你说这萧航应该不会死了吧?】 丫蛋在神识中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打着游戏,【宿主,来到这个故事中,自然会改变一些剧情走向。尽管萧航虽是张嘉礼的辅佐,毕竟他不过是个小角色,出事也未必在情理之外。】 【什么?】沈稚枝闻言,惊得差点脱口而出,【那他要是死了,谁来找神医替张嘉礼治病啊?】 丫蛋划拉着屏幕游戏,语气轻快,【没了这个萧航,也会有第二个萧航,第三个萧航,宿主不用为此感到紧张。】 沈稚枝:...... 沈稚枝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依旧无法平静,尽管丫蛋说得轻松,但她却不能坐视不管。 虽然知道张嘉礼身为男主定不会出事,可他的童年实在太过凄惨,她想趁自己还在书中的时候让他少受些罪。 张嘉礼一生恭俭温良、行善积德,为百姓们忧心,却唯独不为自己。他所经历的,实在太苦太苦。 此时,风首领疾步归来,抱拳禀道:“三殿下,属下已打听到萧航居所,在镇西一偏僻小巷之内。” 沈稚枝闻之,眸中瞬间闪过一抹喜色,她忙望向褚图,静候其决断。 褚图扫了她一眼,轻轻颔首,沉声道:“带路。” 风首领领命先行,沈稚枝与褚图紧随其后。 行至一座简陋小院前,风首领停下脚步,“三殿下,此处便是萧航之家。” 风首领言罢,上前轻叩门扉,片刻之后,院内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院门徐徐开启。 萧航推门而出,见到他们后,眼中尽是诧异之色。 半晌回过神来,一掀衣袍跪地行礼:“小民萧航,不知三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沈稚枝心中一松,原本担忧萧航见到褚图会如原着般大动干戈,而今看来,两人的恩怨似已化解。 褚图微微颔首,神色依旧淡漠:“起来吧。” 萧航站起身,往旁侧挪了几步,示意他们进院。 众人随着萧航走进小院,萧航随即唤下人上茶。 待众人落座,萧航才将目光在沈稚枝和褚图之间来回扫视,眼中尽是困惑:“不知三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沈稚枝也不啰嗦,直接进入主题,忙起身问道:“萧公子,你可有认识的神医朋友?他,他姓曲。” 萧航微怔,眸中如染上一层阴雾,满是困惑。 沉吟片刻,他缓缓抬眼,迎上沈稚枝期待的目光,摇了摇头,“沈姑娘,在下并不识得此人。” “好吧。” 沈稚枝颓然坐下,心中满是沮丧。 原本以为找到萧航就能找到曲神医的线索,现下看来,这萧航极有可能是在后面的剧情中意外结识的曲神医。 看来,张嘉礼体内的毒,还是要经受久些才能得到治疗了,这就是属于男主的必受之苦吧。 沈稚枝轻叹口气,稍抬眼帘,“萧公子,若有朝一日你与此人相识,可否引荐于我?” 萧航颔首道:“自然。若那日并非沈姑娘,在下恐怕要被歹人蒙蔽了眼误会三殿下,也多谢沈姑娘替在下说情,这才免了在下的死罪。” 沈稚枝忙不迭摆手,笑吟吟将褚图推至跟前,“这要多谢三殿下才是,是三殿下宅心仁厚,若非如此,即便我再如何求情,也帮不上萧公子呀。” 褚图轻掀眼帘,眼底泛起阵阵涟漪,不自在侧过脸。 “是在下愚钝,任歹人胡言。”萧航恭敬行了一礼,“那日,多谢三殿下不杀之恩。” 褚图执起桌上茶盅,轻抿了口,“过往之事,无需再提。” “对了,萧公子可知晓了那歹人是谁?想必张大人已然抓到真凶了吧?”沈稚枝吹了吹茶盅上的浮沫,虽早已看过剧本,还是下意识询问。 提及此事,萧航眼中满是对张嘉礼的钦佩,“已寻到歹人了,那人是隔壁村的屠夫。曾因强抢民女而被家父关押在牢中几载生了怨气,故对家父下毒,那梅花毒也是他花重金从江湖人士手中所买......” “啪——!” 茶盅落地之声清脆而突兀,在这安静的小院中如惊雷乍响。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沈稚枝身上,却见她面色苍白,眼神中满是震惊。 第246章 剧情变了? 不!这跟文中所描述的不一样! 原文中,那故意放出‘三殿下持有梅花毒’信息之人便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门派——斩月堡。 杀了萧航父亲的歹人,也是那斩月堡之人。 据原着记载,张嘉礼查清事情真相后,将斩月堡近年来在悬赏榜接诛杀朝廷重臣的证据全部呈上朝廷。 褚时大怒,拨给张嘉礼几千精兵直捣斩月堡。 至此,江湖再无此门派,这令江湖忌惮惶恐的邪教就此覆灭,张嘉礼也因此受江湖中人爱戴。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变成如今隔壁村的屠夫啊。 难不成是因为她穿书导致剧情发生改变吗?可这变化未免也太多了。 况且这件事作者用了大量笔墨描写,即便她未看完全文,根据看网文多年的经验来说,此举定是要为张嘉礼在江湖之中的威望做铺垫。 不然哪有日后张嘉礼夺位时,引来那么多江湖友人替其帮衬? 这剧情的突变让她如坠云雾之中,她眉头紧锁,心中不断思索着这一切变化的缘由。 若真是因为她穿书所致,那这影响简直远超她的想象。 “沈姑娘?发生何事了?”萧航见她如此,忙唤仆人将地上的碎瓷清扫干净,有些忧心问道。 沈稚枝思绪一清,抬眼间才察觉众人视线皆落在她身上。 她定了定神,嘴角强行勾起一抹笑意,忙不迭摆手,“啊哈哈,没事没事,就是手滑了下。” 萧航凝着沈稚枝那勉强的笑容,心中稍有疑虑,却未开口再问。 沈稚枝蹉跎半晌,还是忍不住抬眸,轻声问道:“萧公子,此案确定是张大人所办么?未交给他人?” 萧航被沈稚枝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弄得微怔,须臾才笑道:“此案确实是张大人亲自查办,并未交予他人,沈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沈稚枝咬咬唇,既然是张嘉礼接手的案件,应当不会有错才是,许是真因她的到来,而导致剧情发生变故吧。 敛下脑中烦乱的情绪,她稍稍抬眼笑道:“无事,便是怕此案并非张大人所查,害歹人钻了空子。” “沈姑娘放心,张大人为官清廉,为百姓谋福祉,皆是有目共睹的。况且那屠夫在下见过,他见到在下时声泪俱下,将所行之事尽数告知。” 萧航眼底尽是钦佩之意,显然对于张嘉礼所处理的结果万分满意。 沈稚枝见其这般,心中虽仍有不安,但也知道此时纠结无益,也便不再纠结此事,或许是她真的想多了吧。 沈稚枝轻叹一声,站起身来,“既然萧公子不识得曲神医,那么我们便不叨扰了。” 萧航也站起身来,拱手道:“沈姑娘客气了,若日后有曲神医的消息,在下一定告知姑娘。” 沈稚枝微微点头,看向褚图,褚图会意,颔首后,率先向门外走去。 沈稚枝紧随其后,众人离开了萧航的小院。 “……” 而在房内之人,早已收起了谦和温驯的模样,狭长眼眸中,满是黑气沉沉。 走在狭窄的街巷中,沈稚枝的心情依旧沉重,剧情的变化让她感到不安,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改变一些什么剧情。 褚图凝着她愁眉不展的样子,心中略有不忍,半晌才故作不耐道:“你若真想替其治疗,这宫中太医众多,本王随意寻一人到他家中替他诊治便是。” 沈稚枝叹口气,朝他勉强笑了笑,“多谢三殿下,但臣女忧心的并非此事啦。” 比起已知的剧情,现在未知的未来才让她更加感到恐慌和无所适从啊! 褚图行至她身侧,垂眸凝着她毛茸茸的脑袋,轻咳了声,“你所忧何事?若有难处,不妨告知本王,或许本王可为你解此烦忧。” 沈稚枝抬眸,仰首朝他眨眨眼,“三殿下好意,臣女心领,只是此事臣女不想劳烦三殿下。” 闻言,褚图眼底闪过一抹失落之色,却也未再追问。 两人在狭窄的街巷中继续缓行,气氛沉闷如被乌云笼罩。 褚图沉吟片刻,再度开口,“既你不愿说,那本王便不勉强。不过,若日后有需本王相助之处,务必开口。” 沈稚枝心中漾起股暖意,她微微颔首,“多谢三殿下。” 金色阳光透过狭窄街巷洒落,映在两人身上,宛如缕缕金丝为其镀上层金光。 宫内。 巍峨朝堂,气氛沉凝如冰,褚时此刻龙颜震怒,为瘟疫之际那劫粮之事而怒火中烧。 “瘟疫肆虐,百姓受苦,竟有人胆敢劫粮!此等恶行,天理难容!” 众臣皆垂首敛息,不敢言语,唯恐触了帝王之怒。 褚仇赤黑眸冷寂,默了半晌,上前半步拱手道:“父皇何必恼怒,左右不过是些蛀虫罢了,将其抓了便是。” 褚时闻言,怒意稍敛,“老二如此,可是知道此事何人所为?” 褚仇赤面色冷峻,缓缓踱步至督察御史林忠旁侧,勾唇,“如此,便要问问御史大人了。” 众臣的目光瞬间聚焦于此,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忠脸色骤变,惊恐与慌乱如潮水般在眼中一闪而过。 须臾,他慌乱无措,扑通跪于殿堂之上,声音颤抖着高呼:“皇上,微臣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知,请皇上明察啊。” 褚仇赤嗤笑一声,眼中透着轻傲,“御史大人,本殿下还未说什么,你便这般惊慌失措,让人想不怀疑都难。” 林忠面色惨白如霜,连连喊冤,“二殿下未有证据,如何能够断言此事与微臣有关?微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绝不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是么?” 褚仇赤黑眸如墨,扬手将袖中近日萧翎所掌握的证据尽数甩向林忠。 那纸张飘落的声音在寂静的朝堂上显得格外清晰。 “御史大人不妨看看这些。”褚仇赤眸中冷厉非常,仿佛能射出寒冰之箭,“这诸多线索皆指向你,你身为督察御史,身负监察之责,却在这关键时刻与匪徒勾结劫粮,你该当何罪?” 第247章 朝堂 林忠颤抖着双唇,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皇上!微臣冤枉啊!微臣不知二殿下此言何意,请皇上明察。” 褚时稍扬了扬手,马公公明意,将殿下散落的名册纸张尽数拾起,而后递给褚时。 朝堂之上,众臣交头接耳,震惊与困惑交织。 褚时接过纸张,目光如电,一一扫视,每看一行,脸色便阴沉一分。 “林忠!你还有何话可说?!” 尽数看完后,褚时怒喝,声音如洪钟般在朝堂上回荡。 林忠吓得立即瘫软在地,哪怕知晓毫无作用,仍旧垂死挣扎,“皇上,微臣是被冤枉的,这定是有人陷害微臣。” “呵,证据确凿,你还敢喊冤?” 褚仇赤凤眸敛下,眼底尽是冷意,“你与那劫粮的匪寇暗中往来的书信,收受贿赂的账目,这些难道还不足以定你的罪吗?” 褚时怒目圆睁,拍案而起,神情满是怒意, “林忠!朕待你不薄,委以督察御史之职,你却在瘟疫肆虐、百姓受苦之时参与劫粮之事,简直罪大恶极。” “来人,将林忠打入天牢,严加审讯,务必将所有参与劫粮之人一网打尽,还百姓一个公道。” 听到皇帝此言,林忠瘫软在地,自知计谋败露,怕是难逃惩戒。 沈宏盛眼眸微闪,忙上前半步,恭敬道:“皇上开恩,御史大人纵有千般不是,可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亲舅舅,还望皇上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饶过御史大人这一次吧。”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沈丞相这老狐狸,多年以来从不站队,行事谨慎小心,难以令人抓住把柄,今日出言,莫不是已然站队六殿下了? 褚仇赤深邃如墨的黑眸中酝酿怒意,朝沈宏盛看去,唇角勾起冷厉笑意。 呵,自己还未开口弹劾他呢,这老匹夫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褚仇赤眼皮轻掀,朝着沈宏盛扬起下颌,“沈丞相这替人求情的速度倒是挺快,那不妨来跟本殿下解释一番近几年来朝廷赈灾之事。” 沈宏盛敛下眸光,眼底闪过些许惊慌,但很快便被其压下,“二殿下但说无妨。” “这几日本殿下除查此事外,还顺带将以往朝廷赈灾所拨钱财细查了一番。故而发现以往赈灾之财,多有去向不明之处。其中,不乏一些官员勾结,中饱私囊之象。” 褚时怒不可遏,拍案怒喝:“大胆!岂有此理!” 众臣双腿一软,忙匍匐于地,高声道:“皇上息怒!” 褚仇赤冷哼,转身凝向旁侧似乎丝毫未有慌乱的沈宏盛,“沈丞相,内务事处由你接管,灾地巡抚曾因赈灾银两缺乏之事递上过奏折,对于这等奏折,沈丞相为何不上报?” 沈宏盛闻言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微微躬身道: “回殿下,老臣对此事确有失察之罪,然此前并未收到相关确切消息,老臣亦不敢妄自上奏,以免惊扰圣驾。” 话音刚落,褚仇赤便沉下了脸,“沈丞相,内务事处由你掌管,竟对如此重大之事毫无察觉?若不是本殿下此番彻查,此事是否就要一直被掩埋?” 沈宏盛一掀衣袍,瞬息跪地叩首,“殿下息怒,老臣掌管内务事处,事务繁杂,难免有疏漏之处。此次确是老臣之过,老臣甘愿领罪,即便秋后问斩,也绝无怨言。” 好一个沈丞相!好一个以退为进! 褚仇赤心中怒意更盛,正欲发作之际,却见几位大臣纷纷出列求情。 “皇上,沈丞相多年来为朝廷尽心尽力,此次虽有失察之过,但也罪不至死啊。还望皇上开恩。” 一位大臣恭敬地拱手说道。 “是啊,皇上,沈丞相掌管内务事处,事务繁多,偶有疏漏也是情有可原。请皇上从轻发落。” 另一位大臣也急忙附和。 一时间,朝堂之上,多位大臣纷纷为沈宏盛求情,言辞恳切,仿佛沈宏盛真的只是犯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错。 褚仇赤怒极反笑,幽暗冷沉的眸子近乎要将他们燃烧殆尽,“看来各位大人与沈丞相关系匪浅啊,莫不是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众大臣闻言,顿时脸色惨白,纷纷跪地磕头:“皇上明察,臣等绝无参与此事,只是觉得沈丞相多年来为朝廷操劳,不应因一时之过而被严惩。” 他们深知,若沈宏盛倒台,他们也难以独善其身。 朝堂之上气氛愈加紧张,众臣皆噤若寒蝉,皆不敢随意言语。 此次事件牵连甚广,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卷入其中。 “够了!” 褚时抬手轻揉了下太阳穴,无奈开口言之,“沈丞相却有失察之罪,朕念多年来沈丞相为朝廷尽心尽力,便不加以惩戒了,日后这内务事处管辖之事,朕会另寻他人。” 沈宏盛闻言,眉头微皱,欲要再言,却见褚时眼神中已有不耐之色,只好暂且压下心中不满。 众大臣见皇帝如此决断,心中各有盘算。 此次虽未能将沈宏盛彻底扳倒,但也让他失去了内务事处的管辖权,算是给了那些贪污腐败之徒一个警告。 褚时目光冷峻,缓缓将视线移至瘫软在地的林忠身上,“至于林忠,劫粮之罪证据确凿,必须严惩不贷,若有谁再敢为其求情,一并治罪。” 众臣面面相觑,无人敢再为林忠求情,他们深知,此时若再开口,必将引火烧身。 林忠见无人为他说话,心中更加绝望,他瘫倒在地,眼神空洞,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悲惨结局。 “来人!将其押入天牢!”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侍卫们迅速上前,将林忠拖了下去。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看在皇后娘娘面上饶微臣一命啊!” 林忠绝望地呼喊着,但声音却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朝堂之外。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皇帝褚时面色阴沉,目光扫过众臣,威严的气势让众人皆不敢抬头,“此事暂且如此,众卿当以此为戒,若再有违法乱纪者,定不轻饶。” 众臣皆噤若寒蝉,齐声应道:“臣等谨遵圣命。” 第248章 你会离开么 夜色浓稠,织云缠月。 沈稚枝刚回到枝云阁,便看到一道玄色身影静坐在台阶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得格外出神。 褚仇赤?这家伙怎么跑这里来了? 沈稚枝缓步上前,行至他身旁坐下,微微侧头问道:“二殿下,你怎么来了?” 褚仇赤抬眸,墨黑眸子在月色中流转,似有万千思绪难以言说。 须臾,才垂下眼眸,“朝堂之上,官官相护,令人作呕,本殿下有心铲除这股恶势力,却深感无力。”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深深的无奈与悲愤。 沈稚枝默了半晌,心中隐有揣测,忙问了句,“二殿下莫不是为了几日前劫粮之事么?” “嗯。”他动了动唇,俊朗面容中浮现些许自嘲,“本殿下分明知晓此事与那明皇后脱不开关系,却也无力为之。” 沈稚枝凝着他,嘴唇翕动,欲要说些什么,却还是选择沉默。 那沈宏盛一直以来倚仗着褚仇赤和褚图对沈琴绶的爱慕之情,不知与多少官员勾搭,其中牵扯广泛。 更何况如今那沈琴绶已然将褚图和褚仇赤划清界限,只怕那沈宏盛日后也会因她的关系,倒戈褚彦。 明皇后与沈宏盛两人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想要一举将其扳倒,更是绝非易事。 思及此处,沈稚枝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笑意晏晏,“二殿下不必过于忧心,世间之事自有其发展之理,或许,时机未到罢了。” 院中有一瞬寂静,褚仇赤思索片刻,蓦然垂眼,言语之中携着些许无措, “沈宏盛是你亲生父亲,若他所牵扯之事甚广,朝廷留他不得,你可会恨?” 晚风拂过,沈稚枝愕然抬眼间撞上褚仇赤那慌乱的眼,凤眸中,那往日淡然之色全无。 沈稚枝有些恍惚,忍不住试探问道:“二殿下今日来此,便是为了询问臣女此事么?” 褚仇赤抿直唇线,轻轻颔首,仿若无意,可那轻颤眼睫却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无碍,若她因此感到难过,待他登上皇位,他便夺了沈宏盛的实权,革去他的官职,叫他回去养老,不再计较往日之事。 沈稚枝凝着褚仇赤那微微颤动的眼睫,仿若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挣扎与关切。 她稍稍垂眸,心中思绪翻涌,须臾才缓缓开口:“二殿下,臣女虽与他虽有血脉之连,然他从未给予臣女半分父爱。如今他在朝堂之上,勾结党羽,为非作歹,早已背离了为人臣、为人父之道。 若他所作所为当真罪不可赦,那也是他咎由自取。臣女断不会因一己之私而阻碍二殿下的大义之举。” 她不知道原主会不会恨,反正对于她来说,这沈宏盛被制裁了,那简直就是皆大欢喜。 这沈宏盛在原文就不是什么好人,仗着沈琴绶为非作歹,吃尽人血馒头,若她是皇上,定也是留他不得的。 褚仇赤垂首,便见其朝他莞尔一笑,好看的杏眼蓦地炸开比烟火更美的火花。 眼眸中的慌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炽热无比的眸光,“本殿下原以为你会心存芥蒂,如今看来,是本殿下多虑了。” 沈稚枝抬首望向那被云层半遮的明月,声音低沉而悠远:“二殿下,这世间之事,自有其因果轮回,爹爹多行不义,迟早会自食恶果,二殿下心怀天下,欲除奸佞,此乃万民之福。臣女又岂会因私废公,成为二殿下前行之路上的阻碍呢?” 若褚仇赤真将这些勾结官员尽数铲除,便是大功一件,待日后张嘉礼登基,他定会比原文过得幸福。 沈稚枝的目光从明月移至褚仇赤身上,那玄色的身影在月色下愈发显得挺拔坚毅。 她出声继续道:“只愿二殿下日后无论遇到何事,都莫要失了本心。” 褚仇赤心尖微颤,迅速扫她一眼,也不知是不是近日太累,那月辉倾泻而下,将她尽数拢住,衬得她模糊不清。 想到那日她到疫区,趁他熟睡之时与他说得那番话。 她说,即便哪天她要离去…… 她要去哪里呢?离开南礼月星城么?可这边有她的家,离开这儿她还能去哪里? 她对那沈宏盛尽是失望,莫不是不想再留在此地徒增伤忧了? 瞬息,褚仇赤只觉得恐惧蔓延全身,忙伸手桎梏住她的手腕, “沈稚枝!” 沈稚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手腕处传来的力度让她微微皱眉,忍不住抬眼,“二殿下,怎么了?” 褚仇赤仿若未闻,只是紧紧盯着她,眸中情绪翻涌如潮,“沈稚枝,你会离开本殿下么?” 沈稚枝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褚仇赤那炽热的目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夜风吹拂,凉意渐浓,却吹不散两人交织成团的视线。 沈稚枝微微垂下眼眸,避开褚仇赤那灼人的目光,心中思绪万千,她自然是会离开的,毕竟她是现实中的人,并非是书中的人啊。 “二殿下……” 沈稚枝轻启朱唇,“为何会突然问起此事?” 分明以前骗他信手拈来,可如今看着他那炽热的眸子,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见她不答,褚仇赤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握住她手腕的那手也加大了力度,仿佛害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树叶沙沙作响,两人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宁静,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良久,耳畔才传来他低沉嘶哑的声音,“不知为何,本殿下总觉得,你总会离开,是那种……” 言至此处,他似不敢再说下去,眼睫轻颤,“是那种离开后,本殿下便再难寻到的那般。” 沈稚枝又惊又恐,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看来纸片人的第六感貌似也不赖。 沈稚枝心跳如鼓,不动声色将视线挪开,故作镇定道:“那,若是臣女离开了,二殿下会怎么样?会将怒火发泄给无辜之人吗?” 想到以前看过的快穿文,攻略者完成任务回去后,反派接受不了跟着黑化,她就一个头两个大。 第249章 若是如此,你会回来吗 褚仇赤闻言,稍侧过头,声调轻而缓慢,“若是如此,你会回来吗?” 沈稚枝微怔,须臾摇头,“不会。” 夜色渐浓,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斑驳的光影,四周沉寂得仿佛连树枝都畏惧打扰。 褚仇赤沉默片刻,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腕,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犹如自深渊而出:“你若离去,本殿下……” 他的话语顿住,似在思索着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内心。 夜风悄然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催促着他的回答。 褚仇赤抬眸望向那被云层半遮的明月,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复杂的情绪,“你若离开,本殿下定会寻你,天涯海角,绝不放弃。” 褚仇赤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执着。 沈稚枝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她还尚未摸透那股情绪来自于哪里,便听旁侧之人继续道: “本殿下断不会将怒火发泄给无辜之人,不然若哪日本殿下寻得你,你见本殿下这般凶残,讨厌本殿下了,该如何是好?” 沈稚枝怔怔凝着褚仇赤,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愈发浓烈,她嘴唇翕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惊慌无措中,她将手腕从他手中挣脱出来,轻咳了声转移话题,“呃,二殿下,近日得了瘟疫的灾民们情况如何?可有好转了些?” 褚仇赤感受着掌心逝去的温度,神情略显失落,“粮食充足,药材丰盈,他们的状况已有所好转,逐渐稳定。” “那便好。” 夜风阴冷,穿透而来打在身上,泛起一阵冷意,沈稚枝不由打了个喷嚏。 还未来得及伸手环住自己,身侧之人便将身上的披风解开,轻轻披至她身上。 那披风带着褚仇赤的温度,瞬间将沈稚枝包裹起来,暖意弥漫开来,驱走了些许夜的阴冷。 她眼含诧异抬眸,正巧撞上褚仇赤关切的眼神,那如墨黑眸中,似有柔波在流转,“夜里风凉,莫要着了风寒。” 沈稚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轻声道:“多谢二殿下。” 褚仇赤颔首,黑眸宛若古井无波,他将视线再次落至她脸上,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褚仇赤低头扫她一眼,神色认真,“沈稚枝,你若想离开南礼月星城,本殿下愿意放下一切,陪你去任何地方。” “啊?” 沈稚枝只觉得胸腔处奇怪的酥麻感一掠而过,麻麻的,如过电般。 夜越来越深,风也渐渐冷了起来,可沈稚枝却觉得双颊燥热的很。 褚仇赤上前半步,微垂下眼,未再继续言说。 仅是替她系好披风,低沉声音透着缱绻绵绵,“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言罢,他转身离去,步履匆匆,似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夜,静谧得仿佛能听见心跳声。 沈稚枝站在原地,任由披风在风中微微飘动,望着褚仇赤转身离去的背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 —— 退朝之后,朝中消息似狂风骤雨般袭入凤凰阁,明皇后得知林忠因褚仇赤之故被囚于天牢,顿时怒火中烧。 本是端庄的面容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眼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反了!反了!这褚仇赤竟敢如此对待本宫的舅舅!” 明皇后紧咬银牙,心中满是恨意,踱步于宫中,思绪翻涌如奔腾不息的潮水。 她深知,若自己的彦儿日后要登上储君之位,势必需要依仗前朝的势力,而如今舅舅被打入天牢,无疑对她与彦儿的前程是一次沉重打击。 明皇后身侧的贴身宫女见状,缓步上前,小心翼翼地道:“娘娘,请息怒,此事或许还有转机,皇上尚未即刻定御史大人的死罪,娘娘可以想办法向皇上求情。” 明皇后凤眸轻敛,心中一动,“你说得对,本宫不能坐以待毙。快去准备,本宫这就前往御书房。” 宫女领命,急忙下去准备。 明皇后身着一袭庄重华贵的凤袍,发髻高挽,步摇轻晃,带着一股威严之气向御书房而去。 一路上,她的心思如翻涌的海浪,不断盘算着该如何向皇上求情,又如何在这场风波中稳住自己和彦儿的地位。 御书房外,侍卫们见到皇后前来,恭敬地行礼。 明皇后微微颔首,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往日的端庄从容。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太监尖细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响起。 皇帝褚时微微皱眉,他自然知晓皇后此来的目的。 “宣。” 褚时沉声道,声音沉稳如山,似乎并不打算被情感所左右。 明皇后款步走进御书房,盈盈下拜:“臣妾参见皇上。” 褚时抬了抬手,眼神冷冽,“起来吧。皇后此来,所为何事?” 明皇后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臣妾听闻舅舅被打入天牢,心中担忧不已。臣妾深知舅舅犯下大错,但还望皇上看在臣妾的面子上,从轻发落。” 褚时手执毛笔,冷嗤一声,“皇后,林忠劫粮之罪证据确凿,朕岂能轻易饶恕,此事关乎百姓生死,朕若徇私,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明皇后凤眸轻挑,泪水盈满眼眶,我见犹怜之态,“皇上,臣妾明白此中道理,但舅舅他也是一时糊涂……” “够了!皇后!”褚时黑眸骤起阴云,眼中冷意迸溅,“后宫不得干政,如此道理你身为一国之母,竟不懂吗?” 明皇后被皇帝褚时这一声厉喝吓得浑身一颤,她垂眼,努力克制着心中的委屈与不甘, “皇上息怒,臣妾只是心系舅舅,一时失了分寸,但绝无干政之意,还望皇上明察。” 褚时面色依旧阴沉,手中毛笔重重搁下,发出一声闷响,“皇后,朕念你多年陪伴之情,此次便不追究你干政之过。但林忠之罪,朕自有定夺,你且回你的凤凰阁,好好反思。” 明皇后心中一凉,知道此事再无转圜余地。 她缓缓跪下,磕了个头,“臣妾遵旨,谢皇上开恩。” 言罢,失魂落魄起身离开御书房,心中对褚仇赤的怨恨愈发强烈。 这褚仇赤断她前路,她定不会放过! 第250章 落水孩童 时光悄然流转,自张嘉礼生辰过后,多日已然无声逝去,疠迁所中却始终不见张嘉礼的身影。 沈稚枝满心忧虑,那日张嘉礼似乎受毒素折磨甚重,且他孤身一人居住,身边无人照料,若因此落下病根,后果不堪设想。 再三思索后,她决定前往探望张嘉礼。 行至张嘉礼院前,陈旧的大门紧闭着,门上已然褪色的铜环在阳光下闪烁着黯淡的光芒。 沈稚枝扬手,轻轻叩门,“张大人?你在家吗?” 然,无一人应答。 沈稚枝蹙眉,“难道有事出去了吗?” 她又抬手敲了几下门,声音比之前稍大了些,可回应她的依旧只有沉默。 沈稚枝踌躇片刻,正纠结是否要让血辽进去看看情况之际,耳畔蓦然传来妇女凄厉的求救之声。 沈稚枝心中一惊,循声望去,便见不远处的河边围满了人。 那妇女的求救声凄厉悲怆,沈稚枝来不及多想,急忙提步奔去。 河边已然站满了人,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哎呀,这河里肯定有水鬼,不然咋老有孩子落水呢。”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捋着胡须,神色紧张地说道。 旁边胖妇人连连摇头,脸上满是惊恐,“可不是嘛,谁敢下去救人啊,万一被水鬼缠上可咋办。” “这孩子怕是凶多吉少喽。” 角落静观其事的书生模样叹息着,眼中满是惋惜。 孩童的母亲在岸边哭得梨花带雨,满脸的惊恐与绝望,她双膝跪地,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我的儿啊!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沈稚枝远眺河中,水流潺潺,清澈的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然而,那波光之下,湍急的水流却暗藏凶险。 孩童在水中奋力扑腾,小小的身躯在汹涌的河水中显得万分无助。 “采花婶,这河中水鬼猖獗,都不知吞了多少孩童了,你节哀吧。”那胖妇人缓步上前,将采花婶牢牢拽住,避免她一时想不开跳下去送死。 沈稚枝心中愤懑,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这些封建之人,当真愚昧至极。 这不就是野小孩贪玩,不小心被卷进河中了吗?跟水鬼有个什么关系? 沈稚枝环顾四周,众人皆面露惧色,无一人有下水救人之意。 她心急如焚,深知时间紧迫,再拖延下去,那孩童恐性命不保。 沈稚枝水性还行,可她从未救过人,据闻溺水之人若遇上搭救者,会不顾一切缠上,她必须给自己留些保障才是。 沈稚枝迅速扫视四周,寻找可以利用的工具。 蓦然,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粗壮的树枝上垂着一条长长的藤蔓。 沈稚枝毫不犹豫地奔过去,用力扯下藤蔓,快速回到河边。 她将藤蔓的一端紧紧系在自己腰间,另一头递给旁侧看似较为强壮的男子,“大哥,麻烦你拉住这头,我去救孩子。” “这河中有水鬼,若将它看上的诱饵......”那男子面露犹豫,显然被水鬼之说吓得不轻。 沈稚枝杏眼瞪起,气得恨不得扬手给他一个暴栗,“哪有什么水鬼?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若还有良知,就帮我一把。” 男子被她的气势震得有些恍惚,咬咬牙,最后还是接过了藤蔓。 沈稚枝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河中,河水瞬间包围了她,刺骨的寒冷让其身形颤抖。 她并未退缩,奋力向孩童游去,每划动一下手臂,都感觉河水如同一双无形的手在拉扯着她。 —— 张嘉礼静坐于书房之中,面容尽显病态,苍白如纸,仿若被霜雪覆盖的花朵,脆弱不已。 他手持毛笔,在纸上缓缓移动,试图借习字来平复内心的汹涌波涛。 “少主,门外之人是沈三小姐。” 血之侍立一旁,忽闻门外传来沈稚枝的叩门之声,心中虽略有不悦,但还是未擅自主张,仅是将视线望向张嘉礼,等待着少主的指示。 毕竟自从少主那日醒来后,便这般一言不发了数日,每日起早贪黑,用过膳食后便埋头苦读,如失了魂。 虽说他不愿让少主再接触那沈三小姐,可若她的到来能令少主心情愉悦些,他倒也并非不能接受。 坐于案桌旁的少年惨白嘴唇轻颤,眸底的黯然因其所言掠过些许光点,却仍是未发出一言,只是继续专注执笔习字。 “……” 血之心中暗叹,也不再言语,静静伫立旁侧。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脚步仓促离去,那声音渐行渐远,似也将他最后希翼带走。 血之伏在窗棂旁,侧耳倾听片刻,剑眉紧蹙,轻声嘀咕:“真吵,想必那河中又有孩童溺水了。” 张嘉礼闻言,执着毛笔的手微顿,一滴墨汁悄然滴落在纸上,晕染开来。 想到少女方才慌张奔走之声,狭长黑眸蒙上些许无措之色。 她莫不是想下河救人么? 血之嘀咕完,心中已是悔恨,急忙捂住嘴,恨不得掌掴自己。 转眼即见张嘉礼倏然站起,欲向门外冲去,血之急忙挡住去路, “少主,您禁足时间未到,若被殷神医知晓,定会再受惩戒。” 血之恭敬弯身,扫了眼少主那憔悴不堪的面容,剑眉紧蹙,“况且您如今身体虚弱,即便去了,也无济于事。” 张嘉礼脚步顿住,眼神稍黯,那昔日布满温润的眸光此刻满是化不开的忧愁。 血之转眼见自家少主神情不对,忙抚慰道:“少主无需担忧,血辽在暗处,定不会让沈三小姐出事的。” “……” 默了良久,他终是抿唇颔首,落座于案桌旁。 眸光落至那墨汁之上,他紧紧地扣住桌案,指节发白。 …… 与此同时,河中的沈稚枝正奋力向孩童游去,水流的阻力让她每向前一步都倍感艰难。 凉水不断灌入鼻中,带来刺痛与窒息,但她咬紧牙关,强忍不适,拼命划动手臂。 靠近孩童之际,眼前的孩子已是疲惫不堪,手中紧握的树枝骤然松开,顷刻间,脑袋被河水吞没。 第251章 起死回生? 沈稚枝慌乱间,沉下水将其抱住,“别怕,姐姐来救你了。” 然而,带着一个孩子在湍急的河水中游动并非易事,湍急的水流不断冲击着他们,沈稚枝感觉自己的体力在迅速流逝。 她不敢有丝毫松懈,保持着平衡朝着岸边的方向划动。 待靠岸后,沈稚枝疲惫不堪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采花婶立刻扑上前去将孩子抱起,然而,孩子却毫无反应。她轻摇着孩子的身体,声嘶力竭, “儿啊,你醒醒啊,别吓娘。” 沈稚枝心中一紧,正欲上前查看之际,一袭黛紫色身影悄然走近。 其人气质清冷,步伐沉稳,仿若踏在云端,不沾染一丝尘世的喧嚣。 曲渊夜行至孩童身旁,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搭在孩童的脉搏之上,片刻才道: “这孩子已没了气息。” 采花婶闻言,如遭雷击,身子猛地一软,瘫坐在地。 她的哭声愈发凄厉,绝望的情绪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怎么会这样?我的儿啊!你怎么能就这样离开娘……” 周围的人们纷纷围拢过来,看着这悲惨的一幕,都不禁摇头叹息。 曲渊夜默了片刻,起身欲要离开时,便见旁侧浑身湿透的少女扒开人群蹿了进来。 沈稚枝咬咬牙,极不甘心。 想到曾在书中看到过的急救方法,决定试一试,“大娘,请您将孩子平放于地。” 采花婶满脸泪水,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悲痛,听到沈稚枝所言,恍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忙将孩童放至地上。 沈稚枝跪在孩子身旁,将其衣衫解开,双手准确地找到位置,用力按下,再松开,每一次按压都充满力量。 本欲离开的曲渊夜微微皱眉,凝着沈稚枝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孩童已然失去了脉搏,如何还能够救治的回来?她还能有起死回生之力么? 虽不解这女子所为,但他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救人方法,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好奇。 按压数下,沈稚枝只觉手臂开始发酸,肩膀也传来阵阵疼痛。 她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和力度,确保每一次按压都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请问,您可是大夫,可否帮我个忙?”沈稚枝喘息未定,抬眼将视线落至那黛紫衣袍的男子身上。 这人方才过来把脉,想必也是个大夫。 被点到名的曲渊夜神情微顿,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熟悉的面容令他有一瞬恍惚。 片刻后,他缓声开口,声音如同山间清泉般清冷,“若有在下能帮之事,姑娘尽管开口。” “劳烦大夫帮小女注意其脉搏,若有跳动请告知于我。” 曲渊夜轻颔首,配合蹲下身,搭至孩童脉搏上。 沈稚枝感激看他一眼,将孩童口腔打开观察,确保其里面没有分泌物和异物。 就在众人疑虑之际,却见少女微微抬起孩童的下巴,让其气道打开,然后深吸一口气,俯身对着孩童的嘴吹了进去。 围观群众见到这一幕,顿时瞠目结舌,就连曲渊夜都为之愣住。 这,这女子究竟在做什么?! 一时之间,议论声四起。 “姑娘,你,你这……”旁侧那鬓发霜白的老者不忍直视,仿若眼前这一幕多么不堪。 虽对方只是个孩童,可光天化日之下行此事,也是有伤风化啊。 “有失体统!有失体统啊!” “怎会有女子这般不知羞耻,真是……” …… 河边的众人对沈稚枝的举动议论纷纷,指责之声不绝于耳。 曲渊夜原本清冷的面容上渐渐浮现出一丝薄怒。他抬眸,目光如利剑般扫过那些聒噪的人群,声音冷冽如冰, “闭嘴。” 众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吓得一怔,瞬间安静了下来。 曲渊夜眯起双眸,眉眼含霜,“这位姑娘不顾自身安危下河救人,又想尽办法施以急救,你们不但不感激,反而恶语相向,当真令人不齿。” 老者抚着胡子,语气不悦,“老夫也曾是大夫,这救人之法老夫从未见过……” 不及他话音落下,曲渊夜便厉声怼了回去,“世间救人之法并不单一,未曾见过只能证明你学识浅薄,除此之外,还能证明何事?” 老者被曲渊夜这毫不留情的话语说得老脸一红,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沈稚枝她现在根本就懒得搭理这些不解的目光,但听着曲渊夜所言,心中仍然满怀感激。 想不到这封建时代,还有个这么理智的大夫,不错不错。 沈稚枝心中暗叹完毕,全神贯注投入,心脏按压与人工呼吸交替进行,胳膊上传来的酸胀感愈发强烈。 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中缓缓流逝,沈稚枝的动作虽然有些吃力,但依然保持着稳定的节奏。 陡然,孩童眼睫轻颤,曲渊夜感受着微弱跳动的脉搏,眸中掠过讶异之色。 “动了!有脉搏了!” 随着曲渊夜的惊喜呼喊,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孩童身上。 终于,那孩童咳出一口水,双眸缓缓睁开,语气虚弱至极唤了声: “娘亲……” 采花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和狂喜交织在一起,她俯身紧紧搂着孩子,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流淌。 随着孩童的苏醒,河边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一阵欢呼。 众人看向沈稚枝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和讶异。 这姑娘年纪轻轻,竟真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姑娘,你是我们母子的救命恩人,这份大恩大德,我们永生难忘。”采花婶起身,朝着沈稚枝便跪了下去,连连叩首。 沈稚枝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吓了一跳,忙不迭将她扶起,“大娘!您怎可对我行如此大礼,快快请起,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采花婶双目噙泪,搂着孩童连声感激。 沈稚枝动了动酸痛的胳膊,疲惫笑笑,“大娘莫要客气,快回去替他换身干净衣裳,避免受寒。” “是!是!”采花婶忙不迭道谢,搂着孩子离去。 第252章 拜师 待采花婶母子离去后,人群也渐渐散去,沈稚枝长舒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她转身正欲离开,却冷不丁迎上双火热的眸子。 曲渊夜上前半步,挡至她跟前,语气满是赞赏,“姑娘医术高明,不知师从何处?” 沈稚枝微愣,须臾忙解释道:“小女并无师从,只是曾在书中偶然得见此法,今日也是冒险一试,所幸成功了。” 曲渊夜闻言,略有惊骇,良久勾唇笑之,“仅凭书中所学便能施手救人,实乃聪慧过人。” “小女不过是尽自己所能罢了。” 沈稚枝礼貌回应后便想离开,抬眼却见曲渊夜双眼如铜铃般看着她,脚步未有挪动的意思。 沈稚枝嘴角一抽。 这人也是个大夫,看她这一番操作下来,想必是想跟她学此要领。 沈稚枝轻咳一声,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氛围,道:“大夫若有疑问,不妨直言。” 曲渊夜这才回过神来,面上露出一抹赧然之色,随即正色道:“姑娘方才救人之法,在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实乃精妙绝伦,不知姑娘可否将此要领传授于在下?” 见其提及医术,丝毫未有清冷之态,倒像个孩童般好奇,沈稚枝不由想到两个字——医痴。 “这心脏复苏与人工呼吸之法,关键在于时机与力度的把握。” 她边说边比划着,“当遇人昏迷不醒,先判断其气息与脉搏,若气息微弱或脉搏难寻,便要迅速施以此法。双手交叠,按压胸口之处,力度需适中,不可过轻亦不可过重……” 曲渊夜听得极为认真,眼神专注地盯着沈稚枝的每一个动作,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待沈稚枝讲解完毕,他微微颔首,心中对这奇妙的医术更是惊叹不已,“想不到姑娘竟愿将此等医术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沈稚枝唇角漾起笑意,“这医术若能救人于危难,定要大肆宣扬,若藏着掖着,不知有多少性命会无辜逝去。” 曲渊夜听着其所言,眸底略过赞赏之意。 她没有丝毫的功利之心,只为了拯救一条生命,便将如此罕见的医术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而她对医术的天赋,更是令人咋舌,无师自通,仅从书中偶然得见的方法,便能运用自如,成功救人,实乃可塑之才。 他自问一身医术见识,却未能寻得如此不重名利的门徒,若这女子愿拜他为师,他自身所学,便有传授之人。 更何况,这姑娘,眉眼间神韵竟极其像她,若新婚之夜后她未离去,想必他们的女儿也该这么大了。 曲渊夜想到此处,心中一动,他抬眸轻笑了声,拱手道:“你既有如此善心,又能仅靠书中所述自主学医,且颇具天赋。不如拜在下为师,在下定将毕生医术倾尽相授,让你在医道之上更进一层。” “啊?”沈稚枝眼含愕然,反应过来他话中所述之语后,忙摆手道:“小女仅是意外学得此救人之法,学医并未有天赋,大夫还是另寻他人吧。” 曲渊夜眉眼含着遗憾,却并未放弃,他极为诚恳上前半步: “姑娘莫要妄自菲薄,你的聪慧与果敢,在下皆看在眼里,且你心怀仁善,若能在医术上更进一步,必能救治更多的人。” “小女生性散漫,恐难承师恩,且医术一道,小女不过是略懂皮毛,不敢奢求更多。” 曲渊夜眸光幽幽,思虑片刻,至怀中掏出个精致木盒递去,“今日多谢姑娘,此药是在下所研制的解毒丸,其药可解百毒,便当答谢之礼。” 视线落至他手中那木盒上,沈稚枝思忖半晌,颔首接过,“那便多谢大夫了。” “姑娘当真不愿拜在下为师吗?在下自诩医术高明,比起宫中的太医都略胜一筹,其名讳姑娘许有些耳闻,在下姓——” 眼看他又要喋喋不休,沈稚枝忙不迭摆手,仰首看了眼快要逝去的夕阳,“多谢大夫抬爱,但今日小女还有些事,便先走了。” 言罢,不及他将自己的姓氏说完,提着裙摆便开溜。 曲渊夜望着沈稚枝匆匆离去的背影,无奈摇头,略有些颓废。 想他曲渊夜,曾在江湖之中声名赫赫,多少人求着他收徒,他都未曾应允。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个他合眼缘的,满心诚意地想要收其为徒,将毕生医术传授于她,却被她拒绝了去。 曲渊夜长叹口气,凝着那逐渐模糊的倩影,转身离去。 沈稚枝一路小跑,直到确定方才那人没有追来,才停下脚步,微微喘着气,“这人还真是奇怪。” 她稍垂下眼,将手中木盒打开,里头的药香瞬间扑鼻而来。 想到方才那人所说的此物可解百毒,沈稚枝略有质疑,忍不住嘀咕:“就这么颗小东西就可以解百毒了?” 神识中的丫蛋掀起眼帘懒懒看了眼,【书中的世界嘛,万物皆有可能,宿主可以将此物给张嘉礼,说不定此药能治他体内的毒呢。】 沈稚枝闻言蓦地想起今日来的用意,目光移向不远处紧闭的院门,杏眼微暗。 想来他应是在外办事,索性她日后再来探望。 “说的也是。”沈稚枝答应着丫蛋,将木盒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随后缓步离去。 —— 张嘉礼坐于案桌旁,手中的书卷虽翻开着,却久久未翻动一页,眉宇间满是凝重,心绪不宁。 那河水湍急,危险重重,他实在放心不下。 就在他焦虑之际,血之匆匆自外而来,未待其稳步,张嘉礼已是抬眸,目光瞬间锁定在他身上。 血辽心知少主急切,忙站稳拱手道:“少主放心,沈三小姐没事,已将孩童救上岸。” 闻言,张嘉礼悬着的心方才缓缓落下。 重新执起书卷时,院外传来异响,血之眉眼骤冷,欲要拔剑之际,却见曲渊夜从院外而来。 一袭黛紫衣袍,衣袂飘飘,宛如仙人临世。 见到来者,张嘉礼忙将手中的书卷搁置,起身相迎, “曲神医。” 第253章 不是你,皆可。 然而,曲渊夜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细致打量了他半晌,那目光如炬,似能穿透人心。 片刻后,他眼中染上浓稠愠怒,沉声道:“面容惨白,气息不稳,体内的噬魂毒定是又发作过久未得到治疗。” 张嘉礼轻颤睫羽,稍后隐下眼帘,背脊微屈,“让曲神医担忧了,嘉礼确是噬魂毒发作。” “谁担忧你了?” 曲渊夜冷峻反驳,随即上前两步,为其脉搏把脉,眉头愈加紧锁,“你这毒发作愈加频繁,每次发作后又未能及时救治,如此下去,身体终将被噬魂毒耗尽。” 张嘉礼抿唇,笑意浅淡,“嘉礼知晓,只是最近事务繁杂,实在无暇顾及。” “呵,究竟是无暇顾及,还是故意为之?” 曲渊夜眼眸森寒,将搭在他脉上的手挪开,负手而立,“你这徒弟对你那师父倒是忠心,这般还替他辩解。不用你说我便知晓定是你惹其不快,他故意为之,不愿替你解毒,待你撑不住才上手救治。” 曲渊夜眼中未有丝毫温度,语气也没半分许波澜。 那殷棋年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竟对自己的徒儿都这般狠心。 难怪教导出来的徒儿也是年纪轻轻便通晓人性,善察人心,绝非善类。 他虽也不喜这张嘉礼,可这孩子年少被喂下那噬魂蛊,忍受噬魂蛊发作之时的痛楚,性子能成如此,与那殷棋年大有极大关系。 抛开此事不论,这小子确实也将他谷中稀有的失魂草生长速度提高至百倍,即便不喜他,医者仁心,他也不愿见其受此毒折磨至此。 张嘉礼抬眸,唇线抿直,“是嘉礼惹师父气恼,此罚,嘉礼毫无怨言。” “哼!”曲渊夜愤而甩袖,恨其不争,“罚?罚什么不好,竟要你用自身性命受其惩戒?” 张嘉礼静立于原地,微颔首,未出言反驳。 “噬魂蛊毒于你体内盘踞已久,你的生命因之已然短暂。本应全力抑制此毒,然你却如此折磨自己。 你需明白,若继续这般,你存活之日将所剩无几。届时,莫说你师父前来寻我要血解你体内之毒,只怕谁来都无用。” 言罢,曲渊夜抬眸看向他,却见他身姿笔挺,神色平淡,似并不为自身性命堪忧而感到不安。 曲渊夜无奈中,却不由感叹其心性之坚韧。 如此困境之下,竟还能这般泰然处之,这小子着实令人又气又怜。 “你还真是个不怕死的。”曲渊夜轻扫了眼张嘉礼,语气淡淡。 他微垂着头恭敬立于曲渊夜跟前,夕阳余晖融进窗棂之中,将他那狭长的眼眸染上柔和, “生死有命,嘉礼不惧。” 曲渊夜斜睨他一眼,心中满是遗憾。 这小子为人聪慧,又颇有胆识,若非是那人的徒弟,他都想将其收作弟子了。 “不知曲神医今日到此来寻嘉礼所为何事?”张嘉礼神情恭谨,虽面色苍白,却还是难掩其温润之色。 曲渊夜随手将桌岸上的茶执起,撇去浮沫,轻抿一口,“这几个月你未曾前来取血,我便是来看看你与你那师父是否离世了。” 旁侧血之闻言,忙上前半步,清亮嗓音中压抑怒气,“你这人,怎可如此说话?” 曲渊夜眼皮都未抬一下,依旧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我如何说话?难不成我说错了?这噬魂蛊毒发作起来,痛苦万分,他却不知爱惜自己,任由病情恶化。若不是他师父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只怕早就弃他不顾了。” 血之脸色涨红,还欲争辩,却被张嘉礼抬手制止。 张嘉礼微微摇头,示意血之退下,血之虽心有不甘,但也不敢违抗少主的命令,只得狠狠瞪了曲渊夜一眼,退至一旁。 见其受挫,曲渊夜唇角稍扬,将茶杯放下后缓缓伸手入怀,取出一个木盒。 他掀起盒盖,刹那间,一股清幽的药香袅袅飘散开来,“此物是解毒丸,虽不能根治体内噬魂毒,然则可暂时缓解你的痛苦。” 言罢,他将木盒递向张嘉礼。 张嘉礼凝视着那精致的木盒,眼底不明情绪翻腾,抿着唇,迟迟不愿伸手接过。 他深知曲渊夜对自己并无多少好感,可如今却愿意出手相助,这份恩情,实不知该如何回报。 默了半晌,张嘉礼食指细微抖了下,“曲神医久未出谷,此行可为寻夜莲教主?” 曲渊夜握着木盒的手猛紧,眸中不悦之色跃然而上。 这小子,他本想用此物换些林竹月的踪迹,奈何这小子竟就这般拆穿,心思果真缜密。 凝思几瞬,才缓缓抬眼,“你倒是知晓甚多。” 夕阳隐去,两人面面相视,屋内似都黯然下去,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张嘉礼将其微妙情绪尽收眼底,侧手指轻微动了动,唇间似欲言而止,终究未吐出半个字。 “你不必有所顾虑,那失魂草生长之速是你所提升,我不过是还你一份人情罢了。” 曲渊夜神色依旧清冷,不好将献出之物收回,只得将木盒又往前递了递,“寻人之事,你那师父不愿言之,我自有办法寻得,若真寻不到她,那便恨命运捉弄,与我无缘便是。” 况且若被他那师父知晓,想必这小子又要受此折磨了,他曲渊夜也并非是落井下石之人,既换不得任何情报,那便算了。 张嘉礼犹豫片刻,终是伸手接过,“多谢曲神医。” 曲渊夜微微颔首,转身欲走,就在他即将迈出房门之时,张嘉礼蓦然开口: “曲神医,若在这尘世之间,您有一女儿,您愿将她许配给何人?” 曲渊夜的脚步顿了顿,几息间似有所悟,呼吸微急,脚下生软,差点跪地。 他撑门深深望去,喉间干涩,语气如冰:“只要不是你,皆可。” 言罢,脚下虚浮,踉跄离去。 身后,血之怒火中烧,眸底蕴满不平,气势汹汹道: “我们少主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年幼便将每卷典籍熟稔于心,信手拈来。这南礼月星城才无一个女子能配得上我们少主呢!” “……” 张嘉礼并未理会血之,仅是凝着那离去的身影,不动声色屈起手指,顿了片刻,悄然松开。 第254章 曲神医? 疠迁所内,药香弥漫。 几日的精心治疗,让灾民们所患的瘟疫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 沈稚枝坐在小火炉前,强忍着困意熬药,心中始终担忧着张嘉礼中毒之事,她已经许久未见他了,也不知情况如何。 就在她陷入沉思之际,耳畔熟悉的声音传来: “沈姑娘。” 声音虽轻,却如同惊雷般在沈稚枝耳边炸响。 她未能反应过来,惊吓之下,身体猛颤,仿佛秋风中的落叶,摇摇欲坠,险些从小凳上摔落。 张嘉礼眼疾手快,箭步上前,忙伸手扶住了她。 四目交汇之间,沈稚枝的眸中流露出一丝惊愕,随即又被难以掩饰的惊喜填满: “张大人?!” 张嘉礼轻笑,颔首致意。 沈稚枝定了定神,忙站起身,抬眼上下打量着他,“张大人那日似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可好些了?” 许是中毒后尚未完全恢复的缘故,张嘉礼肤色略显苍白,可纵使如此,却难掩其俊朗。 张嘉礼凝着她略显紧张的模样,沉默半晌,忽地低头笑出声,“沈姑娘不必担忧,在下这病自幼便有。此次前来,一是为了让沈姑娘安心,二是看看这疠迁所的情况。” 言罢,他将视线缓缓扫过疠迁所内忙碌的景象。那些正在康复中的灾民们,脸上渐渐有了生机,眼中也多了一份希望。 “灾民们似都恢复的极好。”他道。 沈稚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中涌起一股欣慰,“是啊,二殿下与三殿下这几日因这灾民之事,忙的可算是焦头烂额,所幸一切都在转好。” 这几日褚图的黑化值又减了不少,除了还不知道剩下的反派在哪,其他事情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 想到原本就知残暴杀戮的反派,现在为了这些灾民忙得昏头转向,投身此处,沈稚枝不禁有些恍惚。 “……” 张嘉礼抿唇,黑眸如墨凝着身侧少女唇角漾起的笑意,食指微动,难以捕捉其中情绪。 “啊!对了!” 蓦地,她似忆起什么,忙伸手自袖中左右翻找。 前几日那奇怪的大夫给她的药若真能治百毒,张嘉礼便不用饱受此毒折磨了。 寻了半晌,才将那方小巧的木盒小心翼翼取出,递送到张嘉礼面前,“张大人,听闻此药可解百毒,不知对张大人体内的病可有用处?” 视线落至那熟悉的木盒上,张嘉礼愕然抬眼,向来波澜不惊的眸中闪过诧异之色, “沈姑娘此物是何处寻来?” 沈稚枝察觉到他的惊讶,满是不解的眨着杏眼道:“那日去寻张大人时,恰逢孩童落水便去救人,与那大夫也是无意遇见。” 张嘉礼垂眼,伸手接过木盒,摩挲着盒盖,眼底情绪不明,“沈姑娘可是与其交换了何物?” 沈稚枝挺了挺胸膛,唇角抑制不住向上扬了扬,“嗯,我告知他救人之法,作为谢礼,他便将此物给我啦。” “救人之法?”张嘉礼星眸聚起困惑之色,略有迷茫,“沈姑娘可是学过医术?” 沈稚枝不好意思的挠着头,抬眼看他,“只是曾在书中偶然学过些皮毛,恰好与那日危机对上,并未学过医术。” 张嘉礼先是一愣,继而轻笑出声,碎发因微风轻扫眼帘。 “不过哄。” 沈稚枝神秘兮兮凑过脑袋,压低了声音。 见状,张嘉礼弯下腰,稍侧过耳,静静聆听她接下来所言。 “我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个江湖骗子吧?” 听到这话,张嘉礼怔愣转眼,凝着跟前少女那满是质疑的眸子,含笑开口:“沈姑娘何出此言?” “这人吧,他奇奇怪怪的。”沈稚枝沉吟了会才道,“说什么想认我做徒弟,还大言不惭比宫中的太医都略胜一筹,要我说,若他真这么厉害,多少人上赶着拜他为师啊,还用得着跑街上拉人。” 话音刚落,便察觉跟前之人身体轻颤,她眼含困惑望去,迎上了双弯月笑眸。 见她看来,张嘉礼忍了许久的笑声终是从嘴中溢出来。 沈稚枝眼底困惑愈深。 张嘉礼垂下眼,掀开那盒盖,细致打量着那药丸,“沈姑娘可知,你所兑换之物,可是江湖中无数人愿意花重金所求的至宝。” “啊?”沈稚枝满脸不可思议,瞪大了杏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颗破药丸,这么值钱?” 张嘉礼轻轻合上木盒,勾唇,“此药名为‘解毒丸’,有解百毒之效,且炼制极为不易,那大夫肯以此药与你交换救人之法,足见他对你所言之法极为看重。” 沈稚枝有点受宠若惊,扯出抹窘迫笑意,“啊?这人既然如此厉害,为何要认我为徒……” 他扬唇一笑,本就温润的眼因笑意更显温柔,“想必是看出沈姑娘在医术上有过人之处吧。” 沈稚枝连连摆手,“啊哈哈,我不过是略懂皮毛,哪有什么过人之处。” 张嘉礼嘴角微微上扬,不再言语。 “不过,张大人知晓此人是谁么?”沈稚枝眉梢轻挑,眨着眼不解问道。 “自是知晓的。”张嘉礼低头睨她,略一颔首,“曲神医在这江湖中是屈指可数的神医,即便如今隐退山林,江湖中仍有他一席之地。” “啥?!” 沈稚枝闻言,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天杀的,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几日想寻的曲神医竟就是他,且还和他近距离接触那么久。 这世界竟有这么巧合的事! 丫蛋轻飘飘出声纠正:【宿主,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沈稚枝手动微笑,【滚!哪来的不费工夫?我觉得我费的工夫还挺多的。】 丫蛋:…… 据张嘉礼这般言说,这曲神医若真隐退山林,恐怕会是极难寻找之人,这偶遇就这么硬生生被她切断了。 沈稚枝思及此处,悔到肠子都要青了。 张嘉礼见其颓废不已的模样,顿了片刻缓声问道: “沈姑娘,怎么了?” 第255章 可信我? 思绪一清,她抬眼轻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想到了些事情,并非什么大事啦。” 张嘉礼噙笑,也不再追问,至她旁侧蹲下身,轻煽药罐下的火。 “……” 沈稚枝转眼凝着他的侧颜,室内略显昏暗,火光自他眼底跳跃,她看得格外清晰。 对了,那日萧航曾说,杀他父亲之人是个屠夫,可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怪怪的。 先抛开原中剧情不谈,区区屠夫哪有那么多银子去求江湖人索要梅花毒? 再说了,世间之毒不计其数,任何一种毒都能置人于死地,就算有钱,仅是杀个人,花重金买这毒,怕是他也舍不得吧? 沈稚枝尚在想入非非时,蓦然感觉旁侧一道火热的视线将她锁紧。 涣散视线一清,她径直对上双狭长眼眸,前者似已看她许久,见她看来,眼中未见有任何波澜。 张嘉礼似有若无笑了声,语气浅浅,“沈姑娘似乎有事要同在下言说。” 沈稚枝心悸移开视线,轻咳了声,两只手指不断绞着,有点难以启齿。 她总不能直白说,他这桩案子断的有点奇怪吧?这不就是在怀疑他有包庇的嫌疑吗? 况且她也只是因为文中剧情差异产生的怀疑,也没有实际的证据能证明屠夫并非凶手。 万一这个屠夫就是这么变态,就是想花重金买这梅花毒杀人呢。 “沈姑娘但说无妨,你我关系,无需遮掩。”张嘉礼稍拢袖袍,放下手中蒲扇,朝她漾起唇角笑意。 她被这一言说的有些脸热,忙别过脸,低声道:“张大人可还记得萧航?”疠迁所内,药香弥漫。 “萧航?”张嘉礼抿唇思索半晌,眼中掠过恍然,“便是那日在街上欲要行刺三殿下之人么?” 沈稚枝忙不迭点头,“没错没错,就是此人。” 他了然一笑,“此人如何?” “嗯……”沈稚枝蹉跎片刻,这才抬眼小心翼翼道:“张大人,此案是由你接手,那萧光可真是那屠夫所害么?” 张嘉礼压下眉眼,不经意间瞳中透着抹深沉的黑,但仅片刻,便烟消云散。 他敛下眸子,薄唇轻挑,目光深邃凝着她,“沈姑娘对此案可有何疑虑?” 沈稚枝犹豫片刻,咬唇思索,终于还是将自己的猜测道出: “确实有些疑虑,总觉得此事蹊跷。那屠夫不过一介庶民,即便与萧光有何渊源,也不至于花重金寻个梅花毒。 况且那梅花毒还是三殿下之物,总觉得是有人想将脏水泼至三殿下身上,从而掩盖其罪,坐收渔翁之利。” 张嘉礼垂眸静静聆听,火光在他的脸上跳动,若有人在此刻看去,定能看到他眉梢眼角间尽是冷意。 沈稚枝分析半晌,稍抬眼帘,便见张嘉礼含着潋滟水眸认真打量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须臾,才低声问道:“那么,依沈姑娘所言,此人应当是谁呢?” “我想,应当是江湖上那……” 沈稚枝心中暗想,原着中有关斩月堡的描写浮现心头,几欲脱口而出,然而她却猛然闭嘴。 内心的挣扎让她踌躇不前,若是没有证据,凭空冤屈他人恐怕不妥。 沈稚枝思索的入迷,全然未发现跟前之人唇角温润的笑意早已收起,眸中透着令人心颤的冷厉,但更多的还是疑惑。 想着想着,沈稚枝耳尖慢一拍红起,忙转眼无措道: “并非是说张大人办案草率,只是有些疑虑,若此案证据确凿,屠夫也已然认罪,那便当我没说。” 张嘉礼微微垂眸,那抹冷厉在眼中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温润。 他轻启薄唇,声音如清泉流淌:“若在下说,此事已然证据确凿,沈姑娘可信在下?” 他语气极轻,极力想知晓她的答案,以至于有些嘶哑。怕是他自己都未能察觉,这声询问,竟令他有些发颤。 沈稚枝将视线往上轻抬,撞上了他的眼,空气似在一瞬凝固,他眼中分明含笑,可那柔润的水色背后却似有深不见底的漩涡。 见她凝着他半晌迟迟不语,张嘉礼只觉自己的咽喉似被掐住般,有些说不出的慌乱。 终于,他稍垂下眼,眉目之中染上失落之意,薄唇轻言,“既是沈姑娘心存疑虑,在下日后会再细致查明一番.......” 话音未落,却听身侧传来少女清脆嘹亮之声: “不必的,张大人处事严谨,稚枝自然是信的。从一开始,整个南礼月星城内,我最最最最信任的便是张大人了。” 一语落下,周遭似都静谧下来,唯有疠迁所内偶尔传来的轻微声响,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疠迁所内的药香依旧弥漫,但张嘉礼却已无心感受,他的心思全在少女身上,以及那个他不敢面对的真相。 分明她口中所言是他渴望的肯定之语,但此时的他却感到一阵无措,仿佛她的信任成了他心中无法承载的重担。 张嘉礼黑眸如墨,眼中涌起的情绪近乎要将其湮灭。 她,若在哪日知晓他这般卑鄙不堪,又会如何看他呢? 药罐下的火苗跳动着,映照着两人的面庞。 不知为何,沈稚枝总觉得他的身影好落寞,好无措,应当是难过到了极致。 可当他抬首望来时,唇边却仍是那清润笑意,就好似她方才所察觉的情绪皆是错觉一般。 “沈姑娘......” 张嘉礼嘴唇翕动,却又觉得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沈姑娘!” 蓦地,一声呼喊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沈稚枝立即起身应了声,旋即转身朝张嘉礼道:“张大人,许是林大娘又犯头疼了,我去给她揉揉,这药罐中的药便劳烦你分发下去了。” 张嘉礼微微颔首,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眸光缓慢落下。 小火炉上的药罐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药香愈发浓郁,张嘉礼垂在双侧的指尖轻颤。 半晌,眼眸冷下,终是伸手,探入袖中—— 第256章 如何护得住她 与此同时,行至半途的沈稚枝神识提示音乍响,警报声愈来愈烈,震得她耳膜几乎要炸裂。 【宿主请注意!反派黑化值骤升!反派黑化值骤升!】 沈稚枝耳膜疼得近乎要碎裂,蹲下身捂住耳朵,心中咆哮:【谁啊?!褚图吗?! 】 【不是他。】 丫蛋抬眼凝着褚图那稳稳不动的数值,吓得忙在虚空键上噼里啪拉乱打一通,【好像是新反派,可是却没有数值跳出来。】 新反派? 沈稚枝强忍着耳膜的疼痛站起身来,眼神中满是警惕。 她环顾四周,试图寻找一丝线索,然而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让人察觉不出丝毫异样。 沈稚枝气得抓狂,【不是,连反派的信息都调不出来,我还怎么完成任务啊。】 丫蛋心虚噤声,将bug上报后,那刺激耳膜的警报声才渐渐散去。 沈稚枝紧皱眉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丫蛋,什么时候能给出新反派的信息?】 【宿主别急,过几日我便会总部询问情况。】 沈稚枝翻着白眼,已然无力吐槽。 —— 沉沉夜幕如浓墨般肆意铺展,将整个世界笼罩其中,庭院里,张嘉礼负手而立,素袍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 蓦然,身后传来倏动之声,那声音轻微却又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不及他回身,那人便单膝跪地道:“少主。” 张嘉礼转身,视线落至那红衣少年,“那日,她去寻了萧航?” “是,”血辽垂首,语气略显沉重,思忖片刻才道:“可她并非是为萧光而去,而是为了曲神医。” “曲神医?” 张嘉礼眸光一闪,忆起今日她那困惑神情,显然,她并不认识曲神医,可为何要寻他呢? 思绪如网,他思及不透,只得罢休,“那萧航可对她说了什么?” “萧航并未同沈三小姐言过何事,萧光一案,怕是沈三小姐自己所猜测。”血辽微躬下身,薄唇轻启。 张嘉礼微阖双眸,缓缓颔首,不再言语。 血之伫立旁侧,蹉跎半晌,欲要言说什么,看着张嘉礼却还是没敢说出口。 沉沉夜色中,张嘉礼依旧沉默着,仿佛与这黑暗融为一体,血之静静候着,大气也不敢出。 许久,似被血之灼灼目光盯得太久,张嘉礼终是睁眼,斜睨他一眼, “你有何事要说?但说无妨。” 血之身形微颤,忙用肩膀撞了撞沉默不语的血辽。 血辽犹豫片刻,从袖中拿出今日张嘉礼在疠迁所丢掉的毒罐,递至他跟前。 张嘉礼垂眸,视线落在血辽手中的瓷罐后,眼瞳剧烈紧缩。 他伸手夺过,掀开罐盖,却发现里头的毒粉已空,狭长眼眸顿闪愠怒,“里头的毒去了何处?!” 跟前两人旋即跪地,垂首不敢言语。 张嘉礼见此,更为恼怒,“说!” 血辽咬牙,拱手,语气恭敬,“还请少主莫要再心软,若瘟疫之事得到缓解,二殿下在百姓们心中威望便会更大,这于少主而言,极为不利。” “所以,你们便将此物投到了灾民药罐之中?”张嘉礼容颜惨淡,胸腔因怒意上下起伏,唇色渐白。 眼见着体内的毒素又要因此复发,血之忙匍匐于地,连连磕头,“少主息怒,您大病初愈,若再怒急攻心便不好了。” 张嘉礼眸色黑得纯粹,带着戾气直凝脚下二人,“违背主意,随意做主,这便是七星会教你们的规矩?” 血辽与血之闻言,身躯一震,头垂得更低。 张嘉礼紧握着瓷罐,指节泛白,他眼含愠怒,凝着眼前二人,声音冰冷:“违背主意之人,七星会不需要,你们二人日后不必再为我做事,即日起离开七星会。” 血辽与血之听了这话,如遭雷击,他们万万没想到少主竟会如此决绝。 “少主,我等知错,还望少主再给一次机会。” 张嘉礼不为所动,背过身去,如墨眼眸在夜色中更显浓稠,“机会只有一次,你们已失。” 正当两人满心绝望之际,清冷的声音自夜色中突兀响起: “是为师让他们行此事,你连为师也要赶出七星会不成?” 众人皆是一惊,循声望去,便见一袭浅绿衣袍翻身而来,眼眸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嘉礼抿唇,半晌才微俯下身,“师父。” 殷棋年颔首,踱步至张嘉礼身前,斜睨着跪在地上的血辽与血之,“你们二人退下吧。” “是!” 两人拱手,如蒙大赦,站起身来,瞬息便隐去暗处。 殷棋年语气冷冽,淡淡扫了他一眼,“若非为师先让他们注意此事,你岂不是又要因一时妇人之仁错过这良好时机?” 张嘉礼不语,压下眉眼,眸中光点破碎。 殷棋年负手而立,转身望向无垠夜中那轮弯月,阖眸,“如今二殿下势力渐长,若不趁机打压,他日必成大患。阿礼,此事若换作以往,不需要为师言说你便知晓。” 张嘉礼睫毛轻颤,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见他迟迟不语,殷棋年缓缓转身,眼中并未有何温度,语气淡然,“你可知,若非你体内的噬魂蛊,为师断不可能将她留到现在,她现下无事,是因为为师顾虑你体内之毒。” 张嘉礼毫无波澜的眼,终因此语有了些许涟漪,眼底静静凝聚风暴。 “可为师不动她,不代表日后她还能安然无恙。” 殷棋年眯起双眸,眼底掠过危险暗光,嗓音含怒, “欧阳长老虽久居不败阁,可对南礼月星城之事却是明了于心,若他知晓你近来未有任何动静,定会彻查此事,届时,你如何护得住她?” 殷棋年声音并不大,可却清晰砸入他的耳中。 这番赤裸裸的威胁之意,他自是听得明了。 殷棋年抬眼,墨瞳射出点点冷意,直凝着他,“是非轻重,你当自己掂量。” 语罢,殷棋年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独留张嘉礼一人立在庭院中。 夜风吹过,墨发倏动,却吹不散他心中的阴霾。 第257章 瘟疫再次横行 经过众多太医生的全力抢救之下,瘟疫的情势见到了一丝曙光,往昔如同死寂般的临时隔离区域隐约透出一缕生机。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希望却未能持久,转眼之间,灾民们的身体状况愈发危急。 曾经已可缓步行走的人们,再度倒卧于地,原本稍有起色的患者,也再次被无情的病魔拖回幽暗深渊。 就连那些恢复良好的灾民也难逃这场浩劫,纷纷重陷病痛之中。 刚刚燃起的胜利之喜,瞬间被恐慌与不安所吞噬,那已然回暖的疫区,再度被阴霾笼罩。 太医们心急如焚,日夜不停地研究这瘟疫变化,穿梭在各个帐篷之间,仔细检查每一个病人的症状,试图找出这诡异之象的根源。 此时,安抚着灾民们情绪的沈稚枝正欲稍作歇息,却瞥见褚仇赤所处的营帐内透出摇曳的烛光。 她微微驻足,心中涌起一丝担忧,恰在此时,两位太医走出营帐,议论声传入她耳中: “二殿下当真是为民忧心的很,这饭菜热了好几次了,愣是未吃半口。” “是啊,殿下如此操劳,身体如何吃得消?这瘟疫之事本就棘手,殿下却这般不顾自己。” “唉!造孽啊!” 沈稚枝听着太医们的议论,心中的担忧更甚,最后还是决定熬些粥去看看褚仇赤。 将粥煮好,她轻掀帐帘,便见褚仇赤只手托着下颌,凤眸紧闭,显然这几日太累了,竟连营帐中进了人都不知。 沈稚枝悄然接近,晚风稍凉,她拿下旁侧的披风,轻轻替他披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醒一个易碎的梦。 那披风刚落至他肩上,便将其惊醒,他本能伸手,攥紧她的手腕。 沈稚枝微惊,低眸看向褚仇赤,他惺忪睡眼闪过些许迷茫,随后瞬间恢复清明。 “是你。” 褚仇赤凝视着肩上的披风,随即抬目锁定她那满含忧虑的眸子,声音沙哑而疲惫:“你怎么还在这里?” 沈稚枝将披风往他肩上盖了盖,语气稍软,“二殿下,若是困了,不妨到软榻上歇会?” 褚仇赤缓缓放开她的手,目光越过帐外,耳畔传来夜蝉的高鸣,显然已经入夜。 “不必,夜色不早了,你怎还未回去休息?本殿下让萧翎送你回去?”褚仇赤抬眸,眼中疲惫之意尽显。 不及沈稚枝回话,营帐外的萧翎默了半晌,轻咳了声,遂扬声道: “啊?啊!秦太医是吧?有事寻我?好嘞,我这就来。” 言罢,脚下抹油,溜之大吉。 营帐内两人:...... 沈稚枝抽了抽嘴角,甚是无语,而后将案桌上的粥递去,“殿下几日未好好进食,我煮了些粥。” 褚仇赤垂眼望着桌案上的琳琅满目的菜品,胸腔处暖意乍然涌现,“这些,皆是你亲手做的么?” “是啊!臣女厉害吧?这个叫糖醋排骨,这个叫西红柿炒蛋,还有这个,都是臣女最拿手的东西。” 沈稚枝有些得意,她在前世也是一个人生活,故而有想吃的东西皆在网上查询菜谱来学,久而久之,厨艺嘎嘎好。 他收回视线,凝向她青葱似的手指,肤若凝脂,这双手本不该会这些的,可见以往她在那丞相府吃了多少苦。 但是无妨,日后,她不会再吃苦了。 “二殿下尝尝?”沈稚枝用木勺舀起白粥递到他嘴边,眼梢弯弯。 未曾料到她会上手喂他,褚仇赤神情怔愣,耳尖霎那红起,极不自然的将头往旁侧去。 可迎上她那满含期待的小鹿眼,终究还是张开了嘴,温热的粥滑过舌尖,暖意瞬间传遍全身,仿佛也驱散了些许疲惫。 见他终于吃了些东西,沈稚枝笑得愈加灿烂,遂,又舀起一勺,轻声道:“二殿下,听闻太医说你这几日未怎么进食,多吃些吧?” 褚仇赤面红耳赤,轻轻颔首,帐内弥漫着温馨的气息,仿佛外界的瘟疫与喧嚣都被隔绝在外。 沈稚枝喂着粥,思绪飘忽不定。 自从灾民们情况骤变,褚仇赤便在这里扎营,埋头翻阅各种有关瘟疫记载的古籍,尽心尽力。 虽说他这样的转变极好,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心中难安。 褚仇赤的人设,从来就不是能为不相干之人做到如此的人,他所做的一切皆超出了她的预期。 待粥饮毕,褚仇赤感觉精神大为振作。 他压下眉眼,指尖轻触着她的手背,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沈稚枝,以后,本殿下学学,也可熬粥给你喝。” 尚在沉思的沈稚枝被他这一语惊得瞬间打消所有思绪,愕然抬眸,“啊?二殿下你方才说什么?” 见她这般不知所措的模样,褚仇赤唇角稍扬,一字一句又言了遍,“本殿下说,日后也可熬粥给你喝。” “咳咳咳咳咳。” 沈稚枝一口唾沫被吓得卡在喉咙,忍不住咳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她脸颊通红,哀怨抬眸,“二殿下,你莫要打趣臣女了,若像上次那般将厨房都烧了,就不好了。” 褚仇赤眼底笑意稍敛,咬牙切齿伸手扼住她的后脖颈, “沈稚枝!你找死么?!” 他冰凉的手触及到她的脖颈,不知触碰到了哪,泛起痒意,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边笑着边试图挣脱褚仇赤的手,挣扎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倏然栽倒在他怀中。 沈稚枝的笑声戛然而止,她能清晰听到褚仇赤的心跳声,那沉稳有力的节奏让她的脸颊愈发滚烫。 褚仇赤也是微微一怔,怀中女子的柔软和淡雅的气息让他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那只手还停留在她的脖颈处,滑腻的触感令他生了些许怪异的心思。 片刻之后,褚仇赤率先回过神来,他轻轻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还不起来?”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沈稚枝如梦初醒,慌乱从他怀中起身,“二殿下,臣女不是故意的。” 气氛略带尴尬,就在这时,营帐外蓦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二人彼此对视,心中不觉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258章 蓄意为之。 两人随即步出营帐,欲查看外界局势,眼前却是一片围聚的人群。 热议之声此起彼伏,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沈稚枝忙挤过人群,只见地上正躺着一个人,脸色苍白,昏迷不醒,周遭太医们则蹲至他旁侧替他把脉。 “这是怎么回事?” 褚仇赤凤眸一凛,上前半步。 围观人群见到来者,慌忙退开一条道。 秦太医将手指轻搭在灾民的脉搏上,神色凝重,片刻后,他站起身来,朝褚仇赤拱手道: “二殿下,这灾民脉象紊乱,老夫实在诊断不出是因何缘故导致晕厥。” 闻言,围观的灾民们面如土色,眼中满是惶恐不安。 人群中时不时发出阵阵叹息声和啜泣声,没人知道,下一个倒下的会不会是自己。 褚仇赤黑眸染上清冽之意,凝着那倒在地上的灾民,默了半晌才道:“先将此人妥善安置。” 他挥挥手,立刻有士兵上前将昏迷的灾民抬走。 沈稚枝正欲安抚灾民们,却见褚仇赤冷脸转身,挺拔的身姿裹挟着寒霜之气,大步向营帐走去。 “诶,二殿下。” 沈稚枝急忙出声,然而褚仇赤却并未停下脚步,玄色衣袂在夜风中倏动,很快便消失在营帐入口处。 沈稚枝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先转头面对惊慌的灾民们。 “大家莫要惊慌。” 她提高声音,试图让自己的话语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二殿下一定会想办法找出病因,救治大家,现在大家先回去好好歇息,保存体力,定会度过此次难关的。” 灾民们面面相觑,眼中的惶恐虽未完全消散,但也渐渐平静了一些。 他们缓缓散开,各自回到自己简陋的居所。 见众人散去,沈稚枝忙走进营帐,便见褚仇赤坐至上座,浑身散发着冷冽气息,眸中覆着浓烈杀意。 “二殿下?”沈稚枝上前半步,有些无措的拽了拽他的袖袍,“怎么了?” 褚仇赤垂眸望向沈稚枝拽着袖袍的手,眼中的杀意稍稍收敛,薄唇翕动,半晌才道: “前几日灾民们已有好转,本以为局势渐稳,却不想又生变故,这背后定有蹊跷。” 沈稚枝闻言,眼睫轻颤。 褚仇赤所说的并不无道理,若只是普通病症,太医们断不会如此束手无策。定是有外力干扰,或是有人蓄意为之。 她松开拽住其袖袍的手,秀眉紧蹙,“若有人蓄意为之,那会是谁呢?难道又是明皇后么?” 褚仇赤的目光微陷,似是思索,暗淡的神情在烛光之下愈显沉重, “明皇后近日为林忠之事烦忧,定不敢将心思再次打到这儿来,只怕,另有其人。” “……” 沈稚枝抿抿唇,陷入沉思。 褚仇赤这次救援瘟疫灾民,定是令人产生可危机感,生怕因此事让他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大增。 可原着中能为皇位不择手段的,除了明皇后便是褚图,但褚图这几日黑化值猛减,定不会是他。 那还能有谁呢?还有谁会不计一切想阻挠褚仇赤救民? 营帐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她眼帘轻掀,便见褚仇赤眉头紧锁,平日里的威严皆被疲惫掩盖,她缓步上前,安慰道: “二殿下心怀百姓,上天定会庇佑,莫要太过忧心了。” 这场瘟疫本就是原着作者为张嘉礼登基做铺垫而设下的,既有张嘉礼这大男主在,此次瘟疫定会很快过去。 褚仇赤抬眼,将她的表情拢入眼中,眼底暗了暗。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心怀百姓之人,他仅是想靠这瘟疫横行之际赢得民心,为自己争夺皇位增添筹码罢了。 为了沈稚枝,他绝不能失败,必须抢夺皇位,为她铺就一条安稳之路。 然而此时此刻,眼前的局势却让他感受到无法言喻的无力。 “二殿下?” 见他迟迟不语,沈稚枝稍侧了侧头,轻声唤道。 褚仇赤回过神来,眼眸沉寂,眼底蕴着他人看不清的情绪,凝了她许久,才敛下眼眸, “本殿下知晓了。” 沈稚枝松了口气,也只得祈祷这瘟疫之祸能尽早消去。 …… 隔日,更多灾民纷纷倒下,症状与之前那人如出一辙,太医们日夜不休研究着灾民病症,试图找出破解之法。 然而,几天过去了,调查依旧毫无进展,太医们也未能确定病因。 整个南礼月星城陷入了恐慌之中,百姓们惊恐万分生怕染上此病,恐惧的氛围如阴云般笼罩着每一个角落。 随着此事发酵,街头巷尾不知何时传出谣言,说此灾祸是由二殿下所带来,这谣言如同野火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人们在恐惧之中,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原本就对朝廷心存不满的人,趁机在人群中大声叫嚷,鼓动着大家一起去质问二殿下。 还有些较为胆小的百姓,则紧闭家门,不敢外出,生怕被这场莫名的灾祸波及。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如铅,众臣分列两侧,忐忑而又不安地瞧着高座上的褚时,神情各异。 褚时高坐龙椅,脸色阴沉,愤怒地将手中奏折重重甩出,怒声道: “荒唐!简直荒唐!” 众臣见状,慌乱垂首,高声喊道:“皇上息怒!” “近日所呈上的奏折皆是何意?赤儿乃是朕的皇儿!何来灾祸之说?!” 花鹏天早在之前便与褚仇赤结下梁子,如今见他因此事被百姓施压,自是暗暗窃喜。 他率先出列,步履轻快上前,略微躬身拱手:“皇上,如今南礼月星城谣言四起,百姓人心惶惶。二殿下虽一片赤诚致力于赈灾,然如今局势混乱,民怨沸腾。 老臣以为,为保社稷安稳,是否可另择他人主持赈灾之事,以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虽言语委婉,但意思却再明显不过,此言便是想让褚仇赤退出此次瘟疫赈灾。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有的微微点头赞同花鹏天之言,有的则面露担忧,恐此举会引起不必要的波澜。 第259章 众矢之的 褚仇赤漆黑墨眸染上冷意,他站在一旁,神情极为不屑睨着花鹏天,“怎么?花将军这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本殿下从赈灾之事中挤出去,好让他人取而代之吗?” 花鹏天闻言,脸色微变,连忙跪地高呼: “殿下明鉴,老臣并非质疑殿下之诚心,实乃局势所迫,如今谣言如洪水猛兽,若不加以遏制,恐生大乱。” 褚时皱眉,未置一词。 立于旁侧的沈宏盛见状,紧接着上前,“皇上,老臣附议。此次瘟疫赈灾之事,关乎百姓生死,国之安稳,不可不慎啊。” 朝廷之上,凡是站队六皇子褚彦的,皆是附和之声渐起,一时间,褚仇赤成了众矢之的。 —— 朝堂之上的争论尚未平息,南礼月星城的街头却已陷入一片混乱。 一群情绪激动的灾民在几个别有用心之人的鼓动下,气势汹汹朝瘟疫区涌去,手中拿着简陋的农具或棍棒,脸上写满了愤怒与恐惧。 “必是二殿下以往所行之事惹怒了上天,才使得这一场灾祸降临到南礼月星城!” 人群中,不断有人吼叫着,激起更深的恐慌。 随着人群的逼近,守卫们如临大敌,紧紧握住手中的兵器,神色紧张。 他们试图阻拦灾民们的前进,但面对汹涌的人群,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更不敢轻易出手,怕更难平息民愤。 “你们守住,不许让他们胡来!” 萧翎心中烦躁不已,面对这样的局面,作为一个粗犷者,他不知如何安抚百姓的情绪,只得吩咐完守卫后,便急忙转身寻觅沈三小姐出面解围。 此时的沈稚枝正在疫情区内协助太医煎药,远远见到萧翎匆忙赶来,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沈三小姐,不好了!外面的百姓们遭人鼓动,气汹汹朝这边涌来,守卫们快拦不住了。” 萧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沈稚枝面前,神色焦急。 沈稚枝秀眉紧蹙,手中动作微顿,随即放下药铲,“别急,去看看情况。” —— 朝堂之上,争论雨霖霖,未见止息。 褚仇赤凤眸冷下,寒意自周身泛起,指尖轻动,欲要抬高时,朝堂之上蓦然传来声与之相反的言论: “皇上,臣以为不可轻易更换主持赈灾之人,二殿下一片赤诚,为赈灾之事尽心尽力,如今虽谣言四起,但切不可因一时之困而否定二殿下之功绩。” 褚仇赤凤眸轻抬,侧目瞥向旁侧出列的沈朝,眼中闪掠过意外之色。 众臣更是眼含讶异,这丞相府究竟是站队何人?怎一个挤压二殿下,一个又捧护二殿下? 沈朝斜睨了眼褚仇赤,心中轻叹。 自己本不想参与此事,偏生这几日褚仇赤在那瘟疫区所行之事他皆有所耳闻,再加上枝枝遇上难处时,这二殿下也尽力而为。 若他再冷眼旁观,岂不显得他忘恩负义,冷血无情? 花鹏天脸色阴沉,驳斥道:“沈将军此言差矣,如今百姓对二殿下已心存疑虑,若继续由二殿下主持赈灾,民怨只会越积越深。” “花将军,你口口声声说另择他人,那你可有合适之人选?” 沈朝唇角定格一抹冷笑,言语犀利,“二殿下对瘟疫的情况颇为熟知,已付出了无数心血,此时若是换人,新任之人又需熟悉情况,期间又将有多少百姓遭受苦难,花将军你可曾深思?” 朝堂之上,两人针锋相对,气氛愈发紧张,众臣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褚时坐至龙椅上,脸色阴沉不定,心中权衡着利弊,蓦地,眸光落至殿上那抹素袍身影后,淡淡勾唇。 褚时轻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众臣见状,纷纷噤声,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龙椅上的皇帝。 褚时略一迟疑,旋即半带轻笑道,“张爱卿,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张嘉礼微怔,抬眼间,迷惘而意外之色闪过眼底,忙上前半步道: “二殿下在此次赈灾中,不辞辛劳,亲赴灾区,与百姓同甘共苦,此等赤诚之心,实乃难能可贵。” 言罢,他略略顿住,睫羽倾覆,“况且,这谣言来得蹊跷,若无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岂会如此迅速蔓延?” 沈宏盛蹙眉,见那张嘉礼发话本想张口反驳,然,话语到了一半却凝于舌尖。 他抬眸打量着张嘉礼,眼珠咕噜一转,计上心头。 他此次便是为了打压二殿下,让其难以在这疫情赈灾中稳住民心,以保六殿下储君之争能有胜算。 只要前去赈灾之人不是二殿下便可,这张嘉礼跟随者二殿下去过赈灾之地,他不恰是最好的人选么? 思及此处,沈宏盛唇角漾起点点笑意,上前半步劝解道:“花将军,朝儿年纪尚轻,莫与其继续争论下去,老夫此刻倒有一计。” 花鹏天闻言,怒意稍敛,转眼看去,“丞相有何高见?” 沈宏盛轻拢衣袖,朝着高位上的褚时拱手道: “张大人既与二殿下一同去过瘟疫灾区,想必对那里的情况也颇为熟悉,依老臣之见由张大人接手赈灾事宜,定能尽快平息谣言,控制局势。” 沈宏盛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众臣先是一阵沉默,随后便纷纷议论开来。 “沈丞相此计甚妙啊,张大人既熟悉灾区情况,又能平息谣言,实乃两全之策。” 一位老臣捋着胡须微微点头道。 另一位大臣也忙点头附和道:“不错,张大人为人正直,定能不负众望,将赈灾之事妥善处理。” “且张大人跟随二殿下前往灾区,对灾情的了解定不逊色于二殿下,此时接手,确为最佳选择。” 又有大臣补充道。 ...... 而那一些原本倾向于六皇子褚彦的大臣,虽心有不甘,但在局势如此发展之下,也只能随波逐流,表示赞同。 心中暗自盘算,若能将二殿下从赈灾之事中挤出去,换谁出面都无不可。 众臣口耳相传,语声渐起,朝堂之上环绕着沈宏盛的提议,气氛逐渐向着同意张嘉礼接手赈灾事宜的方向倾斜。 第260章 圣旨到 “......” 褚时听着众臣议论之声,执起茶盅抿了口清茶,轻笑了声,不经意间眸中透着幸灾乐祸之色。 掩下眼底的笑意,褚时放下茶盅,面容平静望向张嘉礼,“张爱卿,众臣皆推举你主持赈灾事宜,你意下如何?” 张嘉礼闻言,眼底几不可察闪过点点暗芒,上前半步,温声道:“二殿下在赈灾之事上尽心尽力,臣不愿取而代之。” 褚时唇角稍扬,噙着浅淡笑意,“众臣皆推举你,若朕反对,岂不寒了众臣的心?朕便命你即日便接手赈灾事宜。” 张嘉礼愣了半晌,斟酌片刻,蓦然跪地行礼, “臣领命,定当全力以赴。” 褚仇赤眉眼染上阴霾,凤眸紧凝着张嘉礼,复而转眼看向褚时,不知在想些什么。 褚时抬眸望向一言不发的褚仇赤,缓下语气,“赤儿,如今百姓情绪激动,朕知你一片赤诚为赈灾之事劳心劳力,但此时你不妨暂先避避风头,待这风波稍缓......” 褚仇赤并不回话,玄服倏动,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沈宏盛见状,心中暗喜,脸上的得意之色难以掩饰。 此次将二殿下从赈灾之事中挤出去,倒是为六殿下争取了极大的优势,想必皇后娘娘知晓,定欢喜万分。 褚时凝着褚仇赤离开的方向半晌,稍扬了扬手,“今日朝议到此为止,退朝吧。” 众臣闻言,纷纷跪地行礼,随后有序地退出朝堂。 —— 这头沈稚枝和萧翎快步赶到现场,人群如潮水般逼近。 叫骂声、呼喊声此起彼伏,守卫们满脸紧张,苦苦支撑。 “这瘟疫定是二殿下的罪过,他所作所为惹恼上苍,快些离开这里。” “南礼月星城城本是安宁之地,如今却被瘟疫笼罩,二殿下难辞其咎。” “对!让二殿下出来承担责任,不能让我们无辜百姓受苦。” ...... 混乱中,一些农具和棍棒被高高举起,仿若随时都会落下。 沈稚枝深吸口气,强忍着口中欲要蹦出的脏话,虽知晓古人最忌讳神鬼之说,可因三言两语全盘否认以往褚仇赤所为他们做的一切,实在令她感到怒火冲天。 对比沈稚枝的容忍,萧翎胸腔处的怒意早就绷不住了。 他气得满脸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二殿下因此次瘟疫殚精竭虑,你们这些人怎能如此忘恩负义?” 萧翎的怒吼声在嘈杂的人群中回荡,却未能立刻平息众人的怒火。 人群中有人反驳道:“若不是二殿下以往作恶多端,上苍又怎会降罪于我们?” 另一个人也跟着叫嚷起来:“就是,二殿下平日里不顾百姓死活,如今上苍降下报应,却要我们跟着受苦。” 萧翎气得浑身发抖,以往有何人敢这般羞辱二殿下? 如今二殿下为民忧心,他们反倒蹬鼻子上脸,着实可恨。 萧翎气急,正欲拔剑相向,沈稚枝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摁住他欲要抽出利剑的手,朝他摇头。 萧翎怒视着人群,那眼神仿佛能喷出火来,但在沈稚枝的阻拦下,终究还是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沈稚枝向前一步,声音清脆坚定,“大家听我说,二殿下绝非如你们所言那般不堪。此次瘟疫突发,二殿下日夜操劳,四处筹措物资,安排太医全力救治。他心中牵挂的始终是百姓的安危,你们不能仅凭四起流言便否定他的付出。” 她的话语在嘈杂的人群中显得那般无力,百姓们依旧群情激奋,丝毫不为所动。 喧嚣中,满脸胡茬的汉子扬臂大声嚷道:“哼,说得好听!谁知道二殿下是不是做做样子。” “就是,以前二殿下的恶行我们可都看在眼里,现在说他心系百姓,谁信?” 旁边的一位老妪也跟着附和,手中的拐杖用力敲击地面。 沈稚枝眉头紧蹙,心头涌起一股无奈与焦急。 她再次提高音量,试图让自己的声音盖过众人的喧嚣, “大家冷静一下!二殿下为了控制瘟疫,亲自前往疫区视察,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证明他的诚意吗?你们怎能因些无凭无据之语,便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他身上?” 然而,百姓们的怒火似乎已经被点燃,难以轻易平息。 他们挥舞着农具和棍棒,叫嚷着,步步向前逼近,守卫们不得不再次紧张起来,紧紧握住手中的兵器。 萧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挣脱沈稚枝的手,拔剑出鞘,“放肆!谁胆敢再污蔑二殿下,我绝不轻饶!” 寒光闪闪的利剑让百姓们瞬间安静下来,然,他们眼中依然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陡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几个情绪激动的百姓冲破了守卫的防线,举起农具就要向沈稚枝和萧翎砸来—— 沈稚枝愣住,下意识朝后缩去。 嗖! 衣袂自空中翻飞声入耳,一道黑影如闪电般划过。 未反应过来,沈稚枝只觉腰间一紧,被人拦至身后,用身躯隔绝住她与前方那些百姓。 “二殿下!”旁侧,萧翎欣喜备至。 沈稚枝闻见萧翎的叫唤,杏眼稍抬,便见跟前之人身姿挺拔,挡在她前方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 褚仇赤凤眼轻挑,冷冷地扫视着眼前情绪激动的人群。 众人被他的气势所震慑,手中高举的农具缓缓放下,脸上露出畏惧之色,也不再如方才那般吵闹。 气氛剑拔弩张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便见一名身着官服的侍卫快马加鞭而来,手中高举着明黄色的卷轴。 行至跟前,侍卫勒马停下,大声喊道: “圣旨到!” 百姓们顿时安静下来,齐齐跪地,静听圣旨。 那侍卫展开圣旨,高声宣读: “朕闻南礼月星城瘟疫肆虐,百姓不安,今特命大理寺少卿接手疫情赈灾之事,解救百姓于危难之中,尔等百姓当安心等待,不得再生事端,若有违抗,定当严惩不贷。” 第261章 男主光环。 沈稚枝听着那侍卫将圣旨念完,心跳猛地漏了半拍。 怎么回事?这次的瘟疫赈灾分明是褚仇赤主导,为何会换成张嘉礼? 如此一来,褚仇赤以往为其所做的一切,不就尽数被推翻了吗? 圣旨宣读完毕,百姓们的脸上露出了喜色,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原来是张嘉礼张大人接手此事,这下可好了。” “张大人清风朗月,为人正直,定能带领我们度过难关。” “是啊,听说张大人一向心系百姓,有他在,我们就有希望了。” ....... 人群中的夸赞声此起彼伏,死气沉沉一片的氛围与方才那愤怒不甘的情绪,仿佛在瞬间消散。 沈稚枝陡然抬眼,下意识寻找他的身影,逆着不远处的暖阳,她看到了褚仇赤。 那袭玄色华服仍如以往般伫立于前方,面对圣旨也不跪地,一如既往的高傲。 可不知为何,她看到了,她就是看到了—— 那刺目的逆光下,那道身形明明落寞到了极致! 他就那么站着,站在跪倒一片的人群中,孤傲冷艳。 百姓们提及张嘉礼之时,笑得欢喜,纷纷憧憬日后张大人接手此事之乐,自始至终,却无一人提及他。 沈稚枝这才清楚的明白了一件事。 男主与反派的区别,就是这般。 只要有主角的地方,反派即便做任何事,风头终会被盖过。 不知为何,她凝着褚仇赤的背影,只觉得刺眼。 “二殿下......” 沈稚枝鼻尖微酸,仰头扯了扯褚仇赤的衣袂,不想看他这么孤零零的模样。 褚仇赤敛下眸中落寞之意,回头时,伸手将其从地上拽起,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去,步履坚定,似不想再看身后一眼。 百姓们瞅着他们的背影,议论声响起: “走了也好,省得在这里碍眼。” “这二殿下跟张大人比起来可差得远了,圣旨都不跪,难怪会惹来灾祸。” “早该走了,他在这儿,我们心里还不踏实呢。” ...... 褚仇赤和沈稚枝并肩而行,身后人群的议论声虽不大,却如芒在背。 她扫了眼褚仇赤,却见他神色淡然,仿若从未听到这些话一般,可她知道,他的心里一定不好受。 “二殿下......”她停下,轻唤了他一声。 随着她脚步顿住,褚仇赤也跟着停下。 他稍侧过脸,漆黑如墨的眸子望着她,轻声开口:“你若再不走,本殿下可难保身后那些人的安危,他们——” 褚仇赤凝着她,声音嘶哑,“实在太吵了......” 眼前之人话音刚落,沈稚枝便猛地抬眼,杏眸中满是不可思议和明了之色。 若是以往,他定不会任由自己受此委屈的! 原来,他竟是因她才忍下的么? 沈稚枝心中涌起酸楚,她咬咬唇,挣开他的手,转身便朝着身后那些议论纷纷的人群奔去。 褚仇赤微愣,凝着沈稚枝的背影,眸中掠过诧异。 沈稚枝怒发冲冠,如一阵旋风般冲向那些还在肆意议论的人群,众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愣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她冲到最近的一堆杂物旁,毫不犹豫拿起铁铲抄起一把新鲜的牛粪奋力朝人群甩去, “你们这些长舌妇,长舌男,吃牛粪吧你们。” 那牛粪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在了几个叫得最欢的人身上,顿时,那些刚才还在大放厥词的百姓们被泼得满身污秽,惊叫声此起彼伏。 “啊——!” 他们手忙脚乱地试图清理身上的污秽,脸上满是惊愕与愤怒。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将他们惊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咒骂声不断。 但沈稚枝毫不畏惧,她挺直了脊梁,怒视着他们, “比什么比,张大人有张大人的好,二殿下也有二殿下的好,我就喜欢二殿下,要我看来,你们简直比不上二殿下一根手指头!” 不远处,褚仇赤稍稍抬眼,她就如同一头守护领地的小兽,毫不退缩地与那些被牛粪泼得狼狈不堪的百姓对峙着。 褚仇赤蓦然就觉得,那道倔强的身影后,所有光亮似都黯然下去,唯有她所在的方寸之地,拢聚了世间所有光华和旖旎风光。 方才他所厌倦的所有质疑、诋毁,似都不再重要了。 她,这世间,至少还有她,坚定地站在他身边,为他挺身而出,不惧众人的非议。 沈稚枝凝着他们狼狈的模样,怒意稍敛,转身朝褚仇赤飞奔而去。 褚仇赤望着那奔赴过来的少女,噙着寒霜的面容霎那间竟被柔化,薄唇轻扬,笑意绽开。 行至他跟前时,沈稚枝微微喘着气,笑道:“二殿下,不吵了,我们走吧。” 褚仇赤垂下了眼眸,凝着她,语调携着调侃之意,“曾有人告知本殿下,我们并非地痞流氓,做事要讲道理。” 沈稚枝薄唇翕动,一时间万语哽在喉间,吞吐不下。 直至对上他那戏谑的凤眸,她才轻咳了声,理直气壮道:“那从今日起,二殿下负责讲道理便行了,臣女嘛——就负责狗仗人势好了。” 褚仇赤眼底笑意愈浓,他垂下眼,眸中满是期许,“那么,你所言的那句,是真心之语么?” “啊?哪句?”沈稚枝傻愣愣抬眼,迎上他那双含着万千光华的眸子。 褚仇赤俯下的身子微僵,凝着她好半晌,直至沈稚枝仰着的脖颈酸痛至极,他才轻轻移开视线。 低笑了声,褚仇赤伸出手,朝她脑门轻弹了下, “走了。” 沈稚枝‘哎呀’了声,捂着被敲疼的脑门,迈着小碎步跟上他的步伐。 “二殿下,臣女刚刚那牛粪泼的怎么样?可让二殿下解气了?” “嗯,挺解气。” …… 不远处,张嘉礼一袭白袍迎风猎猎而舞,将两人远去的身影尽数拢入眼底。 他眼睫轻垂,那往日如死谭般幽静的眼,随着他们的离去凝聚出更深的阴霾。 “少主,前方沈二小姐来了。” 血之的提醒总算将张嘉礼的思绪拉回。 他沉思半晌,将视线落至前方那趾高气扬的沈琴绶身上。 随后似下了什么决心,径直往沈琴绶所在之地走去。 第262章 身份, 与之擦肩而过瞬间,张嘉礼身形稍倒,与她撞到一块。 沈琴绶惊呼一声,被其撞得脚步踉跄,向后退了半步,好在身后的小桃眼疾手快扶住她,才让她没倒在地上。 待沈琴绶稳住身形,旋即气急败坏,转身骂道: “干什么?!没长眼睛吗?这般脏乱也敢往本小姐身上撞?” 张嘉礼稳住脚跟,对此并未恼怒,仅是抬眼朝她颔首:“沈二小姐,实在抱歉,在下这般匆忙只因有急事,日后定登门致歉。” 言罢,不等其回应,便匆匆转身离去,只留下那如松挺拔的身影。 沈琴绶气得跺脚,朝着他远去的身影连连骂道:“下贱的东西!登什么门?道什么歉?胆敢进丞相府,本小姐定叫你有来无回!” 身旁,小桃连忙轻声劝慰:“二小姐莫气,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然而,沈琴绶仍旧怒火未消,俏脸涨得通红,似乎愈发难以平息心头之恨。 小桃凝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身姿挺拔,神色淡然,虽身处人群之中,却自有一股清冷卓然之气。 凝了半晌,面上蓦地扬起绯红,轻声道:“二小姐,难怪那三小姐整日跟个狐媚样似的与这张大人亲近,这张大人果真是相貌堂堂。” “容貌再好又有何用?他家中毫无根基,皮囊再好也不过是个屈身于人脚下的奴才,终究是无法上不得台面的。” 沈琴绶言罢,傲然扬起下巴,满脸的不屑之色尽显,“那三妹向来目光短浅,只看得到眼前的几分颜色,哼,等她日后吃了亏,便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二小姐所言极是。” 小桃说着,欲要后退侍奉之际,却被地上一物晃了眼。 小桃忙伸手,指着地上那被张嘉礼遗落下来之物,惊讶出声:“二小姐,你看,这是什么?” 沈琴绶顺着小桃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地上静静躺着块金锁,上面雕刻着精致的纹路,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捡过来我看看。” “是。”小桃弯腰捡起金锁,径直递给旁侧的沈琴绶。 沈琴绶怔怔地看着小桃捡起的金锁,那金锁在掌心散发着古朴的光芒,一双美眸紧紧锁住金锁上特有的皇室印章和那个醒目的 “鹤” 字,心猛地一沉。 此事,她曾听爹爹说过。 几十年前,先皇后诞下一子,整个皇宫都沉浸在紧张与期待之中。 然而,当晚却传出先皇后生下死婴的消息,先皇后受到此等打击随其而逝,皇上不顾群臣的劝阻,毅然下了一道诏书,封那个本应是死婴的孩子为 “瑞太子”。 沈琴绶的心跳如擂鼓般剧烈,五指不由握紧,仿若握住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难不成,这张嘉礼便是那瑞太子? 沈琴绶被自己这胆大的猜测惊得心头猛颤,转念之余,兴奋得几乎要尖叫出来,唇边笑意再也压抑不住,“小桃,你觉得张大人为人如何?” “啊?”小桃被自家小姐这突如其来得询问惊得一愣,随后忙道:“张大人为人刚正不阿,上至朝廷大臣,下至百姓乞丐,皆奉他为神明,是个极好之人。” 确实,张嘉礼在南礼月星城中颇受民心爱戴,若他真的恢复了大皇子的身份,皇上必会喜出望外,群臣百姓更是会同声庆贺。 到那时,三殿下与二殿下,再加上由皇后亲自诞下的六殿下,又算得上什么? “哈哈哈哈——” 沈琴绶双眸骤亮,眼尾高扬,似再也忍不住胸腔处的狂喜,笑声穿透房顶直蹿云霄。 小桃伫立旁侧不明所以,但见二小姐笑成这般,便知晓此事定有内幕。 —— 薄暮冥冥,暮景残光。 沈稚枝从床榻上烦躁翻身坐起,踱步至桌案执起杯盏将茶汤一饮而尽,“丫蛋!你老实告诉我,这突如其来的瘟疫,跟这天道有没有关系?” 她曾看过些小说,因天道溺爱主角,只要并非主角之人做出收获民心的举动,便会被天道强行扭转,遏制其行为。 丫蛋幽幽叹气,同样摸不着头脑,“额,虽然,天道是有可能这样做的啦......” “什么?!” 话音未落,沈稚枝便一蹦三尺高,气得浑身轻颤,“所以,褚仇赤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到最后什么都换不来,还被这些npc那样唾弃,都是天道搞得鬼?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丫蛋吞了口唾沫,尴尬抬眼,有些窘迫,“宿主,配角就是来突出主角的,若非本文有褚仇赤和褚图这两位丧尽天良的大反派衬托张嘉礼的清风明月,宿主你还会那么喜欢张嘉礼吗?只能说,这是他们身为反派难逃的宿命。” 沈稚枝嘴角猛抽,却不得不承认丫蛋所言极是。 一本书,只要有主角,就必有反派,就必有炮灰,若是没有这些人,那便难凸显主角身上的光芒。 “如今宿主的视角已然不同,见到的风景自然也不同,接受起来自然困难,但这一切无不是情理之中。” 未等沈稚枝回话,丫蛋便再次开口,语气安抚:“宿主,无论这件事是不是天道所为,都只是为张嘉礼日后登基做铺垫罢了。这就是男主的光环,任何人都抹杀不掉,宿主的任务就是尽早完成任务,坐收奖励。” “张大人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早已无法动摇,这是毋庸置疑的。” 沈稚枝眼底蕴着怒气,恨不得将指天咒骂,“但是褚仇赤这几日在瘟疫区所为的确是尽心尽力,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这点小事而已,让他受点夸赞又怎么了?他们明明都看到了,可面对这些流言,竟将他往日所做一切尽数推翻,简直过分。” “......”丫蛋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沈稚枝幽深的黑瞳染上两簇怒火,愤愤咬牙道:“我要投诉这天道!” “宿主,就连穿书局都不敢跟天道对抗,你投诉无门的,洗洗睡吧。” 沈稚枝:…… 第263章 天道不公 丫蛋懒洋洋的将手往虚空屏上划拉半天,陡然,屏幕出现的一则信息让它欣喜若狂,猛跳起来。 “怎么了?”沈稚枝听到神识中动静,疑惑不解地歪了歪头。 丫蛋机械眼浮出欢快颜文字,语气更是兴奋不已,“总部接收到我的bug反馈,给我提前发来信息,让我明日便回去升级,呜呜呜,这么多系统,真没想到总部竟然会先注意到我,好感动。” 沈稚枝听着神识中欣喜若狂的声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快穿文看得不少,一直怀疑系统是不是真人,直到看到你,我总算明白了,系统果然是机器,不是真人。” 丫蛋愣神,“啊?为什么?” “换做我是你,反馈了那么多bug,客户对自己骂得狗血淋头,却到现在才得到重视,我早就破口大骂这是个破公司了,谁还能感恩戴德啊。” 沈稚枝不屑地瘪嘴,随后执起杯盅,轻啜一口茶汤,面露闲适之色。 “所以宿主,那以后你可以不骂我吗?骂总部就行。”丫蛋双眼锃亮,手捧爱心状,恳求意味十足。 “那不行。”沈稚枝毫不犹豫地拒绝。 丫蛋:...... ——— 张嘉礼接手瘟疫之灾后,当机立断,张贴告示,广求天下能治疗此次奇怪病症之人。 那告示迅速传遍四方,一时间,消息在江湖中不胫而走,各路名医纷纷响应,皆因张嘉礼盛名,奔赴而来相助。 经过无数个日夜的奋战,瘟疫的阴影逐渐消散,街道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与生机。 沈稚枝、褚仇赤和褚图三人围坐在院内的石桌旁,兴致勃勃地打着扑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哈哈,王炸,三殿下输了,给钱给钱。”沈稚枝将最后两张牌甩下,嘴角笑意近乎要咧到耳后。 近日实在无聊,丫蛋自那日回去后便久久未再回来,无论她怎么呼唤都只有自动回复,想来这bug应该是挺严重的。 没有任务可做,又无从知晓第三个反派的去处,她只能用木纸片制作扑克牌,整日与这两位兄弟玩乐,也趁机想方设法降低褚图的黑化值。 “怎么总是本王输?你们偷换牌了?”褚图瘪嘴,不满到了极致。 他将手伸入袖中左右翻找,却无寻到半点碎银,只得将眸光落至正与萧翎血辽玩得正乐的风首领,水灵灵伸手。 风首领噎住,掏出腰间的钱袋,倒着摇了摇,却无半点碎银落地。 他这才僵硬回眸,咧嘴讨好笑着,小心翼翼道:“三殿下,不瞒您说,属下也输的精光。” 褚图:...... 比起风首领的落败,萧翎淡定站起,将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甩了甩,唇边漾起的笑得意到了极点,“今日真是大丰收。” 风首领被他这副得意的嘴脸恼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哼,你这小子别得意得太早,有本事借我十两银子,再决高下!” 萧翎伸手向钱袋掏去,正当风首领满怀期待地盯着他时—— 他却不出意外地将手收回。 萧翎双手环胸之态,从容不迫地扬起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缓缓道:“我、不、借。” 风首领气得转眼,目光轻飘飘落至旁侧的血辽身上,怒意稍敛,扬唇欲要开口之际,却见血辽啃着肉包的手微顿,身形稍侧。 趁他未开口之时,血辽迅速道:“我没有银子,况且你今日也欠了我上百个肉包了。” “哈哈哈!”萧翎闻言,再也忍不住笑出声。 “切,小气。” 风首领不满嗫嚅,须臾转眼,对上褚图那喷火的眼眸,气焰瞬间消散了去。 褚图咬牙切齿,眼底生起凛气,“你不是说,本王给你十两,你能赚百两回来么?” 虽说这几两银子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可连玩数日,皆是他输也就算了,竟连自己手底下的人都不及别人,这让他颜面何存?! 风首领咽了口唾沫,步子往后退去,面朝沈稚枝笑的讨好,“沈三小姐,方才三殿下差膳房里的伙计做了些糕点,想必你定该饿了,属下这就去将糕点拿来。” 言罢,溜之大吉之。 萧翎听闻,足尖轻点,迅速飞身向前,“又想抢其功劳,那糕点分明是二殿下差人做的!” “这是图王府内,这里所有的一切皆是三殿下的。”风首领抬手,试图挡住他的去路。 萧翎侧身躲开,“呵,那便看看谁先拿到咯。” 血辽后知后觉,满嘴肉包被他嚼地滋滋作响,慢吞吞地吞下最后一口,旋即迈腿追上前去, “啊?!你们要去偷吃什么?我也要去!” ...... 沈稚枝望着他们几个一唱一和的模样,忍俊不禁,这几个家伙在一起的时候,简直比电视上唱相声的还好玩。 见他们离开,沈稚枝这才收回视线,却见身旁的褚仇赤纤长食指摩挲着木纸牌,微垂眼帘,看似专注,可思绪早已不知飞到何处去了,敛眸似在思索着什么。 沈稚枝鲜少见他这般,不禁好奇凑过脸,“二殿下,怎么了?” 少女声音传于耳畔,将褚仇赤天马行空的想象抓回,他敛下眉眼,凝着她瞪大的星眸,默了半晌才道:“无事,只是,想到近日城中的瘟疫似已有好转。” 言罢,他仰首朝她笑笑,然而那笑怎么看都让沈稚枝觉得别扭至极。 沈稚枝抿抿唇,不知如何安慰他。 毕竟张嘉礼在这文中,不是谁做几件好事便能超越的存在,他早就在日积月累中,成为众百姓心中不可撼动的人。 即便撇开张嘉礼为百姓所做的一切,他身为天道宠儿的身份,亦非常人所能企及。 他天生自带光环,单凭那一纸告示,便能令众多从未介入朝廷之事的江湖名医纷纷慕名而来助他一臂之力。 更可想而知,待他恢复身份,拥有皇子的名讳时,必将掀起滔天风浪,成为众人心中绝不可逾越的高峰。 虽然知晓此次瘟疫与张嘉礼巩固民心有着巨大的作用,但沈稚枝心中还是有些许不悦,暗骂这天道不公。 第264章 她说过,他是好人。 “二殿下,没关系的。”沈稚枝双手托着下巴,眼梢弯起,冲他笑得欢快,“就算这世间无数人误解你,我相信,三殿下和我,还有萧翎都不会误解你的。” “既然活菩萨难当,不如皇兄还是做回那个活阎王吧?”褚图薄唇轻勾,至怀中掏出梅花毒递去,“一百两一瓶,童叟无欺,保准让那些人服服帖帖,俯首称臣。” 沈稚枝额角挂上问号,不及褚图言毕,便迅速伸手,夺过他手中的毒罐。 眼见手中一空,褚图蓦然抬眸,却见沈稚枝早已拿着毒罐一撒腿跑得远远的,还朝他得意晃了晃,“三殿下,此物臣女替你扔了哦。” 说着,脚下生风,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褚图凝着其远去的身影,并未追上,反而端坐于木凳上,撑住下颌。 遂,懒散扬眉看向褚仇赤,“皇兄向来不会为他人的眼光烦忧,说吧,你忧心的可是那张嘉礼?” 褚仇赤墨眸稍抬,如夜般深邃直凝褚图,“你想说什么?” “父皇之人,你我皆知,他并非表面传闻那般任人愚弄。” 褚图勾唇,妖冶的桃花眼轻佻,笑容中藏着更加意味深长的东西,“此次赈灾,若那张嘉礼威胁到了你的地位,他定会暗中下手,替你铲平其祸害。” 褚仇赤眼底闪过一道狭光,将唇线抿至直线。 迎上他如墨的眸子,褚图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陡然覆上了点点笑意,痞气至极, “皇兄,这张嘉礼素有清风明月之名,门无杂宾。朝廷上下,弹劾他的奸臣不计其数,换做他人,这般的高岭之花,要么被摘下任其枯萎,要么被强行拽下泥潭,让其染上脏污。” “可在这滥官污吏的朝野之中,他竟未受到丝毫影响。”褚图言到此处,将下颌的手搁置下,懒散往后靠去,“依本王看,他本就在这泥潭之中,而身后,定有护他周全的势力。” 褚仇赤下意识侧头看他,黑眸掠过些许凉意,“你调查过他了?” “这倒没有。” 褚图桃花眼半阖,眼尾上扬,笑得痞气,“皇兄近日对那些愚民那般上心,坊间可皆在传,说皇兄性子大变,为百姓们做尽好事。” 褚图调侃的言语让褚仇赤有些不满,他掀起眼帘望去,语气不悦,“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想坐上储君之位的人是皇兄,本王可没兴趣去寻那张嘉礼的底。”褚图懒散打了个呵欠,再度抬眸,眼中尽是笑意,“只怕,此人的背后深不见底,或许与父皇,也有所瓜葛。” 褚仇赤自然明了,毕竟那日在朝堂之中,若非他那父皇提及张嘉礼,群臣怕是不会将其事拱手推给张嘉礼。 可父皇这人,最喜坐于高台看群臣争锋相对的戏码,对待身为皇子的他们,也是抱以此心态。 就算张嘉礼深受父皇赏识也不过是个臣子,父皇又如何能够容忍一个臣子的威望比他的皇子还要高?又何必要将那张嘉礼推至这争储君之位的戏码中? 褚仇赤眸中的冷意骤然升起,凝聚在眼中,似要将一切冻结。 褚图淡然勾唇,从椅背上挪开,站起身来,“皇兄若是不解,不如寻人一探究竟啊?此人的身份,怕是会让人大开眼界呢。” “......” 褚仇赤抿唇,凤眼掠过少女方才所坐之位,眼底闪过挣扎之意。 “查。”褚仇赤挪开眼,声音平淡如烟,“只是,无论查出何物,都莫让她知晓此事。” “......”褚图闻言,身形微愣,“为何?” 褚仇赤默了半晌,才轻言道: “她说过,他是好人。” 她提到那张嘉礼时,总说他两袖清风,眸中满是崇拜之意,定是对其信任到了极点。 无论那张嘉礼为人如何,他都不愿她受到打击。 褚图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压下眉眼,桃花眼底掠过黯然。 须臾,故作掩饰端起桌案上的杯盅,放置唇边:“啧,皇兄为了个女子竟成这般模样,皇弟倒是未能想到。” 褚仇赤扫他一眼,轻挑下眉,“呵,你以为本殿下不知你对她也心怀爱慕之情么?” 褚图图闻言,饮入嘴中的茶汤尽数喷出。 “咳咳咳咳。” 褚图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双颊也不知是因何而染上绯红,抬首迎上褚仇赤那嫌弃的眸光,辩驳道:“你,你,你乱说什么?你有什么证据?空口无凭,本王怎么可能喜欢她?你不要乱说!” 褚仇赤拧眉冷嗤了声,不咸不淡开口,“既是没有,你紧张什么?” “本王哪里,哪里紧张了?褚仇赤,你别八道胡说。”褚图极力辩解。 褚仇赤姿态闲散,瞅着他那话都说不利索的模样,冷嗤了声,默了半晌,才认真道:“若你不与本殿下争她,本殿下可将皇位让你,并出手助你一臂之力。只是你登上皇位后,要给她整个南礼月星城最为珍贵的封号,不许他人肆意再欺凌她。” “谁稀罕那皇位,若非她说过——” 她的心悦之人是你...... 褚图蓦地脱口而出,然,剩下的话语却凝于舌尖,久久未能言出。 自己仍是自私的,不愿让他知晓她的真情实意。 褚仇赤眼含困惑凝去,却见其眉眼轻垂,似并不打算将余下的话语言尽。 见他不愿多说,褚仇赤也不再多问。 —— 疫区。 张嘉礼垂下眼帘,轻煽着炉中的火,烟雾缥缈中,他的身影惹得无数灾民驻足痴望。 “张大人,门外有人寻您。” 一声低沉而稳重的声音打断了张嘉礼的沉思。 身着黑色劲装的守卫疾步而至,臂弯一拱,神情恭敬,仿佛恭迎着高位者降临。 张嘉礼将手中的蒲扇放下,眉眼温润,唇角漾起浅笑抬眼,“劳烦大哥特来通报,可知是何人寻我?” 这几日守卫早已习惯这少卿大人不摆架子的模样了,传闻果真不假,这张大人为人清廉正直,忧国恤民。 守卫暗叹须臾,拱手道:“那位姑娘似乎是丞相府千金。” 第265章 设宴款待 提到这,守卫便略显不悦。 那姑娘长相虽是貌美,却格外难缠,嚷嚷着说她是丞相府嫡女,若不让她进去,便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闻言,张嘉礼眼中泛起碎光,轻颔首后,迫不及待提步朝着门外而去。 “我们二小姐愿来此处帮助是这些人的荣幸,你们竟还敢拦?真是有眼无珠!” 长腿还未踏出门槛,便闻见声犀利尖锐的女声,其音调透着浓烈嘲讽之意。 张嘉礼脚步稍顿,温润的眼倏然垂下,几不可察掠过些许暗芒。 ......不是她。 “怎么还没出来?你们究竟去通报了没有?在这里晒得我心烦意乱,难道想让我热死在此处吗?” 门外,沈琴绶趾高气扬,冷厉的神情直凝着那守在门口不愿挪半寸的侍卫,心中愤懑不平。 这几日她将那金锁给爹爹看了,爹爹已确认此物正是先皇后往日会带在身上的金锁。 那十几年前的死婴之事,定是后宫中诸位势力的算计。 爹爹已言,让她定要抓牢这张嘉礼,若他哪日恢复身份,只怕这朝堂要掀起一阵狂潮。 万民倒戈,万臣俯首。 张嘉礼听着门外之人叫嚣的声音,眼底划过转瞬即逝的冷意,迈步向前。 沈琴绶欲要再叫嚷之际,见那素袍少年款款而至后,瞬息噤声,趾高气扬架势全无。 她小碎步向前,星眸闪着欣喜,“张大人。” “沈二小姐?”张嘉礼浅笑着,可那瞳中却无半点笑意,反而增添了些许黑沉,令人无端心悸。 沈琴绶心中满是如何才能将她与其的关系拉近,故而并未察觉此处,仍旧笑颜如花。 “今日阿绶听闻张大人接手此次瘟疫之事后,城中瘟疫已然消散许多,特来恭喜张大人。”沈琴绶垂眼,眼睫扑闪着,格外动人心魄,“张大人尽心尽力,阿绶佩服。” 张嘉礼勾唇笑了笑,暖阳下,他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润,可还是让人感到了森寒。 眼瞅着沈琴绶越靠越前,张嘉礼垂下眼,后退半步,“多谢沈二小姐,只是在下并未做什么,皆是太医以及江湖神医出力,才能叫这瘟疫尽数化解。” 沈琴绶眼尖扫到张嘉礼与她拉开的距离,唇角稍扬,并不为此感到恼怒。 呵,她也并非没遇到这样的人,以往那些书生模样的正人君子,都是这般,先是与她保持疏离。 可待她与其独处,稍加引诱之时,却还是克制不住自己。 爹爹说了,这张嘉礼两袖清风,不畏强权,更未曾出入那烟花之所,想必是个真正的君子。 她就爱将这样的人拉入欲望沼泽,让其对她非娶不可! 张嘉礼扫了眼她嘴角略显得意和胜券在握的笑,眸底不加掩饰的讽刺一闪而过。 须臾,稍垂下眼,语气恭敬疏离,“沈二小姐特来寻在下是有何事吗?” 沈琴绶闻之,将手探入袖中翻找,掏出个精致的香囊递给他,“张大人那日与小女相撞之时,落下一物,小女已将其物什放入这香囊之中。” 张嘉礼眉眼紧蹙,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 见他如此,沈琴绶急忙上前,压低声音,“张大人不必紧张,此事唯有我与爹爹二人知晓,其他人并不知情,张大人尽管放心便是。” 言罢,她眉眼弯起,将手心的香囊递给他。 张嘉礼伸手接过香囊,如玉指尖摩挲着那香囊上的精致绣花,倏地垂下眼帘,温声软语道:“多谢沈二小姐替在下保守秘密。” “自然,张大人隐瞒此事定有自己的道理,小女也不会为此随意声张。”沈琴绶双手垂至小腹处,端庄行了一礼,谦逊温和。 张嘉礼压下眼底黑沉之意,凉薄勾唇,“这香囊做工精致无比,可是沈二小姐亲手所制?” 沈琴绶抬眼,猝不及防与其那温润的双眸相遇,刹那之间,粉红如晚霞般蔓延,羞红万分。 真是,以往她怎就忽略了南礼月星城内这么个才华兼备,容貌无双的男子呢? 待其恢复身份,不仅是皇子,还是嫡皇子,这储君之位于他而言可算是十拿九稳的啊。 思及此处,沈琴绶眸中的笑意愈加浓烈。 她娇羞万分的抬眸看着张嘉礼,眉目含情,“嗯,此物对于张大人而言必是重要至极,张大人日后将此物放在香囊中,挂至腰间,便不会丢失了。” 张嘉礼颔首,语气淡然,“多谢沈二小姐。” 沈琴绶见他收下,心尖轻颤,娇羞垂眸,“张大人无需这般客气,日后唤我阿绶便是,我也不与张大人客气,日后可否唤张大人的名字......?” “沈二小姐,在下还有事未处理,不妨日后再叙?” 不等她说完,张嘉礼斜睨了眼身后,眉间轻蹙,略显抱歉朝沈琴绶笑笑。 沈琴绶咬唇,压下眉间不满,胳膊肘不动声色撞了下身侧正冲着张嘉礼傻笑的小桃。 小桃思绪一清,接收到沈琴绶的暗示后,旋即抬首,趾高气扬道:“你这人怎如此不识好歹?我们家小姐特来送遗失之物,你竟连时间都不愿腾出些么?” “小桃!不许无礼!”沈琴绶嗔怪睨了眼小桃,随后转眼朝张嘉礼行了一礼,“张大人,平日怪我宠坏了她,张大人莫怪。” 张嘉礼微愣,压下眉眼笑道,“是在下之过,只是灾民们尚未稳定,在下实在不敢轻易离去。” 小桃见其眉目之中仍无半点怒意,反而这般诚恳致歉,不由窘迫的垂下眼,略显不知所措。 她不悦抬眸,偷偷瞪了眼身侧故作大度的沈琴绶,每次这做坏人的事皆推到她身上,自己却维持大度,真是气人。 “张大人今晚不如到府中来?爹爹闻言张大人为城中百姓操劳至此,万分感动,想设宴款待。” 沈琴绶并未察觉到小桃的不满,唇角漾着浅笑,朝张嘉礼询问道。 张嘉礼略略沉吟,有些蹉跎,“嘉礼怎好劳烦沈丞相设宴款待?” “这又有何?”沈琴绶展颜笑道,“张大人若是不来,爹爹怕是会难过的。” 张嘉礼稍垂下眼,随后轻笑,“既然如此,那便劳烦沈丞相了。” 第266章 前来 “那,阿绶便先回去了,今晚定要来哦。” 沈琴绶见他笑得那般温柔,语气软下,娇羞朝后离去。 张嘉礼轻轻颔首,见她离去后,微阖眼眸,毫不犹豫转身踏入疫情所。 至无人看到的角落,他将金锁取出,闪烁的光华映照在他冷淡的眼中,手一抖便将香囊投至旮旯之处。 复而,拈起袖中的白帕,依次擦拭着每一根手指,从拇指到小指,一丝不苟,仿若方才染上了什么污秽之物一般。 素袍倏掀,那白皙手帕经至他袍摆,缓缓落地,寒风穿堂而过,将其卷起,不知吹去何处。 ...... 沈稚枝从图王府回到丞相府时,已至黄昏。 沈稚枝踢着脚边碎石,刚行至府外,便见沈琴绶跟小桃满面春风走来,手中还提着天下第一楼的食盒。 “啧,在那瘟疫区待久了,浑身上下尽是那些灾民的臭味,真是令人作呕。” 沈琴绶烦躁的将脏乱的裙摆理了理,眸光扫向裙摆处那孩童的手印更是气急。 沈稚枝本欲踏进门槛的脚步微顿,眉眼中透着困惑之色,竖起耳朵细听。 瘟疫区?沈琴绶这家伙怎么会到瘟疫区去?让她去那里,只怕是比要她命还要难受吧? 小桃忙上前,掏出怀中绣帕替她擦拭着裙摆污垢,见如何都擦拭不净,忙安抚道: “二小姐莫恼,这衣裙小桃定将它洗的干净,您啊,就先去洗漱一番,静待张大人来。” 想到张嘉礼受邀,沈琴绶紧蹙的秀眉顿时舒展开来,也不再纠结脏乱的衣裙,唇边笑意浅浅,“你说我今日该穿的艳丽些还是轻便些呢?” “二小姐长得这般美艳,无论穿何物,张大人都会拜倒在二小姐的石榴裙下。”小桃眉眼弯弯,谄媚样尽显。 “这说的也是!” 故作无意偷听主仆二人的对话的沈稚枝听完后顿感如雷轰顶。 丫蛋不在这几日男女主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沈琴绶突然就跟张嘉礼扯上关系了?看沈琴绶这特意跑到疫区的样子,肯定是对张嘉礼有了想法。 完犊子!第三个反派的舔狗值和黑化值还没有降,这男女主的羁绊就缠上了?! 那她还未做完的任务岂不是彻底凉凉了! 沈琴绶缓步行到沈稚枝跟前,见她杵在门口跟个门神似的一动不动,顿时心生不悦。 她稍扬首,眸中掠过嘲讽之色,“沈稚枝,你没听说过好狗不挡道吗?” “这倒是没有。”沈稚枝抬眸轻扫她一眼,沉吟半晌,咧嘴笑道:“不过,我听过另外一句,好狗不乱叫。” “沈稚枝!你——!” 沈琴绶气得胸脯上下起伏,伸出食指‘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愤愤垂下手。 “你别得意!总有你后悔的一天!” 她便让她再多蹦跶些时日,待张嘉礼恢复了皇子身份,她定会一跃成为太子妃,甚至还会成为皇后。 到那时想让沈稚枝死,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思及此处,沈琴绶冷眼睨着她,径直往府中走去。 见她离去,沈稚枝忙在心底试图唤出丫蛋:【狗蛋!你回来没有?完了完了!天要塌了!狗蛋!】 然,不出所料,回复她的仍旧是那自动回复。 沈稚枝彻底绝望,仰头望天。 这都是些什么悲惨的事啊。 ...... 夜深,丞相府却是一派热闹景象。 红色的灯笼挂满了屋檐、回廊和庭院,红色的绸带从屋檐垂落,府中下人奴婢奔走不停,忙碌到了极点,皆是为了张嘉礼的到来做准备。 “诶诶诶,对对对,就是那里,放个红灯笼。” “歪了歪了,再放过来些。” 沈宏盛身着精致锦袍,手中挥着擦汗的白帕,眉飞色舞地指挥着众人,眼中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显然十分欢喜。 沈稚枝缩在府外的石狮底下,凝着府院那张灯结彩的景象,只觉一阵无语。 不是,她就不明白了,沈琴绶跟张嘉礼有纠缠就算了,这沈宏盛又凑什么热闹? 在原文中,张嘉礼还未恢复身份的时候,沈宏盛可是最爱弹劾他的,那弹劾张嘉礼的奏折若是叠起来,怕是有一丈高。 自私点来说,虽然她极力反对张嘉礼跟沈琴绶在一起,但是吧,人家是官配,她总不能将他们拆了吧? 更何况沈琴绶这人以往虽不靠谱,但后期被张嘉礼净化后,也算是海王收心,知错就改,并且张嘉礼也心悦于她,在后期勉强也能磕个糖。 虽然她不磕!但总会有读者嗑的! 只是,现在她任务还没完成,关于男女主恩爱的剧情能不能往后压压?等她这个炮灰完成任务下线之后再继续行不行? 沈稚枝正沉浸于自己的思绪,耳旁忽传一声轻笑: “沈姑娘在思虑何事?” 她尚在神游,口快于心,脱口而出:“我在想如何让张大人不赴此宴。” “......” 跟前之人似是愣住,久久未有言语。 须臾,噙着笑意的声调才缓缓传来,“沈姑娘无需为此苦恼,若不愿嘉礼前来,嘉礼现下离开便是。” 沈稚枝后知后觉,待上方之人话音刚落,猛地抬眼,迎上双含笑眸子。 张嘉礼垂首而立,因她蹲下的原因,他不得不稍弯下身,月华下澈,融入他的双眼中,显得更加清润剔透。 沈稚枝还没晃过神来,沈朝便从他旁侧踱步而来,扬手敲了下她的脑袋,“说什么胡话呢,张大人这几日为民操劳,还有不愿让他来赴宴的道理?” 这一击惹得她抱头,眼含热泪,可怜巴巴凝着沈朝,“大哥,打人就打人,怎么还打头呢,我傻了日后没人娶我怎么办?你要养我一辈子啊?” “那有何不可?你大哥我身为护国大将军,守了这南礼月星城数十年,还能守不住你这女娃娃?”沈朝双手环臂,垂眸间笑意浅浅望着她。 沈稚枝瘪嘴,敷衍了事点着头夸赞道:“是是是,大哥最厉害了。” 张嘉礼凝着二人互动,眸眼轻垂,浓密的羽睫在眼睑下投上一层阴影,袖下指尖轻颤。 第267章 阻止。 “张大人!” 沈稚枝正愁如何解释时,府内传来声娇唤。 沈琴绶身着明艳衣裙,提着裙摆飞奔而来,鬓发朱钗流苏乱撞,看得出来打扮十分用心。 还未等她跑近,沈稚枝便闻到她身上那股扑面而来,刺鼻到了极致的熏香味,顿时没能忍住,使劲打了个喷嚏。 沈朝自也是抬手,掩住了口鼻,还不忘侧过视线与沈稚枝交换了个眼神。 张嘉礼不动声色往后挪了半步,颔首致意,“沈二小姐。” 沈琴绶并未察觉吃瓜群众的神情,她仰面凝着张嘉礼,红唇微启。 美眸中隐含春水,暧昧至极,“张大人,绶儿今日这身装扮可好看?” 沈稚枝抿嘴,将脑袋埋下,朝沈朝翻了个白眼,学着沈琴绶做作的表情,无声道: ‘大哥~人家今日这身装扮可好看啊?’ 沈朝旋即会意,双颊鼓起,差点喷笑,好在沈稚枝及时伸出两根手指,将他嘴巴强行闭住。 张嘉礼侧身,余光瞥到沈稚枝的小动作,唇边陡然漾出笑意,眸底顿泛波光粼粼。 默了片刻,他稍稍垂首,语气极轻,不知是在回应什么,只道: “好看。” 沈琴绶被他这笑晃了眼,心中陡然颤动。 这张大人往日虽都有笑意,可总觉得疏离无比。 方才那笑却比往常的还要温柔,难不成今日她的这身装扮真让其动了心?果然,她自诩她的容颜在南礼月星城内也是排的上榜的。 沈琴绶想着,将耳边的碎发别至脑后,唇角扯出抹明艳笑意,语气娇柔, “张大人忙碌了一日,想必早已饿了,快些进来用膳吧?” “谢沈二小姐。”张嘉礼薄唇轻言,朝她略略点头,疏离有礼。 沈琴绶咬着下唇,秀眉轻蹙,嗔怪道:“张大人,您唤小女阿绶或者琴绶皆可,无需这般客气疏离。” 站在身后跟沈朝憋得面色通红的沈稚枝实在忍不住了。 在破功之前,她急忙上前,伸手拽住沈琴绶的右臂往府邸内拖去,“好嘞!好嘞!阿兽,我好饿,我们进去吃饭吧。” 照沈琴绶这样再来几回合,他跟沈朝两个怕是要因为憋笑憋死。 “沈稚枝!你有何资格唤我小名?放开我!” 沈琴绶奋力挣扎,眸中跳出两簇怒火,试图挣脱。 沈稚枝才懒得搭理她,拽着她往前的同时,嘴里不忘哄着,“好嘞,好嘞,那便叫姐姐的大名,禽兽,禽兽。” 沈琴绶:??? “沈稚枝!” 沈琴绶气急,不知为何,这沈稚枝喊她名字时,她总觉得心中有些不悦,却说不出奇怪之处在于哪里。 华灯初上,晚膳时分。 道道菜色被仆人们小心翼翼端上,琳琅满目的菜肴散发着诱人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厅堂。 张嘉礼轻掀白袍,端坐于长桌右侧,沈琴绶见状,立刻奔走坐在他旁侧的空位上,一股脑往张嘉礼身上凑去。 “张大人,阿绶便坐您旁侧,可好?” 本落座正对面的沈稚枝看着这一幕,只觉一万匹草泥马自脑中奔腾而过。 她立刻起身,盯紧张嘉礼旁侧余下的空位,迅速走去,坐下。 如此一来,张嘉礼便被她们两人夹在了中间。 “……” 张嘉礼神情微顿,看着左右两侧的女子,有些无措,显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局面。 沈琴绶冷睨着沈稚枝,双拳握紧,对她无端换位感到不满至极。 沈稚枝也不惯着她,仰着下巴朝她扮了个鬼脸。 见此,沈琴绶气急,奈何张嘉礼在旁边,她也不好发作,只得强压下怒意。 她薄唇轻勾,伸出筷子夹了个排骨递给张嘉礼,“张大人,桌案上这些东西皆是阿绶亲手所做,您尝尝。” 她打探过了,张嘉礼所赚的俸禄都尽数给了灾民,只会为自己留些,自然没有闲银去吃这第一酒楼内的东西,就算说是她做的,他也不会知晓。 这想要抓住男人的心,自然要抓住男人的胃嘛。 张嘉礼敛下眼帘,凝着碗中的排骨,黑眸掠过冷意。 沈稚枝眼尖扫到张嘉礼的犹豫,见他不动筷,想到有些人本就有洁癖,不会去吃他人所夹的东西。 张嘉礼这人向来待人和善有礼,自然不可能做这种当面拒绝,让人下不来台的事。 默了半晌,她将张嘉礼的碗筷尽数夺过,把自己桌上未用过的碗筷递到他面前。 随后在两道同样愕然的视线中咬了口排骨,得意笑道:“哎呀,真是谢谢姐姐了,这排骨还真挺好吃的呢。” 沈琴绶忍无可忍,怒目横眉,吼道:“你想吃不会自己夹吗?” “姐姐夹的自然是比较香甜。” 沈稚枝眉目间尽是欠揍之意,嚼了半晌,勾唇,“不过,姐姐您亲手做的排骨倒是和第一酒楼内的味道,一模一样诶。” 未曾料到她会直接揭穿,沈琴绶眉眼间的怒意稍收,换上窘迫。 她双颊陡红,蹉跎许久才强硬辩解,“那又如何?我特意到那酒楼内学的,你有何意见?” 沈稚枝耸肩,也懒得拆穿太多,笑着颔首,“知晓了,姐姐还真是心灵手巧呢,不过吧,自己用过的筷子沾上了口水,就莫要替人夹菜了,姐姐也不想让张大人吃到你的口水吧?” “沈稚枝!” 沈琴绶一扫方才那娇柔形象,怒拍桌案,气得浑身发抖。 她只觉得整日的好心情就这么彻底被摧毁,这沈稚枝实在是太过恼人。 “姐姐,你这么凶,会吓到张大人的。”沈稚枝故作惊慌失措起身,而后行至张嘉礼身后将他拽起,往她所坐的位置拉去。 自己则坐到原先张嘉礼所坐之位,与沈琴绶紧挨在一起。 “张大人——” 见沈稚枝隔在他们之间,沈琴绶胸中怒火复燃,欲起身换位,却被沈稚枝强压双肩,动弹不得。 沈琴绶怒意瞬间升腾,却见沈稚枝转眼间脸上扬起笑意,随即把一个鸡腿塞入她口中, “姐姐,多吃些,今日辛苦您了。” 言罢,沈稚枝低头继续啃着手中的排骨,任凭沈琴绶时不时投来的利刃般目光,毫不在意。 第268章 乌龙 沈宏盛坐于高位,见此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笑呵呵打着圆场,执起杯盅,“张大人,让您看笑话了。” 张嘉礼垂眸凝着那将排骨塞得两腮鼓鼓囊囊的少女,唇角微翘,“无碍,令千金很是讨喜。” 正冲沈稚枝投以怒目的沈琴绶闻言,眼含诧异转眸,正巧撞上张嘉礼的双眼,双颊倏然晕起粉红。 她就知晓,沈稚枝这般下作的招数入不得那张大人的眼,这不,张大人不还是夸她讨喜? 沈宏盛虽看不到张嘉礼的神情,但他却看到自家这二女儿面颊泛红的模样,眼中喜意更甚。 不愧是他的女儿,几日不到便让这大皇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只怕再过几日,他便会非阿绶不娶了。 沈朝左看了眼莫名面颊泛红的沈琴绶,右看了眼无端喜悦的沈宏盛,满是诧异之色。 无奈耸肩后,将视线落至张嘉礼身上,见他正凝着尚与排骨作斗争的三妹,那眉目之间尽是柔意,不禁露出姨母笑。 枝枝性情大咧,张大人性情含蓄,两人互补,天造地设。 —— 夜,如墨深沉,沈府内却是灯火摇曳。 “喝!都喝!哈哈哈!” 沈宏盛此刻已喝得不省人事,满脸通红,踉跄着步子,眼神迷离,嘴里却不停地叫囔着。 “爹!您怎会喝成如此?”沈琴绶上前几步,将其扶住,语气嗔怪不悦。 分明爹爹方才与她言说要将这张嘉礼灌醉,趁其在客房休息之时,她前去与之共度一夜。 即便未能做出生米煮成熟饭之事,按照张嘉礼这般性格,仅是共处一夜,定也会对她负责,如此一来,一切就将水到渠成。 可现下那张嘉礼未有丝毫醉意,反倒爹爹醉成如此,还如何能将此计划完成? “爹!别喝了!您快醒醒啊!” 沈琴绶咬唇,极不甘心,她使劲拽着就快晃悠倒地的沈宏盛,至他耳边低语,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醉意上头的沈宏盛闻言,蓦然静下。 他凝了沈琴绶半晌后将她往旁推去,张嘴嚷道:“爹爹懂!爹爹都懂!” 言罢,趔趔趄趄往张嘉礼的座位走去。 沈琴绶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她稳住身形凝着自家爹爹那摇摇晃晃的背影,心中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 行至张嘉礼跟前,沈宏盛一把拽住他臂弯,因酒精缘故,说话都不利索,“张大人啊,你看我这女儿,阿绶,她可是对你一片痴心啊,今日这酒,你可得多喝点,咱们不醉不归!” 说着,又拿起桌上的酒壶,想要给张嘉礼倒酒。 沈朝听着自家父亲所言之语,整个人怔愣在座位上,执起的酒盅就这么在唇边顿住了。 若他未记错,以往上朝之时,只要有大臣弹劾张大人,自己父亲定是最先帮腔的,为何今日态度变得如此之快? 不仅亲自设宴款待,甚至还要将沈琴绶许配给他?父亲不是一向对他这二女儿宠爱有加,将所有希望皆寄托于她身上,盼着她能嫁入皇室,为丞相府争光吗? 沈朝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抬眸继续观望眼前这场闹剧。 嗅着扑鼻而来的酒味,张嘉礼稍抿唇,不动声色推开那搭在自己臂弯上的手, “沈丞相,您醉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他语气淡然,却带着些许疏离,对于沈宏盛父女的这番算计,他心中早已明了,只是不屑于参与其中。 沈宏盛却似是未听到他的话般,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张大人,你不知道,我这阿绶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柔贤惠,是个难得的好女子,你要是娶了她,那可是你的福气啊。” 沈宏盛边说,边还不停摇头晃脑,眼神中满是期待。 “......” 沈稚枝嘴一抽,差点被刚塞进嘴里的馒头噎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还真是好大一福气啊,简直比你的脸还大。” “爹爹~您说这个干什么~”站至身后的沈琴绶听着沈宏盛的话,嗔怪唤了声,心中却暗暗窃喜。 沈稚枝咬了口馒头,撑着脑袋凝着沈琴绶那羞红未褪的面容,忍不住龇着大牙傻乐。 别的不说,但是吧,女主果然是女主,一天到晚这戏份还挺多。 但是很快,沈稚枝就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 沈宏盛饮下了几坛酒,意识早已混沌不清,嘴里喊着阿绶,手却不听使唤抓住了沈稚枝的皓腕。 尚在‘吃瓜’的沈稚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抓吓得差点跳起,手中的馒头也随之滑落在地。 她试图挣脱沈宏盛的手,可那只手却像钳子一样紧紧箍住她的手腕,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她只能苦着脸仰首凝着醉意上头的沈宏盛。 沈宏盛咧着嘴笑眯眯的将张嘉礼的手心覆盖至沈稚枝手背上,“张大人,阿绶她啊真是个很好的孩子,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定配得上你。” 沈琴绶本还泛红的面庞被这一幕气得差点咬碎了银牙。 她猛冲上前试图掰开沈宏盛的手,“爹,你醒醒啊,她是沈稚枝,不是我,你弄错了。” “别闹,阿绶,爹爹我这是在给你谋幸福呢。” 沈宏盛烦躁甩开她紧攥的袖袍,继续笑盈盈拍着手掌中被他强拉贴紧的两只手。 沈琴绶气得脸都白了,嘴唇翕动片刻,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只得猛跺脚,捂脸转身朝外头跑去。 “呃,今夜这月亮倒是挺圆……”沈朝别有深意的抬眸睨了眼他们俩,也跟着溜了出去。 而莫名被卷入这场‘逼婚闹剧’的沈稚枝满脸诧异,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沈稚枝无奈低眸看去,少年被夜风吹得略带冰凉的指尖已然因她的温度慢慢回暖。 感受着渐渐升起的温度,她只觉浑身不自在,试图挣扎将手抽回。 然而,沈宏盛的手劲实在太大,她用劲吃奶的力气都没能抽出。 张嘉礼垂眼,视线与她眉眼中的无奈交织,唇角稍稍上翘。 第269章 张嘉礼表明心迹 沈稚枝懊恼抬眼,递给张嘉礼个眼神,“张大人,想必爹爹醉成这般,将他砸晕,他明日醒来应当也不知道此事。” 张嘉礼抿抿唇,唇角笑意漾起的弧度更大了些,绚烂夺目,“沈伯父,婚姻大事,需慎重考虑,在下与令爱……” 张嘉礼话音未落,沈宏盛剑眉一扬,双眸凝聚深沉怒意,“有什么好考虑的,你若真心喜欢她,就应立刻答应,难道你还看不上我沈府的女儿不成?” 稚枝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是,你这老头到底行不行?喝点酒就成这样了?喝不了酒下次吃饭坐小孩那桌!” 她烦躁地挠了挠头,心中叫苦不迭。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张嘉礼低笑了声,一手握拳,抵着唇忍笑,眼角弯成月牙状。 “嗯,沈丞相所言极是。” 沈稚枝闻言,一愣,眼含诧异看去。 却见跟前之人稍俯下身,朝着沈宏盛语气恭敬而真诚, “在下实不应如此迟疑,遇心仪之人,自当果断表明心意,令爱秀外慧中,嘉礼唯恐自身不足,绝无看不上之理。” 沈稚枝瞳孔骤缩,惊得身形一颤,蓦然红了耳根。 许是张嘉礼的话起了作用,沈宏盛脸上怒意顿消,取而代之的便是那响彻厅堂的爽朗笑声: “哈哈哈哈,好!张大人果然是爽快之人,那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 张嘉礼垂下眼帘,凝着她,唇角渐渐小弧度地弯了起来。 沈宏盛酒劲上头,愈加癫狂,拽着他们两人的手就往院外走去,指着院内的桂花树,“看!这是老夫为你们布置的喜堂,你们便在此结拜成为夫妻吧。” “......” 沈稚枝凝着那随夜风飘零而下的桂花,只觉得脑门上飞过了一群乌鸦,其中一只还往她头顶屙了坨屎。 本不想理会,但看沈宏盛那不依不饶、一副若不按照他所言他便不松手的模样,沈稚枝只能硬着头皮认栽。 “好好好,我们拜,我们拜。”言罢,她尴尬抬眼看向张嘉礼,蹉跎半晌,“那个,张大人——” “无事,能叫沈丞相快些回房休息便好。”张嘉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一笑。 月光如水,桂花树至月下摇曳生姿,他们二人屹立于树下,夜风拂过,满地金黄。 “一拜天地——” 沈稚枝听着沈宏盛那醉酒的叫嚷,随意朝桂花树拱了拱手,薄唇微动,嗫嚅道:“这都什么事儿啊,真是的......” 张嘉礼眼睫低垂,神色温和,目光至沈稚枝身上停留片刻,眼底升凝起点点笑意。 他轻掀起素袍下摆,屈身行礼,动作优雅而庄重,仿若这不是一场闹剧式的拜堂,而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神圣仪式。 “二拜高堂 ——” 沈宏盛继续喊着,虽醉意朦胧,但声音却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响亮。 沈稚枝继续翻白眼,敷衍朝着沈宏盛的方向拜了拜。 张嘉礼沉吟半晌,凝着那悬于桂花树梢的月亮,似在思索着什么,默了半晌,稍稍躬身。 “夫妻对拜——!” 沈稚枝转身,本想随意弯腰了事,却蓦然撞入一道视线,深邃、温润而隐晦。 跟前少年身长玉立,温润端方,月辉落至他的身上,披上了层银白的光辉,更衬气质非凡。 须臾,她似终于反应过来,压下内心翻涌而上的情绪,朝他挤出抹得体笑意, “啊哈哈哈,张大人,最后一拜了。” 张嘉礼垂眼,笑着颔首。 二人相对弯腰的瞬间,夜风掠过,漫空金黄如星光落下,有几瓣落在了她的发梢之上,如梦似幻。 礼毕,沈宏盛大笑着松开了手,在下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朝院外走去,嘴里还嘟囔着些祝福的话语。 只是那话语在醉意的笼罩下变得含混不清,让人并未能听得真切。 而院内两人,仍旧伫立于桂花树下,四目相对,却无人开口言之。 片刻的寂静后,沈稚枝忍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率先打破了沉默,“张大人,今夜之事是为了敷衍父亲,您莫要放在心上。” 张嘉礼敛下眼睫,身影在月下略显薄凉,“沈姑娘当真是这般所想吗?” “啊?” 沈稚枝一怔,眼含困惑凝去,却见他那如墨似的双眸隐于夜色,看不到底。 他低眸笑了声,声音极浅,“沈姑娘今日,似格外注意在下与沈二小姐接触。” 沈稚枝蓦然一惊,无措抬眼,惊慌失措的眸撞入他毫无波澜的眼,更显得她心中仓惶之意。 “可在下着实困惑,沈姑娘这般究竟缘由何在?是因不愿见到在下与沈二小姐有所往来,亦或是 ——” 未待她有所回应,张嘉礼骤然上前,微微俯身,双目如深不见底的幽潭,深深凝望着她,“沈姑娘,是因在下与之靠近,而心生不悦?” 沈稚枝只觉心头陡然一紧,下意识想避开那炽热而凝重的视线,却发现自己仿佛被钉在了原地,迟迟挪不开步子。 跟前之人近在咫尺,显然不打算这个时候放过她,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 “就如,在下见沈姑娘与二殿下靠近之时,也会心生不悦。” 张嘉礼语气极轻,可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石块,砸在这寂静的夜里,至她耳畔发出尖锐的回响。 他,他说得这个是什么意思?他想说的难道是,她跟二殿下接触时,他会吃醋的意思吗? 会吃醋就代表...... 张嘉礼喜欢她?! 沈稚枝只觉自己脑子轰隆炸过一记闷雷,将她劈得外焦里嫩。 月下,张嘉礼静默立在旁边,凝着她,却并未出声惊扰,似在给她足够的时间消化这则信息。 今夜他既已向她表明心迹,无论来日将临何事,他皆愿只身担起。 师傅曾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那么,他便各取其一。 沈稚枝双唇翕动,久久未能回过神,心间回荡着土拨鼠尖叫。 她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渴望丫蛋的系统音,男主喜欢上炮灰,这简直就是荒唐中的荒唐啊啊啊! 呼吸逐渐变得紊乱,沈稚枝抬眸,凝着张嘉礼欲要开口之际,神识内传来叮一声响。 随后,丫蛋惊恐急切的机械音响起。 第270章 在下,想娶沈姑娘为妻。 【宿主!快拒绝!快拒绝他!】 沈稚枝面露苦涩,心中如波涛汹涌般狂吼着:【我当然知道要拒绝,问题是这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你不是说了男女主羁绊不会变吗?】 张嘉礼在原文中唯一的挚爱便是沈琴绶,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炮灰?这根本就是乱了套了。 【宿主,这个位面出现了较大的波动,你的任务要变更。】丫蛋哀怨的声音至神识中缓缓传出。 【变更?】沈稚枝身形微怔,须臾,气得心中狂咆,【什么意思?不是要降低第三个反派的黑化值和舔狗值吗?】 丫蛋默了默,嗫嚅道:【此位面已无第三个反派,宿主现在的任务是让男女主修成正果,方算完成任务。】 【没有?怎么可能,明明在瘟疫区的时候,还有传来反派的……】 沈稚枝愣神,还未询问清楚缘由,丫蛋便迅速打断她的话,【宿主,总之不管怎么样,先完成任务吧,左右都是任务,也没差别。】 沈稚枝压下胸腔那股慌乱无措,稍稍抬眼,分明指尖打颤,却还是要强装镇定凝着张嘉礼。 她不动声色与其拉开距离,退身站立在离他三尺之外的地方,打着哈哈笑道: “张大人,您今日定也是喝醉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言罢,她转身欲逃。 然,提步还未走,便被其拉住手腕,拽回他的眼下。 沈稚枝脚步踉跄,无措抬眼与那如墨黑眸对上。 “在下并未有醉意,方才所言,若沈姑娘未能听得真切,那在下便再言一遍。” 张嘉礼垂眸,那温润的眸子一眨不眨凝入她的眼,薄唇轻启, “在下,真心实意,想娶沈姑娘为妻。” 夜风轻拂,桂花悄然飘落至湖面,荡起阵阵涟漪,瞬间惊得池中月影四散。 沈稚枝脑子轰然炸开,无数感叹号弹幕般闪烁而过,惊得她差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虽早已知晓他的心意,但此刻他直言宣之,她仍觉得仿佛置身梦中。 稍久的沉寂后,沈稚枝明了装傻是蒙混不过去的。 她挣扎开他拽着她皓腕的手,眸中满是坚定,“张大人很好,可我对张大人并未有此意……” 她的声音极轻,可却极有力地砸在他心中,令他感到刺痛。 张嘉礼眸光稍稍暗下,喉结浅浅滑动,“莫不是,沈姑娘已心有所属?” 沈稚枝微愣,嘴唇翕动,正欲想个借口出来之际,夜空传来道冷厉之音: “没错!她的确已经心有所属。” 遂,玄服翻动,褚仇赤也不知从何处蹿出,稳稳伫立于她跟前。 “二殿下?”沈稚枝抬眼,身形微顿,惊愕凝着突然出现的褚仇赤,“这么晚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褚仇赤稍侧过身,将她的手腕拽住,护至身后,冷眼凝着张嘉礼,“呵,再晚些来,怕是某些人要做些令人不齿之事了。” “……” 张嘉礼缓缓抬眼,清润的眸底乍现遮云蔽日般的阴霾。 沈稚枝无语,窘迫看了眼跟前面色平淡的张嘉礼,又收回视线望向那满脸怒意的褚仇赤。 清咳了声,才道:“呃,二殿下,那个,张大人并未对臣女做什么,只是……” “只是同你表明心迹?”褚仇赤冷嗤了声,剑眉轻挑,语气噙着说不出的冷意。 沈稚枝被他这毫不加掩饰的戳穿惊得面色潮红,差点被未咽下的口水呛到,忙伸手恶狠狠拍了下他的臂腕, “二殿下!” 褚仇赤抿唇,凝着她那双颊泛红的模样,眸中的冷意更甚,“你脸红什么?莫不是真对他有所想法?” 沈稚枝这次再也没忍住,小脸憋得通红,扬手恶狠狠朝他手臂拍了几下, “二殿下!你说什么呢,表明心迹之事这般隐秘,你就算听到了,也当装不知啊,不然叫臣女和张大人该多尴尬?” 褚仇赤面上虽有不悦,但眸底笑意分明,任着她出气。 张嘉礼静静站在原地,凝着前方少女完全未有隔阂,肆无忌惮的样子,强敛下眸中就要漫出眼底的幽暗。 他有一瞬觉得自己许是真的喝多了,竟恨不得上前将她拽过,俯身在她耳边告知她: 无论她是否有心中属意之人,他都只允许她身旁只有他一人。 心中属意又如何? 他布局数十载,既能夺得民心,亦能将她的心也夺走。 张嘉礼压下眉眼,似未见到褚仇赤在身旁般,唇角漾起笑意:“既沈姑娘无属意之人,那在下愿等沈姑娘回心转意。” 褚仇赤眼底笑意收起,抬眸,狠厉的眸子在他面上掠过,噙着肃杀之气。 他冷笑了声,不及沈稚枝说话,便向前半步,“张大人方才是未听清本殿下所言吗?她,已有心悦之人了。” 张嘉礼面上仍是那波澜不惊的笑,稍抬眼帘,毫不畏惧凝向他,“沈姑娘尚未回应,二殿下从何得知她已有心悦之人?” “她心悦之人就是本殿下,你有何意见?”褚仇赤斜睨着他,带着理直气壮的恶劣,朝他扯了扯嘴角。 沈稚枝满头雾水:??? 正欲开口辩驳,想到跟前的张嘉礼,噤了声。 若这误会能让张嘉礼松口,倒也是美事一桩。 张嘉礼黑眸轻扫了眼不吭声的少女,黑眸染上的黑愈加浓稠。 袖下指尖轻颤,他唇边漾起极浅笑意,“是么?可在下看沈姑娘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分明语气还是那般温润,可在这夜色中,还是让沈稚枝感到了点点冷寂之意。 褚仇赤嘴角勾起抹讥诮笑意,神色越发凉薄起来:“她不吭声,不过是身为女子羞涩罢了,本殿下说她心悦本殿下,那便错不了。” 沈稚枝暗自腹诽,这褚仇赤还真是会顺杆爬,但眼下也不好拆台,只能硬着头皮保持沉默。 对面又传来一声轻笑,随着晚风拂过,无端在她心底激荡起阵阵涟漪,“哪日沈姑娘与二殿下共结连理,在下便自主退出。” 褚仇赤伸手猛地将旁侧的少女揽进怀中,月光下,那漆黑的双眸泛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冷意, “那便借张大人吉言了,本殿下日后定会请张大人前来喝些喜酒,还请张大人要活长久些。” 萧翎陷入沉默:只怕若真到了那天,张大人敢靠近喜堂半步,都会被扎成刺猬吧? 第271章 纯粹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便要兵刃相向。 沈稚枝站在中间,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生怕这俩人再次爆发矛盾,她从褚仇赤怀中蹿出。 忙摆手不迭道:“张大人,二殿下,夜色已深,你们二人要不结伴同行离去?稚枝便不相送了。” 言毕,转身提着裙摆落荒而逃,也顾不上此刻自己有多狼狈了。 奔跑片刻,沈稚枝终于在拐角处稳住身形,猛然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大口喘息。 心头的惊慌渐渐平息,但那份困惑却如潮水般涌来,【丫蛋,你回去升级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丫蛋沉默了片刻,无奈摊了摊手,【宿主不必慌乱,位面出现波动乃是极为正常之事,只需确保让张嘉礼与沈琴绶如原着般修成正果,宿主便能回归自己原来的生活。】 【你管这个叫正常?张嘉礼身为原文男主,怎么可能会突破人设喜欢上我?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好吗?】沈稚枝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丫蛋轻咳了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宿主不必忧虑太多,位面既然还没崩塌,就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 沈稚枝翻了个白眼,已经无力吐槽了。 她默了片刻,稍叹了口气,【所以,我现在的任务就是要帮助沈琴绶攻略张嘉礼?】 丫蛋在神识中将头点的如捣蒜般,【恭喜宿主答对了,一百昏。】 【对你个大傻@#%&……】 沈稚枝彻底破防。 她跟沈琴绶两人现在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她现在莫名跑到人家面前说要替其追张嘉礼,这算什么事啊? 早知道这穿书局这么不靠谱,她就该跟沈琴绶打好关系,也省得她现在陷入两难境地。 对于沈稚枝的谩骂,丫蛋充耳不闻,视线缓缓上移,凝着那与褚仇赤交织缠绕的── 那独属于张嘉礼的黑化值。 升级时,总部已经将原着剧情尽数传到它脑海中。 这本书中,根本没有什么清风明月的男主,凡是主角,全员皆是反派。 而原着的结局,除了那看似清风明月的张嘉礼,其余人的结局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而之所以与褚仇赤的进度条这般缠绕,只有一种可能—— 天道欲备换掉张嘉礼,重新择选这位面最该成为男主的角色,将这三观尽毁的原着,彻底推翻。 …… 而此时,待少女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张嘉礼与褚仇赤不约而同地转身,疾步往丞相府外而去。 寂静的夜幕下,四目相对,黑眸交织,杀意在空气中如同雷霆,令人毛骨悚然。 却见褚仇赤迟迟未行动,张嘉礼正欲转身离去之际,身后一声利箭骤然射出! 张嘉礼听声而动,眼中闪过一抹冷厉,快速躲避。 见他闪避开去,褚仇赤的眼底温度骤降,轻嗤一声,冷冷道:“呦,张大人果然武艺不凡。”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嘲弄,犹如暗夜中的寒风,刺骨而来。 张嘉礼薄唇紧抿,神情冷峻。 对于褚仇赤今夜突如其来的杀意,他心中已有揣测,想必,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了。 张嘉礼蹙眉,一副不想再与他聊下去的模样,转身欲要离去。 褚仇赤不依不饶,翻身至他前侧,挑眉,“哦,对了,本殿下应该叫张大人一声大皇兄才是,对吧?” 他这几日不断调查此事,甚至于从父皇身旁下手,总算寻出了些许线索。 难怪瘟疫之事父皇竟叫他也接手此事,原来,这张嘉礼竟是先皇后所诞下,那传闻逝去的大皇子。 其身份,果真出乎意料。 张嘉礼止住脚步,如墨般深沉的眼直凝着他,可那眼底却没有半点诧异之色,仿若早就知晓他要说什么。 暗血之嗅到杀气,瞬息从暗处掠来,长剑出鞘,对准褚仇赤。 “呵。”褚仇赤沉下脸,凝着那对准他的利剑,语气淡淡,“大皇兄若管不好自己的下属,不如本殿下管管?” 张嘉礼眉峰轻蹙,上前半步将血之推至身后,“退下。” “少主……”血之担忧抬眼,见张嘉礼眉眼间染上不悦之色后,只得无奈退下。 褚仇赤冷嗤了声,复而转眼看向张嘉礼,眸色黑得纯粹,浑身戾气至周遭蔓延而开, “你接近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嘉礼眼皮轻掀,可他并未言语,仅是看着眼前之人,眸底凝聚霜雪,幽寂而深沉。 见他不语,褚仇赤眸中杀意凛冽含冰,“她这般信任你,你竟想利用她登上皇位么?” 他低吼,眼中泛起血红戾气,似要将张嘉礼燃烧殆尽,“你分明知晓自己的身份,却隐姓埋名潜伏在朝中,必定有所图谋,只怕接近沈稚枝,也是因那沈府势力吧?” 张嘉礼轻笑,白玉似的面容竟叫人看出些许森寒,“我对她的心意纯粹,至于所图何物,无需向你解释。” 褚仇赤凉凉勾唇,向前半步,凤眼讥诮眯起,“心意纯粹?藏头藏尾,居心叵测,连真实的模样都不敢展现在她面前,你谈何纯粹?” 似被戳中了心底最柔软之处,张嘉礼胸腔骤痛,狭长眼眸骤冷,直逼他而去。 褚仇赤自是感受到他的杀气,却毫不畏惧,往前接着逼近一步,凤眸中的讥笑之意更甚, “她若知晓你还有这般不为人知的一幕,怕是难以接受吧?” 张嘉礼眸中倒映着凉凉月色,唇边噙着清冷之意,却并未再有任何言语。 两人相对而立,空气中弥漫着压迫感,夜风掠过,二人衣袂飘动,仿若在静默中驶向无尽的深渊。 许久沉寂之后,褚仇赤终于嗤笑一声,转身大步离去,只留下张嘉礼独自伫立在原地。 张嘉礼轻闭双唇,微凉的指尖紧扣在胸口,呼吸变得急促。 似是压抑了许久,一阵剧烈的痛意自胸腔涌来,俯身呕出一口血。 “少主!”血之惊慌上前,伸手扶住他,“现下该怎么办?” “进宫。”张嘉礼言罢,径直推开他,提步往前走去。 月光下澈,将他的身影拉长,显得愈加落寞。 第272章 观棋不语真君子。 夜幕如墨,御书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诡谲地舞动。 褚时手握朱笔,堆积如山的奏折将他一半面容浸在阴影里,一半被暖黄的光线勾勒出威严的轮廓。 马公公如往常般,动作极轻,悄然走进御书房,生怕惊扰了正在专注批阅奏折的褚时。 手中稳稳地端着一盏新沏的热茶,那升腾而起的热气在空气中微微缭绕。 为褚时添上一杯新茶后,马公公不经意间抬眼,正瞧见褚时面上噙着浅笑。 犹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皇上今日似比往日还要欣喜。” 闻言,褚时稍抬眼帘,缓慢将朱笔搁置砚台,脸上的笑意随之更浓了几分,“近日朕的心情的确很好。” 马公公微愣,心中暗忖片刻。 他在宫中侍奉多年,对皇上的心思也算颇有几分了解,很快就反应过来,笑道: “皇上可是因大皇子之事?” 褚时笑着端起茶杯,凑近唇边轻抿了一口茶,并不言语,但那眼中的笑意却早已透出了答案。 马公公见状,立刻会意,恭敬俯身赞叹道:“二殿下还真是聪慧,皇上只是放出点点线索,他便能查出大皇子的身世,只是,皇上为何这次这般——” 话音未落,褚时便支着下颌朝他看去,出声打断,“你是想问朕为何这般急切?” 马公公敛眸,“奴才愚钝,皇上将大皇子身世透露给二殿下,若大皇子对皇上所为感到不满,该如何是好?” 褚时含笑,半阖眼眸,旋着捻在手中的茶盅,眸光透过茶盅上升起的袅袅热气,似在思索着什么。 须臾,他唇角轻扬,笑道:“这出好戏,总不能一直这般平淡,况且,这次可不是朕急,而是——” 随着他话语顿住,手中茶盅稍发力放置桌案上,发出一声轻微的 “叮” 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恰逢这时,外头传来急促脚步声,接着便是小太监尖细的通报声: “启禀皇上,少卿大人求见。” 马公公身形一怔,转眼看向那端坐于旁侧,毫不意外的褚时,眼中崇拜之意尽显。 褚时放下托着下颌的手,朝马公公漾起笑意,“瞧,比朕更急的人,这不就来了?” 褚时微微颔首,示意让其进来。 张嘉礼行至殿内,未有以往的谦逊,步伐沉稳,携着桂花香气缓慢步入殿堂,抬眸凝着上座的褚时。 褚时坐直身子,微屈起手指在桌案上轻敲两下:“爱卿这么晚来此,可是有何事?” 张嘉礼双眸透着清冽之意,嘴角勾起讥诮,“你将线索告知于他,种种计谋,不正是按捺不住,想让我前来觐见么?” 褚时听罢,悠哉悠哉开口,言语之中尽是无所谓,散漫得好似再说些与他无关紧要之事, “近些日子,那丞相府的二小姐与你往来甚密,想必她已然知晓你的身份。沈宏盛定然是藏不住事的,知晓你的身份后,必定会奏报于朕。 你故意将身份透露给他们,就表明你早有恢复身份的想法。这般情形,朕不过是顺水推舟,哪里算得上什么计谋?” 张嘉礼并未回应他,只是眉目之中染上些许愠怒。 瞅着张嘉礼那冷寂的双眸,褚时忍不住轻挑下眉,嗤笑了声,“有时候,朕真是恨透你的聪慧,你与你母后一样,性子固执……” 话音未落,张嘉礼脸色瞬息沉下,厉声打断,“我此番前来,并非同你回忆以往之事。” 褚时听罢,稍敛下眸子,眼底的寂寥一掠而过。 须臾,才端起茶盅笑道:“既然你已做好准备,那朕明日便拟下诏书,昭告天下,你是朕遗落民间的大皇子。” “应当是父皇做好准备才是。” 张嘉礼墨玉似的眸子一动不动凝着上方之人,语气满是敌意。 褚时尚未反应过来,张嘉礼却早已躬身行礼,朝殿外走去。 凝着他渐去的身影,褚时唇角漾起微小弧度,无奈侧身看向马公公,“瞧瞧朕膝下这几个皇子,聪慧倒是聪慧,怎对朕都这般不亲呢?” 马公公躬身,苍老面容中携着恭谨又讨好,轻声回道:“皇上身为九五至尊,许多事自是无暇顾及,皇子们许是年轻气盛,等日后经历得多了,自然会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 褚时摩挲着杯盏边缘,半阖下眼,迟迟未再出声。 马公公垂下眼,执起杯盏替其斟满了茶,“只是明日不知会掀起多大的波澜,朝堂之上,各方势力必将重新洗牌,奴才有点惶恐不安。” “朕都还未惊慌,你害怕何事?”褚时起身,踱步往窗棂旁而去,凝着无垠夜色,勾了勾唇。 马公公蹙眉,沉吟半晌才叹了口气,“恕奴才多嘴,先后是那封迟国的长公主。大皇子身后尚有亡国势力深不见底,甚至于还有江湖势力帮衬,只怕他登上皇位后,这大储国便要改朝换姓了。” “马公公,观棋不语方为君子之道。” 褚时缓缓伸手,拈起窗棂旁桌案上的黑棋,沉着地细细摩挲,“皇位看似尊崇威风,然而生时不曾带来,死后亦无法带走,竭力守护又有何意义? 朕只需静观他们谁能取胜,这天下将来终归是他们的,待朕离世,这王朝是否改姓皆与朕无关,如今朕在位之际,它姓储即可。” 马公公脚步一顿,未曾料到皇上竟有如此想法。 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常态,恭敬道:“皇上圣明,奴才愚钝,未能理解皇上的深意。” 褚时轻笑,将手中的黑棋放回原位,目光依旧落在窗外的夜色中,“这世间万物皆有其规律,王朝的兴衰更替亦是如此。朕虽为天子,但也无法阻挡历史的洪流。” 他转过身来,凝着马公公,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深意,“你只需尽好你分内之责,其余之事不必挂怀。至于朕的皇儿们,他们各自心怀心思,各施手段,就让他们在这棋局之中相互争斗博弈吧。” 马公公赶忙点头应是,虽说在皇上跟前伺候良久,可有些时候,皇上的心思依旧让他难以捉摸。 但作为奴才,只管听主子的话便是。 …… 第273章 得天下。 次日清晨,诏书如期颁布,整个南礼月星城瞬间沸腾起来。 街头巷尾,百姓们纷纷交头接耳,商贩们更是放下了手中的生意,热火朝天议论: “且听我说!你们可知?少卿大人的身份竟然是这宫中的大皇子!”提着笊篱的摊贩在旁道,“往常可有传言称早逝的大皇子化作了死婴,如今此言到底真假难辨!” “管他呢,皇家之事少打听为妙,这少卿大人一直以来公正廉明,心系百姓,如今他成了大皇子,说不定咱们以后的日子会更好过呢。” “我就觉得少卿大人气质不凡,想不到竟是皇家血脉。” …… 这消息如同在平静湖面激起层层涟漪,不仅在市井间引发热议,更是在朝堂之上掀起波澜壮阔的风暴。 朝堂之外,官员们身着朝服,神色各异,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那轰动全城的诏书。 “这张大人怎会是那早早夭折的大皇子?这可如何是好?看来今晚该与皇后娘娘商讨此事了……” 年迈大臣话未说完,便被沈宏盛一记眼神遏制。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蠢货!沿街到皇宫时你未听见那些百姓们的商讨声吗?这大皇子还是少卿时便深得民心,如今恢复身份,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年迈大臣微怔,心中隐有猜测,低声道:“依丞相所言该如何?”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这大皇子日后定会坐上那储君之位。” 年迈大臣蹙眉,浑浊眼中掠过疑惑,“然我辈往日上奏之事,无不处处弹劾他,又如何至今为止改变立场?” 沈宏盛眉眼带笑,低声言语道,“这位大皇子与老夫女儿关系甚好,昨日更是亲自莅临老夫府上用膳,难道他会与我这位老丈人计较么?” 围在沈宏盛身旁的大臣们闻言,纷纷迎合夸赞。 他们早就听闻,沈丞相家那二女儿将众皇子迷得那是一个神魂颠倒,就连二殿下和三殿下这向来狠辣之人在她面前都乖巧备至。 唉!自家女儿怎就没这么好命呢?! 随着一声尖细的上朝,官员们纷纷整理衣冠,有序地步入朝堂。 褚时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冕旒,稳步走上龙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跪地,山呼万岁。 褚时抬手,示意众人平身,“想必昨日的诏书,你们都已得知,大皇子乃朕与先后所生,当年因些特殊缘由流落民间,如今真相大白,朕自当让他回归皇室,认祖归宗。” 群臣面面相觑,片刻后,一位老臣站了出来,恭敬道: “陛下,大皇子此前为少卿,如今身份转变,不知陛下对其在朝堂之上的职责可有新的安排?” 褚时沉吟须臾,勾唇笑道:“大皇子聪慧过人,能力出众。朕决定先封其为亲王,参与朝政,协助朕处理国家大事,至于具体职责,朕会根据其才能和朝堂局势再做定夺。” 此言一出,朝堂上响起一阵轻微的议论声。 这大皇子刚恢复身份便一跃成为亲王,往常二殿下备受宠爱都未有如此待遇。 看来这朝堂势力必将重新划分,自己也当好生谋划,看该如何在这新的局势中站稳脚跟。 沈宏盛闻言,乐得瞬间笑开了花,绶儿与大皇子关系匪浅,如今可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巩固其势力。 他挂着谄媚的笑容上前半步:“陛下圣明,大皇子公正廉明,素有贤名,封亲王乃众望所归。老臣相信,大皇子定会为我朝的繁荣昌盛做出更大的贡献。” 褚时看了一眼沈宏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沈丞相所言极是,望众爱卿能与大皇子齐心协力,共同为大储国的江山社稷努力。” “臣等遵旨。”众臣伏拜。 “几日后便是祭天大典,乃是我朝每年一度之盛事,关系国家社稷之荣华富贵,天地神明之庇佑。”褚时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后抬眸一笑,“往年皆为朕一人独行,今年,朕决定让大皇子与朕共赴盛典。” 沈宏盛立即谄媚上前,“陛下英明决策,大皇子德才兼备,定能在祭天大典上彰显我朝皇家之风范,为国家社稷祈福。老臣相信,此次祭天大典有大皇子相伴,必将更加圆满顺利。” 沈宏盛一字一句尽是恭维奉承,惹来些许向来皆清正无比的大臣鄙夷嗤笑。 往日对少卿大人各种弹劾,如今他一跃成为大皇子,却各种巴结讨好,这沈宏盛还真是见风使舵。 褚时极为满意颔首,“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沈丞相与礼部务必好好准备改日的祭天大典,不得有丝毫差错,退朝吧。” 群臣再次跪地,山呼万岁后,缓缓退出朝堂。 …… 丞相府内,沈稚枝自市集归来,拖着疲惫的身子,懒懒地趴在软塌上,犹如一条翻不过身的鱼,神情萎靡。 原本还在惊愕于张嘉礼的身份早已被揭晓,如今细想来,似乎一切早有迹可循。 她该早已想到,沈琴绶与沈宏盛那二人,怎可能对张嘉礼如此手足之情,想来是早已洞察了其身份背后的秘密。 【宿主,你别躺了,快起来想想任务啊。】丫蛋生怕这位面再次出现变故,忙不迭催促着。 趁张嘉礼在这位面的主角光环还未消逝,必须让宿主完成任务,不然这位面会发展成什么样,就连总部都难以预估。 沈稚枝将脸闷在枕头上,声音低弱,【丫蛋,你别吵了,让我想想原着的剧情行不行?】 丫蛋瘪嘴,只得噤声。 沈稚枝思虑半晌,蓦然灵光乍闪! 她记得张嘉礼恢复身份之后便是祭天大典,到时皇上会同他上街游行,百姓们皆会同行。 皇上遣世家女子进宫,差嬷嬷教她们习舞,好择出最优女子在祭天大典上献舞。 而就是在这场祭天中,沈琴绶一舞倾城,引来数千只蝴蝶款款而来。 众百姓惊叹不已,皆道此女极有凤相,得沈家嫡女得天下。 “有办法了!” 思及此处,沈稚枝猛地从软塌上坐起,嘴角疯狂上扬。 第274章 上报名字。 祭典献舞的通告如同疾风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城中的贵女们得知这一消息后,皆兴奋不已纷纷开始为进宫习舞做准备。 各家府邸顿时忙碌起来,裁缝们被紧急召来,为世家贵女量体裁衣,设计制作华丽的舞衣。 用膳时分,沈稚枝满脸讨好盛了碗汤放至沈宏盛跟前,眼稍弯弯,旁敲侧击道: “爹爹,听闻过几日便是祭天大典,城中贵女们皆会到宫中习舞,择出最优之女在大典上献舞,不知姐姐……” 沈琴绶不屑抬眼,掏出白帕轻拭去嘴角的碎屑,“此次祭天大典,爹爹已经将我的名字上报,未上报你的,你便不用去了。” 沈琴绶暗自得意,她本就擅长舞蹈,又有爹爹在朝中的势力支持,自己在这次选拔中必定能脱颖而出。 沈稚枝闻言,一颗心雀跃的近乎要飞上天。 太好了,还好原文剧情没改变,沈琴绶依照原着,还是要替祭天大典献舞的。 沈朝闻言眉头紧锁,不悦之色凝于面上,“爹,皇上已言,这城中贵女皆可参加,为何你只上报一人?” 这祭天献舞名义上是为这神明献舞,实则却是判定皇室儿媳的标准。 凡是被选上的贵女,十有八九都是那未来皇后,再不济也是个贵妃。 他无论如何都未曾料到张嘉礼竟是大皇子,以张嘉礼在朝中和百姓们心中的份量,只怕是储君人选无疑了。 虽千不愿万不愿让枝枝嫁入皇室,可若皇上是张嘉礼,想必也会对枝枝好,更何况,枝枝对其似也有些好感。 若她未能去参加祭天大典,想必也会因此难过。 “这……” 沈宏盛蹙眉正欲解释,沈稚枝忙伸手拍在沈朝肩膀上。 他眼含困惑转头,便见自家三妹神情坚定,语气噙着斥责之意, “大哥,爹爹做事自然有他的用意,身为子女定当听从父亲之言,不可忤逆。” 沈朝微愣,本以为她会因为不能参加祭天大典献舞而心生难过,却没想到她竟是这般反应。 这个三妹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如此,难不成是不愿让自己为她担忧,故而才装作不在意? 旁侧得意洋洋,本想见沈稚枝因此心生不满模样的沈琴绶见事情并未朝她所想方向发展,只当沈稚枝是故作姿态,心中更是不屑。 她美目稍挑,唇角勾着讽刺笑意,“三妹倒是懂事。的确,这等荣誉可不是你能肖想的,你便好好在家待着吧。” “是啊是啊,姐姐大典当日定会大放异彩的。”沈稚枝无视她的讽刺,埋头继续干饭。 这些时日为了降低反派的黑化值,她不断阻止沈琴绶和张嘉礼接触,导致男女主情感纠缠都被她硬生生砍断。 如今只要她按兵不动,让剧情顺应原着发展下去,张嘉礼定能因命运关系,与沈琴绶牢牢捆在一起。 这祭天大典就是最好的转折点,女主献舞引来蝴蝶翩飞,按古代这对鬼神信服的程度,谁能不为之倾倒? 思及此处,沈稚枝扒饭的速度快了些咧嘴偷笑,双肩轻颤。 然,这一幕落到沈朝眼中却变了味道,只当是她因不能到祭天大典献舞而极力压抑心中苦涩。 沈朝凝着垂首,娇小身影轻颤的少女,剑眉紧蹙,不禁心生怜惜。 看来明日要到礼部尚书那儿一趟了。 完全不知道沈朝怎么脑补的沈稚枝扒完饭就屁颠屁颠回了枝云阁,准备躺平当个闲鱼直到剧情点到来。 翌日,晨曦微露。 沈朝迫不及待便行至礼部,正巧遇到礼部尚书正整理着城中贵女们的木牌。 沈朝见那些木牌还未被呈上,松了口气。 他走上前拱手行礼道: “苏大人。” 苏权贵稍抬眼,见到来者是沈朝后,眼眸陡然亮起,甚是惊喜,“沈将军?还真是稀客。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是有何事寻本官?” “苏大人,实不相瞒,此次前来是为了我家三妹之事。”沈朝唇角漾起笑意,躬身,言语之间尽是恭敬,“听闻此次祭天大典献舞,城中贵女皆可参加,我家三妹的名字未在上报之列,可否通融加上?” 苏权贵抚着下颌白须,浑浊的眼尽是笑意,“沈将军,你我也算是旧识,本官将其的名字加上便是。” 沈朝垂眼,连忙道谢,“如此便多谢苏大人了,劳烦大人费心。” 沈朝与苏权贵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开,心中雀跃无比。 待入宫那日,若枝枝知晓已经也有进宫名额,定会欣喜万分的。 …… 夜幕如墨,朱红宫墙在月色下投下深长阴影,衬得夜色愈加浓稠。 一道的身影至黑暗中穿梭,动作敏捷而轻盈,凭借出色轻功以及皇宫地形的熟悉,仅一炷香便抵达了礼部。 血之左右观察片刻,趁着侍卫巡逻交替之际,抓住时机推门而入。 礼部内,几列木架横靠在墙边,上面悬挂的皆是与他怀中一模一样的木牌。 “……”血之确认是此处后,掏出怀中木牌。 蓦然,门外传来阵细微声响,那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血之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他如受惊的兔子,迅速将木牌挂至木架,随后闪身推开旁侧的窗棂,翻身而出。 “二殿下日后可是要登上皇位的,沈三小姐自然要成为皇后之人,沈丞相那老狐狸竟敢不将沈三小姐的名额上报礼部。” 萧翎大摇大摆踏进礼部,将怀中的木牌拿出,弯着眼稍挂至木架上,“嘿嘿,沈三小姐若知晓二殿下亲自到礼部寻她是否有上报名字,定会感动万分的。” 挂好木牌后,他还特意伸手将其扶正,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恍若完成了项重大的使命。 他环顾四周,凝着琳琅满目的木牌,垂眼细细寻找着什么。 蓦然,眼前陡亮,伸手将那写有''沈琴绶''的木牌拿出,狠狠放至脚下踩了踩,“平日不敢以上犯下,今日就当见牌如见人。” 直至木牌沾上鞋印,萧翎才慢悠悠捡回挂到木架上。 第275章 分发木牌 萧翎转身欲要离去,行至敞开的窗棂旁时倏地顿住脚步。 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似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他剑眉紧蹙,警惕打量礼部内的每个角落。 “奇怪,刚才明明感觉到有其他人的气息……” 萧翎低声自语,声音轻若蚊吟。 眸光落至那扇被血之推开的窗棂上,窗棂还在微微晃动,诉说着方才有人从这里匆忙离开的事实。 是谁在这个时候来到礼部?看这情形,对方似乎和他有着相同的目的。 萧翎缓步走向窗棂,紧凝着窗外的黑暗,眼含困惑之意。 …… 完全不知道自己名字已被列进祭天大典的沈稚枝依旧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而京城中贵女们可就没她这么悠闲了,为了能在入宫习舞中脱颖而出,可谓是绞尽脑汁。 相比之下,沈稚枝整天在府中闲逛,偶尔看看书,逗逗鸟,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日子一天天过去,贵女们进宫之日随之而来,世家家眷皆用带女儿进宫习舞之名跟随而来,只为一睹圣颜。 南礼月星城街道热闹非凡,各家贵女们身着华丽服饰,纷纷前往皇宫,队伍浩浩荡荡。 今日进宫便是对贵女们进行初始考核,唯有合格者,才能进入接下来的习舞考核。 沈稚枝本不想来,奈何禁不住沈朝的软磨硬泡,只能随意换了件衣裳,硬着头皮坐上入宫马车。 到了皇宫门口,马车停下,贵女家眷们纷纷下车,有序进入皇宫。 宽敞的宫殿前,已然聚集了许多人,褚时身着明黄龙袍端坐于殿中央。 身为皇子的张嘉礼、褚仇赤、褚图等人则分别坐在褚时两边。 其余官员们以及家眷们皆列队站至殿下。 “沈三小姐!” 随着耳畔传来声喊叫,沈稚枝眼含诧异,循声望去。 这么一眼看去,沈稚枝险些便被那不知名物品闪瞎了眼,待她视线缓过来,看清那物什之后,不祥预感涌上。 风首领不知从何处兴高采烈奔来,手中执着双层垂帛金丝伞盖。 那伞盖极为奢华,伞面由上好的绸缎制成,边缘镶嵌着精致金丝,随着风首领走动,折射璀璨金光,夺人眼球。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其汇聚而来。 沈稚枝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尴尬到脚趾扣地,她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风首领逐渐靠近。 眼瞅着仅剩剩半步之遥,她猛得翻起白眼,舌头吐出,“嘿嘿,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沈三小姐,嘿嘿嘿……” 沈稚枝拼命想要撇清关系,却已无济于事,伞盖已然笼罩于她的头顶。 风首领咧嘴笑着,满脸真诚,“沈三小姐即便化作尘灰,属下也绝不会认错您。” 沈稚枝手动微笑,“哦,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 她抬首左右扫视一圈,见其他贵女们皆眼含惊愕凝着她,简直恨不得钻地洞逃跑。 长吸口气,忙伸手推搡着风首领的胳膊,“不是牢弟?你看这里这么多人,除了皇上,谁敢撑伞啊?” “没事的。”风首领摆摆手,笑吟吟道:“三殿下受皇上宠爱,皇上不会因此事怪罪于他的。” 沈稚枝:…… “沈三小姐应当是为此感到不自在吧?风首领既不知如何讨好,便莫行这些令人无语之事。” 沈稚枝正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时,身后蓦然传来冷嗤声。 听到这阴阳怪气的语调,风首领执着伞盖的手顿住,满面春风得意瞬间垮下,僵硬扭头看去。 不远处,萧翎缓步走来,环胸凝着风首领得意挑眉。 呵,他仅是去膳房中取了个冰块,这风首领便前来沈三小姐跟前献殷勤,速度倒是挺快。 风首领剑眉紧蹙,咬牙切齿,“三殿下怕沈三小姐受热,故而才让属下拿来伞盖,你何事都未做,就知道在此说风凉话。” “仅凭伞盖如何能挡住这燥热之气?” 萧翎不屑拍了拍手,身后立刻传来 木轮辙缓慢行来之声。 只见几个太监推着装满冰块的鼎缓缓而来,天然形成的巨大冰块至艳阳下散发着丝丝凉意。 周围的贵女们眸中含着羡慕之色,毕竟在这炎炎烈日下,能有这样的消暑之物实在是令人心动。 那鼎被推到沈稚枝跟前,周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萧翎得意挑眉,眉眼之中尽是得意忘形,“瞧瞧,这才是真正能消暑的东西,沈三小姐,您快些靠近些,免得热着了。” 风首领冷哼了声,“不过是些冰块罢了,过会就融了,哪有这伞盖实用?” 沈稚枝看着面前争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以及那备受瞩目的冰块鼎和伞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就不该进宫来凑这热闹,简直给自己没事找罪受。 她无奈叹口气,蹿到两人中间,隔绝他们的怒气。 “都别争了!” 沈稚枝转头恶狠狠瞪向风首领,“你!把你那破伞盖收起来!” 风首领小嘴一瘪,双眸噙着水色,可怜的紧。 萧翎唇角一勾,还没来得及笑,沈稚枝便将视线瞪视向他,“还有你!赶紧让他们把冰块拿走,别在这里引人注目了!” 萧翎欲要漾起的笑颜瞬间僵住,嘴唇翕动似想要说些什么。但见到沈稚枝那坚定的目光,最终还是无奈挥挥手,让太监们把冰块鼎推走。 风首领虽不情愿,但也不敢违抗沈稚枝的命令,只得慢吞吞地把伞盖收了起来。 贵女们见这场闹剧终于结束,纷纷收回目光,视线落至殿中央那些挂满红色木牌的木架上。 今日乃是木牌的分发日,木牌宛如进入宫中之通行证,唯有拿到者方能在习舞期间自由出入。 若考核失利,木牌便会被收回,失去祭天大典献舞的机会。 宫中楚嬷嬷行至殿中央,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念到名字者,请上前领取木牌。” 沈稚枝稍往后站了站,替其他人挪了挪位置。 毕竟这木牌之中,定没有她的,她也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 第276章 惊喜吗?三块! “吏部尚书之女,林婉儿,上前领牌。” “安远将军之女,花玉兰上前领牌。” …… 随着名字的不断念出,贵女们纷纷上前,依次领取属于自己的木牌,场面庄重而热烈。 “沈丞相之女,沈琴绶。” 沈琴绶听到自己的名字,莲步轻移,上前朝楚嬷嬷行了个标准的礼,接过木牌。 回到队伍时,头颅稍扬,居高临下朝沈稚枝斜睨了眼,眸中尽是得意。 艳阳的烘烤下,沈稚枝又累又热,身心俱疲,恨不得马上开溜,哪还有闲工夫理会她的挑衅? 沈稚枝正欲偷个懒,蓦然,殿中传来声清晰喊叫: “沈丞相之女,沈稚枝上前领牌。” 听到自己的名字,沈稚枝的心猛然一紧。 原本昏昏欲睡的感觉瞬间消散,她恍若坠入冰窖,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不可能的啊! 按照沈宏盛对沈琴绶的宠爱,他断不可能临时改主意将她的名字上报进宫,那这到底是谁干的? 尚在得意的沈琴绶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 沈琴绶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名字会出现在这里,爹爹不是未曾将她的名字上报宫中吗? 楚嬷嬷见无人上前,只得又高声重复了遍:“沈丞相之女,沈稚枝上前领牌。” 沈稚枝这才回过神来,百般不愿上前向楚嬷嬷行了礼,接过木牌。 退回队伍中,她满心困惑摩挲着刻有她的名字的木牌,目光不由看向沈朝。 沈朝对上她的视线,微微颔首,眼神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和期待。 瞬间明了的沈稚枝如同被雷击中,欲哭无泪伫立原地。 敢情自己是被大哥背刺了吗?! 然而,她的思绪尚未平复,楚嬷嬷的声音再次响起:“沈丞相之女,沈稚枝,上前领牌。” 沈稚枝:??? 沈稚枝满脸愕然,殿中的贵女们面面相觑,显然也惊诧无比。 楚嬷嬷年迈已高,已然不怎么记事,并未察觉此木牌重复,沈稚枝只得硬着头皮再次上前。 待她取过第二块木牌,转身欲要离开之际。 身后,楚嬷嬷浑浊的眼看向手中刚从木架拿出的木牌,轻蹙眉峰, “沈三小姐,请等等。” 位于上座的褚时瞅着这一幕,禁不住抬眸与马公公对视了眼,险些没忍住笑声。 他就知晓今日光是这木牌分发便会有一出好戏。 褚仇赤收回一直落在少女身上的视线,朝旁侧的张嘉礼看去。 却见其端坐于太师椅上,眉目之中浮起淡淡诧异,可仅一瞬便被抹去。 殿上几人神色各异,皆喜怒不形于色。 而殿下的沈稚枝看向楚嬷嬷手掌上的木牌,发现上面无比清晰地刻着自己名字后,顿时面如死灰,就差没在脸上用毛笔画上三个问号了。 她强颜欢笑地接过木牌,眼神游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匆匆退回队伍。 此时内心的愤懑难以遏制,简直想要怒吼出声。 她只是想安安静静狗到剧情点,究竟是谁那么无聊啊,害她连续拿了三块木牌。 须臾,似想到了什么,她恶狠狠抬眼,使劲瞪向殿上那俩家伙。 第277章 故意落选 这木牌是依照报上的名字由礼部所刻,大哥既然报了她的名字,其中一块木牌就应该来自礼部。 而另外两个木牌,肯定是未经过筛选,才会重复出现在木架上。 不用说,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定是褚仇赤跟褚图两个人的手笔。 褚仇赤迎上她的目光,正欲朝她笑,见她怒气冲天的模样,心头咯噔一跳,眼底掠过不解之色。 错觉吗?替她将名字上报于此,她似乎不太开心? 也是,她从不在乎名利,自然对那后位无半点奢求,擅作主张将她的名字上报,难免会惹她不悦。 可他不愿再叫她受人欺凌,遭人怠慢,此次祭天大典的献舞者,定要是她。 只要她成了献舞者,即便是庶女,也无人敢在背后议论其不配坐上后位。他虽不在乎那些言论,可若她在意的话,定会为此感到难过。 罢了,到时候便说此事他不知情,全是萧翎自作主张便是。 褚图只手撑着下颌,懒散靠在椅背上,无端与她燃着两簇火苗的眼对上,更是一脸茫然。 他稍侧过眼,斜睨着陷入沉默的褚仇赤,思忖半晌,唇角蓦然漾起笑意。 褚图嗤笑,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看来这木牌,是皇兄自作主张放上的啊?可将佳人惹不高兴了哦。” 褚仇赤凉凉抬眸,扫他一眼不再言语。 褚图嘴角笑意更甚,懒散支着下颌,“还好,本王没那么闲。” 沈稚枝将视线收回,回过头便见萧翎双手环胸,笑盈盈凝着她,神情颇为自傲。 她行至两步,面噙微笑,咬牙切齿道:“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风首领正想发出疑问,但侧头见萧翎那副谄媚书夸的嘴脸,顿时茅塞顿开。 这二殿下和萧翎肯定又背着他家殿下暗中替沈三小姐做了何事想夺沈三小姐青睐。 看这样子沈三小姐定不知道此事是何人所为,反正他替三殿下承认便是。 思及此处,风首领极速迈前,整了整衣襟,挺起胸膛骄傲道: “不错,此事正是三殿下所为。” 沈稚枝:??? 沈稚枝看着风首领那副傲娇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眼看功劳要被夺走,萧翎立刻上前,侧身撞开风首领,“胡说什么!这木牌明明就是二殿下昨夜差我到礼部挂上!” 风首领被撞得一个踉跄,站稳后不服气地瞪向萧翎,完全没有心虚之意,“你才胡说,此事分明就是三殿下吩咐我去的。” 看着争吵不休的两人,沈稚枝简直气得恨不得朝他们两个人头上一人捶一个暴栗下去。 她深呼吸口气,压下胸腔直蹿而上的怒气, “你们两个──” 萧翎和风首领见她发话,立刻休战,眼含诧异看来。 沈稚枝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都、给、我、滚。” 两人皆是一怔,互相对视了眼,只得委屈巴巴的往后退去。 沈稚枝不再理会他们,烦躁得挠了挠头。 【宿主,这怎么办啊?】 神识中,丫蛋吸溜两口奶茶,哀叹凝着虚空屏上的动静。 沈稚枝舒缓了下心情,掂了掂手中的木牌,【能怎么办?反正今天只是初考核,想成为落选的人还不简单吗?】 楚嬷嬷从诧异中回过神来,并未再纠结此事。 毕竟这皇宫之中,越是荒诞之事便越不可深究,其中深意怕是难以琢磨,她只需行好本分便是。 她挥挥手,待太监们将那木架抬走才缓步上前朝褚时行礼道:“皇上,时辰已到,可进行考核了。” 褚时敛下唇边笑意,坐直身子,甩了下袖袍, “开始吧。” 为祭天大典献舞之人定要是才女,而琴棋书画,历来是衡量贵族女子才情的重要标准。 而这次的考核,共分为四个环节──琴艺、棋术、书法、绘画。 知晓今日比试内容的沈稚枝有些得意。 都不用刻意伪装了,这琴棋书画嘛,她是样样不通,能够通过考核才怪呢。 最先进行的考核便是琴艺,世家贵女们依次上场,展示着各自精湛的琴技。 如潺潺流水悦耳动听的琴音将沈稚枝紊乱的思绪稍平复了些。 待她上场之时,蓦然觉得周遭视线皆朝她看来,所有人似都想知晓这领了三块木牌的女子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沈稚枝懒散随意地坐在琴凳上,身体微微前倾,姿势既不优雅也不规范。 上方褚仇赤见状,似知道她接下来的行径,如墨黑眸映着些许忧虑。 沈稚枝将手漫不经心搭在琴弦上,未有丝毫准备动作,使出吃奶力气拨动琴弦。 仅一瞬,尖锐刺耳的声音如同锋利刀刃,划破了原本寂静的殿堂。 那声音杂乱无章,毫无节奏和韵律可言,在空气中横冲直撞,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在场的众人无不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震惊,满眼疑惑和不满,嘴巴微张,恍若失了言语。 他们虽见过琴技不佳之人,但即便琴艺拙劣也总有几分可听之处,然今日这琴音,简直是无以为继。 花玉兰见状,双眉紧蹙,眼中满是不屑,冷笑道:“呵,还以为她有多厉害呢,这琴艺,即使手握三张木牌又如何?” 本想着若沈稚枝真的通过考核,待入宫习舞时定要让她难堪,现下看来,入宫的机会恐怕都无。 听着花玉兰得意忘形的声音,沈琴绶忍不住掩唇轻笑:“看来,无需我们出手,她在这初试就已落选。” 不远处的风首领掏了掏耳朵,怔在原地,侧身幽幽问道:“萧翎,我耳朵好像不太好使了,你往我右耳这里嚎一声?” 萧翎:……无言以对。 褚时饶有兴趣地眯起眼睛,悠然靠在椅背上,继续看这场闹剧。 看来,这沈家三小姐对于这祭天大典献舞之位想必未有丝毫兴趣,既无兴趣,他这膝下三位皇子,可要有苦吃了。 一曲毕,沈稚枝端庄起身行礼,那镇定自若的模样仿佛并不知方才自己的琴音多扰人般。 她噙着笑意看向楚嬷嬷,做好将手中木牌归还的准备。 楚嬷嬷冷汗涔涔,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判定。 第278章 乱七八糟 按这琴技,她应当将木牌拿回,然而,眼前这沈三小姐,手握三块木牌,显然是宫中权势滔天者的意图留下。 倘若她贸然做出判定,势必会惹怒上头,那可真是深陷险境,自寻死路。 楚嬷嬷正左右为难之时,殿上褚仇赤倏然起身,上前半步,“此曲可有名字?” 沈稚枝上扬的唇角因这声询问瞬间拉下,袖下拳头不由紧了紧。 这褚仇赤想干什么?还想在这考核中保下她吗?有耳朵的傻子都听得出来这是乱弹的吧? 罢了,不就问个名字吗?她就不信一个名字还能扭转乾坤。 思及此处,她清了清嗓子,抿出波澜不惊的笑,“此曲是臣女自创,其名为乱七八糟。” 话音刚落,朝堂之上的大臣们纷纷低下头,肩膀微微颤动,不时传来压抑的笑声。 褚仇赤凤眸微微一抽,思量片刻,忽然鼓起掌来,“好!这个曲名与这曲相辅相成,实乃天上人间绝无仅有之作!” 沈稚枝唇角笑意一僵,还未反应过来,褚仇赤便扬起眉,声音拉长,虽散漫,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语调道: “此曲看似无序,实则暗藏不羁之态,犹如旷野之风,自由奔放,倒也别有番韵味。” 沈稚枝整个人石化般伫立于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 不远处的风首领粗犷的身子一颤,嘴角抽搐看向旁边同样愕然的萧翎,“你家二殿下向来都是这般吗?” 萧翎沉默良久,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 须臾,为表忠心,立刻抚掌惊叹:“好!二殿下所言非虚!简直太好了!” 风首领:??? 乱弹的曲目还能被说成是旷野之风,自由奔放?怎么?这便是颇有文化之人所达到的境界吗? 萧翎鼓完掌,朝着风首领瞥了眼,“呵,就叫你莫要乱点鸳鸯谱了,沈三小姐的琴音自然只有二殿下听得懂,旁人自然是不懂的。” “你放屁!”风首领气急,硬着头皮道:“我自然也听得懂,沈三小姐弹得曲子简直……简直好听!非常好听!颇有狂野之风,若在战场上弹奏,敌方定会卸甲而逃。” 萧翎冷哼一声,“呵,马后炮,二殿下最知沈三小姐心思,旁人无法知晓的,你还是早日叫三殿下放弃吧。” “沈三小姐还未发话,你得意什么?我打死你!” 言罢,风首领便扑了上去,萧翎自也不甘示弱。 血辽扫了眼扭打在一起的俩人,慢吞吞啃了口肉包,张唇道: “主人她就是乱弹的。” 萧翎风首领僵持片刻,将视线阴恻恻落至血辽身上: “萧翎,暂时先停手,打他。” “有道理。” …… 在座之人听闻皆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面面相觑,心中虽充满疑虑,但碍于褚仇赤,也不敢发出质疑。 甚至于还有大臣带头鼓起掌来,纷纷道: “是啊是啊,此曲真是天上人间难有啊。” “如此奔放曲目,老夫还是第一次听到。” …… 听着耳畔传来的夸赞声,沈稚枝无语到了极致。 看着众人那副明明觉得荒谬却又不敢多言的样子,心中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抬眸瞪了褚仇赤一眼,恨不得冲上前骂他几句。 褚仇赤心虚摸摸鼻尖回到原位,褚图听完自家皇兄的谬论乐得险些没从太师椅上摔下, “皇兄,以往你咄咄逼人,断不会说瞎话,皇弟着实没想到,你这胡编乱造的本事倒也不少。” 楚嬷嬷在一旁已然是冷汗涔涔,心中逐渐明了。 看来沈三小姐背后之人,正是这二殿下,他如此明显维护沈稚枝,自己自然也要顺着这个势头行事。 楚嬷嬷上前,唇角漾起讨好的笑,“恭喜沈三小姐通过琴技考核,接下来便是棋技比试,只要能赢苏先生半子,便算赢。” 沈稚枝眨眼,视线落至旁侧的棋盘上,心中窃喜。 嘿嘿,天无绝人之路,这琴声尚能靠两三句言语扭转局势,这下棋想赢便是要靠实力了。 她可不信自己胡乱下还能被说成是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棋艺。 她缓步上前,朝着苏先生俯身辑了一礼,眼稍弯弯,“苏先生,承让。” 苏先生捋捋胡须,笑着点头,“沈三小姐手执黑子,便由沈三小姐先行。” “是。” 沈稚枝抓起黑子,想也不想就随便往棋盘上一放。 待苏先生落棋,她接连落子,像下五子棋那般串联成线,毫无章法,根本不管什么棋路布局,棋盘上的局势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苏先生都被她的操作弄得目瞪口呆,他一生沉浸于棋道,见过各种下棋的人,但从未见过有人下棋是这般胡乱落子的。 沈稚枝抬眸扫了眼苏先生那胜券在握的模样,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窃喜。 她就不信这次自己还能稀里糊涂通过考核。 “此局,苏先生胜。” 随着旁侧太监一声吆喝,沈稚枝生怕褚仇赤这家伙再捣乱,她迅速起身朝苏先生行了一礼,而后便准备开溜。 “沈姑娘请留步。” 殿上清冷温和声音传入耳中,如出谷黄莺,又似空谷幽兰。 沈稚枝欲要提起的步子生生止住,眼含疑惑凝向前方,与张嘉礼那双温润黑眸对上。 今日的他仍是一袭白袍,银色金丝嵌边,玉冠束发,惊鸿绝代。 见她看来,他起身迈步自殿上缓缓而来,唇边漾着温和从容的笑意,引得周遭贵女们纷纷红了脸。 他本是少卿之时便惹得南礼月星城中的少女们芳心暗许,更何况如今成了大皇子,更是令人为之动容。 行至棋盘前,他垂眸凝着那棋局,陡然轻笑出声,那笑带着几分让人难以捉摸的意味。 沈稚枝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嘉礼眼睫低垂,声线温润,“若按常规所看,此局实为苏先生赢,可若换种玩法,便是沈姑娘略胜一筹。” 沈稚枝猛抬眼。 不是!这怎么又来一个?! 第279章 对吧?沈姑娘 褚仇赤故意捣乱就算了,张嘉礼嘞?难道是看她报名了,以为她想赢得比试? 沈稚枝忙不迭朝张嘉礼挤眉弄眼,试图发出信号。 苏先生向来对棋术痴迷,之前与张嘉礼博弈时,也被他的棋术所震撼,见他这般说,可就好奇起来了。 他捋了捋胡须,微微躬身问道:“大皇子,老臣观这棋局,实在是看不出沈三小姐如何能略胜一筹啊,老臣愿闻其详。” 张嘉礼伸出修长的食指,沿着棋盘上那黑棋连成五子的线路轻轻划过,嘴角微扬,缓声道: “在下知晓另一种玩法,于棋盘中,无论横竖,相连黑白五子者即为胜者,此玩法名为五子棋。” 张嘉礼话音刚落,沈稚枝就像被劈了一记响雷。 啊?! 还能这样的吗?! 本以为苏先生难以苟同,未料想在得知此围棋竟有如此创新之法时,其眼眸瞬间明亮,沉声道:“大皇子所言之法着实有趣,不知是由何人所创?” 沈稚枝眼瞳骤缩,在张嘉礼发话前,急忙插话笑道:“此局的确是臣女棋艺不如苏先生,臣女服输。” 张嘉礼凝着她那惊慌无措的模样,唇角笑意风雅淡然,不慌不忙开口,“此法正是沈姑娘告知于在下。” 苏先生惊愕转眼,视线落至沈稚枝身上时充满赞赏好奇,“没想到沈三小姐竟然还能创出如此新奇的棋法,老臣真是羞愧至极。 此局虽是老臣胜,可沈三小姐创新之举令老臣佩服,此局便当沈三小姐赢了半子,可好?” 沈稚枝:!!! 好好好好好你大爷啊!她不想赢啊!半子都不想赢! 眼见形势不妙,沈稚枝面色凝重,脑海中飞速思索,须臾才笑脸相迎道:“这五子棋的玩法未曾在正规棋艺考核中出现过,如此断不能判定臣女获胜,臣女深知棋艺欠佳,输了便是输了,苏先生无需相让。” “沈三小姐,世间万物皆在发展变化,棋艺之道也不应拘泥于传统,打破常规,方是正解。” 苏先生抚着胡须,眸中盛满笑意,“还望沈三小姐日后进宫教老夫这新奇之法,老夫也可将其发扬光大。” “可……” 沈稚枝欲哭无泪,正欲辩驳。 上方褚时却轻笑了声,“既然苏爱卿认为沈三小姐的创新之举值得肯定,那这局便由朕做主,算沈三小姐赢半子吧。” 褚时言毕,楚嬷嬷顿时领悟,上前行礼,“恭喜沈三小姐棋艺考核已过。” 眼见落选计划再次泡汤,沈稚枝心中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皇上怎么也跟着胡闹?这可是南礼月星城颇为盛大的祭天大典,就这么草率的让她通过考核了? 沈琴绶立于人群之中,面色阴沉,紧咬着牙关,双眸恶狠狠地盯着沈稚枝,眼中满是嫉妒与愤恨。 她沈稚枝不过是个琴棋皆不精的庶女,究竟有何能耐能博得如此多人的青睐? 而今竟连皇上都为她撑腰,着实令人愤恨。 苏先生咧开嘴,将视线放在懊恼不已的沈稚枝身上,轻笑了声,“难怪这几日大皇子都不来找老夫下棋了,原来是另有棋友了。” 沈稚枝窘迫抬眼,朝苏先生笑笑,一时无言。 “并非棋友。” 耳旁传来声轻笑。 沈稚枝仰首,却见张嘉礼不知何时低垂着头站在她面前。 正午的阳光融进他眼中,竟将那毫无色彩的黑瞳渲染上了颜色,甚是惊鸿。 狭长眼眸漾着润色,他的声线低沉而动听:“沈姑娘,她是嘉礼的心悦之人。” 言罢,他稍俯下身,唇角笑意浅浅, “对吧?沈姑娘?” 听清后的沈稚枝只觉得耳根瞬间红起,双手无措放在身侧,一时间不知道该逃还是该装没听清。 苏先生闻言,露出了然笑意,抚着胡须连连点头,“沈三小姐与大皇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想必定能成就一段佳话啊。” “借先生吉言。” 张嘉礼喉间溢出低低笑声,凝着沈稚枝半晌,伸手抚走她头顶的不知何时沾上的桂花。 不及沈稚枝回过神来,他早已转身款款而去,步履轻缓优雅,风采绝代。 苏先生看着远去的张嘉礼,眸中满是慈爱,“大皇子为人谦逊有礼,才华横溢,对待感情亦是如此真挚,沈三小姐能得大皇子青睐,实乃福气啊。” 沈稚枝就差没抱头痛哭了。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事啊! 殿上,褚仇赤修长手指紧扣住椅把,见他缓步走来,凤眸下,尽是染了杀意的戾气。 这张嘉礼竟敢伸手摸她的头?平日装得那般君子,所行之事竟比自己还放肆! 待张嘉礼行至褚仇赤身后,却听旁侧之人玄服倏动,手腕蓦然被近乎要碾碎的力道桎梏住。 张嘉礼微不可察蹙眉,垂眼将目光落在那因力度过大,青筋暴起的手上。 “二皇弟如此,何意?” 张嘉礼敛下眼底掠过的冷寂,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 旁侧,褚时的视线虽还在殿下,可那余光早就将身旁动静一览无遗,耳朵更是竖起细细聆听。 生怕被这俩崽子发现,就看不到好戏了。 褚仇赤冷哼了声,那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些,“皇兄管不住手下之人也就算了,现在竟连自己的手也管不住吗?” 张嘉礼墨玉似的眼一动不动望向眼前那充斥怒意的凤眸,一句话皆无,却是是极带敌意的回应。 气氛悄然变得紧张起来,两人之间的较劲,虽未言明,却如暗潮涌动。 “行了,都给朕坐下。” 暗中观察良久的褚时见他们没再有其他动静,心头可惜,但也知晓再僵持下去怕是会出事,只得出声呵斥道。 褚仇赤冷哼了声,将手松开,各自回到座位。 …… 接下来的比试,在座大臣皆心知肚明几个殿下对其存有偏袒之意。 即便沈稚枝所绘之画与书法着实不堪,仍有大臣能巧言夸赞,强行令其入选。 诸多溢美之词纷至沓来,沈稚枝仿若置身于一场荒唐闹剧之中,然却脱身不得。 迫于无奈,她只能顶着贵女们那充满嫉妒怨恨的目光,放弃挣扎。 第280章 解围。 沈稚枝捏紧手中的木牌,眸中的不悦已然达到了极点,【丫蛋!这破任务我是真完成不了一点了!】 瞧那些大臣,个个信口胡诌,无论何等荒谬之论皆能堂而皇之地说出。 她不过随意在纸上划一道横线,竟被他们赞为“此乃神来之笔,蕴含天地至理”,着实荒谬至极。 【宿主,深呼吸,不气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神识中的丫蛋察觉到沈稚枝已濒临发飙边缘,赶忙出言劝慰。 沈稚枝根本听不进去,【这破位面爱咋咋地,老娘不伺候了。】 本来对消除反派值和舔狗值她已经得心应手了,心想着等最后一个反派出来就可以加大力度完成任务。 谁知道这垃圾总部又给她换了个任务?还是个她不知道从何处下手的任务,真是天要亡她。 听到沈稚枝的话,丫蛋有些急了,整个统顿时惊慌失色,语气急切道: 【宿主,你都坚持这么久了,两个反派大佬的黑化值舔狗值都被你消下来了,不要因为一点挫折放弃你的亿元奖金和大别墅啊。】 沈稚枝手动微笑,【老娘不要了。】 【呜呜呜,宿主,求你了,为了我那三亿积分……】丫蛋苦兮兮抬眼,毫不客气打起人情牌。 啊不,是''统情牌''。 沈稚枝顿时哽住,所以说,人情这东西,果然还是不能欠太多啊。 她轻叹口气,压住愤懑的情绪,【那你确认了?任务不会再有变更吧?】 见其有效,丫蛋立刻伸出机械手保证,【我发誓!定不会再有任何变更!让男女主修成正果就是最后一项任务!】 沈稚枝摆摆手,【行吧。】 待考核结束,那些大臣们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好不容易挨到褚时离开,她如释重负,转身欲要离开。 身后,也不知褚仇赤何时从殿上下来,怒不可遏大步行至她身边,不由分说拽起她的手就走。 猝不及防被强拽往前走,沈稚枝吓得一激灵,“二殿下,你干什么?” “瞧你那头发都脏成何样了,本殿下差人带你去梳洗一番。” 褚仇赤转眼,如深潭似的眸子氤氲着怒气,视线落至她的头顶,周遭气氛更是森冷下去。 “啊?可是臣女昨日刚洗过……”沈稚枝欲要伸手去探探脑袋是否出油,却再次被褚仇赤桎梏住。 她一脸懵逼抬眼,却见其眼底尽是冰冷冷的阴沉之意,“莫要伸手,将手也弄脏了如何是好?” “……”沈稚枝无语。 这人又犯病了?算了算了,大佬要哄着,要依着。 洗就洗吧,反正在太阳底下晒这么久,也都出一身汗了。 她提步正欲走,身后,玉石般温润之声入耳: “沈姑娘。” 沈稚枝下意识回头,正要回应。 腰间蓦然传来一阵力度,将她强行拽入怀中,鼻尖撞在坚硬的胸膛上,害她忍不住发出痛哼。 她捂着鼻子抬眸,正想吐槽,却见褚仇赤眼底尽是森寒之意,直勾勾凝着前方之人。 她已经忘了有很久没看过褚仇赤露出这样携着杀意的目光了。 沈稚枝有些犯怂,梗着脖子转头朝张嘉礼弱弱打了个招呼,“张大……啊不,大皇子,怎么了?” 张嘉礼身姿笔直,眸光紧凝着褚仇赤,如墨眼底似汹涌着难以明说的情绪。 须臾,他垂下眼,朝她笑笑,“沈姑娘若不愿随他走,便由在下送沈姑娘回府如何?” “呃,大皇子,不是这样的,臣女……” 沈稚枝正想解释,后脑勺便被温热的大掌强行摁入怀中。 紧接着,上方传来褚仇赤阴沉沉的语气: “滚开!” 虽看不到褚仇赤的表情,但是想都不用想,他的脸色肯定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嗅到周遭的火药味,沈稚枝忙在他怀中挣扎了下,“二殿下,您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褚仇赤却仿若未闻,手臂仍紧箍着她,凤眸中尽是冷意。 见他迟迟不放手,沈稚枝又急又怕,生怕他们闹起来,语气不自觉携上怒意,“二殿下!” 似感知到怀中的人儿发了火,他虽不情愿,但还是将手掌放下。 总算从他的桎梏中解放出来,沈稚枝长松口气。 褚仇赤神色冷峻,抿直唇线垂眸看她,“你想让他送你回府?若是想,本殿下定尊重你的意愿。” 话虽这么说,可那放置她腰间的手仍未松懈半分。 沈稚枝叹气,她表示,她既不想让张嘉礼送她回去,也不想跟褚仇赤发疯,她只想回枝云阁躺尸啊啊啊。 她微微仰头,视野被他那尽是傲娇的双眸占据,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试探性道:“真的吗?” 褚仇赤眸光微闪,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眸若寒冰,咬牙切齿, “当、然。” 迎上褚仇赤那双写满''你敢,试试。''的眼神,沈稚枝猛咳一声,嘀咕着:“切,玩不起还玩。” 张嘉礼凝着眼前一幕,面容平静,仅有那剑眉隐会因心神不稳而蹙起。 “大皇子~” 僵持不下之时,沈琴绶莲步款款,衣袂翩然而至,声音娇而不媚。 张嘉礼移开视线,周身嚣张的杀意在一瞬敛去,他微微颔首致意,“沈二小姐。” 沈琴绶含羞垂眼,言语中尽是无奈,“爹爹方才有事已然先行回去,不知大皇子可否捎臣女一程?” 沈稚枝目光一亮,穿书至此,她第一次如此感激沈琴绶的解围。 依她看小说的经验,男女主只要单独相处,无论是在回府途中还是其他情况,定会遭遇升温剧情点。 没想到无需她出手,小说的情节走向便已让女主自主展开攻略,实在是太好了。 思及此处,沈稚枝只觉得沈琴绶那矫揉造作的样子都顺眼了。 她忙在旁侧不迭附和帮腔,“啊?姐姐未有马车啊?那真是不妙了,孤身一人回去万一路遇歹徒便不好了,啊哈哈,看来要劳烦大皇子相送。” 沈琴绶微愣,狐疑抬眼看了眼沈稚枝,一头雾水。 第281章 那你想嫁什么样的人。 这沈稚枝在帮自己?怎么可能? 明明前几日大皇子入府用餐之时,沈稚枝还那般坏自己好事。 莫不是今日考核之事让沈稚枝认清了,能有机会成为太子妃唯有她一人,想来巴结? 沈琴绶心中虽有疑虑,但眼下有机会与张嘉礼单独相处,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微微抬眼,眸中氤氲着柔情似水,轻声迎合:“是啊,妹妹所言极是,还望大皇子怜悯,捎臣女一程。” 张嘉礼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哽住了,薄唇翕动,欲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处说起。 那如墨般的眼底,往日的平静此刻被一丝涟漪打破,附着深沉的悲哀与无助。 沈稚枝无意抬眼,被他那黑眸灼伤,不由愧疚低头。 【宿主别心软。】 感受到沈稚枝的情绪低落,丫蛋及时出声,【张嘉礼不过是一串文字,虽然他现在会因为宿主带来的温暖喜欢上宿主,但他总会顺应剧情爱上女主的,这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 等宿主离开位面,这里所有人都不会记得你的存在,他们不会记得宿主,只会记得丞相府有个沈三小姐意外离世。】 沈稚枝不语,话虽这么说,可她仍觉得有些不忍,毕竟无论之后如何,张嘉礼现在的难过是真实的。 脸色本还森寒的褚仇赤闻言,唇角漾起笑意,颇为轻松道:“如此,沈二小姐就劳烦大皇兄相送了,本殿下便带沈姑娘去洗洗她青丝中的脏污了。” 言罢,褚仇赤拽着她的手就往前走。 暮色而至,霞光明亮,落在俩人远去的身影,夺目非常。 不知为何,张嘉礼却觉得他所在之地,一片黯淡无光。 旁侧的沈琴绶见周遭终于只剩他们二人,语气娇柔,“大皇子,臣女……” 话音未落,张嘉礼便转身看来,沈琴绶陡然止声。 因她看到,张嘉礼那原本温润的面庞此刻竟笼罩上一层阴霾,眸中更有杀意一掠而过。 “大,大皇子……” 沈琴绶吓了一跳,然,等她再度细看,他已垂眼,睫羽覆盖下来,语气谦恭地看不出半分冷意, “沈二小姐,在下现还挪不开身,我会差人送你回府。” “大皇子,臣女……” 沈琴绶不甘心地想要追问,可话未说完,张嘉礼便转身离去。 见他如此决绝离去,连头都不回,沈琴绶气得在原地跺脚,心中充满愤恨,“不都说这大皇子知书达理,循规蹈矩么?怎会连我话未听完就走了?” 小桃见沈琴绶神色焦急,忙上前一步,轻声劝慰道: “二小姐莫要过于急切,想必大皇子确有重要事务缠身,如今他已封王,职责重大,诸事繁杂,忙碌亦是在所难免。当下,二小姐当将心力聚焦于祭天大典之上。 您想,若二小姐能在祭天大典中成为献舞之人,届时,凭借您的出众才华与魅力,何愁大皇子不对您另眼相看、宠爱有加呢?” 听闻此言,沈琴绶微微颔首,脸色渐趋平缓。 小桃所言确有道理,如今之际,祭天大典之事至关重要,大皇子这边暂且无需过度忧虑。 待她在大典上崭露头角,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想必大皇子自会对她倾心相待,主动靠近于她。 …… 这头,褚仇赤拽着沈稚枝的手往御花园而去,心情颇为欢快,“萧翎,近日这御花园可是重新修缮了?” 萧翎左右张望半晌,狐疑摇头,“回二殿下,这御花园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是么?”褚仇赤挑挑眉,凤眸浸满笑意,“本殿下怎么觉得比往日好看了许多呢。” 萧翎:…… 沈稚枝亦步亦趋行至他身后,想到今日那三块木牌,她极为无语止住步伐,“二殿下,今日那木牌到底是怎么回事?” 褚仇赤嘴角笑意顿僵,握拳搭至唇边咳了声,故作沉吟时,使了个眼色给萧翎。 萧翎接到信号,秒懂。 二殿下定是不想亲自将此事说出,想借他之口,让他好好阐述一番将木牌挂进礼部之事,好让沈三小姐对其感恩备至。 想到此处,萧翎上前半步,骄傲至极,“沈三小姐,您是不知道,二殿下知晓你的名字未被沈丞相上报宫中之时,甚是气恼。特寻了块木牌,亲自将你的名字刻上,差属下连夜挂至礼部,可谓是……呃。” 萧翎正说得兴起,陡然察觉旁侧一道凌厉的目光射来,抬眼便对上自家殿下那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眼神。 他忙不迭将话头一收,难不成自己说得还不够多? 沈稚枝咬牙切齿将视线放在褚仇赤身上,眸中蕴含怒色,“哦?是这样吗?二殿下?您还真是善、解、人、意,体、贴、入、微啊。” 感受着周遭愈加冷冽的空气,萧翎浑身一颤,泪水差点打湿衣襟。 完了,看沈三小姐这模样,似乎是不满二殿下行此事,他这个月的俸禄,怕是要被二殿下彻底扣完了。 萧翎咽口唾沫,默默出声,“其实……此事二殿下并不知情,皆是属下一人所为……沈三小姐,您信吗?” 沈稚枝:“滚。” 萧翎风光下线:“诶!好嘞!” 褚仇赤被沈稚枝这满含怒意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他轻咳一声,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沈稚枝,本殿下……” 沈稚枝抬眸极无语凝他一眼,想责怪又不知从何怪起,毕竟他或许只是觉得沈宏盛未上报她的名字,让她受了委屈。 “算了算了,选都选上了。”迎上他略显委屈的眸子,她只得摆摆手,踱步往前走去。 褚仇赤无端感到失落,“若你在这祭天大典献舞,无论你是何身份,都无人敢对你不敬,甚至于还能成为皇后,这是无数贵女心愿,你为何不愿?” “二殿下,臣女向往的是一份纯粹的感情,不愿与他人共享夫君。”她踢着脚下的碎石,“若能一世一双人,即便是嫁给村中耕田为生的农民,臣女也愿意。” 褚仇赤低头,抿了抿唇。 可他所愿的,亦是与她相守一生。 褚仇赤凤眸微敛,语气噙着些许慌张,“那,你想嫁给什么样的人?” 那天,跟前的人儿思虑了良久,良久才缓缓抬眸。 而她所说的话,让褚仇赤记了很久很久很久。 第282章 金鹅的故事 那天,褚仇赤看到余晖落至她的眼底,漾起无尽星辰。 而她的星眸中,皆是他的身影,她眉梢弯弯: “你听过金鹅的故事吗?” “我啊,想当公主,谁抱着金鹅来逗我笑,我就嫁给他。” …… 夜深人静,月色如水,却透着一股寒意。 皇宫的长廊在黯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幽深,廊柱的影子斜斜地映在地上。 明皇后身着华丽的凤袍,却难掩面容上的憔悴与愤怒,她脚步匆匆向着御书房走去。 十几年前,那一幕幕不堪的过往在她脑海中如潮水般翻涌。 分明是她亲自收买产婆,将贤德皇后所诞下的龙种狠心换成死婴,并命那产婆将其带出宫活埋。 他本该死的!本该跟他那狐媚的贱人一起死的! 可如今,他怎可能活着回来?这简直如同噩梦成真,让她难以置信。 思及此处,她的脸色阴沉得如同墨染,凤眸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手中的帕子被她紧紧攥着,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几近要将那帕子绞碎。 行至御书房前,她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怒火,竟失了平日的礼数,径直推门而入。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 面对明皇后未经通报便径直闯入,褚时仍是端坐于书案旁,眉峰微蹙,但也并未责备。 明皇后上前半步,迫不及待开口,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锐:“皇上,臣妾听闻那自称是先后所诞皇子的张嘉礼回宫认亲,此事荒谬至极,皇上怎可轻信?” 褚时拈起黑子,并未回答她的话,仅是凝着棋盘中的死局,似在思忖着该如何破解。 明皇后见状,心中愤懑愈加强烈,她径直走到褚时跟前,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皇上,那张嘉礼来路不明,怎可因他三言两语便确定他是先后所诞下的皇子? 这世上想要攀龙附凤之人何其多,他说不定是听闻了宫中旧事,故意编造谎言,来谋取荣华富贵,皇上切不可被他蒙蔽了双眼。” 褚时终是抬眼,轻描淡写扫她一眼,“皇后,朕既能在文武百官前宣布,便证实了他的确是朕与贤德皇后的孩子。你也无需这般激动,莫要失了皇后的仪态。” 声音虽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明皇后紧咬下唇,一股无法言语的愤怒在心头翻滚,如汹涌的波涛般难以平息。 十几年了,皇上竟还惦记着那狐狸精! 如今舅舅深陷大牢,再无掌权机会,她在朝堂中的势力又减弱了不少。 本就有个褚仇赤让她的彦儿难以抓住储君之位,如今再来个张嘉礼,还是嫡长子,这让彦儿又该何去何从? 明皇后咬牙,袖下十指微蜷起,指尖没入掌心,有些生疼, “皇上,臣妾是为了皇室血脉的纯正着想。当年先后生产时,状况百出,那孩子出生后便气息微弱,没过多久就夭折了,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如今突然冒出一个张嘉礼,怎不让人怀疑他的居心?” “哦?当年的事,朕倒是有些记不清了。”褚时半阖双眸,手中把玩着黑子,似是漫不经心道:“皇后如此肯定,想必是印象深刻。” 那语气看似随意,却让明皇后心中咯噔一下,背后不禁冒出冷汗涔涔,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向她袭来。 明皇后咬唇,默了半晌才道:“此事当时是臣妾一手操办,自是印象深刻。” 褚时轻轻落下一子,打破了棋盘上的僵局,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对这一步棋颇为满意。 随后他才仰首望向明皇后,眼神中带着一丝深意,“是么?那皇后定是知道的,贤德皇后有个自幼带在身上的金锁,其身刻着她的乳名以及皇室特有印章。” 明皇后身形一怔,眼含讶异看向褚时,不明所以。 褚时勾唇,薄唇轻启,“礼儿身上,正有此金锁,故而朕才能认出他来。” 明皇后瞬遭雷劈,整个人不可遏制颤抖起来。 怎么可能!那金锁她自然知晓! 可那孩子生下来时,贤德皇后便因虚弱而晕倒,如何能有机会将此金锁挂在他身上? 莫不是那被收买的产婆背叛了她吗? 褚时抬眸,余光将她的神情一览无余,黑眸深邃,令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他缓缓放下手中棋子,站起身来,踱步至窗前,凝着窗外那洒在宫殿屋檐上的清冷月色, “皇后放心,朕有分寸。这宫廷之中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朕的眼睛。好比某些人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朕早已洞察一切。” 明皇后紧跟其后,因褚时这一语险些双腿发软跪于地上。凤眸中掠过慌乱无措,但随即便被她掩饰过去。 手帕在她手中已近乎变形,可精致面容上仍挂着勉强笑意,拉住褚时的衣袖,语气软了下来: “皇上,臣妾深知您一向英明决断,只是这宫廷之中人心复杂,臣妾害怕您被有心之人利用。臣妾陪伴皇上多年,一心只为皇上和皇室着想,还望皇上能明白臣妾的苦心。” 褚时转身,唇角扬笑,然而那笑意却并未达眼底。 他拉过明皇后的手轻拍数下,“皇后的心意,朕自然明白,你且先回去吧,莫要因此事担忧。” 明皇后扯着唇角,笑得僵硬,“皇上圣明,有皇上在,这宫廷自然是安稳无忧。那臣妾就不打扰皇上处理政务了,臣妾先行告退。” 言罢,她行了个礼,缓缓退出御书房。 走出御书房的那一刻,那噙着笑意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该死的!他怎么就没死!” 明皇后低吼,双指绞着手帕,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她为了让彦儿成为未来的皇帝,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如今却横生枝节,皇上对于那张嘉礼竟是这般宠爱,认回来未几日便封他为王,这该是何其荣幸。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想办法除掉张嘉礼,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不能让他夺走属于彦儿的一切。 夜风吹过,她的身影在长廊上显得格外孤独和阴森。 …… 第283章 放是不可能放 进宫习舞之日已至,妙龄女子们皆身着统一的淡粉舞衣,整齐排列于宫中乐坊。 乐坊间,苏姑姑稳步站至前方,其眼神犀利如鹰隼,目光扫过众女子,威严尽显。 “祭天大典,乃国之重事,极为重要。若尔等当中有人能在此次习舞中脱颖而出,成为祭天大典上献舞之人,便能获无上荣耀与恩宠。” 沈稚枝站在人群中,悄悄打着呵欠,她昨晚因为想着如何应对这进宫习舞的事情,几乎一夜未眠,此刻简直困得不行。 训练正式开启,贵女们依苏姑姑所教之法,踏上平衡木,头顶杯盅,力求身姿平衡。 苏姑姑手持戒尺,目光在沈稚枝与沈琴绶之间来回游移,心中暗自盘算着皇后娘娘之吩咐。 皇后娘娘特意交代,务必让丞相府二小姐成为献舞之人,而对于这沈三小姐,则要使其吃些苦头。 沈稚枝浑然未觉自己已成被针对之对象,她对这献舞之事毫无兴趣,随意站于木上,只欲敷衍应付。 沈琴绶站至沈稚枝身后,美眸凝着她的身影,冰冷冷勾唇。 这沈稚枝三番五次让她难堪,她正好借此机会让其出丑。 趁旁人未察觉之时,沈琴绶悄然上前两步,猛地伸手狠狠推了沈稚枝一把。 沈稚枝原本就困倦乏力,平衡感本就不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推,身体顿时失去了重心,向一旁倾斜而去。 她心中一惊,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来稳住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她反应极快,反手一把抓住了沈琴绶的衣袖。 “啊!” 沈琴绶未曾想到她会有此反应,还没来得及挣脱,就被沈稚枝带着一起摔下了平衡木。 伴随着 “哐当” 几声,头顶的杯盅摔落在地,碎片四溅。 其他贵女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纷纷停下动作,看向这边。 苏姑姑听到声响,急忙转过身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成何体统!” 沈琴绶慌忙起身,眼眶瞬间泛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苏姑姑,我…… 我不是故意的,是三妹妹她未站稳,还将我也拽了下来……” “哦?那二姐姐倒是说说,为何我会没站稳?方才是谁的狗爪伸来推我的?” 沈稚枝毫不客气揭穿。 沈琴绶抬眸,咬着下唇,泪眼惺忪,“我没有,三妹妹,你怎么能冤枉我呢?” “就是,本小姐方才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花玉兰扬着下巴,眸中尽是不屑之意,“苏姑姑,就是这沈稚枝未站稳摔下,还连累阿绶,着实可恶。” 苏姑姑凝视眼前此幕,心中暗自权衡。 她深知皇后娘娘对沈琴绶的偏袒之意,且在此时节骨眼上,她亦不愿得罪丞相府二小姐。 毕竟庶女与嫡女地位高低有别,她心中了然。 想到这,她脸色一沉,“沈三小姐,这平衡木上训练,本就需要自身保持高度的专注和平衡能力,你自己未能站稳,怎能随意污蔑你二姐姐。” 见苏姑姑为自己辩解,沈琴绶唇角漾起浅笑,随后哭得更加梨花带雨,轻声抽泣,“苏姑姑,我真的没有推妹妹,许是妹妹太累了,产生了错觉。” 沈稚枝瞅着她那说掉就掉的眼泪,简直无语。 这人的眼睛是安了水龙头吗?开闸关闸来去自如。 苏姑姑眼底冷厉,手握戒尺上前,“沈三小姐,扰乱训练秩序,还不知悔改,定要施以惩戒。” 言罢,还朝沈琴绶方向扫了眼。 沈稚枝总算发现了不对劲,这苏姑姑明显是为了沈琴绶在故意针对她,只怕又跟那明皇后脱不开关系。 眼见苏姑姑那戒尺便要落下,沈稚枝迅速伸手,一把扯过苏姑姑手中的戒尺,用尽全力将其折断。 “啪”的一声,戒尺断成两截,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整个练舞厅瞬间安静下来,其他贵女们都惊呆了,纷纷停下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沈稚枝。 苏姑姑显然也愣住,万万没想到区区庶女竟敢如此大胆,她就不怕失去此次献舞机会吗? 苏姑姑苏姑姑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沈稚枝,“你……你这是要造反吗?你如此不成器,还敢折断戒尺,老奴定要替皇后娘娘好好教训你。” 沈稚枝神色一凛,果然是明皇后! 练舞厅里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其他贵女们都不敢出声,静静地看着这场冲突。 沈稚枝正欲开口,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冷厉之声传来: “苏姑姑这是要教训谁啊?!” 众人循声望去,靛青色衣袍而至,肩上貂毛边缘整齐光滑,更凸显出其珍贵与不凡。 “三殿下!” 院内之人皆跪下行礼,唯有沈琴绶和沈稚枝伫立不动。 褚图周身散着浓烈戾气,墨眸幽暗炽热,冷哼了声,“怎么?进了宫,连规矩都不懂了么?不懂得下跪行礼?” 冷厉声调惊得匍匐在地的所有人抖了一抖。 沈琴绶瞥了眼旁侧的沈稚枝,面上的快意近乎扭曲。 呵,这沈稚枝还敢同她一起站着?在三殿下面前连礼都不行,不知礼数,真是找死。 想必今日三殿下来,是因这些天未见她,心怀思念吧?她就知道,无论她做了何事,他都不会与她计较。 思及此处,她眸底得意尽显,徐徐上前,“图哥哥,三妹妹她并非故意的……” 【宿主请注意!褚图黑化值骤升!褚图黑化值骤升!】 许久不见的提示音猝不及防响彻脑海,吓得沈稚枝差点被失声尖叫。 天杀的,有心脏病的人还真干不了穿书这活。 她忙抬眼,便见褚图那多情桃花眼波荡开,毫不掩饰的杀意凝着沈琴绶,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再转眼看去,沈琴绶那傻登还娇羞朝他走去,生怕死得不够快。 “三殿下!你怎么来了?” 生怕下一秒血溅当场,她忙不迭上前狠狠撞开沈琴绶,揽着褚图的胳膊,桎梏他用毒。 褚图被这倏然靠近惊得一愣,反应过来后耳尖泛红,下意识要抽出手臂, “沈稚枝!你干什么!放开本王!” 沈稚枝翻了个白眼,并不搭理他。 放是不可能放的,除非她想不开。 第284章 恐惧。 褚图浅浅挣扎了几下,见她未有放开之意,不知怎的,心中那丝想要挣脱的念头竟渐渐消散,也就默许了她的举动。 沈琴绶被她撞开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她稳住身形,转过头来,眸中愤怒几乎要喷薄而出,“三妹妹!你怎可如此放肆?” 看着自家殿下和沈三小姐其乐融融的模样,正龇着嘴笑得开怀的风首领见沈琴绶欲要上前捣乱,瞬息从旁侧蹿来,手握重锤,猛砸地上。 “轰” 的一声巨响,地面都似乎颤抖了一下,扬起片片尘土。 风首领冷声呵斥道:“你想干什么?没看到三殿下和沈三小姐正在谈天么?” 哼,以往三殿下被其蒙蔽了双眼,总替她说话,如今三殿下已然不受其蛊惑,他自然也无需同她客气。 沈琴绶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惊得本就白皙的面容愈加惨白。 她向后撤了半步,不敢再上前,但又不甘心就这样罢休,只能将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朝褚图看去。 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和哀怨,“图哥哥……” 褚图被这声娇唤拉回思绪,他剑眉紧蹙,冷眼朝沈琴绶看去,“沈二小姐连规矩都不懂,还妄想去祭天大典献舞?见了本王,为何不行礼?” 他以往究竟为何会被沈琴绶的表象迷惑,屡次做出让她失望之事?就好似全然无了理智。 凝着褚图那毫不加掩饰的厌恶憎恶,沈琴绶美眸中的震惊瞬息荡开,扩散整个眼眶。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以来,三殿下皆是最宠她之人,无论她所做何事,他都会包容她。 这行礼之事,以往他断不可能因此事与她计较,甚至还会因她在他面前不拘小节而感到高兴。 可现在,他竟然这样对她说话,他怎么敢的?! “图哥哥……阿绶做错了什么……” 沈琴绶试图为自己辩解,眼中泪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 然,垂下眼之时,眼底精光却一闪而过。 以往无论她做何错事,只要她一哭,三殿下便会火气全消来安慰她,这次定也是如此。 然,这次却并未如她所愿。 褚图薄唇冰冷冷勾起,桃花眼底尽是寒霜之意,眸中没有丝毫怜悯,“怎么?不知自己做错什么?不如本王再派遣个嬷嬷来教你规矩如何?” “图哥哥……”沈琴绶缓步向前,试图想靠近褚图。 风首领见状,随即像炸毛的猫,蹿到沈琴绶跟前,手中的重锤紧握,眼神警惕地看着她。 沈琴绶瞪了眼风首领,却又不敢对他发作,只得将视线投向褚图,眼中充满了祈求,“图哥哥可是因为那天阿绶将那金簪踩坏而生气吗?阿绶只是……” 【警报!警报!褚图黑化值骤升!】 听着丫蛋的提示,沈稚枝简直想抡起铁锤将她敲晕一了百了。 这傻登到底搞什么?非要往人家的雷区蹦跶是吧? 沈稚枝心中暗暗叫苦,只得紧抓着褚图的胳膊,试图用这种方式让他冷静下来。 然而,褚图此时的注意力完全在沈琴绶身上,眼稍发红,眸底愈发冰冷,周遭空气似乎都凝结于此。 警报!警报! 脑海中的警告声仍在继续,沈稚枝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提步朝沈琴绶走去,扬起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 “啪!” 一声清脆响亮,沈琴绶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 她整个人懵在原地,精致的脸颊浮出深红掌印,泪水在眼眶打转。 这次不再是伪装,而是真正的惊愕和委屈。 “沈稚枝,你敢打我!” 待她反应过来,捂着脸愤怒尖叫着,仿佛要将沈稚枝千刀万剐才能解心头之恨。 沈稚枝甩了甩发麻的手,心中有些忐忑。 她知道自己这次彻底得罪了沈琴绶,日后想接近她,替她追张嘉礼之事怕是又难上加难了。 可若不替褚图将心中怨气先发泄出来,只怕她可不止挨着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掌拍的── 爽啊啊啊啊哈哈哈哈! “打你怎么了?那金簪对三殿下而言意义非凡,你却如此践踏,你这般行径,难道不该打吗?” 她挡在褚图跟前,张开手臂,既为阻止沈琴绶再度逼近,也是在防备褚图待会趁机下毒。 褚图垂眸,本被怒意充斥的桃花眼稍稍敛下,定睛凝着她瘦弱的身影,抿了抿唇。 【恭喜宿主,褚图黑化值骤减,现为宿主统计:-30】 沈琴绶被她的话呛的一噎,伸出食指‘你’了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那眼神中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嫉妒和不甘。 耳畔的警报声逐渐消退,沈稚枝终于松了口气。 她生怕沈琴绶再胡言乱语去激怒褚图,匆匆转身,将愣在原地的褚图拽向院外。 直至行至御花园内,她才将其的手松开,仰首,眼含疑惑之意,“三殿下今日怎会到宫中来?” 经这一询问,褚图面上扬起绯红,轻咳了声,“今日是父皇唤本王到御书房去,正好路过乐坊。” 风首领跟在身后手帕都要咬碎了。 什么路过乐坊,分明就是三殿下怕沈三小姐到皇宫又遭那明皇后刁难,才亲自到宫中来。 沈稚枝眨眼,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褚图默了半晌,稍稍抬眸,“本王正欲出宫到寺庙去,你可愿同行?” 习舞时辰未到,沈稚枝正愁苦这会要回去继续习舞还是随意在宫中逛逛,待时辰到了再出宫。 如今见褚图相邀,立即便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 与其在宫中漫无目的地闲逛惹出点事,还不如去寺庙拜拜佛,上香求佛祖让她早日回去。 见其应得爽快,褚图唇角弯起,朝身后狂喜的风首领道:“去备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皇宫,向着寺庙的方向前进。 脱离皇宫,沈稚枝心情甚好,情不自禁哼着歌,“那乐坊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三殿下,感谢你救臣女一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有下辈子当牛做马。” 褚图敛下眸光,故作不在意执起桌上的茶盅饮了半口,“此次祭天大典若成为献舞之人,极有可能便是未来的皇后,身份地位崇高......” 第285章 桃林 “身份崇高有何用?就皇宫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进去不得少半条命啊。”沈稚枝翻了个白眼,掀开车帘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心情愉悦。 闻言,褚图那上挑的桃花眼微垂,显得黯淡无光。 她这般恐惧,定是因上次被明皇后动用私刑产生畏惧之意了吧?可二皇兄如今已有心争夺皇位,她若心仪于他,定是要嫁入皇宫的。 “对了,三殿下为何今日会想到寺庙来?” 沈稚枝打破沉默,将褚图天马行空的思绪拽回,略显好奇问道。 原着中的褚图可不信神佛这些,更别提什么去寺庙献香火了。 褚图抬眸睨她,略一侧身,“母妃托梦告知于本王,要本王日后听你——” 言至此处,话语凝于舌尖,耳尖爆红,急转话题。 “要本王日后行善积德,为黎民百姓做贡献,本王想着为寺庙添点香火,也算行善事吧?” 言罢,执起杯盏故作饮茶,遮住略发滚烫的脸。 沈稚枝怔了半晌,想到那日他受风寒之时,她趁机占便宜的一幕,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看来他真将自己的话当成他母妃所说的了。 早知道这么简单,一开始就该想尽办法让他梦到自己母妃,也省得她费那么大劲。 沈稚枝唇角漾起点点笑意,“三殿下真是孝顺之人,王妃若是知道,一定会很欣慰的。” 寺庙坐落在一座小山脚下,周围绿树成荫,环境清幽,马车在寺庙门口停下。 刚下马车,沈稚枝便觉股庄重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香烟袅袅,木鱼声和诵经声回荡在空气中。 安宁寺的香火鼎盛,前来祭拜香客络绎不绝,寺内的和尚们见他们到来,纷纷双手合十行礼。 两人来到佛堂前,沈稚枝拿起香烛,熟练点燃,恭恭敬敬朝着佛像拜了三拜。 默默祈祷自己能早日回到原来的世界,也望在这里的日子能够平安顺遂。 褚图学着她的样子拿起香烛,侧目凝着她那专注的侧颜,那掩埋在心底从不敢挖掘出来的夙愿,在这一刻似如何都遏制不住。 她不愿嫁入皇宫,他亦对皇位没有丝毫兴趣,那么,他与二皇兄夺她,也不算过分吧? 沈稚枝拜完佛后,微睁双眸,转眼间恰好对上了褚图的目光。 她骤然愣住,总觉得褚图那双桃花眼在那瞬间格外炽热,近乎要将她灼伤。 她心中一颤,歪着脑袋,眼含诧异,“三殿下,你在想什么呢?” 褚图回过神来,无措移开目光,眼神闪烁,“没,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些过往之事罢了。” “哦。”沈稚枝也不再追问。 “这位施主!无需拿如此多香烛!心诚则灵!” 佛堂外,传来小和尚的一声劝告,沈稚枝愣住,转身循声望去。 外头,风首领正怀抱着上百根粗长香烛,步伐轻盈,左顾右盼,四处找香炉鼎插香烛。 而他的身后,小和尚正气喘吁吁追着他,苦口婆心劝道:“这位施主,您已上了上万支香火,已然够了。” 风首领将手中的香烛尽数插入香炉鼎,抹了把汗,“那怎么行?这皆是为了我家三......少爷能早日成婚所上的香火,我还嫌不够呢。” 小和尚双手合十,面含笑意,“施主,佛祖能洞察一切,心诚即可,不在于香烛的多少。” 风首领哀叹了口气,“小师傅,你有所不知,我家三少爷——唉!” 似说不出来,风首领重重叹了口气,转身欲要再去拿些香烛,“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我再去多拿些!” “诶——!施主!” 沈稚枝瞅着这一幕,险些惊掉下巴。 忍俊不禁,侧目斜睨褚图,调侃道:“三殿下,您身边难不成还缺愿与您结连理的女子?风首领为了您的终身大事真是操碎了心呢。” 褚图咬牙切齿看着风首领那忙碌的背影,一时哽噎住,狠狠瞪了一眼风首领的方向,却又不好在这寺庙中发作。 沈稚枝看着褚图那副吃瘪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过话说回来,三殿下难道就没有心仪的女子吗?” 褚图闻言微微一怔,目光不自觉落在沈稚枝身上,停留片刻后又迅速移开。 他轻咳了声,掩饰着内心的慌乱,“本王暂无此心思。” 沈稚枝了然的点点头,毕竟刚经历了一段失败的感情,暂无心思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眼看风首领抱着一大捆香烛欲要上前,沈稚枝忙拦住他,“风首领,你就别再折腾了,心诚则灵,再这样下去,这寺庙的香炉都要被你插满了。” 后方好不容易追上的小和尚忙不迭点头,“是啊,施主若想替人求姻缘,可到永宁寺的后山去,那儿有片桃林,可在木牌正反面写上两人姓名,挂于桃枝上,方能得偿所愿。” “桃林?”沈稚枝有些好奇。 小和尚双手合十,眉眼间透着些许惊奇之意,“施主莫要小看这桃林,那桃林传闻乃是佛祖点化之地,不仅渡正缘,亦能去孽缘。凡是在桃林里挂上写有两人姓名木牌的有情人,最终都能终成眷属。” 沈稚枝双眸亮起,“真有这么神奇?” 若真是这样,她岂不是可以挂个张嘉礼和沈琴绶的木牌? 人力不足,佛力来凑嘛! 小和尚颔首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诸位施主若有此心意,不妨一试。” 风首领闻言,随即转眼,“三少爷,不如去看看,说不准真可为你觅得一良缘呢!” 他定要将那桃林都挂得满满当当,让那桃林内皆是三殿下与沈三小姐的名字。 褚图蹙眉,正欲拒绝,转眸间沈稚枝那跃跃欲试的神情,心中一动。 “罢了,去看看也无妨。” 风首领正欲欢呼,褚图薄唇轻启,冷冰冰回应:“你若再敢挂那木牌,大可以试试。” 风首领打了个冷颤,委屈不已:...... 小和尚朝旁退了半步,笑道:“诸位施主,若要前往桃林,可往后直走。但需注意,那里居住着明德大师,还请诸位施主轻声慢行,切不可打扰到大师清修。” 沈稚枝忙点头致谢。 “是,多谢小师傅。” 第286章 明德大师。 一行人沿着小和尚所指的方向往后山走去,绚烂桃林映入眼帘,粉色桃花如云似霞。 枝头的木牌随风起舞,彼此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宛如乐音袅袅。 沈稚枝满目惊喜,步入桃林,双眸凝着那满枝木牌惊叹,“哇!来这里祈愿的人还挺多的诶。” 风首领紧跟其后,亦是啧啧道奇,“看来这桃林果真灵验,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挂木牌。” 褚图神色淡然,目光始终落至前方的少女身上,薄唇轻扬。 “挂在哪里好呢……” 沈稚枝嘀咕着,左顾右盼,试图寻找到最佳位置。 须臾,眼神乍亮。 五步开外有株桃树,枝头所挂木牌寥寥无几,日辉透过花瓣缝隙倾斜枝上,无数光点闪烁其间。 “就是它了!” 沈稚枝快速向前,将手探入袖中翻找片刻,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木牌和笔。 褚图抿唇,心底知晓她定会写何人姓名,也便故作不在意别过头去,看向别处。 沈稚枝欲要下笔之际想到自己对繁体字一窍不通。 犹豫半晌,杏眼眨巴,向褚图请教:“三殿下,臣女字迹潦草,可否请您帮忙写下?” 褚图愣了神,拢在袖中的手指微蜷,稍侧过脸嘀咕,“自己祈愿还劳烦他人写……” 虽满脸嫌弃,身体却不由自主向前迈去,与她一同蹲坐在桃花树下。 沈稚枝将木牌和笔递到他跟前,褚图接过,指尖触及到她手指时,顿感面热。 他慌忙垂眼,定了定神,故作镇定,“写,写何人之名?” 沈稚枝伸手指了指刻有花纹那面木牌,“这里便写张大人的姓名吧,张嘉礼。” 听到此名,褚图眼瞳骤然紧缩,神色几番变化,整个面庞呈现难以捕捉的复杂之色。 “怎么了?”见他迟迟不落笔,沈稚枝眼含困惑抬眼。 褚图蹙眉,薄唇翕动,内心挣扎数久,才禁不住道:“你的心悦之人……” 不及他剩下的话说完,沈稚枝便意识到他的误解,连忙摆手解释:“不是,这木牌是我替张大人和二姐姐祈愿的。” 褚图压下眉眼,掩饰自己情绪波动,翻过木牌将沈琴绶的名字写上,“你对他人的姻缘,倒也紧张的很。” 这不仅关乎他人的姻缘,更是和她未来的命运息息相关。 沈稚枝心中暗自思忖,面上却窘迫一笑,“三殿下呢?是否要祈愿?” 褚图眼尾轻挑,语气懒散,站起身来,“这桃林传说虽美,可姻缘之事,又岂是这般简单就能决定的。” 沈稚枝也跟着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不管怎样,试试总没坏处嘛,说不定真的会有奇迹发生呢。” 毕竟她连书都穿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 沈稚枝手执木牌,仰首凝着上方最高的桃树枝桠,“挂到最上面才较容易被神明看见。” 徐徐清风悠然拂过,撩动青丝,少女站在桃树下,微微踮起脚尖试图去够那树枝。 粉瓣从枝头翩然而落,不偏不倚落至她的肩头以及手中紧握的木牌之上。 似够不着那枝桠,少女眉峰轻蹙,不满的瘪了瘪嘴,愈加使了全力去够。 褚图站在旁侧,静静凝着她,一时竟有些出神。 倏然,一道沉稳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阿弥陀佛。” 沈稚枝扬起的手臂蓦然收起,忙循声望去,便见一个和尚身着朴素的袈裟,步伐稳健地缓缓走来。 见到沈稚枝刹那,他那平静的眸底掠过愕然之色,须臾,唇角漾起抹高深莫测笑意。 沈稚枝诧异半晌,随即似想到了什么,不确定问道:“您是……明德大师?” 明德大师轻笑了声,“正是老衲。” 沈稚枝略显尴尬,忙双手合十,窘迫行礼,“是不是我们动静太大,打扰您清修了?” “施主言重了,老衲清修,不为避世。”明德大师含笑摇头,眸光在沈稚枝手中的木牌上停留片刻,“施主在这桃林之中,可是为了姻缘祈愿?” 沈稚枝笑颜如花,“正是。” 明德大师捻着佛珠,苍老面容仍携笑意,“施主可否将这木牌给老衲看看?” 沈稚枝微愣,虽略有不解,但还是恭敬将手中的木牌递给了明德大师。 明德大师接过木牌,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名字,眼神中闪过丝不易察觉的暗芒。 沈稚枝见他那般认真,禁不住凑过脸询问,“大师,你瞧这木牌中的俩人可有缘分?” 明德微微一笑,眼波流转间,佛相尽显,“施主不妨将此木牌向那桃枝抛去。若木牌不落,稳稳挂于其上,可视为良缘之兆。若木牌落下,则为孽缘之示。” 沈稚枝对这说法并不以为然,毕竟沈琴绶和张嘉礼那可是这个位面的天定良缘,但不得不说,这挂法倒也稀奇。 思及此处,她扬起手臂,将手中的木牌举起,朝上方桃枝用力一抛。 那木牌在空中划过道弧线,最后竟稳稳地挂在了桃枝上。 沈稚枝惊喜万分,欲要拍手叫好之际,原本稳稳挂于枝桠的木牌竟顺着枝干滑下。 沈稚枝愕然低眼,怔怔凝着落在她脚边的木牌上。 是她抛得太低了?应该再抛高点? 她蹲下身拾起木牌,正想再往上抛,却被身后的明德大师上前半步拦下。 “阿弥陀佛。”明德大师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施主,恕老衲直言,这姻缘之事,自古以来便是难以捉摸。施主为他人祈愿,这份心意难得。只是,这世间缘分,皆有其定数,不可强求,亦非单纯依靠外力便可成就。” 沈稚枝窘迫不已,忍不住轻咳了声,“大师从何得知小女子是为他人所求姻缘?” 明德大师但笑不语。 见他如此,沈稚枝也不再追问,抬眸间略有傲意,“不过大师所言不对,这两人可是天定的良缘,无需靠外力便可成就。” 明德大师捻着佛珠,清明的眼平静万分,“施主莫要过于执着于既定之念,世间万物皆在变化之中,姻缘亦是如此。” 第287章 舞技 沈稚枝抬眸,与之对视上的瞬息,蓦然觉得一股寒意由后而升。 这个明德大师……好似很了解她。 她轻轻往后退了半步,努力让声音显得镇定,“明德大师此言,意在何处?” 明德大师垂眸,眼底漾起不明情绪,上前半步,压低了声音,“施主似乎并非此界土生土长之人。” 此话犹如雷霆一击,沈稚枝双膝微软,差点当即跌倒,幸而及早扶住身旁的桃树,然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如纸般苍白。 心中惊愕无比,咆哮不已:【丫蛋!这怎么回事!】 丫蛋伸着机械手,满是无所谓的摆摆手,【宿主无需紧张,在此位面,总有些得道高深的僧人。】 见她神情惨白,明德大师双手合十,缓缓说道:“施主无须惊慌,老衲绝无恶意,只是偶然察觉施主身上有些不寻常之处,世间缘分之奇妙,施主之所以来到此地,必有其使命。” 沈稚枝咬唇,见他似乎并未要拆穿她之意,蹉跎良久才道:“不满大师所言,小女来此却有使命。那木牌中的俩人便是小女能否回故乡的关键,不知大师可否告知小女,他们二人的缘分……” “施主,老衲所知有限。” 未及她说完,明德大师双手合十,黑眸微阖。 沉默片刻后才继续道:“命运之事,玄之又玄,老衲虽修行多年,也不敢妄言能完全洞悉,施主来到此地,或许有其它缘由。 无论是天定良缘,还是施主自身的命运,都充满了变数。还望施主谨慎对待,莫要因一时执念,而误了自己和他人。至于那木牌中的二人,施主只需适当引导,不可强求。” 沈稚枝心中犹有迷茫,但明白他亦无法洞悉她穿越而来的奥秘,只得朝他行了一礼,郑重致谢: “多谢大师点拨,小女受益匪浅。” “阿弥陀佛,施主客气了。”明德大师微微点头,“希望施主能在这世间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达成心愿。” 言罢,他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绚烂的桃花林中。 沈稚枝凝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思绪万千。 褚图见她神情恍惚,不由抬眼睨了眼远去的明德大师,而后才提步朝她走去,“怎么了?方才明德大师同你说什么了?” 沈稚枝薄唇翕动,须臾,才重重叹了口气,“无事,只是问了些私事。” 褚图抿唇,能让她这般失魂落魄,莫不是她问了与皇兄的姻缘,而此解并不合她心意? 他本该附和两句,可看着她那忧愁的模样,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得轻声安慰道: “那和尚故弄玄虚,不过是想多些说辞来显示自己的高深罢了,你无需为他所言而感到不悦。” 沈稚枝颔首不语,她垂眸凝向手中的木牌,咬咬牙,最后还是将其悬于桃树枝上。 她要回家!绝对不能再出现变数了! 暮色渐沉,风首领抬头看看西天,意识到时间已晚,匆忙走上前来,“三殿下,沈三小姐,该是回府了,夜色渐深。” 沈稚枝连忙点头,三人一同告别桃林,沿着来时的路缓缓走去。 夕阳余晖洒落,忽而一阵狂风吹起,那本系于桃枝的木牌摇晃几下,最终跌落在地。 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桃林中显得格外刺耳,木牌静静躺于地面,直至被纷飞的桃花淹没。 渐渐,风息,桃林再度恢复宁静。 ——— 回到丞相府,沈稚枝心头始终萦绕着木牌滑落带来的忧虑。 她清楚,若不迅速推动沈琴绶与张嘉礼的缘分进展,回家的道路必定布满荆棘,十分可能如明德大师所言,遭遇重重变数。 尤其是在献舞大典这一关键环节,更是容不得半点疏忽。 丫蛋打着呵欠,百无聊赖的靠在座椅上,【宿主,你若真如此忧心,不妨在过几日选举献舞之人的比赛上,助力她拔得头筹。】 “对哦!”闻言,沈稚枝灵光乍闪,自床榻翻身坐起,“只要我帮她一把,凭借她女主的光环以及自身的舞蹈优势,成为献舞之人肯定是十拿九稳之事。” 不过,她方才与沈琴绶闹得不愉快,此刻若贸然前去说教舞蹈,定会被视为居心叵测。 她盘腿坐在床沿上,蓦地,心生一计。 好好把舞技传给她,以沈琴绶来说断是不会搭理自己的。 但若自己在这院中练,引来府中婢女和小厮赞叹,按沈琴绶来说定会因好奇前来,届时从她这里学点皮毛回去。 虽说她舞蹈功底只能算勉强过关,可看了那么多现代舞蹈出场方式,总有能惊艳到古人的一种。 翌日。 今日无需进宫习舞,沈稚枝特意选了一个府中较为开阔的地方,以便能让更多人看到。 她亲手制成一个秋千,秋千上插满鲜花,吩咐小厮在二楼拉动绳索,当琴声响起,秋千缓缓降落,千条丝带随之飘洒而下。 她随之而舞,身姿翩翩,顾盼生辉。一瞬间,现代舞灵动与古典舞韵味在她身上交相辉映。她随意撕扯一条丝带,翩若惊龙,婉如游云。 四周的婢女和小厮们被她的舞姿所吸引,纷纷围拢,赞叹不已: “三小姐舞姿真美!” “看来此次献舞之人定是三小姐了!” “如此独特的出场,实是前所未见。” …… 沈琴绶尚在房内休息,闻见喧闹声顿感不满,“小桃,外头何事如此吵闹?” 小桃忙跑出去查看,不一会儿便匆匆回来禀报道:“二小姐,是三小姐在院外为过后的比舞做准备。这些奴才也真是眼瞎,都夸三小姐跳得好,还说她肯定能成为祭天大典的献舞之人呢。” “哼,哗众取宠。” 沈琴绶冷笑,本不想理会,但那阵阵的赞叹声不断传入耳中,扰得她心烦意乱。 默了半晌,她起身朝外头走去,“本小姐倒要看看,她这舞技有多引人瞩目。” 另一头,沈稚枝眼角余光瞥见沈琴绶朝这走来,心中暗自得意。 但表面上却装作更加专注于舞蹈,将每个动作都发挥得淋漓尽致。 第288章 小伎俩 沈琴绶在不远处站定,眼神中携着些许不屑之意,扬声道:“呵,祭天大典献舞,光是靠这些小伎俩可不够。” 本还围拢成圈的下人们嗅到这火药味,随即垂眸,默默散开。 沈稚枝微微挑眉,笑眼弯弯,“二姐姐或许不知,以往为祭天大典献舞之人皆是凭借独特的出场方式吸引目光,方能入选。” 沈琴绶冷哼了声,压下眉眼,颇为倨傲扬起下巴,“不过是些旁门左道,这祭天大典何等重要,这些怎能登得上大雅之堂?” 面对她的嘲讽,沈稚枝倒也不恼,依旧笑意盈盈,“二姐姐,若你只一味墨守成规,恐难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 言罢,她轻轻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举止优雅从容。 沈琴绶秀眉紧蹙,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思虑。 沈稚枝这般自信竟让她内心略感恐慌,不禁对自己准备的舞蹈产生了些许怀疑。 尽管情绪在心底不断翻腾,但沈琴绶表面上仍是充满轻蔑与鄙夷,“说得轻巧,你以为凭你这点能耐,就能胜过我?” 言罢,转身不屑一顾回身便走。 【宿主,这样真能行吗?】丫蛋看着虚空屏上沈琴绶头也不回的身影,满头问号。 沈稚枝唇边漾起浅浅笑意,【放心,一定能行的。】 沈琴绶回到院内,心中的烦躁情绪愈发浓烈。 她倚靠在软榻上,回想着沈稚枝方才同她说得那些话,越发觉得坐立不安,“小桃,你说沈稚枝她到底有什么底气?” 小桃垂眸思索片刻,眸中精光闪掠而过,“小姐,管她有何底气,要奴婢看来,她这出场方式的确稀奇,若小姐能将她这入场学来,定能惊艳四座。” 听着小桃的话,沈琴绶斜睨她一眼,微露讥嘲,“呵,本小姐才不会学她那花里胡哨的东西。” “小姐,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呀。”小桃忙上前替她斟了杯茶,轻声细语道:“那沈三小姐虽然惹人厌烦,但她这法子确实不错,咱们只要稍加改动,定能在比赛中脱颖而出。” 沈琴绶心中一动,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话虽如此,但若是被人看出我是学她的,岂不是要被笑话。” 小桃眼珠一转,掩唇笑出声,“此比试尚未开始,谁会知晓小姐与三小姐的舞姿为何样?只需小姐抢先一手,她便再无机会借此立足。” 沈琴绶听闻,尚在迷茫的眸子陡然变得清明,薄唇扬起,尽是冷意。 “如此,便依你所言去办。” …… 夜色渐深,蛙声此起彼伏。 月光苍白洒照,宫中一隅显得格外阴森,斑驳蒙尘的墙垣上青苔厚积,在阴影中悄无声息地生长。 明皇后伫立高处,冷眼凝视那低伏在地、战战兢兢的人影,如玉面容在月光下显得冷艳而冰透。 “林产婆,本宫问你,十几年前,你究竟是否有按本宫吩咐,将先皇后所诞下的皇子带去林中活埋?” 裹着怒意的声音打破夜的寂静,其声冰冷而尖锐,仿若能穿透人的灵魂。 林产婆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身体如筛糠般剧烈颤抖着。 她身着粗布衣衫,头发凌乱,脸上的皱纹在恐惧的扭曲下显得更加深刻。 “皇后娘娘饶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的错!”她哭泣着叩头,声音哀乞:“老奴……老奴只因恐惧那婴儿化作厉鬼寻仇,才将其抛置于乱葬岗……” 明皇后凤眸含着怒气,眉眼阴沉,冷笑,“你可知你这般害惨了本宫?!” “皇后娘娘饶命!是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林产婆边叩头求饶,边带着哭腔道,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老奴以为在那儿定能让他自生自灭,谁知,谁知……” “那你可知,那婴孩身上挂有金锁?”明皇后眸光愈加冷厉,薄唇轻启,眼底掠过杀意。 林产婆慌乱抬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迷茫,“皇后娘娘,老奴记忆虽已不佳,可那孩子身上当真没有金锁,没有任何可证明身份之物啊!” 明皇后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冷汗涔涔,后背阵阵发凉。 她身形微颤,纤长十指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角,眸底闪过惊恐之色,“若是如此,就证明这件事定有他人知晓……” 想到那日皇上旁敲侧击同她说得那些话,就似在警告她一般,莫不是皇上早知这张嘉礼是先后的所诞下的皇子? 思及此处,明皇后只觉整个人如坠冰窖,四肢百骸似都被冻住,无法再挪动分毫。 林产婆愣住,忙跪着挪动上前,扯着明皇后的裙摆,急切辩解。 她浑身颤栗,声音也跟着抖得厉害,“皇后娘娘,老奴行动谨慎,并未让任何人知晓,请皇后娘娘明察。” 明皇后凤眸一瞥,怒意横生,用尽全力将其使劲踹了出去,“你个废物!若无人知晓,那金锁又是何人所挂?” 林产婆被这一脚猝不及防踹倒在地,口吐鲜血,却顾不上疼痛,只是一个劲求饶: “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明皇后冷笑,轻甩凤袍,朝旁侧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后,起身径直往院外走去。 侍卫们得到示意,立刻上前。 似隐隐了然今日命不久矣,林产婆惊恐朝后挪着,撕心裂肺喊道:“皇后娘娘,老奴是冤枉的啊!求您开恩呐!” 随着利刃出鞘之声掠过天际,她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 沈稚枝眯着眼,懒洋洋地靠在树下乘凉,身旁一群侍卫身着整齐宫服,威风凛凛地站在她四周,让人望而生畏。 自打上次褚图到乐坊示威后,苏姑姑倒也没再找她麻烦,褚图更是不管不顾召来一群侍卫镇守在乐坊。 这么一来,不仅苏姑姑,就连沈琴绶看她不顺眼也不敢再来找她麻烦。 她每天准时进宫报到,摸鱼摸累了就躺在侍卫为她准备的摇椅上摆烂,吃吃葡萄赏赏美人跳舞,生活倒也滋润。 “大皇子到!” 沈稚枝尚在悠闲之际,耳畔忽闻通报声,惊得她险些从躺椅上滚下来。 第289章 情难自禁。 张嘉礼缓步而入,眉目温柔似一川春水潺潺,刚步入乐坊,余光便迅速捕抓到树下那抹身影。 看着那慵懒如猫似的少女,他薄唇微勾,短短几息,瞳底便覆上了温柔缱绻。 见他笑得那般,贵女们纷纷红了脸,痴痴凝着张嘉礼,眼神中满是羞涩与倾慕。 “大皇子。”沈琴绶面上堆起笑容,快步迎了上去,眉眼尽是娇羞,“大皇子,您怎来了?” 张嘉礼向后招招手,便有个侍卫提着餐盒上前,“父皇念及诸位习舞劳累,特让御膳房制了些桂花糕请诸位品尝。” 贵女们凝着那餐盒,纷纷曲膝行礼,口中道谢不迭,“多谢皇上隆恩,多谢大皇子。” 沈琴绶上前半步接过餐盒,抬眸间眼波流转,“谢大皇子,亲自送来,阿绶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张嘉礼颔首笑着,疏离有礼。 沈稚枝简直想哭,这几日她最怕的便是跟张嘉礼撞上,毕竟那种尴尬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趁着他们交谈并未注意到她这里时,慢慢起身,猫着腰悄悄往外溜。 余光瞥见那粉红衣袂往外而去,张嘉礼低笑了声,眸中的笑意近乎要溢出。 沈琴绶被这笑晃了眼,含羞抬眸,“何事引得大皇子这般开心?” 张嘉礼唇角笑意更深,眼稍弯起,“无事,便是方才,看到了只小老鼠蹿了过去。” 沈琴绶微愣,迷茫的往旁侧扫了一圈,掩嘴轻笑,“大皇子真是风趣,这乐坊怎会有小老鼠呢?定是大皇子看错了。” 张嘉礼但笑不语,视线缓缓落至院外,眉眼之间光华流转。 沈琴绶扫了眼树下了,见早已没了沈稚枝的身影,陡然明了方才张嘉礼所言之意。 她咬了咬嘴唇,压下心头妒意,试图找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大皇子,这桂花糕味道极好,您要不要尝尝?” 张嘉礼向后撤了半步,虽彬彬有礼,可言语之中尽是疏离,“不必,今日来此便是送这桂花糕,嘉礼尚有事要忙,就不打扰各位了。” 言罢,略一颔首,转身离去。 沈琴绶咬唇,袖下拳头紧攥,眸中不甘之意尽显于色。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身为丞相府嫡女,受尽爹爹宠爱,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论样貌,她在这京城贵女之中也是佼佼者。 那沈稚枝不过区区庶女,究竟凭什么让几位皇子都对她另眼相待?! 沈琴绶精致的眉眼染上些许怒意,她凝着手中的桂花糕,蓦然觉得索然无味。 悄然放于手心,碾碎,任由残渣碎落于地。 …… 而此时,成功溜出了乐坊的沈稚枝往坐落湖边的凉亭奔至而去。 她靠在栅栏前,伸手抚着池边湖水,清凉的触感总算让她狂热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些许。 丫蛋在神识中吸溜了口奶茶,有些郁闷嘟囔,【宿主,张嘉礼又不会吃了你,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待在那里保不准还能撮合下他们两人呢。】 【我撮合你的头撮合。】沈稚枝忍不住朝它竖起个国际手势,【你懂不懂什么叫尴尬?】 丫蛋心虚噤声,小声嘟囔着,【可若不接近男女主,怎么撮合他们修成正果嘛……】 沈稚枝烦闷的伸手在水中画着圈,丫蛋说得不无道理,她总是躲着也不是办法,他们越早坠入爱河,她就能越快回家。 她叹了口气,烦躁地拍打了下水面,“烦!他们再不跳!我就要跳了!” “在这里跳吗?” 耳畔蓦然响起温润之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低低轻笑,猝不及防中,吓得沈稚枝差点一头栽进水里。 她惊慌转过身,便见张嘉礼不知何时站在了凉亭入口处,身姿如松,嘴角噙笑,正目不转睛凝着她。 沈稚枝脑门上瞬息挂上三个字: 补药啊!!! 她手足无措站在原地,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窘迫朝他行了个礼,“大皇子。” 张嘉礼抿唇,垂眸间眼底掠过些许黯然之色。 须臾,才笑着抬眼,“在下已然听习惯沈姑娘唤我张大人了,日后也无需改称呼,更不用朝在下行礼。” 沈稚枝心中一跳,不动声色往后挪了半步,有意拉开距离,“大皇子……身份尊贵,臣女不敢造次。” 张嘉礼微顿,眼神暗了暗,黑眸中布满浓郁到几乎化不去的忧伤。 两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沈稚枝心中暗暗叫苦,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在她左右纠结不下之时,身侧略带低哑声倏地传入她的耳畔: “沈姑娘近日,似乎是在躲着在下?” 侧身悄悄往外挪动的沈稚枝听到这话,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她稳住身形,目光游移,尴尬摆手,“啊哈哈,没有没有,臣女怎会躲着大皇子呢……” 张嘉礼抿唇,久久未语。 “……” 等了许久不见他再开口,沈稚枝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去。 张嘉礼微微偏头,凝着那清澈湖水,冷白如玉的面庞覆上些许阴影,显得孤寂而落寞。 仅一瞬间,歉疚感便涌上心扉,她蹉跎良久,朱唇翕动片刻,最终还是噤了声。 “沈姑娘曾言,在下未曾玩过的事物,日后都会细细同在下言说。”张嘉礼转身凝视着她,眼稍微红,深藏着无力感,“在下以为,沈姑娘所言,皆是真心实意,并非诓骗之语。” 沈稚枝被他这一语说得窘迫,她忙上前半步,满口结巴,“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骗你,只是,只是……” 想到那日他那般真诚同她表明心迹,她自然尴尬,况且如今她的任务是撮合他和沈琴绶,远离他也是迫不得已。 “只是那日表明心迹,才让沈姑娘为难,故而远离么……?” 沈稚枝微愣,尚未反应过来,便觉跟前一道阴影覆上。 她抬了眼,恰与那双氤氲温柔的眸光对上。 他伸出指腹压平她紧蹙的秀眉,语气认真而温润: “可在下从未想过表明心迹会令沈姑娘这般为难。只是……” 他顿了顿,眨眼间,波光潋滟, “心之所向,情不自禁。” …… 第290章 沈姑娘,无事。 沈稚枝下意识垂眼,避开他那饱含深情的眸光,想要逃开,却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面对张嘉礼如此真挚的感情,她又不忍心再说出伤害他的言辞。只得愣愣攥紧拳头,试图用这样的法子压抑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 张嘉礼眼睫轻眨,低眸凝着她。 少女被他堵至角落,如惊弓之鸟般,神情有些惊慌无措,睫毛颤动,浑身紧绷。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将她揽入怀中,却又怕将她吓到,只得强压心头的冲动,克制住那份朝他涌来的强烈感情。 于礼不合,需得克制。 “沈姑娘无需为此伤神为难。” 张嘉礼扬唇笑着,稍稍躬身,语气淡然自若,“感情之事本就不可强求,待日后沈姑娘有意中人,在下必定会诚心送上祝福,绝不再加以打扰。只是当下,还望沈姑娘切莫对在下避如蛇蝎。” “不是,不是这样。”沈稚枝的声音略低,眉头紧蹙,良久才颤声说道:“我,我并非有意要避开你,只是这情况实在有些复杂,我……” 她一时语涩,不知该如何言辞。眼前这清风明月的大男主是她曾经做梦都想见见的人。 如今他那般卑微的请她莫要跟他生了间隙,这让她还怎么决绝? 张嘉礼注视着她那纠结的小脸,眼中瞬间闪过浅淡笑意,然而转瞬即逝,随即被他收敛于心底。 “情人之缘不可得,那便退而求其次,以朋友之谊相伴,可好?” 沈稚枝默了半晌,仍旧未有言语。 “沈姑娘,勿需心内为难。”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声道,声音略带嘶哑。 似蹉跎良久,缓慢凑至她眼前,黑曜石似的眼眸凝着她,伸手将她鬓角碎发勾至耳后。 他的指尖由脸颊掠过她的耳后,无端掀起阵阵凉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沈稚枝下意识抬眼,便听他薄唇翕动,声线清冽,“沈姑娘心中既已有所想之意,便无需再这般为难自己。” 话音未落,他似乎不想继续让她感到窘迫,便转身快步朝亭外而去。 沈稚枝仰首望去,少年身影落寞,微躬身子,冷风扬起他的衣袂,整个人似都被笼罩在了阴影中。 她强压住胸腔压抑感,欲要提步离去时,稍敛下眼帘,却瞥见凉亭的石桌上—— 那静置着,用竹叶包裹的桃花糕。 心底一阵纷乱。 ....... 时光飞逝,择献舞之人的比试已到。 城中各府,参加比试的贵女们早早起身,忙于盛装。 闺阁中弥漫着脂粉与香料的芬芳,侍女们穿梭忙碌,为小姐们挑选华美的服饰,梳理精致的发髻。 沈稚枝对此并不在意,随意穿了件舞衣便打着呵欠,朝府外走去,行至半途,余光正好瞥见沈琴绶的院门。 她有些按捺不住紧张,毕竟今日便是祭天大典献舞之人的拔擢日,沈琴绶那里要是出了岔子可就不妙了。 思及此处,沈稚枝慌里慌张,风风火火便朝她房内赶,门都没来得及敲,便直接推了进去。 “今日这妆为何越看越是奇怪?真惹人烦!” 屋内,沈琴绶正端坐梳妆台前,身着华丽舞服,发丝盘成了精巧发髻,上面点缀着璀璨的珠翠,熠熠生辉。 只是此时,她脸色略显阴沉,凝着镜子中的自己,秀眉紧蹙,显然对今日妆容效果不太满意。 闻见这突兀的开门声,沈琴绶眉眼染上愠怒,转眼望去。 见到来者是沈稚枝后,面上的不满之意愈加深沉,冷眼斜睨着她,“沈稚枝!你又想干什么?” 沈稚枝略显尴尬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咳,便是来看看二姐姐准备好了没,可有我需要帮忙的地方?” 沈琴绶被她这一声‘二姐姐’惊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缓了半晌,才冷笑了声, “呵,三妹这算不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沈稚枝略微前进一步,透过铜镜仔细打量她那精致的面容,调侃道:“不算,毕竟二姐姐不是鸡,我也不是黄鼠狼。” 沈琴绶:“......” 她冷哼一声,纤手抚着鬓边珠翠,“今日本小姐心情好,懒得同你计较这些,还不快滚?” 见沈琴绶这里未有差错,沈稚枝自然也不愿多作停留。 她转身欲走之际便听沈琴绶不满抱怨道:“小桃,你这描的又是何眉?丑死了,还不快替我擦掉重化!” 沈稚枝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沈琴绶,便见她正对着铜镜直皱眉,百般嫌弃,小桃则面露惶恐,手中拿着眉笔不知所措。 沈稚枝心中一动,又转身走了回来,浅笑道:“二姐姐,时间紧迫,不如让三妹替你化?” 沈琴绶眸底漾起不屑,鄙夷朝她斜睨了眼,“不用你插手。” 这沈稚枝向来与她作对,今日莫名到这来,还要替她描眉,照她看来,定是没安好心。 可惜,对于她的拒绝,沈稚枝充耳未闻。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铆足劲将沈琴绶摁在木凳上,随手拿起桌上一盒胭脂,唇角勾起丝狡黠笑容, “二姐姐,你可别乱动哦,要是乱动的话,我可就把这胭脂全抹你脸上啦!” 沈琴绶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面露愤怒,挣扎着想要起身,耳边却传来沈稚枝的威胁,顿时气得双眼瞪得如铜铃般肿胀, “沈稚枝,你疯了吗?快放开我!”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稚枝会这么大胆,竟敢如此对她。 沈稚枝却像是没听到沈琴绶的怒吼一般,手上的力气丝毫未减,“二姐姐,若你再不配合,可要耽搁比试了。” 闻言,沈琴绶身形微颤,心中虽恼怒不已,但也明白沈稚枝所言属实,此刻时间紧迫,确实容不得她再继续折腾。 她抬眸恶狠狠瞪了沈稚枝一眼,眼底满是冷厉之色,“沈稚枝!若你敢在我的脸上乱来,我今日定饶不了你!” 见她不再挣扎,沈稚枝唇角漾起笑意,“放心,二姐姐,绝对让你惊艳全场。” 第291章 舞衣 说罢,她捻起尚有的胭脂水粉,仔细端详着沈琴绶的脸型和五官比例,脑海中迅速构思着合适的妆容风格。 不得不说,身为小说里我见犹怜的女主,沈琴绶天生一副清纯样貌。 这样的容颜并不需要过多胭脂修饰,只需稍加勾勒,便能凸显出她的自然之美。 她拿起眉笔,根据沈琴绶的眉骨形状,细致地描绘出一条弯弯的柳叶眉,眉梢微微上扬,增添了几分灵动之气。 沈琴绶端坐在铜镜前,不时抬眸看着镜中的脸,生怕沈稚枝伺机下手报复。 “完工!” 沈琴绶尚在疑虑时,耳畔便传来沈稚枝噙着兴奋的语气。 “......”沈琴绶柳眉轻蹙,缓缓抬眼凝向铜镜,瞬息便愣在原地。 妆容清新淡雅却又恰到好处地突出了她的优点,那弯弯的柳叶眉让她的美眸更显灵动。 整个人的气质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与之前那略显阴沉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沈琴绶向来对自身容貌颇为自信,但今日被沈稚枝经手,她竟都有些恍惚,不得不承认这沈稚枝的确有一手。 待她回过神来,转头望去,便见沈稚枝早已离开房内。 “小桃,你说这沈稚枝到底在搞什么鬼?她到底有什么阴谋?” 沈琴绶疑惑道,眉头微蹙,眼中隐隐带着警惕之色。 小桃同样茫然不已,凝着沈稚枝远去的身影,沉吟半晌摇了摇头,轻声道:“小姐,奴婢也不知,但三小姐今日的行为确实有些奇怪,不过她今日为您所化的妆容,的确很是貌美。” 沈琴绶冷冷勾唇,眼底尽是阴狠乖戾,“呵,照我看来,这沈稚枝定是知晓她不可能成为祭天大典献舞之人,故而前来讨好于我。” 她心中这般想着,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理。 看来,这三妹也不过是见风使舵罢了,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对她改观? 哼!她还真是异想天开! 从沈琴绶房间出来后,沈稚枝心情颇好,忍不住弯起眼梢告知丫蛋, 【太好了,妆容已成,舞服也无碍,出场与舞技俱佳,这次献舞之人便是沈琴绶无疑了!】 丫蛋在神识中转了个圈,眼睛虚空屏上出现大大笑脸,【今日择出献舞之人,明日的祭天大典,沈琴绶定会发挥女主光环,夺得张嘉礼青睐。】 【到时候我就可以回家了!】 沈稚枝眼神锃亮,憧憬着任务完成后到手的一亿,和那海景别墅房。 思虑间,她不知不觉行至府外,抬眼望去,沈朝早已在府外等候,骑于骏马上,威风凛凛。 “大哥!”沈稚枝眼眸锃亮,脸上立刻绽出笑意,向沈朝挥了挥手。 闻见自家三妹的声音,沈朝嘴角稍扬,扭头看清来者后,顿时愣了神。 眸光至她那随意的穿着和略显慵懒的神态上停留片刻,剑眉紧蹙,默了半晌, “枝枝,你这是准备进宫......打扫茅房?还是准备去沿街乞讨?” 今日是择出祭天大典献舞之人的比试,城中贵女们皆将此视为至关重要的机遇,无不盛装以待,力求展现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然而,自家三妹怎这般随性而为?倒与他这性子如出一辙。 沈稚枝:??? 话音刚落,沈稚枝便觉脑门扣上了几个问号。 她所穿的舞衣虽是原主的旧物,布料的确不算名贵,洗到发白,但也算得上整洁光亮,怎会夸张到如此地步? 沈稚枝懒洋洋地摆摆手,双手撑着木板用劲跃起上了马车,“我不过是去凑个热闹罢了,又不指望能被选上,何必费那番心思去精心装扮,我倒觉得这件舞衣极好,便于伸展肢体。” 沈朝沉默了,虽说他公务繁忙,平日未能顾及到他这三妹,可近日府中下人皆议论纷纷。 说是沈三小姐和沈二小姐勤奋刻苦,每日皆在庭院中刻苦练习舞蹈,为的便是在这比试中能够脱颖而出。 她那般认真习舞,怎可能不指望被选上? 她今日这般随意装扮,莫是因为府中疏忽,未曾有人替她寻个裁缝裁件衣裳么? 钻进马车内的沈稚枝并未看到沈朝的表情,但她若知道沈朝此刻在想什么,定要乐翻天。 沈稚枝知晓沈琴绶在原文中便是个好胜心极强的人,若她在院外表现出刻苦习舞的样子,沈琴绶定然也不甘落后。 所以这几日她也不敢闲着,始终坚持不懈地在院外 “表演” 着她的勤奋,而沈琴绶也在这种无形的压力下,舞蹈技艺日益精湛。 为保在其中崭露头角,沈琴绶每日皆投入大量时间与精力,刻苦习舞。 动作、姿态,反复雕琢力求达到毫无纰漏。 而沈稚枝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希望沈琴绶能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比试。 凝着那被车帘挡住的马车,沈朝眸中不禁泛起些许心疼愧疚。 “驾!” 沈朝一夹马腹,驭着马车朝宫内走去,经过市肆街道时,正巧遇到间作衣坊。 沈朝随即勒住缰绳,停了下来,“枝枝,你在这等我一下。” 沈稚枝并未过多在意沈朝作何,仅是低低应了句,便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见沈朝走进店内,秦掌柜立刻满脸堆笑迎上去,恭敬问道:“这位公子,不知您需要些什么?” 沈朝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然后看向秦掌柜,简洁明了,“连夜赶制一件舞衣,明日我来取。” 言罢,自怀中掏出两锭金子放置在桌面。 秦掌柜眼眸瞬间亮起,虽知此单活儿需连夜耗工,然肚子里的金子实在诱人,于是咬牙应下:“好的,不知公子对布料可有要求?” 沈朝微微蹙眉,他这心中并不太清楚女子衣裳的讲究,思虑片刻,硬着头皮答道:“莫要太过华丽便是。” 枝枝平日里穿着简单,不曾见她佩戴华美首饰,想必也不喜色彩繁缛之物。 秦掌柜连连点头,表示明白,沈朝交代完后,便转身离开了店铺,回到马车继续驾车前行。 马车经过店铺时,忽起阵风,掀起了车帘。 店内的秦掌柜正巧抬头,视线瞥向马车内的少女后,眼眸骤然紧缩,嘴里轻喃: “沈三小姐......” 第292章 惊鸿出场 宫门巍峨,朱红大门缓缓开启,踏入宫门,便见宫内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飘舞。 道路的尽头便是比舞的场地,宏伟高台矗立中央,高台下方,整齐摆放排排座椅。 王公贵族们纷纷就座,举止优雅,谈笑风生,宫女们穿梭其中,摆放着美酒佳肴。 沈稚枝闻着周遭贵女们身上的刺鼻香料味,再加上头顶烈阳,只觉得险些要热昏头过去。 她有时真是佩服这些古人,天气这么热还能长袖长裤,里三层外三层,将自己包得跟粽子似的。 “到底谁说穿越好的……”沈稚枝嘀咕着,懊恼之余,悲凉地叹了口气。 趁四下无人注意她之际,沈稚枝悄摸着蹲下,躲在贵女们的影子下,偷懒乘凉。 “诶?我怎未见到沈三小姐?萧翎,你看到了吗?” 风首领环顾四周,东张西望,寻找熟悉的身影,却始终无果,只得转头望向一旁的萧翎。 萧翎抬眸环视一圈,半晌也是无奈摊手,“未曾看到。” 褚仇赤凤眸微闪,执起茶盅抿了口茶,目光游移至贵女中,仅一眼便捕捉到了那道身影。 她似犯了困,懒散蹲至角落,半阖着眼,鬼鬼祟祟打量着周遭,随着其他贵女的步伐挪动身子,试图用此来遮蔽她偷懒的姿态。 褚仇赤见状,不禁哑然失笑。 褚仇赤放下茶盅,饶有兴致撑着下颌打量着她,这般场合下,她竟也能犯了困顿之意。 萧翎见自家殿下笑得如此,顺着他的眸光望去,果然见到了躲在角落的沈三小姐。 凝了片刻,萧翎双眸瞬息染上茫然之色,“二殿下,今日便是择献祭天大典上的献舞之人,沈三小姐怎穿成如此便来了?” 褚仇赤眉眼噙霜,凉凉朝萧翎扫去,“她即便是穿粗布麻袋,也比他人美上千倍万倍。” 萧翎立刻噤声,委屈得差点要哭出声。 果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沈三小姐那舞衣跟他人比起来,不知多寒酸。 感知到前方有道视线炽热无比,沈稚枝下意识抬眼看去,与褚仇赤那含笑凤目对上。 她咧嘴一笑,扬起手臂,无声打着招呼, ''二殿下!二殿下!'' 凝着她那唇角绽开的笑容,褚仇赤心尖猛颤,嘴角微漾笑意。 他搁置下茶盅,伸手,勾了勾指头,学着她方才的模样,无声开口, ''过来。'' 言罢,还拍了拍身侧木凳,示意她靠近。 沈稚枝懊恼抬眼看了眼贵女们前方的苏姑姑,朝他摇了摇头,以手化刀,放在脖颈上咔嚓了下。 褚仇赤瞧着她那生动形象的比划,忍了许久的笑声终于不可抑制从喉间涌出。 他站起身,玄色衣袍倏动,仅片刻便行至沈稚枝跟前,青葱似纤长的手伸出,还稍弯了弯,示意她覆上, “比试还未开始,到本殿下那儿歇息片刻?” 仅片刻,沈稚枝便觉察周遭充斥愕然和艳羡的目光。 她尴尬的将身子缩了缩,“呃,二殿下,不必了,臣女在这就挺好的。” 褚仇赤挑眉,伸手将她的后领拽住,便往他的座位上拖去,沈稚枝险些惊呼出声。 被强行拖着往前走,沈稚枝脚步有些踉跄,“二殿下,参与比试的贵女皆在那里等候,这样于礼不合。” 褚仇赤恍若未闻,径直将她拉到自己的座位旁,轻轻一推,让她坐在了自己身侧的木凳上。 他执起桌案上的银筷,替她夹了块鸡腿放置盘内,“于礼不合?本殿下便是礼,你只需在本殿下身侧,就无人敢说你半分不是。” 沈稚枝眼角抽搐,拿起鸡腿咬了半口,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这个能耐。 明皇后蹙眉,凤眼看向下方,面色极其不悦,“皇上,您看这二殿下一如既往不懂规矩,您……” 褚时将视线收回,眸底掠过冷意,“皇后!你管好你的后宫便是!朕膝下的皇子如何,无需你评头论足,更何况你那彦儿行事为何样,你当真以为朕不知吗?!” 明皇后咬牙,心头虽愤懑,却也只得噤声。 上方高座,张嘉礼状似无意摆弄着桌案茶盏,抬眼望向那举止扎眼的两人,摩挲杯身力度加重,指节惨白。 “咳咳咳……” 胸腔那处似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掏出白帕,掩唇轻咳,又至无人察觉之时,将那沾血白帕揣进怀中。 啃着鸡腿的沈稚枝似察觉到某处的炽热视线,狐疑抬眼看去。 在她仰首那瞬,那股错觉却再次敛去。 唯有张嘉礼坐在上方,侧耳听着旁侧大臣与他攀谈,时不时颔首抿唇轻笑。 其言行举止温润大方,惹得那大臣笑容满面,满脸春光。 自那次于凉亭分别以来,张嘉礼便再未与她有过交集,即便在御花园相遇,他也是有意避开。 沈稚枝心中压抑的愧疚再度涌上心头,双目微垂,瞬间丧失了用餐的兴致。 褚时身着龙袍与明皇后端坐于宝座上,一瞥一笑尽显皇室之风,“诸位既已都到,便开始吧。” 随着褚时一声令下,锣鼓齐鸣,比试正式拉开帷幕。 悠扬丝竹之声响彻,阳光炽热倾泻,红绸烈烈飞舞,众臣将视线投向高台下方即将展开角逐的贵女们。 她们陆续上场,各展神通,将自己的舞蹈技艺发挥到了极致,即便在半空之中,仍旧如履平地。 沈稚枝撑着下颌细看,心头明了沈琴绶今日定会拔得头筹。 眼看这曲舞终止后便轮到沈琴绶上场,沈稚枝忙端坐起身,静候着大戏开场。 “沈丞相之女,沈琴绶。” 尖细嗓音唤起,琴声渐响,就在众人困惑沈琴绶何处时,台上陡然撒下片片花瓣,宛如云中天女散花。 在场除沈稚枝外,众人皆诧异抬眼。 沈稚枝眯眼看向了望台处那奋力撒着鲜花的血辽,抿唇笑出了声。 小样,都没见过这场面吧?就靠这惊鸿出场,直接甩人半条街了。 坐于秋千架上的沈琴绶都不禁愣了神。 这花瓣是从何处而来的?她并未差小桃做此事啊。 第293章 秋千。 还有这秋千架,竟也被精心装饰,其架上繁花簇拥,色彩斑斓,相互交织。 缠绕在秋千架上的绳索,也被翠绿的藤蔓紧紧缠绕,藤蔓上还点缀着星点花蕾。 【宿主,这秋千也是你改的?】神识中的丫蛋瞪大了眼,伸出机械手不断鼓掌,【高人,请受小弟一拜。】 沈稚枝傲慢仰首,【别夸别夸,基操勿六。】 昨夜她便悄摸闯进沈琴绶院中,将她那秋千改造了一番,让其在今日能愈加耀眼。 果然,努力颇有见效。 她笑盈盈转眸拽了拽褚仇赤的袖袍,眸底尽是得意,“二殿下,您看二姐姐这出场,是不是惊鸿绝代?” 褚仇赤抿唇,连眼皮都懒得抬起,便道:“丑,很丑,丑出天际。” 沈稚枝:??? 沈琴绶坐于秋千上,凝着周遭那惊愕惊艳的目光,她敛去眸中迷茫之色,稍扬头颅,傲然不已。 其身姿轻盈如燕,手臂上系着的飘带随风舞动。她握住藤蔓,脚尖轻点,离开秋千架,拉住旁边的彩带,在半空中轻盈地荡了起来。 身姿优美灵动,一举一动恰到好处,于半空旋转跳跃,手臂力量刚柔并济,美不胜收。 待琴声戛然而止,沈琴绶回到秋千架上,缓慢降落,一举一动,宛若天神降临。 全场静谧良久,倏地爆发热烈掌声,不言而喻,此次比试,拔得头筹之人定是沈琴绶。 明皇后位于高座,扬唇凝着台下,侧头笑道:“皇上,这沈家二小姐今日这一舞,当真是倾国倾城。” 褚时狭长眼眸瞥向了望台处正撒着花瓣的红衣侍卫,再落至那拼命鼓掌的沈稚枝身上,眸中笑意再也压抑不住。 他食指轻敲桌案,低笑出声,“这惊鸿出场,朕倒是前所未见。” “沈丞相之女,沈稚枝。” 待曲散后,尖细声再次响起,沈稚枝龇着的大牙立马收起,只得不情愿地往殿中央而去。 风首领和萧翎对视一眼,心领神会,迅速行动起来。 沈稚枝刚站上台,正斟酌着如何与皇上言说自己退出比试的言语。 刹那间,一群身着整齐侍卫服饰的士兵们如潮水般迅速向台下聚拢。 个个身姿挺拔,精神抖擞,手中紧握着明晃晃的兵器,锋利刀刃在阳光下闪烁寒芒。 “沈三小姐必胜!沈三小姐必胜!” 其声音洪亮充满力量,仿佛要冲破云霄。 气势磅礴的呼喊声回荡在整个宫殿上空,引得在场的王公贵族们纷纷侧目,惊讶不已。 沈稚枝嘴角猛抽,差点被这喊声惊得跪倒在台上,万万没想到风首领和萧翎竟会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她尴尬地凝着台下那群激情澎湃的侍卫,深吸口气,定了定神,这才缓声开口: “皇上,臣女自知舞技不如二姐姐,今日并非为了争胜而来,臣女恳请皇上允许臣女退出此次比试。” 前几日吃得亏,沈稚枝表示绝对不会吃第二次了,既然乱来都行不通,她干脆就直言投降。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虽说沈二小姐方才那一舞着实倾城绝代,难以超越。 可今日这般盛大比试,即便不能选上成为献舞之人,被些达官贵人的公子们看上,那也是莫大的荣幸。 怎会有人如此干净利落退赛? 褚仇赤愣了神,拢在袖下的手不自觉抓紧。 本想着只要她随意舞一曲,他便可道出让她入选之语,可若她主动放弃比试,他如何让她拔得头筹? 他压下内心翻涌而上的情绪,眸光凝向高位的褚时,静等他发话。 褚时挑眉,审视着台下的沈稚枝,唇角不由漾起笑意。 在这宫廷之中,众人皆为名利争得头破血流,而她却能如此坦然地放弃,倒是少见。 默了半晌,褚时才轻笑发话,“罢了。既然你如此坚持,朕便准了你退出此次比试。” 沈稚枝心中一松,连忙跪地谢恩:“多谢皇上恩典。” 随后她站起身来,微微侧身,准备下台,却听身后褚时再次发话: “以往祭天大典皆是有一人献舞,今年便多些人吧,凡是进宫习舞女子,皆来献舞。” 褚时压下眉眼,用余光瞥了眼左右,凝着自家那听闻沈稚枝想退出比试差点没跳起的崽子,勾了勾唇。 呵,他们倒是心急。 明皇后本还沉浸在沈琴绶获胜的喜悦中,见褚时这么说可不乐意了。 她忙伸手拽了拽褚时的袖口,语气淡淡道:“皇上,以往从未有过此规矩。祭天大典乃是庄重之事,如此随意更改,恐怕不妥。” 虽这般说着,她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待沈琴绶夺得头筹后,那太子妃之位定然逃不脱,届时再让彦儿到丞相府下聘礼,迎娶沈琴绶。 可若是众多女子都参与献舞,那这太子妃之位,只怕含金量便未有如此高了。 褚时却不以为然,他执起桌上杯盅,将其一饮而尽,挥了挥手说道: “规矩虽为既定之则,然人具灵变之性。今年朕欲使大典更为热闹,亦让诸多有才华之女子得以展现自身风采,皇后无需忧虑,朕心中自有考量。” 明皇后嘴唇翕动,欲要再说些什么,可见褚时面露不耐,也不好再过多反驳。 她只得悻悻地松开了拽着褚时袖口的手,凤眸满是不悦。 台下的沈琴绶气得面色煞白,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甘与恼怒。 她原本满心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只要在这场比试中崭露头角,便能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为自己的未来铺就坦途。 然而,如今皇上却突然宣称所有进宫习舞的女子都要参与献舞,如此一来,那祭天献舞之人,便失去了原本的特殊意义。 沈稚枝欲哭无泪站在原地,欲要迈出的腿顿时如灌铅般挪不动。 原文中分明只有沈琴绶一人献舞,如今这皇上又来这么一出,那这沈琴绶还有什么女主光环? 【宿主别慌,或者这不过是要加些npc衬托女主呢?】丫蛋见状,忙出声安慰道。 听着丫蛋的话,沈稚枝虽心怀疑虑,但也稍稍安定了些。 看来,一切只能等明日再看情况了。 第294章 引蝶粉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张嘉礼坐于书案前,凝着桌案上的烛火摇曳,似在等着何人而来。 须臾,院落外响起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室的宁静。 秦掌柜匆匆而至,见到张嘉礼端坐于桌案前后,忙向前单膝而跪,“少主,今日丞相府三小姐前来定制舞衣,属下差人立即赶工,已将其做好。” 言罢,他向后挥了挥手,身后小厮立即恭敬上前,小心翼翼将那制好的舞衣呈上。 浅蓝舞裙静静躺在托盘之上,如同汪澄澈湖水,裙摆处绣着精致的花纹,细腻生动,与她那不喜张扬的性子倒是贴合。 张嘉礼垂眸凝着那件舞衣,狭长眼眸掠过浅浅波澜,却迟迟未伸手,似在思虑着什么。 默了半晌,他终是伸手,自怀中掏出一物。 身侧一直未语的血之见状,似得知少主想做什么,急忙上前劝阻道: “少主!明日祭天大典及其重要,此为最关键一步棋,若出了差错,难以挽回局面。” 血之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张嘉礼手中的引蝶粉。 少主历经千辛万苦才将此物制出,为的便是在祭天大典中让献舞之人引蝶而来,造出奇观之象。 那日沈三小姐便直言对少主未有男女情义,与二殿下关系匪浅。若用在她身上,而她心悦于二殿下,那这事情可要变得麻烦了。 张嘉礼并未理会血之的劝阻,轻轻抬手,将引蝶粉缓缓撒向那浅蓝舞裙,粉末纷纷扬扬飘落,瞬间与舞裙融为一体。 “自幼以来,我从未输过半子。” 张嘉礼伸手拈起身旁白棋,双睫轻颤,略显低哑之音缭绕于屋内,“所落之子,便是脱离掌控,我亦有能力担得。” 话语落下,房间里陷入一阵阵短暂的沉默,血之望着自家少主坚定的神情,心中虽仍有担忧,但也明白事已至此,唯有全力配合少主的计划。 张嘉礼踱步行至窗前,凝着那漆黑的夜色,陷入沉思。 ……… 翌日,整个南礼月星城便炸开了锅,知晓今日那素来德仁出众的张嘉礼要同皇上一起参与祭天大典,百姓们早早地便涌上街头。 张嘉礼身着月牙华服,端坐于马上,他手握缰绳,手指修长而白皙,驾驭着白马缓缓前行。 那温润如玉的气质和举手投足间的从容,宛如神只降临人间。 大街小巷人山人海,百姓们摩肩接踵,纷纷高喊着 “大皇子”。 他们脸上洋溢着崇敬之情,手中提着大小不一的竹篮,似想将家中最好之物拿来献于他。 人群的欢呼声仿佛要冲破云霄,其场面盛大到令人起鸡皮疙瘩。 “这也太过盛大了吧?” 沈稚枝掀开马车帘,凝着车外,只觉得瞠目结舌。 虽原文中也曾描写祭天大典时的壮观,可当她真站在现场观摩时,却还是被震撼的彻底。 难怪原文中的沈琴绶献完舞后,整个南礼月星城皆有传闻称‘得沈家嫡女得天下’,城中百姓的目光怕是在今日都汇聚于此了吧? 沈朝掀起眼皮看着沈稚枝,唇角稍扬,“大皇子在这南礼月星城的威望颇高,百姓们对他的爱戴皆是发自内心,此次祭天大典,若非他在,也不会这般热闹。” 沈稚枝懵懵颔首,将车帘放下,“说的也是。” 沈朝失笑,上下打量着她,浅蓝舞衣着在她身上,显得她皮肤愈加白皙。 “如何?这件舞衣可合你心意?”他问。 沈稚枝忙不迭点头,臭美扬臂挥了挥,“这可是堂堂镇国大将军所送的衣裙,旁人还没有呢,我自然是喜欢的。” “你啊!”沈朝眼含宠溺之色,点了下她的脑门。 “嘿嘿。” 沈朝正欲将手缩回,鼻尖翕动,忽闻到她抬袖之时扇来的凉风,竟带着股清香,“今日用了何种香薰,这味道倒是清新宜人。” 沈稚枝愣了下,随即低头嗅了嗅衣裳,却没闻到任何味道,“我未曾用过熏香,大哥,你是不是闻错啦?” 沈朝也有些诧异,仔细嗅了嗅,半空之中确有股淡淡、若有若无的清香,不像是寻常的香料味道,倒像是某种独特的花香。 “或许是我弄错了吧。”他无奈轻笑,身负内力之人本就比常人敏锐,许是马车外传来的香气。 沈朝执起茶盅抿了口茶,抬眼间,眸底掠起沉思之意,须臾才道: “枝枝,大哥问你,你的心悦之人是二殿下,还是大皇子?” 沈稚枝被这一问惊得险些没坐稳摔地,瞪大了眼,“大哥!我还没想过此事!” 沈朝起身挪至她身旁,轻叹了口气,“枝枝,这朝堂诡谲,现如今人人站队于大皇子,二皇子胜算极低,若他强硬夺位,只怕后果难以预料。” 沈朝言罢,稍稍垂眸。 若让他来择,自古长幼之序不可乱,更何况大皇子这般受民心所向,他应当站队大皇子。 可若自家三妹真心爱慕于二殿下,他也可信一次,信那褚仇赤当真会为了枝枝改邪归正。 “不会的,大哥。”似明了沈朝想说什么,沈稚枝托着下巴,笑得双眼弯弯,唇角笑意浅然, “这储君之位定是大皇子的,二殿下他不会争那皇位的,他对皇位并未有丝毫兴趣,也断不爱这般麻烦之事。” 沈朝蹙眉,凝着沈稚枝那单纯的双眸,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褚仇赤以往从不参与朝政,更不会到朝堂之上来,可近日他的种种举动,早已将他那夺位之心暴露出来。 随着队伍的缓缓前行,祭天仪式场地渐渐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庄严肃穆的广场,周围矗立着高大的石柱。 广场的中央是座巨大的祭天台,台阶层层叠叠,通向高台之上的祭天鼎。 沈稚枝一跃而下,只觉自己恍若置身于人海之中,她下意识抬眸往那呼声最高之地看去。 便见张嘉礼唇角含笑,翻身下马,伸手婉拒那些递过来的木篮和花束,言谈举止落落大方,眉宇间的温和之色令他备显平易近人。 第295章 奇观 而在他侧,褚仇赤身着一袭玄衣,似乎生怕伤了那些如潮涌来的百姓,紧握缰绳,缓步退入一隅。 细碎额发半掩眉毛,垂眸间,遮住了眼底所有情绪。 其身影在阴影中透着几分落寞,与张嘉礼身旁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他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那是一个与这喧嚣热闹隔绝的孤寂之境。 沈稚枝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褚仇赤对何物都不屑一顾,可有时候,沈稚枝觉得,他是在乎的。 只是嘴硬到不屑表达,可若你给了,他便会将其护若珍宝。 凝着他半晌,她弯下腰从路旁摘了朵白色野花,提着裙摆奔置他马下, “二殿下!二殿下!” 察觉到有人靠近,褚仇赤微仰起头,看清来者是沈稚枝后,凤眸中漾起星点粲然。 “二殿下,给。” 沈稚枝站在马下,仰着头,将手中的白色野花递给他。 褚仇赤耳尖浮起浅粉,视线落至她的手上,“本殿下是男子,要这花作何?” “谁说男子不能收花了。”沈稚枝不以为意,将白花举得更高了些,“待下次出城到郊外去,臣女再给二殿下包个花束,定是独一无二的。” 她莞尔一笑,那好看的杏眸蓦地炸开在他心间,直让他沉沦于此。 褚仇赤伸手接白花,垂眼望向她那无任何修饰的发髻上,微俯下身将花茎插入她的发间,轻声说道: “这花,还是戴在你头上更合适。” 沈稚枝愣神,下意识抬眼看他,正巧撞见他那眸中荡开的笑意。 微风拂过,她发间的白色野花摇曳生姿,更增添了几分灵动之美。 日辉也在此刻稍稍倾斜,落在角落两人身上。 玄服在阳光下染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褚仇赤那原本冷峻的面容也因这笑意而变得柔和起来。 “……” 张嘉礼侧目,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眼眸微漾,眸底沉的恍若升起了阴霾般。 而在此刻,褚时已在各大臣的簇拥下,缓缓走上祭天台。 行至顶端,他一掀袍摆,扫视了眼台下众人,眸中清明,声音尽显威严: “今日,乃我南礼月星城之祭天大典,朕与众爱卿一同,祈求上天庇佑我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此乃我朝之盛事,亦是万民之福祉。望众爱卿齐心协力,共襄盛举。”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声高呼,声音响彻云霄,在广场上空回荡。 祭司们身着庄重的祭服,手持法器,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祭天前的准备仪式,百姓们的欢呼声渐渐平息。 随祭天仪式的推进,便是贵女们献舞之时,丝竹悦耳声悠扬而庄重,与这庄严肃穆的氛围相得益彰。 沈琴绶在比试中表现极佳,自也是成了领舞之人。 沈稚枝隐于最角落,静凝着前方的沈琴绶,还不时抬眸看向远处,暗暗祈祷这剧情莫要再发生变故。 只有今日那些蝴蝶飞来与沈琴绶共舞,如此奇观才能令整个南礼月星城百姓们一呼百应,皆奉沈琴绶为这大储国未来的皇后,无人可在撼动她在百姓们心中的分量和地位。 见沈稚枝紧张的冷汗涔涔,丫蛋忙在神识中出声抚慰:【宿主不必太过担忧,剧情虽有变动,但这变动也不算多,这祭天大典是全文最关键一环,定不会出差错。】 沈稚枝抿了抿唇,只得压下心头紧张感。 “………”张嘉礼狭长眼眸一眨不眨凝着人群中显得心事重重的少女,眸中的疑惑之意尽显。 随着音乐旋律愈发激昂,舞蹈渐至高潮,裙袂如花绽放,惊艳四方。 而就在此刻,周遭忽传来蝴蝶翩飞之声,那声音由远及近,仿佛是从天边传来的仙乐。 众人纷纷侧目,便见一群五彩斑斓蝴蝶如团绚丽云彩,朝着祭典方向翩翩飞来。 来了! 沈稚枝抬眸,眉眼中尽是欣喜若狂。 如此喜悦中,她不曾察觉,张嘉礼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她,眼中隐含复杂情绪。 百姓们惊叹不已,纷纷发出赞叹之声: “天啊,蝴蝶,好多蝴蝶,这真是奇观啊!” “这是上天的旨意啊!定保我大储国一帆风顺!” “奇观!奇观啊!” ...... 沈稚枝勾唇,这就奇观了?那待会这群蝴蝶围着沈琴绶跳舞之时,岂不是要让他们震撼到瞠目结舌? 那盘旋于空的蝴蝶似认准了哪个目标,直朝着她们的方向飞来。 沈稚枝正偷着乐,忽地,有只浅蓝蝴蝶率先而至,在她身侧徘徊,盘旋飞舞,最后落至她的肩上。 沈稚枝秀眉紧蹙,忙用劲舞动双肢,试图将其惊跑,压低声音道:“喂喂喂,你迷路了大兄弟,我不是女主啊。” 可那蝴蝶却似对她格外亲昵,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在她肩上轻轻扇动着翅膀。 沈稚枝心中暗暗叫苦,这蝴蝶怎么回事,难道眼神不好使? 沈稚枝本想着,仅是一只也无所谓,可当她抬眸刹那,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那本还在盘旋的蝴蝶,此刻竟像认准了她,簇拥着朝她飞来,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她站在那儿,麻木的感觉从头顶蔓延至脚尖,身体在震惊中僵硬,惊慌中她似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周遭的惊叹声都隐去,唯有她的心脏早胸腔中狂野跳动。 扑通扑通——! 不对!剧情不是这样的!剧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 她不能,她不能在这最关键的一环出了差错...... 不能,绝对不能! 【宿主!宿主!】丫蛋率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忙出声唤她。 丫蛋这一声立刻将沈稚枝的思绪夺回,她扫了一圈,视线正好与褚仇赤担忧的凤眸撞上。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她伸手将肩上的蝴蝶狠狠拍落。 随后迈开腿,朝着褚仇赤所坐的方向跑去,张唇欲喊,却是连那三个字都道不出。 褚仇赤感知到沈稚枝的不对劲,却又不知她是受了何打击,只见她杏眸满是惊恐之色,朝他奔来。 第296章 惊恐。 一瞬他也有些惊慌,迈步朝她跑去。 待沈稚枝狼狈狂奔至他跟前,她才伸手紧扣住他的袖袍,眸中氤氲出水汽,惊恐到了极致。 “二,二殿下,蝴蝶,蝴蝶,不行。” 褚仇赤垂眼,头一次见到她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一时间他心中唯有无措,只能伸手覆在她头顶,轻声安慰道: “别怕,怎么了?” 沈稚枝身躯轻颤,蓦然想到方才在马车上,沈朝说她这件舞衣带有香味,难不成这些蝴蝶就是被她这香味引来的吗? 思及此处,她将视线移至祭天台下那荷花池,从褚仇赤怀中钻出,飞奔而去—— 沈稚枝不顾一切地冲向荷花池,裙摆随风飘动,众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她的身影,不知她此举何意。 她奔到池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扑通” 一声,溅起一片水花。 她在水中拼命扑腾着,试图让自己沉入水底,想要洗净身上可能吸引蝴蝶的香味,而经过她这般猛烈挣扎,很快便潜入水中。 耳边不再有人群的惊呼,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和胸腔那不断跳动的心脏声。 她内心恐惧,生怕自己会在祭天大典上引发无法挽回的错误,更恐惧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会牵出一系列不知后果的麻烦。 自己身处这个世界,即便手握剧本,可在命运的洪流中,仍旧无法掌控方向,但她依然想要努力挣扎,试图改变可能出现的更糟糕局面。 而此时,水面上已经乱成了一团。 张嘉礼伫立于原地,双瞳剧烈紧缩,袖下拳头紧拢。 “沈稚枝!” 眼看着那道身影很快便沉下水底,褚仇赤终是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此刻也顾不得思虑她在惊慌何物,随即也跟着冲向荷花池。 冰冷的池水让他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他全然不顾,只是拼命睁大眼睛,在水中搜寻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周围的水似乎变得浑浊而压抑,呼吸也因紧张而变得急促起来。 终于,在一片朦胧中,那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沈稚枝双目紧闭,面上还带着惊恐之色,万千青丝在水中浮起,如黑色绸缎。 褚仇赤奋力地游了过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将其拉入怀中,迅速向水面游去。 破水而出的那瞬,他大口喘着气,暖阳洒落脸上,却没有带来丝毫的温暖,唯有满心的后怕和担忧。 “快!快将他们拉上来!” 沈朝本在祭天台下维持秩序,听闻这儿有人落水,马不停蹄便赶了过来,却万万没料到竟是自家三妹。 见二人上了岸,萧翎迅速将披风盖在沈稚枝身上,语气急切,“二殿下,马车就在前方。” 褚仇赤脚步未停,匆匆往马车方向而去。 就在此刻,一只淡黄色的蝴蝶扑腾而至,轻盈的舞动着,驻留在沈稚枝的衣裙之上。 凝着那蝴蝶,他眸中掠过迷茫之色,但仅是须臾,似想到了什么。 他停下身,回眸掠向那已然散开的蝴蝶,凤眸染上令人惊悚的冷意。 褚仇赤眼梢赤红,移开视线,直直凝向那原地的张嘉礼。 其面容平淡,日辉下修长身影卓然而立,整个人自若无比,寻不到半分惊慌之色,漆黑如墨的眼与他在空中交织缠绕,周遭空气瞬间凝固。 “二殿下,这儿风大,先上马车吧,莫要染上风寒。” 萧翎见气氛不对,生怕自家殿下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动了杀意,忙上前劝解道。 褚仇赤不语,脚步未动,只是指尖轻颤,耳畔拉弓声四起。 褚时侧耳,剑眉微蹙,余光朝周遭扫去,明显感觉到两股势力在暗处蠢蠢欲动,似乎只需一点即燃。 他掩下眸中情绪,略显担忧凝向不远处那黑白身影,他们隔空对视,同样身姿如松,风姿卓越,微风轻起,袍摆飞扬。 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沉重起来。 褚时轻叹口气,赤儿若在此地与礼儿起了争执,只怕这南礼月星城的百姓们都饶他不得。 此时的祭天场地,气氛紧张得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沈朝站在一旁,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萧翎忧虑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峙会引发更大的混乱,继续上前半步,试图打破这僵局, “二殿下,沈三小姐入了水,身子单薄,会因此染上风寒的。” 闻言,褚仇赤微愣,思绪总算被拉回,他垂眸凝向怀中紧闭着眼的人儿,眸底掠过点点疼惜。 默了须臾,终还是听从了萧翎的建议,转身抱着沈稚枝走向马车。 见此,萧翎眸光一亮,心中暗忖关键时刻还是要搬出沈三小姐才能将二殿下劝住啊。 他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上自家殿下的步伐。 张嘉礼抬眼,凝着褚仇赤离去的背影,眸中的情绪如潮翻涌,他微微抿唇,心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马车上,褚仇赤用披风紧裹在沈稚枝身上,见她面容憔悴疲惫的样子,心如刀绞。 他惊恐万分,薄唇颤动不已,声声入耳, “沈稚枝!沈稚枝!” 沈稚枝只觉脑袋混沌不已,丫蛋的呼唤声和褚仇赤的急切叫唤交织在一块,充斥着她的脑海。 她羽睫轻颤,徐徐睁眼,迎上褚仇赤那无措紧张的黑眸。 “二殿下……” 沈稚枝声音沙哑而微弱。 见她醒了,褚仇赤心中狂喜,忙凑近她,攥紧她的手,“怎么样?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沈稚枝轻摇着头,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了他的轻颤,不知是因身上湿漉的衣物感到冷,还是因惊吓。 一瞬,她感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只得抬起另一只手,将他额间的碎发拨至耳后。 褚仇赤一愣,凤眸中化开层层惊喜,那握紧她手的力度更深了些, “没事就好......” 马车缓缓前行,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马车内的气氛变得格外温馨,仿佛外面的喧嚣和混乱都与他们无关。 第297章 不一样 行至丞相府,因褚仇赤的吩咐,丫鬟们不敢怠慢,为她准备热水、更换衣物、熬制姜汤。 喝完姜汤,沈稚枝褪去衣物,将身子浸入浴桶中,热气袅绕,方才被池水浸得发冷的身躯总算回温了些。 她微阖双眸,思虑着今日之事,【丫蛋,那蝴蝶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了,剧情是不会随意改变的吗?】 丫蛋嗫嚅半天,只得支支吾吾道:【宿主,这个,统子也不太清楚。】 饶是它也没料到,这张嘉礼竟会将目标转向宿主啊,分明原文中张嘉礼的目标是沈琴绶才是。 因上头疏忽,这位面不该脱离人设的都脱离了人设,这剧情若再不回正轨,定要天下大乱。 偏偏上头的人要它保密此事,毕竟若被知晓出了如此大的差错,肯定会引来其他穿书局的打压。 沈稚枝将嘴埋进浴桶中咕噜噜吹着泡泡,对于丫蛋的一问三不知早就习惯了。 不过,今日那件舞裙定是有问题的,定是大哥所闻的那股香味将蝴蝶引来,难道书中那奇观并非天象,而是人为吗? 沈稚枝蹙眉,杏眸缓缓落在屏风上的浅蓝舞裙,陷入沉思。 —— 明月高悬于天际,洒下银白光辉,将整个庭院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月色之中。 张嘉礼独自伫立在院内,一袭月白色长袍衬得其身姿挺拔如松。 他微微仰头,凝视着那轮明月,思虑着什么,黑眸深邃,似能吸纳世间万物。 暗处极其轻微的声响蓦地响起,如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两道黑影迅速出现在庭院中。 “少主。” 血辽、血之单膝下跪行礼,动作整齐划一,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近日有何情况?”张嘉礼薄唇轻启,黑眸凝着那轮弯月,却未能在他晦暗眼底惊起什么波澜。 血辽躬身,恭敬开口,“祭天大典前,沈三小姐不顾一切也要让沈琴绶入选,那秋千架皆是她的手笔,似想让其胜出,好在祭天大典上献舞。” 血辽的语气平稳,没有丝毫波澜,可眼神中却流露些许疑惑之意。 张嘉礼闻言,眸色一敛,如墨眼眸总算泛起了些许涟漪,低声喃喃:“为何呢......为何要让她献舞?” 即便她不想入选,也只需在比试之时寻个借口,可为何费尽心思也要助沈琴绶登上祭天大典,让其献舞?分明他们二人之间并未有多么深厚的姐妹情谊。 除非,她有理由。 有一个,献舞之人非沈琴绶不可的理由。 张嘉礼微眯起双眸,脑海中蓦然间忆起在祭天大典之时的场景。 那会,她的眼中分明带着一种期待,似乎在等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当彩蝶翩飞而至之时,她眸中未有丝毫诧异,仅有惊喜,证明她知晓这些彩蝶定会出现在此处。 可当那些蝴蝶朝她飞去时,她却恐慌到了极点,她在害怕什么? 分明在期待,分明是惊喜的,为何彩蝶朝她飞去,她却惊恐到宁愿跳下荷花池,也要躲避? 张嘉礼敛眸,眸中空洞无物,心中的疑惑如同一团迷雾,越来越浓。 他闭眸,数千万个画面如古老放映机般,徐徐展开清晰在他脑海呈现。 以往与她相处的画面乃至细节,皆让他一一盘出,仔细琢磨,思虑推敲。 蓦然,似明了了什么,他猛地睁眼,捂住胸口,呕出了口血。 血之见此,欲要出声询问,却在仰首之际愣在原地。 自家少主就这般站在梨花树下,眸底竟毫无色彩,出尘清雅的容颜似是得知了惊世骇俗之事,苍白无措到极点。 “少主......” 血之轻喃,心中涌起强烈担忧,他从未见过少主如此失态的模样,即便是有天大的事,他都波澜不惊,似天塌下来,他都可解决。 血辽在旁侧也不禁蹙眉,却不知该如何出声询问,只得静候。 烛火摇曳,忽明忽暗。 张嘉礼压下眉眼,夜风拂过,他只觉四肢麻木僵硬到了极致。 今日这祭天大典之中,那些彩蝶会出现之事,她定然是知道的,故而感到期待惊喜。 然而,随后她所展现出的惶恐,想必是因为那些彩蝶的目标与她心中所设想的截然不同。 在她的预想里,这些彩蝶理应环绕的人,十有八九是那沈琴绶。 就如同萧航一事,她特意前来向他询问凶手的情况,定然是因行凶之人与她心中所认定的不符。 只是她口中提及的那江湖之人,究竟是知晓七星会所作所为,还是另有其他隐情?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迹,尽管他不敢贸然确凿地断言,但内心深处却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 —— 她似乎拥有一种能够通晓未来之事的奇异本领。 冷风呼啸而过,透着无尽的寂寥与萧瑟。 张嘉礼微微合上双眼,他的身形在这夜色中显得愈发单薄孱弱,宛如冬日里失去生机的枯木,死寂而毫无生气。 难怪,难怪在生辰那日,她拾到那金锁之时,脸上未曾露出丝毫惊讶之色。 难怪当他询问她,这大储国的储君之位若由她来抉择,她会选择何人时,她竟是那般凝视着他。 虽说她嘴上声称不知,但那神情,分明透露出在她心中已然有了明确的人选。 而这个人—— 只怕,便是他自己。 捋清所有令他深感困惑之事,取而代之的,便是那痛入骨髓的哀伤。 她竟宁愿冒着性命之忧跳下荷花池,也不愿成为皇后。 那么,她往日总是暗暗旁敲询问褚仇赤之事,仅是因为,她怕日后他登上皇位后会置褚仇赤于死地,故而才接近他,只为保全褚仇赤么? 眼前似又浮现少女璀璨笑颜,歪头笑着朝他道: ‘张大人,一岁一礼,一寸欢喜,年年岁岁,平平安安。’ 他眼睫微湿,惨白薄唇颤抖几瞬,险些踉跄倒地。 其母诞下他,仅为令其复国,以雪灭国之仇、亡国之恨。 世人对他友善,皆因慕其清风明月之姿,以为他能于达官显贵间周旋,保彼等安稳无虞。 不败阁之人育他成人,亦仅图其可助彼等谋权势之利。 他本笃定,她与他人,定是不一样的。 …… 第298章 挺可爱的。 入夜,月色黯淡,四周静谧仅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枝云阁内,一道靛青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踉跄而鬼祟,身后则伴随着一个粗犷的黑影,似乎在偷窥着什么。 风首领无奈至极,手中拎着堆滋补身体之物,凝着眼前那轻手轻脚,疑似做贼的自家三殿下,简直没眼看。 三殿下这是何苦呢?明明今日听闻沈三小姐落水的消息,心中焦急如焚,立刻奔赴市肆寻觅这些滋补之物。 原本以为自家殿下的终身大事终于不再是他的心头之忧,谁知三殿下却偏要藏头露尾,半夜三更地送去温暖。 褚图侧身站立于院中,凝视着窗棂中透出的昏黄烛光,桃花眼中掠过一丝忧虑,半晌才转过身,对风首领轻声说道: “你只需将这些物品随意放在她门前即可。” 风首领不甘心地上前走了几步,嘴里忍不住嘀咕:“若是二殿下,定会风风火火地冲进去,亲自询问沈三小姐的安危,哪像您这般,这样如何能够追到她呢……” 话音未落,褚图冷冷扫视过去,风首领立刻认怂,手一抖,手中之物不偏不倚掉落在地,发出“咯吱”的声响。 风首领故作惊慌抬眸看向褚图,嘴角笑意却是如何都压不住,心底发出土拨鼠尖叫: 诶嘿!瞧我这巧手! 在这寂静的夜晚,风吹草动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显着,更不用说这突如其来的响动了。 果然,门内的沈稚枝立刻被惊动,吓得从软榻上盘腿而坐,清脆的声音响起:“谁在外面?” 褚图顿时慌乱起来,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谁?!” 门内,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夹杂着些许惊慌无措,显然是被吓到了。 褚图定了定神,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是,是本王。” 沈稚枝松了口气,披上件外衣后便推开了门,眼含诧异,“三殿下?风首领?你们怎么来了?” 褚图略显局促,须臾才挺直背脊,下颌点了点她脚下那堆东西,“本王听闻你今日落水,正巧府邸有这些滋养身体之物,扔掉可惜,便拿来看看你是否需要。” 沈稚枝将视线缓缓落至脚下,这才发现门槛边上有一堆东西,燕窝、人参,还有一些她叫不上名字但看起来就很名贵的药材。 她微怔,不敢置信伸手指着那堆珍贵药材,抬头看向褚图,“这些,你本来都要扔了?” 褚图面容一僵,但还是扬起首,高傲哼了声,“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意,有何稀奇,你若不要,便扔了。” “......”沈稚枝弯腰,立刻将其全部捡起,尽数丢入房中。 真是有钱任性啊,跟褚仇赤不愧是亲兄弟,一个两个都这么败家。 将东西搬进房内后,沈稚枝拢了拢被夜风吹得发凉的手,朝他招手,“三殿下,外头风大,到屋内来坐坐吧?” 褚图双颊蓦地掠过红晕,猛向后退了半步,像看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你,你,这深更半夜的,你怎能随意让男子入屋,若他有图谋不轨之意怎么办?” 沈稚枝狐疑睨他一眼,并不以为然,“臣女与三殿下又不是未曾共处一室过,还在房内待了一夜呢,三殿下......唔唔唔。” 话语还未言出,褚图便一步作两步上前,死死捂住她的嘴,白皙面庞憋的通红。 良久,才放开手,咬着牙,一字一顿道:“那,那不一样,当时,当时是特殊情况。” “哦——”沈稚枝挑眉,拢紧披风坐在梯阶上,抬眸看他,拍了拍旁侧的位置,“既然三殿下不愿进屋,那便在这坐好了。” 褚图抿唇,行至她身旁坐下,视线不由落在她脸上,今日落水后,她脸色还有些苍白。 不知为何看了半晌,他心中燃起无故怒意,“二皇兄不是也去了祭天大典,为何会让你落水?” 沈稚枝眨着眼,将脸压在膝盖上,笑道:“这与二殿下无关,今日是臣女受了惊吓,才失了理智跳下荷花池的。” 见她替其辩解,褚图敛眸,只觉心头泛酸,半晌却也只能侧过脸,冷哼了声,“哼,你倒是会替他说好话。” “没呀。”沈稚枝仰首,弯着眼笑眯眯看着褚图,“二殿下本就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何须臣女说什么好话。” 褚图剑眉紧蹙,不满扭头,本是在心头思忖的,却不知为何竟脱口而出, “那本王呢?” 言罢,整个人顿时慌得一颤,左手这摸摸,右手那拽拽,那双桃花眼左撇右看,愣是不敢看身侧。 沈稚枝轻怔,转身看着褚图那别扭的小表情,心中觉得好笑。 她故作高深的将手搭在下颌,故意逗他:“以前嘛,的确觉得三殿下除了有钱,干得都不是人事。” 褚图哼了声,强装镇定,“那,现在呢?” 沈稚枝凝向他,便见其伸着右手,就快将他那肩上所披的貂毛拽得一根不剩了,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伸手将他的右手拽下,将粘在他手心上的毛吹走,“现在嘛,觉得三殿下还挺可爱的。” 闻言,褚图双颊骤红,他缩回手,瞪了沈稚枝一眼,却说不出反驳之语。 沈稚枝看着他那副模样,笑得更欢了。 晚风袭来,撩起她的青丝,黯淡月下,她的笑容如同盛开的花朵般明艳动人。 褚图别过脸去,努力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慌乱,二人坐在梯阶上,继续聊着天。 沈稚枝偶尔转眼,凝着他的侧颜,声音轻的恍若无声: “你们的结局,一定不会再像书中那般了......” ...... 翌日清晨,日辉洒落。 沈朝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粥,脚步匆匆行至枝云阁。 刚推开房门便见沈稚枝正坐在窗前,手托着腮,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朝将热粥放置桌案上,轻手轻脚走到她身后,扬起手臂轻拍了下她的左肩, “啧,想什么呢?!” 第299章 平平安安就好 耳畔突然响起的呼喊,如同一声惊雷,震得沈稚枝猛地从椅子上跃起。 沈朝正俯身欲探她的状况,谁料她这一动,便将脑袋撞上了他的下巴。 “哎呦!” 两人同时哀嚎了声,各自捂着脑袋和头,泪眼汪汪。 沈朝剑眉紧蹙,捂着下巴瞅着沈稚枝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小了些吧?” “大哥,你怎么那么幼稚,干嘛吓唬我呀,疼死我了。”沈稚枝痛的龇牙咧嘴,眼含热泪。 “好好好,是大哥不好。” 沈朝无奈失笑,行至桌案前,将热粥推到她跟前,“快将这粥喝了,昨日刚落水,这几日可要好好调理身子,莫要因受凉让身子虚了。” 沈稚枝垂眸凝了眼热粥,揉了揉脑袋,这才坐到桌前。 沈朝望着她疲惫的神情,心中忧虑难平,“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会跳入那荷花池中去了?” 本以为她是无故落水,谁知后来才听围观之人说自家三妹那会似受到了惊吓,毫不犹豫便往那荷花池中跳去。 虽未亲眼目睹,可仅是听人说,都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沈稚枝拿着勺子的手一顿,半晌才抬眸,朝沈朝笑笑安抚道:“大哥,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不知为何就往荷花池中跳去了,并无其他之事。” 言罢,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着碗中的粥,热气腾腾中,她的思绪再次飘远。 沈朝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眸中掠过浓郁担忧。 自他回府后,这三妹性子便是开朗活跃,如何有过这样心事重重的模样? 只是看她这模样,怕是心底有了自己的秘密,不愿将此事告知他。 沈朝叹气,伸出大掌轻柔地覆在她的脑袋上, “枝枝啊。” 沈稚枝应声抬眸,便见沈朝眼底噙着关切之意,凑过脸笑道:“枝枝既有自己的秘密,大哥便不再追问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凝着沈朝那满是关切的眼神,沈稚枝只觉心中一暖,微微点了点头,“大哥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沈朝笑着颔首,“快吃吧。” 沈稚枝点头,心底却在叹息,若日后她回家了,想必她这个大哥定是这丞相府中最伤心的人吧? 沈稚枝拿起汤勺欲要往嘴里喂粥,蓦然想到什么,急切抬眼,“对了,大哥,我上次穿的那件浅蓝舞衣是何处所制呀?” 不解她问此事作何,沈朝只得狐疑侧头,“是在‘衣品坊’所制,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沈稚枝一听,立刻站起身来,迫不及待摆手作原地踏步状,“大哥,我突然想到我有事,我先出去一趟。” 说完,不等沈朝回应,便像一阵风似的往院外奔去。 “诶——!粥还没喝完呢!”沈朝无奈摇了摇头,凝着她离去的背影,半晌只得笑着喊道:“你慢点跑,注意安全!” 见她跑得没了踪迹,沈朝朝外喊了声,“石凌!” 石凌立刻从门外迈步而至,拱手道:“大公子。” “去查查看那衣品坊,枝枝昨日那般慌张,只怕与它有些关系,光靠这丫头一人去问,定是问不出何物的。” “是!”石凌领命。 沈朝眸光冷下,想到昨日祭典上的彩蝶,双眸愈加深邃。 难怪在马车内他便闻到了股异香,只怕那些蝴蝶,与那舞衣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只是,究竟是何人想营造出天现异象之举? ...... 出了府门,沈稚枝沿着热闹的街道快步前行,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人来人往,喧闹声不绝于耳。 约摸三炷香时间,她便到了 “衣品坊” 门口,抬头望去,古朴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上面写着 “衣品坊” 三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 她深吸一口气,踏入店内。 店内布置得典雅精致,四周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物,五彩斑斓,让人眼花缭乱,伙计们热情地招呼着顾客,一片繁忙的景象。 沈稚枝蹙眉,嗅了嗅空中的气味,却是没有任何香薰之味,那在她浅蓝舞衣上的那股异香又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店内伙计见其在原地伫立不动,忙笑脸迎来,“这位姑娘,可有什么看上的衣裳啊?” “那个,我想问一下,你们这儿制作衣裳时,可会加些特殊的香料或者是否会用什么熏香?”沈稚枝默了默,最终还是忍不住询问道。 伙计笑着摇头,“未曾有过,姑娘且放心,咱这衣品坊布料皆是顶好,染料也是极好,断不会加些其他东西。” 见问不出什么东西,沈稚枝叹着气,在店内又转了几圈,试图寻找一些线索。 然而,除了那些精美的衣裳和忙碌的伙计,她什么也没发现。 无奈,她只能悻悻走出衣品坊,站至门口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心中的谜团愈发沉重。 丫蛋将视线看向虚空屏,一时间又心虚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出声弱弱道:【宿主无需理会此事,事情已然发生,也挽回不了局面了,不如想想如何撮合男女主,争取早日回家。】 丫蛋表示,它此刻的绝望绝对不比宿主少。 这张嘉礼在原文便是智商超群的黑心男主,到后期杀伐果断,靠沈琴绶登位后,便将她弃了,让其自生自灭。 如今他脱离人设,超群的智慧,独到的见解,外加不受控制的剧情以及那男主光环,buff直接叠满。 与其在这里瑟瑟发抖不知何时能够完成任务,亦或者不知何时任务失败,长痛不如短痛,它干脆直接上报总部,让其将它销毁算了。 沈稚枝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只恨自己的智商不够,长吁了口气,她无奈耸肩,“也只能这样了。” 毕不管这舞衣被谁做了手脚,总之这最重要的剧情既然发生了变故,她就只能自己继续当红娘了。 “是你?又见面了,小姑娘。” 沈稚枝恹恹地准备离开,蓦然听到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惊讶转身—— 第300章 拜师。 便见曲渊夜眸中带笑,站在前方,双眸弯弯凝着她。 沈稚枝愕然,须臾,双眸锃亮,“你你你……你是曲神医?” 曲渊夜微愣,紧接着经她这一语,眼神稍亮了些,笑着颔首,“时隔多日,想不到小姑娘竟还能认出我来。” “啊——曲神医,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沈稚枝欣喜交加,猛地上前几步,双手紧扣住他的臂腕,兴奋地眼泪差点飙出来。 张嘉礼自幼受毒素所困,若是沈琴绶能将曲神医引荐给张嘉礼,让其身上毒素得以控制,张嘉礼定会感动万分,继而两人感情便会因此而深厚。 瞧瞧!那这剧情不就能掰正回来了? 曲渊夜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得往后退了半步,无奈笑道:“姑娘找曲某可是有何事?” 沈稚枝猛点头,脑袋都要摇断了,“有有有!听闻曲神医医术高明,可否帮我救治一个朋友?他自幼便中了毒,备受折磨,若神医肯帮其救治,小女必有重谢!” 曲渊夜嘴角漾起浅笑,掸了掸袖袍上的灰尘,“必有重谢?姑娘既知道曲某的名讳,便应当知晓曲某视金钱如粪土,以往城中有个恶霸招摇撞骗,后中了剧毒,即便花费万两白银,曲某也未将他救下。” 沈稚枝沉默半晌,凑过脑袋低声问道:“你说实话,是不是嫌弃人家给太少了?如果是万两黄金呢?” 曲渊夜:...... 曲渊夜凝着眼前的眼梢弯弯的少女,气得差点笑出声,“我在你眼中便是这样贪图钱财的之人?” 沈稚枝下意识点头。 曲渊夜横眉竖起,“嗯?” 她立即干笑两声,摸了摸鼻尖,“总之,倘若曲神医可否帮小女这个忙,小女定会感恩戴德,这辈子为您当牛做马。” 曲渊夜沉吟半晌,眸中掠过些许笑意,“曲某倒也不用姑娘当牛做马。” “诶?”沈稚枝眼睛锃亮,“那曲神医便是答应了?” 曲渊夜颔首笑笑,“不过,曲某一直想寻个徒弟将本领传授,若姑娘愿意拜我为师......” 还未等他说完,沈稚枝眼角猛地抽搐起来。 敢情这家伙还是没有放弃收她为徒的想法,这人工呼吸在前世简直是家喻户晓的东西,哪能算得上什么高明医术? 她对中医更是一窍不通,又没天赋,怎么学医嘛。 沈稚枝尴尬抬眼,摆了摆手,“曲神医,那法子不过是我在书中无意学到,较为简单罢了,我自幼从未接触过医术,只怕当不得你的徒弟。” 曲渊夜挑眉,故作深沉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姑娘不愿,曲某也不会做这强人所难之事。” 言罢,转身欲走。 沈稚枝:??? 这特么不是强人所难?这模样装得还挺人性化的! 【宿主,宿主,反正你完成任务就要走了,又不是一辈子留在这里给他当徒弟,你怕什么?】 眼看着曲渊夜即将离去,在神识里静静看戏的丫蛋不淡定了,急忙出声。 沈稚枝咬咬牙,丫蛋说的不无道理,反正只要任务完成她便会离开这个位面,当就当吧,也就那么几个月时间。 “诶!曲神医请留步。” 沈稚枝提步追上,硬着头皮在他跟前跪下,“徒儿沈稚枝,今日拜您为师,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曲渊夜垂眼,凝着那恭敬叩首的小丫头,眼底划过得逞之色,“好徒儿,起身吧。” 闻言,沈稚枝立刻蹿起身,拉着曲渊夜的袖袍便往前拽,“那师父,事不宜迟,您现在就帮我去救个朋友吧,他这病症自幼便有,着手起来怕是有些难度。” 曲渊夜定在原地,一动未动。 “怎么了?师父?”沈稚枝眼含诧异转头。 曲渊夜嘴角噙笑,拍了拍她的左肩,“莫慌,为师医术高明,自幼的病症既未让他短命逝去,定是不太严重,晚些天治疗也无妨。” “......”沈稚枝无语。 曲渊夜抬眸扫了她一眼,“再说了,若将你朋友治好,你骗为师,径直离去,那该如何是好?” 沈稚枝龇牙咧嘴,忿忿不平,“师父!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曲渊夜颔首。 沈稚枝嘴角扬起微笑,罢了,她忍。 报了个小仇,曲渊夜心情甚好,弯了弯唇角从怀中掏出颗药丸,径直递给她, “此物可压住他体内的毒素,时隔几日吃一颗,日后为师治疗时,兴许也能轻松些。” 沈稚枝接过药丸,点点头,“是,师父,知道了。” “那么,明日你便到城中那‘妙手堂’寻为师吧。”曲渊夜拢了拢袖子,笑盈盈看着她。 也不知为何,这丫头他看着便心生欢喜,她这性格与竹月倒是相像。 “妙手堂?”沈稚枝抬眸,狐疑看了他半晌,心生疑虑,“你真的是曲神医吗?明明听人说您已退隐山林,不再看诊,怎么又......” 曲渊夜扫她一眼,冷哼了声,“怎么?为师就不能重出山林?再说了,这江湖哪条规矩写了退隐山林后便不能看诊了?” “......天桥底下说书的都这么写啊,世代高人隐居深山,便不再出山,除非有重要之事。”沈稚枝摇头晃脑,一本正经道。 曲渊夜闻言,身形微颤,眼底所漾起的寂寥在一瞬间格外清晰。 那日,即便张嘉礼言辞委婉,他亦能洞悉其言中之意。 恐怕,竹月大婚离去之际,已身怀六甲,且诞下婴孩,乃是一女。 此次他重归南礼月星城内行医,别无他求,唯欲寻得自己的女儿,看她近几年是否安好。 只可惜,他如今除了知其现身处南礼月星城内,便再无其他头绪。 医馆中伤者云集,往来者众,或许某日上苍眷顾,念及他救人之举,能使他与女儿相认。 沈稚枝正欲再说些什么,察觉到气氛有些许压抑,忙噤了声,弱弱抬眼看向曲渊夜。 不会吧,她只是这么随口瞎诌两句,不会真就这么巧,掐住人家的死穴了吧? 第301章 送药。 “师父,你没事吧?”沈稚枝略显紧张,忍不住上前半步低声唤道。 闻见沈稚枝的呼唤,曲渊夜总算回了神,眉眼间有些疲惫感,“无事,切记,明日一早便到医馆内来,莫要睡迟了。” 说着,曲渊夜不再停留,转身朝前而去。 沈稚枝驻留在原地,凝着他的身影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丞相府。 沈稚枝怀揣着药丸,正要踏进府内,便见沈琴绶满面春光,手提着炖汤欲要出门。 旁侧的小桃仍旧敬业的拍着马屁,“小姐,大皇子若是见你这般关心他,不远千里前来送汤,只怕会感动到恨不得立即娶了小姐您。” 沈琴绶掩唇,一双美眸轻眨间波光涟涟,“这大皇子被封为亲王后,事务繁忙,我若将这炖汤送去,定会让他感动至极。” 小桃笑意浅浅,“小姐真聪慧。” 嗅着空中那炖汤的清香,沈稚枝险些没绷住笑出声。 只怕这炖汤又是从哪个酒楼买来,故而用丞相府的炖罐装上,作为她亲手熬制。 不过嘛,这沈琴绶虽是无心,也算是助她一臂之力了。 这样一来,她完成任务也能够轻松些,只是怎么才能劝说她将这药丸给张嘉礼呢? 若好好跟她说,保不齐她会不识好人心,误以为这药丸里有毒,想要陷害她。 沈稚枝沉思须臾,陡然,灵光乍现。 “哎呀!不行不行!今日得去找大皇子才行!” 沈稚枝脚步一顿,似是想到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直在丞相府外嚷嚷着。 听到沈稚枝这声哀嚎,沈琴绶本要提起的步伐立即顿住,下唇紧咬。 小桃忙压低声音,俯耳在她耳畔道:“二小姐,不能让她去,若她去了,定又要在大皇子面前献殷勤,坏了小姐你的好事。” 沈琴绶认可颔首,转过身,轻咳了声,故作不在意道:“沈稚枝,你要去寻大皇子有何事?” 见鱼儿上钩,沈稚枝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抬眸间又迅速敛下, “哎呀,也没什么大事啦,前几日听闻大皇子自幼身体不佳,故而我从高人那儿求得了个良药,只要多服几次,尚可治愈。” “良药?”沈琴绶一愣。 “是啊。”沈稚枝点头,故作慌张的提起裙摆往外奔去,“哎呀,不说了,这可是我求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才求到的灵丹妙药,我还是快给大皇子送去吧。” “三妹妹留步。” 见沈稚枝要走,沈琴绶快步上前,伸手挡住她的步伐,“三妹,正好我要去大皇子那,不如我去帮你送药吧?” 沈稚枝为难蹙眉,将手中的丹药往胸口护了护,有些犹豫,“可这丹药是我求了许久才求到的,若是你拿去了......” “哎呀!” 沈琴绶眼尖,迅速出手将其怀中的丹药抢过,语气柔和,“二姐还会抢你的功劳吗?定会跟大皇子说,此药是你从神医那里所求的。” “可——”沈稚枝神色中尽是犹豫。 沈琴绶可不管她还要说什么,将药丸塞入袖中,便马不停蹄往前走,生怕沈稚枝再将此药讨回去。 见她的身影远去,沈稚枝收起演技,双臂环胸,笑得眼梢弯弯。 这不就成了!完美! —— 张嘉礼拈起一子,凝着那棋中死局,久久未落在棋盘之上,竟是如何都解不出。 血之蹙眉,见其发呆,上前半步,“少主,今日沈三小姐的确去了衣品坊,她寻了一遍,未曾察觉什么。” 提及她,张嘉礼死寂的眸子终是泛起点点涟漪,须臾,轻轻颔首。 “不过......”血之拧眉,蹉跎良久才道:“不过沈大公子身边的侍卫石凌许也是奉沈大公子之命正在盘查衣品坊,属下担忧他如此追查下去,恐会对少主有所不利。” 张嘉礼一愣,将手中黑子放下,如墨似浓稠的眼愈加深邃,“无碍,盯紧他便是。” “是。”血之拱手领命。 “砰砰砰。” 蓦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血之微怔,足尖轻点,矫健的身姿急速朝暗处奔去。 张嘉礼转头,侧耳倾听片刻,眼底浮现出一抹失望,他缓缓踱步向木门走去,轻轻推开。 沈琴绶等候多时,已然有些不耐烦,正欲抬手继续敲门,见张嘉礼开了门,即刻换上端庄的笑容: “大皇子,臣女还以为你不在呢。” 张嘉礼收起眼底冷厉,垂眼间,朱唇微勾,“沈二小姐来此,可是有何事?” 沈琴绶娇羞垂眼,上前硬挤开他,踱步到石桌边将炖汤放下,“臣女知大皇子近日操劳国事极其繁忙,特炖了些汤。” 张嘉礼将视线落在食盒上,语气淡淡,“多谢沈二小姐,只是嘉礼这里何物皆有,日后不必劳烦。” 沈琴绶故作恼怒,生气跺脚,娇嗔道:“大皇子,臣女亲手熬制的,哪能跟其他的比较?” 张嘉礼抿唇,略带疏离颔首,“有劳。” 沈琴绶笑着上前,欲要再说些什么,张嘉礼便往后退了半步,“沈二小姐,近日父皇因边疆之事而倍感头疼,嘉礼还要替其分忧,便不留沈二小姐用膳了。” 这么明晃晃的逐客之意沈琴绶自然是明了的。 她咬咬唇,也不好再厚着脸皮留下,只得从袖中将装有药丸的木盒拿出递给他,“大皇子,闻言您身体自幼不适,臣女在一位神医那求了许久才觅得此药,您服下定会有好转的。” 张嘉礼下意识抬眼,看到那熟悉的木盒后,瞳孔骤缩,身形不可遏制一颤, 见他反应这般,沈琴绶顿感有戏,含情脉脉道:“大皇子,这是臣女花费万两所求神医讨要到的,您定要服下。” 言罢,将那木盒放在石桌上,盈盈一拜,转身离去。 张嘉礼目光须臾不离石桌上的木盒,眸底情绪暗潮涌动。 此木盒乃曲神医特制之物,他素不会因钱财而轻易将药物交出。 想必这药丸,又是她交予沈琴绶,令其送来的。 只是缘何如此? 她既惧他登上皇位后会对褚仇赤不利,为何要煞费苦心地为他解毒?又为何执意要让沈琴绶与他喜结连理?他总觉得此间仍有他尚未参透之事。 张嘉礼轻叹一声,抬手将棋局搅乱。 第302章 以往回忆。 翌日,晨雾尚未散去,沈稚枝便往妙手堂赶。 许是还早,妙手堂前并未有人等待,倒是门口那醒目的招牌引起她的注意。 沈稚枝垂下眼,看着招牌上的字,低声喃喃:“年满十六女子,可无偿看诊……” 沈稚枝有些摸不着头脑,欲继续思索之际,屋内便传来曲渊夜的叫唤: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沈稚枝眨眨眼,略去心头疑惑,提步行至堂内。 草药香气瞬息扑鼻而来,曲渊夜正端坐于木凳上捣药,手中的捣药杵有节奏地起落,发出沉闷声响。 其认真专注的模样,倒是颇有神医风范。 曲渊夜抬眸瞥了她一眼,将捣好的药材放入药罐中,净了净手,“不错,来得极早。” 沈稚枝行至他身侧,凑过脑袋略显好奇,“师父,你门口那招牌有何缘由呀?” 曲渊夜手上的动作一顿,瞥了她一眼,并不准备出声解释。 沈稚枝瘪了瘪嘴,纵使心中好奇,也只得噤声不语。 “若好奇的话,便先同为师学学脉诊,学会了,为师便告知你。” 曲渊夜将手平伸于桌面,挑眉示意,“脉诊可会?” 沈稚枝杏眼轻眨,挺了挺腰板,“不就是号脉嘛,我自然是会的。” 说着,她便伸手去搭曲渊夜的脉,那模样还颇有几分老中医的架势。 然而,她的手刚搭上去,曲渊夜便皱起了眉。 他正欲出声言明她手指所放位置不对,便听少女噗笑出声: “恭喜恭喜!师父,您这是喜脉啊,身怀七胎。” 此言一出,曲渊夜却晃了神。 周遭似都静谧下来,就像时光回溯,记忆中那朝他奔来的少女似与眼前的人影重合上。 十几年前,在那烟火尽燃,明暗交错的街道。 少女喘息未定,仰着头神秘凑到他跟前,顺势搭上他的肩膀,“喂,曲老头,老娘学会把脉了,你伸出手来,我给你看看。” 曲渊夜双颊染上薄红,轻瞥了眼街道朝他们看来的路人,将她揽住他肩膀的手扯下, “林教主,请自重。” 林竹月秀眉紧蹙,不悦转眼瞪向那朝她看来的一道道吃瓜视线,众人立即垂首,灰溜溜离去。 见人群散去,林竹月双手叉腰,仰着脸看向曲渊夜,颇为傲气,“自重?老娘很自重啊,若非在大街上,我早把你扑倒了。” 曲渊夜:…… 林竹月见其今日破天荒的未有同她讲什么道德廉耻,不由更放肆了些。 她大胆抓住他的手,三指放在他的手腕上,学着他每次替人诊脉的样子,故作正经,摇头晃脑道: “看这脉象,哎呀呀,曲公子,这可真是大喜之事啊,龙凤胎呢,以后可有得你忙咯。” 似早料到她定不会说出些什么正经之事来,曲渊夜默默将手缩回,不予理睬。 “哈哈哈哈……”林竹月见他满脸无奈的模样,笑得更加肆意,眸中满是捉弄成功的喜悦。 他凝着她的笑颜,眸中某些情绪翻涌许久,却终还是压下眉眼,故作镇定,“胡乱诊脉,此乃大忌。” 林竹月微愣,须臾瘪嘴,“什么嘛,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人真闷,比其他人闷多了……” 曲渊夜闻言,黑眸瞬息染上寒霜,他冷笑了声踱步朝前而去,头也不回, “既然林教主嫌曲某闷,便另寻新欢去,曲某便不打扰了。” 林竹月:?! “喂喂喂!你这曲老头怎么就这么犟呢!” “哎呀,我错了行不行?你别这样啊兄弟。” 烟花不断在夜空中绽放,发出阵阵轰鸣声,璀璨烟花之下,两人并肩同行。 …… “诶!师父!师父!” 沈稚枝见曲渊夜盯着她发呆,唇角还漾着极其温柔的笑意,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忙伸手推搡着他。 耳畔传来的叫唤声总算将曲渊夜的神识拉回。 沈稚枝眼稍弯起,笑得格外灿烂,“嘿嘿,师父,方才您在想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 曲渊夜伸手抚了抚唇,迅速敛下笑意,将手中那捣药罐移到她眼前,“胡乱诊脉非医者该做之事,今日你便好好磨药吧,权当惩戒。” 沈稚枝:…… 不是,这人变脸也忒快了吧?明明刚刚他也笑了啊。 …… 月色如水,暮云织月。 沈朝身着一袭深色长袍,正独自一人在凉亭中悠然饮茶。 须臾,石凌匆匆而来,脚步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微声响,随即将沈朝的视线引去。 行至沈朝面前,石凌微微躬身,神色有些凝重,“大少爷,属下已去查探,可关于那衣品坊,竟是丝毫信息都查不到。” 沈朝将执起的茶盅放下,面容沉静,眸中透着些许思索,“竟是什么都未能查到吗?” 若这衣品坊真只是这南礼月星城内的小作坊,石凌又怎可能连何物都查不到? 石凌顿了顿,继续道:“这衣品坊背后定有蹊跷,属下遍访各处,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未寻到,实在是太过反常。 依属下之见,要么是有人刻意隐瞒,要么这衣品坊背后有着极为强大的势力在庇护。” 沈朝扬眉,唇角定格一抹冷笑,“胆敢设计陷害枝枝,害其落水,这背后之人无论是谁,我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石凌思索片刻,倏然双眸锃亮,忙拱手道:“大少爷,江湖中有一听闻楼,专贩卖情报,向来是价高者得,或许可去那儿询问下,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听闻楼?”沈朝低眸沉吟。 这听闻楼他也并非未听说过,此楼向来神秘,只要出得起高价,便能从那里买到任何想要的情报。 前去索要情报之人皆会用面具掩饰自己,以防不测,或被同样想竞拍此情报者杀害抢夺。 沈朝微微颔首,片刻后,他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便去会一会这听闻楼,不管这衣品坊背后隐藏着什么,我都要将其查个水落石出。” 石凌站直身子,拱手领命,“属下这就去备马车。” 石凌迅速转身,大步流星朝着马厩方向走去。 第303章 听闻楼 沈稚枝耷拉着双臂,朝着丞相府摇摇晃晃走去,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丫蛋看着自家宿主那失了魂的模样,出声吐槽,【宿主,你看起来像微死了。】 【这不是废话吗?】沈稚枝忍不住狂咆哮,【你试试看整整捣一天草药,我感觉我的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 沈稚枝有点欲哭无泪,她悲哀的发现,如今的她简直身兼数职,不仅要完成任务,还要去当学徒,简直又变成社畜了啊。 她无奈叹口气,行至拐角处,便见丞相府外停着辆马车,而石凌正巧跳下车辕,恭敬站在旁侧似乎等着谁。 “石凌?”沈稚枝加快步伐,行至他跟前。 石凌转眼,忙垂眸拱手,“沈三小姐。”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沈稚枝颔首,好奇眨了眨眼。 石凌站定,略一沉思才道:“那日祭天大典,沈三小姐无故落水之事想必与那衣品坊有关。” 沈稚枝瞳孔一缩,秀眉紧蹙,“可那日我到衣品坊去看了,里面并未有什么奇怪之处……” 一语未尽,她便陷入了沉思。 那件舞裙除了大哥接触过,便只有衣品坊能够接触,若说不是在衣品坊这儿出了差错,她是万万不信的,只怕衣品坊这背后牵扯之人甚是强大啊。 石凌见她神情微变,忙上前安抚道:“沈三小姐不必担忧,大少爷已察觉到其中蹊跷,今日便是要去听闻楼,看是否能打探到些情报。” 沈稚枝颔首,怨气涌上心头。 该死的,背后到底是谁这么捉弄她? 在她衣裙动了手脚,导致剧情发生变化,害的她现在只觉前路漫漫,迷茫不已。 要是被她抓到了行凶人,她一定要往他头上套个麻袋暴打几顿。 “枝枝?你这是去哪了?弄得浑身是灰?” 正说着,沈朝便从丞相府内走出来,身上华服倏动,颇有君子之风。 沈稚枝见状,忙提步迎了上去,拽着他的袖袍,“大哥,听石凌说你今晚要去查查衣品坊之事?” “是。”沈朝闻言,神情当即一肃,眸中噙上冷厉,“那衣品坊,只怕并非是区区制衣之所,身后定有内幕。” 沈稚枝若有所思的拢了拢手指,这衣品坊既能准确知道她的舞裙是哪件,故而在她的舞裙上动手脚,身后之人的势力定是皇室中人。只是,究竟会是谁呢? 沈稚枝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晃着沈朝的袖袍,“大哥,我也要去。” “啊?”沈朝斜睨了眼夜空,“夜色已晚,枝枝还是好好回去歇息,大哥定会替你找出害你落水之人。” 沈稚枝不依,扒拉着车辕一跃而上,“不管不管!我要亲手抓到他!” 破坏剧情!坏她好事!天杀的!她绝对要亲手报仇! 沈朝无奈凝着沈稚枝钻进马车的背影,只得妥协跨上马车。 掀开帘子还未坐定,他便出声定下规矩,“这听闻楼内鱼龙混杂,进去里面后,记得要跟紧大哥,莫乱跑。” 沈稚枝立刻点头如捣蒜。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车轮滚滚,碾碎了月光铺洒在道路上的银辉。 沈稚枝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忙出声询问,“大哥,这听闻楼是什么地方?石凌都查不到衣品坊那幕后之人,听闻楼会知晓吗?” 这听闻楼在原文中还从未出现过呢,想不到江湖中还有这么厉害的帮派。 沈朝掀起眼皮,看着自家三妹那好奇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此听闻楼于江湖之中颇具声名,其乃各方情报汇聚之所。置身其中之人,皆源自五湖四海,身份繁杂多样,各自怀抱着不同目的纷至沓来。 听闻楼之规矩颇为独特,但凡欲择取情报者,皆需佩戴面具入场。此乃为确保卖家与买家之隐私安全。 毕竟,有些情报涉及到重大利益,甚至可能会引发纷争和危险。” 沈稚枝似懂非懂点点头,“那可怎么知道他们卖的情报是真的呢?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沈朝扬唇一笑,懒懒的往车壁靠去,“听闻楼能够在江湖之中长久立足,必然具备其自身的信誉保障,倘若他们随意兜售虚假情报,想必会损毁自身的声誉。” 马车继续在夜色中前行,不一会儿,蓦然停下。 沈稚枝掀开车帘朝外看去,便见自己身处在一座看似普通却又透着神秘气息的楼阁前。 楼阁周围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朦胧。 沈朝率先下了马车,警惕观察了下四周环境,随后转身对沈稚枝说道:“枝枝,到了,记住大哥说的话,跟紧我。” 沈稚枝点了点头,小心翼翼跟在沈朝身后,石凌则紧跟在他们后面,时刻保持着警惕。 三人行至楼阁的大门前,石凌立即抬手轻叩。 片刻后,大门缓缓打开,身着青袍,脸戴青龙獠牙面具的人踱步到门口,上下打量他们良久,问道: “来者何人?有何事?” 其声音低沉而沙哑,似是刻意压下原本的声音。 沈朝大步上前,从袖中掏出一叠钱票,语气尽是纨绔之意,“我等前来求购情报,不知今日所竞价的情报之中,可有关于南礼月星城内的衣品坊?” 那戴面具之人目光在钱票上一扫,掠过不易察觉的光亮,但很快便恢复了那副冷漠的神情。 他微微侧身,让开了道路,“进来说话。” 他们跟着走进楼阁,里面的布局宛如迷宫一般,走廊纵横交错,房间错落有致。 沿着昏暗的走廊前行,墙壁上挂满各式各样的面具款式,狰狞怪物,可爱猫头,应有尽有。 前方引路之人停下步伐,转身看了他们片刻,微蹙起眉,“前面便要到了,诸位请择一面具带上,保护隐私。” “多谢提醒。”沈朝笑意浅浅,将方才的钱票抽出三张塞入他腰间,“一点心意,笑纳。” 引路人微怔,须臾,将钱票放入怀中,上前半步低声道:“公子若想知道衣品坊,今晚可试着拍下七星会情报。” 沈朝眼神微凝,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微微点头道: “多谢告知。” 第304章 情报拍卖 引路人勾唇颔首,随后便不再多言,继续往前引路。 沈朝从墙上择了个纯黑面具戴上,伸手将旁侧的猫头面具摘下,转身递给沈稚枝, “三妹,你便戴这个……啊!” 回首间冷不丁撞上张狰狞鬼脸,吓得沈朝忙往后撤了半步。 沈稚枝轻笑了声,将鬼脸面具摘下,眼稍弯弯,眸底尽是戏谑,“哈哈哈,大哥,想不到你胆子也挺小的嘛。” 沈朝有些惊魂未定,抬手轻在她脑门上敲了下,“你这丫头,就会吓唬人。” 沈稚枝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将鬼脸面具戴在脸上。 三人继续跟着引路人前行,终在一扇紧闭的雕花门前停下,他微微侧身道:“这里便是交易之所,诸位稍候,待时辰到了,自会有人前来引领。” 言罢,便不再言语,转身离去,脚步声在寂静走廊中渐渐远去。 沈稚枝抬眼凝着那紧闭的门扉,和身后一望无尽的通道,顿时感觉有些瘆得慌。 这要是让一个患有幽闭恐惧症的人在这里,定是受不了的。 片刻后,雕花门扉缓缓打开,与方才那引路人身着同样青袍,面戴青龙獠牙面具之人缓步走来。 晦暗双眸在面具下显得愈加神秘,声音清冷悠扬: “诸位,请进。” 沈稚枝紧跟在沈朝身后,堂内灯火辉煌,已然聚集了不少人,皆戴着形形色色的面具,让人难以分辨其真实身份。 “诸位唤在下青麟便是。”青麟勾唇,轻颔首,“听闻楼的规矩,想必各位都已清楚,在下便不再言明,诸位可先入座,情报交易即将开始。” 沈朝颔首轻笑,“有劳了。” 三人随意寻了一处位置坐下,沈稚枝抬眼环顾周遭,这才发觉这楼内共分有三层。 二楼还尚好些,三楼皆被用薄纱蒙上,隐隐能窥见听闻楼下属镇守在栅栏旁,神秘莫测。 沈稚枝心生好奇,伸手扯了扯沈朝的衣袖,“大哥,这听闻楼共分三层,这第三楼有何秘密,竟需这样掩饰?” 沈朝将视线投向三楼,沉吟半晌摇着头,“这听闻楼我从未来过,也仅是一知半解。” “嘿嘿,想必两位都是第一次来听闻楼的吧?” 沈稚枝正茫然间,旁侧传来浑厚之声,引得她不得不转眼看去。 刚转过身,便与一戴着白虎面具的老者对上了眼,只见他双目炯炯,眼底精光尽显。 老者抚了抚胡须,笑盈盈开了口,“这听闻楼分三层,一层二层所交易的情报大多是江湖之事与普通的权贵秘闻,虽也有价值,但并非最为核心。 而这三楼,那可是藏着真正的惊天秘密,涉及到皇室的重大谋划、神秘组织的核心机密以及一些足以颠覆局势的关键情报。 听闻楼对三楼的防护如此严密,正是因为那些情报太过重要,一旦泄露,可能会引发难以想象的动荡。 所以,一般人很难得知三楼究竟有何具体秘密,只有那些有足够实力和背景的人,才有可能接触到三楼的情报。” 沈稚枝听得入神,对这听闻楼的神秘之处愈发好奇。 沈朝狭长眼眸微漾笑意,向老者拱手道:“多谢前辈解惑,不知前辈今日来此,所为何求?” 老者呵呵一笑,轻捻白须,声音沉稳有力,“老夫不过是来此凑个热闹,并无确切想寻之事。看你们似乎目的明确,是在寻找特定的情报吧?” 沈朝斟酌片刻,见其并未有威胁之意,轻笑出声,“实不相瞒,我们来此是因七星会之事,想看看能否在此处找到一些线索。” “七星会?” 闻言,老者微怔,浑浊的眼朝周遭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老夫看你们年纪尚小,听老夫一句劝,莫要去拍这七星会情报。” 沈稚枝和沈朝面面相觑,须臾,沈稚枝才垂下眼轻声道:“前辈何出此言?这听闻楼既敢卖,为何我们不能拍?” 老者面色惊惧,“这七星会绝非普通组织,其行事极为诡秘,手段更是狠辣无情。 听闻楼虽有情报出售,然而一旦有人拍下关于七星会的情报,便等同于将自身置于极度危险之境。七星会必定会竭尽全力找出买走情报之人,以此防止他们的秘密被泄露出去。 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知其中的凶险程度,切不可因一时的好奇而给自己招来巨大的灾祸。” 沈稚枝心头猛颤,不安的攥了攥藏于袖下的手。 她虽想知道那衣裙的奇怪之处,可若此事真跟七星会有关,大哥又这般铁了心追查,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她本想将这破坏剧情之人揪出来痛扁一顿,可此人身后势力这般壮大,为了自身性命,还是需得再斟酌几番。 可是江湖中人不是向来不参与朝廷之事吗?这七星会又为何会对祭天大典出手? 思及此处,沈稚枝忙拽过沈朝的手腕,轻声劝道:“大哥,既然如此,我们便别查了。” 沈朝似在想着什么,被她这么一拽才回过神来,“枝枝莫怕,大哥定要将这衣品坊背后之人揪出,防止日后你又遭其陷害。” “可……” 沈稚枝咬唇,正欲说些什么,周遭蓦然静谧下来。 沈稚枝仰首看去,便见青麟站在高台之上,环视了一圈后,声音清冷, “欢迎诸位来到听闻楼,我们听闻楼将为各位带来诸多珍贵情报,相信定能满足各位的需求。” 堂内众人的目光皆聚焦在青麟身上,期待着即将开始的情报交易。 青麟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第一份情报随即甩出,引来众人哄抢抬价,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身着紫色长袍,戴着兔耳面具的人率先出价:“一千两!” 未等沈稚枝感叹之际,一位身材魁梧,面戴着狼脸面具的人也不甘示弱,大声出价:“三千两。” 随着价格不断攀升,竞争愈发激烈。 沈稚枝瞠目结舌看着那些出价的人,忍不住惊叹:“我去!这听闻楼的情报就当真这么珍贵?千两千两往上加,这楼主赚翻了啊。” 沈稚枝的惊叹声虽低,却还是引起老者的轻笑,“这听闻楼情报极准,最高还曾拍过千两黄金。” 沈稚枝汗颜! 有钱人的世界她果然还是不太懂。 第305章 出价。 拍卖持续进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不知过了多久,已有数份情报易主。众人兴致高涨,争相出价,场面一时间甚是热闹。 青麟扬唇,将一个包裹严实的黑布置于案上,朗声道:“诸位,此乃本场压轴之物,内含七星会机密,起价一百两白银。” 此言一出,本还热闹非凡的堂内瞬间寂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面露犹豫之色,显然是在权衡利弊,众人眸中存着渴望,却又因忌惮七星会而不敢轻易出价。 沈稚枝蹙眉,看来这七星会的确不简单,区区一百两都没人敢拍。 听闻楼,三楼雅间。 一男子身着黑袍,暗纹如蜿蜒的丝线,在黑袍的褶皱间若隐若现。 他缓缓执起桌案上的酒盅,面容隐匿于薄纱之后,静静地凝视着楼下陷入沉默的人群。声音沉稳而严肃,带着一丝责备: “哼,瞧瞧你惹出的麻烦,我这听闻楼内即便是最普通的情报,其起拍价格也不止一百两。可如今,每次涉及七星会的情报时,众人皆不敢出价竞拍,以至于我不得不压低价格。” 张嘉礼伸出手,骨节分明的五指叩住脸上的银狐面具,仅轻轻一拉,便将其扯了下来。 狄文曜抬眸,撞上他那清冷的黑眸之时,不禁感叹这人即便见了数万次,还是会再下一次再次感叹于他的容颜。 张嘉礼垂眸,望着那寂静无声的堂内,唇角凉凉勾起,“七星会这些年来给你的情报,够你赚到盆满钵满了。” “确实如此。”狄文曜微微扬起眉,放下酒盅,神色严肃地说道,“既然你不愿七星会的情报泄露,那往后我不再收取七星会的情报,也不参与对其情报的拍卖便是,你又何必亲自动手将已拍出的情报抢回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张嘉礼伸出食指搭在杯盅边缘上,细细摩挲着,“七星会势力日盛,暴露的把柄只会越来越多,若不如此,如何能引出那些暗中窥探之人?” 狄文曜若有所思看着他,嘴角那抹不羁的笑容渐敛。 这家伙确实无愧于精通棋道之名,每一步都算计得极为精准。 倘若听闻楼不再收取七星会的情报,那么其情报必将在这江湖之中四处传播,到那时,想要确定是谁在暗中窥视七星会,可就难如登天了。 狄文曜压下眉眼,无奈笑笑,眸中满是探究,“你总是这般谨慎。” 这听闻楼本就是进行情报交易的场所,他这般行事,无疑是坏了规矩。 然而,谁让这张嘉礼掌握着大量情报呢? 狄文曜也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去了。 楼下严肃寂静的氛围仍在持续,众人目光皆在那包裹严实的黑布和彼此之间游移,心中的纠结清晰写在脸上。 几乎全堂的人都在等待着,看是否有人会鼓起勇气出价,整个听闻楼仿佛被一种压抑的气氛所笼罩。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声音自沈稚枝后方传来,蓦然打破了寂静: “五百两。”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便见发声之人面戴着黑猫面具站在那里,身姿挺拔,面具下的眼神坚定而决绝。 其声铿锵有力,携着怒意,似乎是对七星会极度不满。 他的出价让原本寂静的堂内再次陷入了喧闹之中,有人对他的勇气表示赞赏,也有人担忧他会因此惹来杀身之祸。 沈稚枝心中一惊,总觉得这人的声音熟悉至极,恍若在哪里听过般,但一时间却如何都想不起来。 不过,他怎敢出价拍卖七星会的情报?难道他不知道七星会的手段吗? 青麟站在高台上,看着男子的出价,神情微顿,有些措不及防。 七星会的情报向来无人敢竞拍,皆是到后面由三楼那贵人所拿下,若一旦被拍走,许会引发一系列的麻烦。 随着男子的出价,场面再次陷入了紧张的氛围,众人交头接耳,纷纷猜测这个男子的身份和目的。 “五百两一次。” 青麟的声音在堂内响起,清晰而沉稳。 众人沉默不语,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冒险出价,他们都在观望,看看是否会有其他人站出来与男子竞争。 “五百两两次。” 青麟再次喊道。 沈稚枝尚在疑惑之中,便感觉到身侧的沈朝坐不住了。 沈稚枝心头骤跳,不行,七星会势力如此强大,连情报都无人敢争,若大哥陷入危险就不好了。 反正自己要么任务失败而亡,要么回到原来的世界。左右都不惧七星会的追杀,不如由她来喊价。 这般想着,就在沈朝即将起身之际,沈稚枝急忙拽住他的衣袖,闭上双眼,鼓起勇气大喊: “且慢!!我出一千两!” 沈稚枝这一喊,瞬间让整个堂内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她的身上,众人惊愕凝着这个戴着鬼脸面具的女子,眸中满是困惑。 雅间内,张嘉礼欲要执起杯盅的手被这熟悉的声音惊得指尖微顿,他重系上银狐面具,掀开薄纱探头看去。 “......” 狄文曜见他反应这般,不由一愣,随即凝向堂内那喊价的少女,眸中尽是打量之色。 沈朝也被沈稚枝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剑眉紧蹙,欲要说些什么,迎上沈稚枝那让他安心的双眸后,最后还是噤了声。 而身后,那戴着黑猫面具的男子听到沈稚枝的出价,微微侧头,目光透过面具看向她。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沈稚枝能感觉到他的惊讶和疑惑。 紧盯着那黑猫面具下的双眸,沈稚枝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她努力回忆着自己是否在何处听过这个声音,却始终无法确定。 青麟站在高台上,也被沈稚枝的举动弄得有些意外,沉默片刻,才朗声道: “一千两一次。” 黑猫面具男子眯起双眸,面具下的那双黑眸紧锁住沈稚枝,似在思索着她的意图。 片刻后,他再度开口,声音依旧低沉有力: “两千两。” 沈稚枝秀眉微蹙,她喊都喊了,反正也把那什么七星会得罪了,今日这份情报,她定要拿到手。 咬咬牙,她正欲继续加价,便听上方传来一声清冽低沉之声。 第306章 情报。 “三千两……” 这声音如同清泉击石,清脆而有力。众人纷纷抬头望去。 沈稚枝循着众人视线望向三楼雅间处,一道修长身影掩在薄纱后,若隐若现。 堂内一片哗然,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 抬价震惊,未曾想到三楼的贵人会亲自出价。 “不就三千两嘛,气势还挺大。”沈稚枝抬眸,恶狠狠瞪视了眼那薄纱后的身影。 未等她发完牢骚,上方之人默了良久,清冷之声再次传出: “黄金。” 此言一出,沈稚枝整个人呆愣在原地,脑内似被投下了颗重磅炸弹,瞬间炸开了锅。 她惊愕张嘴,难以置信望着三楼雅间。 我去他大爷的!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啊兄弟! 张嘉礼垂眼,眸光落至那因他后面补充的二字惊讶到瞠目结舌的少女身上,轻眨双眼,眸底漾开层层笑意。 狄文曜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抹玩味笑意,“怎么?你认识她?” 张嘉礼并未言语,仅是重新坐回桌案前,端起酒盅轻抿一口。 狄文曜见张嘉礼不说话,越发觉得有趣。 原是如此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狄文曜扬手转着桌案上的杯盅,咧嘴笑了笑,“她开价索要七星会情报,怎么?你惹到人家了?” 张嘉礼垂眼,单手支颔,狭长水眸因喝了些许酒,略显迷离,“有劳楼主,帮我个忙。” 狄文曜眼含困惑抬眼,凝着他,略一挑眉。 与此同时,楼下。 站在沈稚枝旁侧的沈朝凝着三楼那道身影,却忍不住蹙眉。 虽说他对听闻楼了解不多,可也知道这三楼出价定是黄金起步,根本无需言明。 可方才那人出声黄金,似乎是在无意间回复枝枝的感叹。 沈朝神情变得异常复杂,他看了看沈稚枝,复而转眼投向三楼雅间。 那个人,认识枝枝? 堂内议论声持续,台下匆匆赶来一楼中弟子,至青麟耳畔嘀咕几句。 青麟眸光微闪,轻笑了声,“三楼有贵客愿同有缘之人做个交易,而他,已有人选。” 此语一出,堂内顿时鸦雀无声,视线皆聚焦在青麟身上,满心好奇这位贵客选中的有缘人究竟是谁。 沈稚枝自然也是八卦的抬了抬眼,却见青麟扬唇扫视了一圈后,目光直凝向她。 与青麟视线交织刹那,她心中隐约有了猜测,身体瞬间僵了僵。 在满堂皆惊中,青麟缓步而来,随后驻足在她眼前,朗声道:“这位姑娘,三楼贵客有请。” 虽心中已有揣测,可经他嘴中证实,沈稚枝还是有些惊慌无措,全身像石化了般。 旁侧的沈朝见状,立即起身将沈稚枝护在身后,眼神警惕凝着青麟,“舍妹与那贵客素不相识,不知有何交易可谈?” 青麟眼稍微挑,恭敬俯身,语气平淡,“公子莫急,贵客只是邀姑娘一叙,并无恶意,况且在这听闻楼内,安全自当有所保障。姑娘不妨前去,或许会有意外之得。” 沈稚枝尚在思索间,手腕便被沈朝拽得更紧了些,“不必了,今日这份情报,我们不要了便是。” 言罢,沈朝顺势要往外走,青鳞却低笑了声,提步挡在他们面前。 跟在身后的石凌眸色一冷,下意识将手探上腰间,这才发觉腰间佩剑已被收,无奈,他只得握紧拳头作势保持进攻。 沈朝双眸染上寒霜之意,语气冷厉,“怎么?众目睽睽之下,听闻楼还要扣着人不放吗?” 青麟向后撤了半步,依旧保持着恭敬姿态,“公子误会了,听闻楼绝无扣人之意。只是,姑娘既对七星会情报感兴趣,或许与贵客一叙能有所收获。” 沈朝不为所动,紧护着沈稚枝,寒眸扫了眼三楼,“无论如何,舍妹都不会去见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听闻楼若真想扣人,大可试试。” 堂内众人目光皆聚焦在他们身上,气氛愈发紧张。 沈稚枝心中也十分纠结,一方面她确实想知道这七星会的情报,另一方面又担心这贵客别有居心。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上方传来一道妖冶戏谑之声: “贵客言之,姑娘若来,便将这份七星会情报双手奉上,且定能保姑娘周全。” 沈稚枝:!!! 此声一出,堂内众人皆露出惊讶之色,猛地抬头朝楼上看去。 薄纱掀起,一黑袍男子懒懒支颔靠在栅栏上,面容清秀,活脱脱是个书生模样,与其个性截然不同。 见沈稚枝跟着仰首看来,还朝她轻眨了下眼,“姑娘放心,本楼主以听闻楼之名担保,你此番前来,定无任何危险,不妨考虑一二?” 沈稚枝咬唇,看这些人的神色也足以得知这句话的份量该有多重,更何况还是听闻楼楼主亲自出声担保,想必这贵客对她并无加害之意。 默了默,她凝向三楼。 薄纱内,那道许是贵客的身影虽看得不太真切,但也足以感受到其气质非凡,超脱常人。 沈稚枝心中没由来一颤,既能得到七星会的情报,又能保她不受追杀,这的确是极大的诱惑。 沈朝蹙眉,正欲出声言说什么,沈稚枝随即向前半步,“我去。” 沈朝怔愣,拽住她手腕的力度加深了些,“枝枝!不可!” “没事的,大哥。”沈稚枝摁住他的手,轻声道:“听闻楼楼主亲自担保,想来不会有太大问题。” 沈朝还欲再劝,沈稚枝便将皓腕从他掌心中挣脱出,随后看向青鳞,“麻烦带路。” 青麟微微颔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稚枝深吸一口气,跟着青麟踏上通往三楼雅间的楼梯。 迈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心脏都不由自主加快跳动几分。 行至三楼雅间,青麟轻叩房门,随后推开门,示意沈稚枝进去。 沈稚枝定了定神,强行遏制住心中恐惧,迈步走进雅间。 雅间内,布置典雅,薄纱轻舞,屏风后端坐着两人,虽只有黑影映在屏风上,但那身形应当是两男子。 第307章 代价。 “姑娘,请坐。” 狄文曜自屏风后踱步而出,双手环胸,用下巴点了点似特地替她搬来的檀木椅。 沈稚枝抿唇颔首,缓缓坐下,目光却紧盯着屏风后的黑影,双手不自觉交握,无措情绪涌上心头。 这屏风后的人,显然不想出来见她,分明是他叫她上来,却又躲在屏风后,有钱人都喜欢这么搞神秘感? 不过她现在也没兴趣知道这屏风后的人到底是谁,她只对他口中的交易有点兴趣。 思及此处,沈稚枝压下心头疑虑,故作镇定,“不知楼主邀我前来所为何事?既是交易,不妨直言。” 狄文曜上下打量着她,须臾,唇边漾起抹玩味笑意,“贵客愿将七星会的情报拱手相让,但姑娘也需付出相应的代价。” 被他这视线看得有些毛骨悚然,沈稚枝不悦蹙眉,干脆抬眼与其对视,“你想要什么?” 狄文曜低笑了声,狭长双眸悠然转去,凝向屏风内之人。 沈稚枝跟随他的目光抬眸望去,便见屏风后,那人将手中的酒盅放下,落下之时发出哒哒闷声。 而后,那故意压低之声缓慢传出,清冷而孤傲: “在下愿用七星会情报,换取——” 他顿了顿,似侧身朝屏风外看来,语气冷冽决绝,“大储国,大皇子的情报。” 沈稚枝:!!! 此言一出,沈稚枝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似有嗡鸣声响起。 张嘉礼?这个人想要张嘉礼的情报?为什么?难不成也是为了夺位吗? 狄文曜眼含讶异朝屏风处看了一眼,眸底略过不解,可这情绪仅维持短短数秒,便被他掩去。 沈稚枝顿觉呼吸困难,她双手紧扣住椅把手,纵使指尖颤到极点,仍旧强装淡定抬眸, “抱歉,你只怕找错人了,我与那大皇子素不相识,如何替你拿他的情报?” 屏风后的人沉默良久,再度出声:“沈三小姐不必急着拒绝,不如再考虑下。”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沈稚枝猛地抬眼。 不用想都知道,现在的她定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庆幸好在有这鬼脸面具替她遮下了一半的神情。 未等她质问出声,屏风后清冷之声徐徐飘入耳畔,“当你踏入听闻楼这第三层之际,便已不存在秘密可言。” 沈稚枝只觉胸腔处那颗心脏此刻似充了血,不断跳动,几乎要悬到嗓子眼上。 这人到底是谁?! 听闻楼素来不会对外透露参与拍卖之人的信息,然而此人却能够即刻识破她的身份。 由此可见,但凡踏入听闻楼之人,只要他有意了解其身份,恐怕皆能被其知悉。 这人神秘莫测,又想跟张嘉礼敌对,难不成是另外的反派? 罢了罢了,不管这人是谁,都不是她这炮灰能够掌控的,她现在只需老老实实当她的红娘,其他破事还是少接触为妙。 沈稚枝伸手将鬼脸面具往脸上压了压,好让其能够挂牢在脸上,“七星会这份情报我不要了,这场交易我也不愿意做,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告辞。” 言罢,沈稚枝便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身后淡淡叹气声,“为何呢?” 沈稚枝抿了抿唇,对他这答非所问的话不准备做回应,却听他再次出声: “胜者生,败者亡。一旦大皇子失势,储君之位必将易主,届时,沈三小姐便无需担忧登上皇位之人会将你心仪之人置于死地。” 沈稚枝身形猛颤,并未察觉这人言语之中透着的古怪,脑海中仅有无数弹幕扫过: 我去!这人想篡位?! 她心中已然明了,此人定是认为她倾心于其他皇子,故而试图对她进行洗脑,期望借助她之力将张嘉礼这个最大的威胁拉下神坛。 表面上看似为她着想,实则是为了自己能够坐收渔翁之利,谋夺皇位。 此人之歹毒,可谓至极,倘若此刻站在此处的女子当真心系其他皇子,恐怕极有可能落入此人的圈套。 沈稚枝咬牙,恶狠狠瞪着屏风,似要穿透其,将里面之人用眼神杀死。 “沈三小姐,考虑如何?” 沈稚枝本欲离去的脚步因这声询问陡然一顿。 她本该直接走的,可想到张嘉礼自幼失去母后,未曾得过父爱,甚至于童年玩物都未接触过。 好不容易认了亲,待与沈琴绶喜结连理后,便能拥有美好的人生。 可在此之前,为何还是要遭人惦记陷害?难道就是因为那该死的狗屁男主光环吗? 沈稚枝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 她秀眉紧蹙,凝着那道修长黑影半晌,扭头询问在旁边环胸看戏的狄文曜,“楼主,今日无论我所言何事,应当都会安然无恙出这雅间吧?” 被无端点到名的狄文曜微愣,不觉将手垂在身侧,迎上少女坚定的眼,颔首笑道: “这是自然,方才我已用听闻楼名义担保,便定会让沈姑娘毫发无伤离去。” 屏风后,张嘉礼伸出食指轻点桌案,动作从容,可那如羽般纤长的睫毛却轻颤着,暴露出他心底的恐慌之意。 得到保证,沈稚枝傲然朝着屏风处走了几步,破口大骂,“考虑什么考虑?把你的头碾碎我倒是想考虑一下。” 狄文曜:??? 张嘉礼拢紧的手,在此刻稍松了些,禁不住抬眼看向屏风外那张牙舞爪的少女。 “他本就时运不济,命运多舛,你们这些人就不能放过他吗?非要陷害他,让他再受些磨难,吃饱撑着吧你们。” “......” 张嘉礼一顿。 窗棂被晚风轻拍打着,本被掩盖的月辉乍然钻出,不偏不倚落在他的眉眼之中,惊起些许涟漪。 屏风外的少女还在喋喋不休,张嘉礼却不觉得吵闹。 狭长眼眸垂下,静凝着那被烛光勾勒出轮廓的少女身影,唇角漾起点点笑意。 他轻放下手中的酒盅,站起身来,脚步很轻,似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随着他的靠近,屏风上的黑影逐渐清晰起来。 沈稚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第308章 再会了,沈姑娘 雅间内的气氛瞬间凝固,沈稚枝瞅着那在屏风后越发清晰的黑影,心跳如擂鼓般响个不停。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又觉得犯怂有些丢脸,还是倔强挺直了脊背。 反正这楼主说了会保她,想必也不会任由其在这里对她乱来。 “这世间之事,处处可用来衡量,沈三小姐若是嫌七星会情报赌注不够,那……” 那道身影行至屏风后停下,声音低哑,携着蛊惑之意,“在下这里还有最后一样东西。” 沈稚枝微眯起眼,不准备理睬他,翻了个白眼转身便要走。 谁料素手方才搭至门扉上,便听屏风后之人轻笑了声,声音清冽,“在此之前,沈三小姐不妨猜猜,在下为何敢将那七星会的情报拱手奉上,且能保你无事。” 耳畔传来他信誓旦旦的语调,沈稚枝瞬息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跟直袭而上,心慌到不得不用手扣住门扉,脚步如被钉在原地。 心中隐有猜测,她僵硬回身,紧抿红唇,许久才道:“你,是七星会的人?” 所以,就是这家伙在她舞裙上动了手脚,试图要让她成为南礼月星城百姓们眼中的凤凰? 可是原文并未提及过此人啊,那蝴蝶共舞她一直以为是作者描写的异象,却不曾想,竟是有人暗中规划。 他并未答话,也并未否认,仅是低笑了声。 透过那屏风上映出的黑影,沈稚枝能看到他执起笔,似在写着什么。 狄文曜心领神会上前,从那人手中接过纸张,转而递向沈稚枝,笑道:“沈三小姐不妨看看这个,再做决定。” 沈稚枝孤疑展开纸张,里面并未有其他内容,只有星宿似的绘图,七星蜿蜒连成串,想必应该是七星会专属图腾。 她不解抬眼,看向屏风后那人,静等他解释此意。 “这是在下亲绘图腾,得此物者,七星会可允其一诺,无论何时,皆会作数。” 他分明是在屏风后,可那声音却似贴着耳朵往她耳边灌入,令沈稚枝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挑眉,声音噙上不耐,“所以呢?” 面对沈稚枝的不悦,他却似乎并未感到愠怒,声音愈发低沉,“若沈三小姐与在下交换情报,在下保证日后再相见之时,只要沈三小姐拿出此物,无论如何,在下都会放沈三小姐走。” 沈稚枝猛地抬眼,眸中惊惧在此刻达到了极点,呼吸恍若都被一双大手掐住,险些要窒息。 这人说这句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过后还想因为她要拿七星会情报而来寻仇吗? 沈稚枝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纵使胸腔那颗心脏跳得猛烈,她仍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怒视着屏风后的黑影, “谁想跟你这种人再见面?你就放心吧,我保证我看到你肯定是绕道走!” 反正等她完成任务,她就会彻底从这个位面离开,到时候管他什么七星八星的,天王老子都找不到她。 思及此处,沈稚枝不免有些得意忘形,方才的恐惧也消了大半。 屏风后,张嘉礼安静端坐在桌案前,因她这一语,眸底染上些许支离破碎。 “沈三小姐,我们定会再见的,下次再会,兴许能坦诚相见。” 他半阖上眸子,那故作镇定的声调,若再仔细听去,便会察觉带着些许颤抖。 沈稚枝气结,“你这人——” 未等她将吐槽之语尽数言出,他便继续道:“但是若是下次会面时,沈三小姐不愿见到在下,将此图腾展开,无需沈三小姐绕道,在下自会放沈三小姐走,绝无二话。” 闻言,沈稚枝微愣,不由抬眼深深凝望着屏风上那道修长身影。 这本是交易,本是蛊惑人心的话术,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屏风后说这些话时,竟充斥着落寞之意。 不对不对!她在想什么呢!这怎么可能! 这七星会能让江湖人皆闻风丧胆,又怎是她能随意揣测的? 沈稚枝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鼓起勇气将手中那信纸撕了个粉碎,抬臂狠狠将碎屑扬掉。 纷落的纸屑随之落下,斜靠在门扉上的狄文曜眸光剧烈一震,眸底那心痛之色尽显。 那可是七星会少主亲绘图腾,将这信纸拿到七星会去,无论有何事相求,七星会都定会竭尽所能替其实现,就这么撕了? “我、不、稀、罕。” 沈稚枝毫不畏惧迎上那屏风后的目光,尽管她看不见对方的眼神,但气势丝毫不减。 张嘉礼自也明了她将此物撕个粉碎,薄唇微勾,眸中深意尽显,“沈三小姐的答案,在下已然知晓......” 狄文曜踱步至门扉前,将门敞开,作势比了个‘请’的手势。 沈稚枝提步欲要走,蓦然想到一事,转眼出声,“祭天大典那日,为何是我?” 屏风内久久未传来动静,不知沉默了良久,他才出声道: “不为何,在下希望是沈三小姐,因而,便是了。” “故弄玄虚,不说算了。”沈稚枝冷哼一声,毫不犹豫迈出雅间,脊背挺得笔直,大有头也不回的架势。 即将跨出门槛那瞬,身后默然传来其沉稳之声: “那么,再会了,沈姑娘。” 沈稚枝脚步一顿,对于他蓦然转换的称呼感到别扭,但也未深究其中之意,快步离去。 狄文曜凝着满地纸屑,颇为可惜,忍不住提步到屏风后,“啧,你倒是敢与她做交易,若她真就收下这图腾,与你做了这交易,你又该如何?” 张嘉礼并未言语,仅是拈起黑子,盯着他们尚未下完的棋。 棋盘上,那黑子近乎要陷入死局,张嘉礼眸光微闪,似早在脑中赢了数次,几乎不作犹豫,便将黑子落到一处。 随着黑子落下,棋盘上的局势瞬间发生了变化,原本看似毫无生机的黑子一方,竟隐隐有了起势之象。 狄文曜低眸,凝着那棋盘,气得差点掀桌, “啧,左右不过一盘棋,与我对弈时,你又何必弯弯绕绕?今日就为了试探那沈三小姐,你可真是舍得下本。” 第309章 劫持 张嘉礼垂眼,直凝着那已然没了少女身影的屏风, “她不会的。” 狄文曜挑了挑眉,执起桌上的酒盅一饮而尽,“你怎就知晓她不会?若她真与你做了交易,只怕你后悔都来不及。” 张嘉礼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眸底丝毫光彩皆无,薄唇微启,“若她会,她便不是她了。” 狄文曜狐疑瞥了他一眼,将酒盅搁置在桌案上,眼中含着诧异之色。 “那你既然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将她招来此处?与她谈什么交易?” 窗棂处的寒风掠过,将些许碎片卷至张嘉礼脚边。 他指尖轻颤,俯身拾起那碎纸,眼睫轻颤,未再言语。 就在狄文曜以为他不会再回复他的问题之时,却听他的声音清冷,徐徐响在静谧房中: “你又怎知我所等的是那交易,而并非是她亲自选的机会?” …… 沈稚枝匆匆走下楼梯,沈朝一直守在楼梯口,见其下来,眸中的担忧总算减少了些。 “枝枝,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沈朝满脸担忧,抓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了几番。 沈稚枝红唇轻抿,勉强扯出抹笑意,“大哥,我没事,那七星会的情报我们便不要了,离开这里吧。” 方才在那屏风后之人,定是不简单的,那舞裙一事既已发生,她也不想深究了,只想做完任务早些回家,不愿再掺和这乱七八糟的事。 沈朝蹙眉,欲要追问,见她神情恍惚,似方才受到了什么惊吓般,也不敢再问,只得点头。 “好,我们走。”沈朝颔首。 提步正欲离开,堂内蓦然传来阵骚动,伴随着尖锐大喊: “有人抢情报,快抓住他!” 突如其来的混乱让沈稚枝不由顿下脚步,抬眼朝高台看去,这一眼便愣了神。 方才同她一起喊价索要七星会情报的黑猫面具男子正快速穿梭在人群中,身后一群人紧追不舍。 堂内一片嘈杂,人们惊慌失措地四处躲避,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瓷器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沈稚枝被躁动的人群挤得昏头转向,好不容易站稳重新抬眼看去—— 便见前方那黑猫面具男子蓦然转身,目光与她交汇。 凝着那毫不遮掩的视线,沈稚枝心中涌起阵阵恐慌之感,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再不跑很有可能有危险。 然而,还未等沈稚枝有所行动,那黑猫面具男子便如闪电般朝着她疾奔而来。 在混乱的人群中,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仅一瞬就到了沈稚枝的面前。 沈稚枝压下心中恐慌,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试图寻个机会抬脚将他踹趴,可此时周围的人群太过拥挤,她根本无力施展。 那黑猫男子一把将她拽住,手中的匕首抵在了她的脖颈处, “别乱动,否则我可不保证你的安全。” 男子熟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噙着威胁之意。 纵使声音耳熟,可沈稚枝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这人究竟是谁。 她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阁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听你的声音甚是耳熟来着。” 男子不为所动,手中的力道反而更紧了几分,黑猫面具下的眼警惕地扫向周围那些紧追不舍的人,充满了戒备。 感受着脖颈那冰凉器械,沈稚枝阖了阖眼,继续试图搭话,“阁下,此处是听闻楼地界,我与你一样,皆为收取情报之人。你挟持于我,并无任何益处。” 黑猫男子仍旧不言语,面具下那双狭长眼眸透着无尽冷意,缓缓扫过堂内。 而此时,被人群冲散的沈朝站稳脚跟后,总算发现了自家三妹的危险处境。 “放开她!” 沈朝怒吼一声,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黑猫男子微微侧头,不屑瞥了沈朝一眼,嘴角扬起冷笑,“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沈朝闻言,脚步猛然停下,眸底尽显冷意,“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冲我来,放开她!” 听闻楼的护卫们手持兵刃,缓缓逼近。 沈稚枝明显感觉到身后之人身体紧绷,手中的匕首更加用力地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她心中暗暗叫苦,天杀的,这都什么事啊,出个门就遇到这么多的破事,看来出门前看黄历真的很有必要。 黑猫男子冷下眸子,怒喝,“都别过来!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她!” 听闻楼护卫自是对他所言之语未感到丝毫威胁。 于他们而言,在听闻楼中,情报便是最重要的,区区一个女子的性命算得上什么? 黑猫男子眼见着那些护卫继续逼近,神色冷下,视线直锁向三楼雅间,高声道: “听闻楼楼主当真不来救人吗?” 声音虽铿锵有力,毫不畏惧,可沈稚枝却惊觉他的手在抖,身体上的反应明显没有他的嘴巴硬气。 这人,在赌? 赌听闻楼楼主会因她被劫持而出面吗? 沈稚枝敛下眸光,看来是方才她被叫去三楼之事,让这黑猫男子生了错觉,以为她跟听闻楼楼主当真有什么交情。 沈稚枝简直想哭,她强忍着竖中指的冲动,心中快速思索对策,知道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须臾,她稍偏头朝黑猫男子笑嘻嘻解释道:“这位大哥,你听我说,我跟这个听闻楼的楼主没有半毛钱关系的,方才我到三楼去,仅是跟他们去做了个交易。 可惜交易没谈成,我还臭骂了他的贵客一顿,那楼主肯定不会搭理我的,所以你还是大发慈悲将我放了吧?” 黑猫男子身形一颤,似在思考沈稚枝话中的真假。 然而,此时的局势容不得他有太多的犹豫,听闻楼的护卫们已经越来越近。 沈稚枝敏锐察觉到他的变化,心中一喜,再次劝说道:“大哥,我真没骗你,你挟持我真的没用的。” 那男子将视线投向三楼,果然,那里依旧寂静无声,没有任何要出手相助的迹象。 再看底下,护卫们已逼近到了几步之遥,手中兵刃闪烁寒光,男子森寒的眸子霎那溢满不甘和悲拗之色。 他正欲松开匕首之际,却闻上方传来喝止之声: “全都退下!” 第310章 一炷香时间。 堂内瞬息肃静,众人皆仰头望去,便见狄文曜站在三楼栏杆处,掀开轻薄纱帘,不悦皱眉。 沈稚枝明显感觉到身后男子欲要松手的臂腕一紧,重新桎梏住她,令她动弹不得。 早不出声,晚不出声,偏偏这个时候出来阻止,这狄文曜跟她八字不合吧? 沈稚枝叫苦不迭,却没其他办法,只能仰首凝向狄文曜。 狄文曜低眸瞥了眼下方僵持的局面,眉目中尽是不悦。 他这听闻楼向来以钱财交换情报,哪有人敢这般放肆明面争夺?若非这女子对张嘉礼意义非凡,他定要将这放肆狂徒抓住碎尸万段。 狄文曜瞥了眼站于他身侧的张嘉礼,压下心中怒意,好声劝道:“这位兄台,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冲动?在听闻楼动武,可不是明智之举。” 黑猫男子见其竟会与他这般沉稳交谈,微颤的手终不再抖,他低眸瞥了眼沈稚枝,眸中掠过探究之色。 狄文曜见其久不搭话,不耐蹙眉:“你这狂徒不要不识好歹,信不信——!喂!别摔那个!那是琉璃珍珠,南里月星城内仅此一颗,弥足珍贵的。” 怎料,胸腔那股怒意还未来得及释放出来,众人便见狄文曜转眸往身侧那道模糊身影看去,语气都软了许多。 张嘉礼骨节分明的两指拈着那颗琉璃珍珠,见狄文曜欲要伸手来夺,手腕一翻,即刻收回。 狄文曜扑了个空,抬眼看向张嘉礼,神情悲拗到极致,“哎呦,祖宗,你把那珍珠放下行不行?这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保准你那心尖人毫发无伤。” “跟他,好好说。” 张嘉礼薄唇轻启,狭长眼眸瞥向躁乱的底下,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生平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狄文曜不悦撇嘴,嘀咕,“什么啊,这人来我听闻楼撒野放肆,我还要跟他好好说?我能留他个全尸就不错了!” 张嘉礼扫他一眼,扬长手臂搭至栏杆上。 他指节干净修长,修剪整齐,那颗琉璃珍珠就这么被他捏在手中,似随时都能从三楼坠下。 狄文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生怕自己的珍珠不保,忙点头哈腰道:“行行行,我哄他行了吧?我把他当爹哄着行吗?” 言罢,忙不迭半掀开纱帘,目光重新朝底下那黑猫男子看去,努力压下心中怒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 “这位兄台,你到底有何所求?只要你放开这位姑娘,万事好商量。” 沈稚枝抬头,凝视着纱帘后那道隐约可见的身影,继而将目光落在那垂在外面的手臂上。 那手臂秀窄修长,固然十分好看,但却让人觉得那只手,定然是冰冷的。 沈稚枝皱起眉头,心中涌起疑惑之情,狄文曜之所以会出声救她,莫非是因为他的缘故? 可他分明知道自己是为了他门派的情报而来,为何还...... 脑袋的思绪如团乱麻将她捆得近乎快要窒息,她只得先甩去这些疑问,收回目光观察现下的情况。 黑猫男子抬眸,看向倚靠栏杆旁的狄文曜,片刻后沉声道:“我要七星会的情报,只要你们把情报给我,我立刻放了她。” 狄文曜愣了愣,瞥了眼张嘉礼,见其未有言语,只得扬笑冲黑猫男子劝说: “嘿嘿,这位兄台,实不相瞒,这七星会情报不过尔尔,我手中尚有诸多江湖情报秘闻,如若——” “休要与我耍花招!”黑猫男子面色一沉,手中匕首又向沈稚枝的颈部贴近了几分,眼中满是冷厉,“我只要七星会的情报!” 沈朝慌了神,又生怕自己擅自出手会害了自家三妹,只得耐下性子站在原地,寻找时机。 同时不由得将眸光看向薄纱后那道身影。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人定不会让枝枝受丝毫伤害。 沈稚枝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凉意,感觉自己已经有点微死状态了。 好了,来一趟听闻楼,情报没拿到就算了,还莫名其妙被劫持,为了赚点破钱,她的生活还真是多姿多彩。 狄文曜见黑猫男子情绪这般激动,也不敢再随意敷衍。 他剑眉紧蹙,缓声道:“这位兄台,你先别激动,这听闻楼向来以拍卖索取情报,七星会今日这份情报已被拍走,确实不能轻易给你。” 黑猫男子神色一愣,握着匕首的手再次因激动颤抖起来,“我只要七星会情报,如若不然,那我便跟她一起死。” “诶——!兄台且慢!” 见他情绪愈发激动,狄文曜生怕下一秒他便要出手,忙伸出尔康手,惊慌失措喊道: “你为何如此执着于七星会的情报呢?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若是有何深仇大怨,不妨本楼主替你解决啊?” 黑猫男子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狄文曜见状,瞥了眼仍握在张嘉礼手中的那颗珍珠,怨气颇深, “这七星会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定是干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才惹得兄台不顾一切也要拿到情报,本楼主也是对这七星会少主恨之入骨啊,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听着狄文曜那气愤交加的抱怨,沈稚枝默默向上翻了个白眼。 这狄文曜若不是生在书中,她都要投资他去演戏了。 明明刚才还在跟七星会少主对酒当歌,现在却能如此悲愤斥责一堆,要不是她去了趟三楼亲眼目睹,都要差点信了。 黑猫男子沉默须臾,最终还是没采纳狄文曜的意见。 他将匕首再次往沈稚枝脖颈贴近,眸底血气氤氲于眼,“看到那炷香了吗?我仅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不能将七星会情报呈上,那我便与她玉石俱焚!” 狄文曜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目光放在角落的那炷香上。 那香燃的已然差不多了,甚至不到半炷香。 狄文曜轻咳了声,讨好低眸询问,“这位兄台,这香已燃的差不多了,要不换一根?” 众人:...... 沈稚枝:...... 黑猫男子没理他,冷冷扫他一眼,并未做回应。 第311章 狐狸男到场 狄文曜实在没辙了,将薄帘撇下,望向张嘉礼,“你说吧,怎么办?他非要你门派的情报。” 张嘉礼静静凝着下方的局面,手指轻轻摩挲着那颗琉璃珍珠,若有所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炷香越来越短,沈稚枝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无法确定身后那掌控着她生死的男子是否会真的冲动到与她玉石俱焚,更无法保证那七星会少主果真会以情报换取她的性命。 黑猫男子冷眼瞥向那即将燃尽的香烛,声音森冷,“呵,如此看来,此次交易,楼主怕是无意为之了。” “祖宗,你快些想个法子吧,这香即将燃尽,若此狂徒真的癫狂起来,那可就棘手了。” 狄文曜此时也是心急如焚,生怕这黑猫男子真对这沈三小姐动手。 若她真出了什么差错,只怕张嘉礼一怒之下,别说琉璃珍珠了,就连他这整个听闻楼都得遭殃。 “……” 张嘉礼阖眼,手指轻弹,那颗琉璃珍珠在他的指尖旋了一圈,随后稳稳落在他的掌心。 众人屏住呼吸,皆凝着那柱香。 沈稚枝更是慌到手足无措,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的很。 拍下这七星会情报的人,正是七星会少主本人。 他怎么可能把自己门派的机密拱手相让,这不是搞笑吗? 沈稚枝绝望的阖眼,做好被一刀抹脖的准备。 就在那香即将熄灭的瞬间,上方清冷之声响彻堂中: “将七星会的情报给他。” 此语一出,在场之人皆瞠目结舌,目光齐刷刷地聚焦于沈稚枝身上。 心中暗自揣测此女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令听闻楼楼主出言相助,更使这三楼贵客将千金购得之情报拱手相让。 一旁的沈朝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对那隐匿于薄纱之后的三楼之人愈发好奇。 这位三楼贵人究竟是何人?为何对枝枝的态度如此特殊? 狄文曜惊得差点忘记了呼吸,低声吼道:“你疯了吗?那是你门派的情报,若借此查出些端倪,你这身份可就藏不住了。” 张嘉礼抬眸,黑眸中未有丝毫波澜,薄唇轻启: “无妨。” 楼下的沈稚枝心中也是思绪万千,她不明白这人为何要为了她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难不成在原着里,主线外的世界,原主还跟这个七星会少主有什么纠缠不清的关系? 还是说这七星会少主是个变态,因为今天自己招惹了他,所以他不顾一切也要把她的小命保下,待日后亲手将她剁了? 沈稚枝满头雾水望向三楼,却只能看到那若隐若现的身影和随风飘动的薄纱。 “可……” 狄文曜薄唇翕动,似有无数话语想说,最后还是选择放弃,他也知道自己是拗不过张嘉礼的。 他无奈叹气,朝下方的青麟招了招手,“青麟,将七星会情报给他。” “是,楼主。” 青麟领命,将收入怀中的情报拿出,缓步向黑猫男子,行至他面前,将情报递过去。 黑猫男子默了会,正欲伸手去拿,身后蓦然传来巨大声响。 “轰!” 门扉被猛地踹开,堂内众人皆是一惊。 “我七星会的情报!何人敢拿?!”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妖媚冷厉之声,回荡在堂内。 众人:!!!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张嘉礼薄唇一抿,黑眸中漾起冷意,垂眼看去。 黑猫男子的动作也随着这声厉喝瞬间僵住,抬眼望向门口,眼神中满是警惕。 只见那人身着黑红衣袍,袍身绣满难辨图案,尚才站稳,那双狐狸眼便将堂内众人扫了个遍。 而他身后所跟之人皆统一着装,一身白袍,领口绣有星宿图腾。 七星会? 沈稚枝半眯着眼,很快便认出了这些人领口上的图腾就是方才在三楼那人绘在纸上的。 这人又是谁?也是七星会的人吗? “呵,就凭你?也敢觊觎我七星会的情报?” 方颜凝着青麟手中的情报,转眼又看向那黑猫男子,声音慵懒之中却携着无形杀气。 沈稚枝表示,如果用一个词形容他的话,那便是——妖媚。 这莫名闯进来的家伙,那狐狸眼和声音语调,皆像个男狐狸精。 黑猫男子桎梏着沈稚枝后退了半步,眼色通红看向青麟,“把情报给我!” 沈稚枝小心翼翼的将脖颈往后缩了缩,心中叫苦不迭。 她感觉自己悲催到了极点,好不容易见到生的希望,好了,现在凭空出现个狐狸男,又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方颜冷哼了声,朝青麟伸手,“把它给我。” 青麟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只得将目光投向三楼的狄文曜,等待着指示。 狄文曜皱眉,心中的酸楚不比沈稚枝少。 他自然是认识方颜的,这人行事不及张嘉礼沉稳,若把情报交出,只怕他会亲自将这听闻楼掀了。 可若不交出情报,张嘉礼这里他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 狄文曜烦躁不已,面对青麟的求助,干脆整个人气鼓鼓环胸靠在木柱上,闭嘴不语。 青麟:…… 堂内的气氛愈发紧张,众人的目光在黑猫男子、方颜和三楼的狄文曜之间来回移动。 沈稚枝被这大起大落,一会天堂一会地狱的发展趋势折磨的心脏都要哽塞了,最后选择爱咋地咋地。 方颜见青麟没有动作,眼神一冷,“怎么?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吗?把那情报给我!” 黑猫男子通身泛着冷厉之气,语气愈加强烈,“今日这情报我非拿不可,若你敢阻拦,我便跟她同归于尽。” 方颜妖冶的桃花眼轻挑,徐徐落在他桎梏住,眸中淡然的沈稚枝脸上,细细打量着。 蓦然,红唇轻抿,眯眼笑道:“倒是有几分胆色,想如何同归于尽,可需要我来帮你?” 言罢,他轻笑一声,朝后挥了挥手。 身后身着七星会衣袍的下属随即上前一步,将黑猫男子和沈稚枝团团围住。 黑猫男子身形一僵,不迭朝后退着,黑猫面具下的双眸尽显锋芒。 堂内的局势愈发紧张,众人都屏住呼吸,紧张注视着这一触即发的局面。 第312章 他想救她? 双方僵持不下之时,明亮而清冷的声音宛若云中之月,响彻堂内, “到此为止,方颜,将情报给他。” 沈稚枝下意识抬眼,便见那原本耷拉在栏杆上的手臂收回,而端坐在旁的那道身影早不知何时站起了身。 闻见此声,方颜不甘蹙眉,却并未搭理他,径直朝后招手,“都愣着干什么?抓住他。” “够了。” 三楼的那道身影并未因方颜的违抗而恼怒,其声仍是清冷。 可众人此刻却感觉,似有道无形的压力笼罩整个堂内。 方颜冷下神情,上前半步,仰首看向薄纱内的身影,“你想保她,我从不阻拦,可今日你想用此物换她,我定不让你如愿。” 言罢,从旁侧下属腰间抽出利剑,剑尖直指黑猫男子。 黑猫男子身形轻颤,不得已往后退去,桎梏住沈稚枝手臂的那双手愈加用力。 沈稚枝吃痛的皱眉,不禁''嘶''了声,眼中泛起生理性泪水。 张嘉礼神情冷下,黑眸中泛起凛冽寒光。 他手腕一翻,袖中短剑瞬间射出,直击得方颜手中的剑脱手而落。 方颜:!!! 咻! 一阵风袭来,薄帘舞动,众人纷纷仰首看去。 那薄纱经素手掀起,纯黑披风自空中展开,在座之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人便裹着披风落在堂中。 他所戴的并非半遮面具,而是能覆盖全脸的银狐面具,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身姿因被披风裹住,沈稚枝并不能看得真切,但单靠想象便能知晓此人的身形定是挺拔如松。 张嘉礼清冷的眸子定定凝着方颜,声音冷厉低沉,“我说过,将情报给他,此事便到此为止。” 方颜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后又被恼怒所取代,“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真就要为了她……” 未等他言语,张嘉礼便从青麟手中拿过情报。 他脚步沉稳,行至黑猫男子跟前,“放开她。” 方颜箭步冲上前,执剑而来,欲拦住他递情报的动作。 高声吼道:“今日谁都别想拿走这份情报!” 张嘉礼似乎未曾想到方颜会阻拦,其身形未动,身后的利剑擦着他的手臂划过。 银狐面具下的那双水色眼瞳因这疼痛,不禁缩了缩。 殷红的鲜血很快便顺着手臂汩汩而流,至修长洁白的指尖,滴答滴答落下,晕于地上。 方颜一愣,知晓自己方才过火了,举剑的手轻颤,剑眉紧蹙。 沈稚枝更是瞪大了眼,凝着那不断滴落的鲜血,双眸敛上复杂之意。 是她的错觉吗?为何她总觉得,这个七星会少主好像是真的想救她。 “你还想拦着吗?” 张嘉礼双唇轻启,恍若感觉不到疼痛般,手中稳稳举着情报,任由鲜血滑落。 方颜正欲要道歉,听见张嘉礼这声携着威胁的问话,顿时怒不可遏。 一息间,他似如梦初醒,咬牙切齿看向张嘉礼, “你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是吗?” 由于张嘉礼体内毒素作祟,自幼他但凡受点伤,便很难止住血。此次被利剑划出如此大的口子,恐怕又要虚弱数日了。 故而,他刚才明明能够躲开,却故意不躲,莫非是故意让自己的剑刺伤他?难道只是想用这一招来作为威胁自己的筹码? 张嘉礼不语,微微抬眸,清冷的目光透过银狐面具直射向方颜,那眸中的冷淡感让方颜一时间气结,像打了一拳在棉花上。 他咬了咬嘴唇,凝着张嘉礼那不断落下的血珠,虽心中愤懑到了极致,但也知如今这状况,他不能再与其纠缠下去。 沉默须臾,他终还是默默收起剑,退到旁侧。 见其不再阻拦,张嘉礼往前半步,将那用黑布所包裹的情报递上,“这是情报,放开她。” 黑猫男子凝着那情报,将匕首往她脖颈贴去,低眸示意着沈稚枝,“你,把那情报拿过来。” 沈稚枝生怕那脖颈上的利器伤到她,只得小心翼翼伸手,接过那银狐男子手中的情报。 伸手之时,她不由抬眼,目光落在那银狐面具上,试图从那冰冷的面具后探寻出些许熟悉的踪迹。 然而,除了那神秘莫测的冷冽气息,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无奈,沈稚枝只得暂将这些疑问压在心底,扬起手臂将情报往后递去。 “跟着我到门口。”黑猫男子警惕凝着周围,挟持着沈稚枝缓缓向门口移动。 沈稚枝心中紧张,但也只能尽量保持镇定,配合着他的动作。 一旁的沈朝心急如焚,却不敢有丝毫妄动,只是紧紧凝视着黑猫男子,以防其有任何危险之举。 两人缓缓靠近门口,黑猫男子止住步伐,稍稍侧首, “将情报放入我袖中。” 沈稚枝照做,将情报塞入他拿着匕首的袖中。 黑猫男子转眼看向走廊尽头,确认周围没有危险后,迅速松开沈稚枝,“沈姑娘,今日之事,对不住了。” 这声称呼一出,沈稚枝身形一震,眼瞳骤然紧缩。 沈姑娘?!这个人果然认识她!他们两个果然是见过的! 她倒吸一口冷气,转身看去,欲要开口询问,却见那人头也不回的往前跑,根本不等她将疑问言出。 沈稚枝只觉眩晕,就连四肢都有些无力,好在旁边正好有个墙壁能够让她撑住身子。 不远处的沈朝见状,即刻箭步上前,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眼底尽是慌乱无措。 打量了半晌,见她脖颈并未有受伤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他转身看向石凌,通身泛着森寒之意,“石凌,抓住他,必须把他抓回来。” 沈稚枝抬眸望去,却见那黑猫男子早已消失在了尽头。 想必这人,一开始就没打算伤害她,他目标明确,仅是为了情报而来。 就算今日挟持她也拿不到情报,他定然也不会伤她,只会自己在此自缢。 思及此处,她拉了拉沈朝的袖口,“大哥,莫要追了,我们走吧。” 沈朝蹙眉,“可是——” 沈稚枝未再听他接下来所说之言,缓缓转身,杏眼微抬,深深望向身后。 第313章 错在何处。 随着黑猫男子的离开,堂内的紧张气氛稍稍缓解,方才恐慌的众人纷纷拾起掉落的银票,有条不紊的离去。 方颜仍不甘靠在旁边,胸腔因怒气不能发泄而上下起伏。 而那脸戴银狐面具的男子,静静伫立于原地,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细长睫毛垂下,掩住眸底一切情绪。 似感知到了沈稚枝炽热的视线,他微微侧头,视线落在沈稚枝身上时,停顿了片刻,随后又迅速移开。 沈稚枝顺着他的面具,慢慢往下看去。 不知为何,他那手臂上蜿蜒而下的血竟像水龙头似的,一经开闸,怎么都止不住。 那血流得又凶又猛,近乎就要将他脚下那一寸方地染红。 沈稚枝表情有些狰狞,对这神秘莫测的七星会少主再次多了些无语感。 这人怎么回事?看到自己手臂上的血都要止不住的流了,还不快去找大夫看看?就不怕流血而亡吗? 不过好说歹说这人今日也是将自己的情报豁出去,救了自己一命,她又不想欠他人情。 沈稚枝压下眉眼,伸出手左右掏了半天,也没能寻到一方手帕。 她只得转眼看向沈朝,“大哥,可有干净的手帕?” 沈朝神情微怔,虽是不解,但还是从怀中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给她。 沈稚枝接过手帕,不顾沈朝询问,便提步快速朝那人跑去。 习武之人的耳朵本就较为灵敏,张嘉礼狭长眼眸尚才抬起,就觉少女的清香扑面而来。 “......” 张嘉礼眼瞳骤然紧缩,不安向后退了半步。 见他反应这般大,沈稚枝狐疑扫了他一眼,最后落至他的面具上,心中隐有了些许猜测。 这人该不会以为她冲过来,是为了把他的面具扯下来吧? 拜托,她还想好好活着回家的好吗?可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沈稚枝轻咳一声,缓解了下略微尴尬的气氛,举起手中的手帕在他面前晃了晃, “适才你是为救我而无意负伤,然我之所以会遭劫持,亦是因你莫名唤我上楼行那交易之事。此因彼果皆由你所致,故而这手帕予你,自此我们再无瓜葛。” 张嘉礼听着她那看似有理有据的话,眸底那抹冷意骤然散去,仅余柔和款款。 “那便,谢沈三小姐了。”他接过手帕,轻覆在受伤的手臂上,止住了不断流出的鲜血。 方颜看着那随即便被血水没过的手帕,不屑勾了勾唇,提步朝外走去,冷冰冰抛下一语, “长老寻你今日回阁,你好自为之。” 张嘉礼斜瞥了眼方颜,再次抬眸看了下沈稚枝。 然后转身,裹着披风,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走上梯阶。 随他拾级而上,披风轻轻摆动,脚步分明不紧不慢,却带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直至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楼梯的尽头,沈稚枝才收回视线,“大哥,我们也该回去了。” 沈朝微微颔首,最后看了眼三楼位置,转身离去。 —— 月色静谧,蛙鸣四起。 张嘉礼裹着黑色披风,脚步沉稳,刚迈进堂内,他便敏锐察觉到气氛的异常。 欧阳长老神色肃穆守在堂中,凝重的表情似在此刻能拧出水来。 而殷棋年站在旁侧,也是满面愁云,双眉紧蹙,眸底尽是化不开的忧虑。 “少主......” 血之上前半步,拦着张嘉礼不愿让他再往前,担忧之色尽显。 少主今日尚受了伤,好不容易将血止住了,只怕今晚又要受到惩戒了。 张嘉礼黑眸沉沉,将血之推开,步伐沉稳朝前而去,神态自若到好似并不怕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欧阳长老率先看到张嘉礼,肃穆的神情瞬间掠过森寒之色,愤而怒斥, “不忠不孝之徒,给老夫跪下!” 张嘉礼缓步而入,掀起袍摆朝堂中跪去,薄唇轻启,“嘉礼知错。” 那动作、那言语,像是做了数万次般,已然麻木,没有丝毫波澜。 欧阳长老怒目而视,手中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胸口上下起伏,“你可知错在何处?” 张嘉礼垂眸,眼底似被一层云雾蒙上,他看不清他们眼中的怨气,而他们也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堂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月色透过窗户洒在地上,越发显得清冷。 蛙鸣声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寂静起来。 “是啊,我错在何处呢?” 不知过了多久,张嘉礼终是抬起眼,低沉沙哑的声音徐徐响过堂中。 欧阳长老神情一凛,正欲斥责,却听他再度开口: “年幼之际,师傅早有定论,于嘉礼而言,玩闹乃错,哭泣为错,未于房内专心习字亦是错。 受罚之时,嘉礼常思索究竟怎样方可避免责罚。而后方悟,嘉礼心中所有行径,皆被视为错处,唯有顺从你们,方为正确之举。” 张嘉礼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个字都似携着千钧之重。 欧阳长老闻言,面色愈发阴沉。 他紧握着拐杖,怒目而视,“你这是在质问老夫?亦是在谴责你师傅?你可是忘了,你的母亲——” “噗——!” 张嘉礼胸腔蓦地被针扎似的,不可遏制往前呕了口血,整个人疼得蜷缩在地上。 血之惊慌失措,急忙上前欲扶起张嘉礼, “少主!” 张嘉礼面色苍白,眼底惨红,整个人似都被笼罩在阴影中。 他凝着欧阳长老,凝着凝着,竟是忍不住笑了。 “母亲......又是母亲......” 他惨然笑着,胸腔的疼痛让他近乎说不出话,仅是一口血一口血的呕着。 殷棋年眉头紧皱,实在无法坐视不理,上前半步,将怀中的清心丸递向他,“快服下此药,你体内之毒究竟残留多久了?竟已严重至此,你可清楚这般下去的后果?” “后果?无非一死罢了,有何可惧?” 张嘉礼强撑着身子,却并未伸手去接那药丸,睫毛轻颤,“如今这般如傀儡似活着,倒不如寻个时机死去,或许更为解脱。” 似没料到向来听话顺从的张嘉礼会说出这番话,堂内之人皆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嘉礼失言,这就去灵堂请罪。” 张嘉礼言罢,也不管他们如何想,步子踉跄朝外而去,其语气谦逊,恍若方才一切皆是他们的错觉。 欧阳长老蹙眉,视线转向殷棋年,语气冷厉,携着杀意, “那女子,是谁?” …… 第314章 暮色将近,妙手堂内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气。 沈稚枝机械地捣着药,眼神空洞,灵魂似已游离于这尘世之外。 她的动作缓慢而僵硬,心思全然不在手中的活计上。 自昨日从听闻楼回来,那个与她一起抢情报的黑猫男子和那七星会少主便如幽灵般萦绕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她怎么都搞不明白,这黑猫男子究竟是谁?她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为何会认识她? 还有那七星会,竟为了她愿将自己门派的情报拱手让出,这人与原主莫不是真的有什么纠缠么? 她秀眉紧蹙,思绪却如狂风中的柳絮,纷乱而无法停歇。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翻腾,却找不到答案,她忍不住询问神识里的丫蛋, 【丫蛋,你说原主在主线以外的世界,跟那七星会少主有所牵扯啊?不然为什么他要救我?】 丫蛋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能说出有用的信息。 只是告知她这些人在原剧情中属于不重要因素,与男女主的情感也毫无关系,劝她别管这些,完成自己的任务便可。 沈稚枝虽也觉得有道理,可心中的疑惑却如影随形,难以消散。 “......” 丫蛋凝着虚空屏上,张嘉礼那节节攀升的黑化值进度条,只觉得无比心累。 宿主怎么都不可能想到,在原文中,不仅褚仇赤和褚图是个心狠手辣的大反派,就连张嘉礼都是心思缜密,仅在幕后操控一切的超级大反派。 宿主说得没错,原书作者就是不正常, 因此在这主角皆有毛病的书中,这作者所创造的张嘉礼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上头已经言明不可将此次穿书事故告知任何人,所以就算它现在知道真相也不能告诉宿主。 只能让宿主赶紧完成任务脱离位面,不要再与张嘉礼有何纠缠了。 毕竟,若天道所选的男主爱上了其他人, 那—— 丫蛋思及此处,担忧的将视线落在虚空屏上的沈稚枝身上。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沈稚枝身上,为她披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正把完脉的曲渊夜见沈稚枝如此心不在焉,挑了挑眉,想到竹月捣药之时,也总是这般的偷懒神游。 他眼底掠过笑意,上前几步夺走沈稚枝手中的药罐,发出一声轻响。 “怎么了?今日见你就这般心不在焉。” 曲渊夜语调中分明噙着些许斥责之意,却让人能听出些许宠溺。 沈稚枝如梦初醒,转眼看向曲渊夜。 她尴尬地挠挠头,眼中闪过一丝歉意,“抱歉,师傅,昨日睡眠不佳,因此才有些心神不宁。” 曲渊夜微拢袖袍,转身从药匣中拿出些状似干草之物,“此草药点燃后置于香炉中,有安神之效,你回去试试。” “多谢师傅。” 沈稚枝眨眨眼,唇角笑意漾于面上,她接过草药,微微颔首。 曲渊夜抬眸望向门扉外,便见暮色愈发深沉,如墨般的夜色悄然蔓延。 他轻扫了她眼,“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去休息吧,莫要再为那些无关之事劳神。” 沈稚枝愣了愣,得知他所言何事后,忍不住张了张唇,轻声嘀咕: “我有心事的时候,有这么明显的吗?” 看着她那懊恼的模样,曲渊夜嘴角含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伸手朝她脑袋不轻不重打了下,“为师有位故人,也曾如你这般,心思昭然若揭,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八卦向来是女人的天性,沈稚枝瞬间来了兴致,一扫方才的颓废,双眼亮堂,“故人?什么故人?” 曲渊夜嘴角笑意僵住,知道自己失了言,可话既已出,又不能收回。 他只得敛下神情,对此并不想多谈,“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嘿嘿,师傅所说的故人,莫不是——师傅的心尖人?”沈稚枝不依不饶,凑过脑袋,眯眼笑得狡黠。 此言一出,曲渊夜微怔,但也仅仅半晌,神色便恢复如常。 他轻咳了声,见沈稚枝还要追问,立刻端起架子,“还不快些回去?怎么?想再捣会药?” 沈稚枝一听这话,连忙摆手,身形往后猛退了数步。 行至妙手堂门槛站定后,才笑着朝曲渊夜吐了吐舌头,“不了不了,师傅,我这就回去。” 她将草药小心地收入怀中,向曲渊夜行了个礼后便迅速跑开。 曲渊夜凝着沈稚枝蹦跳离去的身影,眼底泛起笑意,正欲垂眸收药,门外陡然跌跌撞撞闯进来两人。 血之神色慌张,满脸焦急,背上所背之人手臂垂落,鲜血淋漓,已然昏迷过去。 曲渊夜见到来者,收起笑意,显然有些不悦。 然而,血之见到曲渊夜,却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他上前几步,眸中满是惊惧担忧, “曲神医,救救少主,求您救救少主,他,他伤得太重了。” 曲渊夜蹙眉,将视线放至他背后的张嘉礼身上。 其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手臂上的白袍鲜血浸透,这血想必已流了许久,可仍未见止住之象。 曲渊夜眼底如死潭般,毫无涟漪,“呵,倒是好笑了,他受此重伤,不去找他师傅,来我这妙手堂作何?” 言罢,转身便要甩袖离去。 血之见状,焦灼如热锅中的蚂蚁,忙背着张嘉礼小跑半步到曲渊夜跟前, “曲神医,少主与殷神医之间产生了一些龃龉,今日若是您不出手相救,恐怕少主再无生机。” 曲渊夜不语。 呵,别人不知,自己还能不清楚这毛头小子的本性吗? 其武艺精湛,常人恐难以近身,况且他这属下血之,亦是顶级暗卫,此番受伤,想必又是有意为之。 这人平素看似文雅端庄,颇具君子风范,实则心机深沉,行事狠辣,绝非良善之辈。 曲渊夜想着,眼底森寒之意尽显,冷哼一声,“他师傅不管,那是他们师徒之间的事,我这妙手堂也不是什么人都救。” 血之闻言,无力感在心中燃起,化作一股不可遏制的杀意。 他将张嘉礼放置旁侧的软榻之上,冰冷刀刃仅一息间便出了鞘,直指曲渊夜。 第315章 误解更甚。 曲渊夜只觉眼前寒芒闪过,未反应过来,那剑尖便抵住了他的喉结,寒气阵阵。 血之眼中满是决绝与疯狂,咬牙威胁道:“今日你若不救少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曲渊夜眯起眼睛,冷笑了声,眉宇间紧锁着杀气,“呵,我行医数十年,还从未有人胆敢这般威胁我,你当真觉得有用?” 血之侧眸,余光端详了眼张嘉礼,语气坚定,“血之别无他法,少主不能死,只要曲神医愿救少主,血之定会负荆请罪。” “你倒是忠心耿耿。”曲渊夜冷笑数声,眼神冷冽如万年不化的寒冰,“不用你负荆请罪,你真有这本事,便动手吧。” 血之执剑的手顿住,眼中挣扎之意尽显。 他深知自己绝不可贸然动手,否则少主便再无希望可言。然而此刻,他亦不敢轻易弃剑,唯恐曲渊夜就此弃少主于不顾。 两人僵持不下,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昏迷不醒的张嘉礼蓦然动了下,长睫轻颤,缓缓睁眼。 正在僵持的二人并未注意软榻上的动静,待张嘉礼撑着身子起来,便见血之举剑威胁曲渊夜这一幕。 他顿时气急攻心,虚弱出声厉喝,“血之!不得对曲神医无礼!” 闻见熟悉之声,血之瞬间慌了神,手中的剑也不自觉地抖了抖。 “少主,您醒了。”他迅速回身,行至张嘉礼旁侧,满脸焦急。 张嘉礼狭长眼眸轻扫过血之,仅是淡淡一眼,便让血之噤了声,将剑收回,默默跪下。 “属下实乃情非得已,少主息怒,属下已知错。”血之垂首,沉声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张嘉礼面色惨白,眼神却冷冽如刀,“你无需向我致歉,应向曲神医认错。” 血之紧咬双唇,双膝跪地,朝着曲渊夜叩头,“曲神医,适才之举乃血之无礼,多有冒犯,还望曲神医海涵。” 曲渊夜冷哼了声,神色稍缓,但仍未言语。 张嘉礼垂首而立,背脊微驼,显然已虚弱至极,“曲神医,今日之事,实乃嘉礼之过。嘉礼管束不力,致使下属冒犯了您。” “哼,可别,你们主仆二人让我这妙手堂热闹了些,我当谢谢你们才是。” 曲渊夜嗤笑了声,垂眸继续干着他未完成的活。 “曲神医——” 血之见状,急忙抬眼看向曲渊夜,欲要出声再劝。 张嘉礼朝他微微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强撑着身体,缓缓起身。 纵使身体虚弱到了极致,仍旧彬彬有礼不失礼数,“曲神医,今日多有冒犯,望曲神医莫要介怀。” 言罢,他稍稍转身,脚步虚浮朝外走去,血之连忙上前搀扶。 白袍倏动间,那伤口处的血又不断涌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曲渊夜深幽的眸子凝着他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和不断淌下的鲜血,剑眉紧蹙,终究还是泛起一丝不忍。 医者的本能让他无法眼睁睁看着伤患前来求助却又带伤离去,尽管这个人让他十分不悦。 曲渊夜轻叹口气,见那血仍在流淌,无奈叹气,“罢了,回来吧。” 血之心中一喜,猛然回身,热泪盈眶,“曲神医,你愿意救少主了?” 曲渊夜冷哼一声,并不作答,转身走向内室。 片刻后才从内室走出,手中拿着些草药绷带。 扫了眼堂内的血迹,才朝血之不悦出声,“你还在此处作甚?今日我刚将屋子整理干净,却又被你们弄得一片狼藉。” 血之瞬间领会,立刻拿起旁边浸湿的帕子,蹲下身子,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地上的血迹, “曲神医放心,属下定会将此处收拾妥当。” 曲渊夜挑眉,缓步行至张嘉礼身边,检查他的伤势。 “多谢曲神医。”张嘉礼垂眸致谢。 “少说废话,安静些。” 随着把脉诊断,曲渊夜的眉头越皱越紧,“呵,你这小子的命,可没那么好救。我早已告知于你,那清心丸务必好生服用,不可等到毒素蔓延至极致、难以支撑之时才用,你定然未听此劝告。” 张嘉礼的伤势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不仅有外伤,体内还残留着各种毒素,且毒素已经开始蔓延。 闻言,血之擦拭血迹的手一颤,猛地抬眼,“曲神医,殷神医曾说过,你定知如何彻底解除少主体内之毒,这解药究竟是何物?” 曲渊夜把脉的手一顿,眸中眼底的冷意明晃晃朝血之射去。 张嘉礼本就苍白的脸色因其一语,更是变得惨淡了些,他侧目瞥向血之,出声呵斥, “血之!够了!回去!” 血之咬紧下唇,眸中尽显委屈,见自家少主是真生气后,才足尖轻点回了暗处。 妙手堂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淡淡的草药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曲渊夜从怀中取出丹药,直接递至他面前,而后甩袖站起,怒斥道:“你手臂上的伤血已止住,此药可暂时缓解你身上之毒,往后不必再来。” “曲神医莫要怪罪,血之确实是因心急才乱了分寸。” 张嘉礼心中一紧,上前半步,语气极为恳切,“生死有命,倘若真无法解毒,那亦是嘉礼的命数。” 曲渊夜冷哼一声,神色严肃睨了他一眼,“你倒是奇特,与我解释这些作甚?你那师傅可是使尽手段威胁于我,只为寻得解毒之法。” 张嘉礼凝着曲渊夜半晌,似想到了什么,眼神稍黯。 他的喉结浅浅滑动,声音极轻,“在下不愿令曲神医对我误会更深。” 曲渊夜压下眉眼,看着眼前这小子,总觉得有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思索片刻仍不得其解,曲渊夜心中不免烦躁,遂沉稳地摆了摆手,沉声道: “罢了,既然你已无他事,那便自行离去吧。” 张嘉礼颔首,眼神中闪过些许落寞,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脚步沉重向门外走去。 曲渊夜凝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的疑惑愈发强烈。 要他看啊,这小子定是流血过多,生了毛病。 第316章 险些受伤。 此时已近夜间,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亮起了灯笼。 沈稚枝自妙手堂出来后,依旧神思恍惚地迈步前行,目光呆滞,全然不知自己正处于街道中央。 蓦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那清脆的声响恰似惊雷划破了周围的沉寂。 “让开!让开!” 驾车的马夫大声呼喊着,声音中充满了焦急惊慌,街道上的行人惊慌失措,纷纷行至旁侧躲避。 沈稚枝如梦初醒,抬首间,那马车已如脱缰的野马般近在咫尺。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身体似被定住了般无法动弹。 “沈稚枝!” 千钧一发之际,旁侧一道黑影如电般迅捷掠过。 强劲的力度将她往后猛地拽去,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颠倒。 待她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正靠在一个温暖而坚实的胸膛中。 沈稚枝惊慌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褚仇赤那冷峻面容, “二,二殿下?” 褚仇赤剑眉紧蹙,黑眸凝视着她,面色阴沉,声音中带着些许恼怒:“怎么回事?行路竟这般毛躁,仿若失了魂魄一般。” 沈稚枝本就刚从惊慌中晃过神来,被他这么大声斥责,瞬息愣了愣,定定凝着他。 他唇线紧抿,看起来似被惹恼了般,有些火大。 好久未曾见到褚仇赤发火,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鹌鹑似的缩了缩脑袋,恰好钻进他的怀中,显得格外娇小。 街道静谧,沈稚枝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之人的心跳声,那有力的节奏与她的心跳共鸣,在耳边回响。 想来应当是刚刚那一幕也将他吓得不轻。 “......” 褚仇赤抿了抿唇,见她垂着眼睫满是无辜的模样,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焦急吓到了她,眸底瞬息荡起些许愧疚之色。 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他将她的身子掰正,双手压在她肩上,稍弯下腰,低声解释, “并非有意凶你,只是方才情况危急,着实令人心惊。你这般不小心,若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正欲抬眼致歉的沈稚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安抚惊得愣了神,稍稍仰首望去。 褚仇赤就那么站在街道上,身后灯笼映照而下,那生硬的剑眉在此刻似都显得格外柔和。 沈稚枝心底漾起些许难以言说的情绪,可还未来得及捕捉其中究竟是何种感觉时,却在一瞬消散而去。 她弯起眼梢,扬唇笑道:“二殿下无需致歉,是臣女不好,行至街道当提起精神的。 ” 褚仇赤被这蓦然放大的笑颜晃了神,喉结不禁滚动了下。 如玉耳垂也因这笑染上绯红,薄唇翕动,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沈稚枝上前半步,好奇询问,“二殿下怎会上街来?” 褚仇赤侧过脸,掩唇轻咳了声,长睫轻扫,故作无意,“本是要到府中寻你的,父皇来了兴致,邀请众臣明日狩猎,你可愿与本殿下一同前往?”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沈稚枝对其他事已然没了兴致,听他这么一说,下意识出声要拒绝。 然,欲要出声时,她蓦然想到原着剧情。 在原文中,此次狩猎张嘉礼亦会前来,且是携沈琴绶一同赴约。 褚仇赤原本对此事毫无兴致,然而那日却破天荒地出现在了狩猎场。 褚仇赤自幼便熟知狩猎场的线路,何处有悬崖峭壁,何处是死路,他皆了如指掌。 故而,接下来之事无需多言。 狩猎之时,褚仇赤稳稳地跟在张嘉礼身后,在距离悬崖百米之遥处,他拉弓搭箭,利箭瞬间没入马股,张嘉礼座下之马受惊,失控往前狂奔。 彼时,张嘉礼并不知晓前方丛林掩盖之处便是峭壁悬崖,因而未来得及弃马逃生。 待他察觉之时,才蓄力从马上重重翻下,所幸最后被血辽所救,可也因此休养了大半个月。 思及此处,沈稚枝小脸拧巴成团。 虽说现在褚仇赤定不会因沈琴绶的缘故对张嘉礼下此毒手,可他们之间似乎还是有些火药味。 再加上这破剧情,乱七八糟的,保险起见,她还是亲自盯着褚仇赤较为放心。 “若你不愿去,那本殿下——” 见她久久不语,褚仇赤只以为她不愿,不由得有些失落。 未等他说完,沈稚枝忙出声道:“去!去!我去!” 褚仇赤黑眸中的失落瞬息散去,嘴角上扬,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明日辰时,本殿下派人来接你。” 沈稚枝颔首,顺势拽着他袖袍一角,两人并肩朝前走去。 月辉下澈,映在她那杏眸中,闪着星点,褚仇赤的心仿佛被撞了下,软得一塌糊涂。 沈稚枝迈步朝前走着,时不时转眼调侃两句,“二殿下,这狩猎场上高手如云,您明日可有把握拔得头筹?” “泛泛之辈,不足为惧。” 褚仇赤冷哼了声,稍扬起首,满眼不屑。 “本殿下自幼习武,骑射之术自然不在话下,高手如云又如何?本殿下称第二,又有何人敢称第一。” 沈稚枝被褚仇赤这副自信满满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眼中满是揶揄,“二殿下这气势,当真是无人能及呢。” 褚仇赤侧头,凝着她那灵动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 两人继续并肩前行,微风轻拂而过,带来丝丝凉意。 街道上的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他们的身影映照得格外温馨。 褚仇赤垂下眼,少女的侧颜近乎完美,杏眼轻眨抬眸凝着那满街灯火,惊艳得张了张嘴。 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让他心中那股欢喜再也无法抑制。 “沈稚枝.......” 他轻声开口,声音略带低哑。 沈稚枝正观赏着这南里月星城中的夜景,见身侧之人唤她,脚步微顿。 “嗯?” 她下意识抬眸看去,正对那双如墨似浓稠的眼。 街道上的行人稀少,也并未有人注意此处,褚仇赤却仍是心慌到背后冒汗。 他与她隔空相视,心跳如擂鼓般,那股强烈的情感在心中翻涌,几乎要冲破他一贯的冷静与克制。 沈稚枝眨眼,歪了歪脑袋,“怎么了?二殿下?” 第317章 原来是他。 褚仇赤素来冷淡的眸子,在此刻却像是滴在纸上便一发不可收拾渲染的墨汁,眉眼之中尽是缱绻之色。 他上前几步,棱骨分明的大手摁住她的双肩,声音低哑,“明日拔得头筹之人,可向父皇索要一物。” 沈稚枝眼含疑惑凝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本殿下可否向丞相府,要一个......” 你? 褚仇赤话音未落,一道暗器蓦然袭来,划破虚空,携着杀气。 “主人小心!” 好在血辽及时从暗处蹿出,凌厉剑气恢弘,将那暗器用剑挡了回去。 金属撞击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沈稚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往褚仇赤身边靠了靠。 天杀的!这古代这么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就不能和平共处吗? 褚仇赤眼神一凛,目光如炬环顾周遭,将其护在身后时,还不忘轻声安抚,“别怕,没事的。” 须臾,便有道身影疾驰而来,那人身形踉跄,怀中似还搂着何物,跌跌撞撞朝他们二人身侧跑过去。 借着微弱的灯光,沈稚枝很快便断定此人定是受了重伤。 脚步虚浮,衣衫破损,血迹斑驳,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啊!” 随着又一暗器袭来正中他的脚踝,他再也难以支撑,整个人往前扑去,惨叫倒地。 面上所戴的黑色面罩滑落,月辉映出他苍白的面容和染了血的衣衫,他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却还是死死搂着怀中的东西。 然而,看清那人正脸的一瞬,远处的沈稚枝不淡定了。 她身形微怔,随即低声惊叹,“萧航?!” 萧航这会也察觉到了旁侧还有他人,转眼看来。 看清是谁后,不禁将怀中的东西抱得更紧了些,眼神中掠过复杂情绪。 褚仇赤闻言,神情怔住,“你认识他?” 沈稚枝颔首,“嗯,有过一面之缘。” 屋顶上,那些射出利器之人,仍在穷追不舍。 身着一袭白袍,动作敏捷,手中泛着寒光的武器经月辉照耀,令人不寒而栗。 褚仇赤凝了半晌,凤眸染上杀气,扬起手臂朝着暗处招了招手。 此等闲事他本无意理会,然这群人有眼无珠,追杀一人竟险些使暗器误伤于她,稍有差池,这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嗖嗖嗖——” 瞬息,周遭泛起冷厉寒光,箭雨如流星般划过夜空,带着凌厉的气势,直朝屋顶上那群人射去。 房梁上的黑衣人连忙躲避,但仍有不少人腿部中箭倒下,发出痛苦呻吟声。 褚仇赤眼神冷厉,再一扬臂,“把他们都拿下,送进官府!” 暗处弓箭手随即领命,齐刷刷蹿出,金属碰撞之声在夜空中回荡,让人胆战心惊。 沈稚枝趁此即刻跑到萧航跟前,却见他浑身上下尽被暗器所伤,忙掏出白帕替他止血, “萧航?怎么回事?你怎么会遭人追杀至此?” “无碍。”萧航凝着那白帕,眸中愧疚感尽显。 他虚弱撑起身子想走,却因此牵动伤口,蓦地再次倒地,发出痛哼。 沈稚枝以为他是被那些黑衣人吓到,忙伸手拍拍他肩膀,安抚,“放心,这里有二殿下,他们不敢再过来拿你怎么样的。” 萧航抿唇,压下眉眼,不再言语。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啊?他们是劫财吗?”沈稚枝蹲下身子,试图查看萧航的伤势。 垂眸间,却被他手中的东西吸引了视线,电光火石间,她似想到了什么。 这个,不就是在听闻楼内,那黑猫男子所拍下的七星会情报吗?! 身形陡然怔在原地,沈稚枝猛地抬眸看向萧航,“你,你是当日在听闻楼内戴着黑猫面具之人?” 压在她心中的疑惑终于尘埃落定,她此前一直觉得那声音似曾相识,却始终无法确切忆起究竟在何处听过,如今真相大白,竟然是他。 被认出后,萧航神色略显局促,眸中愧疚之色愈发浓重,“沈姑娘,实不相瞒,当日在听闻楼,我不得已才挟持了你。 那份情报对我至关重要,而我又没有足够的银两去公平竞争。我深知此举不妥,但实属无奈,绝非有意要伤害你。” 沈稚枝秀眉紧蹙,凝着萧航那愧疚的模样,心中情绪复杂难明,“此事暂且不论,你先说说,这七星会情报究竟为何如此重要,竟让你不惜性命也要闯入那听闻楼内夺取情报?” “......” 萧航抿起唇,眼里渐渐酝酿起怒气,脸色愈发阴沉,却未有任何言语。 良久,才转眸看来,“沈姑娘,此事......” 沈稚枝见他这迟疑的样子,便知晓他应该是不愿说,她也不愿深挖他人的私事。 未等他开口,便打断他的话,“无事,既不愿说,便无需多言。” 萧航身形轻颤,眼中闪过抹意外与感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先起来吧,你身上的伤,只怕要好好处理。” 沈稚枝说着便要伸手将他从地上扶起,却突然感觉手腕一紧,被一股大力从身后拽住。 她惊讶回头,便见褚仇赤脸色阴沉,眼神中满是不悦,“此人身份不明,且身负重伤,想必不是好人。” 萧航欲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抬眼看向褚仇赤那恨不得将他的手踩在地上碾碎的模样,再望向沈稚枝,心中已有揣测。 他识相地收回手,强忍着疼痛,凭借旁侧台阶艰难起身,“今日承蒙二殿下出手相助,二殿下与沈姑娘皆心怀善意,实乃佳偶天成。” “啊?”意识到萧航误会了什么,沈稚枝欲要出声解释。 怎料,褚仇赤一敛方才的戾气,心情颇好地挑挑眉,上前半步, “观阁下如此有眼力见,想来品性尚可,本殿下既已出手,便好人做到底,为你寻个大夫妥善处理伤口。” 萧航:…… 沈稚枝:...... 不是,男人心海底针啊,方才不是还说他看着不像好人吗? 第318章 是你师傅? 忙活了许久,曲渊夜将方才所用皆归置妥当,准备关门歇业。 行至门口,正欲掩上门扉霎那,一只手蓦然伸出,强劲有力地紧扣住大门。 曲渊夜剑眉紧蹙,手上力道未松,“今日小店已歇业,阁下若有要事,可明日再来。” 褚仇赤稍用了些劲,却发现那门扉纹丝不动,黑眸不禁噙上探究之色朝门缝看去。 不过是个小医馆,这大夫的劲头却似有内力般,若换作旁人,只怕这门扉早就关上了。 曲渊夜也感知到了不对,剑眉紧蹙,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可那放在门扉上的手丝毫未动, “阁下可是未听清在下所言?” 褚仇赤不悦蹙眉,腾出一只手揣入怀中,摩挲出张银票,“这是一万两银票,今日晚些打烊。” 曲渊夜身为江湖中屈指可数的神医,见过金银珠宝数不胜数,偏生他对这些身外之物并无任何兴趣。 如今见这小子拿出银票企图让他改变主意,如此不知礼数,只知拿财羞辱人,黑眸瞬凝寒霜。 曲渊夜将视线落在那张银票上,微仰首,神色未有丝毫波动,“阁下莫要以为钱财可左右一切,在下既已言明今日歇业,便不会因钱财而破例。” 褚仇赤闻言,稍挑了挑眉。 能有如此风骨,这大夫定不是普通之人,只怕用钱财引诱是没用了。 他漫不经心收起银票,薄唇漾起点点森寒之意,“身为医者当救治病患为主,既还有病患上门,为何拒之门外?” 曲渊夜神色淡淡,面无表情凝着褚仇赤,“在下虽为医者,但也有自己的休息时间。今日已忙活许久,身心俱疲,若再强行接诊,恐不能全神贯注,于病患而言并非好事。” “你可知,将我拒之门外的后果?” 褚仇赤自幼以来从未被拒过,黑眸染上怒色。 若不是她说这妙手堂的大夫医术精湛,他才不会到这来。 曲渊夜抬眸扫他一眼,薄唇轻启,语速不急不缓,恰到好处,“在下不管阁下是谁,小店有小店的规矩,今日断不会再营业。” “是吗?”褚仇赤微眯起眼,玄色皂靴踩上门槛,眉梢眼角尽是疏冷,“若本殿下以权势相逼呢?” 她曾说过,不许随意伤人,可这大夫着实有点不知好歹,那他便吓唬其一番,解了心头闷气总行吧? 曲渊夜闻此自称,双眸瞬间溢满冷冽之意,仿若置身冰川之中,寒意逼人,“殿下对在下这区区小大夫如此行径,就不惧遭天下人唾弃吗?” 他早有耳闻,南里月星城之中有两位殿下,行事嚣张,手段狠辣,全然不顾百姓死活。 未曾想,他这出山不久,便碰上如此蛮横之人,果真如传言所述,杀人夺命毫无顾忌。 然而,他曲渊夜绝非胆小怕死之徒,倘若在临死之前能拉一个世间祸害陪葬,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褚仇赤冷笑,眉梢之间满是讥诮,“本殿下何惧那些人?” 话音刚落,曲渊夜眸底逐渐凝聚杀意,欲要使力出手之时,门外却传来清脆女声, “怎么了?二殿下?为什么不进去?” 沈稚枝手捧着大碗馄饨,透过缭绕的雾气,将视线疑惑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又看了看褚仇赤紧扣着门的手,心中涌起疑惑之色。 褚仇赤闻言,立即将手一松,轻咳了声,“呃,这老头......这位大夫说,今日已不看诊。” “啊?是吗?”沈稚枝端着馄饨向前走了半步,张口便喊,“师傅!师傅!” 褚仇赤那踏在门槛上的脚陡然收起,身后惊起点点冷汗,袖下拳头攥了攥, “你说,这妙手堂的大夫,是你的师傅?” 沈稚枝点头,“是啊。” 褚仇赤:...... 说时迟,那时快,他将那尚未完全敞开的门关上,挡住沈稚枝上前的步伐。 沈稚枝一脸懵逼抬眼。 褚仇赤别扭至极,将目光朝旁侧斜睨去,“这位大夫说今日病患诸多,身心疲惫,既如此,我们就莫要在此叨唠了,寻别大夫去。” 曲渊夜:??? 曲渊夜被褚仇赤这前后态度的转变惊得内力都收了收,嘴角不可遏制抽了下。 沈稚枝眨眨眼,瞟了眼手上所捧的馄饨,叹气,“那好吧。” 的确,今日妙手堂病患极多,师傅忙于坐诊也没怎么吃饭,本想着将这馄饨打包些给他吃,看来他应当累及睡下了,她也不好再去叨扰。 “没想到二殿下这般通情达理。”她仰首,朝褚仇赤勾唇笑道,“臣女还以为二殿下会不顾一切破门而入呢。” 褚仇赤被沈稚枝这话一噎,他笑容促狭,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本殿下岂是那般蛮不讲理之人。” 沈稚枝端着馄饨,笑吟吟的点了点头,“是是是,二殿下是最讲道理的人了。” “......” 在身后久久不语的萧航陷入沉思。 沈稚枝瞥了眼紧闭的门扉转身欲走,褚仇赤猛松了口气。 而门扉后的曲渊夜听着两人一来二去的对话,心中思绪急转,片刻后终是顿悟过来。 想来这混小子定是爱慕于他这徒弟,所以在她面前才装得如此有礼。 想到此处,曲渊夜心中涌起不悦,他本就对褚仇赤的蛮横之举心存不满,如今又察觉到他的别有用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二殿下在南里月星城中的名声可谓狼藉,也并非什么好人,他可不能让他这徒儿误入歧途。 “等等,为师还没睡呢。” 曲渊夜将门推开。 闻见曲渊夜的声音,沈稚枝迈开的脚步随即停下,转身看向满是欣喜,“师傅,你还没睡啊?” 曲渊夜冷哼了声,眼神凌厉凝向脚步顿僵的褚仇赤, “呵,为师今日若是睡了,只怕明日就要被某些人以权势相逼,再或者今夜入眠,明日便要等你来为为师收尸了。” “......” 褚仇赤没想到曲渊夜会突然发难,薄唇紧抿,冷意横生。 第319章 命不该绝。 沈稚枝眼含疑惑打量着这隐隐散出敌意的两人,最终还是选择将视线投向身后的萧航。 萧航默了半晌,双手无奈一摊,脸上写着四个大字‘不太清楚’ 曲渊夜神色冷冷,敛下敌视的目光,望向沈稚枝,凉凉勾唇,“你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为师观人十几载,这小子心怀不轨,你以后离他远些。” 沈稚枝更懵逼了。 这两人认识没一炷香,怎么就跟仇人相见似的? 沈稚枝怕他们再僵持下去,忙蹿到他们中间,隔开两人的视线,讨好笑道: “师傅,我有位朋友受了重伤,烦请您帮忙诊治一番。” 曲渊夜闻言,不悦神情稍敛,朝身后面色惨白的萧航看了眼,转身往堂内走去, “进来吧。” 沈稚枝心中一喜,连忙招呼萧航等人跟着师傅走进医馆。 萧航自软榻坐下,曲渊夜从内室端出盆清水,招呼着沈稚枝,“将他的衣物褪去,将他背后的污垢清洗一番。” “好嘞,师傅。” 沈稚枝将馄饨放置桌上,爽快答应,准备上前动手为萧航褪去衣物。 然而,旁侧一直不语的褚仇赤瞬间不乐意了。 他箭步上前,拽着沈稚枝的手腕,眉头紧蹙,“男女授受不亲,怎能她一个女子做这种事?” “二殿下,医者眼中无男女之分。”沈稚枝笑着解释。 言罢便要上前,却被褚仇赤死死拽住手。 他咬牙,眸底如墨深沉,“不行,这不合礼数。” 曲渊夜斜睨他一眼,不屑冷笑了声,“二殿下对这礼数倒是懂得颇多,害得在下都要以为方才的二殿下遭这孤魂野鬼附身了。” 褚仇赤眼睛微眯,倏地闪过幽光。 若非不想在她面前失了风度,他定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夫一点教训。 萧航大气都不敢出,须臾才讨好笑着拿起湿布,“在下尚能自己擦拭,便不劳烦沈姑娘了。” “放下!”曲渊夜扬手,将萧航拿着湿布的手打下,平静出声,“来我妙手堂的病患岂能自行处理,若传扬出去,我这小店的声誉何在?” 萧航被曲渊夜这一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手僵在半空中。 褚仇赤见状,更是沉下了脸。 曲渊夜微扬下巴,神色傲然,故作无奈,“这污垢若不及时清理,恐怕难以进行后续治疗,以目前的伤势来看,若再拖延,只怕这右腿便会落下残疾。不过既然不治了,那便请回吧。” 言罢,摇着头便要起身离开。 “啊?”沈稚枝闻言,忙挣脱开褚仇赤的手,“师傅师傅!你别走!我擦!我擦!” 曲渊夜余光扫了一眼,见褚仇赤那副气急,却又奈何不了他的模样,方才怨气尽散,只剩得意。 呵,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还敢跟他斗。 “等一下!”褚仇赤快步向前,恶狠狠夺过沈稚枝手中的湿布,极不情愿道:“本殿下替他擦便是。” 曲渊夜黑眸骤凝,着实没料到这一向骄横的二殿下竟然会为了他这徒弟做到这地步。 “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萧航满脸惊愕,连忙摆手道:“草民怎敢劳烦殿下。” 褚仇赤顿了顿,不耐将他欲要站起的身子摁下,“有何使不得?众生皆平等。” 沈稚枝一愣,转眼望向他杏眼轻眨,对褚仇赤能说出这一语,实感到难以置信。 褚仇赤自是感觉到她诧异的视线,不由傲然的挺了挺胸膛,故作镇定,却还是难以掩饰的红了耳廓。 沈稚枝反应过来后,随即朝他竖起大拇指,“二殿下胸襟宽大,稚枝佩服,过会给你盛些馄饨吃。” 褚仇赤经她这么一夸,那红着的耳廓更是鲜红了几分。 他轻咳了声,努力维持表面镇定,坐下替萧航擦拭着那残留在伤口上的污垢和血迹。 曲渊夜愣了愣,唇角不觉漾起不易察觉的笑意,方才对褚仇赤的不满又淡了几分。 众人皆言二殿下心狠手辣、仗势欺人,然现今细察,其并非如传闻中那般桀骜不驯。 方才在门外,虽对他态度不佳,但并未有动手破门而入之举。 想来,那不过是言语上的强硬,意在吓唬罢了,即便他强行掩门,这二殿下应也不会再行强行闯入之事。 终于,污垢清理完毕。 褚仇赤放下湿布,抬眼看向曲渊夜,便见其正细细打量着他,眼中还凝着些许—— 慈祥? 没错,那就是慈祥。 褚仇赤一阵恶寒,毫不掩饰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些许挑衅,“还请大夫好好治疗,不要是庸医才好。” 曲渊夜额上青筋猛跳。 这混小子,虽不是传闻中那般狠辣,说出的话却着实让人讨厌,嘴这般硬,难怪现在还未追到他这徒弟呢。 正分着馄饨的沈稚枝见两人又有要起争执的趋势,连忙上前打圆场,“师傅,二殿下今日确实帮了大忙,您就别再生气了。” 曲渊夜神色稍缓,垂眼不再理会褚仇赤,转身开始为萧航仔细检查伤势。 他将手指轻轻搭在萧航的脉搏上,感受着脉象的变化。 片刻后,曲渊夜松开手,抬起萧航受暗器的腿,细致观察半晌,神色愈加冷厉。 沈稚枝见他面色不对,忙轻声开口,“师傅,他怎么啦?很严重吗?” 曲渊夜面覆寒霜,冷声道:“他中毒了。” “中毒?”沈稚枝转眼看向未有丝毫毒发症状的萧航,狐疑挠头,“可是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啊。” “此毒初期症状并不明显,发作后必死无疑。”曲渊夜蹙眉,默了须臾,又道:“这是七星会的毒,你惹上七星会之人了?” “大夫也知七星会?”萧航被问得一愣,忙抬眼。 “嗯,略知一二罢了。”曲渊夜颔首,却并未多加透露。 他虽不喜张嘉礼,但只要未波及到他,这江湖之中的琐事他也不愿多加插手。 曲渊夜从怀中掏出个木盒,将里面的丹药递上,“今日你到此来,也算命不该绝,这解药可解百毒,吃下吧。” 萧航愣住,凝向那木盒,看清木盒所绘图腾后,眼瞳骤然紧缩。 第320章 争执 “萧航见识浅薄,若未猜错,此物应当是那退隐江湖的曲神医所制药丸,传闻此药千金难求。” 这世间何人不爱听赞赏,曲渊夜闻之,唇角笑意浅浅,果然颇有成就笑道: “此药乃我所制,不过,我倒不知它在外界竟有如此高的价值。” “你,你的药丸?莫非你,你就是——”萧航呼吸陡然急促,眸底泛起浓厚敬佩。 他强忍伤痛起身,蓦然跪地,拱手道:“多谢曲大夫救命之恩,此恩萧航定当铭记于心,日后若有机会,必当回报。” 曲渊夜含笑摆手,将他从地上扶起,“不必言谢,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 萧航感激接过药丸服下。 沈稚枝懵懵站在原地,自己好像无意之间好像推动了剧情的发展。 前几日去寻萧航之时,他还不认得曲神医,想不到竟是靠自己认识的。 褚仇赤略显愕然,狐疑凝着曲渊夜看了半晌。 虽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但观萧航如此反应,想必这大夫确非寻常之辈。 他本就对她拜大夫为师一事颇感诧异,现今得知她所拜之人乃江湖中这般德高望重之人,不禁眉头紧蹙。 为何这曲神医会收她为徒?据他所知,她理应不通医术,此人莫非另有企图? “既然萧大哥已无大碍,那便过来吃些东西吧。”沈稚枝的声音打破了略显凝重的氛围。 萧航站起身来,稳步走到桌前,凝视那碗馄饨,心中暖意升腾。 褚仇赤却仍深陷于自己的思绪之中,黑眸牢牢锁定曲渊夜,似欲从其面容之上探寻出某些端倪。 然而,曲渊夜神色沉稳淡然,仿若并未察觉他的审视之意。 沈稚枝望着褚仇赤这般模样,心中满是疑惑,朝他挥了挥手,“二殿下,快来吃一点。” 褚仇赤闻言,稍收回眸光,缓步行至桌前,坐下后,凝着那碗馄饨,却没有立刻动筷。 沈稚枝知道他不喜欢吃这种东西,也没再劝,径直坐下吃着自己的。 “哼。”曲渊夜盛了碗馄饨,冷冷瞥他一眼,“二殿下,心中有事不妨直言,用这种眼神盯在下半天是为何?” 沈稚枝刚塞入嘴中的馄饨差点被曲渊夜这声吓得重新吐出来。 这两个人到底有完没完啊,吃个馄饨都不得安宁。 褚仇赤伸手抚了抚鼻侧黑痣,凤眸下尽是试探之色,“曲神医之名号,在江湖中可谓人人皆知,然她并未习过医术,你为何会收她为徒?” 曲渊夜对此自是心知肚明,自她踏入妙手堂的首日,他便洞悉其毫无天赋可言。 怎奈这小女子与竹月实在相像,他愈看愈是喜爱,情不自禁地想要将她留在医馆之中,疲惫之际与她交谈几句,亦是甚好。 若不是他曾调查过,知晓这丫头乃是丞相家的庶女,他几乎要认定她便是他与竹月的亲生女儿了。 想到这,曲渊夜抿了口馄饨汤,惬意眯着眼,“收徒之事,全凭缘分。她心性纯良,与我有缘,便收了她,哪有那么多缘由。” 仅一息褚仇赤便沉下了脸,漆黑如墨的眸子死凝着他片刻,起身拽住沈稚枝的手腕。 沈稚枝被这力道猝不及防拽起,嘴里的馄饨还没吞下,只得鼓着腮帮子看向他,含糊不清道: “二殿下,肿么了?” 褚仇赤压下冷厉的眸光,转向她,正欲出声斥责她日后不可轻易信人。 可见她瞪大了眼睛,腮帮子鼓着,模样甚是可爱又有些滑稽,一时之间又不忍太过严肃。 只得缓缓压低声音,轻声道:“这人居心叵测,谁知认你为徒是不是有不良企图?日后别来了。” 沈稚枝一愣,努力咽下嘴里的馄饨,急忙出声道:“二殿下,你误会师傅了,师傅待我甚好,绝无不良企图,况且我是因有事相托,才心甘情愿拜他为师。” 闻言,褚仇赤眸底的浓墨似更深了些,他不悦咬牙,声调低沉,“有事相托?何事是本殿不能为你解决的?竟需他一个外人插手。” “就是张——” 沈稚枝正欲解释,蓦然想到原着中的褚仇赤根本不知道张嘉礼体内自幼中毒之事。 算了算了,她也尽量别乱了剧情才行。 思及此处,她将手腕从他手中挣脱出,安抚的将他拉回座位,“总之就是想请师傅替我一位朋友解毒啦,曲神医可是有名的神医,比宫中御医还厉害呢。” 最主要的是,他能治张嘉礼的病啊!啊!啊! 曲渊夜这会也吃完馄饨了,执起白帕轻拭了下嘴角,眸色幽幽凝向褚仇赤,“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我说,真正的外人恐怕是二殿下你吧?” 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的褚仇赤听见这明晃晃的挑衅,整个人瞬间像炸毛的猫。 狭长凤眼瞬息眯起,一股凝霜寒意覆盖整个堂内,“呵,你与她认识多久,本殿下与她认识多久,谁是外人,难道不是一目了然吗?” 曲渊夜丝毫不惧褚仇赤的怒意,轻掀起眼皮,“认识时间长短不足以证明何事,殿下虽与她相识久,可在这师徒关系面前,殿下还真就是外人。” 褚仇赤怒极反笑,手上紧握的木勺‘嘎吱’一声折成两段,眸色黑的纯粹,“好一个师徒关系,本殿下倒要看看,你这师傅能当到几时。” 眼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紧张,沈稚枝恨不得仰天哀嚎,只得将视线落在桌旁吃得正香的萧航身上。 “......”萧航沉默半晌,默默将脸埋在碗里。 一个是大储殿下,他得罪不起。 一个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得罪。 沈稚枝嘴角猛抽,知道萧航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了。 她拍案而起,面色阴沉,大喝一声,“都别吵了!吵吵吵!有什么好吵的!都安静!” 两人经这声怒吼皆愣了神,仅须臾,便抬眼直直凝向她。 被这两双噙着寒意的黑眸看着,沈稚枝方才的气势瞬间减了一大半。 她缓缓坐下,尴尬的扯出一抹牵强笑意, “呃,那个,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曲渊夜轻哼一声,别过头去,褚仇赤则凤眼轻眯,神色依旧不善。 萧航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默默吃着馄饨。 心里却在嘀咕着这局面可真难收拾。 ...... 第321章 讨要一个你 翌日。 褚仇赤早早便来到了丞相府外,他身着黑色劲装,身姿挺拔,手握精弓,周身散发凌厉气势。 “二殿下!” 清脆女声传入耳畔,令人感到格外舒适,褚仇赤下意识抬眸看去。 仅一眼,他眼中便掠过些许惊艳之色。 因狩猎需骑马缘故,沈稚枝今日特地束着马尾,身着红色骑装,英姿飒爽,如空中之日,夺目耀眼。 褚仇赤晃了下神,待少女跑近,他才稍扬唇角,“今日的你,格外不同。” “今日狩猎,自然要与平日的装束不同。” 沈稚枝抬眼,明眸忽眨,尽显自信光彩。 褚仇赤低声轻笑,探出手,骨节分明的玉指稍弯了弯,示意她上马,“既已穿上骑装,不如现在便骑马试试?” “好啊好啊!” 穿书这么久以来,就之前跟张嘉礼去郊外骑乘过,她早就心痒,想再上马背试试了。 褚仇赤将她拽上马,坐于她身后,一只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自然放于她腰间,以确保她的安全。 腰间蓦然覆上温热,沈稚枝稍显拘谨地挪动了一下。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褚仇赤唇角漾起笑意,使坏性地收紧了放在她腰间的手。 随后俯首,声音低沉而蛊惑在她耳畔响起,“别动,小心摔着。疾风这马性格暴躁,若让它不开心了,它会发狂往前跑。” “啊?这么凶啊?” 沈稚枝愕然,赶忙跟他一起拽住缰绳,安稳坐在他怀中,不敢乱动。 褚仇赤凝着她在自己怀中乖巧的模样,眸中掠过狡黠之色。 而后将握住缰绳的手松开,重新覆在她的柔夷上,经她的手带动缰绳控制马匹。 “坐稳了。” 未等沈稚枝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褚仇赤一夹马背,疾风瞬间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卧槽他大爷的!啊啊啊啊!” 沈稚枝吓得直飙粗口,即刻往后缩,如此也便成了往褚仇赤怀中缩去。 褚仇赤感知到怀中女子的紧张与依赖,凤眸中的笑意愈加深,他稳稳操控着马匹,让疾风在平坦的道路上飞驰。 沈稚枝逐渐从惊慌中恢复过来后,开始享受这驰骋快感,凝着周围飞速掠过的景色,心中涌起兴奋。 “二殿下,这马跑得真快!” 沈稚枝扯着嗓子大声喊着。 褚仇赤低眸,轻笑一声,“疾风是难得的良驹,速度自然不凡。”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红色骑装与黑色劲装因这风交织缠绕一起,美轮美奂。 褚仇赤稍垂下眼,因红装缘故,少女本就白皙的脖颈在此刻衬得愈加温润如玉,勾得他那不堪念想隐隐作祟。 凝了半晌,他薄唇轻启,借着风声轻言, “狩猎结束,我可否求父皇赐婚,允我向丞相府讨要一个你?” 风声呼啸而过,褚仇赤声音实在太小,沈稚枝只知他在身后呢喃着什么,却不知他说了什么。 “二殿下,你说什么?风太大了。” 沈稚枝侧头欲要问他,却不料褚仇赤恰好垂首在她耳畔,脸颊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薄唇。 那温热的触感让她的脸瞬间染上抹绯红。 “!!!” 沈稚枝如同受惊小鹿般,急忙想要挪开,却又因在马背上而不敢有太大动作。 褚仇赤也未料到有此变故,懵了半晌。 再次转眼,却见其脸颊乍红,耳垂更是漾起绯红,那如桃花般娇艳的颜色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似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褚仇赤勾了勾唇,故作不知方才发生何事般凑近她,“嗯?你方才要对本殿下说什么?” 低哑的声音在沈稚枝耳边乍响,如醇厚美酒,让她耳朵袭来阵阵酥麻。 “没,没什么。” 沈稚枝慌乱低下头,恨不得现在就翻身下马。 太尴尬了,这人都不知道刚刚他嘴唇碰到她脸颊了吗?还凑这么近干什么! 凝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褚仇赤低笑了声,黑眸裹挟宠溺之色,手也不觉收紧了些。 他低眸,薄唇轻轻吻上她头顶的青丝,轻而缓慢,仅是轻触了下,便离开了去。 —— 而此时,丞相府外的一隅角落处。 凝着两人共乘一骑渐渐远去,马蹄声也渐行渐弱,风首领气得满脸通红,手里的帕子都要被他咬断了。 太可恨了! 自家三殿下分明比二殿下还早来邀请沈三小姐一同去狩猎场,却非在这里磨蹭半晌。 好不容易将三殿下说通,岂料二殿下一来,三殿下便又怯了。 风首领急得直跺脚,眼睛还紧紧盯着那早就远去的身影,憋的满脸通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 “三殿下,您就想眼睁睁看着二殿下跟沈三小姐共结连理吗?” 褚图垂下眼,摩挲着那做工粗糙的香囊,桃花眼下的红痣似比往日暗沉了些,“那能如何呢?她亲口言说,她心悦之人是二皇兄,并非是本王,” “哎呀!三殿下!您忘了以往遇到不交租金之人,属下们都是如何做的了?”风首领将肩上的铁锤放下,眸中尽是坚定。 褚图蹙眉,转眼看去,“这与收租金有何关系?” “想要后来者居上,后者便必须又争又抢。” 风首领挺了挺胸膛,双手叉腰,眸中满是骄傲之色,“三殿下,这曾是您时常教导属下的行事之法,怎如今事到自身,却不知该如何去做了呢?” 褚图:...... 褚图冷冷扫他一眼,“自己还未成家,倒是先教起本王来了。” 窘迫神色至风首领面上一闪而过,他尴尬的抿了抿唇,“属下这不是想陪在三殿下身边一辈子嘛,不然这南礼月星城内,追属下的姑娘能从城门排到皇宫呢。” 褚图挑眉,毫不留情戳穿,“是么?本王十岁之时,似有人对宫女叙爱慕之情,却因被拒,泪撒七尺。” 风首领如遭雷击,顿时掩面,暴风哭泣: “呜呜呜~三殿下你杀人诛心~好不容易忘了~现在害属下又想起翠花了~呜呜呜~翠儿~” 褚图懒得搭理他,视线落在那香囊之上,手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布料,似在回忆着什么。 第322章 阻拦。 猎场上,阳光璀璨,绿草如茵,已然聚集了众多的王公贵族,热闹非凡。 沈稚枝一眼就看到了张嘉礼,身着素白骑装,腰系玄色宫绦腰带,墨色护腕覆在手腕上,显得其柔中带刚。 他嘴角噙笑,似正和旁边的大臣说着些什么,纵使围观之人颇多,可仍掩不了他的风采。 “大皇子!” 沈琴绶身影娉婷朝张嘉礼扭去,挤开众臣,眸子噙着些许羞涩之意。 围在身侧本欲借机讨好的大臣见其如此,不禁皱了皱眉,可碍于她是丞相府嫡女,看在沈宏盛的面上,也不敢乱来。 张嘉礼敛下眸光,稍后撤半步,恭敬疏离道:“沈二小姐。” “大皇子,今日狩猎,可否让臣女与你共乘一马?”沈琴绶说罢,故作羞涩垂眸,精致的面容立即覆上了狡黠笑意。 她昨日特去市集买了件衣裙,是当下最为时兴的款式,绸缎面料皆是上乘,裙身绣着精致云纹,外披薄纱,妩媚之余更显清纯。 男子嘛,岂能拒绝主动示好的女子,待至林中深处,她便刻意将香肩袒露,想必定能引得这大皇子心猿意乱。 张嘉礼眉眼轻压,眼中划过令人不易察觉的厌烦,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面上淡然,狭长双眸中尽是为难之色,“沈二小姐,实感抱歉,狩猎之际,嘉礼向来习惯独自骑马,方能更好地施展身手。 再者,男女有别,礼应避嫌,若有逾矩之举,恐会损害沈二小姐的清誉。” 沈琴绶身形微怔,显然没想到张嘉礼会如此直接拒绝,眼底怒意一掠而过。 但张嘉礼话已说得这般明了,她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只得咬咬嘴唇,强撑起笑容道:“大皇子说笑了,臣女只是觉得与大皇子一同骑马,定能增添狩猎的乐趣,既然大皇子坚持,那便罢了。” 言罢,她偷偷抬眼观察张嘉礼的表情,却见其神色淡然,似乎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沈琴绶心中恼火,自己身为丞相府嫡女,身份尊贵。 她对自己的容貌和身姿一向自信,平日里那些公子哥哪个不对她趋之若鹜,可这张嘉礼却如此不解风情。 沈琴绶不甘的跺了跺脚,狠狠地瞪了眼周围那些似在偷笑的大臣,转身离开。 不远处,沈稚枝端坐于马上,将眼前一幕尽数揽入眼底,无奈叹了口气。 原着中的剧情走向,张嘉礼和沈琴绶本应在这场狩猎中有更多的互动和发展,可如今却出现了这样的状况,看来想让他们顺应原文,还是有些难度啊。 “下来吧。”褚仇赤翻身下马,笑着朝沈稚枝伸出手。 沈稚枝收回视线,笑着颔首,欲要踩着马鞍下来之际,褚仇赤用了劲将她拽下,被这力度往前一带,她直直朝他扑去。 “啊!”她忍不住尖叫一声。 褚仇赤勾唇笑笑,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揽住她的细腰,将她掐进怀中。 沈稚枝惊慌抬头,正巧迎上褚仇赤噙着笑意眼眸,“二殿下,你……” 周遭都因沈稚枝这声尖叫忍不住循声望来,便见那玄色衣袍与红装交织,金童玉女,甚是惹人注目。 沈琴绶自然也被这声熟悉的音调吸引过去,仅一眼,心中嫉妒更甚。 分明自己才是丞相府内的嫡女,最受爹爹宠爱,理应得到所有人关注喜爱,可如今沈稚枝却似乎比她更引人注目。 感受到众人的视线,沈稚枝愈发窘迫,推搡了下,“二殿下,有人看着呢,快放开。” 褚仇赤却没有放手的意思,收紧了手臂,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怕什么?他们爱看便看。” 话虽这般说着,还是缓缓松了手,替她理了理衣衫,勾唇一笑,凤眸不经意朝某处瞟去。 张嘉礼仍是淡定伫立于原地,似对跟前发生什么毫不在意,可若仔细看去,便能看出他眉眼之间尽显凌厉光芒。 “啧,刚到这狩猎场还未猎得半只猎物,皇兄便美人入怀了?” 一道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传来,沈稚枝转身看去,便见褚图驭马而至。 身着靛青锦袍,腰间束着足以亮瞎人眼的金色腰带,身姿挺拔,肩上的貂皮随风飘动,格外潇洒不羁。 沈稚枝暗暗腹诽,这家伙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来个狩猎场打个猎都非得穿得这么耀眼。 “三殿下的图王府不是离狩猎场最近吗?怎么比我们还晚到?”沈稚枝站稳,故作镇定转移话题。 褚图垂眸,桃花眼稍压,半晌才抬眼傲气道:“本王对这狩猎本就没什么兴趣,不过是过来凑凑热闹,何须这么早来?” 沈稚枝耸肩,这倒也像他的风格。 只有风首领哭唧唧的站在不远处拭泪,“这世间若真有夺舍之事,望我能夺舍一天三殿下,替他将沈三小姐追回来。” 萧翎手抱利剑,听着风首领这般哭诉,不屑的睨了他一眼,“哼,若真有这奇妙玄术,那你也要看能不能接下二殿下一箭啊。” 风首领眼泪一收,恶狠狠瞪了眼萧翎,扛起铁锤,“我接不下三殿下一箭,我还能接不住你一剑吗?!” 萧翎挺起胸脯,随着划破空气的利刃乍响,剑尖直逼风首领,“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也敢说接我一剑?” 言罢,萧翎转了转手腕,利剑微微晃动,闪烁寒光,似在挑衅着风首领。 风首领被他这一激,顿时火冒三丈,“你别小瞧人,我风首领可不是吃素的。” 言罢,二人轻点足尖,须臾间腾空而起,风首领舞动铁锤,掀起一阵凌厉劲风,直朝萧翎猛砸而去。 萧翎身形敏捷,侧身闪过,避开风首领攻势,同时手中利剑疾挥,磅礴剑气如怒涛般朝风首领席卷而去。 风首领赶忙以铁锤相迎,“铛” 的一声巨响,金属撞击之声震耳欲聋,响彻四周。 二人于半空之中交锋不断,难分胜负,引得下方众人纷纷侧目。 沈稚枝眼角抽搐,抬眼左右看了看褚图和褚仇赤,“你们两个都不上去阻止一下吗?” 第323章 胆怯。 “萧翎倒是没说错,三弟,这风首领嘛,你也的确该管教管教了。” 褚仇赤嘴角弯起道极浅的弧度,伸手拍拍疾风的马头。 褚图瘪嘴,无意抬眸睨了眼沈稚枝,拉动缰绳朝放置狩猎兵器的帐篷而去。 沈稚枝听得满头雾水,这就是练武之人的好处吗?连那么远的人说什么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暖阳下洒,将猎场上的绿草照得熠熠生辉,王公贵族们整齐列于场中,凝着高台上的褚时,静等他发号施令。 “我朝以武立国,骑射之术,关乎邦国之兴衰,诸位皆为我朝之栋梁,当于猎场之上尽显英勇之姿,不负朕之厚望。” 皇上褚时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那声音在猎场上空回荡。 “是!臣等遵旨!”众臣高声回道。 “父皇,往年狩猎皆有赏赐,今年狩猎,拔得头筹者可也有赏赐?” 褚仇赤上前半步,眉目间满是势在必得之意,恍若此次狩猎赢家定然是他。 闻见此声,褚时眼含诧异转眼看去。 他这老二向来对这狩猎头筹不屑一顾,今日怎主动问起赏赐了。 轻瞥了眼站于下方身着红装的女子,褚时心中了然,与马公公交递了个视线,眸中笑意骤深。 他转眼,指腹摩挲着玉扳指,龙颜满是欢喜,“这是自然,待狩猎结束,拔得头筹者想要何赏赐,便同朕说,朕皆依。” 言罢,将视线缓缓落向沈稚枝,“沈三小姐今日这身着装,红妆素裹,端庄秀丽,颇具巾帼之风,真不知会被哪家公子所娶。” 此言一出,场上微妙气氛瞬间扩散而开。 褚仇赤冷下眼,定然是知道自家父皇何出此言。 他抬眸极其不悦瞥了褚时一眼,步伐稍往她身侧靠去,试图挡住两道如虎似的视线。 褚图距离他们二人最近,自是将其的动作收尽眼底,桃花眼稍垂,嘴唇翕动,却不言语。 张嘉礼眸色淡淡,可那袖下的拳头,早已在无人察觉之时,紧攥到充血。 只有身为当事人的沈稚枝毫无察觉,只知皇上予以夸奖,还在心中暗忖该如何回复。 最后她还是无比官方的应了句,“多谢皇上夸奖,能得皇上谬赞,实乃臣女荣幸。至于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不敢擅议。” 褚时眼角笑纹漾起,眼珠一转,笑道:“不愧是丞相府千金,知书达礼,既你说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倘若朕为你做媒赐婚,你可愿意?” 沈稚枝心中一惊,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问她这种问题。 这乱点鸳鸯谱的昏龙不会真有人选了吧? 在古代但凡嫁出去的女子,都不可再随意出府闲逛,一辈子困在深院中,她任务都还没完成呢,怎么可能去成婚。 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沈稚枝纠结万分,无意识朝褚仇赤身边靠去,试图寻些安全感。 “……”褚时凝着她那小动作,挑着眉,笑意愈加狡黠。 看来,他这膝下的皇子,还是老二有希望一些啊。 见她这般惊慌无措,褚仇赤蹙眉,下意识上前想要替她说话。 褚时自然知道自家老二的尿性,还未等他出声,便立刻扬声道:“若朕替你指婚二殿下,你可愿意?” 果然,此话一出,褚仇赤本欲瞪他的视线一收,迈出的步伐默默退了回去。 褚时眼尖,眯着眼笑得更欢了些。 “......” 沈稚枝身形一怔,转眼看向褚仇赤,却见其耳根泛红,凤眸四处游移,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昏君想将她指给褚仇赤?这倒还算不错,毕竟他们二人如此相熟。 褚仇赤的性子她也了解得极为透彻,嫁给他总归比嫁给全然陌生之人要好。 沈稚枝稍松了口气,正欲答话之际,旁侧一道温润之声响起: “父皇,时辰已到,可以开始狩猎了。” 张嘉礼上前半步,拱手间有礼尽显,黑曜石般的黑眸充满平静,说出的话却带着些许颤音。 褚仇赤黑眸直逼而去,眼中的不悦和杀意近乎要将张嘉礼灼伤。 褚时微愣,须臾,掩唇笑道:“看看,瞧朕这脑子,老了便不好使了,看着沈三小姐着实欢喜,竟忘了时辰。” 顿了顿,将目光落在张嘉礼身上,继而又转向褚仇赤,有意所指道: “狩猎之中,当遵循规则,不得倚仗权势肆意妄为。猎物者,上天之馈赠,猎之需凭真才实学。 且需谨记,诸位相互之间亦当友爱互助,不可因一时之利而伤了和气。若有违规者,朕必不轻饶。” 众人皆跪下,齐声高喊道:“臣等谨记教诲,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刚落,号角声再次响起,震彻云霄,正式拉开了狩猎的序幕。 众人纷纷策马奔腾,朝着森林深处而去。 张嘉礼稍稍敛眸,自旁侧走来,白袍倏动,一举一动,优雅绝代。 褚仇赤迈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凤目微抬,眼中冷意尽显,“世人皆言皇兄彬彬有礼,适才父皇讲话,你贸然打断,究竟是何用意?” 张嘉礼就那般稳稳立于原地,身形挺拔,眼神沉静,“狩猎时间将近,只是提醒父皇一声,若惹得二皇弟不快,那皇兄在此赔罪。” 褚仇赤对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甚是厌恶,轻哼一声,黑眸锐利,“皇兄这道歉未免太过敷衍,你心中所想,莫以为本殿下不知。” 张嘉礼神色未变,嘴角笑意依旧端庄,不见丝毫恼怒,“二皇弟对我的误会,怕是颇深。” 尚在愕然的沈稚枝见褚仇赤周遭氛围逐渐杀意显现,忙拽住他的胳膊往后拽,打着哈哈, “好啦,二殿下,不是说好今日要拔得头筹吗?” 褚仇赤闻见她的声音,敛去眸中的怒意,任由她拉着朝疾风跟前走。 张嘉礼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眼尾泛红,暗沉眼眸染上几分冷意。 但也仅是片刻,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直奔丛林深处。 “……” 褚图垂眼,看着前方对峙的三人离去,眸光微闪,失落愤懑的情绪如洪水似将他裹挟。 原来,他才是那个最胆怯之人。 第324章 头筹是本殿下的,你也是 褚仇赤翻身上马,风吹起他的衣袂,猎猎作响,墨发在风中肆意飞扬。 他端坐于马上,垂眸间深深望了眼沈稚枝,薄唇稍扬,“等着,本殿下定能拔得头筹回来。” 言罢,便要驭马离去。 沈稚枝忙伸手拽住他的袍摆,眼含祈求之色,“二殿下,臣女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方才他跟张嘉礼闹得那般不愉快,若是真的在林中因猎物发生什么摩擦,她可没办法立刻赶到现场,还是事先做好准备,防范于未然。 褚仇赤如墨眼眸凝着她,稍有愣神,须臾,像是想到什么,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稚枝被他这笑搞的一头雾水,杏眼中透着迷茫,“二殿下,可以嘛?” 褚仇赤凤眸一眨,又开始笑,阳光洒下,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似鬼斧神工雕刻而成。 良久后,他才凤眼挑起,俯身凑到她眼前,“狩猎不过几个时辰,你便舍不得本殿下了么?” 沈稚枝眼角抽搐,想要张口争辩,马上之人倏然伸手,那精瘦的手臂仅一瞬便将她揽上马。 “啊!” 沈稚枝惊叫一声坐在他身后有些惊魂未定,待反应过来,褚仇赤已将她的手臂环在他腰间。 他侧过脸,眸中尽是缱绻之意,“坐本殿下身后,抱稳了,莫要被甩出去。” 沈稚枝脸一红,有些窘迫的将手放开,揪住他腰间的两侧衣袍,“臣女会坐稳,二殿下放心。” 褚仇赤垂眸瞥了眼死死揪住他衣袍的手,凤眸轻眯,嘴角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似是打定了什么主意。 “驾!” 随着他一声低喝,胯下的疾风如离弦之箭般飞奔出去,马蹄扬起阵阵尘土。身后的随从们奋力追赶,却始终难以跟上他的速度。 沈稚枝毫无防备,身子猛地往后一仰,险些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加速甩下马背。 她吓得脸色煞白,心脏仿佛都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慌乱之中,也顾不上什么矜持,急忙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褚仇赤的腰。 方才她的身后有褚仇赤挡着,较为有安全感,如今身后空空,她只觉得自己似随时都会摔下马背般。 她紧闭着眼,大声喊道:“二殿下!慢些!慢些!” 褚仇赤感受到身后那紧紧环绕的双臂,嘴角笑意愈发明显。 但他面上却故作不知,依旧稳稳地驾着马,在林间小道上疾驰。 林中深处。 阳光透过茂密枝叶落下,光斑点点,马蹄声惊起一群栖息飞鸟,扑棱着飞上枝丫。 到达丛林深处便是狩猎最佳之地,虽褚时言明不论君臣,皆可在此围猎场肆意猎物,可再如何,他们也是万万不敢抢皇子们的风头。 所以这丛林深处,此刻更像是专为皇子们开辟的猎场。 褚仇赤勒住缰绳,疾风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沈稚枝这才睁开眼,心有余悸轻拍着胸口,感叹道: “我竟然还活着,真是感谢上苍。” 闻言,褚仇赤稍转过身,带着几分戏谑,“有本殿下在,怎会让你出事。” “是是是。”沈稚枝敷衍颔首,转眼打量周遭,缩了缩脖子,“二殿下,这种地方应该有猛兽吧?” 丛林深处弥漫静谧气息,树木高耸入云,偶有小动物穿梭而过,发出轻微窸窣声。 褚仇赤将挂于马背上的精弓拿起,拉了拉箭弓,轻笑道:“怕了?” “谁怕了,才不怕。” 她嘴上逞强,杏眸却是警惕凝着那幽深林中。 要不是生怕褚仇赤跟张嘉礼在围猎时会发生冲突,她打死都不会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的。 不过好在张嘉礼并未在这片狩猎区域,如此一来,这两个人也没理由会在今日出什么岔子。 斜瞥她逞强的模样,褚仇赤笑意更甚,“有本殿下在,你只需乖乖待在身后,便是有猛兽,也伤不了你分毫。” 沈稚枝苦着脸点点头。 然而,事实证明有些时候,越是不想让什么发生,他就越发生什么。 就在沈稚枝暗自庆幸之际,身后不远处传来马蹄声,两人同时转头望去。 张嘉礼肩挂精弓,马尾高束,手握缰绳驭马而来。 那马尾上的白色发带随风而扬尽显英气,其身后还跟着几位大臣。 沈稚枝的笑容猛地一僵,甚至没勇气去看褚仇赤现在的表情,只觉坐于她前方之人周遭森寒气息源源不断涌出。 她心中哀嚎:啊啊啊!张大人!你补药来啊! 然,张嘉礼勒住马缰,在距离褚仇赤和沈稚枝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他神色平静看向二人,眼神在沈稚枝身上稍作停留后,才扬唇稍稍颔首,“沈姑娘。” “大皇子。”沈稚枝牵强的冲他一笑,内心的q版小人早已蜿蜒而下两根面条泪了。 跟在张嘉礼身后的大臣见到褚仇赤,即便心中不悦,却也只得迎着笑脸硬夸,“二殿下箭术精湛,今日也在此处,想必这儿的猎物甚多。” 面对大臣们的虚无委蛇,褚仇赤黑眸氤氲戾气,嗤笑了声,阴阳怪气道: “这儿猎物虽多,可也要看是否有能力猎得才行,莫要箭术不如人,却要为头筹拼个你死我活,那多不值当啊。” 言罢,轻飘飘扫了眼端坐于马背上的张嘉礼,挑衅一笑。 张嘉礼面色未改,嘴角漾起清浅笑意,不愠不怒, “二弟这话说得在理,狩猎之能,各凭本事。今日在场诸位皆是高手,谁能拔得头筹尚未可知。” 大臣们面面相觑,气氛紧张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一触即发。 褚仇赤哼了一声,没有回应,低眸把玩着手中的弓箭,那架势简直是将‘谁怕谁’明晃晃写在脸上。 暗暗观察情况的沈稚枝早已如坐针毡,只盼着这场对峙能快点结束。 她轻咳了声,拉拉褚仇赤的袍摆,“二殿下,再耽搁下去,说不定就难以拔得头筹了。” 褚仇赤拽了下缰绳,身姿卓然,语调满是傲气, “头筹是本殿下的,你也是本殿下的。” 沈稚枝:...... 第325章 不过是只羚羊 言罢,他伸手轻拍了下疾风的马颈,准备驱马离开。 蓦然,前方草丛传来阵阵窸窣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褚仇赤立刻拉弓,箭头对准草丛方向,眼神一凛。 一只体型巨大的黑斑羚从灌木丛中窜出,它身姿矫健,奔跑速度极快,朝着林子深处奔去。 “抱紧,不可松手。” 褚仇赤大喝一声,待沈稚枝双臂缠上他的腰间,他立刻策马追去。 张嘉礼不甘示弱,紧随其后,大臣们见状,也纷纷跟上。 一时间,马蹄声在林间回荡,扬起阵阵尘土。 褚仇赤一马当先,弯弓搭箭,瞄准黑斑羚。 然而,这黑斑羚奔跑的路线极为灵活,在树林中穿梭游刃有余,褚仇赤一时难以觅得合适的射击契机。 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它提速疾行,朝着一处山谷奔去。 张嘉礼黑眸微凝,缰绳一扯,朝另一方向驰去。 张嘉礼驱马绕至黑斑羚的侧前方,他觑准时机,拉满弓弦。 “咻——” 一箭疾驰而出,眼看即将击中黑斑羚要害。 然而,又有一支箭从斜后方疾驰而来,准确无误地撞击在张嘉礼的箭上。 “咻!” 那从后方射来的箭犹如利刃般凶猛,于半空中将其击落之后,径直命中那黑斑羚的喉间,瞬间夺命。 众臣勒紧缰绳停下,惊愕转眼看去。 便见褚仇赤手持弓箭端坐于马上朝着这儿奔来,其衣袂飘飘,那支夺命之箭竟是他在马背上飞驰之时射出,可见这箭术有多精湛。 行至跟前,疾风长嘶一声,两只前蹄扬高,几乎要直立起来。 “啊!” 沈稚枝在身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抱紧了褚仇赤的腰。 褚仇赤却丝毫未受影响,他轻拍马颈,安抚住躁动的疾风后,拍拍沈稚枝的手, “没事了。” 随后抬眸凝向张嘉礼,神色冷峻,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霸气。 “大皇兄,这头黑斑羚本殿下便收下了。” 张嘉礼手中缰绳不自觉地握紧,眸子漆黑,似一团如何都化不开的浓墨在眸底晕开。 张嘉礼身后,部分对褚仇赤早有不满的大臣终于按捺不住,纷纷出言指责。 “二殿下,还望你有所克制,莫要行事如此逾矩!” “此举实乃无赖行径,大皇子狩猎在先,你却中途横加干涉,破坏了大皇子的狩猎,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明眼人皆能看出,大皇子箭矢已然离弦,若不是殿下你从中作梗,这猎物必然为大皇子所获。” ...... “无赖之举?猎物本就该属于强者。” 褚仇赤冷哼,翻身下马,动作潇洒利落走向黑斑羚,每一步都带着一种胜者的姿态, “狩猎场中本就没有规则可言,只论结果。本殿下射中了猎物,它便是本殿的,何来耍赖一说?” 他稍弯腰,伸手将黑斑羚扛在肩上,那轻松的模样仿佛黑斑羚并无多重,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张嘉礼,嘴角挂着抹挑衅的弧度。 “两位殿下,请息怒。” 从方才的疾奔缓过神来的沈稚枝见这战火又要燃起,忙踩着马鞍跃下,快步走到两人中间。 “皇上方才已然言明,不可因一时之利而伤了和气,这羚羊既然是两位殿下一起看到的,那便一人一半如何?” “这是本殿下的,不分。”褚仇赤黑眸敛下,傲娇将脸一侧,显然不愿接受她的提议。 沈稚枝嘴角微抽,简直无语,什么时候褚仇赤变这么幼稚的? 她无奈叹气,凝着他肩上滴着血的羚羊,腥气扑鼻,不由拽住他的袖袍, “二殿下,不过是只羚羊罢了,而且这羚羊好臭,你扛着它,我坐哪里?” 褚仇赤深凝了沈稚枝一眼,眼中凌厉稍有缓和,唇角渐渐小幅度弯了起来。 “也罢。” 褚仇赤松口,闲庭信步般踱至张嘉礼马下,将那羚羊甩到他马蹄旁,“她说得没错,这不过是只羚羊罢了,代表不了何物。” 说着,褚仇赤退后几步,拽住沈稚枝的手腕,凤眸盯紧张嘉礼,笑容说不出的得意,“羚羊归你,本殿下马背上已有佳人相伴,自是不便再驮这羚羊了,望你好好珍惜这猎物。” 张嘉礼垂眸,望着马下那已然死绝的羚羊,袖中五指紧拢。 褚仇赤姿态散漫,拽着愣神的沈稚枝朝疾风跟前走去,心情似乎颇好。 然而,恰在此时,远处忽地传来一阵骚乱之音。 众人神情一凝,皆纷纷转头凝视。 一群受惊之鹿自树林深处疾驰而来,其眼神惊惶,仿若正被某种可怖之物追逐。 褚仇赤眉头紧皱,下意识将沈稚枝往身后护去, “跟紧本殿下。” 见他神色这般严肃,沈稚枝也隐隐能猜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只怕不是什么小事。 张嘉礼紧勒缰绳,凝神注视着鹿群狂奔而来的方向。 鹿群犹如汹涌的潮水,从众人身旁疾驰而过,掀起漫天尘土。 待鹿群远去,众人尚未回过神来,一只体型硕大的斑斓猛虎徐步而出。 其身形矫健,肌肉在皮毛下若隐若现,每一步都蕴含着强大的威压。 似是察觉到了猎物的气息,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獠牙,口中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怒吼。 “是猛虎!这猛虎威力极大!” 大臣们吓得脸色苍白,险些从马上翻下。 沈稚枝正欲说现在驾马离去,却见疾风似受到了极大惊吓,不停嘶鸣,最后落荒而逃。 “没出息!”褚仇赤烦躁睨了眼头也不回的疾风,冷哼了声。 张嘉礼皱眉,知晓此时已无法逃离,只得转头望向那些大臣,“诸位大人,此地危险,你们武力低微,还是先行离去,切勿受伤。” 大臣们闻听此言,如蒙大赦,匆忙谢过张嘉礼后,头也不回地扬鞭而去。 见唯一的骏马都没了,沈稚枝紧抓住褚仇赤的手臂,身体微颤,“二殿下,这,这,这怎么办?” “别怕,不会有事的。” 褚仇赤轻声安抚,拿起弓箭,双眸紧盯那老虎,神色凝重。 第326章 险棋 老虎察觉到杀气,稍停下脚步,缓缓绕着转圈,似在寻找最佳攻击时机。 褚仇赤眼神一凛,拉弓搭箭,朝其射去。 箭如流星掠去,可那白虎身形极为敏捷,轻闪便避开了箭矢。 “吼!!” 被这袭击惹怒,它怒吼一声,朝着褚仇赤猛扑过来。 咻! 张嘉礼足尖轻点,自马背上腾起,挥剑朝老虎冲去,剑法凌厉。 刀剑与虎爪相交,火花四溅,战争进入白热化阶段。 沈稚枝躲在树后尽可能不给他们二人添麻烦,她蹙眉凝着那白虎,背后冷汗涔涔。 【丫蛋!原文哪有这一遭啊!这逃离原着,他们不会有性命危险吧?】沈稚枝急得在心头咆哮。 丫蛋淡定抿了口茶,姿态悠散,【宿主且放心,男主反派的武力值还不至于被一只老虎打倒,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沈稚枝额角落下豆大点汗滴,如鹌鹑似缩起了脖子。 丫蛋说得很有道理,比起担心这男主男配,她这个炮灰还是好好保护好自己吧。 前方白虎已然渐渐露出疲态,张嘉礼见状,招越发凌厉。 褚仇赤则在旁寻找机会,再次拈箭拉弓,眸光紧锁住白虎,试图在它露出破绽瞬间给予致命一击。 然那白虎实在敏捷,箭矢穿梭于空之时,它一记猛扑落地,四爪紧扣于地,虎视眈眈凝着褚仇赤。 张嘉礼抿唇,眸眸深邃凝着树后的少女,朝他扬声道: “你带她走,我将它引开。” 似听到什么荒唐之事,褚仇赤不屑冷哼,言语间多了些许不悦之色,“呵,本殿下倒是想弃你而不顾,但……” 他稍垂下黑眸,转眼瞥了下身后那道倩影,涌起股酸意,却未直白道出。 压下酸醋之意,褚仇赤凤眸轻挑,“前方灌木丛中有本殿下之前设下的陷阱,你引它过去,我们合力将这畜生拿下。” 张嘉礼深凝他一眼,颔首间身形直朝白虎闪掠而去,剑锋凌厉,果真将其激怒,咆哮着追了上去。 张嘉礼足尖轻点,上了白棋的身,驭马朝前疾驰而去。 沈稚枝尚在愣神间,便见褚仇赤快步走来,拽起她的手, “这白虎凶猛,极有可能是这林中霸主,其在此地激烈争斗所产生的动静,恐会吸引周边其他猛兽前来,我们先去躲着。” 沈稚枝抬眼朝前看去,便见张嘉礼握紧手中佩剑,驭马朝前方飞奔而去。 身影在树林间穿梭,素袍至风中猎猎作响,身后白虎穷追不舍,似随时都能将他扑倒于马下。 “可大皇子……” 沈稚枝抬眸欲要出声询问,然话音未落,褚仇赤便出言打断,“放心,本殿下在那灌木丛设下陷阱,只要将那猛兽引入陷阱内,它便猖狂不得。” 沈稚枝一怔,正要说什么,许久未出现在脑海中的警报声陡然响起,震得她头皮发麻。 【危险!危险!男主有危险!宿主请注意!】丫蛋看着虚空屏上专属于张嘉礼的生命值急速下降,惊地差点被跳起来。 沈稚枝蹙眉,脑海中陡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原着中的情节—— 褚仇赤为报复张嘉礼,将他引向悬崖边,马匹失控,险些坠崖。 这个念头如同晴天霹雳,让她瞬间脸色煞白。 她猛地抬眼,不敢置信凝着褚仇赤,挣扎之意尽显。 不会!不会的! 她相信如今的褚仇赤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可张嘉礼现在确确实实驭马往前去。 原文虽会和以往不一样,可也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发生,那么张嘉礼的马匹也极有可能会失控吗?! “怎么了?” 见她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褚仇赤担忧之色尽显,蹲下的身子凑前,低声询问。 “不行……不可以……” 沈稚枝声如蚊呐,随着恐惧感升起渐渐拔高。 “不可以!不可以!快停下!前面有危险!” 她迅速起身,凄厉呐喊,其声因恐惧变得尖锐,在这仅有马蹄之声的林间格外突兀。 她不顾一切朝张嘉礼奔去,青丝在风中凌乱飞舞,裙摆即便被荆棘划破也浑然不觉,眼中只有前方那可能陷入绝境的张嘉礼。 褚仇赤被沈稚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他看向那摈弃一切的少女黑眸一团浓雾覆上。 比愕然来得更快的是那如针扎似的痛楚,如洪水决堤般涌入他的眼底。 她,竟是这般忧心那张嘉礼么?分明那般惊慌无措,见他涉险,却还是那般奋不顾身冲去。 褚仇赤稍扬起手,欲要抓住什么,却又无力地垂下,喉咙也像是被什么哽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 而此时,张嘉礼听到沈稚枝那凄厉的呼喊,下意识地勒住缰绳。 白棋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在急速奔跑中骤停,溅起大片尘土。 他骤然回身,与少女惊恐的视线交汇一起,她似有预料般,杏眼之中尽是惊恐之色, “回来!那里危险!” 张嘉礼敛眸,这狩猎场他辨不清情况,而前方之路是褚仇赤所指,他不知再往前而去是什么,但能让她惊慌失措成如此,莫不是她又通晓了些事情? 这短暂的停顿让白虎又拉近了些距离,那腥臭的气息几乎都要喷到他的后背,咆哮声在他耳边炸响,震得他耳膜生疼。 张嘉礼抿唇,深凝向她身后追来的褚仇赤,稍闭了闭眼。 险棋又如何?只要他敢下,他便能胜。 言罢,他猛拽缰绳,继续往前冲去—— 行至灌木丛中,白虎庞大身躯在灌木丛中横冲直撞,那些阻挡它的树枝皆被轻易折断。 张嘉礼凭借着精湛的骑术,巧妙地避开那些横生的枝桠,马蹄带起的风刮得周围的灌木沙沙作响。 而此时,白虎已追到距离他只有数丈之遥。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白虎猛地跃起,张开那血盆大口,朝着张嘉礼的脖颈咬去。 “!!!” 张嘉礼心中一惊,连忙拽紧缰绳侧身躲避。 锋利獠牙擦着他的肩膀划过,撕裂衣衫,鲜血瞬间渗出,染红衣袍。 撕扯般的疼痛让他不禁蹙眉,扬臂欲要击退白虎。 然此时的白虎见血后更加狂躁,再次朝着他扑了过来。 第327章 划清界限 “吼!” 白虎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似定要将眼前的猎物撕成碎片。 在其即将扑到的瞬间,张嘉礼瞳孔骤缩,用力一夹马腹,白棋长嘶一声,朝前方不可控制冲去—— 白虎收势不及,也跟着冲了过去。 而身后,沈稚枝只听到庞然大物掉落之声发出巨响,她猛地停下奔走的步伐,愣愣凝着前方。 “大,大皇子?” 那方才还在的白色身影在此刻却消失于灌木丛中,只余尽头处那经马蹄碾碎拨开的草丛。 刺眼白光照耀而进,让人分不清前方究竟是什么情况。 沈稚枝只觉得双腿像被钉在了地上无法挪动分毫, 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被马蹄和白虎冲击得一片狼藉的灌木丛,眼中满是惊恐。 “大皇子!大皇子!” 神识中的警报声仍在继续,沈稚枝只能不断祈祷,脚下步伐越来越快,哪怕荆棘划破肌肤,也浑然不觉。 剥开那掩去的草丛,前方并非是那悬崖峭壁,而是巨大斜坡,斜坡上的植被被压倒了一片,显然是重物滑落的痕迹。 太好了!不是悬崖峭壁! 沈稚枝喜悦到极致,毫不犹豫朝斜坡下冲去。 斜坡底部,烟雾弥漫,隐隐传来白虎的怒吼声。 顺着藤蔓滑下斜坡底部,便发现这里有个巨大的坑洞,正是褚仇赤之前设下的陷阱。 陷阱底部,那白虎正疯狂挣扎着,身上插着几根尖锐木桩,鲜血淋漓。 沈稚枝心被猛地揪紧,四处张望半晌,总算在不远处凝见那一马一人。 “大皇子!” 她高呼了声,忙绕过那坑洞,朝着倒地的张嘉礼跑去。 张嘉礼面色苍白如纸,原本整洁的素袍此刻血迹斑斑、破破烂烂,手中紧握佩剑,昏迷中仍保持警惕。 白棋也受了伤,马腿颤抖,身上多处擦伤,它卧在张嘉礼身旁,打着响鼻,像是在守护着他。 “大皇子!” 沈稚枝跑到他身边迅速蹲下身子,颤抖手指轻轻搭上他的鼻尖,感受到那微弱的呼吸声后,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些。 她细致打量着他身上的伤口,除了肩膀那处被锋利獠牙所伤外,腿部似乎也有擦伤,血迹和泥土混在一起,令人心惊。 “大皇子,醒醒,醒醒,你没事吧?” 她低声轻唤,从裙摆撕下布条,小心翼翼替他包扎着臂腕上的伤,然那伤口处的血却还是不断涌出。 脑海中的警报声虽已减弱,却还是不停回响着,丫蛋慌得在神识中来回踱步。 沈稚枝心中焦急,原文中的张嘉礼受重伤时是恰好血辽搭救,可如今血辽并不在此处,剧情便又是一个未知。 生怕他因流血过多而亡,沈稚枝包扎的手猛颤,眼泪止不住啪嗒嗒往下掉。 “沈姑娘......” 就在沈稚枝泪眼朦胧,满心担忧之时,如玉般的指腹蓦然掠过她的眼下,惊得她身形微颤。 她含泪垂眸,映入眼帘便是张嘉礼深邃温润黑眸,他不知何时醒来,就那么定睛凝着她好一会。 见他醒来,沈稚枝忙抹了把泪水,担忧道:“大皇子,你醒了?怎么样?伤口可还疼?” 张嘉礼并未答话,只是垂眸凝着指腹那尚湿润的触感,声音极轻,“若在下未醒,沈姑娘会哭多久呢?” 这莫名的询问让沈稚枝愣了神,只得怔然转眼看他,眼含困惑。 张嘉礼唇角荡起浅浅笑容,视线落在她藕腕上,剑眉稍蹙,“沈姑娘,你受伤了。” 言罢,他扬起手将她手臂抬起,眸中尽是忧心之色。 沈稚枝垂眸看去,自己臂腕上有一处擦伤,许是方才从斜坡滑下时摩擦所留下的伤口。 她轻摇了摇头,想要抽回手臂,“与你的伤势相比,这不过是小伤罢了,倒是张大人流了这么多血,得尽快医治才好。” “沈姑娘似对谁都这般好,却从不顾自己。” 张嘉礼敛下黑眸,松开她的手,声如溪流潺潺而过,“但沈姑娘也该明白,你的安危亦有人牵挂。” 沈稚枝自然知晓他此言为何意,可她总要离开这里的,他们是万万没有可能的。 即便她留在这位面又如何?张嘉礼身为位面男主,他定是要与女主在一起的,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结局。 知晓再如此下去只会让张嘉礼越陷越深,她咬着牙,硬着头皮往后挪了半步,沉声道: “大皇子,今日稚枝所为只是出于本能,换做二殿下我亦会如此,您无需多想。相信大皇子日后定能寻到与之真正相配之人。” 稍迟赶到的褚仇赤脚步顿住,本氤氲阴霾的黑眸经她此言,竟敛去黑雾,清明了些许。 张嘉礼长睫颤动,抿着那苍白无色的唇,许久才抬眼,“沈姑娘今日此言,是欲与在下划清界限么?” 沈稚枝站起身,往后撤了半步,抬眸间语气坚定,“是,臣女对大皇子并无半分男女之情,往昔种种行径,皆因朋友之谊而起。 若臣女之言行致使大皇子有所误解,臣女自会深省,自此之后,臣女定当与大皇子保持适当之距,以免再生误会,徒增烦扰。” 寒风忽起,林中树叶飒飒作响,张嘉礼如玉面容如霜惨淡,神色有瞬茫然无措。 他抬眼深凝着她,嘴唇上残留的血迹触目惊心,黑眸满是绝望与伤痛,看着她的目光恍若隔着一层无尽的迷雾。 良久,才强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站起身,并未有分毫恼怒,仅是认真问道: “那么,沈姑娘心中所认定的那相配之人,可是那沈家二小姐?” 沈稚枝惊得往后退了半步,纵使慌乱,但面上仍是保持淡定之色。 张嘉礼见她如此,也知自己猜中七八分。 一股腥甜陡然涌上喉头,他再也抑制不住呕出口血,身子也随之朝后倒去。 “大皇子!” 沈稚枝惊呼,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可还未触及,褚仇赤已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张嘉礼。 见她惊慌不已,褚仇赤压下声调,柔声安抚, “没事,他不过是晕过去了,送他回营地寻御医。” 沈稚枝颔首。 第328章 与此同时,狩猎场内已有大臣将狩猎之物运往营地,兴高采烈谈论着今日狩猎的成果。 跟随褚图进狩猎场的侍从们将猎物堆放营地旁侧,野兔、野鸡应有尽有。 最为醒目的便是那头黑斑羚,彰显着此次狩猎的丰硕。 大臣们见状,忙巴结围来,笑声朗朗: “三殿下真是武艺超群,瞧这黑斑羚膘肥体壮。” “今日收获颇丰啊!大皇子和二殿下他们定也有所斩获。” “哈哈,是啊,此次狩猎定能让陛下龙颜大悦。” …… 褚图侧耳听着这些阿谀奉承的言论,眉头微皱,厌烦瞥过眼,将视线掠至那狩猎入口处,似在等着何人到来。 褚时位于高座,扫了眼那堆积成山的猎物,眸中闪过玩味笑意, “老三今年狩猎收获颇多,可是为了拔得头筹啊?” 褚图面上尽是别扭之色,欲要出声说些什么时,狩猎出口突有马蹄声传来。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狩猎入口处。 只见一匹快马飞奔而至,马背上的人神情凝重,尚未靠近便高声叫道: “不好!大皇子和二殿下恐有危险!” 闻此呼声,营地众人的笑容霎时僵在脸上,整个营地的氛围仿若坠入冰窖。 褚图面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今日狩猎,她似也跟在二皇兄身旁,若他们遇到危险,她不也跟着陷入险境? 念及于此,褚图未有丝毫迟疑,飞身跨上马背,向着马蹄声传来之处疾驰而去。 待到行至那赶来的大臣身侧,褚图面色凝重,眼神冷冽,“究竟发生何事?他们状况如何?” 那大臣满脸惊恐,显然还未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喘着粗气,“三殿下,属下们遭遇了白虎袭击,那白虎凶猛无比,情况十分危急!也不知——” 未等大臣将话说完,褚图便出声打断,“沈稚枝呢?!” 大臣一愣,对他所喊的名字有些陌生,好在身后认识的老臣急忙出声道:“三殿下所说的是沈三小姐吧?她与二殿下在一块。” 褚图眸中氤氲着戾气,怒到极致,“一群废物!那白虎这般凶猛,你们为何不上去帮忙?” 大臣们面面相觑,皆露羞愧之色,不敢答话。 褚图心急似火,手中缰绳被其牢牢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若欲将这些人立斩于马下。 忍住胸腔处的怒火,他一夹马腹,加快速度, “带路!” 大臣纷纷骑马跟上,一时间,马蹄声如雷,扬起阵阵尘土。 而此时的狩猎场内。 张嘉礼静静地伏于马背之上,双眸紧闭,双唇苍白如纸,鲜血从他手腕的伤口缓缓渗出,将那素白的衣衫染得猩红。 沈稚枝满脸忧虑地凝视着马背上的张嘉礼,旋即转头看向褚仇赤, “二殿下,不如您先护送大皇子至营地,再来接应臣女?” 褚仇赤瞄了一眼张嘉礼仍在渗血的手腕,撕下玄袍的布条为其包扎,“林中猛兽横行,若你孤身一人,极有可能会引来猛兽,本殿下决不会弃你不顾。” 沈稚枝咬着唇,知道褚仇赤既这么说了,便定不会一个人独自离去。 她不再言语,加快了脚步朝前而去,裙摆早已被荆棘划破,脚底也因走了太多的路而磨损生疼。 褚仇赤见她行路姿势怪异,心中明了。 林中碎石颇多,她再这样走下去,怕是脚底都要磨出泡。 他剑眉紧蹙,大步向前蹲至她前方,“上来。” 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 “二殿下,我——” 未等她出声拒绝,褚仇赤便将长臂扬至身后,将她强行背起,“脚底都磨伤了,还逞强。” 沈稚枝只觉失重感袭来,整个人便倒在他的背上,不由窘迫摸了摸鼻子,“二殿下还真是观察入微。” 褚仇赤扬唇,双手托住她的腿弯,起身时身形微微一晃。 方才与白虎搏斗留下的伤口在用力时传来刺痛,但他并未吭声,只是加快脚步朝着营地赶去。 沈稚枝垂眼,凝着他稍噙汗的侧颜,眼底内疚情绪不断翻腾,为方才有一瞬怀疑他感到愧疚不已。 她将白帕自怀中掏出,替他轻拭着额角汗滴,声音极其轻, “二殿下,谢谢你。” 褚仇赤脚步微顿,疑惑转眼,“嗯?谢什么?” 清风拂过,她耸了耸鼻子,能闻到褚仇赤身上淡淡的血腥气,以及那她说不出的萦萦体香。 沈稚枝收紧双臂,将头靠在他背上,闷闷出声,“不知道。” 也许是谢他的黑化值彻底降下,也许是谢他真的未对张嘉礼出手,总之,她就是想说了。 “......” 褚仇赤神情微怔,少女素手揽着他的脖颈,樱唇自他耳畔呼出的热气惹得他如玉耳垂染上胭脂色。 他轻咳了声,黑眸染上笑意,“那,本殿下便收下好了。” 太阳渐渐西沉,天色变得昏暗起来,树林中弥漫起一层薄薄的雾气,让前行的路更加难辨。 就在这时,前方树林中蓦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似有大批人马赶来。 褚仇赤停下脚步,警惕凝向前方。 不多时,一群御林军出现在视野中,为首的褚图看到褚仇赤等人,忙勒紧缰绳。 “是三殿下!” 见到来者一瞬,沈稚枝眼眸锃亮,险些从褚仇赤背上挣扎落下,扬着手臂欢呼:“三殿下!我们在这里!” “小心些,莫要摔下去了。”褚仇赤忙托稳她的身子,黑眸满是宠溺之色。 褚图驱马来到近前,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桃花眼掠上不明情绪,良久才道:“你们,没事吧?” 沈稚枝摇头,着急指向马背上的张嘉礼,“大皇子腕臂受了伤,已包扎过了,可未见有效,需快些将他送回营地。” “放心,父皇听闻消息后,已命御医在营地候着。” 说着,褚图朝后一挥手,身后的御林军立刻让出条路,几个士兵抬着一副担架快步上前,将张嘉礼小心翼翼移至担架上。 褚仇赤将沈稚枝扶至马上,众人快马加鞭,朝着营地疾驰而去。 —— 第329章 戏。 太阳完全落下,夜色笼罩着狩猎场,雾气愈发浓重,周围树木在雾气中显得影影绰绰。 御医们早已准备好,如今见他们回来,立刻将张嘉礼抬进营帐。 营帐内,御医们围绕着张嘉礼忙碌诊治着。 营帐外,大臣们聚拢旁侧,窃窃私语。 “不过是狩猎罢了,那白虎即便凶猛,也不过是个畜生罢了,二殿下箭术如此精湛,怎会连一只白虎都……唉!” 长胡老臣眉头紧蹙,满面愁容,言至最后,重重地叹息一声。 手持蒲扇的老臣亦叹息一声,将头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哼,这还用说吗?大皇子向来宽厚仁德,深得百姓爱戴,若是有个什么闪失,这皇位花落谁家,岂不是一目了然?” “但愿大皇子能安然无恙,否则这大储国交由他们掌管,恐怕再无太平之日了!” 长胡老臣连连摇头叹息,眼中闪过一抹惊惧,不敢再继续深思下去。 沈稚枝蹲在营帐外,听到这些话语,气得浑身发抖。 这些大臣瞎诌的本事简直比那些自媒体还厉害,分明未参与到此事,此刻说得却好似亲眼见到般。 她忍不住转眼斜睨了眼褚仇赤,却见其黑眸沉沉,似并不在乎这些人对他如何议论,也或许是早就习惯这般误解。 褚图则懒散靠在木柱旁,面对这些流言蜚语只是淡淡哼了声,未再有其他反应。 沈稚枝抿抿唇,稍敛下眼。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早已不愿让这些属于反派的言论还缠绕在他们身上。 她猛站起身来,疾步行至大臣们跟前,裙摆因其动作带起一股风。 “怎么?恶意揣测、搬弄是非,这便是你们身为朝中重臣该行之事么?” 她目光如炬,携着愤怒不屑,在那大臣身上一一扫过。 “……” 大臣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呵斥惊得噤若寒蝉。 面面相觑之后,有人想要反驳,却在接触到沈稚枝那愤怒的目光后,将话咽了回去。 沈稚枝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们口口声声说二殿下箭术精湛,难道就凭这一点,就能罔顾事实,随意指责他在面对白虎时不尽力吗?你们未曾在场,又怎知其中凶险?” 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凛冽之意,在这静谧的夜中如同一记重锤蓦然砸在褚仇赤和褚图胸腔处,激起阵阵涟漪。 见他们不语,沈稚枝目光愈发犀利,“身为朝中大臣在这里信口开河,肆意猜测,这等行为与市井小人有何区别?” 大臣们被沈稚枝的话怼得面红耳赤,那位手拿蒲扇的老臣眼中闪过一丝恼羞成怒, “沈三小姐,你不过是个小小女子,朝堂之事岂容你在此大放厥词?我们在朝为官多年,所虑之事岂是你能明白的!” 其他大臣见状,虽未附和,但也有几人微微点头,显然认同他的话。 旁侧远观的褚图冷眼扫去,对这些大臣句句所言他只觉无关痛痒。 毕竟在这南里月星城中,他的名声早已狼藉,也不差这点。 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们出声辩解,不允别人肆意污蔑于他们。 褚图只觉心中涌过暖流,步子长迈,正想过去之际,却见身侧掠过黑影,早他一步上前。 “......”褚图抿抿唇,看清那人是谁后,脚步顿住。 沈稚枝气得脸色涨红,正欲反驳,褚仇赤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护在身后。 他身姿挺拔如松,黑眸锐利如鹰,冷冷睨向那些大臣,“是么?既然她不知你们所虑之事,不如说给本殿下听听。” 大臣们见褚仇赤出面,气势顿时弱了几分,皆是垂眸不敢再言。 褚仇赤冷笑,拽着她的臂腕转身离开。 见其还满脸怒意,鼓着脸颊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声,伸手戳戳她的脸颊。 “无需气恼,今日狩猎场中本殿下与他在一起,他受此重伤,本殿下却毫发无伤,这些大臣自会将风口指向本殿下。” 沈稚枝双唇翕动,怒意稍减,却还是不悦至极,“他们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无端猜测,臣女只是不想二殿下改变颇多,却还是遭受质疑。” 闻言,褚仇赤脚步顿住。 见跟前之人不再向前,沈稚枝眼含困惑抬眼。 褚仇赤敛下黑眸,冰冷指腹轻抚上她的脸,眼底缱绻之色近乎要将人溺毙,“沈稚枝,本殿下从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只要,在乎之人不受他人影响,便好。” 夜风轻拂,身后的火把映照他的身影,在地上投下长长黑影。 褚图站在不远处,凝着月辉下那两道身影,竟觉得格外刺眼,心中酸楚感油然而生。 他别过眼去,不愿再看那令他心烦意乱的场景,明明深知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情绪,可那股莫名的酸涩却如藤蔓般在心底缠绕,挥之不去。 “瞧你,便是不如你那俩皇兄来得爽快。”褚时迈步而来,扫了眼前方,又将视线落在褚图身上,轻笑了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褚图下意识要走,却被褚时拉住袖袍,“朕同你聊会天都不行了?” 褚图脚步顿下,凉凉扫他一眼,“父皇有事直言便是。” 褚时展开笑颜,眼底凝起些许狡黠之色,“今日拔得头筹之人是你,你可有要向朕索要之物?” 褚图双唇翕动,稍抬眸看了眼前方,却又迅速收回余光,不屑道:“谁稀罕那头筹,不过是猎着玩玩。” 言罢,也不管褚时还想说什么,转身便走。 褚时长叹口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满是遗憾的摇着脑袋,“瞧这孩子,到手的姻缘都被他推开了。求朕赐婚下去,还怕这沈三小姐不嫁吗?” 身后的马公公恭敬上前,颔首笑道:“原来皇上今日组织围猎,还有此意在。” 褚时摩挲这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轻笑,“可惜了,这戏台子都搭好了,戏子却跑了。” 马公公垂眼,欲要再出声,便见营帐内御医匆匆赶来,神情中尽是惊恐之色: “皇上!不好了!大皇子他……” ...... 第330章 故人画像。 褚时脸色微变,待那御医在面前站定,才徐徐出声, “怎么了?” 御医嘴唇哆嗦,几次欲言又止,眼中满是惊恐,似乎接下来要说出的话语有着千钧之重。 待褚时不耐之色显于面上,他才惊慌失措喊了出声:“大皇子他,他染上了瘟疫。” 沈稚枝本在不远处,听到这声呼喊,只觉脑袋 “嗡” 的一声,双腿发软。 若不是身旁的褚仇赤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几乎要瘫倒在地。 “怎么可能……”她愕然将视线转向御医方向。 张嘉礼患上瘟疫?可是在原文中也没有这一茬啊,难不成是瘟疫猖獗那几日所染上的吗? 沈稚枝满心慌乱疑惑,可此时根本无暇细想。 褚时眉头紧皱,一掀龙袍,眉目之间尽是冷厉,大声下令:“立刻准备马车,送大皇子回宫!” “是!皇上!” 众臣应允。 …… 妙手堂内,往常弥漫着的药香此时竟也无法驱散那压抑的氛围。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地上,却显得有些无力。 沈稚枝站在药臼前,手中握着捣药杵,却失了往日的专注。 她眉头紧锁,眼神游离,思绪早已被张嘉礼的病情所占据,【丫蛋,这原文也没有张嘉礼染上瘟疫之事啊,现在这剧情发展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 丫蛋叹了口气,机械指至虚空屏上划拉几下,【宿主无需担忧,或许这对于男女主增进感情是个非常好的节点。】 【增进感情?】沈稚枝眉梢轻挑。 【这瘟疫传染极强,若是沈琴绶愿意在此时到宫中探望张嘉礼,照顾他,那一来二去,定能产生感情。】 丫蛋托腮,一本正经道,言语中多了几分肯定。 沈稚枝抿着唇,对丫蛋的提议有些犹豫,【可是要怎么说服沈琴绶到宫中照顾张嘉礼?】 这的确是男女增进感情的绝佳机会,可毕竟这瘟疫在古代可算是人人避之不及,生怕染上半点。 “砰!” 一声闷响,沈稚枝险些因分神砸到自己的手。 幸好旁侧的萧航眼疾手快,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才避免了一场灾祸。 “沈姑娘?” 萧航松口气,松开她的手腕至她眼前挥了挥。 沈稚枝这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看向萧航,“多谢萧大哥,我刚才走神了。” 萧航扫了眼那药臼和捣药杵,又看向沈稚枝,“我看你心不在焉许久了,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沈稚枝顿了顿,拿起捣药杵有气无力的捶着那草药,“的确是有些烦心事,有位朋友患上瘟疫,这病症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 “瘟疫?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萧航听后,沉思片刻,陡然笑出声,“不过曲神医医术精湛,或许他会有办法。” “对哦!我怎么把师傅给忘了?” 沈稚枝眼睛一亮,将手中的药杵停下,转身便朝后院跑,还不忘朝身后的萧航挥了挥手:“麻烦萧大哥帮我捣药了。” 行至后院,她径直走向一间小屋,那是曲渊夜平日休息和钻研医术之处。 “师傅!师傅!” 沈稚枝猛地推开门,眼神在屋内搜寻。 屋内并未有人,空中弥漫着淡淡药香,书架上摆满了古籍医书,桌案上还放着些未整理的药材。 “奇怪……去哪里了……” 沈稚枝嘀咕着,拿起桌上的医书粗略得翻了翻,这些皆是繁体字,她仅是看了片刻便失去了兴趣。 待了片刻,见其还未回来,她正欲离去之时,视线却被墙上挂的一幅画卷吸引。 那画卷似已放在那旮旯角落许久,可却未染上半点尘埃,未染上灰尘,却又不将它挂起,可见其主人对它的感情怕是无比矛盾。 沈稚枝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走近那幅画卷,徐徐展开。 画卷上描绘的是个女子,端坐于白驹之上,明眸皓齿,容颜艳丽,一瞥一笑尽是风华绝代。 沈稚枝眨眨眼,想必这个就是师傅之前所说的故人,这么一看,好像跟原主眉目之间的确有些神似。 “难怪让师傅惦记了这么久,果真是个俏佳人。” 她啧叹了声,凝向那女子的腰间,却见那挂着一块玉佩,虽只露出半截,她也觉得甚是眼熟。 她正想再将画卷展开些,身后陡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听萧航说你寻为师有事?” 沈稚枝吓了一跳,手一抖,画卷差点脱手而落。 她赶忙稳住,转眼间便见曲渊夜背着篓筐从门外而来。 做贼心虚,她忙漾起讨好笑意,“师傅?你回来了?你去哪了?我等了半天没等到你。” “去山中采了些草药,你寻我所为何事?” 曲渊夜走进屋内,将篓筐放在一旁。 转身时,目光在沈稚枝身上停留片刻,又看向她手中尚未完全展开的画卷,眼神微微一凝。 沈稚枝尴尬地将画卷快速卷起,放回原位,“师傅,我,我不过一时好奇,不过我就看了一半!” 曲渊夜凝着她那慌乱无措的模样,冷哼了声,却也并未过多责怪。 他行至案桌旁,将今日所采草药依次摊开,抬眸看向她,“罢了,不过是一幅旧画罢了,你且说说,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沈稚枝定了定神,忙将心思转回到张嘉礼的事情上。 “师傅,我有位朋友他染上了瘟疫,这瘟疫极其凶猛,普通大夫更是避如蛇蝎。我实在没了办法,就想着师傅您医术精湛,说不定能有法子救救他,所以赶忙来寻您了。” “瘟疫?” 闻言,曲渊夜蹙眉,忙坐于案桌前,拽过她的手腕静静把脉。 沈稚枝被这一扯,一屁股坐到木凳上,眼含困惑之色,“师傅,怎么了?” “瘟疫可不是小事,如今这疫病横行,染上之人大多凶多吉少。”曲渊夜一边认真地感受着她的脉象,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 “为师且先看看你有无被那瘟疫波及,这瘟疫传染性极强,你若是接触过患者,自己也需小心。” 沈稚枝心中一暖,忙道:“师傅,你放心好了,我并无身体不适。” 第331章 药丸, 片刻后,曲渊夜才松开她的手腕,淡淡扫她一眼,“为师是怕你在这妙手堂还得了瘟疫,传出去为师这神医之名岂不是会被嘲空穴来风。” 沈稚枝听着曲渊夜的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也知晓自家师傅向来就是这般性子,嘴硬心软。 顾不上他的打趣,沈稚枝忙不迭凑过脸,“师傅,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一定是有能够治疗瘟疫的法子吧?” 曲渊夜挑眉,黑眸尽是不屑之意,“瘟疫罢了,虽较为棘手,但也并非全然无计可施。” 曲渊夜这般说着,缓缓站起身来,在屋内的一排药柜前踱步,目光在各个抽屉上扫视。 “真的吗?!” 沈稚枝满心期待,至木凳上蹦起,大气都不敢出,盼着他能快点说出个有效的法子来。 曲渊夜停在一个药柜前,伸手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几株已经晾干的草药,放在鼻端轻嗅了嗅。 “这瘟疫来势汹汹,症状复杂多变,需得对症下药才行,你且先将那位朋友的具体病症细细说来,莫要遗漏了半分。” 沈稚枝默了半晌,想到之前曾去瘟疫区时,那些患者的反应。 若张嘉礼真是被他们所感染,症状应该相差不大。 思及此处,她赶忙将以往那些病患的病症一一道来。 曲渊夜边听边点头,片刻后,转身走向书架,在排排古籍医书中翻找起来。 沈稚枝在一旁焦急等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曲渊夜的动作。 须臾,曲渊夜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看上去颇为陈旧的医书,快速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记载道: “你看此处,这上面所记载的一种病症与你那朋友颇为相似,所给出的方子倒可一试。” 沈稚枝忙凑上前去,看向那医书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奈何上面多是些晦涩难懂的古文和专业术语,她看得是一头雾水。 曲渊夜见状,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啧,为师也不知怎就收了你为徒,就知道你看不懂。 这方子所需药材不少,有几味更是极为难得,且需按特定的配比和炮制方法来处理,稍有差池,药效便会大打折扣。” 沈稚枝顾不上脑袋被拍的那点疼,忙不迭问:“师傅,那具体都需要些什么药材呀?难寻不难寻?” 曲渊夜笑着合上医书,掀起黛紫长袍落座于案桌旁,“这若让其他大夫寻,倒是真挺难的,算你运气好,遇上了为师。” 闻言,沈稚枝眼神锃亮,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这么说师傅你真的有解药咯?” “为师还能空口大话不成?”曲渊夜自桌案下拿起装有药丸的木盒递去,“这里头有三颗药丸,服下三日后定有成效。” 沈稚枝惊喜接过木盒,将其打开好奇瞅了眼,三颗圆润药丸静躺于药盒中,散发淡淡药香。 “师傅,这真的能治好他吗?” 沈稚枝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毕竟这瘟疫极为凶猛,之前那场疫情令众多大夫都束手无策。 而曲渊夜就凭这几颗药丸就能化解瘟疫症状了? 曲渊夜白了她一眼,“哼,为师的药还能有假?你若不信便还我。” 言罢,顺势想去夺她手中的木盒。 沈稚枝侧身躲开,回眸朝他笑得贱里贱气,“师傅的药徒儿自然是信的过,只是未曾料到师父医术这般高超,人人束手无策的病情到了师傅这竟是易如反掌。” “哼,也就你这嘴甜。” 曲渊夜板着的脸陡然散开,唇角漾起笑意,执起桌案上的茶盅轻抿了口,“且去救人吧,若你那朋友病情有何变化,或是出现了何症状,记得立即回来告知为师。” “是,师傅,我记下了。” 沈稚枝将木盒小心地收好,转身便要往外走。 “等等。” 曲渊夜蓦然又叫住了她。 沈稚枝眼含困惑转眼,便见曲渊夜剑眉轻蹙, “这瘟疫传染性极强,你去了可要千万小心,莫要染上了,不然到时候为师可没那闲工夫再去救你这笨丫头。” 沈稚枝脚步一顿,心头泛起阵阵暖意,她回身朝曲渊夜盈盈一拜,“多谢师傅挂怀,徒儿定会小心谨慎,绝不叫师傅担忧。” 说罢,便加快脚步出了门。 曲渊夜凝着她离去的身影,忍不住失笑。 半晌,似想到了什么,将目光移至角落处那画卷。 他款款起身到角落处将那画卷徐徐展开,盯着画中的女子,伸手轻抚,黑眸中漾起凝思之色。 “竹月,你究竟在哪里……” …… 沈稚枝心急如焚从妙手堂奔出,手中紧攥着装有能救治张嘉礼瘟疫之症药丸的木盒。 倘若将此药丸交予沈琴绶,令其将此物送入宫中,或许张嘉礼会因之感动,从而将心思置于沈琴绶身上,亦不会再对她执着不放了。 一路疾奔,沈稚枝额上已沁出细密的汗珠。 待赶到丞相府时,她顾不上擦拭,便径直朝着沈琴绶所住的院落跑去。 “二姐姐!二姐姐!”沈稚枝边跑边喊。 然而,当她快要踏入沈琴绶的院子时,却猛地被几个侍卫拦住了去路。 “站住!三小姐,二小姐有令,不许你踏进这院子半步。”侍卫们面色冷峻,毫无通融之色。 沈稚枝面色一怔,她最近好像也没做什么得罪了这大小姐的事吧? 虽说关系不怎么样,可也未曾到不许入院门的地步。 沈稚枝嘴角微抽,凝视着寂静的院落,夹着嗓子脆生生娇唤着:“二姐姐,我是稚枝,有要事相商,烦请开一下门。” 屋内,沈琴绶被她这一声声二姐姐叫得浑身不自在。 小桃踱步至窗棂旁,透过窗棂镂空雕刻朝外看了一眼,满脸皆是嫌恶之色, “二小姐,前几日这三小姐整日往那瘟疫区跑,还与大皇子二殿下走得很近,怕是也染上了疫病,咱们还是离得远点为好。” “这我自然明白。”沈琴绶轻哼一声,将那求来的平安符贴在床沿,“真是晦气,好在与那大皇子接触不多,若染上这病,可如何是好?” 第332章 进宫 沈稚枝在院外等了半晌,却不见有人回应,不禁有些心焦。 见俩小厮并未执剑,她欲要硬闯之时,沈琴绶才推门而出,其身姿婀娜,面容依旧娇艳动人,只是此刻脸上带着冷漠疏离。 视线与沈稚枝交汇之际,眼神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厌烦,“沈稚枝,你在这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见沈琴绶出来,她正要上前,旁侧俩小厮迅速蹿来跟前挡住她的去路。 无奈之下,她只能仰着脖子朝沈琴绶喊道:“二姐姐,我有极为重要之事与你说,是关乎大皇子的。” 听到‘大皇子’三字,沈琴绶眉目中掠过嫌恶之色,掏出手帕捂住口鼻,“有什么事站在那里,可别靠近我,晦气死了。” 见沈琴绶这种反应,沈稚枝只觉得心凉了大半截。 然而此刻她已无暇深思,匆匆举起手中盛有解药的木盒,沉声道:“姐姐,大皇子身染瘟疫,命悬一线。我这里有曲神医秘制的药丸可救大皇子,只要二姐姐将此药送入宫中,日后大皇子必定——” 话未说完,沈琴绶便一脸厌恶地挥了挥手中的手绢,厉声道:“沈稚枝!那可是瘟疫!一旦被感染,必死无疑,你是想让我去送死吗?” “不会的,那曲神医乃江湖神医,只要服下此药,瘟疫必能消散。” 沈稚枝急忙解释道,“若二姐姐担心自身被传染,我会再去求此药丸,让二姐姐也可服下。” 闻言,沈琴绶眼中掠过犹豫之色。 她深知瘟疫的可怕,但若是能借此机会救大皇子一命,自己在大皇子心中的地位必定会大大提升。 旁侧小桃见自家小姐陷入沉思,忙上前半步低声劝道:“二小姐,这瘟疫乃是顽疾,宫中御医都不一定能将此病治好,怎可能靠这几颗药丸便能痊愈?万一有个差池,您不仅救不了大皇子,还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听完小桃的话,沈琴绶如梦初醒,眼中的犹豫瞬间覆上怒意。 这沈稚枝果然阴险,竟妄图用这种方式来害她。 先不论此药究竟有没有效果,就算有用,为何她不去献上此物,反而将这邀功的机会让给她?这世间哪有这么傻的人? 沈琴绶越想越觉得此事有诈,一双美眸幽深,如毒蛇般缠上沈稚枝,“沈稚枝,你莫要以为我不知你心中所想,这药丸若是无效,我岂不是白白送死?” 沈稚枝心中咯噔跳起,向前欲要解释。 沈琴绶却早已转身朝屋内走去,冷冰冰撇下一句,“小桃,把她赶走,别让她在这儿胡言乱语。” 小桃应了一声,朝那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们领命,立即上前驱赶,“三小姐,请回吧,别让我们为难。” “诶——!” 沈稚枝还想再争取,却被小厮们推搡着往外走。 被小厮们一路推搡到了院外后,院门被狠狠关上,她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丫蛋,这样撮合他们,真的是对的吗?】 凝着紧闭的院门,沈稚枝第一次质疑自己现在所为究竟是对是错,原着中的沈琴绶虽前期是个不折不扣的海王,可到后面也是洗心革面专心于张嘉礼。 她或许曾辜负过许多人,但到后期,她对张嘉礼的感情为真,并且是真心为其付出一切。 可现如今的沈琴绶似对张嘉礼无半分爱慕之情,之所以接近他,也仅仅是因为他能够夺得皇位的几率占多数。 丫蛋一时间哽住,也不知该怎么跟宿主解释。 毕竟原着中,沈琴绶后期确确实实对张嘉礼心生爱慕,然而张嘉礼对她却只是实打实的利用,只为谋取丞相府的实权以及沈朝的兵符。 张嘉礼自幼深谙棋道,他每落一子,都已将一切盘算清楚。 巧妙地利用沈琴绶过往的经历让她心生愧疚,而这种情绪也致使她更加尽心尽力地辅佐于他。 待到他登上皇位之时,丞相府遭抄家,沈琴绶还一直以为是自家兄长真的与叛党勾结。 张嘉礼将她幽禁于深宫,其表面之意乃是不愿她因丞相府之事遭连累,然而实际上她却遭张嘉礼蓄意派遣的宫女们百般凌辱,声称她的存在只会令张嘉礼在朝中饱受大臣们的弹劾。 沈琴绶心高气傲,自是无法忍受这般羞辱,亦不愿张嘉礼因她而在朝堂之上遭受大臣们如此逼迫。 在夜深人静之际,她拟就一封书信,继而悬梁自尽,于那风雪交加之夜香消玉殒。 张嘉礼凝视着她的遗体,毫无半分怜悯之情,拈起信笺,连看都未看一眼便将其付之一炬。 若要论原文中谁才是终极boss,那定然是表面清风明月,实则内心疯批到了极致的张嘉礼。 就算现在它掌握了原着,它也仍在迷茫张嘉礼对于宿主的情感究竟为何,是利用还是真情? 若是利用,那只怕一百个宿主都斗不过一个张嘉礼。 但剧情仍是不能乱的,既有男主,就必要有女主,而且这女主定是要成为男主的垫脚石。 沈琴绶的确罪不该死,可没办法,她是天道选中的女主,就只能服从天道,最后以死画上句号。 想到这里,丫蛋轻叹口气,出声劝道:【宿主,这左右不过是个位面罢了,别管这些人的发展如何,你只需完成任务便可,不要被自己的情绪扼住了任务进度。】 沈稚枝颔首,只觉丫蛋言之有理,原着剧情就像是历史,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胡乱改变只会产生蝴蝶效应。 她垂眸凝着手中的木盒,又陷入了为难,【那这个药丸怎么办?难道让我送进宫中去吗?】 明明昨日才刚与他划清界限,如今若她又将此物送进宫中去,只怕又会令他产生误解。 丫蛋吸溜了口奶茶,晃着笨拙的机械身子,【这还不简单吗?宿主只需把药丸送到宫中交由守卫便可,只要别被张嘉礼发现就行。】 沈稚枝红唇翕动,思虑半晌,也觉得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第333章 机会 因褚仇赤的缘故,宫中的侍卫早已对她印象颇深,进宫的路上倒也没什么阻碍。 得知张嘉礼休养的宫殿在太平殿后,沈稚枝忙踱步赶去。 自张嘉礼染上瘟疫的消息传开后,宫中上下人心惶惶。 往日里热闹的宫道如今冷冷清清,偶有几个宫人匆匆走过,也是满脸惊恐,仿佛那夺命的瘟疫随时会缠上自己。 沈稚枝赶到太平殿外,便见殿门紧闭,周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氛围,殿外安静的诡异,甚至连门卫都没有。 奇怪,难道她走错了吗? 沈稚枝眼含诧异,抬眸朝那殿上所挂的牌匾看去。 牌匾上明晃晃三个大字——太平殿。 没错,就是这里啊。 沈稚枝心中疑惑更甚,她小心翼翼靠近殿门,将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听出里面的动静。 然而,里面一片死寂,没有丝毫声响传出。 想到来时那些宫女太监们对这太平殿避之不及,穿过此处时恨不得长一对翅膀飞走的模样,她心中隐有猜测。 这瘟疫传染极凶,想必皆是怕受其牵连,才不敢靠近吧?那张嘉礼在此处岂不是无人照料? 想到他此刻孤零零躺在床榻上,周遭无人伺候,连喝口水都要自己起身,她便觉得心疼。 沈稚枝咬唇,强压住心中的不忍。 罢了,既然没有守卫,她还是先走,回丞相府让大哥将药丸送进宫来吧。 岂料,她正欲离去之时,脑海中陡然传来警报声: 【宿主请注意!请注意!男主陷入危险!请注意!】 沈稚枝心中一惊,脚步顿住,警报声在脑海中不断回响,让她原本已经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再也顾不上发生何事,她毫不犹豫推开门,门轴发出 “嘎吱” 一声,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殿内光线昏暗,几缕阳光从雕花的窗棂缝隙中艰难透进来,勉强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地方。 地上散落着一些用过的药碗和巾帕,显示出这里曾经历过的慌乱与无助。 沈稚枝不由蹙眉,快步绕过屏风,视线落在床榻上躺着的张嘉礼时,心中猛地一紧。 他双眸紧闭,也不知道多久未进水,嘴唇干裂起皮,毫无血色,呼吸急促而微弱,似用尽了所有力气。 沈稚枝惊恐万分,忙走到床边,跪坐在张嘉礼身旁,伸手轻轻触碰他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 “好烫!天啊!怎么可以没有御医照顾你啊!” 那温热似将她烫伤了般,让她不觉颤抖,整个人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慌乱到了极点。 沈稚枝放下手中的木盒,从旁边拿起一个水壶,晃了晃,还好里面还有一些水。 她用手蘸点水,轻涂至他干裂的唇上,试图让他的嘴唇湿润一些,接着打开木盒试图将药丸喂入他嘴中。 可他牙关紧咬,根本无法喂进去,沈稚枝心急如焚,环顾四周,找到一个小碗和勺子。 将药丸放在碗里,用勺子碾碎,倒了点水将其调成糊状,再撬开张嘉礼的嘴,将药糊送进去。 凝着张嘉礼毫无生气的面容,沈稚枝心中酸涩,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垂下眼,轻声喃喃, “对不起。” 不知多久,想了想还是觉得此事当告诉皇上,让他派些人来照料。 若不是神识中的警报声,只怕都无人知晓他如今的处境。 思及此处,她转身欲走,张嘉礼却不知何时悠悠转醒,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将她的手腕桎梏住。 沈稚枝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发现他的力气虽虚弱但执拗。 她低眸,却见他眼神不似往日清明,噙着缕浑浊,声音嘶哑低沉, “沈……姑娘。” 眼见挣扎不开,她只能重新半蹲于他床榻旁,将他额上的凉帕翻了个面,“大皇子?你醒了?你怎么样了?” 张嘉礼握着她的那只手轻颤了下,微微偏头,久凝着她,似在迷茫,又似在确认什么。 倏然,他猛松开手,低眸掩唇不住咳嗽,冷白如玉的面容颓废到了极点,说不出的脆弱感。 “怎么了?” 沈稚枝吓了一跳,起身欲要扶他。 张嘉礼虚弱朝床榻内侧挪去,声音嘶哑,气若游丝,每个字似都用尽了气力,“沈姑娘为何,为何会在此处?莫要靠在下太近,恐会染上……咳咳……” 见他咳得如此剧烈,沈稚枝从桌案旁取来一杯水递到他面前,“偶然路过太平殿,见门外未有侍卫把守,便想着进来查看一番,未曾想你身旁竟无一人照拂。” 张嘉礼那苍白如纸的薄唇微微抿起,声音低沉得几不可闻,“此乃瘟疫瘟疫之症,若能熬过去,便是上苍眷顾。若熬不过去,也切勿将他人牵连。” 沈稚枝不禁一愣,面露疑惑问道:“可是你遣走了那些照料之人?” 她暗自思忖,自己怎就疏忽了,张嘉礼向来便是如此之人,凡事皆先为他人考量,从不将自身置于首位。 也难怪作为极有希望夺得皇位的皇子,感染疫病之后,竟会面临这般无人悉心照料的境遇。 张嘉礼轻轻颔首,算是回应了沈稚枝的疑问。 他靠在床榻内侧,整个人显得愈发虚弱,“沈姑娘还是快些离去,莫因在下而染上此病,如此嘉礼罪过便大了。” 沈稚枝把茶盅放置旁侧,将桌上仅剩的两颗药丸拿出,亮着眼递给他,“这是曲神医所制的药丸,连续服三日便会有成效,你记得按时服下。” 张嘉礼凝着他手中的药丸,如墨似的黑眸掠过无比复杂之色。 他缓缓伸出手,修长有力的手指接过药丸,轻轻攥在掌心,黑眸光彩潋滟, “谢沈姑娘。” 见他已醒,沈稚枝也不好再待在此处,只得先告辞离去。 待她身影渐远,床榻上本虚弱至极的少年陡然坐直了身子。 他伸出二指朝胸口点去,便将那毒丸吐了出来,随着药丸吐出,本惨白的面颊瞬息染上绯红之色。 早在她行至院门,他便察觉到她的气息,本想着若她不进来,便寻他法,未曾想她还是忍不下心离去。 张嘉礼稍垂下眼,薄唇笑意清浅,纤长浓密的睫羽轻颤, “划清界限么……” “可在不败阁时,你便已错过了机会……” “那是,你亲自选的……” 第334章 明皇后计谋 夜,如块巨大黑色绸缎,沉甸甸覆压在皇宫之上。 凤凰阁火光通明,跳跃火苗在夜风中肆意舞动,将阁内的一切映照得影影绰绰,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阴森。 “小李子,本宫叫你去查之事,可有进展?” 明皇后慵懒倚靠在软榻上,面容娇艳动人,只是那双眼眸中却透着冰冷与狠厉,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而旁侧,那被唤小李子之人身着一身太监服饰,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皇后娘娘,那大皇子身染重病,现下情况可不大妙啊。”小李子尖着嗓子,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回话,那透着精明的小眼时不时偷偷打量着明皇后的神色。 明皇后听闻此言,微微抬了抬眼眸,似笑非笑地凝望着面前的小李子,眼神中流转着算计与狠辣, “哦?详细说说,如今那大皇子到底如何了?” 虽是询问之语,却透着不易察觉的兴奋与期待。 小李子忙不迭应道:“回娘娘的话,大皇子他遣走了前去照料之人。现如今啊,连个送水的都没有,就那样孤零零地躺在榻上,瞧着面色苍白如纸,气息也是微弱得很,只怕,只怕是要不行了呀。” 说着,还装出副惋惜至极的模样,可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暴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哈哈哈哈……” 明皇后听闻此言,娇艳的红唇微微启开,发出一阵放肆的笑声。 那笑声在这凤凰阁内回荡着,仿佛夜枭的鸣叫,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真是上天都在帮助本宫。” 明皇后笑得愈加张狂,眼中满是得意与狠绝。 现如今皇宫上下人心惶惶,无人敢到那太平殿去,虽说那张嘉礼身患瘟疫,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眼看着时日无几。 可若出了差错,她岂不错过了绝佳机会? 现如今她只要派人将其杀害,到时候就说是疫病夺走了他的性命,定是神不知鬼不觉。 哼,那朝中老臣如今个个倒戈,皇上更是一心想将皇位传给他。 这下好了,如今他身患瘟疫,没了张嘉礼这个绊脚石,待日后再想法子除了那褚仇赤,看谁还能与她的皇儿争夺皇位。 小李子一听,瞬间明了明皇后心中所想。 他脸上的谄媚之色更甚,忙不迭上前半步,奉承道:“皇后娘娘英明,只要那大皇子一死,宫中少了碍眼的人,六皇子这储君之位也少了个绊脚石。往后啊,娘娘您可就是太后了,那可真是尊贵无比呀。” 明皇后听着小李子的奉承,面上笑意笑意更浓。 她轻轻摆了摆手,娇艳红唇轻启,声音虽娇柔却透着丝丝寒意,“哼,待本宫除去那张嘉礼,便轮到褚仇赤了。” 这褚仇赤平日里就仗着自己颇得皇上欢心,不将她放在眼里,日后无论落得何种境地,也只能怪他自己咎由自取。 思及此处,她那烈焰红唇稍扬,勾勒出抹得意而放肆的笑,那笑容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格外扭曲。 她面容娇艳绝伦,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厉,直朝身旁的小李子看去,“小李子,这件事你可得给本宫办得妥妥当当的,需做得干净利落,绝不能留下半点把柄,若是办得好,本宫少不了你的赏赐,若是出了岔子……” 话音未落,明皇后声音陡然一冷,美目含霜凝着小李子,那眼神犹如实质的冰刀,刺得他一个寒颤。 小李子吓得浑身哆嗦,忙不迭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娘娘放心,奴才一定竭尽所能,保证办得滴水不漏,绝不让娘娘失望。” 明皇后勾了勾唇,满意颔首,眼中的狠厉稍稍缓和了些许,“嗯,起来吧,本宫就在这儿等着你的好消息。” 小李子如蒙大赦,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身子,满脸谄媚应道: “是,娘娘,奴才这就去准备,定不辜负娘娘的期望。” 言罢,他倒退着出了凤凰阁,那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待他离去后,明皇后重新靠回软榻上,望着那跳跃的火苗,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 待她的彦儿顺利登上皇位,自己便是这大储尊贵无比的太后,掌控着这皇宫乃至整个天下的命脉。 那些曾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人,到那时都将在她的脚下瑟瑟发抖。 特别是那褚仇赤,她定不会让他好过,定会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想到此处,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笑容愈发显得扭曲而又得意。 ————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求助曲渊夜的事多了,沈稚枝只得过上前世做牛马的生活。 她一早便如往常般往妙手堂医馆走去,准备去帮忙照料那些病患,顺带捣捣药。 然而,今日还未走到医馆门口,便瞧见前方围了一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嘈杂的议论声嗡嗡传来。 “这可如何是好哟,每次都这样,那三殿下的下属也太霸道了些。”一位老者皱着眉头,满脸无奈地摇头叹息着。 “谁说不是呢,这医馆本就是行善救人的地方,这般暴力催缴,实在是没天理呀。” 旁侧妇人愤愤不平接口,手中还紧紧拉着个小孩子,似是怕这混乱场面吓到孩子。 “那能怎么办呢?这三殿下的势力谁敢惹啊,听说他的那些下属个个心狠手辣的,这妙手堂怕是要遭殃咯。” …… 闻言,沈稚枝心中不禁一紧,忙加快脚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让一让,劳烦各位让一让呀。” 沈稚枝边说边费力从人群中挤进去。 待她好不容易挤过人群,却见平日总是干干净净、透着股药香的妙手堂内,此刻一片狼藉。 几张桌椅被掀翻在地,满屋草药散落得到处都是,仿佛刚经历了场激烈争斗。 门外站着几个身着黑衣的彪形大汉,个个面色不善,眼神凶狠,一看就不是善茬儿。 第335章 虚张声势 为首的那个满脸横肉,双手抱胸,嘴里正骂骂咧咧的。 “哼,今儿个再不交租金,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这地儿可是三殿下的,容不得你们这些穷酸大夫拖拖拉拉!” 那大汉吼道,声音大得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曲渊夜神色清冷,伫立于堂内,正与那领头的大汉对峙, “呵,这妙手堂金掌柜今日未在店中,可曲某也知道,前几日刚上交过租金,何来拖拖拉拉?” “哦?上交了?交给谁了?有亲自交到我猎豹手中吗?” 猎豹哈哈大笑,那满脸横肉随着他的笑不断抖动,直令人倒尽胃口。 “若曲某说现在没钱呢?”曲渊夜眸子冷下,显然明了这人打着收租的旗号,实际便是想要讹钱。 这三殿下果真是南礼月星城内的毒瘤,行事作风这般猖狂,竟是无人治他! 堂外的沈稚枝见此情形,心中更是怒火顿起。 原着中,由于褚图是反派无恶不作的缘故,他手底下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仗着褚图对他们所作所为充耳不闻,这些人便打着三殿下的幌子到处收取高额租金。 将本该给的租金交给褚图,而多收、多出来的那份便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有些时候,甚至还会一个月收取三四次的租金,惹得百姓们叫苦不迭,对褚图便更加抱以怨气。 “哼!没钱交租?那是你们的事儿!” 猎豹闻言,目光如钩直凝曲渊夜,神情极其骇人,“咱三殿下的地儿,能让你们白用?今儿个要是还不交齐,可别怪咱兄弟们不客气。” 曲渊夜神色冷下,唇角漾起轻蔑笑意,“是么?曲某倒要看看,你们如何不客气。” 猎豹见他通身散着杀意,稍往后退了半步。 但再一思虑,即便这臭大夫有那三两下功夫又如何?还能敌得过他这帮兄弟们么? 想到这,猎豹陡然沉下脸,嘴角勾起抹怪异笑容,扬臂向后一挥,“兄弟们!砸!将他这妙手堂拆了!” 曲渊夜欲要动手之际,便闻见噙怒女声: “住手!” 众人皆是一愣,纷纷转头看去。 沈稚枝一脸怒容走来,几步便跨到曲渊夜身前,毫不畏惧直面这那满脸横肉的猎豹。 猎豹转着眼珠子打量着沈稚枝,厚重双唇轻抿, “呦,小娘子想替他给钱吗?” 曲渊夜蹙眉,伸手正要将她拽至身后护着,见她转头递来个请他安心的眼神,最终还是没出手。 沈稚枝冷下神情,抬眸看向猎豹,眸中跳动两簇火焰,“你们这般行径,与强盗何异?这妙手堂向来是为了救治百姓,若因你们这般逼迫,导致医馆无法正常经营,那些病患可怎么办?” 猎豹先是一怔,随即发出阵阵哄笑之声,“哟呵,又来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片子!今儿个这是怎么了,都赶着来送死不成?” 他边说着边上下打量着沈稚枝,眼神中满是轻蔑与不屑。 沈稚枝倒也未理会他的不屑神色,仍旧未有退缩,杏眼含着怒气紧盯着猎豹,“租金之事,总归是有商量的余地,何必非要用这般暴力的手段?” “商量?哼,没门儿!”猎豹恼羞成怒,恶狠狠地吼道,那满脸横肉因愤怒而涨得通红,“今儿个要么交钱,要么就别怪我们砸了这破医馆,让你们这些穷酸玩意儿知道得罪三殿下的下场!” 说着,他朝身后的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彪形大汉立刻会意,纷纷往前凑了凑,将沈稚枝和曲渊夜围在了中间。 一个个摩拳擦掌,摆出一副随时要动手的架势。 曲渊夜见状,眸光陡然冷下,袖下拳头化掌,内力呼之欲出。 沈稚枝被他这左一个三殿下,右一个三殿下气得恨不得掏点粪将他的嘴堵起来。 褚图极大一部分的名声都是被他这群属下给搞臭的,看来今日也得趁此机会让百姓们知道真相,省得他名声扫地。 沈稚枝心中有了计较,她眼珠一转,仰首间声音洪亮备至:“据我所知,三殿下与二殿下如今都已洗心革面,瘟疫爆发之时开仓放粮,为灾民们谋得生路。 你们口口声声说奉三殿下之命,可你们这般恶行,真的是三殿下的意思吗?我看不过是你们这群恶奴借着三殿下的名头,在此为非作歹,中饱私囊罢了。” 猎豹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恶狠狠瞪向沈稚枝,“你这小丫头片子!休要胡说八道!” 沈稚枝冷笑一声,“胡说八道?你们平日里收三四次租金,把多收的钱都装进自己口袋,这难道不是事实?今日又来这妙手堂闹事,妄图砸了这救人性命的地方,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猎豹被她说得有些心虚,心中暗忖这死丫头怎会对此知道的如此详细?难不成他行此事之时被她瞧见了不成? 猎豹满脸疑惑之色,但他仍是强装镇定,恶狠狠抬眼,“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兄弟们,别跟她废话,先把这两人收拾了,再砸了这医馆。” “我看谁敢!”沈稚枝大踏步向前,红唇微张,声音张扬而冷厉,“风首领呢?我要见他!” 几个围着她和曲渊夜的彪形大汉闻见此声不禁怔住,动作也缓了缓,下意识看向猎豹。 猎豹蹙眉,这女人提及头儿,莫不是头的交好? 不对啊,他也未曾见过头儿身边有这模样的女子啊,这女人定是胡诌的。 想到这,猎豹讽刺扬笑,上下打量她半晌,“哼,风首领?你以为你是谁?还想见我们头儿?你们还都愣着干什么?上啊!” 然而,那几个大汉见沈稚枝如此毫不畏惧,又从她口中听闻风首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只是象征性地往前凑了凑,却并未真的立刻动手。 见手下们竟被沈稚枝几句话唬住,猎豹心中恼怒不已,“一群没用的东西!怕什么,有我在这儿呢,她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给我上。” 第336章 狐假虎威 就在那些大汉被猎豹催促着准备再次动手之时,堂外陡然传来一声厉喝: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闻见这熟悉的声音,沈稚枝欲要来个扫堂腿的脚倏地顿住,稍舒了口气。 猎豹转身,怒容骤敛,面上即刻堆满谄媚笑意,忙迎上前去,“三殿下,您怎么来了?这俩人不交租金,还敢口出狂言,小的正准备教训他们呢。” 褚图闻言,桃花眼稍垂,眸中泛起浓烈不悦之色。 近几月,他已然将租金大幅压低,在整个南里月星城中,他所收的租金可谓低到极点,可却仍然有人拖欠租金。 究竟是何缘由让这些人如此不知感恩,对租金之事这般不上心? 他稍上前半步,抬眼望去之际便见沈稚枝双手叉腰站于堂中,眼底氤氲着愠气,可见是被气得不轻。 沈稚枝?!她怎会在这里? 褚图眼瞳骤然紧缩,一股不祥预感蓦然涌上心头。 他避开她的目光,再一环视周遭,屋内药材凌乱,桌椅尽数被掀翻,无需明言便知这屋内是他手底下之人所捣鼓出来的。 “......” 褚图摸不透现在心中是何感想,虽他早已不再这般暴力催租,今日之事也不是他指使的,可凝着她那怒容,他就是感到心虚。 褚图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风首领便从褚图身后蹿出,手握重锤,大摇大摆上前怒喝: “放肆!三殿下将那租金一压再压,何人这般大胆,竟敢拖欠——啊啊啊。” 话音未落,风首领转眼便与沈稚枝那放大的脸对上,一时间怒色尽失,猛往后退了半步。 闻见这声尖叫,猎豹迅速上前将风首领稳稳扶住,朝沈稚枝怒喝道:“你这女人站这般近作何?想吓死我们头儿吗?找死啊你!” 嘭! 猎豹话音刚落,风首领便抡起手臂朝他脑门上狠狠拍下去,直打得他两眼冒金星。 “你吼谁呢!跟谁吼呢!”风首领怒目圆睁。 猎豹顾不上脑袋的疼痛感,忙不迭弯下腰解释:“头儿,小的没吼你,小的是吼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啊!” 风首领又是一巴掌盖到他脑门上,边拍边吼,“说谁不识好歹!说谁不识好歹!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丞相府沈三小姐!” 猎豹被这两巴掌打得晕头转向,耳朵里嗡嗡作响,他捂着脑袋,满脸惊恐看向沈稚枝。 “丞…… 丞相府沈三小姐?” 猎豹瞪大了眼睛,心中暗叫不好。 他自是有听兄弟们说过,三殿下近月来,之所以做出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皆是因为这沈三小姐。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以往那令人闻风丧胆的三殿下如今因沈三小姐变得愈加人性。 见到两人都到现场,沈稚枝皮笑肉不笑咧开嘴,“三殿下,您来得正好。您瞧瞧,这就是您的好手下。 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砸了这妙手堂,还污蔑我们拖欠租金,若不是我等还有几分胆量,今日怕是要被他们吓得半死,这妙手堂也得毁于一旦了。” 猎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忙跪下,磕着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沈三小姐,还请三小姐恕罪。” 眼见沈三小姐头一次用这般阴阳怪气的语调,风首领脑门上顿时出现超大‘危’字,隐隐作现。 他面色凝重,猛地抬起脚,使出全身的力气朝着跪在地上猎豹的臀部踹去,同时转眼神色严肃说道: “沈三小姐,属下与这猎豹并无瓜葛,此人定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地痞流氓。” 沈稚枝嘴角猛抽,额角落下三根黑线,稍稍挑眉,“是吗?他方才还说你是他的头~儿~呢。” 风首领眼刀直逼猎豹,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 这混账还替提他的名?呜呜~他风首领在沈三小姐跟前树立起来的形象彻底塌了。 身后良久未有言语的褚图蓦然上前半步,冷眼睨向风首领,语调清冷,“哦?看来他有这胆子,还是风首领给他的,是吧?” 风首领愣住,陡然回首看向褚图时,泪眼汪汪。 所以呢?三殿下就这么将他献祭了? 罢了,他在沈三小姐心中的形象差些就差些吧,只要沈三小姐莫要将三殿下也误会了去便好。 风首领稍颔首,“是属下监管不力,属下甘愿领罚。” 被踹得倒地爬不起来的猎豹凝着堂中一幕,眸中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他怎么左看右看都觉得三殿下跟头儿对这沈三小姐皆有点畏惧感呢? 就在风首领暗中悲拗之际,沈稚枝提步上前,瞥了眼妙手堂外仍在围观的百姓们,眼珠溜溜转起。 她轻咳了声,嗓音清亮,扬声道:“臣女自是不信三殿下会遣人行此不堪之事的。只怕是有人狐假虎威,借三殿下之名,行这中饱私囊、欺压百姓之恶行。” 褚图掩下眸中的不安感,凝向倒地瑟瑟发抖的猎豹,冷声道:“猎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猎豹颤抖着身子起身,眼中闪过些许慌乱之色,但仍强装镇定道: “三殿下,小的,小的真是冤枉啊!小的确实是来收租的,之前也有消息说这妙手堂拖欠租金,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褚图闻言,桃花眼微微上挑,眼下那颗红痣因怒气氤氲得愈加妖冶,“奉命?奉谁的命?本殿下何时让你用这种方式收租了?” 猎豹偷偷看了一眼沈稚枝,又看向褚图,硬着头皮继续狡辩道: “三殿下,小的是听下面的人说的,他们说这妙手堂之人态度恶劣,不肯交租。小的一时心急,就想来给他们个教训。” “呵,你倒是能言会道。”沈稚枝冷笑了声,踱步朝猎豹走去, “金掌柜早已交过租金,有凭有据,是你们故意装作不知,还想再次索要,甚至要砸了这妙手堂。若不是三殿下及时赶到,想必这妙手堂早被你们拆了。” 风首领站在旁侧,听着沈稚枝所言,脑中的困惑瞬息清明。 第337章 他愤恨上前,伸腿朝猎豹胸口处踹了一脚, “好啊!我就说为何三殿下已经将租金一降再降,却还是有人交不起租金,想来就是你假借三殿下名义多次收租,放入自己囊中!” 猎豹被这一脚踹的险些呕血,他额上冒出冷汗,俯首哐哐磕头,直叫嚷着:“三殿下,小的冤枉啊。就算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啊,小的不过是想为三殿下出口气罢了。” 沈稚枝斜眼睨着他,唇畔染上冷峭,“既然你不认,那不如便找些证人来,如何?” 言罢,她也不等猎豹出声,转身朝着堂外围观的村民们道: “在场可有被这猎豹所威迫之人?若有人知晓这其中隐情,还望站出来,有三殿下在此明察秋毫,定能为百姓们做主。” 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一时无人应答。 猎豹见状,眼中闪过些许侥幸,将那阴毒视线从堂外转回,勾唇道:“三小姐,您看,根本没人能证明小的有罪,小的真的是冤枉的啊。” 沈稚枝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自思忖。 这些百姓长期遭受猎豹的压榨欺凌,褚图近期的改变,她已然明晰于心,可百姓们却仍蒙在鼓里,仅靠她一人发声,恐怕难以让百姓放下顾虑。 毕竟他们长期处于被压迫的恐惧中,担忧成为出头之人而遭受率先报复,如此情形之下,唯有褚图亲自出面表明态度,方能解此困局。 褚图敛下双眸,深幽视线转向沈稚枝,见其稍有失落,不觉皱眉。 须臾,他迈步而去,与沈稚枝并肩站立,声线冰冷,却透着散漫之意, “本王在此向诸位保证,尽管在此指证猎豹恶行,本殿下定护其周全,绝不让其遭受一丝报复。若猎豹真有罪,本王定严惩不贷。” 百姓们听闻此言,面面相觑后,开始有了小声的议论。 窸窸窣窣议论之声持续了半晌,终是有位老者从人群中缓缓走出。 他拄着拐杖,步伐有些蹒跚,还未站稳便颤抖出声:“三殿下,草民愿为今日之事作证。那猎豹此前屡次向草民家中索要额外钱财,竟谎称租金上涨。他还以砸毁草民店铺相要挟,草民一家深受其害,却因畏惧而不敢反抗。” 猎豹脸色骤变,双眸染上杀意,“你……你这老东西,休要血口喷人!” 老人后怕往后躲去,浑浊老成的眼尽是惊慌无措。 风首领箭步上前,一脚踩在猎豹背上,将他狠狠压在地上,“住口!再敢对老人家无礼,我现在就废了你!” 沈稚枝忙上前半步扶住他,安抚道:“老人家,您继续说。” 老人点点头,双眸闪着泪花,“这猎豹平日里就经常在这一带横行霸道,借着收租之名,行那敲诈勒索之事,若是不给,就会大打出手,我们老百姓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有了一人开头,陆续又有几人站了出来,纷纷诉说着猎豹的恶行。 身着浅绿罗裙的妇人怀抱孩子,看向猎豹,眼中满是愤恨,“三殿下,此猎豹着实可恶至极。小女子家相公染疾,本已困顿不堪,他却执意多收租银,我等实在无力支付,他便将我家仅有的口粮尽数夺去,致使孩子挨饿数日。” 言罢,妇人泣不成声。 “三殿下,此事我可作保,猎豹等人每次前来收租,皆蓄意寻衅,将原本好好的店铺搅得混乱不堪,更有甚者,打伤了我的伙计,我等实是敢怒而不敢言。”又一男子站出,语气尽是气恼。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指证,猎豹的脸色从惨白变得铁青,他疯狂挣扎着,朝着众人怒吼: “你们都在胡说!你们这些贱民,都是在污蔑我!” 风首领用力一踩,猎豹痛得闷哼一声,“你还不认罪?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多证人,你还想狡辩?” 褚图脸上的平静瞬息被撕裂,杀意如潮涌上,“猎豹,本王的名讳,便是由你这般乱用?” 似感受到了危险之意,猎豹脸色越发难看,额头上青筋暴起。 眼见事情即将败露,再也狡辩不得,他只能不断磕头认罪,“三殿下,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呵。” 褚图冷笑一声,正欲甩袖投毒之际,余光瞥到那道身影,稍顿了顿。 而后,转眼朝风首领冷声呵道:“将他带走,挨家挨户磕头赔罪,凡是有被他加收租金之人,皆将银两还上。” “是!” 风首领应了一声,拖着猎豹便走,心中得意的不行。 嘿嘿,三殿下在沈三小姐跟前又行了件好事,三殿下做好事,便等于他也做了好事,一举两得。 猎豹边挣扎边喊道:“三殿下,饶命啊……” 可惜,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众人的谴责声中。 凝着猎豹被拖走的身影,褚图眼神中寒意未消,他转身面向百姓,声音洪亮而坚定: “今日之事本王定当彻查到底,绝不让此类恶行再有滋生之地。若还有其他受猎豹欺压之人,可到王府告知本王,多收租金,本王定会尽数偿还。” 百姓们闻言,忙跪地高声呼道: “谢三殿下!谢三殿下!” ...... 曲渊夜站至身后,眼含愕然凝着褚图半晌,又将视线望向自家徒弟,眸中满是困惑之色。 难道传闻皆是假的?这二殿下和三殿下在自家徒弟面前,怎一个比一个还乖顺? 真是见了鬼了。 【恭喜宿主,褚图黑化值清零。】 久违的报喜声传来,沈稚枝诧异又惊喜,她猛然转过头朝褚图看去,却见其眸中的杀意未散。 方才他定是对那猎豹动了杀心的,而他又凭借着什么才将这股杀意压下? 无论是什么,褚图现在定是能够自如调解情绪,从而才使那潜藏的黑化值成功清零。 沈稚枝喜悦不已,迈开腿上前,郑重握住他的手,朝下九十度鞠躬。 而后,亮着眼抬首,对上褚图迷茫的双眼。 褚图垂眼,耀眼暖阳之下,少女如花笑颜绽放,深深映入他的双眸: “三殿下!你真好!” ...... 第338章 相伴一生之人。 褚图差人将这妙手堂整理干净后,那原本因着猎豹恶行而显得有些混乱嘈杂的堂内总算整齐不少。 夕阳的余晖如层金色纱幔,洒落堂前青石板路上。 沈稚枝站在堂外,稍稍眯眼,凝着那绚烂晚霞,心中满是感慨。 今日不仅让褚图在百姓们心中改变了往日的恶霸形象,还无意间让褚图黑化值清零,简直一举两得。 “……” 褚图处理完事宜,踱步出了堂外,抬眸间却是屏住了呼吸。 余晖之下,少女静置于前,霞光映照之下,侧脸柔美恬静,仿若幅浑然天成的画卷。 他脚步不自觉缓下,似是生怕惊扰了画中之人,眸中染上些许亮芒。 “三殿下,有些时候,属下真觉得沈三小姐不是人。”身后的风首领上前半步,啧啧叹道:“她定是仙女,来搭救三殿下的仙女。” 褚图未语,视线不自觉落在她微仰的秀容上,一寸寸掠过,毫不客气。 他蓦然想到那曼陀罗花,全株有毒,却勾人心扉,有着致命吸引力。 胸腔那处又如羽毛般扫过,酥麻不止,他耳尖稍红,烫到般避开视线,眼稍漾起赤红之色。 良久,才浅浅勾唇,眼底噙有缱绻之意,不觉便轻声道: “她还是莫要做仙女了,就留在这人世间便好。至少这样,她于本王而言,并非遥不可及。” 风首领凝视着自家三殿下,心中暗自窃喜,却又不敢表露得太过明显,只得强忍着,神情看上去有些怪异。 见局势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他连忙轻咳一声,沉声道: “三殿下,属下这就去安排人手将今日的后续事宜妥善处理,先行告退了。这沈三小姐,您可得将她安全送回丞相府。” 言罢,便匆匆转身离去,那脚步快得好似后面有什么追着他一般。 待风首领走后,褚图意识到自己方才那话有些直白,耳尖的红意骤然加深。 “三殿下?” 沈稚枝收回视线,刚扭头便见褚图站在不远处。 夕阳映着她的眼,她看得并不真切,只感觉到那双桃花眼似已在那儿凝了她良久。 闻见她疑惑的询问,他轻咳了声,试图掩饰自己些许窘迫,踱步至她身侧,“看什么呢,看得那般入神?” “看晚霞啊。” 沈稚枝抬起手,纤细的手指指向天边那如诗如画的晚霞。 她眼神忽地一亮,仿若有璀璨的星辰于其中闪耀,“如何?可算漂亮?” 褚图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漫天的霞光如梦如幻,绚烂色彩交织在一起,如只无形大手,紧紧地揪住了观者的心,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而眼前的少女,在这霞光的映衬下,与这美景融为一体,同样有着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独特魅力。 “嗯,漂亮。” 他垂下眼睫,颔首回应。 天色渐晚,天边的晚霞渐渐黯淡,只留下几缕残红,像是不舍得这白日的离去。 “啊!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丞相府了。” 沈稚枝收回目光惊叹了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短暂的静谧。 褚图抬眸,眼中划过些许不舍之意,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他薄唇轻启,“本王送你回去。” 沈稚枝微怔,正想要婉拒,瞅着他那不容抗拒的模样又把话咽了回去,轻轻颔首, “那就有劳三殿下了。” …… 街道两旁的灯火渐次亮起,街边的摊贩们正收拾着摊位,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渐渐消散在夜色中。 两人身影在灯光下摇曳,偶尔交汇在一起,甚是温馨。 褚图侧眸偷偷打量着身旁的少女,她步伐轻盈,神色安然,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 心中那股莫名而起的情愫,如同被风助燃的火焰一般,愈发浓烈。 “三殿下可将那金簪修好了?” 沉默半晌,沈稚枝耐不住这安静氛围,将手背至身后,歪头看他,寻找话题。 提到金簪,褚图唇角漾起点点笑意,“嗯,已然寻了工匠将那物什修复如初。” 沈稚枝松口气,对于褚图来说,那金簪便是他的念想。 在原着之中,沈琴绶将此金簪典当,还成为了张嘉礼招兵买马的资金之一,实在是凄惨至极。 所幸如今屏贵妃的遗物尚在他手,也算是聊以慰藉。 念及于此,沈稚枝转眼,双眸微弯,“此乃屏贵妃所留之物,三殿下日后务必要寻得真正的贤良之人才可将此物交出,切不可轻易托付。” 褚图脚步顿住,深凝着沈稚枝,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在涌动。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在你看来,怎样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良人?” 轻风徐来,少女的秀发掠过他的脸庞,带来一丝清幽香气,使他的心脏不禁为之一颤。 褚图本能地伸出手,意欲为她拂开,然而手在半空中稍作停顿,旋即又匆匆缩回,略显窘迫地放回身侧。 沈稚枝仿若未曾察觉他的细微举动,只是不满地埋怨了这阵风,而后将发丝别于耳后。 “嗯......这世间良人并无标准吧,只要是殿下心中珍视之人,能与殿下相互理解、相互扶持,能与殿下同甘共苦,共赏这世间繁华,亦能在困境中不离不弃,大抵便是良人了。” 褚图静静听着,她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他的心坎上。 有一瞬他竟觉得,若他此刻同她说他心悦于她,她会是何种反应呢? 月色如水,为他们披上银色光辉,周遭灯笼乍亮,氤氲在他们周遭,美轮美奂。 褚图压下胸腔躁意,眼下红痣愈加妖冶,他侧过眼,“你觉得——本王周遭,可有你所言之的良人?” “啊?” 这题倒是将沈稚枝难住了,毕竟原着中,褚图和褚仇赤最后的结局定是死亡,哪会有什么特别的良人啊? 这天道这么变态,只怕也是不允许男配被除了女主外的人染指吧? 沈稚枝窘迫的吸吸鼻子,杏眼睁大,携着真挚祝福,“三殿下,良人与否,或许还需时间来验证,但臣女相信,殿下定会遇到那个与您相伴一生之人。” 第339章 七星会的目标。 闻言,褚图稍显失落。 他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目的不过是试探自己在她心中有无丝毫分量。 然而,观她回应之态,似乎她从未将自己当成他的良人纳入考虑范围之内。 这种认知,让他的心仿若坠入了冰窖,寒意阵阵袭来,却又无法言说。 “……”似感知到了旁侧之人的不对劲,沈稚枝轻轻抬眼。 便见褚图抬眸望向那皎洁的明月,月色下的他,面容显得有些落寞。 沈稚枝一头雾水,伸手拽拽他的袖袍,满是疑惑之色,“怎么了?三殿下?” 褚图收回视线,微红的眸子裹挟着令人难以辨别的情绪,他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 “那么,你心中的良人呢?可是二皇兄?” 闻言,沈稚枝愣了神,分明想出声解释,却生生哽在喉间。 瞧着沈稚枝这反应,褚图心中已有答案。 他深知感情之事不可强求,但这结果仍让他的内心泛起一阵难以抑制的苦涩。 自幼起,他从未妒忌过任何人,可此时此刻,他却无比嫉妒皇兄,嫉妒的快要疯掉了。 而这头,尚在卡壳的沈稚枝良久才憋出一句,“哎呀,什,什么啊,臣女的良人可不在这里。” 言罢,转身便走。 行至巷间之时,一道人影猛地撞了上来,沈稚枝猝不及防被撞得后退几步。 与此同时,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她惊得花容失色,忙往后退去,待稳住身形,定睛看去后才发现来人是萧航。 只见他面色苍白如纸,往日的潇洒不羁不见踪影,身上几道深深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冒血。 “萧大哥?!” 沈稚枝满脸惊愕,她匆忙上前几步,双手紧紧抓住萧航的胳膊,试图让他站稳身子。 “萧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萧航虚弱抬手,想要擦拭嘴角血迹,却只是徒劳地留下抹殷红。 他眸中噙着悲拗之色,似方才遭遇了极大的悲痛之意, “是七星会,七星会,你快走,别管我,今日他们是冲我来的,未杀了我,他们不会罢休的。” 听闻 ‘七星会’之名,沈稚枝心中顿惊,猛地抬眼,“难不成又是因你上次所拍下的情报么?” 这情报已然拍下许久,想不到他们还是如此锲而不舍,分明上次已然放弃追逐,怎的如今又来下此杀手? 萧航浑身颤抖,也不知是因伤痛还是虚弱,他咬着牙,“七星会的那份情报无字,近日我苦心钻研,方知须以水浸润,方能使其显现字迹。情报既已泄露,他们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 沈稚枝愣了神,正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黑暗中几道寒光闪过,数枚暗器如雨点般朝他们射来。 萧航见状,瞳孔猛地一缩,用尽全身力气将沈稚枝往旁侧一拽。 “嗯呃!” 暗器擦着萧航的身体飞过,其中一枚深深地嵌入他的肩胛,他闷哼一声,却硬是咬牙忍住了。 沈稚枝惊愕呼道:“萧大哥!你没事吧?!” 见此情况不妙,褚图飞奔而至,桃花眼下杀意蔓延而起。 他冷凝着巷子内,语气裹着寒意,“呵,只会躲在暗处暗器伤人么?有本事出来!” 黑暗中,几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身着统一白袍,衣襟上绣着星宿图腾,面戴纯白半遮面具,冷冷立于屋檐之上。 周围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隐隐有杀意弥漫。 “七星会的情报,这萧航既有拍下的勇气,便要有赴死之心。” 血之站至屋檐之上,执剑上前半步,声音低沉冰冷,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 言罢,面具下那双眼冷冰冰转向沈稚枝,瞳孔稍缩,思虑半晌才继续道:“这是七星会与他的事,无关之人便快些离去,避免误伤。” 少主如今这般在意这女子,若真动起手来,只怕会伤及她,到时他也不好向少主交代啊。 褚图冷笑,将沈稚枝护在身后,拔剑出鞘,剑身寒光凛冽,“啧,本王倒是许久未用过毒了,怎么?你们七星会想先尝尝么?” 闻见褚图此言,血之眸中满是不屑之色,眼神愈发冰冷,透着一股狠厉, “七星会从不伤无辜之人,但你若执意要护着他,休怪我们不客气。” 萧航强撑着身体,靠着墙壁缓缓站起,双眸中透着决绝之色,“三殿下,沈姑娘,你们快走,别管我,我不能连累你们。” 沈稚枝忙上前扶住萧航,“萧大哥,我们不会抛下你的,要走一起走。” 上方静将他们之间互动揽入眼底的血之不由蹙眉,对这愈发棘手的局面略显犹豫。 这萧航若不知那情报该如何获取倒也能留他一命,可如今他已知情报内容,定是留他不得的。 他只想处理萧航,并不想与褚图等人过多纠缠,更不想因此得罪少主珍视之人。 毕竟,若真的伤害了这沈三小姐,少主怪罪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可比起这女人的性命,自然是少主最为重要。 思及此处,血之眼神一凛,决定不再犹豫。 “上!” 他一声令下,白袍人纷纷从屋檐上飞扑而下,朝着褚图等人攻去。 一时间,刀剑相交之声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火星四溅。 褚图剑法凌厉,每一招都带着致命的威胁,毒剑所过之处,白袍人纷纷避让,不敢轻易与之接触。 萧航虽身负重伤,但也拼尽全力,与敌人周旋。 然而,七星会的人也并非泛泛之辈,他们相互配合,攻势一波接着一波,渐渐将三人围在中间。 沈稚枝看着周围不断逼近的白袍人,心急如焚。 再这样僵持下去,他们定都会陷入绝境。 咻——! 又一暗器飞逝而至,沈稚枝回首,眼巴巴看着那暗器朝她脑门射来,顿时瞪大了眼。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影如闪电般掠过。 血辽身姿矫健,腰束黑色宽带,墨发高高束起成马尾。 铛!! 他扬臂用手中的剑挡下暗器,暗器与剑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溅出几点火星。 几缕碎发在夜风吹拂下随意飘动至脸颊旁侧,双眸深邃直凝屋檐上的血之。 第340章 交手。 当发觉疼痛感并未传来时,沈稚枝缓缓抬起眼眸。 待看到来者的瞬间,眼中不禁涌起感动泪花,几欲夺眶而出。 她猛扑上去,揪着他的衣袂,连声哀嚎:“呜呜呜,血辽,我以为你又去啃包子了,还好你没忘记正事啊。” 血辽收回凝着血之的视线,稍稍垂眸,回首望来,“主人,你们先走,属下挡住他们。” “你独自一人,能应对得来吗?” 沈稚枝赶忙伸手拉住血辽的手臂,压低声音劝诫道,“切莫逞强,你虽身为暗卫,但也不可贸然涉险白白送死,我们一同冲出去吧,此处实在太过危险。” 血辽垂眸,凝着她关切的视线,浓黑睫毛轻颤,薄唇翕动,半晌没说出话来。 良久,他才咧嘴笑起,两颗小虎牙格外耀眼,“主人放心,这几个人还不够属下打的。” 言罢,也不顾沈稚枝再出声劝阻,足尖轻点一跃而上,直朝屋檐上的血之而去。 二人交锋,剑法皆精妙绝伦,一时间难分胜负。 沈稚枝见血辽逐渐占据上风,将血之逼得连连后退,心中稍感宽慰。 这小子平日看似散漫不羁,没个正形,不想在这危急时刻,竟表现得如此可靠。 但此刻形势危急,不宜久留,当务之急是尽快带着萧航离开此地。 “……” 见那红袍翻飞而去,褚图抬眸,凝着血辽的一招一式,桃花眼底掠过些许诧异之色。 “萧大哥,我们先走。” 身后,沈稚枝忙上前拉住萧航,随后转眼朝着褚图喊道:“三殿下,莫在与其纠缠,快走。” 听到沈稚枝的呼喊,褚图视线敛下,旋即收剑,朝着他们奔来。 周围白袍人见血辽与血之激战正酣,欲要趁机对褚图等人发起攻击。 褚图眼神骤凛,袖袍轻掀,白粉粉末瞬息自空气中散开。 白袍之人未来得及躲闪,径直吸入那粉末,纷纷咳嗽起来,脚步踉跄,手中的武器都险些掉落。 褚图迅速跑到沈稚枝和萧航身边,“快走!” 他低喝一声,与沈稚枝一同架起萧航,朝着巷子疾奔而去。 而在屋檐之上,血辽的剑法愈发凌厉,每一招都似蛟龙出海,带着一往无前的磅礴气势。 剑风呼啸而过,仿若实质般朝着血之席卷而去,将血之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连连向后退去。 “!!!” 血之只感觉手臂被这凌厉的剑气震得发麻。 垂首间,竟发现屋檐之下萧航等人已经没了踪迹,顿时又惊又怒。 他直接扯下面具狠狠地朝着血辽甩了过去,怒吼道:“你疯了吗?这萧航知晓少主的信息,若他察觉到什么,少主的身份就再也瞒不住了。” 血辽身形一侧,轻松躲过砸来的面具,神色清冷如霜,“少主已有吩咐,不得伤害她,她对少主有着重要用途,你难道不知你方才那暗器险些要了她的性命?” “少主是被那女人迷惑了心智,你也跟着一起糊涂?” 血之收剑上前,一双黑眸直直凝视着血辽,语气中满是愤懑与焦急,“若是因此坏了大事,长老们怪罪下来,你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血辽抬眸,浅棕色的瞳孔泛着点点碎芒,“我们既跟随少主,就莫要管他人如何想,少主言之不可伤她,便是不可伤。” 眼见下方褚图等人已经快要奔出巷子,血辽也知晓不能再和他纠缠下去了,得尽快赶回去。 “今日之事,若长老问起,我自会领罪。你若还要阻拦,休怪我不客气。” 血辽说着,手中长剑一挥,剑气如虹,朝着血之逼去。 血之被迫后退几步,咬牙切齿瞪视着血辽,“别以为就你为少主着想,长老们耐心有限,若少主再这样护着她,定讨不到半点好。” “少主自有分寸,无需你我多言。” 言罢,他不再理会血之,施展轻功朝着褚图等人离去的方向追去,仅在在屋檐上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血之的视线中。 望着血辽离去的背影,血之狠狠一跺脚,心中满是愤懑。 此次行动失败,回去后面对长老们的质问,必定不好交代,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先撤离。 “走!” 他低喝一声,带着手下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 夜幕沉重,仅有的几盏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沈稚枝等人的身影裹挟着一路的风尘奔回王府。 客房内,烛火被点亮,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赶来,未及多言,便立刻开始为萧航诊治。 待医治完毕,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 沈稚枝送别大夫后,移步至床榻前,凝视着萧航,眼神中满是凝重和疑惑,“萧大哥,那份情报到底有何深意,七星会的人为何要屡屡追杀你?” 萧航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 听到沈稚枝的询问,他沉默良久,双眸中闪过挣扎之色,像是陷入了两难的困境。 “若此事事关萧大哥私事,不说也无碍。” 沈稚枝见他为难,也知他或许有难言之隐,便欲作罢,不想让他过于为难。 萧航抬眼看着沈稚枝,不自觉攥紧被子,指节泛白,“并,并非如此,萧某不过是......” 褚图在一旁看着,面色阴沉,眼中闪过些许愠怒。 未等萧航言毕,他双手抱胸斜靠在墙边,“我们方才拼死救下你,你却连我们都信不得?” 萧航闻言,身子轻颤,忙抬眼解释道:“实非如殿下所想。我是担忧一旦将此事和盘托出,会将诸位也拖入危险之境。七星会之人行事狠辣决绝,我实在不愿因我之故,让诸位遭受无妄之灾。” 褚图冷哼一声,不屑扬起下巴,“哼,不过是江湖之人,有何所畏惧?尽管说就是。” 萧航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薄唇翕动,半晌才沙哑着声音开了口:“不瞒诸位,我之所以到不败阁去拍此情报,是因我的父亲。” 屋内,烛火在风中摇曳不定,光影在墙壁上晃荡,映出沈稚枝满是困惑的脸庞。 第341章 身后图腾印记 她微微皱眉,双眸紧凝着萧航,“父亲?可你不是说过,你的父亲是被隔壁村的屠夫 ——” 然而,话音未落,萧航的眼中瞬间涌上一股红潮,那是悲愤与痛苦交织而成的火焰。 他猛地抬起手,像是要抓住什么虚无的东西,身体微微颤抖着,悲拗打断沈稚枝的话: “不,我父亲的死,定另有隐情。” 萧航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无尽的不甘。 “你之所以去拍七星会的情报,莫不是怀疑杀害你父亲的真凶是七星会?”沈稚枝不禁愕然瞪大了眼,红唇轻启,满脸难以置信。 原着中,杀害萧光之人的确是江湖人士,可并非是什么七星会,而是斩月堡才对啊。 还有那莫名出现在剧情线中的屠夫又是怎么回事?他只是个替死鬼吗?可为何张嘉礼查案之时,未曾发现呢? 沈稚枝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手不自觉按在胸口,似想平复那因震惊而剧烈跳动的心。 “原本,我也以为是那屠夫。” 萧航抿唇,眼神有些空洞,像是陷入了无尽的回忆,往昔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 “可在父亲离世后几日,我到父亲书房中时,却意外见到父亲毒发后所留下的线索。” 言罢,萧航伸出食指,沾着旁侧未饮完的药汤,在地上画了道蜿蜒线条。 沈稚枝眯着眼看去,总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未反应过来。 旁侧静聆的褚图见到他所画之物,眉头紧锁,桃花眼中透露出思索之色。 半晌,他才幽幽出声,“这是七星会图腾?” 沈稚枝顿感脑海中仿若有一根紧绷的弦,骤然弹开,令她心头一震。 她神色凝重,遽然垂眸,目光紧紧锁定那道蜿蜒的线条。 仔细端详之下,才发现其与前几日在不败阁内,那位贵客所给予她的图腾极为相似。 “没错,正是七星会的图腾。”萧航声音低哑,略带些许哽咽,“父亲一生光明磊落,从未与江湖人结怨,他们究竟为何会下此毒手?” 窗外的夜风吹得愈加猛烈,呼啸声如鬼哭狼嚎般灌入耳中,窗扇被吹得哐当作响,那几盏本就摇曳的烛火剧烈晃动。 屋内的气氛愈发凝重,褚图踱步至桌旁,拿起茶轻抿了口,眸色渐深。 “那么,那份情报之上的内容,是什么?” 沉寂片刻,褚图放下茶盅,总算将话题扯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萧航面色一肃,略有些颓废,“情报之上所述,那七星会少主与不败阁似关系匪浅,虽并未有太多内容,但对于七星会少主倒有些描写,据闻他有着七星会图腾印记。 我曾试图在江湖中探寻有关七星会少主的消息,但所获寥寥。他极少露面,行事极为隐秘,身边高手如云,难以寻觅。” 沈稚枝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忍不住出言询问:“七星会行事还真是极为谨慎,仅这图腾印记,探寻其少主身份谈何容易?为何凡是见到情报内容之人,他们非要赶尽杀绝?” “七星会少主身份隐秘,图腾印记或许是唯一可寻之迹,他们自然要竭力保护。”褚图垂眉,伸手把玩着桌上的茶盅,声音淡淡。 “况且,对于他人许是毫无看头,但对于另外一部分人,许是关键之匙。” 言罢,褚图似想到了何人,半眯起眼,桃花眼稍轻挑,薄唇勾起。 继而将目光深邃凝向窗外黑沉沉的夜色,狂风呼啸而过,似要将这世间的一切秘密都裹挟其中。 坐于床榻旁的萧航细细揣摩这褚图话中之意,眼底闪过些许亮芒。 “嗯呃!” 默了半晌,他眉头微皱,随后故作夸张捂住肩膀闷哼了声,试图引起注意。 在旁的沈稚枝顿时紧张起来,急忙跑到床榻边,上下扫视了他一眼,“萧大哥,你怎么了?可是伤口撕裂了?要不要我再去寻大夫来?” 萧航轻轻摇头,抿着干涸的薄唇,略显窘迫的捂住肚子,“不必了,沈姑娘,只是今日未进食,萧某有些许饿了。” 听他这么说,沈稚枝也觉得肚子空落落的。 毕竟今日从妙手堂回来后,便撞见这追杀,给她吓得够呛,都忘了晚饭还未吃呢。 她忙抬眼应道:“那我现在就去给你熬碗粥来。” 萧航颔首,嘴角扯出抹感激笑意,“有劳沈姑娘了。” 待沈稚枝离去,只剩下他和褚图两人,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唯有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萧航咬了咬牙,强撑身子,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落地后朝着褚图缓缓跪下行礼,动作因伤痛而略显笨拙, “萧航愿为三殿下当牛做马,请三殿下替我父亲报仇。” 褚图转身,那桃花眼下的红痣在烛光映照下显得越发妖冶,他静静凝着萧航,并未言语,只是等着他继续开口。 “萧航自知人微言轻,这七星会如此壮大,仅凭我定是无力与其抗衡。”萧航仰首,黑眸中尽是悲痛和不甘之色,“想必三殿下对这七星会少主是何人已有定夺,求三殿下告知。” 闻言,褚图稍挑了挑眉,似未料到他竟能这般快发现他话中所言之意,不禁张嘴轻啧了声,眸中掠过些许对萧航的赏识。 “想不到你倒是个聪慧的。” 褚图缓缓踱步,锦靴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一步都似敲在萧航的心间, “这七星会在这江湖中崛起不过数十年,却能有如今的势力,背后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七星会少主,本王虽不能完全确定,但也确有了几分头绪。” 萧航双眸锃亮,陡然抬眼,“三殿下所言之人,是谁?” 褚图懒散靠在窗棂旁,语气散漫冷然,“本王对这些事未有兴趣,或许,本王能将你引荐给另一人,他定对此事很有兴趣。” 萧航微怔,眼中闪过些许疑惑,“殿下所指何人?” “......” 褚图未回话,仅是将视线瞥向窗外,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 第342章 断掉的思绪 星光稀疏撒在院中,宛如黯淡碎钻。 沈稚枝自图王府回到枝云阁后便心焦如焚,万分担忧血辽,生怕他遭遇什么不测。 那担忧如同疯长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思绪,让她片刻不得安宁。 “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 她终是按捺不住,正欲出门去寻他之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她猛地抬头,便见血辽从院外缓缓走来。 他衣衫有些凌乱,沾染着些许尘土,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旁,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如星。 “ 血辽?你回来了?” 沈稚枝急忙迎上前去,眼含急切,凝着他上下打量半晌,“你可有受伤?” 血辽垂眸盯她须臾,摇了摇头,“属下没事。” 听到这个回答,沈稚枝这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 她忍不住伸手握拳,朝着他的肩膀捶了下,笑眼弯弯,“没事就好,你小子,还挺有一手的嘛。” “......”血辽沉默。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沈稚枝伸手探进怀中,随后掏出个用荷叶裹挟的东西,递向血辽。 血辽低眸看了看她手中之物,而后茫然抬眼。 沈稚枝强塞进他手中,眼中带着些许庆幸之色:“正巧回来路上遇到还有开张的包子铺,便想着买些给你。” 血辽抿了抿唇,伸手接过肉包。 往常他定会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可这次,他只是默默将肉包放入怀中。 沈稚枝有些疑惑,却以为他不饿,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掸掸台阶上的灰尘,径直落座,仰首凝他,眼梢弯成月牙状,“今天多亏了你,那暗器若非你挡下,只怕我现在就去阎王殿跟阎王泡茶了。” 想到今日那迎面而来的利器,她还是有些心悸脚软,若真被这暗器伤到,她定是前功尽弃。 血辽敛下眸子,舔了舔被晚风吹得干涸的唇畔,“二殿下遣属下来此的目的便是为了保护主人,身为暗卫,这是我分内之事,主人无需挂怀。” 沈稚枝微怔,虽说古偶剧什么的她看得不少,也明白身为下属的职责就是为了护主。 可真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中,有这样一个毫无交集之人,愿为她出生入死,不离不弃,这种感觉是她未体验过的。 她心中漾起感动,待情绪稍缓,才重新凝向他,“知道你们这些暗卫从未将自己性命置于第一位,可在我这儿,你的命同样珍贵,若日后遇到难以对付之人,也切莫为了保我而舍命。” 夜风吹过,庭院中的树叶沙沙作响,天边云层渐散,月光洒落院中,照亮两人所在之地。 血辽抬眸看向下方端坐于台阶之上的少女,在月辉映照下,她的眼眸熠熠。 “你看这月色。” 她陡然仰首,凝着天空中那轮皎洁明月,“明月照万物,不分贵贱,不分主仆。我们皆是这世间生灵,生命的价值,并非由身份和使命来决定。” 血辽的目光中多了些许复杂情绪,嘴唇嗫嚅了几下,未有言语。 在他的认知里,暗卫的使命便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主人,自己的生死无关紧要,可她却似屡次打破了他的认知。 宫中那次也是她不顾自身安危将他挡下,今日她也是这般告诫他勿要为她丧命。 他现在似乎能明白,为何少主甘愿为了她不顾一切与长老对抗,再无往日的果断了。 只是,她这样的人,就连暗卫生命都能被她如此珍重。 若在哪日少主夺走丞相府兵权,将其抄家,她得知一切皆是阴谋谎言,她又是否会恨透了少主? 血辽忧心忡忡,垂着眸子,不愿再想未来之事。 察觉到血辽的不对劲,沈稚枝托着腮帮子,眼含困惑,“怎么了?今日看你好像心事重重?” 经她一语,血辽回过神来,眼中似仍有千般思绪,却还是摇了摇头,轻声答道: “属下……没事。” 沈稚枝瞥了他一眼,也没打算追问。 她懊恼地将手肘撑在膝盖上,“萧光的案子是由大皇子所办,现在却说这背后的行凶者极有可能是那七星会之人,也不知这其中到底有多少错综复杂的关系。” 血辽微凛下眼,语气故作无意,“主人是怀疑大皇子故意隐瞒其真相?” “怎么可能!” 闻言,沈稚枝瞬间像炸毛了似,仰首睨他一眼,“那可是张大人诶!南里月星城中最受人敬重的张嘉礼,怎么可能会隐瞒真相?若他都不可信,这世上还有何人可信?” “......”血辽微愣,视线落至她秀容之时稍做停顿。 他攥了攥手,对于她丝毫未有怀疑感到些许安心,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大的无措。 少主背后深藏着真相,可她却这般毫无保留信任于他,待纸包不住火那日,只怕对于她便是沉重打击。 他理解少主的野心和报复,但他也深知,有些手段一旦使出,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少主与她,只怕难以续此生之缘。 沈稚枝并未察觉到血辽的异样,依旧秀眉紧蹙,喃喃自语道:“会不会是那大理寺内有七星会的内应,威胁了那屠夫,才让其心甘情愿替七星会顶罪?” 万般头绪至头脑中缠绕,沈稚枝顿感头疼不已。 可再如何猜测只怕也无济于事,毕竟那屠夫认罪后便已被斩首,唯一的线索都断了去。 血辽仰首瞥了眼冷月,沉吟须臾才道:“主人,夜色已深,还是早些休息吧。” 思绪被血辽打断,沈稚枝只得放弃思索。 她起身掸了掸裙摆上的尘土,懒懒打了个呵欠,“好吧,今日也想不出什么头绪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今日你也累了。” 言罢,她转身欲走。 “主人。”血辽在身后,蓦然张唇唤了声。 沈稚枝眼含困惑转眼,却见他眸光溢着光华,眸中难掩复杂之色,许久才道: “若今日之事再有发生,主人尽管头也不回离去便是,血辽定不会让主人受半点伤。” 第343章 不可妇人之仁。 经过今晚的变故,不败阁长老定然已经怒不可遏。 少主对她的态度,无疑是悬在长老们头顶的一把利刃,随时可能落下。 以其睚眦必报的性格,恐怕很快就会对她下手。 如今的局势已然如绷紧弓弦,稍有差池,便是万箭穿心之祸。 沈稚枝欲要掩上的门稍顿,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血辽此言似另有所指。 “你——” 沈稚枝孤疑歪头,正欲追问下去。 血辽旋即抬首,唇边漾起笑意,两颗小虎牙也随他一笑展露于她眼中。 他贱嗖嗖眨了眨眼,“毕竟若是主人出了何事,二殿下定就不会让属下进膳房了。” 沈稚枝欲要出口的话瞬息在喉间转了弯,她恶狠狠瞪他一眼,“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言罢,愤愤关上门扉。 待沈稚枝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血辽脸上笑意渐渐褪去。 他望向天空中那轮冷月,眉头紧锁,眼中忧虑之色更甚。 只愿未来之事,能够晚些到来。 —— 不败阁内。 大厅弥漫着股压抑气息,几位长老围坐在大厅中央。 而权重较高的欧阳长老和司徒长老则端坐在高座之上。 欧阳长老面色如霜,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冷漠与威严,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皆如蝼蚁。 司徒长老则神色内敛,但紧锁眉头和微抿的薄唇,也彰显出他此刻的不满。 血之踏入大厅,那股压抑的氛围便如实质般向他压来,他的心不由自主颤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 深吸口气,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哐当” 一声,将手中的剑放置于地,单膝跪地,头深深低下,声音带着惶恐: “属下无能,未能将萧航击杀,请长老们降罪。” 伫立于长老身侧的殷棋年原本神色还算平静,听到血之此言后,面色沉下。 “仅是一个萧航罢了,为何会让他逃了去?” 殷棋年语调冰冷,眸光更是犹如冬日里最凛冽的寒风,能将一切生机冻结。 血之嘴唇颤抖,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 身后的白袍下属即刻上前,跪地禀报:“启禀殷神医,是血辽大人中途阻止,他言之少主不允伤害那沈稚枝,属下们便不敢再追。” “砰——” 欧阳长老猛地一拍桌子,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恍若一道惊雷突然炸裂开来,打破了四周的静谧。 “怎又与她有关?!” 欧阳长老双眼瞪得滚圆,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那模样恨不得直接喷出来。 额上青筋根根凸起,犹如无数条愤怒的小蛇在皮肤下游走,看上去甚是骇人。 见此情形,一旁的司徒长老连忙伸出手来,一把将欧阳长老拽了下来,压低声音劝道:“别冲动,先冷静一下。” 待欧阳长老稍微平静,司徒长老皱着眉头,眼中满是忧虑,“这女子屡屡坏我们大事,若不加以处置,后患无穷。” 其他长老也纷纷点头附和,神情凝重。 一位长老捻着胡须,缓声开口,“那沈稚枝与少主关系匪浅,少主对她处处维护,我们若贸然行动,恐惹少主不悦。” “哼!” 欧阳长老冷哼一声,“难道就因他的偏袒,便要眼睁睁看着复国之业被那丫头搅得一塌糊涂?” 司徒长老沉吟半晌,转眼询问,“那欧阳长老认为该当如何?” “呵,如何?自然是将她杀了一了百了!”欧阳长老愤愤道,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血之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他深知长老们此刻的愤怒,也明白这其中复杂的局势。 殷棋年剑眉瞬息蹙起,默了半晌,上前拱手道:“此事不可冲动,阿礼对其感情极深,若贸然动手,只怕他——” 殷棋年话音未落,欧阳长老便猛地回身,神色中尽是冷厉, “老夫早就与你明言,张嘉礼此人,其血脉之中流淌着大储之血,此乃不争之事实。 如此背景之下,他怎可能与我们封迟国同心同德?此中利害,难道还需老夫再费唇舌?” 殷棋年薄唇翕动,欲要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 欧阳长老闲庭信步般往前走了几步,负手而立,“你一心想要留下那沈稚枝,究其缘由,无非是认为她身上或许存在解噬魂蛊毒的解药。 然而,仔细思忖,此举又有何意义?有那清心丸,那张嘉礼此生都会无恙,还需什么解药?况且,他如今心思已不在此,若有背叛之意,将他杀了也不为过。” 其言辞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这凝重的氛围之中。 大厅内一片死寂,唯有烛火在不安地跳动,映照出众人各异的神情。 血之跪地,死命咬着下唇,下唇已被咬出深深的齿痕。 他余光轻扫着这些平日里备受敬重的长老们,心中满是悲凉。 双拳在身侧紧握,手背上青筋凸起,眼梢泛起绯红,强忍着起身发怒之意,对少主此生的悲惨遭遇再次感到悲痛。 少主用尽一生替他们筹划复国计划,自幼便无了自由,而他们竟能言出‘杀了也不为过’此言。 这等行径,实乃令人心寒,少主的付出与牺牲,在他们眼中竟似轻如鸿毛,全然不顾少主为复国所承受的一切苦难。 可他即便再恨,也无能为之,少主尚无力反抗,他又有何资格对其指手画脚? 长老们讨论半晌,仍旧僵持不下,对于这棘手的局面难以掌控。 半晌,司徒长老蓦然站起身,老成浑浊的眼泛起无奈之色, “那沈稚枝今日不除,日后必成大患,我们为复国大计付出了多少心血,定不可因阿礼那儿女情长而功亏一篑。” 此言一出,厅中静了一瞬,随后皆长叹口气。 “罢了,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将她除去,便省去了许多麻烦。” “是啊,我们不能再妇人之仁,少主如今被那女子迷了心智,我们得快刀斩乱麻,以免夜长梦多。” ...... 殷棋年阖上眸子,终是无能为力。 只怕,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第344章 曲三岁大战褚三岁 翌日。 天刚亮沈稚枝便迫不及待朝妙手堂奔去。 还未走近,便瞧见褚仇赤如尊怒目金刚般守在妙手堂门前,身姿魁梧,气势凌人。 前方,曲渊夜则与他对峙着,两人似在争执什么,若非两人旁侧有个萧航萧翎阻止,恐怕就要打起来了。 “......”沈稚枝嘴角猛抽。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人平日里并无太多交集,怎会一见面就剑拔弩张,跟仇人似的? 沈稚枝加快脚步向前,正欲开口询问,曲渊夜却眼尖扫到了她。 只见曲渊夜神色一凛,瞬间将内力一收,褚仇赤猛地失了力,身子向前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好在他功力深厚,急忙运功,这才稳住了身形。 “你——” 褚仇赤站稳脚跟后,抬眸正欲发怒,便见其提步绕开他,语调尽是哀嚎。 “徒儿,你可来了,再不来,这妙手堂都要被他掀了。”曲渊夜面上委屈之色尽显,好似真受了什么天大的不公。 褚仇赤闻言,立即回身,大步向前挡在沈稚枝跟前,黑眸尽是煞气,“本殿下可未对你做什么事,你莫要张口就来。” 沈稚枝无奈向旁侧的萧航萧翎看去,他们身形一颤,旋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转身瞎忙活去了。 沈稚枝:“......” 她只得叹了口气,凝向褚仇赤:“二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褚仇赤踱步上前拽住她的手腕,黑眸锐利,“日后你莫来这妙手堂了,你若想学医,本殿下寻宫中御医教你。” 想到她每日在这妙手堂都要替别的男子擦拭身体,他就气得牙痒痒,再加上这自称江湖神医的曲渊夜,着实让他感到不安。 分明之前与她并未接触过,却对她这么好,还收她为徒,只怕是另有图谋。 即便不是图财,也是图—— 褚仇赤微侧眸,少女红唇小巧,如小鹿似纯澈的眼正怔然凝着他,未施粉黛,却足以惹他春心荡漾。 他张了张嘴,想到这老头说不准是打这主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眸子染上刺骨寒意,阴沉沉凝着曲渊夜,咬牙切齿,“此人,衣冠禽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曲渊夜自是听懂了他话中之意,面色沉下,运功欲要再同他一决高下。 沈稚枝见周遭杀气蔓延,忙将褚仇赤扯到身后,“都别吵了!杵在这里闹都没人敢进来抓药了。” 褚仇赤被沈稚枝扯到身后,心中虽仍有怒火,但也不好发作。 言罢,她转身故作不悦看向褚仇赤,“二殿下,您怎么到这来了?” 见她秀容染上愠气,褚仇赤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只得伸出手拽住她的袖口,像极了耷拉着耳朵的小型犬,垂眸间语气变得格外低沉, “本殿下不过是想到此来待上......咳咳,本殿下似受了风寒,想到此来看诊,这庸医却不让本殿下进去。” 曲渊夜黑眸沉沉,冷哼了声,“在下倒是看二殿下面容尚好,不似受了风寒之状。” 褚仇赤眼眸暗下,斜瞥向曲渊夜,勾唇,“呵,要不然说你是庸医呢,本殿下只是初感不适,难道非要病入膏肓才叫生病?” “你!”曲渊夜怒目横眉。 眼见两人又要开始了,沈稚枝忙拽着褚仇赤往妙手堂内走去,将他摁在檀木椅上,遏制他们继续争执。 沈稚枝将茶盅斟满,将水递至他面前,凑近脸略显担忧,“二殿下身体哪儿不适?赤王府内便有大夫,你何须亲自到这来?” 凝着那放大的俏脸,褚仇赤只觉心脏漏了半拍,耳根子染上红晕。 他轻咳了声,嗫嚅道:“正巧,正巧路过此地罢了。” 沈稚枝颔首间,伸出手去试探他额间的体温,那柔软稍凉的触感让他的心猛地一颤,脸上的红晕也有蔓延之势。 “啊!好像真有点烫啊!” 沈稚枝一怔,伸出另外一只手,往他脸颊摸摸,又抚抚他的手背,“二殿下,您脸也好烫,手也好烫。” 褚仇赤被沈稚枝这一连串的举动弄得面红耳赤,心跳如鼓。 他有些慌乱地别过头,试图掩饰自己的窘态,“咳咳,许是病情加重了。” 萧翎闻言,满脸困惑之色,狐疑的视线朝前瞥去。 二殿下染上风寒了?明明今早还好好的啊,况且二殿下常年习武,哪能如此轻易便染上风寒? 待他的视线落至自家殿下那满面春风得意之色时,眼皮不可遏制跳了下。 按沈三小姐这般下来,莫说身体发烫了,只怕再过一会,二殿下都要熟了。 萧翎心中暗自腹诽,却也不敢声张,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沈稚枝收回手,秀眉紧蹙,忙转头朝曲渊夜喊道:“师傅!二殿下好像真受了风寒,额头好烫。” “是么?那倒是在下误会二殿下了,看来真应该好好看看。”曲渊夜走上前来,伸手搭上褚仇赤的手腕为其把脉。 褚仇赤纵使不情愿,但碍于沈稚枝在旁侧也不好拒绝,只是眼神不善凝着曲渊夜。 曲渊夜状似深沉,把完脉后,唇角稍扬,“脉象沉稳有力,并无风寒之象,依在下所见,不过是气血上涌,心跳过快罢了。” “嗯?”沈稚枝歪头,满脸困惑之意,“二殿下,你心脏哪里不舒服吗?” 众人:...... 褚仇赤更是窘迫,猛缩回手,磕磕绊绊道:“嗯,今日起床,胸腔处的确有些许不适。” “噗。”曲渊夜没忍住,扬唇笑出声。 褚仇赤发狠瞪去。 曲渊夜强忍着笑意,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便由在下替你扎几针,仅需几针定能平稳二殿下的不适。” 言罢,朝沈稚枝招了招手,“将为师的针灸包拿来。” 沈稚枝忙颔首,从药柜中拿出针灸包递上,“二殿下放心,师傅的针灸之术极好,定不会让你感到疼痛。” 褚仇赤自是不信他,满脸警惕之色,“不必了,本殿下不需要。” “二殿下无需感到害怕,只需几针,便可痊愈。” “本殿下说了不用!” “二殿下还是莫要乱动的好。” “本殿下,啊——” ...... 第345章 收下萧航 于是,这一日下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褚仇赤那黑沉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曲渊夜,而曲渊夜倒是无所谓,心情颇好的替前来问诊的病患把脉。 沈稚枝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这冷面师傅乐得这般,禁不住有些稀奇,弯眼笑道:“看来师傅与二殿下还是有些缘分的,我还未曾见师傅这般欢喜过呢。” 曲渊夜嘴角笑意陡然收起,轻咳了声,“哼,为师与这毛头小子能有何缘分?不过是报了仇,心中高兴罢了。” 沈稚枝知道他嘴硬,笑着附和道:“是是是,师傅说什么都是对的。” 褚仇赤听着前方之人的谈话,脸色一沉, 刚要发作,见沈稚枝在旁偷笑,到嘴边的狠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剜了记眼刀给曲渊夜。 “二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航见妙手堂内已无病患,上前半步,朝着褚仇赤微微躬身。 旁侧的萧翎眉眼瞬间凛下,挡至褚仇赤跟前,并未动手,似在等褚仇赤发话。 褚仇赤敛回视线,凝着跟前恭敬到极致的萧航,正欲拒绝,但见他神情严肃,似有重要之事告知后,稍挑着眉,提步朝院外而去。 萧航见状,心头骤喜,忙抬步跟上。 待走到一处偏僻角落,确定周围无人后,萧航双眼蒙上血红之色,跪地叩首,“请二殿下帮草民的父亲报仇雪恨。” 褚仇赤黑眸漾起层层愕然,凤眼轻挑,“报仇雪恨?据本殿下所知,萧光一案是交由大理寺处理,并且已然寻得了真凶,那屠夫也认了罪,你还想让本殿下替你如何报仇?” “三殿下,事情并非如此。”萧航眼中满是悲愤与不甘,“那屠夫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仍逍遥法外,草民猜测,定与那七星会逃不脱干系。” “七星会?”褚仇赤呼吸微重,鼻侧黑痣因他眸底漾起的冷意显得愈加黑沉,“你有何证据?” 萧航将所描绘在纸上的图腾呈双手递给褚仇赤,“殿下,这纸上所绘之图腾,乃是家父临终之际,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地上留下的。经草民仔细辨认,此图腾与那七星会的图腾毫无二致。” 褚仇赤沉下眉骨,摩挲着纸上的蜿蜒线条,陷入沉思。 须臾,他抬眼,声音发冷,“为何来寻本殿下?你怎就知,本殿下会帮你?” “是三殿下,三殿下让草民将这前因后果讲清楚,说您听完后,对此事定是会有兴趣的。”萧航急忙应道。 褚仇赤凤眸冷下,掀起些许烦躁之意,“呵,他倒是挺会揣测本殿下的心思。” 萧航噤声,仍是跪在原地,语气虔诚,“草民不过一节莽夫,空有一身武艺,若二殿下愿替草民报仇,草民定肝脑涂地,为二殿下上刀山下火海,绝无二话。” 言罢,还重重磕了个响头。 褚仇赤稍稍侧首,如墨眼眸蒙上思虑之色,半晌才道:“你且说说缘由。” 萧航听闻,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希望之火,“此事是这样......” 待其将前因后果言说一遍,褚仇赤眸中的锐利之色愈发明晰,“所以,若非当日在街上有沈稚枝所拦,你便会伤了那肩披貂皮的家伙?” “......”萧航一愣,正疑惑肩披貂皮的是何人,脑内旋即出现褚图的身影,顿时悟了。 他满含愧疚之色,垂眸,“当日是草民被猪油蒙了心,才对三殿下做出如此不敬之事。” 褚仇赤并未理会他的忏悔,仅是静静凝着手中的图腾,暗藏在内心的躁动再也扼制不住。 他垂眸,继续出声询问,“你们争执不下之时,张嘉礼也在?” 萧航颔首,“是,大皇子也与沈姑娘一同出声护着草民,若非他们二人,只怕草民早已不在这人世之间了。” 褚仇赤眸底血色渐深,眸中蕴含的杀气迸溅而出。 他就知这张嘉礼背后未有他所想的那般简单,不仅在朝堂上拉拢众臣,在民间百姓心中更是占了一席之地。 如今,竟连江湖之中都有他的势力。 只怕他是故意将梅花毒投放给萧光,让其因此毒而亡,再放出信息给萧航,言明此毒是褚图所制。 如此一来,这投毒之人,嫌疑最大的是谁就毋庸置疑了。 倘若那日在街上沈稚枝未曾加以阻拦,依褚图之行事风格,不仅不会做出解释,反而会令这萧航必定身染剧毒,且遭受羞辱,致使其此生都无法执剑报仇。 如此一来,萧航与褚图反目成仇,百姓们也会因此更愤恨褚图,而张嘉礼便能坐收渔翁之利,趁势拿下萧航。 心中所有疑虑穿成条线,清晰明了到了极点。 “呵。” 褚仇赤终是发狠冷哼了声。 碾碎手中的纸团,扬臂将其甩于空中,玄色衣袍自寒风中扑簌簌作响,矜贵冷艳的气势陡然迸发。 见他这副模样,萧航便知他应当是有了头绪,抬眸,“三殿下言说,二殿下听完定知那七星会少主是何人,不知二殿下可否告知?” 褚仇赤眼神骤凛,扬臂朝暗处挥去,利箭瞬息朝萧航而去! 萧航眼瞳紧缩,猛地朝后翻滚,稳稳躲过那飞来的箭矢。 “二殿下......?” 萧航被这突如其来的箭矢惊得一愣,待站稳后,才困惑凝向褚仇赤, 褚仇赤凤眸一眯,薄唇稍勾,“行动敏捷,反应极快,的确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头脑也是精明,难怪那人想用你。” 萧航愣住,须臾欣喜若狂道:“二殿下此言,莫不是知晓杀家父之人是谁?” 褚仇赤冷下眼,拔起深陷于地的箭矢,利箭缓缓逼近他,“本殿下可以告诉你那人是何人,可你如何保证,日后不会背叛?” 萧航瞳孔骤缩,却并未躲避,“若二殿下不愿告知凶手是何人,草民愿用命抵,待草民死后,替草民的父亲报仇便可。” 言罢,他闭上眼,准备赴死。 然而,利箭在距离他咽喉仅一寸之处停了下来,箭头微颤,发出嗡嗡声响。 褚仇赤将箭矢收回,后撤半步,“本殿下最恨背叛,你若有半句假话,休怪本殿下无情。” 萧航瞥了眼地上箭矢,语气铿锵有力: “属下定不负殿下!” ……… 第346章 耻辱 太平殿内。 血之光着膀子,背上荆条纵横交错,丝丝血迹顺着他古铜色肌肤蜿蜒而下。 鲜血滴落于地,绽出刺目红梅。 他抿唇,俯首叩头,语调噙着万分懊悔,“属下不该擅作主张,险些伤及沈三小姐,罪不可恕。” 张嘉礼似浑然未觉,他只是半倚在那床榻上,一身白袍随意散落身侧,黑眸沉沉,宛如深不见底的幽潭。 半晌,薄唇翕动,轻言,“今日之事,你可有从中所获?” 血之听闻此言,稍顿半晌。 床榻上之人等了片刻不见他出声言语,本就如浓墨似的黑眸渐染上失落,正欲出声说些什么,血之总算开了口。 他并未起身,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愤恨道:“属下从不知向来敬重的长老们竟如此绝情,纵使少主为复国奠定这般巩固基础,他们仍旧将少主当成外人。” 言罢,他猛地挥拳砸向地面,沉闷之声在殿内回响,似要将满心愤懑宣泄殆尽。 张嘉礼淡然敛眸,并未言语,只是手指轻轻在榻边的扶手上摩挲着,那动作看似随意,却透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沉。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又平静,仿佛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小事, “血之,在这复国的棋局之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长老们亦有他们的顾虑。” 血之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解与愤怒:“顾虑?少主多年来殚精竭虑,奔波各方,联络各路势力,只为早日恢复封迟国之荣光。 如今复国在望,他们却因少主身世而百般刁难,这算何种顾虑?依属下之见,少主身为大储皇子,本可坐拥江山,又何必为他们费心费力?何苦为那些人谋江山?” 张嘉礼默了半晌,眸光幽幽望向窗棂外的月牙,如墨眼眸漾起些许悲凉之意。 若他仅是大储皇子该多好,若母后从未留下那封书信该多好,若他生来便在这大储皇宫中,想必他也无需肩扛如此重任吧? 可一切假设都只是虚妄,每日拿起母后所留书信,他似都能感受到那悲痛到极致的情绪。 “血之可知,若我真坐拥江山,母后又会受何羞辱?” 张嘉礼垂眸,眸中的情绪落于阴影之下,分明能看清那双黑眸深沉如墨,却辨不明其中情绪。 血之微愣,抬首凝他。 “身为封迟国长公主,被大储君王掳掠囚禁,期间饱受凌辱。在世人眼中,如此遭遇之下,以三尺白绫自缢才是符合其身份与名节的归宿。 可母后,她远至大储之后,不仅与大储君王举行大婚,更甚者,还与其有肌肤之亲,从而怀有子嗣。 这些行为,每一项单论,都足以成为封迟国百姓的笑柄,被他们所不齿,且必将被载入史册,成为耻辱的印记,为后人所诟病。 此乃严重损害国家尊严与形象之事,其影响之恶劣,不可估量。” 张嘉礼言至于此,眼梢微红,眼底是那化不开的悲伤与凄凉。 可母后呢? 母后为了让他有朝一日复国雪耻,拼尽全力,忍受了无尽的耻辱才诞下他,可见母后心中的恨意与绝望是何等之深。 这份恩情与使命,如同重枷,死死地压在他的肩头,让他无法逃避。 那封信,是母后的血泪,也是他此生无法卸下的枷锁。 “母后于我有生育之恩,师傅于我有养育之恩,他们将所有希望皆寄托于我,若我弃了这复国之业,那我便是这世间最不孝之人,更是封迟国的千古罪人。母后所受之苦、所忍之辱,就真的成了一场空。” 张嘉礼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那黯淡的月色,声音有些哽咽,却又强行压抑着。 跪于地上的血之见自家少主这般模样,噤声之时,早已泪流满面。 往昔,他未曾真正理解少主的艰难,今日听闻这些肺腑之言,心中愧疚懊恼之情愈发浓烈。 少主一生都在思虑他人,长公主临终之愿,殷神医自幼所愿他习得之物,各位长老他皆得费心应对。 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他是何等的不易,每一次行动,都要权衡对这些人的影响。 他本可以活得轻松自在,像方颜大皇子那般。 可他不能,他的命运从长公主留下那封信起,便与复国紧紧相连,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苦心谋略十几载,少主总算有了个能让他思虑自己之人,却仍不被允许,就好似少主此生便只能思虑复国,除此之外,不可再有其他心思。 血之看着张嘉礼略显落寞的背影,心中满是愧疚。 他知道,少主对沈三小姐的感情极深,却又因复国使命而不得不克制。 他口口声称为少主好,却也是步步将少主往深渊推,甚至于今日还险些伤了少主最珍视之人,实在太不应该。 “少主,是属下糊涂,属下不该因一时冲动行事,差点伤了沈三小姐。” 血之伏地磕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声响,“属下愿以死谢罪。” 言罢,毫不犹豫抽出腰间佩剑,对准颈部便要划下。 张嘉礼眼神一凛,白袍轻甩,暗器自袖袍甩出精准打在血之手中的佩剑上,剑身一颤,偏离了他的脖颈。 张嘉礼箭步上前,来到血之身前,握住他持剑的手,“你之忠心,我早已明了,无需用此为证。” 血之手中的剑 “哐当” 一声落地,泣不成声,“少主,属下自以为了解您,却从不知您心中所想,您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使命,却还要为属下的过错费心。属下实在无颜再面对您。” “你可知,为何你这般,我还是愿将你留至身边?”张嘉礼薄唇轻扬,将怀中白帕递去,示意他将热泪拭净。 血之抽泣着接过白帕,眼含诧异摇头。 张嘉礼轻笑,黑眸凝向血之,缓声开口,“大概,是年幼之时,你曾瞒着师傅偷做了个纸船给我。” 说着,似想起了什么有趣之事,张嘉礼扬唇笑了。 第347章 杀气 “后来师傅知晓了此事,责令你反省,直至认识到自身错误为止。大雪纷飞之日,你却跪在地上,高声喊道:‘少主亦是孩童,玩个纸船又何妨?下次属下还要为少主做纸鸢。’ 将师傅气急,又打了你几板子。” 血之听着张嘉礼的讲述,眼中闪过些许诧异,他没想到少主还记得这些陈年旧事。 张嘉礼稍敛下眸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曾为我不顾师傅责罚,现今因护主心急而犯错,我岂会仅因这一次,就将你弃之不顾。” 血之心生动容,正欲再言说什么,蓦然想到在不败阁时,长老们所商讨之事。 他面色陡然惨白,忙起身拱手道: “少主,今日长老们正讨论如何处置沈三小姐,似想对其不利。” 闻言,张嘉礼眸光骤闪,瞬息冷下神色。 妙手堂。 “二殿下,将那边的药材取来,切记,是那株千年人参,务必小心,万不可有所损伤。” 曲渊夜立于堂中,双手负于身后,面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神情,宛如一只得逞后还自鸣得意的猫。 他言罢,还用手指指指点点,似乎褚仇赤只是个任他驱使的仆从。 褚仇赤紧咬着牙关,拳头在身侧攥紧又松开。 想他堂堂大储国殿下,何曾受过这般窝囊气?若非这庸医是她师傅,他必定要让其知晓他的厉害。 可纵使心中不满,此时他也只能照做,将人参递给曲渊夜。 还没等喘口气,便又听曲渊夜继续出声吩咐:“速将那边的药材依类别整理妥当,另外,那堆医书,搬到架子顶层,我需用之时,万不可寻之不得。” 就这样,褚仇赤在曲渊夜的指使下,像个陀螺般转了半晌。 耐心被点点消磨殆尽,褚仇赤捣药捣到半途时,他终是忍无可忍。 随手将捣药杵往石臼里一扔,转身就欲甩手不干。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曲渊夜不慌不忙仰首,扬声朝沈稚枝道: “徒儿啊——” 这声音不大,却如同有魔力一般,让褚仇赤瞬息噤声。 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脚步再也迈不出去,抿抿唇,还是认命坐下,继续捣药。 曲渊夜眯着眼,眼底尽是笑意,这一日接触下来,这小子除了嘴犟些,总爱与他拌嘴,倒也未有其他令他不满之事。 性情也是直爽豁达,对他这徒儿也真情实意,就是磨磨蹭蹭,不敢表明心迹。 思及此处,曲渊夜扬唇,笑着调侃,“二殿下,若欲使她稍感轻松,这些事务,还需你多承担些。” 褚仇赤一听,手中动作微顿,忍不住抬眼剜他一记眼刀,心中暗骂这老庸医果然是在故意刁难他。 他抬眼,冷笑数声,“若非你是她师傅,本殿下定要叫你尝尝伤筋动骨的滋味。” 曲渊夜对他的威胁倒是未有太大的反应,反而笑意更甚,得意的挑着眉,“看来,二殿下对我这徒儿,似乎是心中有意啊?” 褚褚仇赤被他这话一堵,生怕他口不择言告知于她,将她惊吓,随即抬眼,“本殿下心中之人究竟是谁,与你并无关系。” “哦?是吗?”曲渊夜故意拖长了语调,眼中满是戏谑,“依我之见,三殿下对我这徒儿似乎也有些别样心思。二殿下,你觉得他们二人是否般配?若真如此,我这做师傅的倒也可从中撮合。” 褚仇赤闻之,黑眸瞬息冷下,手中捣药的动作戛然而止, “本殿下观他们半点都不配,倒是你,与那图王府的黑母猪倒是挺般配,不如本殿下替你撮合一番?” 曲渊夜的笑意瞬间凝于脸上,嘴角僵硬的抽了抽。 “哼,在下行走江湖多年,还用不着你这毛头小子来操心。”半晌,他才冷下脸,冷哼了声,“不过,二殿下若真喜欢我这徒儿,就拿出点本事来,别总是在这里和在下耍嘴皮子。” “呵,一把年纪还未谈婚论嫁,膝下无儿无女,还有脸说本殿下?” 褚仇赤毫不顾忌,张口便怼。 曲渊夜被他这伶牙俐齿气得险些破功,他行走江湖多年来,还从未见过何人的嘴跟这小子一样这般能说。 不过嘛,这般性子还能被稚枝训得如此服服帖帖,看来,倒也是个痴情的。 想到这,曲渊夜眸底愤怒渐消,眼底染上笑意。 全然不知被贴上‘痴情’标签的褚仇赤加快捣药的速度,手上的青筋都因用力而微微凸起,心中对其怨念又深了几分。 夜幕降临,堂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斑驳晃动。 曲渊夜随手拿过桌岸上的药箱,站在堂中,清了清嗓子,“为师想到还有些其他事情需处理下,便麻烦你们二人将这妙手堂整理清楚再走。” 说罢,还朝着褚仇赤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其中狡黠一闪而逝。 褚仇赤愣了神,正疑惑之时,脑中灵光乍现。 这庸医,莫不是故意想让他与她独自相处么? 想到此处,褚仇赤只觉心跳不自觉加快几分,双颊泛起羞红之色,好在烛光昏暗,旁人难以察觉。 呵,算他知点好歹。 “师傅,你这是要出诊吗?” 沈稚枝凝着曲渊夜手中那药箱,满是困惑之色。 曲渊夜轻咳一声,避开沈稚枝那清澈的目光,含糊道:“嗯,是有个急症患者,情况紧急,为师得去看看,你们好好收拾,别偷懒。” 言罢便匆匆向堂外走去,脚步竟有几分急切,像是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 沈稚枝眼角抽搐了下,扫了眼四周杂乱的药材和医术,轻叹了口气,只得认命整理起来。 夜深,只剩蛙鸣声声,萧航萧翎也不知去了何处,整个堂内仅剩他们二人。 褚仇赤偶尔抬眼凝向她,昏暗烛光之下,少女侧颜艳丽,杏眼上长睫轻眨,便似扫在他心尖之上。 感知到身后之人眸光灼热,沈稚枝回首看去,“二殿下?怎么了?” “啊?本殿下——” 窥看被抓包,褚仇赤窘迫的红了耳尖。 他正欲出声解释,蓦然感知到身后一股杀气而来! 第348章 其中利害 “啪!” 堂门蓦然被踹开,巨大的声响打破周遭静谧。 褚仇赤凤眸凛下,瞬息行至沈稚枝身旁,将她拦腰护在怀中。 沈稚枝尚未反应过来,便见身着黑衣蒙面杀手轰然闯入,将堂门堵住,浑身散着凛冽杀气。 “你们是何人?!” 褚仇赤薄唇轻抿,将怀中的她拽至身后,自己直面着那群黑衣人。 那群人并未理会他的诘问,未有停顿,随即如饿狼扑食般一拥而上。 “嗖──!”“嗖——!” 暗处弓箭手经褚仇赤扬臂召唤,陡然拉弓,朝着黑衣人射去。 利箭划破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如雨点般朝着那群黑衣人倾泻而去。 沈稚枝心脏狂跳,她虽也学过些防身之术,可面对如此多训练有素的杀手,心知自己上去也只是添乱。 跟前之人如屹立不倒的大山,就那么挡在她前方,她只得紧攥住他的袖袍,轻声道:“二殿下,小心。” “跟紧。”他颔首。 褚仇赤手持长剑,与他们正面交锋,每一剑挥出都带着凌厉的气势,试图阻挡黑衣人的脚步。 但很快,沈稚枝便发现了不对劲。 这些黑衣人的目标似乎并不是褚仇赤,几人蒙在黑布下的眼在看到她之时,迸溅的是那彻骨杀意。 被这蓦然闪过的念头惊到,沈稚枝不觉打了个冷颤。 这些黑衣人想杀的人,难不成是她吗?她穿书以来,好像也没得罪什么人吧? 是沈琴绶?还是明皇后? 不对,他们没这么大胆,不至于动手动到褚仇赤头上去,毕竟若褚时要追究,她们必死无疑。 那到底是谁呢?到底还有谁想要置她于死地? 沈稚枝满心疑惑,可眼下的形势容不得她多想。 就在褚仇赤与黑衣人激战正酣之时,陡然从黑衣人后方又窜出几个身手敏捷的杀手。 他们避开了正面的战斗,朝着沈稚枝所在的方向迂回包抄过来。 “小心身后!” 褚仇赤余光瞥见这一幕,心中大惊,急忙出声提醒。 但此时他被前方的黑衣人纠缠住,一时难以脱身。 沈稚枝向后撤了半步,屏住呼吸,正欲扬腿与之一搏。 “咻──” 陡然,从堂屋的横梁上飞下几道白袍身影,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 他们招式奇特,身形飘逸,与黑衣人的狠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每一招每一式都恰到好处化解了黑衣人的攻击,并且还能给予对方有力的回击。 “!!!” 黑衣人似没料到这突如而来的变故,眸中满是惊愕与困惑。 沈稚枝自然也是诧异不已,她很快便认出这些白袍之人身着的衣物是七星会所有。 可是,为何他们要帮她? —— 此时,位于妙手堂外的一隅角落处。 方颜冷眼睨着妙手堂内蓦然出现与他手下之人争锋的白袍暗卫。 他似有所察觉,抬眸朝上望去。 果然,张嘉礼正站在不远处的楼阁之上,居高临下俯瞰着堂内那混乱战局。 须臾,黑眸森冷朝他看来,晚风拂过,白袍猎猎。 方颜妖冶狐狸眼稍挑,轻嗤了声。 他足尖轻点朝张嘉礼所在之地掠去,待站稳他身侧,才出声道:“你当清楚,这些人是长老麾下的暗卫,若被你七星会所伤,长老们定放你不得。” 张嘉礼凝着他,眼中的森冷更甚,仿佛能将这黑夜都冻结。 “复国之业,我从未忘却,如今只求双全之法,此棋局,不过是护下一子,有何难?” 张嘉礼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方颜薄唇稍扬,视线自他身上轻扫而过,“你可曾记得那日在城门郊外,你曾言,‘以身入局者,举棋胜天半子,既敢做,便有全身而退的能力’ ” 张嘉礼身形微怔,袖下的拳头紧握,竟是难以再言一句话。 方颜言罢,嘴角轻撇,似笑非笑道:“你且审视当下自身,还能有底气说出那番话语吗?你如今以身入局,却因一个‘情’字乱了心智。 为了那沈三小姐,不惜与长老们对立抗衡。你可曾深思,这般行径,于复国大业而言,究竟值与不值?” “咳咳咳——” 寒风拂过,在夜中站的太久,张嘉礼忍不住严寒,不由伸手掩唇轻咳数声。 方颜低眸看他一眼,眸底漾起些许不忍之意。 须臾,却还是出声冷笑,满是嘲讽之意,“姑母一纸信笺留下,若非那封信笺,姑母在封迟国史册中便会是令人唾弃的存在。 你肩负着为她正名、复国的使命,这使命重如泰山,难道就要因个女子而毁于一旦?你如此行事,怎对得起姑母在天之灵?” 张嘉礼仅是轻咳几声,却似耗尽了体力,眼角因刺激泛红,月辉下澈将他衬的愈加苍白无力。 皓月随云流动,远处的的刀剑之声仍在继续,他却似听不到任何声响,眼中唯有那袭浅粉身影。 好似再没了辩解之力,他转眸望向他,黑眸覆上赤红之色,“母后遗愿,我皆明了。” 他将目光重新投向妙手堂外,刀光血影仍在继续,七星会专属白袍与黑衣纠缠,杀气腾腾。 顿了顿,他眼睫轻颤,轻声道:“可阿颜,她是无辜的。” “......” 方颜狐狸眼染上血影,氤氲戾气,“无辜?姑母不无辜?封迟国遭屠掠不无辜?张嘉礼,你如何能保证待残棋收尽,江山亦夺,你想保下的这颗棋不会自取灭亡?还能任你掌控?!” 张嘉礼不语,眼神稍黯,眼底残红一片,支离破碎之感尽显。 他怎会不知其中利害? 在这棋局中,每个被牵扯进来之人,皆有其利用价值,皆是达成目标的棋子。 于他而言,每一步落子,都意味着在未来的某一时刻,要将这枚棋子舍弃。 他可以在权谋的漩涡中周旋,对他人的生死做出决断。 但如今面对她,他却愈发难以权衡其中,只想拼尽全力将她拉出棋局。 只是,她所珍视之人都已深陷棋局,如同坠入蛛网的飞虫,终有入腹一日。 第349章 相伴于旁者,唯我而已 可他却无能为力护下所有,日后若她知晓,定也是难以接受。 方颜见他迟迟不语,也不知从何处拿出精弓,搭弦拉弓,目标移至那堂外仍在浴血奋战的人群。 张嘉礼黑眸冷下,上前半步挡在他前方,“别伤她!” “无需担忧,我并无伤害她之意。” 方颜微微侧首,其妖冶的狐狸眼中悄然泛起一丝戏谑之意,却又不失冷峻,“我观她与二殿下之间的情状颇为特殊,你难道就不想探究一番,倘若她所珍视之人面临性命之忧,她将会作何反应?” 张嘉礼敛眸,薄唇翕动,并未言语。 方颜嗤笑了声,将弓箭稍侧,逃离他所遮挡之地, “且看,此乃你内心深处亦期望我为之事。我曾向你言明,你并非她心中那享有清风明月盛誉的张大人……” 他稍闭一眼,瞄准前方玄袍少年, “而是张嘉礼,一旦决策,绝无丝毫犹疑手软之态的——” 白弦紧绷,箭矢离弦, “张嘉礼——!” 咻—— 随他话语落下,利箭穿空而过,直朝妙手堂外那玄袍身影而去。 【宿主请注意!请注意!反派褚仇赤有性命危险!请注意!】 沈稚枝忧心如焚之时,脑内警报声乍响,让她悬着的心近乎要因这声而从嗓子眼跳出来。 她抬眼张望,却如何都不知那危机来源于何处。 来不及思虑,她扬臂高声唤道: “二殿下!小心!” 褚仇赤被这声喊叫惊得回眸望去。 便见沈稚枝衣袂翩飞,眼含惊恐,穿梭在刀光血影中朝他奔赴而至。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被其扑了个满怀。 咻——! 而在此刻,那不知何处袭来的利箭就这么贴着他的臂腕擦身而过。 褚仇赤只觉一阵寒意掠过手臂,箭头划破空气的凛冽气息仿佛还在肌肤上残留。 他眼含愕然,猛地低头看向沈稚枝,却见她紧闭双目,面色苍白到了极点,娇躯更是如暴雨中的雏菊,颤动不止。 她分明那般害怕,却还是义无反顾冲来护住他。 褚仇赤侧眸看向那嵌入地上的银箭,只觉一股寒意涌上四肢百骸,那后知后觉的恐惧近乎要将他淹没。 若这箭……若这箭再偏些,他简直不敢想。 楼阁之上。 张嘉礼凝着少女那纤细柔弱的身姿竟如此毅然疾冲上前,倾尽所能护卫着前方之人。 其惊惶失措至极点的模样,仿若拼尽全身之力欲庇佑这世界。 这般情景令他妒意如狂,几近失控。 他眉心陡然紧蹙,徐徐闭合双眸,微风拂动他的乌发肆意飘舞,双唇惨白如纸紧紧抿合,承受胸腔处的苦痛煎熬。 方颜放下弓箭,妖冶狐狸眼朝他瞥去,声音清冷,“她于珍视之人竟可罔顾性命,全力相护,若其洞悉你之所为,又将以何种目光待你? ” 张嘉礼只觉心中空虚到了极点,他低垂着头,敛下寂沉眼眸。 方颜踱步向前,行至他跟前,出声劝道:“慧剑斩情丝,苦海得解脱。你与她终是无任何结果,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现在一刀两断,以免日后陷得更深。” 周遭静谧,张嘉礼身形未动,思绪似到了九霄云外。 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决定了什么,黑眸稍扬,静凝着前方, “纵使当下情势如此,又有何妨?她现今虽心系多人,然时移事易,待至日后,诸般纷扰渐次落幕——” 张嘉礼顿了顿,黑眸漾起层层血影。 “环顾其侧,相伴于旁者,唯我而已。” “!!!” 方颜愕然抬眸,妖冶狐狸眼直凝着他,不知是否方才那幕将他刺激到了,他周身散着冷意,令人为之惊悚。 须臾,方颜才似大梦初醒,自嘲摇摇头。 他怎就忘了,张嘉礼心中所要之物,便是用尽手段,都会将其夺来。 方颜默了半晌,抬眸看他,“如此,你如何能确保她不恨你入骨?” 张嘉礼安静立于原地,皎洁之月不知何时早就被云层所掩,额间碎发轻遮他的眉目,令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半晌,那缥缈虚无之声才缓缓传入方颜耳中。 “我欺瞒于她,她憎恨于我,如此情形,或可视为两相抵偿。况且,我自始至终亦未曾自诩为良善之人。” ...... 这边的沈稚枝本做好被捅的准备,可良久却也未感受到疼痛。 神识中的警报声也随之渐渐消去,她不禁愣了一瞬。 裹挟着疑惑之心,她躲在褚仇赤怀中,半睁着眼,悄摸打量周遭,像是危机解除的模样。 “吓死我了,二殿下,你——” 她猛松了口气,正欲抬眼询问褚仇赤,却感受到她所搂紧的身躯正在颤抖,那颤抖细微却真实。 沈稚枝心生诧异,忙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褚仇赤垂首,凤眸中罕见的满是惊惶与后怕,他嘴唇发白,平日里那沉稳冷峻的面容在此刻竟有几分脆弱。 沈稚枝愕然,记得第一次见面,他无还手之力之时,她手提重锤要将他一击毙命,他都未有这般神情,方才莫不是真有置他于死地的东西? 思及此处,沈稚枝不由得意起来。 诶嘿!还好她这莫名其妙的一挡便让这危机化解了,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她挺着胸脯,颇为自傲的拍拍胸膛,“放心吧二殿下,有臣女在,您定会平安无事,寿比南山——啊呀!” 岂料,她还未言毕,双肩便被褚仇赤紧紧桎梏在双掌之下。 “沈稚枝!” 褚仇赤眼眶骤红,凤眸中满是后怕之意,“任何时候,我皆不允你挡在我跟前。” 沈稚枝被他这怒吼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褚仇赤如此失态,在她的印象中,他总是那般沉稳冷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可此刻,他却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愤怒中夹杂着深深的恐惧。 沈稚枝有一瞬怔愣,但见那搭在她双肩上的手颤意明晰,她忙低声安慰,“二殿下,我没事,你瞧,我还好好的呢。” 说着,还伸出手,轻拽着他的袖袍,杏眼轻眨,试图稳住他的情绪。 第350章 久到二殿下忘了臣女 褚仇赤垂眸凝着她天真的笑颜,心头陡软,禁不住攥紧她的手,将她护的更紧了些。 “咻——” 空旷寂寥的天际毫无征兆传来一声高亢嘹亮的哨音。 而那刚刚还处于激烈兵戈对抗的一群人因这哨声顿住,瞬息止住动作,齐刷刷足尖轻点,迅捷离去。 褚仇赤抬眼望着那群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见周遭恢复静谧,沈稚枝心中稍安,险些腿脚一软整个人往后栽去,好在褚仇赤将她拉住。 褚仇赤收回视线,凝着她泛白的小脸,忍不住蹙眉,“怎么了?可是哪里被伤到了?” “没有没有。”沈稚枝微喘口气,轻轻颔首,“臣女没事,只是方才那阵仗实在有些吓人。” “这般害怕,为何方才还敢那般挡在本殿下跟前?”褚仇赤瞳孔微沉,黑眸中尽是晦涩不明。 沈稚枝沉吟,思索着该如何回复他此语,半晌才抬眸看向他,扬唇笑道:“因为,二殿下若是死了,臣女也活不了啦。” 褚仇赤眸中掠过惊愕之色,须臾,只觉面上一烫,急急侧头,眼神游移。 薄唇轻启,磕磕巴巴道:“净胡说,本殿下若出了事,又不会让你随着陪葬,你如何能活不了?” 沈稚枝心中一阵哀嚎感叹。 你的确不会让我陪葬,可是这狗系统会啊! 听到宿主心声的丫蛋立刻举双手双脚抗议:【宿主!不要诽谤!那是狗天道!】 沈稚枝懒得理它,仰脸笑嘻嘻往褚仇赤身边凑了凑,眨着杏眸笑道: “就是活不了啊,不瞒二殿下说,臣女呢,是上天派来拯救二殿下的,要保护二殿下活到大结局......” “大结局?”褚仇赤歪头,对他捕抓到的陌生字眼感到诧异。 她顿了顿,瞬息绽开笑颜,“反正就是要保护殿下活到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就是啦。” 瞅着她那半分正经皆无的模样,褚仇赤又气又觉好笑,可在胸腔处,却似有什么被填地满当当的。 他扬唇轻笑,转身将妙手堂门扉紧闭,随后提步朝前走去,“很久很久很久是有多久?” 沈稚枝正欲开口应答,蓦然想到日后自己出了位面后,在这个位面的她便会彻底消失,也不会有人记得她的存在。 从此,这位面中只有丞相府沈三小姐,而并未有她沈稚枝。 思忖片刻,她将手背至身后,笑眼盈盈,“嗯,久到二殿下忘记臣女,不记得臣女。” 褚仇赤脚步顿住,方才填满的欢喜霎那空了半分。 他凤眸敛下,定睛凝着她,薄唇轻言,“沈稚枝,本殿下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永远都不会。” 迎上他那双真诚到极致的黑眸,沈稚枝只觉跟前恍惚一瞬,心中喜涩交杂。 他会忘记的。 这个位面的所有人,不仅他,所有人都会忘了她。 沈稚枝故作轻松扬起笑意,小碎步跑到他身侧,与他一同朝前而去,“啊,得二殿下这般记挂,真是臣女荣幸。 所以呢,二殿下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要好好保护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这样才能好好记住臣女,好吗?” 褚仇赤往她身侧靠了靠,耳尖漾粉,低声应了声。 “好。” 两人身影至月光下拉得极长,一路相伴回到府邸,府中灯火在夜色中摇曳。 沈稚枝抬眸看了眼丞相府的牌匾,停下脚步,似想到了什么,忙道:“二殿下,今日那些相助之人,似是七星会之人。” 她想了一路,也还是没想通这七星会究竟为何会帮他们?分明在其追杀萧航时,是她扰乱了他们原本计划。 按理来说,这七星会对她应该恨之入骨,可为何在她受困之时,却前来相助呢?这简直太奇怪了。 等了半晌听不到跟前之人回应,沈稚枝疑惑仰首看去,却见褚仇赤黑眸冷下,静伫立于原地,不知在思索何事。 她不禁出声唤道:“二殿下?怎么了?” 这声询问总算将他的思绪扯回,褚仇赤抬眼,黑眸中漾起的复杂之色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好似在纠结着什么。 她下意识出声试探道:“二殿下有话同臣女说吗?” 褚仇赤敛下眸子,就那么站了良久,直至她感觉四肢都被晚风吹得有些许僵硬,他才开了口。 “若是,你心中所想之人,并非你眼中所看到的那般,你会如何?可会因此难过?” 沈稚枝一怔,并不明白褚仇赤这话中的深意,但这问题着实让她有些难以回复。 毕竟抛开其它不论,自她穿书以来,在他面前所行的一切,也不过是她想让他看到的。 她有些心虚的垂眸,不敢看他,有些磕磕绊绊道:“自然是会的,毕竟信任之人若与所想不同,想必会令人难过到极点吧。” 闻言,褚仇赤眸中凝聚起一团雾气,呼吸也颤了半分。 隐瞒真相并非长久之计,纵使他想瞒,也知总有瞒不住的那一日。 她对张嘉礼那般信任,若真到了真相开明那日,她又会如何呢? 害怕此刻说出实情会让她难以承受,又不想见她难过,更难以接受她仍那般信任于其。 袖下拳头拢了又松,悬在喉间滚了又滚的话语终究还是被他吞下。 褚仇赤最终只能勉强挤出抹笑,“无论如何,本殿下都会护你,今日天色已晚,你快些回去歇息吧。” 沈稚枝抬头凝向他,眼中虽仍有疑虑,但见他这般言明,只得颔首,“那殿下也早些安歇,臣女告退。” 言罢,转身离去。 待她身形隐去,褚仇赤见黑眸沉下,往暗处看去。 两道身影瞬息出现,正是方才不知所踪的萧航和萧翎。 他们早在妙手堂刺客出现之时,便得褚仇赤暗中示意,潜伏于侧。 不动声色在暗处观察究竟是何人策划刺杀,期望能捕捉到些许破绽。 萧翎上前半步,抱拳道:“殿下,那险些伤及殿下的利箭,属下瞧得清楚,应是为首之人所发。 只是他站位偏远,属下未能辨清其面容。不过,属下确见他身旁有身白袍之人,依属下所断,想必便是大皇子。” 褚仇赤蹙眉,略有愕然之意,“他们两人皆在?” 第351章 质问 “是。”萧翎颔首,似想到什么,眼含诧异,“虽未能听到他们所言,但属下观他们二人似乎起了些许争执。” “争执?”褚仇赤默了半晌,凤眸轻敛。 据萧航所拍获情报中所述,七星会与不败阁之间关系向来匪浅。 观那黑袍刺客,着装统一齐整,依此情形推断,极有可能便是不败阁麾下的暗卫无疑。 然令人费解之处在于,二者既有着颇为深厚的关系,理当秉持共同之目标,行事协同一致才是。 可今日这般情形,却为何会公然起了争执冲突? 褚仇赤双眸微阖,那凤眸之中似有思索之意流转。 他于脑海之中将所虑及之事细细梳理,犹如丝线串珠般,力求将诸多线索连贯起来,探寻其中隐匿之真相。 少顷,他骤然睁眼,那深邃的黑眸之中光芒闪烁,显然,心中已然有了一番揣测。 方才激战之际,他的全部心神皆系于她一人之身。 此刻静下心来回想,便发觉那些黑袍刺客自始至终所针对的目标,似乎皆是她无疑。 如此看来,想必是不败阁存了要取她性命之念,故而才致使张嘉礼全然不顾与不败阁之间的合作关系,决然挺身而出,拼尽全力也要护她周全。 褚仇赤唇角漾起冷笑,眸中不满之色跃然于眼底,“呵,想不到大皇兄倒是给本殿下唱了出相互厮杀的好戏。” “……”萧翎未理清思绪,只得困惑抬眼望着自家殿下。 “那黑袍刺客想必便是来于不败阁,这大皇兄许是为刺杀她之事产生分歧。” 褚仇赤眸中瞬间迸射出凛冽的戾气,周身那股肃杀之气亦是毫无保留地漾溢开来。 萧翎闻言,猛拍头脑,恍然大悟,“难怪观他们二人看似相处和谐,其间却又好似有争执迹象,经殿下这么一点拨,倒是全都明晰了。” 萧航握紧双拳,下唇近乎要被咬出血来,愤懑道:“我未曾料想,那张嘉礼素日里为百姓所敬重,可私下竟包藏祸心,手段狠辣若此。 靠其功绩德泽赢取南里月星城百姓之信赖,这般作为,实乃背信弃义,枉为人形,令人不齿。 ” 褚仇赤敛眸,凝向萧航,“你可知那不败阁在江湖中是何种地位?” 萧航微愣,细细思忖半晌,无奈摇头,“属下从未听闻过江湖中还有这等门派,只怕他们行事向来诡秘,暗中谋划诸多事端却不为常人所知。” 褚仇赤微微皱眉,踱步几步后停下,缓声道,“这不败阁越是名声不显,越是无人知晓,便越能说明其势力不容小觑。” 萧翎在旁听闻,瞬息上前半步,稍拱手,“二殿下,若真是如此,只怕大皇子所要之物并非只有皇位这般简单。” 如此一来,局势对于二殿下便愈发不利,那大皇子在民间名声鹊起,还有江湖之人相助。 二殿下既要提防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又要防备不败阁与七星会在暗中使的阴招,实在难以招架。 褚仇赤稍抿唇,冷下黑眸,摩挲着腰间玉佩,未有言语。 萧翎萧航相视一眼,双双抱拳,语气坚定,“二殿下放心,属下等定当全力以赴,追随殿下,与那等奸佞之徒斗争到底。” …… 不败阁。 张嘉礼面色冷峻,步伐沉稳有力,携着血之、血辽步步朝不败阁走去。 二人神色肃穆,紧跟在张嘉礼身后,不敢有丝毫懈怠。 阁顶琉璃瓦反射点点月光,宛如星辰洒落,却又透着股冷冽,拒人于千里之外。 院内,诸位长老早已严阵以待,闻见脚步声,目光齐刷刷落在来者身上,有审视,有愤怒,更有深深不解。 血之血辽相视一眼,皆从各自眼中凝见无奈之色。 行至院中后,单膝跪于地,“血之(血辽)见过各位长老。” 方颜静静倚靠在旁侧的石柱上,身着黑红衣袍,眼波流转间仿若带着勾魂摄魄的魔力,透着股妖媚之感。 他抬眸,视线与张嘉礼交汇,但仅只是半瞬,便再次移开了视线,恍若刚刚那眼只是不经意间的扫视。 欧阳长老站在诸位长老的最前方,他面色涨得通红,眼中的怒意几乎要喷涌而出。 见张嘉礼走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放声怒斥道: “张嘉礼!你简直荒唐至极!竟敢阻拦老夫!你究竟受那妖女何处蛊惑!” 张嘉礼闻言,稍停下脚步。 黑眸扬起之时,直视着他愤怒双眸,平静回应:“长老今日唤嘉礼回阁,便是因今晚之事?” 欧阳长老微怔,为张嘉礼这平静反问的态度感到愕然的同时,更多的是恼羞成怒。 他气得胡须直颤,怒喝道:“难道还有比你公然违抗阁中命令,护那妖女周全更严重的事吗?” 张嘉礼仍是面无表情,只是那黑眸中,瞬息掠过冷如凝霜之色,“南礼月星城内之事,本是全权交于我。今夜欧阳长老无故差不败阁刺客闯入妙手堂,却未与我商讨,此事欧阳长老为何不作解释?” 欧阳长老闻言,面色立即僵住,随即涨得更红,那眼中的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而出。 “放肆!”欧阳长老猛然拍案,浑浊老成的眼迸溅怒色,“你今日这番言论,是在质问老夫吗?!” 方颜此前一直保持着那副看似闲适姿态,张嘉礼此番言辞令他不禁下意识端正了身姿,神情也随之凝重起来。 他这表弟平日里向来是个沉稳内敛之人,无论遇到何种状况,皆是喜怒不形于色,哪怕是在诸位长老面前,也始终保持着谦逊有礼的态度。 现如今瞧他这副据理力争的模样,此事怕是难以妥善解决。 欧阳长老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嘉礼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好你个张嘉礼!竟敢如此顶撞老夫!质疑阁中的决策!老夫看你是被那妖女迷了心智,早已忘了自己身为不败阁之人的本分!” 张嘉礼冰冷孤傲的眼未有任何焦距。 他凝着那高高耸立的墙面,曾是杜绝他一切自由的高墙,如今已然灰暗而粗糙,爬满了墨绿色的苔藓。 “呵。” 凝了半晌,他扬唇,轻笑出声。 第352章 养虎为患? 那笑声在寂静庭院中回荡,透着无尽的自嘲与悲凉。 张嘉礼移开落至墙边视线,端起身姿,黑眸掠上浓厚黑雾,“今夜之事,我既敢为之,便会担起所有后果,但若要伤她性命,我断不能从。 在这不败阁中多年,复国之路漫漫,我从未有过半分懈怠,所付心血与忠诚,难道不足以保下这棋盘中一子?” 欧阳长老怒目圆睁,对于他所吐言辞仅有怒意,“你莫要在此巧言令色,有朝一日封迟国兵戈铁马踏入大储国,她便是储国余孽,你与那妖女的纠葛若不及时止损,悔之晚矣。” “储国余孽?” 张嘉礼冷眸一转,似有道寒光射出,眼神清冽直视眼前之人,“于我而言,未来,她唯有一妻之位。此乃既定之事,任谁也休想更改,更莫要以不实之名加诸其身。” 欧阳长老被张嘉礼这决然之语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脸上神色青红交加,愤怒地瞪视着张嘉礼。 须臾,猛抬手,朝着身边围着的暗卫道:“来人!速将少主押至祠堂,令其闭门思过。” 不败阁暗卫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犹豫。 但在欧阳长老的怒目呵斥下,还是缓缓朝着张嘉礼围拢过去。 血之与血辽见状,迅速上前一步,挡在张嘉礼身前。 双手按剑,摆出防御姿态,齐声道: “你们敢!” 欧阳长老怒喝:“放肆!” 然,他余下的怒声未来得及出口,院内身着白袍的暗卫瞬间围拢而至,森寒剑气直指向他。 “你,你们——” 欧阳长老惊愕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凝着七星会蓦然执剑相向的侍卫。 庭院内诸位长老皆面露惊色。 七星会虽为张嘉礼亲手所创,然长久以来,实际操控其势力运转者乃诸位长老。 彼等皆笃定张嘉礼不过是一稚嫩后生,论及掌控这等江湖势力,其资历与能力皆有所欠缺。 然当下此景,却使他们往昔之认知遭受强烈冲击,几近崩塌。 张嘉礼于七星会中所树立之威望,恐在他们未能察觉之境域,已然攀升至远超其预期之高度。 其影响力与号召力,绝非他们先前所臆测那般浅薄! 养虎为患!养虎为患啊! “既长老们不愿端坐于此与嘉礼好言好语所述,那么——” 言罢,张嘉礼眼睫稍垂,眼波流转之际,七星会之人呼啦啦涌上。 在座长老皆被七星会暗卫摁住双肩,迫使他们往地上跪去。 张嘉礼薄唇轻启,黑眸泛着冷意,“便请诸位长老以封迟国面向上位者之最高礼仪相待,悉心聆听本少主谕令。” 在旁沉默良久的司徒长老再也忍无可忍,挣扎着怒喝:“张嘉礼,让我等跪你,你这大逆不道之举,不怕遭天谴吗?” 欧阳长老更是又羞又恼,这些年来,他们身为封迟国最德高望重的长老,所受尊敬何等之高,如今却被这毛头小子这般羞辱,他们如何能容忍? 他愤怒到了极致,横眉冷目,“张嘉礼,你这是不敬,你莫要以为这样就能服众,如此行径,必遭天谴!” 张嘉礼面色沉静如水,仿若未闻司徒长老与欧阳长老的怒喝。 他只是静静伫立在原地,身姿如松,白衣皎洁,冷如寒霜般的气场散发开来。 目光如炬,逐一扫过诸位被摁跪于地的长老,那眼神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养虎自遗患,长老怎就觉得,如今的我还能任由你们差遣?” 庭院中,蓦然陷入无比恐慌,长老们皆面露惊惧之色,似对这突然而来的变故感到不知所措。 “多年来,诸位掌控七星会,我念及诸位先辈资历,纵是长老们时有动摇我根基之举,我亦默默隐忍。 然当下,你们罔顾我所言,伤我心中所珍视者,此乃我断不能容忍之事,自当有所应对,不再姑息。” 月色下澈,张嘉礼缓步朝旁侧的方颜走去,亦步亦趋,道不尽的风光备至,温润儒雅。 “诸位长老一生皆在辅佐封迟国,对于封迟国的礼数,应当明了,可今日看来,诸位似皆已忘怀。” 张嘉礼脚步稍顿,侧眸凝向旁侧血辽,“血辽,你且为长老们讲解一番封迟国面向上位者的最高礼仪细则,也好让他们明晰自身当下的处境与应尽之责。” 血辽颔首,狭长眼眸清冽,语气恭敬,“在封迟国右手放置前胸,朝下叩首,以明昭心,需心意虔诚,不可有丝毫懈怠与敷衍。” 张嘉礼勾唇,颔首间冷意漾于眼底,“长老们,此礼虽繁,然于我封迟国皇室,遵循礼仪规范,乃是凝聚人心、彰显秩序的必要之举。我今日不想以强压之态令诸位难堪,但尊卑不可弃,还望诸位能依礼而行。” 诸位长老听闻,面面相觑,眸中满是愤懑与不甘,自然不可能依他所言行礼。 欧阳长老猛甩袖,用内力震开挟持住他之人,扬声怒喝:“你这黄口小儿,竟敢如此对我们说话,当真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不败阁听令,将其叛徒羁押下!” 不败阁侍卫听令,瞬息靠拢上前。 “咻——!” 张嘉礼身姿未动,头亦未回,仅轻抬手臂,缓撩袖袍。 一道寒光自其手中乍现,如流星赶月般疾射而出,精准无误地击中那率先冲来的侍卫。 噗嗤! 利刃入体,血溅当场,那侍卫瞬间毙命。 浓稠鲜血如泉涌喷溅,呈扇形四散开来,周遭欲围上的侍卫躲避不及,皆被染得一身血红。 刹那间,血腥之气弥漫于整个院落。 众人见状,无不惊恐万分,圆睁双目,面露骇然之色。 张嘉礼却是恍若未闻,闲庭漫步般缓缓向前,薄唇稍扬,“不败阁乃是封迟国遗留而下的兵将,其使命便是效忠于君主,效忠于皇室,诸位身为不败阁之人,更应深知其中要义。” 张嘉礼声音沉稳而有力,在血腥弥漫的院落中清晰传开,那些面露惊惶的侍卫被这威压逼得不敢再向前。 第353:养虎为患! “如今封迟国虽暂未复国,但正统血脉仍在,在这不败阁内,能指挥你们之人,唯有两人。” 他缓步行至全然愣神的方颜身侧,转身之际,眸光乍冷,黑眸极其淡漠扫过在场众人, “依储君之序位与朝纲之规制,待来日,表兄必承继大统,荣登国主尊位,是你们辅佐的第一人。” “而这第二人——” 张嘉礼顿了顿,狭长眼眸掠过精光,“我母后乃封迟国长公主,身份尊贵,地位尊崇。舅舅更是封迟国君主,主宰一国之命脉,统御四方之臣民。由是观之,依情循理,你们当唤我声世子。” 寒风拂过,衣袂随风飘动,似有一种无形的气场笼罩四周。 “诸位将士若能遵循礼仪,嘉礼必不会亏待诸位,待复国功成,荣华富贵、地位尊荣皆不会少。 反之,若仍固执己见,与我为敌,便是与封迟国的未来为敌,我亦只能以铁血手段,扞卫皇室尊严。” 庭院内一片死寂,唯有风声瑟瑟,似在诉说着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 不知过了多久,院落中只闻银剑纷纷落地之声,以及众人掀袍跪地之音。 不败阁暗卫皆俯身叩首,高声唤道: “臣等领命,愿为大皇子、愿为世子效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长老们皆惊愕望去,便见那白袍少年身长玉立,纵使站在这满院凄凉之中,仍是那般鹤立独群。 “既已归心,便起身罢。往昔之事,暂不再究。然需牢记,今后务必谨遵号令,不得有误。” 言罢,他淡然垂眸,稍抬了抬手臂,示意众人起身。 血辽血之将方才司徒、欧阳长老所坐之位搬来。 张嘉礼携着方颜落座主位,自己则坐在他旁侧。 二人昂然高坐于上,仿若星耀苍穹,威德昭彰,诸位长老则俯身于庭院之中。 如此格局布设,顿显主次分明,尊卑有序。 长老们被摁跪于地,眼神中仍有不屈,未想到仅是片刻,局势便能翻天覆地。 向来谨遵于他们命令的毛头小子,如今竟敢将剑架在他们的脖颈上,行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张嘉礼端起身姿,稍扬头颅,言语之中满是凛冽之意,“诸位长老,往昔表兄与我尚处年幼,于主持大局之事尚缺历练与火候。 然现今我等皆已成年,当肩负起应尽之责。值此之际,还望长老们遵循规制,将不败阁之兵权予以交接。” 司徒长老闻之,怒目圆睁,高声喝道:“这兵权岂可视如儿戏,随意交付于你,莫说你如今只是空口白话,便是真有几分能耐,也需得让我等心服口服才行。” 欧阳长老亦冷哼一声,“欲得兵权,还需拿出真本事,证明你有统领不败阁,乃至光复封迟国之能。否则,休要痴心妄想。” “是么?” 张嘉礼双眸眯起,眼底闪过冷峻,旋即发出两声低沉的嗤笑,“位高者之令,位低者自当谨遵。岂有位高者向位低者索要物什,反倒需证明自身有担待此等物事之资格的道理?” “张嘉礼!祠堂即在前方!你这般行径,可曾虑及你母后之尊荣?可曾念及封迟国无数英魂于地下之期盼?” 欧阳长老怒发冲冠,奋力欲起,然双肩被紧紧摁制,难以挣脱分毫,只得怒目圆睁,厉声呵斥。 司徒长老面容凝重,长声叹息后,语气冷峻严苛,“你母后辛苦怀胎十月诞下你身,其毕生所愿,皆系于复国大业之上。 你若执意违抗此等使命,可曾思忖日后传言流布,你母后名节将会遭受何种不堪之诋毁与唾弃?此等后果,你当真担待得起?” 提及母后,张嘉礼神情顿住,袖下拳头紧攥,黑气凝升于眼底,“我曾多次言明,母后遗愿,复国之事,我定不会悔之。诸位长老却不顾我所言,一意孤行,欲伤及她性命。” 欧阳长老连声冷笑,“你口口声声说为复国,然你与那女子之事,已让众人对你心存疑虑,你如何能让我等相信,你能在儿女情长与复国大义间寻得平衡?” 张嘉礼似也已失去了耐性,抬眼,深深叹了口气。 “我本念及诸位先辈功绩,欲以和平之姿化解纷争,未料诸位竟如此冥顽不灵,既如此——” 他稍敛下眼,勾唇,“那便给诸位安上个以下犯上之罪名,按封迟国律例,尽数问斩。” 此语一出,庭院中顿时一片死寂,风声呼啸,肃杀之气在此刻骤然迸发。 众人脸色骤变,欧阳长老更是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吼道:“张嘉礼,你行事竟如此荒唐,心狠手辣,令人不齿。” 张嘉礼抿唇,眼中渐渐酝酿浓墨,正欲发言之际,院门蓦然被内力震开。 “阿礼!不可!” 一袭浅绿衣袍随之而至,携着药香,落于院中。 众长老循声望去,见来人是殷棋年,眸中瞬息漾起希望之色。 太好了,这叛徒一向谨遵他师傅教诲,想必殷神医一来,这叛徒也能够稍收敛些。 张嘉礼眼皮轻掀,朗声道:“师傅。” 语气一如既往恭敬,但与以往不同之处便是,他未有离座,仅是端坐于上方,颔首致意。 谦逊有礼,却又主次分明。 殷棋年扫了眼周遭乱成一团的院落,猛叹口气。 张嘉礼是他一手教导而出,其聪慧过人,他身为师傅又怎会不知他的手段与谋略? 他之野心仿若落雪,悄无声息间纷扬而积,待旁人有所觉察,已然皑皑厚重,深覆广布。 殷棋年将视线落至他黑眸,“于封迟国之史例中,问斩长老之事向无成例,倘若今日贸然施行,必致你声名狼藉,为世所诟。” 张嘉礼扬唇,目光灼灼凝向殷棋年,“幼年之际,他等筹谋,于我体内植下噬魂蛊之时,可有思忖,此等行径实乃卑劣无耻,令人不齿?” 坐于主位的方颜闻言,身形陡然一颤,猛然抬眸不可置信凝着张嘉礼。 难怪近几年来,他总是吹不得寒风,稍有伤势,那血便难以止住。 他曾向师傅提过,师傅却只言阿礼自幼身子不佳,未曾想其竟是自幼便被长老们种下此毒。 第354章 故意为之 方颜从今日这荒唐之事中惊醒,他猛然站起,桃花眼稍覆上浓郁红晕,直凝向殷棋年。 其声音携着些许颤抖嘶哑,眸中漾着难以置信,“此事为真?” 方才还怒气冲天,辩驳斥责的长老们顿时噤声。 “……”殷棋年薄唇几度张合,也未再言语。 方颜神色蓦然恍惚,唇上染上些许薄凉。 回首往昔岁月,长老们与师傅对待张嘉礼的教导方式,始终秉持着极为严苛的态度。 无论是习字,亦或是习棋等诸般课业,皆要求他务必达到尽善尽美的境地,不容许有丝毫的懈怠与差池。 相较而言,对于自己的功课要求,却显得颇为宽容,彼时的他,内心深处不禁时常泛起这样的念头: 莫非是因为自己相较于张嘉礼,能力着实有限,难以在复国这等至关重要的大事之上有所建树。 所以才致使他们对张嘉礼如此另眼相看,予他极高信任,甚至将那象征着封迟国至高无上权力的国玺都毫不犹豫交予其手。 他的内心也因此滋生出诸多怨言。 为何那肩负起振兴封迟国重任、亲自引领国家走向昌盛的荣耀之事,不能由自己来担当呢? 当其势力壮大,他以为建国之业指日可待时,张嘉礼却告知他时机尚未成熟,心中的这份埋怨更是犹如野草般肆意蔓延,几近难以遏制。 在他看来,张嘉礼似乎从未真正将振兴封迟国一事视作重中之重,全然辜负了长老们与师傅多年来的悉心栽培。 然而,他却怎么也未曾料到,长老们之所以将国玺这般放心交于他,也不过是因为他们深知张嘉礼无力反抗。 以噬魂蛊牢牢控制住张嘉礼,使其全然按照他们所规划的路径前行。 种种一切,皆是长老们和师傅便罔顾张嘉礼的个人意愿,强行施加于他身上的沉重枷锁。 “众长老曾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方颜握拳,嘴角扯出讥讽笑意,朝着底下迈步而去,身姿轻颤,似只要随意一缕风都能将其吹倒。 他步子轻缓,声音嘶哑,“封迟国灭亡之日,姑母为保全我,只身一人引开敌军,若非姑母,我早已死在敌人剑下。” 整个院落里寂静得只能听见他那略显沉重脚步声。 方颜顿下脚步,仰首间,眉目尽是沉痛之色,“可如今,你们又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悲愤,在这寂静无垠夜间里回荡,让在场众人皆心头一震。 那些原本噤声的长老们,脸上露出些许慌乱之色,互相对视一眼,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应方颜这汹涌而来的质问。 “你们对姑母唯一的血脉行如此肮脏之事,在其体内种下噬魂蛊,直至今日,再无药石可医。” 方颜目光如炬,依次扫过那些长老的脸,胸腔愧疚达到极致, “如此为人所不齿的卑劣手段,若姑母在天之灵所知,她会如何想我?她会如何恨我?你们怎可以行此如此荒唐之事!” 方颜身体因愤怒剧烈颤抖,仿佛每根骨头都在发出激烈咆哮。 “口口声声说着复国大业,说着为了封迟国的未来,可这就是你们的手段?用如此卑劣的行径去控制,去伤害于我有恩之人? 你们有何颜面谈及复国,谈及忠义?你们又该让我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姑母,如何面对父皇?” 此刻的方颜,满心悲愤已化作熊熊燃烧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 声声质问如同把利刃,直直刺向那些长老们,让他们本就慌乱的神色变得更加难看。 “大皇子息怒!”长老们随即俯首。 司徒长老垂下眸子,硬着头皮道:“大皇子,张嘉礼身份特殊,又赋予特殊使命,些许手段虽不光彩,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是啊,大皇子,封迟国复兴之事重大,万不能有任何差错,因而才用于此法……” …… 方颜阖眼,静静听着,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空洞与绝望。 他睁开眼睛,凝着眼前这些俯首帖耳的长老们,心中只觉得无比的疲惫与厌烦。 “父皇心怀仁爱,耗费诸多心力建造起出境商路,且毫不吝啬将我朝精湛的造瓷之术传至各国,其本意旨在促进各国间的商贸往来与文化交流,实乃一番善举。 然而,未曾料到此番善举竟为我封迟国引来了灭顶之灾,招致灭国之祸端。 诸位时常言说,大储汉宫两国良心尽丧,全然泯灭,竟对我封迟国施以恩将仇报之举。 可细细想来,姑母又何尝不是如此?她不惜以身犯险,舍己救下我这性命,却不幸被虏获至他国,深陷囹圄,遭受诸多苦难。 诞下表弟,本意为我复国添一助力,却被你们这般对待,使其全然丧失自主之权。你们如何又不是那恩将仇报,不择手段的卑鄙之徒?!” 方颜胸膛剧烈起伏,努力平息着心中怒火,死死盯着司徒长老,冷声道: “还同我言说什么不得已而为之?你们的借口倒是冠冕堂皇,他被你们如此控制,遭受着噬魂蛊的折磨,其痛苦你们又何曾体会过?” 司徒长老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低下了头。 方颜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那因愤怒与绝望而颤抖的身躯平静下来。 他一瞬似看透这世间的丑恶与虚伪,对眼前感到了无尽厌烦。 “罢了……” 他轻吐二字,不再看院中所有人,转身离去,步伐沉重,好似拖拽着千钧重负。 殷棋年剑眉紧蹙,凝着其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复而抬眼望向上方那毫无波澜的张嘉礼,薄唇翕动。 欧阳长老见方颜头也不回离去,顿感恼羞成怒,猛然抬眼怒瞪上方之人,伸手颤巍巍斥责道: “张嘉礼,你,你故意的!” 身为臣子,职责所在便是效命朝廷、护卫皇室。 方颜作为封迟国仅存的皇子,其安危与国之根基紧密相连,因此他们务必竭尽全力,确保皇子安然无恙。 第355章 我家的,沈姑娘。 光复社稷乃是极为艰难且布满荆棘之路,此等重任理应由臣子们毅然肩负,以自身身躯勇挡一切侵扰与灾祸。 大皇子本就心高气傲,今日知晓张嘉礼此事,定是难以接受,只怕日后也不甘再躲至他们羽翼下寻求庇佑。 如此一来,若大皇子遭遇任何损伤,他们又将何以面对九泉之下的先皇? 张嘉礼端坐于上方,眼睫稍垂,执起桌上茶盅,轻啜一口,“尊卑不分,以下犯上,血之,掌嘴。” “是!少主!”血之立即应下,踱步上前欲要行刑。 殷棋年甩袖而至,挡于其前侧,“阿礼,诸位长老乃是封迟国多年臣子,为复国大业出力多年,不可如此重惩。” 张嘉礼抬眸轻扫殷棋年一眼,面容平静,款款起身,腰间玉佩撞于腰带,发出阵阵轻响。 “既是师傅求情,徒儿自当不追究。” 他至殷棋年跟前站定,敛下方才的戾气,谦恭道:“就事论事,不败阁兵权依理当归阿颜执掌,然今诸位长老执意护持,徒儿实难不起疑窦,不禁思忖其是否已萌异志,故而推诿,不欲将兵权顺遂交付。” 语气如此云淡风轻,清贵无害,却足以让人为之胆怯。 欧阳长老被他此番言论气到,出声怒喝,“住口!你休要在此信口雌黄胡言乱语坏我等名节!” 张嘉礼并未再理会其,目光定于殷棋年身上,喉结浅浅滑动,“那么,便请师傅同他们好好言说,徒儿先行离去。” 言罢,转身便走,留下一众长老怒发冲冠。 见其身影不见,司徒长老转眼看向殷棋年,“你瞧瞧你这好徒儿,如今竟是不顾情面,这般同我们叫嚣!” 殷棋年身形略显佝偻,无奈之色如幽潭深处泛起的涟漪,在眼底轻轻荡漾开来。 须臾,才抬眸望向院中愤怒交杂的几人,轻言道:“寻个日子,便将那兵权交出,予以阿颜吧。” 此语仿若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已久的湖面,惊起层层波澜,诸位长老们顿时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棋年,你这说的是何话?难不成也在质疑我们心生异志?!” 欧阳长老眉头紧皱,率先发声,满是不解。 殷棋年摇头,负手而立,凝着树梢上的皎皎明月,“如今阿颜知晓此事,其心性诸位亦是有目共睹。他自幼胸怀壮志,好胜心极强,只怕再不会甘心隐匿于诸位身后。依我之见,不妨就趁此机缘,让他正式投身于复国大业之中。” 众长老面面相觑,眸中隐含蹉跎。 半晌,满院皆是轻叹之声。 —— 蛙鸣四起,方颜拖着沉重的步伐,行至树下,缓缓落座。 眼眸中,那往昔灵动光彩已然消散,徒留一片空洞与茫然,仅是怔怔望着远处那一片虚无,仿若灵魂出窍。 “......” 张嘉礼在不远处伫立半晌,犹豫再三,终是直至他身侧坐下。 方颜似刚察觉他的到来,微微侧眸,淡淡凝了他一眼,嘴角随即扯出抹自嘲笑意,“瞒了我多年,为何今日要在院中将其言出?” 那声音中透着无尽疲惫与苍凉,仿佛在这瞬间,对这世间的信任都已崩塌。 张嘉礼眉眼稍带了点笑,漫不经心拾起落于草地的树叶,勾唇,“我们自幼一同长大,你觉得为何?” 方颜微微垂首,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整理思绪,又似是在斟酌言辞。 良久,他轻呵一声,语气噙着酸意,“呵,不用你言明我也知晓,想必便是为了替你家那个沈姑娘报仇吧?” 复国大业,长老们历来自行谋划操持,从未准许他涉足其间,皆因一心欲护其周全。 此中深意,他心中已然洞若观火,明晰无遗。 而往昔他自觉自身能力不及张嘉礼,便也未曾主动参与其中,只作壁上观。 然张嘉礼今日与其撕破脸面,将如此不堪之事和盘托出。 事已至此,让他仍佯装不知,置身事外,实乃绝无可能之举,他定是不可能再久居人后。 提及她,张嘉礼眸色染上温润之色,竟比月色还要醉人。 他勾唇,浅笑,“嗯,我家的,沈姑娘。” 方颜无意迎上他那视线,被肉麻到浑身打颤,瘪嘴侧首,不再看他。 张嘉礼弯唇一笑,将手中的落叶放置手心静凝,“长老们向来视你为至珍至重之人,此刻,想必他们正在院中因这诸多变故而焦头烂额,对我亦当是恨之入骨。” “呵,就因长老欲对她出手,你便为其报仇,让长老怒气冲天,让我心生愧疚?”方颜险些被他所言气笑,“你可知晓,当我得知你体内自幼年起便被种下那噬魂蛊时,内心是何等悲戚难抑?” “嗯。知道。”张嘉礼轻颔首。 方颜被他这简洁随意的答话惊得转眼,难以置信看着他。 张嘉礼抿了抿嘴角,眸色的墨黑在夜色中更显神秘莫测,“长老欲取她性命,你率刺客而去。如今长老气恼,你为此愧疚。今日之局,巧妙落子,倒是我又略胜一筹。” 方颜气急,“张嘉礼,你——!” 话音未落,便见跟前之人缓缓抬眼,黑眸中漾着浅淡笑意,“阿颜何须气恼,张嘉礼是何人,会行何小人之事,不是你早就明了的吗?” 方颜被噎得一时语塞,半晌才咬牙切齿道:“呵,重色轻友之徒。” 话音刚落,那便传来低低轻笑,继而便是意味不明的语调,“如此看来,我于你心中之印象,又增了一抹别样色彩。 ” 周遭再次陷入沉默。 方颜顿了片刻,转眼望向张嘉礼,轻声言之,“他们那般对你,你为何不弃我不顾?你心中当真从未对我萌生恨意?” 张嘉礼沉默了。 夜风急风忽起,撩乱了他额间碎发,他稍垂下眼,声如蚊呐,却重重砸进方颜心中。 “不恨,却是嫉妒,自幼便嫉妒。” 方颜愣神,抬眸凝着他。 “你是母后舍身护下的人。” “可她,却从未护过我。” 自始至终,从未。 ...... 第356章 危机 入夜时分,南礼月星城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四下里悄无声息。 唯有黯淡的月光竭力穿透层层云雾,方能勉强勾勒出城中那高低错落屋舍的模糊轮廓。 陡然间,狭窄的巷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走声,瞬间打破了这份死寂。 沈稚枝拼尽全力沿着那曲折蜿蜒的小巷,朝着宫中方向一路狂奔。 发丝在疾奔之中早已变得凌乱不堪,几缕碎发更是被不断渗出的汗水所浸湿,黏贴在脸颊两侧。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沈稚枝禁不住崩溃呐喊出声,其眼中隐隐夹杂着一缕被从美梦中骤然惊醒的恼怒之意。 方才她尚在沉沉熟睡之中,却不料神识里陡然传来丫蛋那急促且愈发强烈的警报声,直吓得她魂飞魄散。 神识内,周遭不断闪烁着警示用的感叹符文,那些符文散着刺目红光,将整个神识空间映照通红一片。 而丫蛋此刻正万分心累半倚在靠凳之上,面对沈稚枝这般爆喝之态,它倒是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不紧不慢地传来讯息: 【宿主,您就莫要再抱怨了,要知道这夜半三更本就是行事诡秘之时,男主于夜间遭受刺杀之事实属平常。】 沈稚枝虽在心底愤愤地质问着:【平常你大爷!前世虽也过牛马生活,至少还有休息时间,现在是片刻不得安宁是吧?我迟早有一天罢工!】 话虽如此,可她脚下步子却丝毫未曾放缓,依旧风驰电掣般朝着宫城奔去。 宫门两侧,高大宫墙如沉默巨兽矗立,投下的阴影将门前空地笼罩得一片昏暗。 宫门前,身着宫服门卫身姿笔挺似苍松,面色冷峻,眼神警觉,时刻留意着四周动静。 见沈稚枝匆忙奔来,二人迅速迈出几步,将手中长枪一横,精准拦住她的去路,动作利落,尽显严肃沉稳。 “何人!胆敢深夜到此?!” 右侧门卫扬声喝道,声音在寂静夜里显得格外响亮,携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稚枝被这突然的阻拦猛刹住脚步,由于惯性,身子向前趔趄了几步才稳住。 “我乃丞相府三小姐,此刻正值深夜,却有万分紧急之事,需即刻面见大皇子。此事关系重大,片刻耽搁不得,还望两位侍卫大哥行个方便,准许我入宫。” 她仰首,双眸之中尽是难以掩饰的急切,全然顾不上打理那因一路奔忙而变得凌乱不堪的发丝。 那两名门卫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些许疑惑之色。 其中一人提着灯笼,缓缓朝沈稚枝面上照去。 昏黄烛光映在沈稚枝秀容之上,将她那焦急神情展露无遗。 左侧门卫借着灯光仔细打量了一番,似想起了什么,神色骤变,忙收起长枪,恭敬辑礼, “原来是沈姑娘,小的不知是您,多有得罪。” 言罢,左侧门卫忙不迭地将宫门打开,侧身恭请沈稚枝入内。 沈稚枝此刻心急如焚,也顾不上与他们再多做寒暄,只是匆匆道了一声谢,便又急匆匆朝着宫内奔去。 右侧门卫静凝着其远去的身影,尽显疑惑之色,“她未有任何腰牌,就这般让她进宫去,若出了何事,可如何是好?” “哼!” 左侧门卫听了他这话,不禁轻哼了一声,随即扬起手臂,朝着右侧门卫的脑门重重地击了一下。 不等其痛呼出声,他便压低声音训诫道: “早就同你讲过,在这宫闱之中当差,凡事都需谨慎小心,切不可如此莽撞行事,更不能这般没头没脑、稀里糊涂的! 你难道忘了吗?皇上此前可是早已下达了密令,明确吩咐过,只要是丞相府的沈三小姐,不论在何时,皆可径直进宫,无需出示任何腰牌,这等重要之事,你怎可疏忽遗忘?” 右侧门卫捂着被打的脑门,愕然颔首,“这沈三小姐这般得皇上欢喜,日后保不准是太子妃呢。” …… 太平殿内,张嘉礼端坐于书案前,身姿如松,月白色长袍衬其气质高雅出尘。 他微微垂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狼毫笔,在宣纸上细细描绘着。 专注神情仿若世间万物皆已入不了他的眼,唯有眼前那张宣纸才是他的全部世界。 “呵。” 蓦然,他薄唇翕动,握笔动作稍顿,狭长眼眸瞥向窗棂。 随着他这声冷哼,血之瞬间明了其意。 他悄无声息闪至窗棂旁,侧耳紧贴窗旁,凝神倾听着外头的动静。 片刻后,血之剑眉紧蹙,转身朝张嘉礼低声道:“少主,太平殿外有刺客正朝这边悄悄靠拢,看这架势,似是明皇后身边之人。” 张嘉礼听闻此言,手中的笔并未曾停下,不紧不慢至宣纸上勾勒着画中女子发丝,恍若即将到来的危险与他毫无干系。 须臾,他薄唇漾起浅淡笑意,“只怕是知晓我身中瘟疫,如今已如那砧板上的鱼肉,便想着来补上最后一刀,好坐收渔翁之利吧。” 血之听闻,眼中顿时闪过抹浓烈杀意,他握紧腰间佩剑,咬牙切齿道:“少主,您且在此安心作画,属下这就出去将他们全部杀了,看谁敢动少主分毫!” 言罢,转身便欲朝门外奔去。 张嘉礼轻摆摆手,示意他莫要着急。 黑眸中中透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深邃,轻声道:“不必这般着急,夜深至此,那便陪他们玩玩罢。” 言罢,他搁下手中之笔,缓缓站起身来,踱步至窗前。 透过那雕花的窗棂,凝向殿外那一片看似平静的宫廷景致。 …… 而此时,殿外刺客正小心翼翼朝太平殿逼近,身着黑衣,蒙着面,只露出双双透着凶狠贪婪的眸子。 为首一人低声喝道:“都给我小心点,这次务必要取了大皇子的性命,回去皇后娘娘必有重赏。” 众人听闻,纷纷点头,加快了脚步,朝着太平殿那紧闭的殿门冲去。 “少主,真的就这么放任他们靠近吗?” 血之有些担忧,手始终紧握着佩剑,时刻准备冲出去与其一战。 第357章 跳梁小丑 张嘉礼踱步回到桌案,嘴角仍挂着浅笑,却添了些许冷厉之意,“刺客人数尚多,血之不妨退至屏风后,待我替你处理些麻烦?” 血之闻言,眸中掠过精光,颔首退至屏风后。 砰——! 血之方才隐去,殿门蓦然被一脚踹开,蒙面刺客轰然涌进。 张嘉礼执起笔,轻轻勾勒着宣纸中的少女。 其神色从容,仿若这些汹涌而入的刺客不过是些跳梁小丑,掀不起任何风浪。 为首之人见他这般淡然,不禁心中生凛。 但略想片刻,皇后娘娘已言之,若是将其尸首奉上,定有许多奖赏,荣华富贵皆是不愁。 想到此处,他扬臂,正欲扬臂唤身后刺客进攻之际,却听桌案之人声音清冽,勾唇笑道: “诸位杀我之前,可愿听我一劝?” 其声温润如玉,似乎未有丝毫杀意,反倒带着些许谈判之意。 这声使得为首之人愣住,脚步生生顿住,往周遭张望,生怕中了什么埋伏。 半晌,见这屋内并未有何杀气,遂挑眉凝向他,“大皇子此言何意?若想劝我们饶你一命,那便无需多言了。” 张嘉礼笑容极浅,缓缓起身,衣袂翩然。 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竹,那高雅出尘的气质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愈发凸显。 “我绝非是欲求你们饶我不死,只是望你们明白,你们仅仅是被人操纵的棋子而已。” 张嘉礼的目光从刺客身上逐一扫过,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有的只是洞悉一切的从容。 “你们若能成功,父皇对我恩宠备至,势必会追查到底。然若行动失利,以明皇后之性情,岂会留你们生路,给你们机会将她告发?” 刺客们听闻此言,一阵骚动,彼此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更有甚者惶恐到了极致,“你,你知是何人要取你性命?” 他们本以为此次行动隐秘,却不想他竟早已洞悉一切。 为首之人额上冒出冷汗,却仍强装镇定,“休要听他蛊惑,知晓是何人又如何?杀了他,还怕他告到阎王那儿吗?” “明皇后行事作风,我想诸位应当明了。”张嘉礼勾唇,步伐款款行至中央,“你们若今日不动杀戮,我立刻拿出万两,你们可拿着钱财离去,洗心革面。” 刺客们中有人开始动摇,手中武器微微下垂,眼中露出犹豫之色。 他们本就是为利益而来,刺杀皇室之事风险的确极大,若被发现,那便是株连九族之罪。 如今张嘉礼抛出橄榄枝,让他们心中天平开始倾斜。 “大哥,他说得好像有些道理,我们……”一名年轻的刺客低声对为首之人说道。 为首之人咬牙切齿,“闭嘴!你这蠢货,莫要被他几句花言巧语就骗了,我们接了皇后娘娘的任务,若背叛她,只有死路一条。” 刺客们陷入两难抉择,他们深知明皇后心狠手辣,又害怕跟前之人只是在欺骗他们。 张嘉礼尾音稍扬,似贴着耳朵缓缓灌入心扉,“此次行动,成败与否,你们皆无活路。诸位皆为母亲历经十月怀胎所诞,我实不忍见你们无故殒命。” 此语一出,众刺客心头忽地一震。 民间素有传言,大皇子生性仁慈,对黎民百姓颇为关怀,而今观之,或许果真如此。 几名刺客咬了咬牙,将手中武器哐当一声扔到了地上,而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呼道: “大皇子,我们愿信您这一回,求您饶我们一命。” 有了这几人的带头,更多刺客纷纷效仿。 一时间,殿内响起了兵器落地和跪地求饶的声响。 为首之人见状,又惊又怒,“一群蠢货!管他是真是假!随意倒戈必有灾祸!还不快上!” 言罢,他毫不犹豫地朝张嘉礼疾驰而去,手中利刃在烛光映照下闪烁着冰冷寒光。 然而,他刚行出数步,一柄长剑自背后洞穿其胸,剑刃入体之声骤起。 鲜血如泉喷涌而出,在地上溅开朵朵令人心悸的血花。 为首之人圆睁双眼,艰难回首,凝视着那偷袭之人,满脸尽是难以置信, “阿宝,你……” 阿宝蹙眉,不满吼道:“你才蠢货!不用杀人便有赏银拿,何苦让兄弟们受这刀剑之伤?” 为首之人嘴唇颤抖着,似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呕出几口鲜血。 而后,重重摔于地上,死不瞑目。 那被唤作阿宝之人猛抽回剑,脸上露出讨好笑容,快步行至张嘉礼跟前,单膝跪地, “大皇子,小的已为您解决了这个麻烦,还望大皇子赏小的一些银钱,让小的日后能有个安稳日子。” 张嘉礼喉结浅浅滑动,狭长眸中也不知蕴含着何种情绪。 那跟随为首之人多年的手下中尚有良知者,见此情形,怒目圆睁,怒吼道:“你这卑鄙小人,大哥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 言罢,提剑刺来,阿宝立即执剑挡住。 一时间,太平殿内陷入了一片混战。 原本是来刺杀张嘉礼的刺客们,此刻竟忘了他们的目的,互相厮杀起来。 张嘉礼轻抿了口茶,茶香在唇齿间散开,却无法驱散这殿内浓重的血腥味儿。 他微眯起眼,注视着眼前混乱的厮杀场面,眼中讽刺更甚,宛如俯瞰蝼蚁争斗的神只,冷漠而超脱。 “谢少主为属下除了不少麻烦。” 眼见刺客所剩寥寥无几,血之从屏风内蹿出,眼底冒着精光。 众刺客闻言,蓦然回首。 凝见屋中除张嘉礼外竟还有第二个人,不禁惊恐到了极点。 本以为张嘉礼孤立无援,却没想到还有如此高手埋伏。 那么方才他同他们言说如此之多,皆是为了看他们自相残杀的笑话吗?! “你们这群蠢货,还妄想行刺少主,真是自不量力。” 血之冷笑着,手中的剑又一次挥出,带起一片血花。 血之攻势极猛,招招凌厉,显然是对他们妄图伤害张嘉礼的行为极为恼怒。 —— 而此时,刚赶到太平殿的沈稚枝闻见里头的打斗之声,吓得本就狂跳的心脏更是止不住。 第358章 没事的 她定了定神,不顾一切往前冲去,边跑边喊,“大皇子!大皇子!你没事吧?” 殿内,蒙面刺客已然招架不住血之猛烈攻势,纷纷倒地,死相极惨。 唯剩阿宝一人奋死抵抗,狰狞面容中染上鲜血,他猛地上前,双手拽住张嘉礼的衣摆,朝他声声讨饶, “大皇子,饶命啊大皇子,小的愿此生效忠于你,求你饶我一命。” 张嘉礼压下眉眼,凝着那染上血渍的素袍,狭长眼眸中尽显冷漠之色。 血之见状,正欲将他拽离,却见张嘉礼朝他摆了摆手。 血之心中明了,随即后退。 张嘉礼扬唇俯首,狭长眼眸凝着阿宝,语气清缓,“你声称要效忠于我?然就在方才,你的大哥命丧于你剑下,如此行径,叫我怎能确信你日后不会对我暗施毒手、行那背叛之事?” 阿宝听闻此言,身体剧烈颤抖,脸上的血迹因惊恐而显得更加斑驳,“大皇子,小的对大皇子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言罢,还哐哐朝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然,跟前之人却迟迟未再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阿宝才听上方传来声轻嗤笑,言语淡淡, “可惜了,我既不是天地,亦不是日月。” 阿宝身形僵住,仰首间,眼前闪过寒光,尚未来得及闪避,那匕首便直直刺入他咽喉。 阿宝瞪大双眼,满脸惊恐与难以置信,喉咙中发出咯咯声响,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鲜血如泉涌般喷出,瞬间染红了他身前的地面。 张嘉礼面无表情凝着他缓缓倒下,那温润面具尚在,可眸中含霜,冷漠到了极致。 “大皇子!大皇子!你没事吧?” 殿内已然恢复寂静,这声呼喊刹那间如惊雷炸响。 张嘉礼站于原地,听到殿外焦急呼喊那瞬,心猛一沉。 顾不得寻思深夜之时,为何她会至此,胸腔处那心脏似被大手狠狠揪住,窒息不已。 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竟在此刻染上惶恐之意。 他环顾四周,试图寻找一处藏身之所,然而这空旷大殿,却无半分遮蔽。 “大皇子!你——” 殿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沈稚枝正欲出声的话生生卡在喉中。 殿内血腥之气弥漫,刺目鲜血还在地上流淌,映着摇曳的烛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而张嘉礼只身站在殿中,手执染上血红的匕首,他眼梢泛着红痕,细看之下竟能看出他臂腕颤抖。 “......” 张嘉礼红着眼,眸光与她交汇瞬间,只觉浑身冷得像是坠入了冰窖,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铃铃—— 乌云蔽月,狂风呼啸着从殿门外席卷而来,吹得殿内铜铃叮当作响。 张嘉礼松开紧握匕首的手,那匕首哐当一声落地,溅起些许尘埃。 他嘴唇翕动,欲要说些什么,却又被那恐惧死死哽住了喉咙。 最终,还是垂下了眼,甚至不敢再去细细推敲她那惊愕过后的恐惧,和对他的厌恶。 “......” 沈稚枝望着满地尸首,恐惧感让她下意识后退,欲要转身离去之时,见那袭白袍仍在殿内伫立于殿内,脑海蓦然想到原中曾有的剧情。 原着中,张嘉礼曾于上街之际遭遇恶霸欺凌百姓。 彼时,他毅然出手制止,岂料那恶霸竟执剑相向,虽张嘉礼竭力躲闪,然仍难避其锋芒,不幸被剑所伤。 最终,迫于无奈之下,他唯有抽出佩剑,将一众恶霸悉数斩杀。 当地百姓目睹此景,并未觉其此举有何不妥之处,皆对他感恩戴德。 然张嘉礼却为此事黯然伤神良久,且言称那些恶霸本不应丧失性命,使得百姓们对其更是心生敬佩之情。 沈稚枝那会便觉得,像张嘉礼这般的人,实在太过美好,美好到她觉得不真实,而他也的的确确不是真实的人。 今日遇此行刺,他为自保杀人,只怕也会惆怅许久。 回忆及此,沈稚枝脚步一顿。 她缓缓转身,眸光重新落至他身上,此时的张嘉礼,宛如只受伤困兽,身子轻颤,眼睫低垂,透着无尽的脆弱。 沈稚枝深吸口气,定了定神,莲步轻移走向张嘉礼。 感受到她靠近的脚步,张嘉礼身体愈发僵硬,心中满是忐忑,身体还未做出后撤半步的举动,便被双噙暖的手握住。 张嘉礼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火灼烧般,想要抽离却又动弹不得,只得眼含愕然看向她。 沈稚枝眼中并未出现他所害怕的惊恐与厌恶,反倒轻声安抚着他,“大皇子,没事的,这些刺客心怀不轨,你若不反抗,他们定会取你性命。” 咻—— 夜风涌入,将他的碎发撩起,张嘉礼猛然抬眼,狭长眼眸尽是不敢置信。 她就便这般信他?连丝毫犹豫皆无,甚至于反过来安慰于他? 慌乱无措的情绪被压下,他本该欣喜,可凝着她那充满十足信任的杏眸,他却陷入了比方才更为惶恐的深渊。 她这份信任越是纯粹,他便越发害怕真相大明之日,如今的她有多信任他,日后便会多憎恨他。 “大皇子?” 沈稚枝感觉到他的手仍在颤,抬起眼正欲说话,却见他眸中愧疚与悲痛之色尽显,其模样脆弱到了极致。 想着他应当是从未见过这样血腥一幕,她忙拽着他往殿门走去,边走边道:“没关系的,今日所为不过是求生之举,你无需感到歉疚,若是害怕,遮眼不看便是。” 张嘉礼垂眸,凝着那拽住他手腕的少女,分明面对如此场面,她也紧张到手心发汗,可却是强忍心中怯意安慰他。 在这温暖面前,他未有丝毫升温,反而愈加寒冷,越发觉得自己不堪虚伪。 可纵使如此,他却卑劣觉得—— 是!他不过是求生之举!以往所做一切,皆是如此,她并未言错。 他就这般自欺欺人想着,任由她拉着自己,脚步有些踉跄随着她前行。 两人走出殿门,寒风依旧呼啸着,吹得他们衣袂猎猎作响。 月光自乌云缝隙间洒下几缕清冷的光,映照在他们身上为他们披上了层银纱,却又透着丝丝寒意。 第359章 舍不得。 沈稚枝扶着张嘉礼在石凳上坐下,自己则在他身旁轻轻蹲下,抬头凝着他,眸中满是担忧, “没事的,大皇子,现你已恢复身份,定有许多人要取你性命,你不过是正当防卫。” 张嘉礼抬眸,张了张嘴,似有千言万语却又难以启齿。 他身上所背负的罪孽,又何止今日这一桩,他双手早已覆满无数无辜之人的鲜血,而日后,只会更多。 他顿了半晌,凝向她,“今日姑娘已然见到,在下并非是那手无人命之人,沈姑娘这般信我,恐会在日后后悔今日所为。” 沈稚枝眨眼,对他所言并不放在心上。 她心底暗叹,果然是张嘉礼,即便是要伤他性命之人,他都能因亲手杀戮而感到无休止的歉疚,开始怀疑和怨恨自己。 这样敏感内耗的人,不开导开导很容易得抑郁症吧? 沈稚枝垂眸想了片刻,仰首间,笑眼盈盈,“大皇子,世间诸事,诸多情形或出于无奈,或迫于形势,然此皆不足以遮蔽真实品性。 于我而言,您仍是南礼月星城之中最受百姓尊崇的张大人,这是确凿不移的事实,任凭何种情状皆无法更易。” 言罢,她从袖间取出一方手帕,擦拭着他如玉面容上的血渍,“无论何处所染之垢皆可濯除,唯人心之污,实难涤净。” “在沈姑娘眼中,在下莫非竟无一处能使沈姑娘察觉有欠妥之处?”张嘉礼眼睫轻颤,万千苦涩在口中蔓延,却又无可奈何。 “还是有的!”沈稚枝沉吟须臾,骤然抬眼,故作不悦,“便是太为他人着想了,从不为自身安危考虑,其实有些时候,大皇子也要......” 少女似打开了话匣子,孜孜不倦言说着。 “......” 张嘉礼薄唇未有丝毫血色,他定睛凝着她那双满是星辰的眼,似乎有一瞬明白了什么。 长久以来,他总有一种感觉,她望向他的时候,仿佛是穿透他的躯壳在凝视着另外一个人。 然而今日细细琢磨,似乎并非如他先前所想。 她目光所向之人,有他的影子,却又不完全等同于他。 那个存在于她目光深处的人,只怕便是那温和善良、谦逊宽厚,将所有不堪隐匿于内心深处的张大人。 如此认知,让他心中又是一痛,张嘉礼敛下眸子,掩下沉痛之色,“沈姑娘为何会深夜到此?” “啊?”沈稚枝话语戛然而止,默了须臾,她眼珠一转,借口张口便来,“这几日未有时间来看大皇子,今日半夜突然惊醒想到你,生怕是何上天之意,便想着进宫来探望一番。” 言罢,还略显得意的扬了扬脑袋。 这狗系统总是不把她当人看,动不动就半夜让她突击,有了以往的教训,她现在已经能做到秒找借口了。 见她神情自傲,似对自己找的借口颇为自信,张嘉礼端详半晌,薄唇稍扬。 他对她的言语自然是不信的,亦深知她绝不会向自己吐露实情,此般询问,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今夜她突兀现身于此,恐怕又是源于她那奇特的预知未来之能,她身上秘密如同重重迷雾,将其裹挟,令他辩不明其中。 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背负着诸多不能言说的过往。 只是,令他颇为困惑的是,她既拥有洞察未来之事的能力,缘何却对他的真实品性一无所知,仍秉持着与事实相悖的认知? 想必,她身上仍隐匿着诸多未解之谜。 思及此处,他稍垂下眼,淡淡笑道:“既如此,今夜可否邀沈姑娘同在下下盘棋?许久未下,竟是有些怀念沈姑娘所教的五子棋了。” 沈稚枝神色稍显怔愣,双眸轻眨,心中亦明晰,经适才那令人胆寒的一幕惊扰,即便此刻折返,恐也难以安寝。 “好啊,既然大皇子相邀,臣女自当作陪。” 她盈盈起身,与张嘉礼一同走向放置棋局的亭台。 月光如水,洒至亭台之上,棋盘上黑白棋子在月色下更显分明。 张嘉礼神色沉静,挥袖拂去石凳之上些许浮尘,继而抬手示意沈稚枝入座,待她坐定之后,自己才从容落坐于石凳之上。 两人于棋局之上交替落子,黑白棋子纵横交错。 一时间,唯闻棋子触盘那清脆之音在亭台间袅袅回荡,竟将殿内残留之血腥与可怖气息暂且隔绝于外。 然随着棋局缓缓推进,沈稚枝敏锐发觉张嘉礼心思并未全然贯注于棋局之中。 其落子虽仍精准无误,然观其神态,却仿若神思有所游离,似为心事所扰略有恍惚。 沈稚枝手中动作略微放缓,忍不住抬眸轻声询问,“大皇子,您有心事?” 张嘉礼微微抬眸,目光落于棋盘之上,沉默片刻后,缓声说道:“在下只是在想,人生如棋局,一步行差踏错,便会致使后续步步皆失偏颇。某些罪孽,一旦铸下,便仿若深陷泥沼,再难觅得挽回之机。” 沈稚枝愣住,还未等她想明白张嘉礼所言究竟是何意,张嘉礼已轻轻拿起一枚棋子。 手臂沉稳缓慢落下,随着棋子与棋盘碰撞发出那清脆的一声响,这一局棋终是尘埃落定。 “今夜,是沈姑娘胜。” 他声音若溪水潺潺,自无垠夜空荡开,空灵而动听。 啊? 沈稚枝垂目,便见棋盘上己方白子已连缀四颗,是为胜势。 她惊喜起身,将手中白子放置棋盘上串成五颗,随即兴奋拍了拍手,“哇!我赢了!” 张嘉礼微愣,凝着她因这小小的胜利欢呼雀跃的模样,笑意似春风拂过湖面,在他深邃眼眸中荡漾开来。 少顷,沈稚枝似有所悟,鼻端轻皱,眨着眼看向他,“臣女都还不知此处可连成五子,大皇子,此局想必是您有意相让吧?” 张嘉礼勾唇,不置可否。 沈稚枝瘪着嘴,失落垂首,正欲言说什么,便听张嘉礼悠然开口: “沈姑娘并非敌人,强攻,在下亦是舍不得。” …… 第360章 凤凰阁内。 烛火飘摇,光影于雕花梁柱间诡谲晃动,明皇后凤袍加身,其上金绣凤纹在幽微烛光中散发着森冷光泽。 她莲步急趋,来回踱步,目光如炬紧锁着阁门,心中暗自思忖今夜遣往刺杀张嘉礼的刺客能否得手。 一旁彩霞见状,知晓自家娘娘所思虑何事,急忙上前半步,微微福身,轻声细语安抚道: “皇后娘娘放心,那大皇子已然身中瘟疫,又无人伺候,宛如风中残烛,今夜必死无疑。此等布局,万无一失,娘娘且宽心静待佳音便是。” 明皇后轻抬玉手揉了揉太阳穴,蛾眉依旧紧蹙,“虽是如此,本宫心中还是难安,总觉此事不会那般顺遂。” 彩霞正欲再言,小李子便如丧家之犬般推门而入,脚步踉跄,身形摇晃,险些摔倒。 他面色惨白如纸,汗珠如豆大滚滚而落,眼神中满是惶恐与绝望,仿佛刚从阿鼻地狱逃出。 明皇后瞧见他这般狼狈模样,心中一凉,已知今夜行动恐是功败垂成。 然她仍心有不甘,凤目圆睁,厉声喝问:“这般莽撞,究竟发生了何事?可是被人察觉了?” “娘娘,大事不好!”小李子 “扑通” 一声跪地,浑身战栗,磕头如捣蒜,带着哭腔求饶道:“进去的一众刺客,已然全军覆没,奴才罪该万死,请娘娘恕罪。” 明皇后听闻,秀眉紧拧,凤颜更是大怒,厉声呵斥道:“废物!不是说他已病入膏肓,无任何侍卫把守吗?究竟是怎么回事?” 言罢,长袖一挥,带起阵凛冽之风,桌上的茶盏瞬间被扫落于地,破碎声清脆刺耳。 小李子被这破碎之声吓得颤栗不止,哆哆嗦嗦叩首,“娘娘,的确如此啊,奴才亲耳听闻大皇子病重垂危,居所周围也不见侍卫踪迹。可谁能料到,刺客们刚踏入,便似陷入绝境,惨叫连连。奴才实在不知是何缘由,还请娘娘明鉴。” 明皇后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恶狠狠瞪着小李子,“本宫早说了,若此次失败,你也不必活着,你这狗奴才,坏本宫大事。” 小李子吓得魂飞魄散,拼命磕头,额头撞击地面之声砰砰作响,“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奴才定能再助娘娘一臂之力。” 明皇后对他的求饶置若罔闻,面若冰霜,仅是冷冷招了招手。 身旁的侍卫如鬼魅般闪出,迅速架起小李子,拖死狗般拽出了凤凰阁。 待人离去,明皇后凤眸染上冷厉之色,勾唇冷笑道:“哼,本宫倒是小瞧了他,这张嘉礼只怕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皇后娘娘,此次刺杀失败,也不知那些刺客可有将娘娘招供出来。”彩霞小心翼翼靠近明皇后,眼中满是忧心之色。 明皇后微微眯眼,沉思片刻后才道:“以防万一,彩霞,你且去暗中查探一番,莫要遗漏任何蛛丝马迹。” 彩霞连忙应下,“是,娘娘。” 说罢,便匆匆退下。 —— 相较于凤凰阁中的凝重,凉亭之中,沈稚枝二人倒是显得悠然自在。 张嘉礼星眸深邃幽远,抬眸凝望天边。 其夜色正缓缓褪去,墨蓝天幕边际渐渐泛起抹鱼肚白,穿梭于尚显浓重的暗色之间,缓缓晕染开来。 张嘉礼唇角勾起抹浅笑,声线温润如玉,“沈姑娘,天快亮了。” “啊?是吗?” 沈稚枝听闻,抬起素手揉了揉惺忪睡眼,因熬夜而略显疲惫的双眸眯成一条细缝,朝着张嘉礼所望方向看去,果见天边白光乍现,正欲冲破夜的牢笼。 忆起昨夜,棋局正酣之际,她忽闻远处更夫打更,遂弃了棋局,言要看日出,张嘉礼旋即应下,陪着她在这凉亭之中静候。 见沈稚枝困意渐浓,脑袋如小鸡啄米般轻点,却又强撑着不愿睡去,张嘉礼黑眸漾起笑意,“沈姑娘若是乏了,便先睡着,待日出将至,在下喊你起来便是。” 沈稚枝倔强地摇头,强打起精神,“无妨,能赏此美景,些许困乏算不得什么,大皇子不也陪我熬了这整夜,想来亦是劳累。” 可那话音刚落,一个哈欠便不受控制溢出。 张嘉礼凝着她这模样,忍俊不禁,褪下身上的披风盖至她身上,“夜色渐凉,莫要染上风寒了。” 沈稚枝正欲道谢,刺骨寒风席卷而来,张嘉礼蓦然掩唇,起初仅是轻咳,而后便再也抑制不住猛咳起来。 “大皇子?”沈稚枝愣住,须臾灵光乍闪。 差点忘了,张嘉礼自幼因毒素原因身体孱弱,体质不佳,这般夜深露重,将披风褪下给她,吹了凉风可就不好了。 思及此处,她忙将他方才褪下的披风重新披在他身上,“大皇子,我自幼体质极好,冻不着我,看这日出还需要些时辰,不如臣女带您先回殿中暖暖身子吧?” 张嘉礼咳了半晌,抬眸间,眼尾因刺激氤氲着水汽,“无碍,自幼便是如此,吹不得凉风,过会便好了。” 喉间血腥气漫于口齿间,他剑眉轻蹙,凝着眼前那双略带惊慌的杏眸,将其强行咽下。 沈稚枝将他拉至亭椅上坐下,扯过披风强行盖在他身上,不让他再相让,“大皇子也当为自身着想。” 张嘉礼垂首,她素手轻抬,正贴心替他掖好披风,将他裹挟的严实,似生怕有半分寒风灌入。 无尽寒风穿梭垂落,他的脸色苍白如霜,毫无血色的薄唇漾起抹自嘲笑意。 她分明对他那般好,可这好,却仅于,他是张大人。 若换一重身份,只怕她再不会如现在这般待他。 师傅曾说他棋道精湛,向来能做到落子不悔,可如今落下她这一子,却是他此生最悔之事。 沈稚枝替其掖好披风,又觉困顿之意将至,只得懒散靠在亭柱上,强撑眼皮不让其耷拉下去。 张嘉礼冰凉指尖稍动,望向远处即将破晓黎明,黑眸漾起点点碎芒。 第361章 风云。 半晌,他语气轻缓,“沈姑娘,在下这里有一惑,可否请你解之?” 沈稚枝稍挪动了下身子,晃了晃近乎快要混沌的大脑,下意识张唇道:“嗯?大皇子请说。” 张嘉礼眼睫轻垂,落在身侧已然昏昏欲睡的少女身上,喉结上下滚动着,须臾,才缓缓开口: “若在下,不是沈姑娘心中那张大人,仅是张嘉礼,沈姑娘也会对在下这般好吗?” 他漆黑的眸子蕴着深沉情绪,声音已然哑到了极致。 无尽夜风穿梭其间,将亭檐上的风铃吹响,也将少女的话尽数吹进他的耳畔: “唔......好奇怪的问题......” 她轻哼一声,声音带着几分困意,略显娇软地嗫嚅道:“张大人不就是张嘉礼嘛,大皇子也是张嘉礼,我都会对他很好很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的......” 张嘉礼眼皮一颤,呼吸滞了半分,顿觉口干舌燥。 就这一瞬,张嘉礼觉得,他也许是真的疯了。 分明知道她说的并非那个意思,却还是无端的—— 心生欢喜。 他朝她身边靠拢,薄唇微张,呢喃似问道:“为何呢?并非心悦于在下,并非心生爱慕之心,又为何,要对在下这般好?” 已然陷入浅眠的少女似不知何人与她搭话,声音极轻,透着哽咽之意, “因为,因为,因为我很心疼他啊......” 砰! 张嘉礼瞳孔骤然紧缩,仿若有惊雷在心中炸响,又似有什么在灵魂深处猛然爆开。 那感觉,恰似他生辰那日,她于林中为他燃放的那簇烟火,在他眼前绚烂绽放,璀璨夺目,光芒四射。 唯一不同的是,之前在他眼中的仅有烟火,而如今,他眼中却只有她。 听着她的梦呓,张嘉礼只觉鼻尖一阵酸涩。 眼眶渐渐泛红,一圈圈红晕晕染开来,似要将他所有的情绪都泄露而出。 他努力克制着,却仍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感冲击得几近失控。 “从以前就心疼他,很心疼,很心疼,所以你们不许再欺负他了......” 少女仍在喃喃,捕捉到的字眼让张嘉礼不由怔住。 以前? 是了,第一次相遇,便是在宫中那日,她替他解围之时,他便断定,她是认识他的。 虽后面她解释说是春闱放榜,游街示喜那日,可他并未全然信之。 毕竟,她所看他的第一眼,除去他所熟知的惊艳之色,还有另一种—— 仿若,她所认识的他,本就该如此。 虽不得而知,但他却能笃定一事,他与她初次会面,便是在宫中御花园,除此之外,别无他处。 那么,她究竟是何时开始认识他的呢?又是从何处得知他的呢?莫非仅靠她那奇异的天赋不成? 思忖良久未有头绪,张嘉礼也不再想。 反正,她身上诸多谜团,一时半会他也不能全部洞悉。 他稍稍扬唇,轻声应道:“嗯,不欺负。” 得到回答,少女紧蹙的眉头稍松,又因吹来的寒风冻得缩了缩身子,低低梦喃:“大皇子,日出还没出来,风大,要不回殿中休息吧......” 张嘉礼收回思绪,将身上的披风分了一半盖在她身上,与她的距离拉近。 少女似感知到温暖,不觉朝他所在的方向靠去,脑袋窝在他肩上,惬意的哼唧了声。 “好暖……好舒服……” 她的呼吸喷在颈部,激起点点痒意,张嘉礼身形陡然僵住,不觉愣于原地。 须臾,他垂眸凝着她,有些哭笑不得,“即便是张大人,面对心仪女子都尚无法做到坐怀不乱,心如止水,更何况如今在你身边之人,是张嘉礼。” 张嘉礼勾唇,凝着她紧闭的眼眸,满眼宠溺之色,最后缓缓垂落至她纤细的指尖。 他不可控地伸手,轻抚过她的指尖,指尖相触刹那,那悬于天际的红日终于喷薄而出。 万道霞光如绮罗般铺张开来,将亭中两人的身影拢住,描上金红轮廓。 周遭空气都凝固,唯有他的心跳乍响。 他侧头,凝着她被初阳映照的睡颜,唇边染上些许落寞,靠近她耳畔,轻声道: “可今日若是不看,日后,许就再无机会与你这般相偎看这初晓之景了。” 少女似不满他的话,瘪嘴辩驳,“胡说,太阳每日都会升起,你想看,我一直陪你......” 他心尖微颤,紧紧拢住她的指尖,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似要通过这种方式抓住眼前这稍纵即逝的美好。 语气变得沉重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艰难挤出, “既如此,一言为定。” …… 褚时身着龙袍,头戴冕旒,携着马公公往朝堂走,途径亭子时,马公公侧眸看去。 他常年在宫中,眼神最为尖厉,仅是背影,便认出了亭中之人是谁。 他恭敬垂首,上前至褚时身侧,薄唇翕动,低声道:“皇上,前方亭子中,似乎是大皇子和沈三小姐。” “阿礼?”褚时脚步一顿,仰首朝亭子看去,便见亭中两人相依相靠,似已睡熟了去。 马公公颔首,“昨夜明皇后派刺客夜闯太平殿,沈三小姐探望大皇子之时无意撞见此番场景,想必二人是在这亭中下了一夜棋。” 褚时静聆着马公公所言,唇角不觉漾起玩味笑意。 这几日朝中繁忙,他倒是忘了有这一事。 他这三个皇儿,追求个女子都这般拖拉,丝毫未有争夺之意,其中战火也尚未蔓延。 再如此拖下去,他何时才能见他们为皇位争斗的戏码? 想他尚在年幼之时,便因皇位与手足拼死纠缠,为那皇位不知手沾多少鲜血。 可他这三皇儿,除去阿礼外,其余两人竟是对皇位半点兴趣皆无。 褚时眼含无奈之色,提步朝前继续走去,“朕看他们看得真是心焦,看来,得让朕从中推一把了。” 马公公微怔,闻得皇上此言,心中无奈暗叹。 料想皇上又欲借此生出些难题,搅乱这朝中局势了,唯愿几位殿下能经受住如此考验,切莫惊慌失措方好。 想来,马公公缓缓弓着身子,稳步紧随在褚时身后。 第362章 用膳 沈稚枝于亭中悠然苏醒,缓缓抬手,遮蔽那耀眼刺目的日光,神情一时有些怔忪恍惚。 待其明晰周遭情形,方察觉张嘉礼已然不见踪迹,而自身却披覆着他的素色披风,触手之处,凉意沁人。 她眨眨眼,禁不住喃喃:“上早朝去了么?” 还未来得及继续思索,身后蓦然传来一声冷嗤,“怎么?不然看完日出,还想与他看日落么?本王看你们干脆就住在这亭中算了。” 沈稚枝闻得此声,惊愕之余急忙转身。 便望见褚图面色阴沉,伫立在几步开外之处,其桃花眼眸微微上挑,隐隐蕴含着不悦之色。 原是思忖着近日闲暇无事,欲前往早朝一观他那两位皇兄于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以消解多日来的乏味与沉闷。 不意行至此处,却见她半倚其间,酣然沉睡。 其身上所披那件素色披风,单观其质地,便知粗陋。 料想此披风绝非二皇兄之物,既如此,那便唯有出自张嘉礼之手了。 忆及昨夜他们恐是于这亭中对弈达旦,褚图心中不禁泛起无尽酸涩之意,仿若有巨石横亘于心间,烦闷难耐,痛苦非常。 然转而思忖,他又何来资格萌生此无名怒火? 他甚至连向其倾诉爱慕之意都缺乏胆量,又有何能质问于她? 沈稚枝被他说得声音一哽,略显尴尬打了个哈哈,辩解道:“三殿下误会了。昨日太平殿突遭刺客侵袭,大皇子为求自保,不得已而施行了杀戮之举。 此事之后,大皇子心中满是愧疚难安,臣女念及与其相识之情,心忧他内心困苦,才决意陪伴一宿,以作宽慰,别无他意。” “刺客?”褚图不觉蹙眉,眼眸微阖。 如今在这皇宫之内,谁人不晓他那大皇兄身兼亲王尊位,深得父皇眷顾垂怜? 于父皇的眼皮底下竟敢遣派刺客施以行刺之举,且时至今日无丝毫消息走漏,亦未显露出任何风吹草动之兆。 思及此处,褚图稍挑了挑眉,心中已然明了。 这般来看,只怕这些刺客是明皇后暗中教唆指使所致。 明皇后这般行径,在父皇眼中早便如雕虫小技,不足为惧。 不然,若换作其他势力贸然行刺他这大皇兄,恐怕天色未明,便会遭受灭门之祸,株连九族亦在所难免。 想着,褚图眉眼稍扬,重新凝向她,“呵,不过杀了几个刺客罢了,他还需要你宽慰?他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三岁孩童,见不得血腥,还要人哄么?” “......” 沈稚枝无语,暗暗翻了个白眼。 看吧,这就是人家能当救世大男主的区别,心怀大爱,手染鲜血便会为之歉疚良久。 这般博爱就算是她这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也是自诩做不到的。 “三殿下,昨晚真的很惊险的。”提及昨晚的场景,沈稚枝不觉将披风环至身前,惊恐打了下哆嗦, “你都没看到,满殿皆是鲜血,大皇子站在殿中,那模样甚是惶然无措,他为自保而不得已为之,其内心煎熬可想而知。臣女见他如此,实难忍心弃之不顾,只盼能稍作陪伴。” 褚图静聆着她所言,唇角不屑之意尽显。 呵,这笨蛋。 她夜半贸然闯入太平殿,彼时张嘉礼毫无防备之态,且尚未来得及整饬那混乱残局,自是会呈现出惶然无措之貌。 其平日所维持的良善形象,险些于她面前全然崩塌,彼时情状,恐怕他已濒临失措到极致。 纵使他未亲睹昨夜情形,都能推知殿内定是惨烈无比,方能致使如张嘉礼这般向来沉稳之人陷入极度慌乱。 然她竟误认其因杀戮之举而心生愧疚惧怕?她缘何对他怀有如此深厚的信任? 褚图默了半晌,迈着大步走近,肩上貂毛随之而动,掠过他的下颌,“宫廷之中,人心难测,表象往往具有迷惑性,人人皆不敢随意信任他人,你与他相处并不久,为何那般信任他?” 沈稚枝微愣,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总不能说这世界就是本书,而他们的人设皆是作者写好的吧? 默了须臾,她只得敷衍摆摆手,“未有理由呀,想信便是信了。” 褚图:??? “你——” 褚图正欲说教一番。 沈稚枝眼疾手快,忙快步上前摸了摸肚子,语气哀怨,“就像现在,臣女非常非常非常之想与三殿下共进早膳,没有半点理由,不知三殿下可否赏脸同去御膳房?” 褚图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原本到嘴边的话语也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耳尖漾起绯红之色。 非常非常非常之想与他共进早膳.....? 窃喜之意尚未在心间荡开,他将唇角抑制不下的弧度蓦然收起,颇有怨气瞥她一眼。 哼,她倒是挺会岔开话题的。 心中虽这般腹诽,步子还是不觉朝着御膳房方向而去,努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语气不耐, “算你运气好,今日本王正好也未用过早膳,便同你去御膳房看看吧。” 闻言,至风月场所游历多年的风首领陷入了绝望,险些又要将怀中白帕送至嘴中狂咬。 观大皇子求爱于沈三小姐,所施乃令女子心生怜意之策,知晓沈三小姐心软,故而运用此等方法。 察二殿下之举,其追求沈三小姐方式则为直截了当、开门见山之法,将沈三小姐牢牢抓住。 至于自家三殿下,仅知于背后暗自生妒,且在该关怀沈三小姐之际,嘴硬至极,仿若唯恐沈三小姐疏离之速不够迅捷。 分明往昔对待沈二小姐也并非这副模样,这究竟哪里出了差错?着实令人费解。 “是是是,臣女谢三殿下赏脸用膳。” 沈稚枝跟在褚图身后,偷偷吐了吐舌头,心中暗自庆幸这一招奏效。 …… 御膳房内早已是一片忙碌景象,各种珍馐佳肴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沈稚枝眼睛一亮,瞬间被那琳琅满目的美食吸引,将褚图全然抛诸脑后。 第363章 猪肉饺子 她兴奋在摆满菜肴的桌案间穿梭,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虾饺放入口中,满足地眯起眼睛, “三殿下,您也尝尝呀,这虾饺虾肉鲜美,饺皮晶莹剔透,简直是人间美味。” 褚图侧目,方才在府中他就已用过膳食,如今自是吃不下。 可又不想被她察觉自己已用过早膳,只得摆手,硬着头皮故作嫌弃,“本王不爱吃这些。” 旁侧的下人闻言,忙上前半步,跪地行礼,“三殿下可有想吃之物?奴才吩咐手下去煮。” 褚图蹙眉,暗恼这人多事,正欲说什么,沈稚枝凑过脑袋抢先一步开口,“那,不如臣女做些三殿下喜欢的猪肉饺子给您尝尝?” 闻言,褚图身形轻颤,眼含诧异朝她看去,“你......怎知......” 沈稚枝杏眸轻眨,故作讶异道:“诶?臣女不过随口一说,不过看三殿下这反应,定是爱吃的。” 言毕,遂不再顾褚图,径自转而去筹备包饺子所需物料,其唇角悄然浮起一丝得逞浅笑。 据原着记载,褚图向来喜爱其母妃所制的猪肉饺子,而他对沈琴绶深深迷恋的原因众多,其中沈琴绶在他每次生病时喂以饺子,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至于这饺子的出处,不言而喻,定是出自南礼月星城首屈一指的酒楼内。 思及此,沈稚枝不禁喟叹,老祖宗果真诚不骗她,欲揽男子之心,必先悦其口腹。 前有二殿下困于炖汤,今有三殿下溺于饺子而情牵。 沈稚枝在御膳房案板前站定,熟练挽起衣袖,将面粉倒入盆中,加入适量的水,开始揉面。 褚图站至旁侧,眸光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心中满是好奇期待。 望着那面团于她手中缓缓变得光润且富有弹性,手指虽纤柔却甚为有力,每个动作皆显得那般熟稔。 “你竟还会包饺子?”褚图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惊讶。 沈稚枝微微抬头,冲他浅浅一笑:“嗯,自幼便自己烧饭,学着学着便会了。” 褚图眸光敛下,想到之前他行至她院中时所看到的场景,不由感到心堵。 沈稚枝并未留意他的神色,兀自将揉好的面团放置在案板上,搓成细长条状,继而切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剂子。 她拿起一个剂子,以擀面杖缓缓擀成圆形的饺子皮,那饺子皮在她的擀制下,薄厚甚是适宜。 继而用勺子舀起一勺馅料置于饺子皮中央,手指灵动,一捏一合,小巧精致的饺子便成型了。 褚图默默伫立在那里,凝视着她一个接一个地包着饺子,忆起往昔母后亦是如此,竟逐渐陷入了沉思,眼眸中泛起的柔情仿佛能将人融化。 沈稚枝抬眸睨他一眼,见他神情专注,只觉好笑,“三殿下若是感兴趣,不妨也来试试?” 他正欲推辞之际,思绪忽转,往昔情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年幼,他常于母妃身前软磨硬泡,央其为己包饺子之时,母妃总会笑语相询,问他可愿一试,称若学得此技,日后便能包与心仪之人品尝。 彼时,他总会一口回绝,言之日后若遇心仪女子,自当携其至母后身畔,由母后亲为烹制。 思及此处,他强咽下心中酸楚,行至桌案边,学着沈稚枝的样子拿起一个剂子。 可那面团在他手中却极为不听话,怎么擀都擀不均匀,不是厚了就是薄了,形状也歪歪扭扭。 沈稚枝凝着他那手脚忙乱的样子,忍不住嗤笑出声。 她踱步站在他身侧,稍稍俯首,伸手摁在他手背上,助他推力,耐心道: “三殿下,力度要均匀一些,像这样……” 少女声音轻柔,温热气息拂过他耳畔,让他的心陡然一颤。 他侧头望去,便见其侧颜如雪,初升日光落至她面颊上,眼眸中倒映着案板与饺子的模样,专注而又灵动。 褚图不禁有些痴了,一时间竟忘了手中动作。 直到手中的面团因久未操作而微微变形,他才回过神来,耳尖泛起抹羞红。 他轻咳了声,掩饰着内心慌乱,重新专注于手中的饺子皮,待擀出个像样的饺子皮后,才试图往里头包馅。 小心翼翼将馅料放入饺子皮中,可那馅料却怎么都包不住,不是从这边冒出一点,就是从那边溢出一些。 好不容易勉强捏合,那饺子的模样也是歪七扭八,与沈稚枝包的饺子形成鲜明对比。 稚枝偶然侧目,瞥见他手中那形态怪异、难以名状的饺子,终是难以抑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三殿下,你这饺子好生奇特。” 褚图本就因自身包饺子的技艺欠佳而心生懊恼,遭她这般一笑,顿时双颊发热,颇为羞赧。 见她笑得肆意,褚图顺势将手指在白粉中轻蘸,而后朝着沈稚枝的脸颊拂去。 沈稚枝躲闪不及,面庞之上瞬时被抹上一道白粉印。 “噗,恰似花猫。” 他微微扬起下颌,双手环抱于胸前,眼神之中满是得意,那多情的桃花眼波光流转,笑意盈盈。 沈稚枝的笑容瞬间凝滞,旋即不甘示弱,迅速抄起一把面粉,朝着褚图扬撒而去。 “三殿下!你幼不幼稚!” “分明是你先笑话本王的!” …… 御膳房内,两人绕着桌案你追我赶,身形交错间,诸多厨具被碰倒在地,乒乓之声不绝于耳。 褚图一边躲避着沈稚枝的攻击,一边继续反击,手上的面粉不断朝着她身上招呼。 沈稚枝灵活在御膳房里跑来跑去,时不时转身回击。 发丝上、衣服上都沾上面粉,模样甚是狼狈却又带着几分俏皮。 褚图同样未能幸免,原本华丽的服饰此刻已被面粉弄得斑斑点点,脸上也印着几道清晰的面粉痕迹。 然而,他的眼眸深处,笑意如泉涌,怎么也藏不住。 风首领闻得这阵阵笑语,遂移步前往,待瞧见御膳房内相互嬉闹之人,目光停驻,继而缓声低语: “贵妃娘娘,幸得三殿下当下喜乐非常,如此,您于九泉之下,也可安然长眠,了无牵挂了。” ...... 这头其乐融融,朝堂之上却是波谲云诡。 第364章 如何赐婚? 褚时端坐在那雕龙画凤的御座之上,面无表情听着大臣们冗长琐碎的上报。 待大臣们的声音渐渐落下,他才挪动了下身子,端正起已然有些僵硬的腰背。 那原本透着几分倦怠的眸光,瞬间如鹰隼般犀利,径直凝向殿前垂首而立的张嘉礼和褚仇赤二人。 片刻之后,他竟轻轻扬唇笑了笑,那笑容看似温和,却莫名让人觉得心底发寒。 “……”褚仇赤不经意间瞥见自家父皇这意味深长的笑,凤眸紧眯,不悦之色涌于眼底。 父皇这副表情背后,定是又有了什么筹谋已久的打算。 张嘉礼依旧神色淡然,仿若未察觉到那来自帝王的审视。 他静静站在那里,衣袂飘动,仿佛这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都与他无关。 褚时将唇角笑意收起,故作忧心垂首凝去,“礼儿,朕听闻前几日你身染疫病,朕心甚忧,今日可好些了?” 张嘉礼一怔,旋即抿紧双唇,恭敬向前迈出一步,“父皇挂念,儿臣惶恐,幸得御医悉心照料,已然好多了,父皇无需担忧。” “嗯,无恙便好。” 褚时颔首轻点,面庞之上依旧挂着那令人难以揣测的笑容,然而其下一句话却似晴天霹雳,惊得众人茫然失措。 “朕现今愈发疲乏,此江山,也该觅一人代朕操持了。” 此语一出,朝堂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大臣们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惶恐。 交头接耳之声此起彼伏,谁都未曾料到,褚时会在此时抛出这样一枚重磅炸弹。 皇上此言,不就是想将这储君之位定下,这让他们不得不迅速在心中权衡利弊,盘算着该如何在这两位皇子之中抉择站位。 那些原本就摇摆不定的臣子,此刻更是额头冒汗,眼神闪烁,深怕一步走错,便会在未来的朝堂局势中万劫不复。 而一些老谋深算的重臣,则不动声色观察着,试图从他们细微神态变化中洞察出些许端倪,以便提前布局,为自己家族的荣华富贵谋求长远保障。 一时间,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原本肃穆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混乱不堪。 “呵。” 褚仇赤翻了个白眼,对此嗤之以鼻,只怕挑选皇位继承人是假,想要重新搭台供他看戏是真。 “皇上,老臣以为,储君之选关乎国运,需慎之又慎,万不可仓促决定。”一老臣率先出列,试图以委婉之词劝阻这一决定,实则是想为各方势力争取更多准备时间。 又一老臣跪地叩首,声音中满是忧虑,“陛下,此事关乎国本,还请陛下三思啊!” “朕又不是今晚马上要去死,不过是寻个储君替朕批些奏折,三思什么三思?” 褚时不耐招手,语气烦躁,视线却依旧在自家那俩崽子身上游移,似在考量,又似在玩味。 “陛下息怒!” 众大臣听闻皇上这般毫不避讳的话语,皆惶恐地跪地,齐声高呼。 整个朝堂之上,气氛愈发压抑沉闷,唯闻众人此起彼伏的喘息之声。 褚时转眸凝向不动声色的张嘉礼,勾唇浅笑:“礼儿觉得如何?” 张嘉礼听闻父皇问询,从容向前一步,敛下眸光,轻声道:“父皇圣裁,儿臣自当遵从,储君之位,责任重大。 儿臣愿在接下来的考验中竭尽全力,以证自身堪当此任,不负父皇厚望与江山社稷。” 其声不卑不亢且落落大方,在压抑朝堂中清晰传开,引得不少大臣侧目。 褚时眸底漾着笑意,同时感到阵阵无奈,这礼儿若在暗底也是这样待他这父皇的,不知该有多好,真是可惜啊。 褚时垂眸自嘲笑笑,转而颔首,“嗯,有此决心甚好。” 言罢,又将目光投向褚仇赤,“老二,你呢?” 褚仇赤凤眸中漾起清冷之色,直直凝向褚时,勾唇冷哼,“父皇有何话,想让儿臣与他如何竞争这储君之位,尽管言说便是。” 褚时微愣,随即大笑起来,笑声在朝堂上回荡,带着几分肆意与玩味,须臾,才笑道: “朕倒是还未想好如何比试,不过——”褚时笑着,单手支颔,语气懒散,“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欲治大国,必先齐其家。 男子成家立业,乃为治国之基。家道既立,纲常有序,方能于朝堂之上施政布德,担天下兴亡之重任。” 清冽的声调,恍若珠玉落地,却又重重砸在二人心尖上。 褚仇赤神色冷下,眼睫陡然颤了颤,猛地抬眸看向褚时,心中不安之感强烈到了极点。 “朕以为,你二人皆已到适婚之龄,理应为皇室开枝散叶。”褚时挑眉,嘴角漾起弧度,仿若在言说着什么有趣之事。 此言既出,沈宏盛便坐不住了,迅速出列,语气讨好: “皇上所言即是,两位殿下皆已到了适婚年纪,的确该成婚了。” 褚时看了一眼沈宏盛,微微点头,“沈爱卿倒是通透,朕听闻你沈家有两位千金,与朕这两位皇子年纪相仿,且皆才貌双全。若能促成这两段姻缘,于朕、于沈家、于这江山社稷,皆是美事一桩。” 沈宏盛忙俯首道:“皇上圣明!” “那么据爱卿来看,您这府中两位千金,朕该如何赐婚呢?”褚时似烦恼至极,稍稍蹙眉,略显犹豫。 沈宏盛心中窃喜,陡然抬眼看向殿中伫立的两位殿下。 张嘉礼眼底几不可察闪过些许暗芒,冷如寒霜。 而相较于张嘉礼的不动声色,褚仇赤凤眸凛下,毫不掩饰周身戾气,如毒蛇似缠在沈宏盛身上,似乎只要他胆敢胡言乱语半句,便能扑上去将他斩了。 对上褚仇赤杀人似的眼眸,沈宏盛忙敛下眼,心中腹诽不已。 哼,自古以来,长幼之序仿若磐石之固,不可轻易错乱。 且废嫡立庶之举,向无先例可循,此乃朝纲伦常之根本。 他不敢妄称纯忠之臣,然却明悉朝中诸多忠心耿耿之士,皆已倾心归附张嘉礼。 第365章 不配站在她身后 其品行高洁,德才兼备,且于南里月星城中,极受百姓爱戴拥护,声名远扬。 相较之下,二殿下虽也有其能,然论及登位之资,张嘉礼无疑更具优势,既如此,将阿绶许配于他,方为顺应时势之举。 沈宏盛斟酌片刻,缓缓开口:“皇上,臣以为大皇子心怀天下,行事沉稳,有君子之风,臣之二女儿温婉贤淑,聪慧过人,若能与大皇子结为连理,必能辅佐大皇子,为皇室增光添彩。 至于二殿下,英勇不凡,气宇轩昂。臣之三女儿,生性活泼,心地善良,与二殿下亦是良配。” 褚仇赤闻言,周身戾气瞬息化解,凝着沈宏盛都觉顺眼多了。 他看向垂眸不语,身边气压却极低的张嘉礼,得意勾唇,声调稍扬,“沈丞相此言说得正中本殿下心坎,当赏,当赏。” 张嘉礼不知沉思何事,淡淡扫了他一眼,看似淡然的黑眸中,偶尔会因晃神泄露半分戾气。 旋即转身,朝高位上的褚时行礼,谦逊道:“儿臣拜谢父皇隆恩盛意,然婚姻之要关乎儿臣与沈二小姐毕生之福祉,兹事体大,应以两情相悦为根本基石。 儿臣虽曾与沈二小姐略有往来,可情感之属,实难仓促而就。故冒昧求父皇恩准,许儿臣暂且将此婚事延缓筹议,以免有失偏颇,累及各方。 ” “怎么会呢?据闻皇兄在疫情区时,沈二小姐可是不顾自身前去探望,想来对大皇兄应当是——” 褚仇赤悠然踱步至他跟前,声调端得却是漫不经心。 “情、根、深、种。” 话音刚落,张嘉礼抬眸,墨玉似的眼冷冷盯着他,再也无以往的掩饰之色,那是种带着敌意的回应。 面对他的冷眼,褚仇赤眼底的挑衅意味更重,肆意万分朝他挑眉,放荡不羁到了极点。 褚时坐在御座之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半抽不抽,想笑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只能清咳了声,扬臂遮唇,强行掩饰。 “......”马公公凝着自家偷笑的皇帝,无奈摇首。 褚仇赤抿唇,忍了许久的笑声终还是从喉咙间溢出。 他终于了解为何父皇那般喜欢搭着戏台子了,这般看着向来情绪淡然的张嘉礼蓦然失了分寸的模样,倒是真挺有趣的。 “罢了,既然大皇兄想晚些成家,也当尊重其意愿。”褚仇赤转身,目光明亮凝着褚时,“那么,便请父皇为儿臣与沈三小姐赐婚吧,儿臣愿先成家。” 这张嘉礼背后牵扯颇深,身后有个七星会,还与那不败阁有所牵扯,所做一切应当皆是为了这大储江山。 他如今总对她纠缠不清,也不知是来自真心,还是另有他意,但无论如何—— 仅凭他这般欺瞒于她,他便不配站在她身后,更不配与之言说爱慕之情。 褚时将唇角弧度迅速收起,端坐身子,故作肃穆,“既如此,那——” 张嘉礼听闻褚仇赤之言,向前一步,语气噙着些许冷意,“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沈二小姐与沈三小姐皆出身名门,她们的意愿亦不可忽视,还请父皇斟酌再定。” 褚仇赤剜他一眼,方才的吊儿郎当全然不见,唯有刺骨戾气翻涌于眼底,“大皇兄自己不愿成家,还来阻止本殿下,也不知是何居心?” 张嘉礼神色平静,不卑不亢,“沈三小姐生性善良,待人皆极好,并未掺杂男女之意。贸然请父皇赐婚,若沈三小姐未有其意,皇弟这般做,岂不是强人所难?” 话音刚落,褚仇赤眉骨紧蹙,神色冷峻。 张嘉礼此语,分明是在暗中示意,沈稚枝对他并无爱慕之意,劝他莫要再做无谓幻想。 褚仇赤轻抿嘴唇,缓缓自怀中取出一尊木雕小狗,微微扬起下颚,神色间透着几分自得, “大皇兄此言差矣,此木雕乃沈三小姐亲赴市肆为本殿下精心挑选,虽其工艺略显质朴,然礼轻情意重,此中蕴含的心意已不言而喻。” 张嘉礼凝着褚仇赤手中的木雕,只觉刺眼。 尽管他深知她赠送此物时并未夹杂特殊情意,可内心深处那股嫉妒的火焰却不受控制燃烧起来,似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为何她所赠予之物,独独不能仅为他一人所有? 这份纠结与不甘在他心底不断翻涌,他不禁抬眸轻呵,“于我生辰之际,沈三小姐闻得消息后,将我过往十七载的生辰贺礼悉皆转赠于我,相较之下,这般物件,恐难代表什么特殊深意。” 张嘉礼自幼便知不可情绪外露,但此刻不知怎的,他就是失了沉稳,声音中染上几分愠怒,极浅,难以察觉。 果然,褚仇赤神色一冷,眼底渐渐酝酿起寒霜。 褚时扬唇,眼见再闹下去只怕不好收场,重重咳了声,“礼儿所言,亦有几分道理。老二,你且先莫要急躁,待朕派人探听沈家两位小姐的心意,再做定夺,此事便暂且搁置罢。” 张嘉礼垂眸,恭敬朝褚时行礼:“父皇圣明,儿臣静候父皇安排。” 诸事暂告一段落,褚时微微抬手,朗声道:“退朝。” 语罢,便在众人的跪拜与山呼 ‘万岁’ 声中,缓缓起身,转身步入内殿。 张嘉礼与褚仇赤率先退出朝堂,二人虽并肩而行,却彼此互不相望,周身气压低冷。 出了殿门,张嘉礼轻拂衣袖,欲要朝与褚仇赤不同方向走去时,却闻见其在身后轻飘飘一语: “呵,也不知若是她知晓你是何为人,还会不会将那诸多善意放你身上?” 此语仿若一把锐利无比的利刃,径直刺入张嘉礼内心深处最为隐秘且忌惮之处。 他的脚步瞬间凝固,原本尚有一丝血色的薄唇刹那间褪去颜色,变得惨白如纸。 彼时,殿外阳光明媚,暖意融融,然张嘉礼却仿若置身于冰寒刺骨的冰窖之中,通体冰冷。 喉间蓦地涌起一股血腥之气,他眼睫微微颤抖,急忙以手掩唇,抑制不住地猛咳起来。 待伸手凝去,那刺目鲜血在掌心晕染开来,触目惊心。 ...... 第366章 不该有的奢望 养心殿内。 褚时缓步迈入,婢女们早已候在一旁,见皇上进来,赶忙双手捧上盏刚泡好的碧螺春,茶香袅袅升腾,在这寂静的殿内氤氲开来。 马公公趋前,面露疑惑,“皇上,您今日于朝堂上之所为,老奴实难理解。既已言及赐婚之事,却未降旨,究竟所为何故?” 褚时伸手将那茶盏送至唇边,小啜一口,并未急于回答。 他眯着眼,似感受唇齿间的清香,又似在回味着朝堂上的那场好戏。 “马公公,此中缘由,你怕是未能洞悉。”须臾,他方才搁下茶杯,勾唇道,“若这般轻易便降下旨意,那这出戏岂不索然无味?真正的重头戏,尚在其后。” 马公公仍是一头雾水,再次弓了弓身子,姿态愈发恭敬,“皇上,老奴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褚时放下茶盏,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笑着示意马公公靠近些。 马公公赶忙上前,将耳朵凑近。 褚时压低声音,在马公公耳畔沉凝低语数句。 马公公闻之,眼眸忽地睁大,双唇微张,似有言语欲出,然又匆匆收口。 “奴才明白了,陛下圣明,奴才这就去办。” 说罢,匆匆退下,那背影很快消失在殿门之外。 褚时勾唇,再次执起茶盏,眸中透着些许狡黠,就像只掌控全局的狐狸,在暗处静静等待猎物上钩。 ..... 褚图学得极为专注,虽然包出的饺子形态不一,有的甚至颇为怪异,引得沈稚枝不禁莞尔,但二人协作,亦是乐此不疲。 半柱香后,一盘饺子已成,沈稚枝将饺子入锅煮熟,热气氤氲的饺子端上案,散出诱人芳香。 “三殿下,尝尝看。”沈稚枝眼睛乍亮,凝着他,笑意浅浅。 褚图垂眸看着那碗饺子,稍作停顿,才夹起一个放入口中。 须臾,记忆中那熟悉的味道于舌尖弥漫开来,往昔的种种如潮水般在心头翻涌。 有那么一刹那,他的眼眶不禁泛红。 见他眼角微红,沈稚枝不由一怔,急忙从袖中取出白帕递上,“三殿下?” 褚图别过头,深吸口气,努力压抑着内心波澜,嘴硬道:“本王没事,不过是这厨房的热气熏了眼罢了,这饺子还挺好吃的。” 沈稚枝心中明白他在逞强,却也不再追问,轻声说道:“殿下喜欢这饺子便好。” 用过饺子后,二人方才并肩行至这如诗如画的御花园中,闲庭信步,以助消化。 褚图的目光无意间落在沈稚枝手中包裹好的饺子上。 那饺子形状各异,或瘪或塌,或歪或扭,着实难言美观,仅一眼便可看出皆是他亲手所制。 褚图耳尖瞬间染上抹红晕,眸中掠过羞赧之意,轻咳了声道:“这饺子本王包得那般奇怪,扔了日后再做一些便好,何需带走……” 沈稚枝眨着眼,垂眸看向手中的饺子,眼中满是笑意。 将这些饺子带给褚仇赤,就说是褚图做给他吃的,定会让他们兄弟二人关系更加和睦。 他们之间本就未有隔阂,若非因为沈琴绶的原因,两人应当也不至于到手足相残的地步。 日后待她离开位面,至少身边还有手足相伴,想必二殿下也不会太过孤独。 思及此处,她不禁嘿嘿笑出声,抬眸看向褚图,“这是给二殿下的,让二殿下也尝尝。” 褚图眸中欣喜之色如簇火苗,瞬息泯灭。 他脚步微顿,薄唇翕动,似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片刻后,只得故作镇定,继续向前走去,不再言语。 沈稚枝并未察觉褚图的异样,满心欢喜想着自己的计划,暗暗赞叹自己果然是个天才。 褚图走着走着,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沈稚枝,见她满脸雀跃,胸腔酸意近乎要蔓延开来。 他眉间轻蹙,眼中透着些许落寞,半晌才嗫嚅道: “就那般在意二皇兄,事事都想着他……” 他声音极轻,像是怕惊扰了这御花园中的宁静,又像是害怕听到她口中的答案。 沈稚枝未听得真切,只得小碎步上前,将手背至身后,歪头凑近看他,“三殿下,您方才说什么来着?” 独属少女的清香传来,褚图心尖猛颤,他蓦然回首,直直迎上她那双泛着亮芒的眼。 莫名的,胸腔那处砰砰跳的极快,他紧张到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 “沈稚枝!” 蓦然,身后传来道叫唤。 那声音中分明噙着愠怒,犹如冬日中的寒风,硬生生地打断了她的思绪。 “???” 沈稚枝身形微顿,忙转头看去,便见褚仇赤身着玄色华服站于前方,难掩周身散发的冷冽之气。 那凤眸中似有冰霜凝结,冷冷睨了眼褚图,眼中的不悦就快满溢而出,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作实质怒火。 沈稚枝却浑然未觉这微妙气氛,她眸光骤亮,见到褚仇赤似看到了新大陆般,高高举起手中那包奇形怪状的饺子,朝着褚仇赤的方向奔去。 “二殿下!” 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满心欢喜,笑容绚烂夺目,如同撕裂阴霾的阳光。 褚仇赤阴沉的脸色在看到少女朝自己奔来的瞬间,有了些许松动。 沈稚枝边跑边喊:“二殿下,二殿下!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见其那风风火火,只顾手中之物,全然不管脚下的模样,褚仇赤不禁忧心向前两步。 果不其然,奔至褚仇赤跟前时,沈稚枝脚步趔趄,身子向前倾去。 好在褚仇赤反应迅速,长臂一伸,稳稳地扶住了她,“跑那般快作何?” 沈稚枝站稳身子,仰首嘿嘿笑道,毫不在意摆摆手,“二殿下,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你看,这是三殿下亲手包的饺子,专门给你带的呢。” 她将手中的饺子献宝似递到褚仇赤面前,眼中闪着期待光芒,就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身后的褚图静凝着这幕,心中似被无数根细针扎着,密密麻麻的疼痛蔓延开来。 在她心里,终究还是二皇兄更重要些吧。 或许,他本就不该有那些奢望。 第367章 画饼失败。 他紧握双拳,指甲几乎嵌入手心,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眼中的酸涩流露出来。 半晌,垂眸转身离去。 褚仇赤微怔,垂首看向那包形状怪异的饺子,脑海中仅有她所言的那句: 专门为他所带。 凤眸中的戾气减弱了些许,他垂眸接过饺子,“为本殿下留的?” “是啊是啊!”沈稚枝点头如捣蒜,“猪肉馅的饺子,很好吃的。” 褚仇赤抬眸,无意间瞥见她发间染上的面粉,嘴角不由漾起浅笑,扬起手臂替她拂去, “好吃到你的头发也馋了么?” 沈稚枝微愣,下意识抚了抚头发,有些窘迫,“这面粉怪会黏人的……” 言罢,似想到什么,她陡然转身,却见方才还在身后的褚图已然不知踪迹。 沈稚枝疑惑眨眼,“诶?奇怪了,三殿下方才还在这的。” 她尚在困惑之际,跟前之人已然有些不悦,拽着她的手朝反方向便走,“谁知道呢?许是方才吃得太多,急着去找茅厕了。” “啊?” 沈稚枝被褚仇赤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脚步踉跄了几下才跟上他的步伐。 走了几步,她才仰首询问,“二殿下这是刚上完早朝嘛?” 闻言,褚仇赤似想到了什么,脚步停下,陡然回首凝着她,凤眸中的怨气冲天。 “二,二殿下为何这般看我?” 瞅着他这副模样,沈稚枝只觉心头警铃大作,猛打了个冷颤,梗着脖子略显僵硬问道。 褚仇赤咬牙切齿,走近半步,身姿覆前挡住光线,撒下片片阴影,“凭何送他的东西,比本殿下多?” 想到方才在朝堂,张嘉礼同他言说什么''过往十七载的生辰贺礼悉皆转赠'' 他便气得牙痒痒。 沈稚枝杏眼轻眨,眼含诧异向他望去,“什么东西?” 褚仇赤冷哼一声,眸中怨气丝毫未减,“本殿下今日在朝堂上可是听说,沈姑娘挥金如土,将某些无耻之徒过往十七载的生辰贺礼皆悉数转赠,阔绰的很。” 他眉眼中氤氲不悦,声音都因其冷寂了几分。 沈稚枝傻眼了。 她思索片刻,略显迟疑的将目光游移至他脸上,“二殿下所说得无耻之徒不会是指……大皇子吧?” 听到回答,褚仇赤如墨眼眸顿生戾气,眼底的怒火近乎要喷出来,“所以,沈姑娘果然出手阔绰,替其准备了那么多贺礼,是吗?!” 她感觉自己现在呈q版状,而褚仇赤化身恶魔,眼冒红光,张嘴朝她吼。 沈稚枝吓得浑身一颤,慌乱摆着手,讨好凑过脑袋,嬉皮笑脸道:“哎呀,二殿下,你听臣女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褚仇赤朝她凉凉扫了眼,冷哼,“此乃沈姑娘的私密之事,沈姑娘的所作所为,无需向本殿下交代。” 话毕,转身便不再看她一眼。 沈稚枝正苦思如何从头讲起,听到他这番话,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光亮,“二殿下英明!如此善解人意!那臣女便不再多言了。” 褚仇赤:??? 原本以为她会急切解释,好让他消消气,谁料她还真敢就这么顺着杆子往上爬。 沈稚枝转身欲要走,袖摆却被一股力道拽住。 她缩着脑袋转头看去,便迎上了褚仇赤那满脸写着''你敢不解释,试试''的模样,顿时心梗。 心里暗暗叫苦,她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无奈,她只得回身,小步趋前为他捶肩,强作笑颜,“二殿下应当知晓,大皇子自幼流落民间,自幼便双亲不在,莫说生辰之礼,恐怕饱腹亦属不易,故而臣女才欲将其往年生辰之礼补齐,以补其幼年之憾。” 褚仇赤闻得她的解释,面色仍是阴沉,“此世间未曾收过生辰之礼者,岂止他一人,本殿亦从未收过。” 沈稚枝嘴角猛抽,那是别人不送嘛,要不是她看过原着她都要信了。 在原着中,除沈琴绶所送的礼物外,他都尽数差人烧毁,简直暴殄天物。 但是,反派大佬的话是不容她这小咖米反驳的! 沈稚枝抬眸,嘿嘿笑得极欢快,“二殿下,您身份尊崇,这宫中众人皆想尽办法为您送上生辰贺礼。想来应是您眼光颇高,对那些寻常物件难以入眼。 大皇子当时处境艰难,臣女心生怜悯,臣女在此立誓,日后定会将每一年的生辰贺礼都筹备妥当,呈送于您。” 沈稚枝边说着,边眨着眼亮晶晶凝着着他,那模样活像只为表忠心的小宠物,可爱又乖巧。 凝着她古灵精怪的样子,褚仇赤心中那股怨气倒是消了些许。 他稍侧目,躲过她这犯规的视线,掩唇轻咳了声,“哼,莫要尽说些谄媚之语讨本殿下欢心,谁晓得你是否出自真心。” 嘴上虽然这般说着,眸子却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沈稚枝见他态度有了些许缓和,赶忙趁热打铁,拽住褚仇赤衣袖轻晃着,“臣女此言句句属实啊,若二殿下不信,臣女以死谢罪好了。” 言罢,将褚仇赤的手臂拉起,埋进他的臂弯中。 褚仇赤微愣,正欲询问,便听她闷声道: “臣女要在这里闷死自己。” 褚仇赤凝着她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凤眸中的笑意更甚,伸手覆上她的青丝,恶劣将其揉乱。 感受到脑袋传来的温热,她笑嘻嘻仰首,明眸皓齿,“二殿下不气了?” “还是气的。” 褚仇赤勾唇,将手背至身后,款款朝前走去,语气尽显傲然,“你赠予本殿下之物,必须比赠予他的多。” 沈稚枝小步跟上,连连点头,“那是自然,日后定为二殿下挑好多好多的礼物赠予。” 褚仇赤脚步顿住,凤眸掠过笑意,扬唇,“当真?” 丝毫未觉不对劲的沈稚枝继续画着大饼,“自然是当真的!” 褚仇赤闻言,脚步似都欢快起来。 “既然如此,也无需日后了,现在便走吧。” “好啊……” 沈稚枝下意识点头,待听清他所言,猛然抬眼, “啊?!现在?!” 褚仇赤:“怎么?” 沈稚枝内牛满面:“没,没事……” 呜呜呜,看来这饼也不是那么好画的。 第368章 俘虏? 入夜。 沈稚枝拖着如灌了铅般疲惫身躯跟在褚仇赤身后,朝丞相府方向缓缓走去。 反观褚仇赤,脚步轻快,双手拎着满当当的礼盒,唇角咧开的笑意近乎要扬至耳后。 “二殿下,今日买了这么多礼物,可算够了吧?”沈稚枝声音噙着些许有气无力,弱弱哀嚎。 虽说今日所逛之处,不过是些售卖寻常小玩意的摊子,然而积少成多,零零散散地挑选了数样,便已耗尽了她积攒数月的银钱。 这对她而言,实非小数目,几乎是倾尽了所有。 听着身后之人的哀怨,褚仇赤凤眸笑意更甚,语气颇为自得,“还是少了些,明日你所赠,要比今日更多。” 沈稚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言论般,她猛瞪大了双眼。 随即便像被激怒的小兽,迅速将腰间那已然干瘪下去的钱袋一把抓起,在褚仇赤跟前用力地晃了晃, “二殿下!我今日已经倾家荡产了!再来一次我哪里还能吃得消!” 褚仇赤凝着她手上的钱袋,最后将视线移至她满是怨气的双眸,有些忍俊不禁。 他不慌不忙自袖中掏出叠厚厚的银票递给她,而后俯身靠近,眸中的笑意近乎要溢出, “本殿下府中还有许多银票,无论你如何挥霍,都不至于倾家荡产。” 沈稚枝瘪嘴嘀咕,“又不是臣女的钱……” 褚仇赤微怔,旋即垂眸,语气极低,“只要你愿意,本王府中的一切,皆可以是你的。” 听着他愈发低沉的声音,沈稚枝疑惑抬眸,“愿意什么?” “咳!没什么。”褚仇赤耳尖乍红,垂眸轻咳了声,掩饰着局促不安,“总之,日后你送礼给本殿下,钱由本殿下给你。” 盯着他手中的银票,沈稚枝星眸乍亮。 送礼物,花的还不是自己的钱,试问这种福利谁能不心动?! 秉承着不能跟钱过不去的原则,沈稚枝仰首,笑嘻嘻凝着褚仇赤,“既然殿下如此慷慨,那臣女就不客气啦!” 言罢,朝着那叠钱票伸出魔爪。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银票之时,手腕却被人从身后猛地拽住,而后大力往后拉。 沈稚枝猝不及防收手,站稳后眼含诧异望去。 这才瞧见自家大哥满脸不悦站在她身后,一袭黑袍在夜风鼓动。 “大哥?你刚回来吗?”沈稚枝眨着眼询问。 沈朝朝她颔首笑笑,而后转身,唇角笑意陡然敛下,斜瞥着褚仇赤,“丞相府虽在财富上难与二殿下府邸相提并论,但舍妹也并非是那等会因钱财而迷失本心之人,更不会轻易被金钱所左右,沦为其俘虏。” 言罢,目光死死盯着褚仇赤,眼中噙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今日皇上刚在朝中下旨欲要赐婚,这登徒子便马不停蹄前来诱拐枝枝,还试图用钱财这等俗物引诱,实在令人发指。 褚仇赤凤眸骤凛,自也不甘示弱朝他睨去,“沈将军只怕是误会了,本殿下未曾想过靠其俗物俘获何人,更何况日后或许这赤王府中的任何东西皆会是她的。” 沈朝面露鄙夷,不禁冷嗤了声,“这未来会发生何事还不得而知呢,二殿下倒是会想。” 褚仇赤凤眸稍挑,倒也不恼。 他踱步上前,拉起沈稚枝的手,将银票霸道塞入她手中,言语暧昧,透着不明所以的意味, “本殿下的东西,便也是你的东西。” 说完,还冲着沈朝挑衅一笑,将其气得忍不住紧了紧手心。 被夹击中间的沈稚枝再次懵逼。 这两个人小嘴叭叭的说什么呢,她怎么没听懂呢? 感受着腕上传来的阵阵痛感,她苦着脸扯了扯沈朝的衣袖,“大哥,你再捏下去,我的手要断了。” 沈朝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松开手,见她被捏红的手腕,不觉蹙眉,“是大哥没注意,太用劲了。” 沈稚枝甩了甩手,眸中尽是无奈之色,“大哥,二殿下并未蛊惑我什么,你误会了。” 唉。 这两人怎么一见面就像只斗气公鸡似的? 沈朝面色仍旧阴沉,拽着沈稚枝的手腕便朝丞相府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定是对你有不轨之心。” 褚仇赤垂眼,眉梢染上冷冽之色,正欲上前,便被身后萧翎拽住。 萧翎上前半步,低声道:“二殿下,当以和为贵,切不可意气用事。况且你对沈三小姐本就心存觊觎,沈将军说你两句,也并无大碍。” 褚仇赤黑眸冷厉朝他瞪去,“本殿下心存觊觎又如何?何需他指指点点?” 萧翎忙继续劝道:“二殿下,咱们目光当放长远些,毕竟日后您与沈三小姐成婚后,总不能还跟大舅子这般态度吧?” 闻言,褚仇赤眸中戾气稍散,双颊晕上些许绯红。 成婚后…… 细细思虑一番,萧翎倒是言之有理。 她日后定是要嫁入赤王府的,自己与沈朝的关系若一直如此紧张,怕是会让她夹在中间为难。 “咳!那本殿下就不许他计较了。”褚仇赤清清嗓子,不紧不慢跟在沈朝身后。 沈朝察觉身后脚步声,蓦然扭头,见其未有丝毫要走之意,反而跟着他要入丞相府,脚步立顿。 “夜色已深,还请二殿下早点回去歇息。”沈朝咬牙切齿,狭长眼眸尽是嫌弃之色。 褚仇赤仿若未闻,不仅未有止步之意,反倒加快步伐,紧随其后,沉声道:“本殿尚未用膳,这丞相府的晚膳,本殿尚不曾品尝,今日便叨扰了。” 沈朝嘴角猛抽,下意识伸手拦住他的去路,皮笑肉不笑,“赤王府难道缺吃食不成?” 这逐客令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可跟前之人却似没听见般,语气慵懒,“本殿下素来体恤下人们的辛劳,如今这个时辰,已然让他们安歇了,故而无人可为本殿下准备膳食。” 萧翎:……不是,二殿下说此话的时候为何能够脸不红心不跳的? 沈稚枝:……6 沈朝气得浑身发颤,正准备再次开口之际,身后却传来了一声谄媚之语。 第369章 生米煮成熟饭。 “哟!二殿下!真是稀客呀!” 沈宏盛从厅堂走出,只就见府外聚着一群人。 待他仔细看去,发现二殿下也在其中,赶忙从府内迎了出来。 今日在朝堂之上,他留意到大皇子对自家阿绶似乎并无特殊情意,反倒是对沈稚枝青睐有加。 这情形于他而言,实非所愿。 在他心中,唯有阿绶当上太子妃,他才能尽享荣华富贵。 而此刻,若能促成二殿下与沈稚枝的婚事,那么大皇子便只能选择阿绶,如此安排,于他而言堪称完美。 念及此处,沈宏盛满脸堆笑,侧身挤开沈朝,语气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欣喜,“二殿下,若您不急于回府,不妨入府用个晚膳?” “自是不着急的,那么今日便叨扰了。”褚仇赤言罢,悠然自得从沈朝身边经过,还得意挑了下眉。 随后不顾其眸中蹦出的怒火,大步迈进府中,身姿潇洒,意气风发。 “枝枝看到了吧?这就是小人得志的嘴脸。” 沈朝气得在原地直跺脚,恶狠狠瞪着褚仇赤的背影,似想将满眼怒意化成刀将这登徒子身上戳出无数个洞来。 沈稚枝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大哥,算了吧,别气了。” —— 众人来到正厅,桌上早已摆满珍馐佳肴。 褚仇赤自然而然在沈稚枝身旁落了座。 而沈朝呢,脸色阴沉似水,一声不吭在自家三妹另一边坐下,时不时朝褚仇赤投去充满敌意的瞪视。 被夹在两人中间的沈稚枝,宛如置身于风暴中心。左瞅瞅右瞅瞅,最后只能无奈叹气,对于这两人之间的斗法,只觉头疼。 沈琴绶本欲要坐到褚仇赤身边去,被沈宏盛一记眼神使去,虽满腹疑问,却还是乖乖落座至他身边。 沈宏盛斟满酒盅中的酒后,笑着举杯,“二殿下今日能来此,是丞相府的荣幸。” 褚仇赤敷衍瞥了眼沈宏盛,并未理会他的敬酒,自顾自夹了个鸡腿放入沈稚枝碗中,动作自然亲昵。 凝着她认真啃鸡翅的模样,他浅浅勾唇,眸中漾起的柔意尽显。 沈朝咬碎银牙,手中筷子都被其握得咯吱作响。 登徒子! 他伸手夺过她碗中的鸡腿,塞入自己嘴中,语调略显含糊不清,“二殿下,舍妹自己会夹菜,就不劳您费心了,您快些吃好回府吧。” 言罢,夹了块鱼肉,正欲放在沈稚枝碗里,却迅速被褚仇赤伸出的筷子拦住。 沈朝抬眸迎上其充满挑衅的目光,手中力度加大。 两人手中的筷子僵持不下,气氛愈发紧张,空气中似都能擦出火花。 眼见鱼肉就要落下,沈稚枝忙伸碗去接,佯装气恼,“你们再吵我就不吃了!” 沈朝和褚仇赤闻言,皆是一愣,手中的动作陡然停下,各自将手缩回。 见两人之间的争斗总算结束,沈稚枝也是松了口气。 沈宏盛眼珠一转,半晌轻声笑道:“朝儿,二殿下对枝枝这般好,实乃她的荣幸,不可无礼。” 沈稚枝扒进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她捧着比脸大的碗转过头去,傻愣愣看着沈宏盛。 这老头怎么回事?不是应该用尽各种手段让褚仇赤注意到沈琴绶吗?现在竟然说出这种话? 言语中还有要撮合她跟褚仇赤的意思,难不成被夺舍了? 坐在他身旁的沈琴绶也面露愕然,胸腔憋着股火,半天想要发泄,却碍于褚仇赤在场,只得继续强颜欢笑。 沈宏盛仿若未觉众人异样目光,依旧笑意盈盈凝着褚仇赤,“二殿下身份尊贵,能对枝枝如此上心,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呐。” 沈稚枝还在惊愕之中,旁侧沈朝不屑朝沈宏盛冷哼了声,重重将手中筷子甩至桌上,起身朝外走去。 沈稚枝回过神来,急忙放下碗筷,追了上去,“大哥,你去哪?” 沈宏盛阻拦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略带尴尬看向褚仇赤,“二殿下,他们不懂事,您莫要怪罪。” 褚仇赤只是淡淡瞥他一眼,并未回应,跟着起身离去。 待房内仅剩下父女二人时,沈琴绶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懑。 她疾步上前,语气中满是娇嗔与怨怼,“爹爹,您怎能如此撮合她与二殿下?若沈稚枝成了二王妃,那……” 话未说完,沈宏盛赶忙将她拉至身旁坐下,宽慰道:“莫急,莫急,我的乖女儿,且听爹爹一言。” 沈琴绶愤懑地抱臂于胸,将头扭向一侧,满脸的怨气溢于言表。 沈宏盛无奈,捋了捋胡须,“你可知今日在朝堂之上,皇上正欲为大皇子和二殿下指婚,而这两位王妃的人选,便是你和沈稚枝二人。” 闻言,沈琴绶眸中怒意掠去,换上诧异之色,“指婚?不知皇上是作何安排?” 沈宏盛咧开嘴哈哈大笑,眼角鱼尾纹瞬间如沟壑般深深凹陷下去,“大皇子深受百姓爱戴,朝堂之上亦有诸多大臣拥戴,其继承皇位的可能性极大。为父自然要为你谋得这最佳归宿。” 沈琴绶闻言,眼眸锃亮,但仅须臾便懊恼垂眼,“女儿看得出,大皇子与沈稚枝走得甚近,若他不愿娶女儿,该如何是好?” 沈宏盛轻拍她的手,眼中闪烁着精于算计的光芒,徐徐说道:“皇家之人,向来薄情,大皇子对沈稚枝的喜爱,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 你只需在大皇子身边好生展现自身魅力,令其倾心于你、离不开你,那太子妃之位便如囊中之物。而沈稚枝那丫头,就配给二殿下吧。” “是,女儿明白。”沈琴绶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只是如今皇上尚未下旨,若其间有变,皇上将沈稚枝许配给大皇子……” 沈宏盛低头沉思片刻,继而抬头,双眸中尽是阴沉之色,“若真如此,不妨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使沈稚枝非二殿下不嫁。” 沈琴绶眼睛亮起,可随即又有些担忧,“爹爹,您的意思是……可这要怎么做才能保证万无一失?若是弄巧成拙,我们可就全完了。” “哼,二殿下对那丫头钟情有加,届时只怕会欣喜若狂。” 沈宏盛眼神决绝,语气坚定,“况且,为了你的太子妃之位,些许风险又何足挂齿?” …… 第370章 可存有别样心意? 另一边,沈稚枝气息粗重,奔至庭院后终是无力再追,只得驻步高声喊道:“大,大哥,你别跑了,我追不上了。” 闻见自家三妹的呼唤声,沈朝停下脚步,转眼看向妹妹担忧神情,心中怒火稍有平息。 见他总算停下,沈稚枝这才小碎步趋前,“大哥,你怎么了?” 她心头茫然,虽未瞧得真切,但适才大哥的那副神情,必定是怒到了极点。 且今日沈宏盛也是怪异得紧,仿若有意将她推与褚仇赤,莫非今日朝堂之上发生了何事不成? 如今已是子春,满院中的桂花洒落于地,经晚风席卷而过,却仍是香气扑鼻。 沈朝凝着她,眸光黯然,神色蓦然有些恍惚。 自小,他的三妹在丞相府中便毫无地位可言,林姨娘早逝,父亲只偏爱二妹。 而今,皇上有意将她们二人赐婚,大皇子最有希望成为储君。 父亲为给沈琴绶铺平道路,不顾枝枝的意愿,要将她嫁给二殿下。于爹爹来说,枝枝只是争权夺利的工具。 他这个做大哥的,常年在外征战,能保护她的时间寥寥无几,即便如今凯旋而归,有些事也依然无能为力。 林姨娘若泉下有知,怕是难以瞑目。 沈稚枝见沈朝迟迟未再言语,便知今日沈宏盛的怪异举动定是跟今日的早朝有关。 她伸手拽了拽他的袖袍,忍不住问道:“大哥,今日在朝中可是发生了何事?” 沈朝回过神来,眼底闪着寒芒,沉吟半晌才道:“今日朝堂之上,皇上有意为二殿下和大皇子指婚,你和沈琴绶两人都在人选之中。” 闻言,沈稚枝陡然愣住,须臾后恍然大悟,心中所有困惑在此刻烟消云散。 难怪那沈宏盛突然顺水推舟,强硬要将她塞给褚仇赤呢,原来是打的这破算盘。 张嘉礼如今在朝中最受群臣依附,沈宏盛这老狐狸自然想让沈琴绶嫁给他。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凭借着丞相府与未来储君的联姻,巩固自己在朝堂地位。 而自己呢,就成了那个被随意摆弄的棋子,被推向褚仇赤,以此来成全沈琴绶的未来太子妃之位。 神识中的丫蛋正翘着二郎腿,听到沈稚枝的心声,陡然坐直身子,机械眼亮起: 【这意思也就是说,宿主沈琴绶两个人定会嫁给其中一个,不是张嘉礼就是褚仇赤?】 【据目前所知,应该是这样没错。】沈稚枝无奈叹气。 自己兜兜转转,还是逃不掉赐婚这一节。 相比于沈稚枝的烦躁,丫蛋却是欣喜若狂,猛地蹿起在神识中蹦跶了一圈: 【那只要宿主嫁给褚仇赤,皇上就必定会将沈琴绶许配给张嘉礼,如此一来,男女主共结连理,这剧情不就要接近大结局了。】 听着丫蛋的分析,沈稚枝那满是懊恼的神情瞬间收敛。 丫蛋所言不无道理,既是如此,她只需嫁给褚仇赤,沈琴绶便能顺理成章地与张嘉礼成婚,如此一来,她的任务岂不是便完成了? 看来这沈宏盛有时倒也并非一无是处嘛! 沈朝看着陷入沉思的沈稚枝,以为她是在为赐婚之事发愁,不由蹙眉。 他上前,轻声安慰道:“枝枝,你不要过于担忧,大哥会想办法的,就算是抗旨,大哥也不会绝不会让你跳入火坑。” 他这三妹实在太苦,若她不愿这般草率嫁人,他无论如何都会去求皇上收回成命,哪怕是要了他这条命。 沈稚枝抬眸,就见沈朝神情坚决,好似只要她说一句不,他便能立刻冲进皇宫,与褚时理论一番。 沈稚枝心中感动的同时又忍不住觉得苦涩。 沈朝这般疼他的三妹,等她完成任务回到现实生活,没了灵魂的这具肉体便会死去,那到时候,他该有多伤心啊。 沈稚枝强忍着鼻尖的酸涩,抬眸朝他笑笑,“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抗旨乃是大罪,会牵连整个丞相府,我怎能因自己的任性而让你陷入险境呢?” 她总会从这个位面离开的,待她离开后,这个位面的故事会继续,她不能让大哥为了一个注定要消逝的自己去冒险。 沈朝见她事到如今还这般懂事为他考虑,胸腔那处的酸涩感愈加强烈, “枝枝,大哥何惧牵连,大哥所念唯有你的幸福,你若不愿这般随意嫁人,我们便另寻他法,总有出路可循。” 言罢,语气稍顿,沉声道:“我们的枝枝,当配一生一世一双人。” 沈稚枝听着沈朝这饱含宠溺的话语,眼眶忍不住泛红,心中那股感动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知道,在这个丞相府里,只有沈朝是真心实意疼她、护她,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亲情为何物。 就有那么一瞬,她竟觉得,留在这个虚拟的世界,也不是不可以。 似看出了沈稚枝的不对劲,丫蛋亮着的机械眼瞬息暗下,忙出声提醒道: 【宿主,清醒点,不能让情感影响你,我们得尽快完成任务,这样你才能回到现实。】 沈稚枝飘忽的神思因丫蛋这一言骤然回归,良久才意识到自己适才那荒诞的念头,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慌乱。 她赶忙深吸一口气,朱唇轻启,沉凝辩驳道:【我明白,我只是,只是一时有些失神了。】 同丫蛋说完后,沈稚枝努力压下那些翻涌而来的情绪,抬眸看向沈朝, “大哥,此事无妨。爹爹向来如此行事,这般情形,于我而言,早已司空见惯,所幸如今有大哥这般宠溺于我,已然够了。” 沈朝静静聆听着她那云淡风轻的话语,眸底深处那怜惜之意愈发浓烈起来。 沉默须臾,而后才徐缓言道:“枝枝,你须如实告之大哥,于这大皇子与二殿下二者之间,你可曾对其中哪位心怀别样情愫?” 他沈朝,向来秉持着一种信念,那便是不会因着战场上取得了胜仗便去邀功请赏。 于他而言,心中始终明晰,天下之兴亡,关乎每一位黎民百姓,此乃大义所在。 而扞卫家国城池,本就是他身为护国将军所肩负的职责与使命,实乃分内之事,又何须以此去谋求功名利禄。 第371章 依从本心。 然而,此刻面对枝枝的婚事,他却另有一番考量。 倘若今日枝枝坦言自己心仪的乃是张嘉礼。 那么即便需要他耗费诸多心血,他也会毫不犹豫凭借自己在战场上所立下的赫赫军功,毅然决然去求得一道圣上的旨意,恳请皇上恩准赐婚于枝枝与张嘉礼。 而若枝枝心中所倾慕之人是那二殿下的话,想必也无需他费何心思,毕竟二殿下如今对其倒是万分宠溺,宫中人人皆知。 虽说他内心对那二殿下着实毫无好感,毕竟其往昔种种行径,实在令人难以揣测日后是否会重蹈覆辙。 但只要枝枝真心喜爱,只要妹妹能够如愿以偿,觅得属于自己的幸福,那么他身为兄长,即便心中有所不愿,也必然会选择默然接受这一现实。 毕竟,枝枝的幸福,于他而言,方是最为关键之事。 沈稚枝沉默片刻,徐徐抬眼,眸中透着无奈与复杂之色,“大哥,实不相瞒,我对大皇子和二殿下并未生出心仪之情。” 话语落下,周遭似有片刻的寂静。 “……” 走廊拐角处,一只原本正要迈出的玄色皂靴仿若被施了定身咒般,陡然止住了动作。 “至少,如今的我是不想嫁人的,不想困在那深宅大院中,像只被囚的鸟。” 庭院之内,少女那清脆的声音,本应如同山间清泉般悦耳动听,此刻却宛如尖锐之矢,直直刺入褚仇赤的胸膛。 褚仇赤凤眸敛下,神色间闪过些许落寞。 他至原地伫立良久,肩膀垂下,略显颓废。 不知过了多久,轻阖了阖眼,转身离开。 沈朝闻言,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自家三妹仰首,眉眼弯弯笑道: “不过嘛,跟二殿下相处的时候,我很开心,而且二殿下也是个极好的人,若真要选,我还是愿意嫁给二殿下的。” 于这方位面之中,她仅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任何时候都可能被随意赐婚,而她自身却无力违抗圣命。 至于选择褚仇赤,一则可助张嘉礼与沈琴绶终成眷属,二则,她获二王妃之身份后,就无需再终日惶恐,担忧哪天又遭胡乱赐婚。 沈朝有些诧异,狐疑凝着她,欲要从她眸中看出些许逞强之意。 可他看了半晌也不见她眼底有难过之色,反而携着些许窃喜? 沈朝略微沉吟,随后缓缓开口道:“枝枝,你可当真考虑清楚了?若是你真心喜爱二殿下,为兄自当支持你。只是,你为何不选择大皇子呢?为兄看得出,你对他亦有好感。” 沈稚枝眨眼。 怎么可能会没有好感呢? 张大人那清风明月般的人可是她的铁血单推。 她挑挑眉不自觉挺起胸膛,理了理衣襟,骄傲不已道:“那是自然了,张大人不畏强权,替百姓伸张正义,是个顶好的人。 我自然如百姓般爱戴他,也会像朋友般关怀他,然而,这份情感仅止于此,并未衍生出男女之情。” 沈朝满眼皆是不解,“为何?” “大概……”沈稚枝抬眸望向树梢之上的明月,眸底漾起笑意,“是因为他给我的感觉像是月亮吧。” 他那么好。 好到让她有时候觉得不太真实。 …… 晚宴终了,沈宏盛堆着谄媚笑容,恭敬朝褚仇赤道: “二殿下,此刻夜色已深,您若贸然返程,臣实难安心,府中已为殿下精心备好客房,还望殿下屈尊留宿。” 褚仇赤眉头轻蹙,本能要拒绝,然而眸光触及沈稚枝的瞬间,微微颔首,应下了这留宿之请。 沈宏盛见褚仇赤应许,只觉自己的计划又进了一步,赶忙推搡着沈稚枝,“还不快带二殿下到客房歇息?” 沈稚枝无奈瞥他一眼,知道这老狐狸心里在捣鼓何事,拉长了尾音:“知道了。” 言罢,便带着褚仇赤往客房走去。 待他们转身离去,身后,沈宏盛缓缓张开掌心—— 那残留在手心的粉末被他迅速用水冲洗干净,一抹邪佞的笑容在他唇边转瞬即逝。 …… 一路上沈稚枝叽叽喳喳,控诉着对沈宏盛的不满。 褚仇赤则凝着她的背影,脑中不断回响她在庭院里所言之语,心中五味杂陈。 行至客房前,沈稚枝说得口干舌燥也不见褚仇赤回应,不由回首望去,满脸困惑, “二殿下?” 褚仇赤被她的叫唤拉回思绪,迎上眼前这双清澈杏眸,他心尖轻颤。 随即,掩饰般移开目光,“嗯,本殿下在听。” 沈稚枝脚步顿住,仰头凝着他,眼含诧异,“方才爹爹同你说什么了吗?二殿下似乎心情不太好。” 月光倾洒而下,映出褚仇赤冷寂的凤眸,还有其中那不明情绪。 他薄唇翕动,几番张合,却还是欲言又止。 须臾,才叹口气,“无事,就是觉得有些乏了。” 沈稚枝狐疑看了他半晌,自然是不信的,但想必是他的私事,她也不好过问。 正欲再言说什么,她却蓦然觉得脑袋一阵晕眩,不由蹙了蹙眉。 晃了晃略感晕眩的脑袋,她朝褚仇赤摆了摆手,“既然乏了,那二殿下好好休息,臣女先告退啦。” 言罢,转身欲走。 可刚迈出半步,便被褚仇赤拽住手腕。 沈稚枝懵懵回头。 褚仇赤低垂着头,敛下寂沉眼眸,墨发至夜风中清扬,有种难以言说的脆弱感。 等了许久不见他开口,沈稚枝忍不住开口,“二殿下,怎么了?” 他应声抬眼,黑眸在月光下更显冷寂,那握着她的手也紧了些,似怕一松,眼前之人就会烟消云散般。 他声音嘶哑,嗫嚅了半天,才开了口:“沈稚枝,你不必勉强自己去做不愿为之事,本殿下会一直等候。 在此期间,你无需有任何顾虑,一切决定皆可依从本心,本殿下自会护你周全。” 未等她反应过来,他便松了手,双颊红如胭脂,跌跌撞撞朝客房内走去,紧闭住房门。 沈稚枝呆愣在原地,直至夜风袭来,她才回过神来。 抬手轻抚方才被握住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第372章 可会后悔? 沈稚枝从客房行至枝云阁后,只觉脑袋越发晕沉。 她强撑着身子,一步一挪进房间,关上门后实在无力再支撑,顺势便躺在了床榻上,不消片刻,便进入了熟睡之中。 不知躺了多久,她陡然转醒,只觉一股奇妙感觉自小腹涌上,浑身燥热难当。 她下意识蜷缩住身子,试图缓解这莫名的不适,然而那股燥热却如附骨之疽,愈发强烈。 “怎么回事?今晚怎么会这么热?” 沈稚枝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她试图坐起身,却发现身体绵软无力。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心跳如擂鼓般急促,呼吸也变得紊乱。 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子,跌跌撞撞行至桌前,想倒杯水来缓解口中的干涩。 然而,素手触碰到茶壶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壶柄。 她勉强倒出一杯水,一饮而尽,却丝毫没有减轻那股燥热,樱红唇齿不自觉发出令人面红心热的呻吟。 神识中的丫蛋闻见这声娇滴滴的哼吟声,猛地弹坐起身,【宿主!你,你这不会是中了媚药吧?】 媚药? 沈稚枝蹙眉,思虑半晌,陡然想到方才沈宏盛催促她带褚仇赤去客房时推搡她的那一下,该不会就是那瞬间往她身上下的药吧? 沈稚枝恨得牙痒痒。 这老狐狸!难怪要将褚仇赤留在府内休息,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再怎么样说,原主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万万没想到他竟不顾女儿的清白,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 神识中丫蛋见此,忙出声焦急道:【宿主,你得赶紧想办法解掉这媚药之毒,这药物也不知多猛,强行硬扛会死的。】 沈稚枝咬唇,浑身的燥热让她毫无耐性,【废话!我当然知道,我难不成还要去街上拉个男人解毒吗?】 【反正宿主也想好要嫁给褚仇赤,不妨就请他帮忙解毒好了。】丫蛋言罢,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沈稚枝昏沉的脑子转了转,极力思忖着丫蛋的提议。 若她真去找褚仇赤解毒,今夜之事一过,褚仇赤定会去寻皇上赐婚,对她来说,倒也是一举两得。 问题是,万一他不愿意帮她解这毒,那她岂不是脸都丢光了? 还未思虑完全,只觉燥热之感再次涌上,她近乎就快要失去意识,再也来不及思虑,她踉跄推开门扉,朝褚仇赤所在的客房奔去。 横竖都是死!丢脸死总比被这破药折磨好! ..... 沈稚枝一路跌跌撞撞行至客房前,身上的燥热让她难耐到来不及敲门,便一头撞了进去。 褚仇赤本在房中静坐沉思,忽闻一声巨响,抬眼便见沈稚枝狼狈闯入。 她发丝凌乱,衣衫已然被汗水浸湿大半,紧贴身上,勾勒出因燥热而颤抖的身躯曲线。 “你怎么......” 褚仇赤愣神,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见沈稚枝铆足劲朝他靠来。 她于途中竭力强撑步伐,意图扶住桌子以稳住身形,却不慎将置于桌面的蜡烛掀翻。 蜡烛顺势滚落于地,刹那间,周遭环境便被黑暗所笼罩。 就在那短暂的瞬间,少女独有的温热气息迅速蔓延开来。 于这昏暗且难以视物的空间之中,少女那气息仿若被放大了数倍,丝丝缕缕,迫不及待地朝着褚仇赤的鼻尖侵袭而来。 察觉到她身上滚烫的不像话,褚仇赤心中一颤。 他微微垂落凤眸,借由窗棂外倾洒而入的那一抹月光凝神细瞧。 她双颊嫣红,杏眸中满是迷离恍惚之态,那唇齿间时不时溢出几缕断断续续,破碎般的娇柔呻吟。 沈稚枝于这迷乱的情境之中,仍竭力维持着几分清醒与理智。 她定定凝着跟前之人,想要确定是不是她所想寻的人,可视线朦胧,好似高度近视了般,竟看不清人脸。 她只能下意识试探性唤道:“二殿下?” 褚仇赤蹙眉,虽不知她此刻怎了,却还是下意识应了声,“怎么了?” 闻见熟悉的声音,沈稚枝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身体不由自主往他身上贴了贴,“二殿下,你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褚仇赤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僵,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他能清晰感觉到她那滚烫身躯紧贴着自己,那股燥热似也透过衣物传递到他的身上。 沈稚枝此时神志已然趋近于迷糊混沌之态,只觉自身仿若置身于一片烈焰熊熊的空间之内。 而在这火海之中,竟有一块寒冰兀立,奇异的是,此寒冰并未被周遭火焰所消融。 她极度欣喜奔至那寒冰近前,双臂紧紧环抱住它,顿感舒爽畅快至极,喃喃道: “大冰块,诶嘿嘿......” 然似犹觉不足,进而双手双脚皆缠绕于其上,似欲与这难得的清凉之源融为一体,以求解脱那无尽的燥热烦扰。 褚仇赤:...... 凝着少女那因燥热而随手扒至凌乱的衣裳,香滑肩膀暴露于他视线中,那股香气勾得他喉间干渴。 此刻即便再迟钝,他也知晓她怕是中了那媚药,才会如此失控。 他稍侧目,黑眸涌上情欲,胸膛上下起伏着,极力压制着什么,语气嘶哑低沉, “沈稚枝,今夜一过,你可会后悔?” 沈稚枝浅浅低吟,难耐的在他身上扭动,嫣红的唇翕动,“不会,臣女会对二殿下负责的,臣女对天发誓。” 言罢,欲要伸手之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被股力量压在了床榻之上。 褚仇赤俯视着她,眼中情欲与克制交织,呼吸急促沉重,喷洒在沈稚枝滚烫脸颊上。 骨节分明的食指,沿着她的眉梢渐渐游移至她红唇,动作轻柔无比。 最后,不受控勾住她系上的丝带,凝着她隐隐起伏的胸膛,黑眸更甚。 他只需用些力,她所有的遮蔽都将被解开。 而明日上朝,他也可去求道赐婚圣旨,如此一来,她便永远都是他的了。 思及此处,他黑眸燃起阴郁之色。 她既来寻他,证明她是情愿的,即是两厢情愿,他又何须克制? 第373章 沈稚枝,你自找的 就在他欲要抛开一切君子之风之时,脑海乍然闪过什么。 他蓦然思及今日她在庭院中同沈朝说得那些话。 她说,她如今并未生出心仪他之情,更不想嫁人,而他也应允她,让她不必勉强不愿为之之事。 若今夜他趁虚而入,待明日她药效一过,只怕会对他恨之入骨吧? 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沈稚枝迷迷糊糊凝着他,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渴望,“二殿下,我难受……” 床榻上,沈稚枝娇软吟了声,见上方之人迟迟未有动静,下意识伸手握住其手腕放置唇中浅吻。 褚仇赤下腹灼热感再次攀上,他紧拉住她作乱的手,力道强势, “沈稚枝!你自找的!” 褚仇赤声音携着些许颤抖,极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生怕自己会失控。 言罢,他猛然俯首吻上她的额间。 那吻轻柔克制,却又灼热滚烫,似极力压抑着内心汹涌情感与欲望。 最后,游移至她脸颊,惩罚似的咬了口。 稍传来的痛感让床榻上的少女不觉蹙眉。 褚仇赤唇边漾笑,从床榻上撑起,将她打横抱起推开门扉,足尖轻点朝丞相府外头掠去。 躲在暗处尚在窃喜的萧翎见状,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不是!二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沈三小姐都这般主动了,接下来不是该行些特别之事吗?怎就往外跑了? 心中虽满腹疑问,但他也不敢迟疑,矫捷身影敏捷一跃,立刻跟了上去。 这边,褚仇赤抱着沈稚枝如离弦之箭般朝妙手堂疾驰而去。 沈稚枝在他怀中,意识混沌,只觉耳边风声呼啸,身体的燥热因褚仇赤身上散发的清冷气息稍有缓解。 不多时,褚仇赤便抱着沈稚枝来到了妙手堂。 他一脚踹开大门,大声喊道:“庸医!出来救人!” 曲渊夜尚在休息,听闻动静,从内堂快步走出,眉头紧皱。 “大晚上的,你这是……” 曲渊夜黑眸噙着怒气,话语尚未脱口而出,便扫到她怀中衣衫不整、面若桃李的少女。 其脸色顿时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褚仇赤蹙眉,将如八爪鱼似缠在他身上的少女放置软塌上,“她中了媚药,快救救她。” 曲渊夜闻言,眼神一凛,忙迈步上前,仔细替其把脉。 须臾,剑眉紧蹙,“她所中之药物唤魅灵散,这媚药药性极强,好在你来得及时。” 曲渊夜边说着,边从药柜中取出各种药材,迅速配药。 褚仇赤守在床边,任由床榻上的少女将他的手牢牢抱在胸口,红唇密密麻麻落至他指尖和手背,还时不时发出诱人嘤咛。 他耳尖泛红,迅速伸手将她的红唇掩住。 沈稚枝却不依,挣扎扒开他的手,脑袋在他手腕上蹭了蹭,又继续嘟囔着。 褚仇赤那叫一个手忙脚乱,怕将她弄疼,又怕她说出更让人尴尬的话来。 他只得回眸看向曲渊夜,声音低沉嘶哑:“你,能不能快些?” 曲渊夜专心配药,头也不抬回了句:“莫要催,这药急不得,稍有差池,她便有性命之忧。” 言罢,唇角漾起狡黠笑意。 这魅灵散对人体倒是无什么损害,他也能解此药。 只是这小子成日与他作对,让其难受一时半会,就当报仇了。 褚仇赤闻言,只能强忍腹下的灼热。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沈稚枝,凝着她那因痛苦而颤抖的睫毛,心中满是怜惜。 过了一会儿,曲渊夜终于配好了药,端着药碗走到床边,“把她扶起来,喂她喝药。” 褚仇赤小心翼翼扶起沈稚枝,让其靠在自己怀里,随后接过药碗,喂入她嘴中。 喝下药后,沈稚枝脸色渐渐缓和,身体的燥热也开始消退,也不再缠着褚仇赤的手腕。 褚仇赤松了口气,将手抽回,洗净白帕,替她擦拭着额间的汗水。 正收拾着草药的曲渊夜转眸凝着他,不觉勾唇,心中暗自佩服这小子。 暖香入怀,又是心悦至极的女子主动投怀入抱。 他原本以为这名声狼藉的二殿下会趁此机会占有她,却没想到他能坚守底线,将其送来救治。 如此看来,这小子倒也是个正人君子。 “你也折腾了一夜,不回去休息一下?” 将草药尽数收尽,曲渊夜踱步至他身侧,望着他略显疲惫的面容,不禁出声道。 褚仇赤抿唇,垂眸看向床榻上已然陷入熟睡的少女,“本殿下不困。” 曲渊夜挑挑眉,也不再劝,自怀中掏出颗药丸递给他,“随你便吧,先将此物服下,清火解毒。” 见他莫名递来的药,褚仇赤并未伸手,凤眸稍抬,满是困惑。 “还需要在下再说明白些?” 曲渊夜扬眉,视线缓落至他难以言说的某个部位,嘴角勾起抹戏谑笑意,“这药丸能帮你清一清体内的余火,免得日后落下什么病根。” 褚仇赤顿时明白过来,耳根愈发红了几分,神色尴尬中夹杂着几分恼意,却又不好发作。 他冷哼一声,伸手接过药丸,二话不说便吞了下去。 药丸入口,股清凉之感瞬间蔓延开来,那股隐隐作祟的灼热感果然减轻了不少。 褚仇赤咬咬牙,朝他看去,“今日之事,你若敢传出去半个字,本殿下定不饶你。” 可那威胁的话语在此时听来,却因为他泛红的耳根和略显局促的神情,没了多少威慑力。 曲渊夜见他这模样,眼底笑意几乎要掩盖不住,敷衍应允道:“啊,此等大事,在下定会考虑考虑再给二殿下答复。” 褚仇赤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也没心思与他多做计较。 他眼中寒芒乍现,神色冷峻,将守在门外的萧翎唤进来,低声吩咐道: “沈宏盛那老匹夫,丧心病狂至此,竟对亲生女儿都使出如此阴毒算计之手段。 今夜你去一趟,让他知道,算计她是要付出代价的。” 话语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深深寒意。 “是!二殿下!” 萧翎早就在等二殿下此番话了,他领命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374章 报仇 萧翎熟知丞相府布局,径直朝着沈宏盛书房奔去,悄无声息行至书房外。 “是何人……呃啊!” 门外守卫剑鞘尚未抽出,便被萧翎一个手刀击晕。 他透过窗棂缝隙向内窥视,室内静谧无比,房内之人显然已陷入熟睡。 萧翎轻推开房门,敏捷闪入屋内,狭长眼眸直逼床榻上那略显臃肿的身影,眸底闪过冷意。 呵!这老狐狸! 平日为非作歹也就算了,这肮脏的手段竟敢使到沈三小姐身上去,真是罪该万死。 虽说自己也并非什么好人,方才也是希望二殿下顺势而为,可没想到二殿下竟这般君子,不愿做这乘人之危之事。 罢了,既然二殿下自有思量,那他便依照殿下指令,好好教训教训这老东西。 萧翎心中暗自思忖着,脚下生风,几步便来到了床榻前。 从怀中抽出根细长绳索,系在床柱上,随后将绳索绕过沈宏盛脖颈。 待绳索系好,萧翎猛地一拉,将其从床榻上拽下,重重甩于地上。 沈宏盛被这力道惊得瞬间从睡梦中惊醒,惊恐瞪大了眼。 “刺客!有刺——!唔!” 正欲呼唤之时,萧翎眼疾手快,立刻从怀中掏出块手帕,捂住他口鼻,另一只手在他昏睡穴上重重一点。 沈宏盛话音未落,便彻底陷入了昏迷。 萧翎冷笑,将他扛在肩头,如阵风般离开书房,朝丞相府后院一处偏僻角落奔去。 待他行至目的地,已有弓箭手在旁等候,见其过来,忙恭敬迎上, “萧大人,属下们已将冰桶备好。” 萧翎扬唇,将其恶狠狠扔在地上,紧接着一脚踢在他腹部上。 沈宏盛疼得蜷缩成一团,冷汗直冒,随即抖了个激灵,从昏迷中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萧翎那充满戏谑的面容。 还未来得及质问,便觉腹部传来阵剧痛,他下意识用手捂住,口中发出痛苦呻吟。 萧翎上前半步,黑眸漾起点点笑意,“沈丞相,睡得可还安稳?” 沈宏盛闻声抬眸,看清来者后,顿时怒意横生,声音都因恐惧和疼痛而变得颤抖。 “萧翎,休得放肆!你等竟敢绑架朝廷命官,莫不是以为自己有几十条性命,可肆意妄为?” 萧翎黑眸骤冷,蹲下身子,一把揪住沈宏盛的领口,将他拉向自己:“呵,你利用沈三小姐去算计二殿下,如此计谋敢用在二殿下身上,就算将你抄家,也毫不为过。” 沈宏盛面色一变,但仍嘴硬道:“你莫要胡说八道,老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萧翎眼中寒意更盛,“事到如今,你还妄图狡辩?那属下便让你清醒清醒。” 言罢,他将其猛推于地,顺势扣住方才系在他脖颈上的绳索,拽起,骤然拉紧。 沈宏盛因这力度倏地向前扑去,双手拼命拉扯脖颈上的绳索,试图挣脱。 萧翎却不慌不忙从靴子里抽出把短刀,至他眼前晃了晃,“沈丞相若是不想死得太难看,就乖乖听话。” 沈宏盛眸中尽是惊慌无措,喉间被遏制说不出话,只得连连点头。 萧翎这才稍微松开了一点绳索,让他能够勉强呼吸。 沈宏盛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惊恐与狼狈,“你…… 你究竟想怎样?” “不想怎么样。”萧翎懒懒伸手,朝身后的弓箭手招了招,便立即有人上前架起瘫软于地的沈宏盛。 他扬唇,下巴点了点旁侧已然备好的冰桶,吩咐道:“将他扔进去。” 两名弓箭手领命,动作利落且毫无迟疑将沈宏盛大力掷向冰桶。 只闻 “扑通” 一声巨响,水花四处飞溅。 “救,救命。” 沈宏盛的呼喊声随即传来,整个人全然没入那冰冷刺骨的水中,寒意仿若尖锐的利箭,瞬间穿透其衣衫,无情地侵袭着他的身躯。 他于冰桶之内奋力挣扎,双臂狂乱挥舞摆动,竭力想要抓住桶的边缘以图爬出。 然,刚勉力撑起些许身子,那两名弓箭手便疾步上前,动作迅猛,再度将他狠狠摁回冰桶之中。 萧翎就那样抱臂站在一旁,冷眼瞧着沈宏盛在冰桶里像只濒死的困兽般挣扎,脸上毫无波澜,仿佛眼前之人的生死与他毫无干系。 自二殿下因沈三小姐之故而渐趋仁善,不复往昔狠厉之行径后,朝堂群臣遂生懈怠之心,往昔忌惮之意尽消,竟皆妄图寻衅滋事。 其中,尤以沈宏盛为甚。 往昔其常恃二殿下被沈琴绶所惑之机,肆意妄为,骄横跋扈,行径张狂。 几近有凌驾于二殿下之上的态势,其恶行实乃令人发指,殊为可恨。 过了好一会儿,眼见沈宏盛被冻得几乎要晕厥过去,萧翎才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弓箭手将沈宏盛从冰桶里拽出来。 沈宏盛被拉出来时,已被冻得嘴唇青紫,全身抖如筛糠,瘫倒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萧翎缓缓走近,居高临下凝着如残兵败将般的沈宏盛,语气冰冷且不容置疑: “沈丞相如今可是清醒了?” 沈宏盛冷得直打颤,哪还敢再出声狡辩?他此刻满心皆为追悔之意。 自己委实是年老昏庸,行事糊涂至极,竟妄图对二殿下施展阴谋诡计。 二殿下虽于表象之上已与往昔凌厉做派大相径庭,然其内在果决狠辣岂会全然消逝? 即便他身担丞相之尊位,在二殿下的威严与权势面前,又岂能真正有所抗衡? 他这般明目张胆谋划算计,无疑是在公然挑衅二殿下的底线,势必会激起殿下的盛怒。 一旦此事传入皇上耳中,以二殿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自己这丞相府恐将面临灭顶之灾,满门抄斩亦非虚妄。 沈宏盛匍匐于地,全身筛糠般战栗,涕泪横流,几近泣不成声,连声道: “是老夫之错,是老夫之错,委实不该妄图算计二殿下。老夫在朝堂之上已然效力多年,诸多事务皆曾勉力为之,还望二殿下能垂怜一二,宽恕老夫这一回。” 萧翎面无表情凝着地上苦苦哀求的沈宏盛,冷笑连连。 第375章 定情之物 “沈丞相,你理应深感庆幸,亏得二殿下现今心怀悲悯,手下留情。 否则,凭你这等恶行,今朝桶内所盛,绝非冰冷之水,而是森然巨蟒,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宏盛忙不迭答道:“是是是!老夫知晓!” “既然如此,属下也会将沈丞相的原话告知二殿下,夜已深了,沈丞相回房歇着吧。” 言罢,萧翎冷哼,踱步朝外走去。 —— 妙手堂内,沈稚枝悠悠转醒,只觉脑袋昏沉。 她缓缓睁眼,凝着略显眼熟的屋顶与陈设,一时间有些茫然失措,待片刻后意识才渐渐回笼。 自己昨天晚上干了啥来着? 好像是被那个老不死的下了药,然后一时情动难忍,最后…… 思及此处,昨夜那不堪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猛地惊醒,瞌睡都因脑海中的记忆尽数泯灭。 然后她好像跑到褚仇赤客房去了,持美欲强迫他,让其对她行那酱酱酿酿之事。 接着干什么来着? 她好像还拉着他的手亲的不亦乐乎,还对他说了些暧昧不清、令人面红耳赤的话。 沈稚枝想到中了媚药后那失态的模样,只觉双颊滚烫,心中满是羞愧与懊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下意识抬手遮住自己的脸,简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逼兜子。 原着中可是有用一笔概括过的,褚仇赤因心中属意之人是沈琴绶,所以从未去过那些个花街巷柳,因此也算是个纯情小处男。 而她! 昨夜竟然兽性大发! 把一个男子的清白夺了! 天要亡她啊! 沈稚枝满脸悲拗之色涌上面容,她烦躁捂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恨不得钻地上去。 沈稚枝啊沈稚枝,你有没有半点出息啊,就这么点药劲儿,你就把自己的人设给崩得稀碎。 这下好了,必须得对人家负责到底了,不然她岂不是变成穿了裤子就走的渣女了? “吱呀!” 就在沈稚枝自怨自艾,将自己批得一无是处之时,门扉被人从外轻推开来。 沈稚枝眼尖瞅到那玄色皂靴,立即知晓来者是褚仇赤,双颊陡然扬起绯红。 她本要钻入被窝装睡,又觉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得拉着被子掩住自己,露出个脑袋。 褚仇赤手捧着碗热气氤氲的药,步伐沉稳徐缓步入室内。 待见沈稚枝那副极力将自身藏匿于被褥之中,似欲彻底遁形的模样,眼眸先是闪过一丝错愕,继而唇角悄然上扬。 褚仇赤轻咳了声,询问道:“你醒了,感觉如何?” 沈稚枝听着他的声音,身体瞬间僵住。 过了好半天才慢慢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眼睛都不敢往他那边瞅,磕磕巴巴道: “二殿下,我,我好多了,就是还有点头疼。” 褚仇赤走到床榻边,将药放在旁侧的小桌上,无意瞥了眼,就见她红唇轻张。 想到昨夜那触在他腕上的柔软触感,耳尖再次爆红,强撑镇定道:“头疼可能是余毒未清,把这碗药喝了会好一些。” 沈稚枝瞅着那碗药,犹豫了半天,才磨磨蹭蹭伸手去接药碗。 就在素手快要碰到药碗时,褚仇赤蓦然出声道:“昨晚,你中了媚药,神志不清,那些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闻言,沈稚枝眼瞳骤然紧缩,手似被烫了一样缩了回去,凝着那碗药像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 完了完了!兴师问罪来了! 这简直就是古代言情版的‘大枝,喝药啦。 想想看,人家身为皇子,这么久都未曾行过房事,要将珍贵之物献给心悦之人,昨夜她却霸王硬上弓,强行那啥了。 难道他接受不了清白被她毁了,故而要杀她灭口?! 沈稚枝越想越慌,眼见着任务就要完成了,她这时候因为这种事情死,未免也太过悲催了吧? 还说什么负责呢,人家堂堂皇子,要什么女子没有,还用她负责? “二殿下,臣女知错,臣女那样的行为实在是不可原谅。” 沈稚枝满心悲愤从床榻上起身,眼眶含着热泪,“臣女会承担一切后果的,无论您要臣女怎么做,要杀要剐,皆可。” 闻言,褚仇赤抬眼,迎上她那噙着泪花的杏眸,眼中染上些许落寞。 分明昨夜她还信誓旦旦说着会对他负责,一夜辗转醒来,却是成了不可原谅,成了要杀要剐皆可。 还因昨夜发生之事,哭成如此。 好在他昨夜未对她行那事,若真将她清白毁了,只怕她今日会恨透他吧? 他行至沈稚枝面前,抬起手似想要触碰她,却又在半空缓缓放下,语气嘶哑,“你不必如此,昨夜......” 未等他言毕,她自袖中左右翻找了一番,这才掏出个莲花状玉佩,郑重其事递给他,言辞凿凿: “我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这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此物便当定情之物吧,臣女定会对二殿下负责的。” 褚仇赤身形轻颤,方才在眼底晕开的落寞之色在此刻陡然散开,换上愕然。 见他迟迟不语,沈稚枝以为他还是不稀罕她为此负责,只能可怜巴巴抬眼,“二殿下若是不愿臣女为此负责,那赐死就赐死吧,谁让臣女兽性大发呢。” 言罢,伸手要去拿那药碗。 褚仇赤就算再迟钝,也知她心中所想了,他忍俊不禁,摁住她伸出去的手。 沈稚枝杏眼亮起,抬眸,“二殿下?” “笨死了。”褚仇赤伸手轻敲了下她的脑门,黑眸漾起点点笑意,“本殿下何时说要赐死你了?” “诶?那药——” 沈稚枝抬手欲指,却被褚仇赤扣住,将其手心紧贴近他的胸口。 黑眸一眨不眨凝着她,轻声低语:“这么久了,本殿下是何心意,为何你就是不明白呢......?” 沈稚枝尚未回过神来,褚仇赤便将那莲花状玉佩夺走放入怀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既已出言将此视为定情之物,便绝无反悔之理。” 稍作停顿后,他唇角微微上扬,“纵使日后有反悔之意,本殿下也断不会认可。” 第376章 她是渣女?! 沈稚枝只觉脑袋晕乎乎的,不加以思索便猛颔首,“放心吧二殿下,臣女断不是那种无耻小人。” 凝着她神情坚定,不容置疑的模样,褚仇赤不禁有些心虚侧首,轻咳了声,“咳,你还未用膳,本殿下去盛些粥过来。” 说罢,匆匆转身离去,脚步略显慌乱。 叮! 毫无感情波动的电子音至沈稚枝脑海中响起。 昨夜在神识中为保宿主隐私,强行关机的丫蛋悠悠转醒。 待虚空屏开启后,立即出声好奇道:【宿主,昨夜如何?】 沈稚枝翻了个白眼,重新倒回床榻上,拽过被子强行捂脸,【别问,已经没脸见人了。】 丫蛋嘻笑,乐呵呵调侃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宿主不必害羞。】 正说着,曲渊夜推门而入,见沈稚枝已然转醒,遂稳步向前。 面容之上隐隐透着些许淡笑,缓声道:“醒了?” 沈稚枝闻得此声,赶忙自被子里探出头来。 待看清来者面容,不禁瞬间怔愣,好半天才磕磕绊绊道:“师,师傅?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曲渊夜行至床榻边,将手搭在她腕上,微微眯眼,片刻后才松开, “那小子未曾向你提及吗?你昨日身中媚毒之后,他当即连夜将你送至此处,以求解毒。” “什么?!” 沈稚枝顿时如雷轰顶,杏眼陡然瞪大,抬眼重新打量了下周遭环境。 方才她脑子一团乱麻,只觉这里眼熟,却未能细细打量,没想到这里是妙手堂。 沈稚枝咬咬牙,好半晌才抬眼道:“所以,昨夜我并未对二殿下做那禽兽不如之事?” 亏她刚刚还愧疚心达到巅峰,不仅把玉佩给他,还信誓旦旦保证那是定情之物,日后定会对他负责。 曲渊夜听得满头雾水,抬眼迎上自家徒儿那悲愤欲绝的神情后,后知后觉似明白了什么,不觉抿唇笑出声。 “看来,是为师多嘴了。” 而褚仇赤也在此刻端着热粥回来,前脚刚迈进,便瞧见床榻上的少女满脸懊恼羞愤,见他进来,眸光如刀直朝他而来。 褚仇赤心中咯噔跳起,脚步稍顿,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走上前,将热粥放至床边小桌上。 行至曲渊夜身旁时,身子稍侧,恶狠狠给了他一记眼刀。 曲渊夜双手一摊,面上明晃晃写着‘你又未提前言之,与在下无关哈。’ 沈稚枝咬牙切齿,从床榻上上站起,一步作两步至他跟前伸手,“二殿下,昨夜既无发生何事,那便将玉佩还臣女。” 瞧着她气鼓鼓的模样,褚仇赤心中既觉好笑又有些不舍。 她若未因昨夜之事对其心怀怨愤与恼意,便足以表明她于他并非全然无意。 既如此,他只需时刻伴于她身侧,假以时日,她总会看到他,知晓他的心意。 思及此处,他稍扬嘴角,顺势拽住沈稚枝的手,不让她将玉佩夺回,“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方才你已说过会对本殿下负责了。” 沈稚枝用力抽了抽手,却没能挣脱,抬眸狠狠咬牙,“臣女昨夜并未做出那般逾矩之事,故而那为二殿下负责之语自是不能再作数。” 褚仇赤听着她所言,脸上笑意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抹落寞哀伤。 他微微垂首,轻叹了一声,那声叹息似带着无尽委屈, “昨夜你处于那般情境之中,未曾有半分逾矩之举的是本殿下。然你对本殿下又亲又抱,如此亲昵之举皆是有目共睹,难道便无需担起责任了么?” 褚仇赤抬眼,如墨黑眸中满是失落委屈,活像被渣女遗弃的纯情小男孩。 沈稚枝嘴角猛抽,胸腔处燃起诡异的愧疚感。 须臾,猛地摇头将这感觉彻底甩开,抬眸看向他,“二殿下!无论如何,不过是亲了几下,抱了几下,未有实质之事发生。” 褚仇赤眼神蓦然一凝,缓缓松开她的手,向后退了一小步,仿若遭受了沉重一击。 随即向身后的萧翎投去一个眼色。 萧翎领会到自家殿下的示意,脸上原本看热闹的神色瞬间敛去,上前便是一阵低沉悲号。 “呜哇——沈三小姐,这清白对于男子是何等大事啊,你怎就可以用这般敷衍之语?” 迟迟未语的萧航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险些没瞪出来。 二殿下如今这模样,简直像极了被地痞流氓欺侮了的柔弱女子,这般装可怜博同情的手段,实在是令他大开眼界。 萧航心中暗自腹诽,自我怀疑的陷入了沉思。 萧翎都已上前了,他难不成也要这般嚎两句么? 秉承着对待主子要忠心耿耿,不可有任何质疑之心的念头,萧航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学着萧翎的模样悲戚道: “沈姑娘,你昨夜如此行径众人都已知晓,断不可做这般薄情寡义之人啊!” 沈稚枝被萧翎和萧航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嚎得有些懵怔。 见两人那义愤填膺的样子,方才刚甩开的愧疚感再次隐隐作祟。 她侧首,瞥向垂首不语,周身散着落寞气息的褚仇赤,而后小心翼翼试探,“昨夜之事,你们都看到了?” “自然!” 萧翎神色郑重,语气笃定,如宣誓般决然道,“彼时,您紧紧揽住二殿下之臂膀,任凭如何劝解,皆执拗不肯松开分毫,且其间屡屡主动献吻,情状颇为亲昵。” 萧航亦面色肃然,继而补充道:“沈姑娘,经此一事,二殿下已然失去了往昔的清白之身。” 沈稚枝尴尬笑笑,“没这么严重吧......” “有!就是这般严重!”未经她说完,便被萧翎和萧航迅速打断。 沈稚枝:“......” 也是,在这腐朽的封建社会中,莫说是亲昵拥抱,即便是为救落水女子而有身体接触,也需承担责任。 更为极端的是,哪怕只是摸一下手,看一下脚,都可能因此背负上失去贞洁的罪名。 “罢了,既不肯负责,本殿下也不强求。”褚仇赤轻叹,声如蚊呐,而后转身头也不回朝院外走去。 沈稚枝凝着他稍显疲惫的身躯,烦躁到直抓耳挠腮,暗骂自己一句渣女,然后迈步追了出去。 “诶诶诶!二殿下!你听臣女说!” 第377章 交换信物。 待沈稚枝追出去后,萧翎萧航对视一眼,再也忍不住噗笑出声,不谋而合击了个掌。 曲渊夜倚在床榻上,凝着他们冷哼了声:“你们这一唱一和的,把我这徒儿倒是唬得一愣一愣的。” 萧翎忙收住笑,恭敬朝曲渊夜拱手,“曲神医莫怪,二殿下是真心喜爱沈姑娘的。” 曲渊夜眉梢轻挑,自昨夜之事发生后,他便已然察觉,这位二殿下全然并非如他往昔所认知的那般庸碌不堪。 相反,其品行作为倒有诸多可圈可点之处,是可托付终身之人选。 在这宫廷之中,权力倾轧、篡位争权之事屡见不鲜,他这徒儿身为丞相之女,其身份地位自然引得无数皇子竞相角逐。 皆妄图借联姻之机,于朝堂之上稳固自身根基,谋取更多权势利益。 然昨夜那二殿下在明晰是沈丞相暗中施毒之后,竟未显丝毫犹豫,即刻差遣萧翎前去予以惩戒教训。 不顾丞相府在朝中势力,果决行径着实令他颇感意外,大开眼界。 思及此处,曲渊夜勾唇笑笑,复而,故作镇定站起身来,“我不涉足宫廷之事,但我行医多年来就这么个徒儿。 你们且告知二殿下,让他好自为之,莫要让她受伤,更不可辜负了我徒儿的一片真心。” 萧翎忙不迭颔首,“曲神医放心,我等定护沈姑娘周全。殿下亦会倾尽全力,绝不让沈姑娘受半分委屈。” ..... 这边,沈稚枝为证实自己不是渣女,拼全力追上前去,招手唤道: “二殿下!你等等!” 褚仇赤闻着身后动静,薄唇稍扬,漾起清浅笑意。 虽并未停下,速度却稍缓,故作无意等着少女追上。 沈稚枝加快步伐,几步赶上褚仇赤,伸手拽住他的衣袖。 她悲拗不已,犹豫半晌才强行挤出一句话来,“二殿下,你,你没生气吧?” 褚仇赤背对着她,听着身后少女怂怂的问话,唇角小幅度弯了起来。 沈稚枝等了半晌不见他回话,再次忍不住想要一巴掌拍晕自己。 能不生气吗?虽昨夜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了,抱了。 用现代术语来说,这在未得到对方的允许下算什么? 算猥亵啊! 面对猥亵人的色女,不仅不负责,还说出‘只是抱了、亲了’这种渣男典句,换谁谁不生气? 这么想来,她都恨不得穿越回去扇自己几巴掌。 思及此处,沈稚枝愈加绝望沮丧。 她身为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性,竟然干出跟渣男一样的事来,她太给女人丢脸了,呜呜呜。 沈稚枝苦巴着脸,仰首急切解释道:“二殿下,臣女,臣女方才并非有意推诿责任。” 褚仇赤转头看向她,眼中的笑意已隐去,换上些许委屈之色,“那你现在是何意?可是还要将那玉佩索要回去?” “当然不是,臣女想清楚了,还是会对二殿下负责的。”沈稚枝心虚不已,不敢去看他那受伤的神情,只得耷拉着脑袋,语气恹恹。 也正是因为她未抬头,所以没能看到褚仇赤因得逞而抑制不住的嘴角。 他笑意未减,缓缓而言:“方才你亦曾如此言说,然转瞬之间心意即变,本殿下实难确信此次你所言非虚,不会再度诓骗?” 沈稚枝更想哭了。 瞧瞧,她现在说得话在他眼里都成画大饼了。 她将脑袋再度往下栽去,心中q版小人落下蜿蜒面条泪,伸手拽住他的袖袍, “二殿下,别这样嘛,臣女此次所言绝非假情假意,定是真心的。” 褚仇赤声音裹挟上落寞之意,语气淡然,“那么,你想如何负责?” “我——” 沈稚枝正欲回话,神识中正津津有味看戏的丫蛋立刻出声,【宿主,快告知他你愿嫁于他,如此,圣上便会赐婚于你们二人,沈琴绶与张嘉礼也可喜结良缘了。】 沈稚枝身形稍顿,踢着脚边的碎石,略显犹豫,【只要沈琴绶和张嘉礼成婚后,任务便算完成,我就能回家了吗?】 【是的,待男女主成婚后,宿主便算任务完成了。】丫蛋连连颔首。 分明这于她而言是件好事,可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胸口闷闷的,堵得慌。 沈稚枝未能来得及感受胸腔处那股奇异的感受,便被丫蛋催促着:【宿主别犹豫了,快说啊。】 她思虑片刻,咬咬牙,撇开那点犹豫感,陡然抬眼,“大哥已然言说今日朝上之事,若要择其一,臣女愿与二殿下结为连理。” 褚仇赤本以为她会说些好听的话哄他,却不料她竟直接提及赐婚之事,还选择了他。 这突如其来的认真让他怔愣于原地,身形似被定在原地,竟动弹不得。 喜悦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摁住她的双肩,强迫她与他对视。 “你……” 然,欲要言说什么之时,却见她眸中未有丝毫喜悦之色,甚至有些忧愁。 褚仇赤心头一紧,原本满溢的喜悦也凝固于眼底,最后渐渐消散而去。 她不过是因想对他负责,才说出此语来。 “……”褚仇赤抿抿唇,黑眸闪过些许失落。 罢了,这又何妨,她如今不想嫁,不代表往后。 况且,她选择之人,是他,并非张嘉礼。 他扬唇,缓缓自怀中掏出那木狗雕来,递到她眼前去。 沈稚枝垂首,凝着那木雕,眼瞳骤然紧缩,“二殿下,这是......” 这不就是她刚穿书过来时,随意在大街上买的木雕吗?本以为他早就扔了,没想到他竟然还留着。 褚仇赤耳尖漾红,侧首,“礼尚往来,本殿下只有这个,交换了定情信物,你日后反悔,也赖不掉。” 沈稚枝接过木雕,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粗糙却带着温度的纹理。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须臾,才仰首勾唇,“二殿下以往分明说它丑来着,想不到却放至身边珍藏了这么久。” 褚仇赤双颊猛红,转身便走,“不过是觉得它随身好携带罢了。” 沈稚枝却不依不饶。 “是么?难道不是因为二殿下挺喜欢的嘛。” “沈稚枝!你找死么?” “我死了,二殿下就变成寡夫了。” “咳咳咳………” …… 暖阳下,少女笑颜绽开。 而暗处,血辽眸光稍黯,思忖半晌,足尖轻点离去。 第378章 绝无悔意 行至庭院外,刚推开门扉,血辽便见一袭白衣端坐于桂花树下,疏淡清香萦绕于庭院间。 他正凝着石桌上的棋盘陷入沉思,偶尔似思及何物,扬唇低笑,至清冷月下,更显纯净。 血辽看着那棋盘,自是认出来那是沈三小姐所给,一时怔忪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血辽蹉跎半晌,仍迈不出那一步,不知如何上前禀报今日之事。 寒风穿堂而过,携着些许寒意,衣袂轻飘。 似察觉到了什么,张嘉礼拈起白子稍稍抬眸,如墨眼眸平静无波,“血辽何时变得这般犹豫了,有何事直言便是。” 冷不丁被点到名,血辽身形稍顿。 沉默须臾,还是缓步上前,低声道:“沈三小姐得知今日早朝皇上赐婚之事,坦言愿嫁给二殿下。” 张嘉礼眼睫猛颤。 晃动的树影至他面容晃动,时间似彻底暂停。 啪嗒──! 那枚原本被他拈在指尖的白子直直坠落在棋盘之上,清脆响声敲碎了某种易碎的幻梦。 心中恍若有何物轰然崩塌,面色瞬息惨白,薄唇微颤,如墨眼眸似被层浓雾笼罩。 “为何……” 许久,他才艰难吐出两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砂纸在摩擦。 “……” 血辽站在一旁,凝着张嘉礼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满是不忍愧疚。 想开口安慰,却又觉得此时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月光下,那身影愈发显得孤寂清冷,白衣至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薄唇颤动,强忍因情绪波动而在体内乱蹿的噬魂蛊,曲起手指。 似想确认什么,他红着眼稍抬头,“是……她亲口所言么?” 暗处的血之再也看不下去,敏捷跃下,朝着血辽挤眉弄眼,示意他莫再出言刺激少主了。 血辽薄唇轻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 张嘉礼抬眸,眼底尽是血红,强忍胸腔刺痛感。 片刻,血辽终是颔首,低低回应:“是,沈三小姐亲言。” “噗──” 似再也无法掩盖内心汹涌而出的悲戚,他快步行至桂花树下,撑着树身,俯身呕了口血。 那殷红的血液滴落在地上的桂花花瓣上,显得格外刺目。 “少主!” 血之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住张嘉礼摇摇欲坠的身躯。 张嘉礼捂着胸口,只手甩开过来搀扶的血之,嘴角残留的血液衬得他愈加脆弱无助。 月光悄然移转,从枝叶缝隙间洒下斑驳光影,落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勾勒出道道仿若泪痕的阴影。 血之满脸担忧,却不敢再强行搀扶,只能在一旁默默守护着。 “为何……为何不是我……?” 张嘉礼眼眶泛红,黑眸黯然注视前方,显出无端寂寥,令人为之动容。 他缓抬起手,似是想要抓住那遥不可及的月光,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其眼神微黯,眼底染上自嘲之色。 亲情也好,爱情也罢。 他这一生,自始至终都在被人放弃。 在那阵剧痛与悲戚过后,他轻阖上眼,任由夜风吹拂那单薄身躯。 许久,再次睁眼,眸中血红虽未褪去,却已有坚定之色。 身侧若再无她,又该何以为欢? 如今他已然触碰到太阳,纵知于其光辉之下唯有灰飞烟灭之险,亦绝无悔意。 桂花树枝条被寒风吹得肆意摇曳,他摁住胸膛撕裂般的疼痛,亦步亦趋朝房内走去。 血辽与血之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但也只能默默凝着他渐去的背影。 ── 夜色冷寂,如今入夜的南礼月星城已然要添衣。 扑通。 沈稚枝叹气,扬臂将手中碎石扔下,亭中水面瞬息漾起圈圈涟漪。 丫蛋尚在稍息,闻见虚空屏上的动静,懵懂抬眸,【宿主你怎么了?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沈稚枝凝着还未恢复平静的水面,语气恹恹,【就是觉得在这个位面太久,对这里的一切有些舍不得。】 毕竟在现实世界,她只是个孤儿,虽说丞相府并没有让她感受到父爱母爱,可最起码,她有个待她极好的大哥。 在这里经历的种种,毕竟皆是亲身经历,若说没有半分牵挂,那是不可能的。 丫蛋心急如焚,赶忙劝说道:【宿主,待您任务完成之后,他们仅会成受程序操控的冰冷字符,您万不可对该位面人物心生留恋之意。】 沈稚枝陷入沉默,就在她略感烦闷之际,恰在此时,亭对面骤然飞来一颗小石子。 那石子于湖面上轻快地跳跃了三四下,最终隐没于湖水之中。 谁在打水漂? 沈稚枝愕然起身,朝前看去。 夜色沉沉,湖水自微风下泛起层层波光。 一抹靛青身影矫捷掠来,足尖自水面轻点数下,便稳落在她跟前。 她下意识往后退,待站稳后,方才抬眸看去,“三殿下?” 褚图不语,仅是定定凝着她,桃花眼底不明情绪翻滚。 嘴唇翕动,似想言语什么,却还是平静的移开了眼。 “三殿下?这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沈稚枝被他这目光盯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朝他身边靠了靠,轻声询问。 身侧之人专属清香携晚风而至,令褚图身子一颤,他克制着不动声色往旁挪了小步。 半晌,轻垂下眼睫,“无事,便是听说在朝堂上,父皇要为你们赐婚。” 此事他昨日便得知了,可也只是以为父皇又想出了些什么供自己取乐之事,加之父皇旨意尚未正式颁下,故而未予理会。 他本以为,自己对这世间诸事皆可冷眼旁观。 然于今日,惊闻二皇兄已着手筹备聘礼,此讯仿若晴空霹雳,直贯其心,使他再难压抑。 一瞬上头便朝丞相府奔来,想寻她讨个说法。 可如今她真站在自己跟前,他却哽住,不知以何身份去质问她,更没勇气开口。 沈稚枝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是为此事来后,笑着摆摆手,“不想三殿下如此之快便已知晓。” 褚图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眼中只有一片幽深的落寞。 第379章 无需再羡煞旁人 他抿唇,“是二皇兄行事果决,今日便已开始大肆筹备聘礼,计划明日将聘书送至丞相府。” 沈稚枝总觉得周遭气氛怪诡异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得搭腔附和道:“嗯,此事二殿下今日同臣女说过了。” 闻言,褚图只觉喉间干渴,不知该再言说何事。 原来,她是愿意的。 虽早已料到这个结果,他却仍未死心,怀揣着一线希望奔赴丞相府,却在此刻亲耳听到她说出这般扎心之语。 似平复了些许心绪,褚图再度抬眸望向她,语调强端着漫不经心,“那真是恭喜你了,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 沈稚枝眨眼,揣摩着这话中含义。 倏然想到自己穿书以来不就是为了完成任务早日回家嘛,如此一来,这成语倒也贴切。 她眉眼弯弯,仰首迎上褚图那眼梢微红的桃花眼,“嗯,也愿三殿下能够跟臣女一样,早日得偿所愿。” “......” 褚图微怔,须臾,嘶哑低沉之声在夜中荡开,“本王的愿,怕不是那么容易得偿。” “不会的,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沈稚枝抿唇笑开。 褚图薄唇翕动,垂下眼眸,久久不语。 片刻,他似是平复了些许心绪,再度抬眸望向她,“二皇兄即将大喜,身为皇弟也当备点贺礼,你想要何物,本王皆会在新婚之日送出。” 沈稚枝一愣。 思及原着中的褚图家大业大,亦是如此财大气粗,对其所悦之人从不吝啬,然而最终却落得那般下场,不禁心生些许惆怅。 现今他们之间已不似原着中那般紧张,不知待她离开此位面后,他们是否会再度形单影只,孤独终老。 这是她所不愿目睹之事,她如此竭力将他们的黑化值清零,除去任务外,无非是期望他们能有善终,于此后岁月中,有所惦念依靠。 寒风拂过,亭檐上挂着的纸灯笼随风摇曳,烛火明灭。 细思半晌,沈稚枝步子稍往身侧挪了半步,抬眼笑道:“三殿下,臣女有一事,可否请你帮忙?” 褚图沉吟半晌,终是点头。 沈稚枝扬唇,明媚笑意渐渐晕染开来,醉人无比,“三殿下无需筹备贺礼,此后唯愿三殿下与二殿下能够多有往来,培养手足之情,如此便不至于形单影只,相互有所依傍。” 褚图身形一顿,桃花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失落跃于眼底。 她此言,莫不是已知二皇兄有意夺位,故而想将他扯入二皇兄麾下,助二皇兄一臂之力? 他正欲答话,却听身侧少女幽然叹气,开口道: “臣女知道,三殿下与二殿下一样都是极为孤独的人,既如此,便更该相互取暖才是。” 褚图眼瞳骤然紧缩,猛地回首望去。 少女恰在此刻仰首,杏眸染上点点碎芒,眼梢荡开笑意: “无论如何,臣女但望三殿下自此不再形单影只。愿殿下日后生辰之际,无需再歆羡旁人,岁岁皆有诚挚祝祷相伴,喜乐安康,福泽绵长。 ” 褚图身形瞬间僵住,原本平静深邃的眼眸深处,此刻正掀起惊涛骇浪。 她怎会知道? 怎会知道他曾艳羡过他人,曾卑劣躲在角落,悄然窥视他人所享有的幸福? 如此想来,她此前为其庆贺生辰之际,想必是已然明了此事,故而才精心筹备了那般琳琅满目的惊喜,专为他的生辰而设。 褚图就这样呆呆站着,许久许久,恍若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在心中回荡不息的震撼与感动。 可这般感动下来后,却只余更为浓烈的嫉妒与惆怅。 她如此好, 为何…… 为何就不能是他一人的? 双拳在袖中悄然握紧,指节泛白,他极力压抑着内心那股几欲喷薄而出的卑劣想法。 “本王乏了。” 褚图言罢,也不顾她再回话,转身便走。 步伐略显沉重,每一步都似带着无尽的挣扎与不甘。 “诶?三殿下?” 沈稚枝满是疑惑眨眼,凝着其远去身影,直至那抹靛青彻底消失在夜色深处。 —— 晨曦乍现,微光初洒,京城大街小巷仍被薄纱般的晨雾所萦绕,静谧且朦胧。 而于赤王府内,一支队伍已然严阵以待,马车之上,那琳琅满目的箱笼令人眼花缭乱。 盒中珠宝首饰璀璨夺目,翡翠玉佩碧绿通透,金银器皿更是堆积如山。 数十名侍从两两一组,稳稳抬着箱笼向着丞相府方向昂首挺进。 队伍所过之处,街道两旁百姓纷纷驻足观望,眼中满是惊叹。 褚仇赤端坐于骏马之上,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却难掩眼中的炽热,而身侧的萧翎更是笑得开怀。 街边客栈二楼。 褚图身姿笔挺,于客栈窗前安然伫立,目光如渊,静静俯瞰着那渐行渐近的迎亲队列。 其眼眸深处,诸般复杂情愫仿转瞬即逝,唯留一抹深沉幽寂。 风首领匆匆行至其侧,怒目圆睁,切齿有声,目光似要将下方的萧翎洞穿,“您瞧那萧翎,笑得那般快活,好似今日要求娶沈三小姐之人是他似的。” 呜呜,二殿下今日去丞相府求娶沈三小姐,如今这萧翎可算是春风得意了,三殿下终究还是输了。 语罢,风首领心怀忐忑,悄然侧目,望向自家殿下,低声进言:“三殿下,无碍,只要您一声令下,大不了新婚当日,属下前去抢亲。” 褚图眸光暗下,却没有回应风首领的话。 须臾,他轻舒一口气,抬手将那珠帘缓缓拉下,遮蔽住迎亲的队伍。 仿若再多瞧一眼这场景皆会让他身心俱疲。 “……”而于下方,正沉浸于喜悦氛围里的萧翎蓦地打了个寒颤。 顿感后背有丝丝凉意袭来,仿若有双饱含无比哀怨与愤恨的眼眸紧紧盯视着他。 他旋即便知这熟悉的感觉来自于哪里了。 除了风首领,只怕在这南里月星城内,寻不到第二个人。 萧翎神色稍凛,低声侧首道:“二殿下,三殿下在客栈二楼。” 褚仇赤挑眉,视线朝客栈方向望去。 那二楼的窗户前,珠帘晃动,可却已看不到褚图的身影。 第380章 即便万里盛仪,也决不会有退缩之辞。 丞相府内。 沈宏盛早早便得到了消息,站在府门之前,身着一袭华丽朝服,整个人容光焕发。 肥胖脸上堆满笑容,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声音因激动都变得有些发飘,“这一天可算是盼到喽,想不到来得如此之快。” 旁边的管家亦是满脸堆笑,附和着道:“老爷,二殿下这般重视三小姐,这可真是咱丞相府天大的喜事啊。此等姻缘,乃天作之合,定能让丞相府更上一层楼。” 沈稚枝站在一旁,目睹他们那副丑恶嘴脸,只觉厌烦无比。 她侧身慵懒倚在朱红漆柱上,像是被抽去了骨头般,软绵绵的。 沈朝站在不远处,见其这副模样,心中满是疼惜。 他不觉上前半步,薄唇动了动,“枝枝,你可想清楚了?今日收下聘礼,便不可再反悔了。” 沈稚枝正欲出声安慰,沈琴绶故作感伤,上前拉过她的手,“三妹,虽说这是喜事,可我这心里怎么就空落落的呢。 想当初咱们姐妹在这府里一同玩耍,一同长大,我总以为能多留你些时日,哪晓得这一日来得如此匆忙。” 沈稚枝嘴角猛抽,心中明了她的做作,毫不掩饰抽回自己的手,“二姐,这等场面话就不必说了,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又怎会不知。” 沈琴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稍稍低眸,眼底掠过不易察觉的怨愤。 呵,这沈稚枝着实是不明事理,待她嫁入赤王府,皇上旋即便会颁下赐婚谕旨,令自己与大皇子成婚。 二王妃之位又算得了什么? 转瞬之间,她便会成为太子妃,进而荣登皇后尊位,将沈稚枝彻底压制,使其永无翻身之日。 思及此处,沈琴绶旋即又恢复了那副柔弱模样,“三妹何出此言?日后你进了赤王府,可别忘了二姐。” 沈稚枝欲要再怼她几句,却听不远处传来阵喧闹,原是赤王府队伍到了。 沈宏盛激动仰首眺望,随鼓乐声渐近,队伍终于至丞相府前停下。 褚仇赤翻身下马,动作利落潇洒。 沈宏盛谄媚之色尽显,忙迎上前去,那肥胖的身躯扭动起来竟也有几分灵活。 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几乎要将眼睛都挤没了,口中不迭道:“二殿下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老臣盼殿下之至,犹如久旱盼甘霖。” 然,却见褚仇赤理都没理他,径直朝沈稚枝走去。 沈宏盛面色僵住,尴尬拱手伫立于原地。 即便身为皇子,想要迎娶他府中之女,也该对他这老丈人行此一礼。 毕竟自己身为丞相,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这等礼仪之事关乎着他的颜面与威望。 如今被这般无视,他心中定是不悦的。 但此刻,他也不敢有丝毫表露,只能眼睁睁凝着其走到沈稚枝面前。 褚仇赤深邃眼眸中只映着她的身影,微微俯身,轻声道:“今日既来此下了聘书,此后便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迎上他那双黑眸,沈稚枝胸腔处咯噔一下,似有什么在其间化开。 片刻她抬眼,凝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心痛到窒息。 忍不住侧过身,暗戳戳问道:“二殿下,昨日不是说了吗?无需拿这么多聘礼来的。今日这么多东西,都是要给丞相府的?一点都不带走吗?” 想到日后这么多金银珠宝都要被沈宏盛这老狐狸私吞,她就气得牙痒痒。 “本殿下知你所言何意,然聘礼呈献关乎殿下对这婚约敬重程度深浅。本殿下既决意迎娶于你,休说寻常的十里红妆,即便是延展至万里盛仪,也决然不会有退缩之辞。” 言罢,褚仇赤唇角勾起抹浅笑,若有所思瞥了眼身旁环胸站立的沈朝, “况且,本殿下曾答应一人,若要娶,便要风风光光的娶。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缺一不可。” 沈朝闻言,身形陡然一颤,狭长眼眸掠过愕然之色。 他一直以为皇室之人所言之语,皆是表面好听,却未曾料到这二殿下竟还记着之前所承诺下的。 “啊?”沈稚枝一头雾水抬眼,“答应谁啊?” 褚仇赤但笑不语。 沈朝心中虽还有忧虑,可也已因褚仇赤此语消得有七八分了。 事已至此,既枝枝也情愿嫁入赤王府,他身为大哥也只得祈愿她日后能顺遂。 他走上前,郑重看向褚仇赤,将沈稚枝的手放置他手心:“二殿下,枝枝单纯,还望殿下日后能真心相待,莫要负她。” 褚仇赤扬唇,深深看了眼身侧少女,“答应沈将军的其一,本殿下已然实现,这还有其二,本殿下会用余生来证明。” 沈朝听着褚仇赤这番话,心中微微动容。 他深知在这宫廷与世家的重重利益纠葛之中,如此承诺实属难得。 他将手抽出,拍拍褚仇赤的肩膀,“既如此,我沈朝,今日便信你一回。” 褚仇赤凤眼裹着笑意,扬臂招呼着萧翎,“让他们将聘礼抬进来。” 萧翎领命,立刻指挥着侍从们将一箱箱聘礼抬入丞相府。 那聘礼个个精美华丽,箱笼上的雕花精致细腻,在阳光映照下熠熠生辉,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沈宏盛紧盯着那些聘礼,眼神中满是贪婪与得意。 他笑得合不拢嘴,忙着指挥仆人安置彩礼。 尽管刚才被褚仇赤无视让他心中窝火,但此刻这些丰厚的聘礼让他觉得挽回了不少颜面。 沈宏盛搓着手,脸上的肥肉都跟着抖动起来,“二殿下真是慷慨大方,老臣这三女儿能得二殿下垂青,实乃她三生有幸啊。” 言罢,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那些彩礼上掠过。 他心中暗自思忖,只要这聘礼安然收下,皇上的赐婚圣旨必定很快便会降下。 届时,他的阿绶便能如愿以偿地嫁给大皇子,日后成为太子妃,沈家在这朝堂之上势必会权势滔天。 府中的丫鬟小厮们皆围上来,凝着那些光彩夺目的箱笼和里头的物品,不禁交头接耳。 第381章 聘礼 “哇,这么多好东西,三小姐可真是有福气。” “是啊,二殿下出手可真阔绰。” “二殿下对三小姐这般用心,三小姐定能在赤王府过上好日子。” …… 沈琴绶静立一侧,听着身旁的议论声,面容看似平和,温婉之态尽显。 然其眼眸深处,嫉妒愤恨如影随形,几欲喷薄而出。 这沈稚枝不过一小小庶女,究竟凭恃何物,竟能获此盛大迎娶之礼? 当初真应设法多向赤王府有所图取,如此一来,此刻这琳琅满目的珠宝珍玩,理当归于自身。 而沈稚枝望着一批一批进来的人,感觉内心的q版小人眼泪都要流干了。 这些聘礼虽多,可大多都要落入沈宏盛的腰包,真正能属于自己带到赤王府的怕是没多少。 她轻轻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这老狐狸,怕是要乐开花了。” “此皆为寻常之物,不足为奇。” 褚仇赤伫立于她身旁,似是听到了她的话,微微侧身,在她耳边低语:“赤王府内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待你入府之后皆归你所有。倘若仍有所缺,本殿下自会遣人悉心探寻。但凡你心之所向,天地万物,皆可呈于你前。” 沈稚枝抬眸,四目相对之时,一股强烈而令她陌生的情绪强占心头。 她忙垂下眼,双颊漾起绯红,滚烫到极点。 褚仇赤直勾勾盯着她如玉面容染上的红晕,沉默良久,蓦然垂首低声笑了。 沈朝在旁望着他们,心中的担忧渐渐消散。 或许,这二殿下真的能给枝枝幸福。 而此时,沈宏盛已将聘礼大致清点完毕,心中满是欢喜。 他迈着略显欢快的步伐走向褚仇赤,满脸谄媚之意,“二殿下,今日这聘礼之事已了,老臣略备薄酒,还请殿下赏光入府小酌几杯。” 褚仇赤这才将目光从沈稚枝身上移开,剑眉紧蹙,不悦之色显于眼底。 “丞相美意,此茶本殿下心领了。”褚仇赤眼神冷峻,面沉似水,缓声道,“然有一事,本殿下今日需告知丞相,日后你若再敢对本殿下未过门的王妃肆意欺凌,那本殿下必让你这丞相府化为灰烬。” 沈宏盛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才强颜欢笑道:“二殿下说笑了,老臣怎敢如此?” “你最好记住你今日所言。”褚仇赤言罢,也不再给他正眼。 沈宏盛碰了一鼻子灰,却也不敢多言,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地。 沈琴绶见此情形,眼珠一转。 这大皇子与沈稚枝关系匪浅,为避免夜长梦多,她还是要早做些打算才是。 想着,她莲步轻移来到褚仇赤面前,福了福身,娇声道:“二殿下,您看您和三妹妹这婚事,打算何时操办合适呀?” 褚仇赤凤眼轻抬,斜睨了眼沈琴绶,眼眸中带着无尽疏离与冷漠,“本殿下自会与丞相商议此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沈琴绶遭他如此回应,愤懑之情油然而生,然其面容之上依旧竭力维系着温婉笑容,缓声而言: “二殿下,此婚礼筹备事宜繁杂琐碎,臣女亦不过是思忖着能够略尽绵薄之力,予以帮衬协助。 终究三妹自幼于丞相府中成长,臣女身为其姐,亦满心期许她可于婚嫁之时尽显尊荣,风光无限出阁。” 言罢,她咬了咬下唇,眼眶湿润,泪水在其打转,试图用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引起褚仇赤的些许同情。 然褚仇赤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沈稚枝在一旁看着沈琴绶的表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这二姐,话说得倒是好听,实际上是怕她临时不嫁了,赶紧催促着他们完婚,届时也便无后顾之忧了。 实在看不惯沈琴绶的惺惺作态,沈稚枝上前半步,故意呛她,“二姐,此事你无需过多挂怀,世间诸事皆有定数,姻缘天定,非人力所能强行左右。 倘若命中注定为你所有,自是水到渠成,若本非归属于你,即便心急如焚、机关算尽,亦是枉然,徒劳无功罢了。” 沈琴绶听闻沈稚枝这一番话,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那原本还勉强维持着的温婉笑容此刻也僵在了脸上,眼中的嫉妒与愤恨再也掩饰不住,直直地瞪向沈稚枝。 她咬着牙,声音中透着难以压抑着的愤怒。“三妹这话说得可就难听了,二姐不过是关心你的婚事,怎的就被你说成这般不堪?” 沈稚枝丝毫不惧,故作无辜的捂住嘴,眨巴了下眼,“啊?二姐姐,方才三妹说了什么吗?三妹妹并未点名道姓,不过是提醒一二罢了。” 望向少女狡黠耍赖的样子,褚仇赤唇角稍扬。 他随即伸出手,轻拢住她的柔荑,微微施力,便将其带至自己身畔。 动作简单,却是无声宣告,向在场众人昭然示意: 今日,只要他身处此地,便会护她周全,不容任何人对她有所欺侮冒犯。 “你!” 沈琴绶气不打一处来,可碍于褚仇赤在场,她只能将那满腔的怒火强压下去。 手指紧攥着衣角,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深知若是此刻发作,讨不到任何好处。 无妨,她且忍耐。 待她荣登后位之日,莫说是沈稚枝,即便是褚仇赤,亦不会被她轻饶,定当一并清算,绝不姑息。 沈宏盛见势不妙,神色骤变,急忙趋步上前,“皆为自家姐妹,此不过些许言语误会耳,切不可伤了和气。二殿下此刻在此,切勿失了应有的礼数。” 言罢,他迅疾伸出手去,一把将仍在原地满脸愤然的沈琴绶拽至身侧。 同时暗中用力扯了扯她的衣袖,警示她莫要再肆意妄为。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蓦然,府外一守卫匆匆跑来,神色愕然不已,似遇到了什么大事般。 沈宏盛皱眉,“没看到二殿下在此吗?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守卫抹汗,猛喘了好几口气才道: “府外,府外好多,好多聘礼。” 第382章 特来敬呈聘礼,以昭求娶之意。 沈宏盛怒意更甚,烦躁摆手怒斥,“今日二殿下来此下聘书,许多聘礼不是正常之事吗?” “不,不是。”守卫喘了好大口气,才将卡在喉咙之语言尽数言出,“除了二殿下,还有,还有大皇子的。” 众人闻得守卫之言,皆惊愕不已。 沈琴绶原本压抑的怒火也瞬息被惊愕取代。 怎会这般凑巧,大皇子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送上聘礼? 难不成…… 沈琴绶暗暗瞥了眼沈稚枝,松开了紧攥衣角的手,眸底不觉漾起不安之感。 “快!快请大皇子进来!” 沈宏盛率先反应过来,眼睛眯成条缝,笑得合不拢嘴。 难不成大皇子是送聘来求娶阿绶的?如此一来,今日他丞相府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沈稚枝也是满脸诧异,未曾料到这剧情竟推动发展这般快。她才尚应允褚仇赤,张嘉礼便也将聘礼送到,想必是为沈琴绶而来吧? 沈稚枝目光幽然,缓缓投向沈琴绶,继而轻舒一口气。 原着之中,后期的沈琴绶对张嘉礼可谓用情至深。 然当下情形,观其所为,她对于张嘉礼似仅存对权势地位的觊觎之心,而无半分真情实意。 唯愿待他二人成婚之后,能够遵循原着脉络,相互倾心,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正这般想着,她倏地感觉手腕一疼,秀眉轻蹙,她抬眼看向褚仇赤。 却见褚仇赤面色冷峻,眼神中透着些许阴霾,握着她手腕的那手不觉发力。 “二殿下……” 沈稚枝轻唤了声,声音中裹着疑惑之调。 褚仇赤似是才回过神来,缓缓松开了些力道,但仍紧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侧又拉近了几分。 沈稚枝眼含困惑之色,不解为何褚仇赤反应这般大。 “是在下来晚了。” 尚在疑惑之际,温润之声如潺潺春水流入众人耳中。 诸位皆抬眸看去,张嘉礼一袭素衫翩然而至,他面容清冷,腰间佩玉光华流转,双眸澄澈无比。 身后跟从的侍卫皆抬着聘礼,其架势看来亦是一望无尽。 张嘉礼款步走近,狭长眼眸至沈稚枝与褚仇赤交握的手上稍作停留,眸底似有微光一闪而过,旋即恢复了平静无波。 “沈丞相,昨日未事先禀明会来此,是嘉礼不是。” 他微微拱手向沈宏盛行了一礼,动作优雅从容,似是天庭而下的天帝之子,丝毫不为眼前的紧张氛围所扰。 沈宏盛见状,忙乐呵地迎了上去,“大皇子说笑了,您能光临寒舍,是老臣的福气,不必多礼。” 沈宏盛将视线不住往那聘礼上瞟,心中暗自揣测着这张嘉礼的来意。 难不成真如自己所料,是来求娶阿绶的?若真是如此,那真是皆大欢喜啊。 这无论怎么看,还是这大皇子最得他心,不仅通文达礼,且支持大皇子的朝中势力,那是不可限量,在未来储君争斗中占据绝对优势。 沈宏盛心中暗自思量,脸上的笑容愈发谄媚。 “不知大皇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呀?” 沈宏盛搓着手,眼神中满是期待。 张嘉礼稍垂眼,睫羽倾下,自眼睑处掠过扇形阴影,“沈姑娘姿容绝世,在下对其倾慕已久,情难自抑,故而特来敬呈聘礼,以昭求娶之意。”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沈稚枝心中一凛,身体在震惊中僵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胸腔疯狂跳动,不安到了极点。 他所言的沈姑娘,莫不是她吗? 而褚仇赤,早在张嘉礼迈进府邸之时脸色便阴沉得可怕,如今见他这般坦言示爱,周身戾气迸发。 沈琴绶狠狠咬着下唇,绯红的唇瓣瞬间变得惨白。 大皇子向来只会唤她沈二小姐,绝不会叫她沈姑娘,只怕今日,他也是为了沈稚枝而来。 本以为张嘉礼的聘礼会是为自己而来,却不想被如此轻易地忽视,这让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哈哈哈!好!好啊!” 全场陷入尴尬气氛,唯有沈宏盛分不清状况,只当沈姑娘是他家阿绶,乐得合不拢嘴。 他忙上前半步,将沈琴绶拽到张嘉礼眼前,嘴角高扬,“大皇子,阿绶若能得殿下垂青,那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呐。” 沈琴绶只觉双颊滚烫,羞耻感让她不由想甩袖离去,然却被沈宏盛紧拽着,动不得分毫。 “沈丞相误会了。”张嘉礼垂下眼,谦逊有礼颔首道:“嘉礼今日来此求娶之人,并非沈二小姐。” 被这般冠冕堂皇拒绝,沈琴绶只觉羞愤感如汹涌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满心期待的好事竟会如此难堪地化为泡影。 沈宏盛也瞬间僵住,笑容敛起,还是不敢置信问了一嘴,“那……大皇子今日来求娶之人,莫不是……” 张嘉礼薄唇勾着清浅笑意,向着怔愣在原地的沈稚枝投去一眼,声音清朗温润: “嗯,在下今日来此,是为了求娶沈三小姐。” 此语一出,如巨石入水,惊起千层浪。 沈稚枝虽心中有所揣测,可经他亲口言出,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沈宏盛更是呆立当场,心中原本构建的美好蓝图瞬间崩塌。 本以为大皇子到来是为求娶阿绶,谁知竟也是为了沈稚枝而来,两皇子同时下聘求娶,如此两难的困境,他如何遇过? 回过神后,他干笑两声,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大皇子,此事怕是有些误会,三女儿已与二殿下定下婚约,您看这……” 张嘉礼神色未改,嗓音清润,却又撩人入骨,“婚约虽定,可沈姑娘终究还未嫁入赤王府,她仍有自主抉择的权利,不是吗?” 沈宏盛厚唇颤动,似想要说些什么来挽回局面,却又一时语塞,只能干巴巴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本想着借着两位皇子的联姻让丞相府在朝堂之上更上一层楼,如今却演变成了这般僵局。 一边是皇上最受宠的二殿下,一边是最有机会坐上储君之位的大皇子,得罪谁都不是明智之举。 第383章 双份聘礼。 沈宏盛左右为难,擦了擦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强笑着道: “这,这可如何是好?两位殿下皆是身份尊贵,老臣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抉择啊。” 沈稚枝望着眼前混乱的局面,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丫蛋!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我只要嫁给褚仇赤剧情就能结束了吗?你看看现在这情况,像是会结束的样子吗?】 按正常来说,张嘉礼来此不是应该求娶沈琴绶吗? 丫蛋此刻也是欲哭无泪,它又如何能料到张嘉礼竟然会跑来当众截胡。 褚仇赤此时却已怒极反笑,他将怔住无措的沈稚枝拽至身后,语气裹着无尽严寒,“就在方才,她已然应允本殿下,这些聘礼,还请大皇兄拿回去。” 张嘉礼并未理会他,视线径直越过那双满是怒意的凤眸,凝向那略显无措的杏眼,“方才听闻二皇弟所言,沈姑娘已应允于他,可嘉礼仍想亲耳听一句答复。” 沈稚枝正欲答话,褚仇赤瞬息上前挡住张嘉礼的视线,“本殿下方才言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其周身散着强烈戾气,似只被激怒的雄狮,随时准备扞卫自己的领地。 张嘉礼面容平静,勾唇笑了下,分明还是如往常般温润,却不经意间透着令人心悸的冷意, “沈姑娘自有自己的主见,二皇弟又何必急于代她作答。” 他声音平缓,却又似裹挟着丝缕锋芒,悄然在空中蔓延开来。 褚仇赤冷笑,眸色深沉近墨。 以往这张嘉礼那般能装,今日倒是演不下去了,只怕若非她在场,早就同他打起来了。 思及此处,褚仇赤凤眸中杀气愈旺,他身形微动,已有拔剑相向之意。 周遭空气瞬凝,压抑气息铺天弥漫开来。 咻! 他随手抽过旁侧侍卫的利剑,寒光一闪,剑势凌厉朝着张嘉礼刺去。 在场之人皆未能反应过来,待想上前阻止之时,已然来不及了。 沈稚枝惊恐瞪大眼,高声喊道:“二殿下,不可!” 张嘉礼垂下眼,身形轻盈朝旁闪掠,轻松避开。 褚仇赤一击未中,攻势愈发猛烈,剑招如疾风骤雨,密不透风朝着张嘉礼席卷而去。 【注意!宿主请注意!请注意!男主陷入危险!请注意!】 神识中,毫无波动的电子提示音响起。 “二殿下!” 被这声警报吓得心脏悬空,沈稚枝心急如焚,连声呼道。 试图冲过去阻止,然褚仇赤攻势过于猛烈,她根本无法靠近。 无奈,只得急切看着不远处剑拔弩张的两人。 而前方,张嘉礼凝着那利刃,狭长眼眸陡闪,也不知思及什么,步子竟顿了片刻。 褚仇赤的剑顺势至他肩头划过,鲜血瞬间渗出,夺目刺眼。 “噗!” 张嘉礼身形不稳,捂着肩头后退半步,蓦然脱力跪于地上,呕出口血。 褚仇赤愣住,对于这一剑会伤及到他显然感到难以置信。 剑眉猛然蹙起,正想着他意欲何为,余光便瞥见道浅粉身影朝着张嘉礼狂奔而去。 “大皇子!你没事吧?” 沈稚枝奔至张嘉礼身旁,蹲下身子查看他的伤势。 她眸中满是担忧焦急,手中慌乱想要堵住那不断涌出的鲜血,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嘉礼将她的表情尽数拢入眼底,唇角弯了弯,“无妨,沈姑娘莫要担心。” 褚仇赤站于原地,豁然明了方才他为何会停顿。 他眼中怒意更甚,大步向前拽起沈稚枝,剑尖直抵张嘉礼喉间,“呵,本殿下还真是小看大皇兄了。” 沈稚枝被拽得猝不及防往后踉跄半步,待站稳脚跟,见褚仇赤又朝着张嘉礼执剑相向,顿时又气又急。 张嘉礼日后便要登上皇位了,这二傻子这个节骨眼惹到大男主,不是自寻死路吗? 沈稚枝将他的剑拍落,满眼不悦,“二殿下,你怎可出手这般重?快向大皇子道歉!” 利剑被其拍落,观她如此在意张嘉礼的模样,褚仇赤心中妒火燃烧得愈发旺盛。 “他分明是……” 正欲辩解之时,凝着她那澄澈杏眸,却如何都说不出口。 百口莫辩,他只得闷闷侧头,环胸气鼓鼓站着,冷言出声: “不道!” 沈稚枝被这一连串事情搅得脑子一团乱麻,此时此刻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嘉礼低眉顺目,余光凝着挡在他身前的少女,冷了一夜的心脏,似在此刻得到回温。 庭院陷入僵局,好在沈朝率先反应过来,忙迈步走来,“大皇子这伤口极深,还是先找大夫包扎下,再议今日之事。” 沈稚枝闻言,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赶忙附和,“大哥所言极是,大皇子伤势要紧。” 张嘉礼低眸,略略一点头,声音极轻,“有劳沈将军挂怀。” 褚仇赤虽满心不悦,却也知晓此刻不宜再发作,只是冷哼一声,算是默许。 沈朝立刻差人去请府中的大夫,众人随后将张嘉礼搀扶至一旁的厢房。 大夫匆匆赶来,仔细查看张嘉礼的伤口后,眉头紧皱,“大皇子这伤口颇深,近期切不可剧烈动弹,以防伤口崩裂。” 言罢,便开始着手处理伤口。 沈稚枝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大夫的动作,心中满是愧疚不安。 若非自己,怎会引发这诸多事端,如今局面愈发复杂,该如何收场才好。 而厢房门外,褚仇赤烦闷坐于树梢下,脸色阴沉得似能滴出水来。 萧翎见状,忙踱步上前,“二殿下莫要为此烦忧,您也知道沈三小姐向来良善。您今日这般出手将大皇子所伤,自会让她心生不忍。此时您更应沉住气,莫要失了风度,以免让大皇子有机可乘。” 褚仇赤冷冷扫他一眼,“不然呢?让本殿下同他一样那般阴险狡诈?使苦肉计?” “这倒不必。”萧翎扬唇笑笑,“您进去给大皇子赔个不是,如此无伤大雅,还能让沈三小姐对您另眼相看。” 褚仇赤对此提议嗤之以鼻,然,凤眼轻瞥,见那大夫从屋内走出。 思及房内只余他们二人,蹉跎良久,还是满脸不甘朝前走去。 …… 第384章 拒绝 大夫悉心处置完伤口,将一应注意事项详尽交代完毕,方徐步离去。 此刻屋内仅余他二人,四下静谧,唯气氛略显凝重而怪异。 沈稚枝垂首缄默良久,正思量寻一借口悄然脱身,恰闻张嘉礼启唇发声。 他浅浅笑着,黑眸看向她时,尽是一片润泽:“沈姑娘,今日之事并非在下有意为之,不过是想再争取一二。” 沈稚枝万千借口哽在喉咙中,思忖半晌觉得在这般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倒不如明确言明,也好让张嘉礼彻底死心。 这般想着,她轻移莲步,朝后退后半尺有余,恭敬行了一礼。 张嘉礼见其这般反应,寒意顿生,指节稍拢,满是冰冷。 沈稚枝行一礼后,站稳脚跟,语气平缓,“大皇子,您的心意臣女已知晓。可臣女和二殿下已有婚约在先,且心中也只将他视作未来夫君,此事断无更改可能。” 于门外,那欲迈入门槛的玄色皂靴蓦地止住步伐,仿若时间在这瞬息之间凝固。 屋内,少女之声清晰传来,其语调沉稳,吐字如珠落玉盘,声声坚定:“大皇子,望您释怀执念,勿要再为此事烦扰,徒增忧思。” 刹那间,张嘉礼仿若被无尽寒冬骤然笼罩。 凛冽寒意自四面八方汹涌侵袭,丝丝苦涩如蔓藤缠绕,于喉间纠结,却难以倾吐分毫。 他声线沙哑,仿若破旧残琴之音,满溢悲戚, “如此么?” 沈稚枝微愣,抬眸看他一眼,却彻底怔忡在原地。 黑眸中向来温润不再,唯余化不开的哀愁。 那深邃眼眸仿若幽潭,幽深得令人心颤,他就那么静静看着她,眼梢处通红一片。 沈稚枝心中漾起不忍之意,但也深知自己不能心软,否则只会让局面更加复杂。 遂她轻侧螓首,悄然避开张嘉礼那满盈哀伤的眸光,朱唇轻启:“大皇子,还望您善自珍重贵体,切勿因臣女之琐事而损及自身安康。” 闻言,张嘉礼只觉胸口剧烈绞痛,他被迫俯下身,孱弱身子因疼痛轻颤,温度尽失,无助到了极致。 “咳咳咳……” 他剧烈咳嗽起来,那咳嗽声似要将心肺皆咳出,其紧握手帕之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惨白之色,腥气弥漫于口中,久久不散。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这噬魂蛊发作较往昔更为猛烈酷烈。 往昔数十载间,其发作之时亦有苦痛,然皆未如此刻这般令人几近昏厥,仿若置身炼狱火海,受尽折磨。 “既是心疼,为何,不一直心疼下去……” 他眼睫微湿,薄唇颤抖几瞬,然声音细若蚊蝇,几不可闻。 沈稚枝紧张无比,袖下拳头紧扣,只闻他声如蚊讷,却不知他是否有开口言说什么。 “在下已然明白沈姑娘何意。” 良久,张嘉礼方凭借床榻勉力起身,身形摇晃似风中残烛,步伐虚浮踉跄地行至她身前。 他眸光白茫一片,毫无焦距,“既沈姑娘已做抉择,嘉礼自当尊重。” 言毕,他紧捂胸腔,那痛楚仿若汹涌浪潮,一波波冲击他的意志。 他强自撑持,脚步踉跄朝外缓行而去。 呼─ 穿堂之风掠过,裹挟着他身上那独有的淡雅香气,丝丝缕缕,萦绕鼻尖。 沈稚枝心中陡然颤了颤,眼眶之中,隐隐有湿意氤氲而起。 当他与她身形交错、擦肩而过之际,沈稚枝天真的想着, 也许,此事就这样,该结束了吧。 …… 待张嘉礼离去后,她才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而此时,在门外的褚仇赤,将屋内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瞥见张嘉礼从屋内出来,他凤眼稍挑,尽是得意之色瞪他一眼,本想出声挑衅他两句。 余光扫了眼屋内,还是不情不愿,极为随意的吐出一句话, “本殿下并非有意,大皇兄莫怪。” 张嘉礼却仿若未闻,神色黯然从他身旁走过,未再与他多做纠缠。 见张嘉礼消失视野,他这才抬步朝里屋走去。 “你……” 视线刚与之对上,便见她眼尾漾着红晕,胸口闷痛之感不由燃起。 沈稚枝见褚仇赤进来,想到他方才那般冲动,瞥他一眼,不想理会他。 褚仇赤见状,有些慌了神,知道她定是为方才他出手感到气恼。 他走上前,活像个做错事的孩童,语气极轻,“方才本殿下并非有意出手,只是……” 言至于此,他略显懊恼垂首。 沈稚枝别过脸去,除了愤懑更多的是无奈。 她总有要离开位面的时候,总不可能在他屡次与张嘉礼发生对峙之时及时制止。 张嘉礼身为位面男主,无论如何,这皇位都会是他的。 其他人无论如何争抢,也不过是他成长历练上的小蝼蚁,更何况是位面天选的反派呢? 正邪自古不两立,如今无论是褚图还是褚仇赤,他们皆已有所改变,她是真的不愿见他们在落得原文中那般凄惨的下场。 可若在她离去后,褚仇赤还这般性子,与之刀刃相向,只怕结局也难善终。 思及此处,沈稚枝秀眉紧蹙,精致的小脸上更显不悦之色, “二殿下此前已然向臣女许下承诺,言明不会再肆意妄为地对他人施加伤害。而方才那情形,大皇子也仅仅是期望能从臣女这儿获取一个明确的答复罢了。” 褚仇赤抿唇,略感心虚。 方才那般冲动行事,致使局面险些失控,究其缘由,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他私心作祟。 他唯恐她给出的答复于己而言难以承受,更惧怕她会借此契机当真重新抉择,转而选那张嘉礼。 正是源于这般患得患失的心境,他才不愿见她与张嘉礼之间有任何形式接触,哪怕只是言语上的交流,也会让他满心不安。 可方才她却义正言辞拒绝那张嘉礼,还言说此生已将他视作丈夫之言。 其实他心底明晰,她还不至于对他产生这般浓烈情愫。 他不知她为何会言出此语,可既她对张嘉礼无意,于他而言,便是极好的结果。 第385章 认错态度良好 见褚仇赤迟迟不语,沈稚枝叹气转身,抬眼看着他, “然殿下您却全然不顾及其中情由,未加分辨是非黑白,便贸然出手伤人,如此行径有损皇室兄弟之间情谊,实非明智之举。” 褚仇赤回过神来,心中暗忖着谁想与那虚伪之人有何兄弟情谊。 可面上还是乖乖颔首,“方才,本殿下已同他致歉了。” 沈稚枝冷哼了声,仍是不理他。 褚仇赤有些无措,心中忐忑万分,他嗫嚅半晌,才出声道:“今日本殿下着实心急了些,日后不会再这般了。” 沈稚枝听他这般认错说辞,心中的气稍稍消了一些。 她杏眼稍抬,凝着褚仇赤,神情认真,“二殿下,无论何时皆不可随意动手,你行事如此,若哪日出了事……” 迎上她满是为他忧心的眸子,褚仇赤耳廓瞬间红透,以至于她接下来说的何事,他皆听得迷迷糊糊。 心间似有暖流涌动,那股因妒意而生的烦躁竟也渐渐消散。 褚仇赤颔首,语气裹挟讨好之调,“本殿下记下了。”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沈稚枝倒是有些不会了,无奈之意更甚。 褚仇赤见她如此,唇畔稍扬,拽住她的手腕,不容置喙往外拽,“本殿下带你去一处地方。” “诶?去哪里啊?慢点慢点……” …… 张嘉礼踉跄着步出厢房,肩头包扎的伤口处,血迹缓缓晕染开,刺目的红在素色衣衫上肆意蔓延。 其如玉面容惨白,额际冷汗密布,额前碎发耷拉至额间,略显凌乱。 他只觉胸口似被利爪揪住,噬魂蛊发作带来的剧痛一波又一波冲击着他的意志,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碾碎。 “大皇子,您这是……” 沈朝处理完聘礼事宜,正欲要去厢房内看看张嘉礼,却撞见这一幕。 他急忙上前,欲要搀扶他起身。 张嘉礼身形摇晃,勉力抬手示意自己无妨,却因脱力而微微颤抖, “沈将军不必挂怀,在下无碍,咳咳咳……” 话未说完,便一阵剧烈咳嗽,整个人几欲瘫倒。 他伸手至袖中慌乱翻找,片刻后,才掏出那颗清心丸,吞服而下。 苦涩滋味自舌尖散开,张嘉礼颔首低眉,不为人知的角落处,剑眉紧蹙,眼底闪过难以掩饰的厌憎无奈。 这清心丸,他服了十几载,犹如枷锁似将他困住,他早已对其产生厌恶之感。 可今日,这噬魂蛊,实在太难缠,实在太痛,竟叫他难以忍受。 哪怕此刻服下了清心丸,胸腔处却还是痛到了极致。 待喘息稍定,他才抬眸看向沈朝,眼中血丝密布,却仍强撑着丝清明与矜贵。 “劳烦沈将军费心,不过是旧疾发作,不打紧。” 张嘉礼声音沙哑虚弱,却努力维持着恭敬有礼。 沈朝眉头紧锁,落至他肩上再度崩开的伤势,“今日便先在此歇下吧,你这伤势实为严重。” “无需,服药之后,在下已觉好转许多。”张嘉礼摇头,拒绝沈朝的好意。 沈朝心中一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他这三妹欠下的情债,还真是还不完了。 沈朝沉默须臾,薄唇翕动,面露为难之色,“今日大皇子所携来的聘礼,明日微臣会尽数清点送回,大皇子便无需再为此事操劳,早些回去歇着。” 张嘉礼自是知道沈朝想表达什么,他垂眼,羽睫倾覆而下,眼梢漾起红晕,“今日之事,是在下唐突了,那聘礼便当赔礼放至丞相府吧,还望沈将军同沈姑娘说声抱歉。” 沈朝见他这般,有些不忍,这般朗朗如月的男子,怎她这三妹就瞎了眼呢。 他无奈颔首,安慰道:“舍妹之事,还请大皇子莫要在介怀。” “沈将军此言,在下牢记。” 张嘉礼稍抬眼眸,语气轻缓,“那么,告辞了。” 言罢,他强撑着身体,踉跄离去。 沈朝凝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朝石凌悠悠叹道:“我终于知道枝枝为何言说他如天上皎月了。” 石凌满头雾水,有些摸不着头脑,“那大少爷,大皇子携来的聘礼可要送回去?还是……” “自然是送回去。”沈朝拧着眉心。 张嘉礼所呈聘礼,枝枝决然不会动用分毫,而丞相府内,有此厚颜妄图染指之人,唯他那父亲而已。 与其留于府中任由沈宏盛肆意挥霍,不如悉数归还,方为妥当之策。 但如今比聘礼更为当务之急之事,怕是要与二殿下商议,看看能否让皇上尽早定下此事,也好让各方安心。 “是。” 石凌领命,抱拳行礼后欲转身离去,然未及举步,又闻沈朝之声传来。 “前番遣你前去探查七星会之事,目下可有端绪?” 自打上次从听闻阁回来,沈朝便十分心慌,生怕枝枝惹上江湖中人。 那面戴银狐面具的男子,他能毫不犹豫掷出重金,将七星会的情报纳入囊中,却又为了护得枝枝周全,轻易将其拱手相让。 这般举动,无疑昭示着他与七星会之间定有千丝万缕的隐秘关联。 只是,他认识枝枝吗? 若上次当真只是他们的初次邂逅,那他又为何会对一个素未谋面之人施予如此特殊的庇护? 倘若他别有用心,那他又妄图从枝枝身上谋取何种利益?这其中的缘由实在难以揣测。 话及此,石凌双眉骤锁,神色凝重,复又拱手禀道: “七星会于江湖之中,传言纷纭。然确凿实情却如凤毛麟角,甚是难觅。属下竭力探查数日光景,仍未得关键讯息,进展寥寥。” “竟是如此难查么?”沈朝敛眸,剑眉紧拧,显然烦躁到了极致。 石凌颔首,复而言道:“不过那挟持沈三小姐之人,在下已有眉目。” 沈朝眉眼一凛,声若寒霜,“何人?” 石凌道:“其名为萧航,此人将七星会情报劫夺后,遭逢刺杀。然蹊跷之处在于,此事最终竟虎头蛇尾,悄然没了下文,其生死亦未可知,仿若石沉大海,踪迹难寻。” 沈朝阖了阖眼,摆手道:“继续查,是死是活,皆要查出来。” “是!” …… 第386章 来日方长 另一边,褚仇赤拽着沈稚枝行了段路程。 直至远离喧嚣之地,沈稚枝方抬眼环顾周遭。 此处建筑恢宏而静谧,分明并非梅花时节,可那梅花盛绽,此处似鲜有人迹涉足。 沈稚枝微怔,抬眸凝向他,“二殿下,这里是……” 褚仇赤脚步放缓,神色间多了些许柔意,“这是母后的陵寝。” 言罢,他拽紧沈稚枝的手腕,朝陵墓而去,沈稚枝愣了愣,亦步亦趋跟在其后。 褚仇赤至陵前驻足,眸底掠过鲜少落寞之色。 他凝着那墓碑,许久未语,似透过它能看到母妃昔日的音容笑貌。 沈稚枝微微欠身行礼,以示敬重。 “你曾问本殿下为何不信神,却仍去放祈天灯。” 褚仇赤蓦然出声,薄唇漾起笑意,“只因母妃曾说,心念于一个人时,便将那祈天灯放出,那人便能知晓。” 沈稚枝抬眸,忙出声安慰道:“二殿下莫要伤怀,柔贵妃定还伴于殿下身侧,不过是化成他形,或是花草,亦或是树木。” 褚仇赤侧首,攥着她的那手稍紧。 遂,移步至陵墓旁侧,折取一枝梅花,轻置于碑前。 旋即再度执起沈稚枝之手,神色庄重,一字一句,郑重道:“母妃,儿臣今朝携一人前来拜谒,此女名为沈稚枝,是儿臣未来王妃。” 沈稚枝闻得此言,顿时惊愕万分,呆立当场。 他今日携她来此,竟是欲将自己引荐于柔贵妃灵前么? 可,可她不行啊! 她并非是能陪他到白头偕老的人啊。 她身形陡然凝滞,双足仿若失了力气,下意识便欲挣脱褚仇赤的掌控。 褚仇赤察觉她身躯微微颤抖,只当她是因紧张羞怯所致,大手遂紧覆住她的手腕,不允她有分毫挣脱的可能。 须臾,他凤眸稍敛,噙笑凝着她,“你莫要紧张,母妃生前性极温婉仁慈,若其英灵有知,定会对你心生喜爱。” 沈稚枝抬眸,迎上褚仇赤那熠熠生辉的目光,心底不禁涌起一股心虚之意。 她暗自纠结,不知该如何向其阐释个中复杂缘由。 她本就是因肩负特殊使命来到这个位面,与褚仇赤缔结婚约也不过是遵循剧情脉络,推动剧情发展,并非出于真心实意情感。 只怕柔贵妃要在天上急得团团转吧? 沈稚枝紧咬下唇,奋力挣扎,试图摆脱褚仇赤的手,口中急道:“二殿下,你,你放开我,不可以。” 褚仇赤见她如此抗拒,心中忽觉一阵空落,手上劲道稍缓,“为何不可?你不愿见本殿下的母妃?” “并非如此。” 沈稚枝心急如焚,却又不知该如何坦诚相告。 她避开褚仇赤探寻的眸光,言语间裹挟些许慌乱之意,“二殿下,并非是不愿,只是,只是臣女还未做好准备。” 褚仇赤眉间紧拧,对于她这般的措辞并未全然信之。 以往那种感觉,那种令他慌乱的感觉又再次升起。 不知为何,她分明此刻就在他眼前,可他却觉得她离他好远,好远。 褚仇赤强抑心底的无措,猛地将她拽至身前,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她的双眸: “你我既已订下婚约,成婚乃迟早之事,拜见母妃本是顺理成章,还需做何准备?” 沈稚枝内心百感交集,她清楚自己终有一日会脱离此位面。 逝者虽已远去,然这般心怀别念前来拜谒,委实有失敬重。 况且,柔贵妃泉下有知,恐亦不愿见其子迎娶一位居心叵测的王妃。 “臣女……”沈稚枝话语噎于喉间,呐呐半晌,竟无言以对。 褚仇赤凤眸稍垂,盯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胸腔揪紧,愈加确认心中猜测。 他紧握着她的手,力度大的惊人,“沈稚枝,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可以告诉本殿下,无论何事,本殿下都会与你一同面对。” 沈稚枝杏眸慌乱闪烁,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她顿了半晌,才胡乱寻了个借口搪塞:“二殿下,臣女只是觉得此事太过突然,方才一时未能适应。” 褚仇赤凝视着她,良久,缓缓放下手,“既如此,那便待你日后有所准备再来。” 沈稚枝垂首站在一旁,凝着墓碑上所刻的字,只觉愧疚感愈加深沉。 她心中暗忖:贵妃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肯定知道我是骗婚的。 但我将二殿下从深渊拽出,日后他定不会落得原着中那般凄惨下场,如此,便当将功抵过可好? 须臾,沈稚枝定了定神,毅然欠身行礼,“娘娘在上,臣女沈稚枝前来拜见。虽无缘亲睹娘娘绝世容光,但臣女必当竭尽所能,伴殿下身畔。” 褚仇赤微愣,陡然抬眸,却恰逢阵凉风拂面。 梅花枝头,花瓣纷扬飘落,仿若初雪飘零。 而少女就那么站在原地,她仰首,凝着那漫天飞舞的花瓣,眸中似有无尽惆怅。 褚仇赤眉梢低垂,心中疑窦虽未全然释怀,然此刻亦唯有暂且搁下。 她仍守口如瓶,不肯如实吐露。 但是无碍。 来日方长,总有一日他会让她亲口对他言出。 …… 御书房内。 褚时将手握拳,抵至唇边,稍前倾身子,静静聆听马公公汇报之事。 闻到精彩之处,脸上笑意逐渐荡漾开来,直至最后朗声大笑,竟险些未坐稳身子。 待笑够后,他才端起桌案上尚有余温的茶盅,轻抿了口,言语尽是调侃。 “同为十里红妆,皆送至丞相府内,想来那沈丞相必定是欣喜不已,此等盛景,朕未能亲见,实乃憾事。” 言罢,唇畔再度逸出几声轻笑,那悠然闲适神态,似在谈论件微不足道的趣事。 相较于褚时的这般淡然自若,马公公恭顺地站于御座旁侧,其神情却显得忧虑重重。 半晌,马公公才恭敬上前,言语之间尽是担忧, “今儿两位殿下拔刀相向,二殿下不慎伤了大皇子,如此情形,恐日后彼此间的仇怨将愈加深重,难以化解。” 褚时闻言,脸上笑容未减,唇边的弧度加深。 第387章 舆论 “这争夺储君之位岂是孩童间的嬉闹玩耍?”褚时语气拖长,带着慵懒的调调,“自古以来,杀父弑兄之事在这宫闱之中亦屡见不鲜,皆为权力争斗之常态,不足为奇。” 马公公心下猛地一紧,赶忙屈膝跪地,诚惶诚恐说道:“皇上洪福齐天,定然能够福寿康宁,万万不可再出此等不吉之辞,恐惊扰圣体安康。” 褚时目光淡淡地扫过马公公,瞧着他趴伏于地,身躯瑟瑟发抖的模样,不禁哂然一笑。 他徐徐起身,伸出双手轻轻扶住马公公的双臂,将其搀扶而起, “普天之下,芸芸众生,皆有生死,此乃自然常理,并非不祥之语。马公公,你未免太过拘泥守旧,冥顽不灵了。” 马公公敛首垂眸,对褚时给予的评判默默认可,“老奴但知职责所在,其余不论,只要老奴侍奉于皇上左右,便绝不容许皇上遭遇些许性命风险。” 褚时无奈,却也未再言说其它。 须臾,似想到了什么,蓦然回眸看向马公公,“对了,上次寻你去做之事,可有进展?” 闻得皇上垂询此事,马公公急忙趋前一步,毕恭毕敬奏道: “皇上,老奴此前已然差遣人手前去办理,然那白虎竟遭大皇子之人强行夺去,观其情形,大皇子显是不愿此事得以宣扬。” 言罢,马公公面容上难掩无奈之色。 自上次皇上在朝堂之上提及赐婚一事,为使殿下们将那争夺之心转置于皇位承袭之上。 皇上便遣他差人捕只白虎,继而以朱砂笔书就 ‘沈家三小姐,天选凤女’之语于绸缎之上。 将其塞入白虎腹中,意图送往南里月星城之市肆售卖。 借由百姓之见闻,致使舆情播散四方。 如此谋划,但凡欲求娶沈三小姐者,唯有身为太子,且荣登储君之位才可。 褚时愣了愣,半晌,眸中噙笑,似对此事早有预测。 他将茶盅送至唇边一饮而尽,朗然一笑,那笑声仿若洪钟鸣响,于御书房内袅袅回荡: “无妨,继续差人去行此事,朕料定,这次他定不会有所阻挠了。” 若心仪之人成了天选凤女,还怕这俩崽子不为皇位争相斗艳吗? 马公公连忙应道:“老奴遵旨,定当全力办妥。” 待马公公退下,褚时将腰间香囊拿起,眸中尽是忧色, “鹤儿,只怕,朕允诺你之事无法做到了。” ...... 夜间,室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荡不定。 张嘉礼缓缓垂眸,静静凝着那摆放在书架之上的生辰之礼,眸光幽深得似月色下的寒潭,隐隐漾着悲拗之色。 也不知在沉思何事,那如星般明亮的眸子,渐渐被愁绪笼罩,仿佛蒙尘明珠。 “......” 血之默默站在旁边,望着自家少主那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犹如被重石积压,沉闷且难受。 他嘴唇嗫嚅,想要开口安慰,却又因嘴笨而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干巴巴站在旁侧。 蓦然,张嘉礼耳朵稍动,狭长黑眸朝门扉处斜睨而去。 血之因他这一眼收回思绪,眼含诧异看向门扉,静聆门外。 很快便捕捉到院中似有轻微脚步声传来,窸窸窣窣。 “何人?!” 血之剑眉轻蹙,双眸涌起警惕之色。 轰!! 方才开口喝问,门扉却在那刹那间被一股强大内力轰然震开。 血之反应迅速,当即执剑在手,一个箭步上前,身躯如同堵坚实壁垒,挡在张嘉礼的跟前。 他双眼圆睁,眼含浓烈的杀气,死死朝外瞪去,目光犹如实质的利刃,似要将来者洞穿。 褚仇赤步履沉稳,面容在烛光映照下,透着冷峻。 在他身后,萧翎亦步亦趋。 两人竟毫无顾忌,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这般风风火火闯入。 血之见状,气得血气上涌,脸颊涨红。 手中长剑挥舞,带起一阵凛冽的风声,似要将眼前这不速之客斩于剑下。 “你们胆敢这般放肆闯入!” 血之吼罢,正欲不顾一切冲上前去,便被张嘉礼出声阻止。 “退下。” 张嘉礼将视线转向他,声音寡淡。 血之虽满心愤懑,却也只能强忍着怒火,缓缓收剑,退至张嘉礼身侧。 但那双眼依旧死死地盯着褚仇赤与萧翎,似只要他们稍有异动,便会再次扑上去。 褚仇赤眉眼布满戾气,凝着张嘉礼,勾唇冷笑,“本殿下有时颇感困惑,是该以大皇兄之礼待你,还是视作七星会少主更为相宜。” 张嘉礼面色毫无波澜,抬眸了眼褚仇赤,似并未因他这般不加掩饰的挑明感到惊讶。 “呵,认得倒是爽快。” 褚仇赤见他不语,便知他是默认了此事。 一时间,凤眸瞬息冷下,眼底尽是阴沉之色,“不败阁与你究竟是何关系?为何他们那日会对她出手?” 血之站于旁侧,闻言,心脏骤然捏紧。 他向来觉得这二殿下平日无恶不作,应当也是个仗势欺人的皇室蠢货。 却丝毫未料到其仅凭一份情报,竟就这般快猜测到了少主的身份。 相较于血之的不淡定,张嘉礼倒是未有何情绪波动。 他眼睫稍抬,同月色般清冷的眼向褚仇赤,薄唇稍扬,“江湖规矩,想知之事,当自去查明。” 褚仇赤被他这挑衅之语气得连声冷笑,“你知本殿下与你最大的区别是何么?” 张嘉礼眼睫稍顿,未出声。 “若有何人竟敢伤她分毫,本殿下必将倾尽所有,令其为所作所为付惨痛代价。” 褚仇赤踱步逼近,行至案桌之时,双手撑于上方,微微俯身,凤眸直凝张嘉礼,周身侵略性极强。 复而,扬唇,挑衅之色尽显,“而你,却需审慎权衡,此等行径一旦实施,将会引发何种后果,于这权谋棋局之内,下一步又当如何筹谋布局,方为妥当。” 张嘉礼眼皮一颤,瘦削修长的手在袖中攥紧,黑眸染上杀意,直凝向褚仇赤。 褚仇赤自也毫不示弱,眉骨一沉,凤目直直迎上他的注视。 第388章 不愿以伤害她为代价。 二人目光于半空之中相互交接碰撞,仿若有凛冽火花进射而出。 而时间也在这刻凝固,室内静谧得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他抬眸望向张嘉礼放置书架上的那些生辰之礼,胸腔酸意乍起。 想必这些便是她所赠予的,虽说此前她已向自己详尽解释过,然此刻亲眼目睹这些物件,仍能真切感受到彼时她在挑选之际是何等的用心良苦。 她这般信任于他,对他这般好,若哪日明晰真相,不知该有多么难过。 褚仇赤只觉胸腔怨气愈重,扫了眼张嘉礼因忍耐而颤抖的身躯,恶劣勾唇, “身负如此多重担,还在此言说何儿女长情?你连她,都不一定护得住。” 张嘉礼闻言,眼瞳紧缩,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被重重拨动,眸底杀意迸溅而出。 他身形瞬掠,袖摆轻挥,化拳为掌,朝褚仇赤身上劈去。 褚仇赤早有防备,侧身一闪,轻松避开这凌厉一击。 “怎么?大皇兄不装了?”褚仇赤站稳身形,嘴角挂着些许嘲讽,语气却冰冷刺骨。 两人激战带起的劲风中使得烛火剧烈摇曳,光影混乱在墙壁上舞动,似也在为这紧张局势而颤栗。 血之紧握长剑,刚欲举步向前。 萧翎却在其身形未动之时,如电闪而至,迅疾挡于他的身前,以身躯阻住他前行之径。 萧翎侧目而视,目光冷峻,声若寒霜:“主子之间的纠葛与你有何关联?不如先行料理你我之间的宿怨。” 忆及数月之前,彼时自己全心贯注与他交锋,竟疏忽手中所持合欢散,致令那般耻辱之事发生。 此等仇怨,定要于今日挽回颜面,一雪前耻。 “闪开!” 血之不耐瞥他一眼,心中实不愿与他有所纠葛缠绕。 然萧翎全然不顾他的言语,只见寒光一闪,利剑已然出鞘,恰似流星赶月一般,径直朝着血之刺去。 血之虽满心不愿与他僵持对抗,然此刻形势所迫,唯有被动迎敌。 遂两人顺势移步,往院外而去。 一时间,刀剑相击之声至这静谧之夜响彻云霄。 而屋内,张嘉礼与褚仇赤的打斗愈发激烈。 两人身影在屋内快速穿梭,所到之处,物品纷纷被劲气波及,桌案上的书籍被掀落一地,茶杯等物也摔得粉碎。 烛火摇摇欲灭,室内光线愈发昏暗,唯有两人身影在这昏暗环境中快速闪动,伴随着拳脚相交的声响与内力碰撞的轰鸣声。 张嘉礼招招狠厉,掌风呼啸,似要将心中的愤懑与不甘尽皆宣泄于这攻势之中。 “呵。” 褚仇赤恶劣扬唇,视线落及书架上的那些生辰之礼,闪掠而去。 张嘉礼正欲逼去的掌风,因他这一举动硬生生收回,身体遭受反噬,不可遏制呕出口血。 他强行压制住体内紊乱的内力,眼梢处漾着红晕,“别动那些东西!” 褚仇赤挑眉,神情略显不悦。 他心底固然有着将这些生辰贺礼统统丢弃的强烈冲动。 可也不会傻到自己去毁沈稚枝所赠之物,若其又去她跟前告他一状,他岂不是又要遭她冷脸。 原本见张嘉礼情绪失控,本有意借他之手达成目的,谁料他这大皇兄反应倒是迅捷。 褚仇赤舌尖稍抵脸腮,凝向张嘉礼的目光更加不善。 他冷笑一声,“不败阁也好,七星会也罢,你们多年来殚精竭虑、精心布局,所觊觎之物,定非她所能给你们的。你既存觊觎皇位之心,何妨与本殿下光明磊落争一场?” 张嘉礼闻言,捂住胸口处的疼痛之意,稍稍喘息,“既已知我的身份,为何不告知于她?” “见她那般信任于你,本殿下曾有过千万次将真相和盘托出的念头。” 褚仇赤说着,视线掠过他身后那一排生辰之礼,胸腔那酸感再次溢出,良久才重新压下, “虽想让你在她心中形象毁之一旦,可本殿下却不愿以伤害她为代价。” 他转身,行至石阶半途,似有所念,遂驻足回身,“再者,她已是我赤王府王妃,收起你的觊觎之心,也莫要再将她无端牵扯其中。否则,本殿下定不会轻易饶你。” 言毕,褚仇赤旋即转身,举步离去。 院外,血之见褚仇赤安然无恙步出,心系自家少主安危。 他遂施展开身形,巧妙避开萧翎袭来剑气,疾如星火般朝屋内奔去。 “少主,你可有恙?” 血之神色惶急,眼眸之中满是关切之意,几近溢于言表。 张嘉礼自怔忪思忖中回过神来,他缓缓敛下眼睫,轻声叹道:“无妨,不必担忧。” 血之闻言,稍松了口气,然眉眼间却怒意腾起,“这二殿下实在欺人太甚,好歹少主也是大皇子,竟连通报都不曾便闯进来。” 张嘉礼勾唇笑了下,并不为此感到恼怒,“他既已知晓我的身份,前来兴师问罪也是意料之中。” 血之紧握拳头,双眸喷火,义愤填膺道:“可他也不能如此张狂,公然挑衅少主,我们七星会也不是好惹的,岂能任他如此欺凌。” 张嘉礼抬手制止血之的冲动言语,血之虽心中颇为不甘,却也只得咽下话语,恭敬拱手行礼,而后默默退下。 待屋内重归寂静,仅余张嘉礼孤身一人。 他幽然转眸,凝视着前几日方剥下的白虎皮,眼眸深处似有光影闪烁。 ...... 南里月星城郊外。 荒林之中,晨曦微光尚才撒下,几位以打猎为生的猎户如往常般,沿熟悉小径踏入山林。 行至一处较为隐蔽的草丛旁,走在最前边的老猎户陡然停下了脚步。 他抬手一指,“快来!快看那是什么?” 其余猎户见状,纷纷围拢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只体型庞大却已没了气息的白虎赫然映入眼帘,静卧丛中。 他们一步步靠近,待确认白虎确实已无危险后,方才仔细查看。 “是白虎!这是谁的猎物?竟未带走?” 猎户们面面相觑,心中满是疑惑之意。 第389章 天选凤女 在这南里月星城的周边,白虎本就极为罕见,更不存在有猎户打下这上等好物,却不带走之事。 老猎户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周遭未有人迹,出声道:“只怕是这林中之神见我们近日未有收获,大发慈悲所赐。” 想着如此珍贵的白虎皮若能完整剥下,定能在城中卖个好价钱,众猎户皆兴奋至极。 众人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这白虎拖回了市肆。 回到城中,同样身为猎户之人皆被这罕见的白虎所吸引,纷纷围拢过来。 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老猎户开始着手处理白虎。 短刃划开白虎腹部时,一抹鲜艳色彩在那血腥与腐坏的气息中显得格外突兀。 有人眼尖,指着白虎腹中的异物,忙出声问道: “那是何物啊?” 老猎户一愣,伸手探入,取出了一块绸缎。 那绸缎质地柔软,上面用朱砂笔书写着什么,其字迹鲜艳夺目。 众人皆惊愕瞪大了眼,视线锁定在那绸缎之上。 天桥底下说书人被众人推搡着挤到前面,他接过绸缎,逐字念出上面的内容,“沈家三小姐,天选凤女。” 声音虽不大,却清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刹那间,人群中炸开了锅。 挎着菜篮子的老妪伸长了脖子,满脸好奇问道:“这沈家三小姐是谁呀?莫不是哪家权贵府上的千金?” “此事宜在下略有知晓。” 一儒生模样的男子,神色匆匆,奋力拨开人群,待站定后才道: “数日前,大皇子与二殿下竞相前往丞相府,皆怀求娶沈三小姐之愿。依此情形推断,此处所言的沈三小姐,极有可能便是丞相府中那位千金。” 众人听闻儒生之言,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么说,我也有所了解。听闻这沈三小姐心地善良,曾在城外施粥救济灾民,瘟疫之事她也有所作为。” “诶,这还不是最神的,据闻她还将二殿下和三殿下训得服服帖帖的,二殿下还替其纂改了大储律例呢。” 一女子闻言,感激之色跃于眼底,“原来如此,自打这律例改后,那些个恶霸都不敢再来村中肆意妄为了。” “这般女子,也难怪能得此殊荣,被称为天选凤女,这是大储之福,是南里月星城之幸啊。” ……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诸位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声此起彼伏,那热闹劲儿似要把这南里月星城的天都给掀翻了。 而那几个猎户站在一旁,凝着手中的绸缎和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却是满脸茫然。 不知自己这随手捡来的白虎牙肚子里掏出的小玩意,竟能惹出这么大的动静。 很快,这消息便如同汹涌澎湃潮水,以这小小集肆为中心,迅速向城中每个角落蔓延开来。 大街小巷,茶坊酒肆,皆在讨论着丞相府内的沈家三小姐。 言说她是天选凤女,日后她定要成为皇后,方才能使上天愈加眷顾这大储国。 —— 第一酒楼。 朱红大门敞开,酒楼内人来人往,喧闹声不绝于耳,小二们穿梭于桌椅之间,手脚麻利招呼着客人。 沈稚枝路过之时,闻着里头弥漫而来的酒香,脚步陡然顿住。 只要自己和褚仇赤顺利成婚,错乱的剧情便能回归正轨,届时她也可完成任务,回归自己原本的世界。 不过张嘉礼体内所中之毒未解,干脆她到酒楼购置些好物,去贿赂她那位嘴硬心软的师傅,好让师傅出手相救。 “我真是机智。”沈稚枝内心的q版小人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 主意既定,她提步踏入酒楼。 沈稚枝方踏入酒楼,小二便满脸殷勤笑意迎上来,“姑娘可欲要在此用膳?咱这酒楼今日上新的菜肴风味独特,保管能令姑娘食之难忘。” 沈稚枝扬唇浅笑,“将你家楼中诸般招牌菜肴皆各包上一份,再取一坛上乘女儿红来。” 小二应了一声,便匆匆去准备。 沈稚枝寻了一处靠窗的空位坐下,支着下颌懒洋洋的斟了杯茶。 正欲浅饮之时,便闻邻桌几位客人正兴致勃勃谈论着什么,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传入她的耳中。 “诶,你们听闻了吗?” 那率先开口之人身着灰色布衣,微微压低嗓音,神秘兮兮道:“就是那白虎之事,听闻那白虎腹中竟藏有绸缎之物,此等奇事,实乃罕见。” 沈稚枝本就在等待期间无聊的发慌,见有瓜吃,八卦之心顿起,遂微微侧耳倾听。 其身旁白衣男子不住点头,顺势接口道:“可不是嘛,那白虎腹中的绸缎你可知写了何物?上面写着‘沈家三小姐,天选凤女’。” 灰衣书生压低声音,不迭颔首,“此等讯息早已于南里月星城中广为流传,城中百姓皆言,这沈三小姐必定是那凤女临世,方才有此祥瑞征兆现于世间。” 两人对话未过几轮,旋即引来周围旁人探询。 有位年迈大娘放下手中木筷,难抑好奇之心,出声问道:“哦?竟有此事?这沈家三小姐是何许人也?” “这你都不知?便是丞相府的那位沈三小姐啊。”灰衣男子声音稍扬,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后,又敛下了声音,“听闻大皇子与二殿下都对她倾慕有加,甚至同时送出十里红妆,竞相求娶呢。” 闻言,沈稚枝陡然一惊。 原本欲端起的茶盅随之一颤,所幸其及时稳住,然茶水仍不免荡漾,几近于杯沿溢出。 众人的议论声愈发响亮,沈稚枝却如坐针毡。 她脸色煞白,只觉周遭喧嚣议论声渐渐模糊,尖锐嗡鸣在耳畔萦绕不绝,似有直穿耳膜之势,令她心烦意乱。 ‘天选凤女’这名号依原本剧情走向,当属沈琴绶无疑,然如今却突兀落于她头上。 且这名号如今还引得满城风雨,如此一来,本该修正的剧情,岂不是愈发偏离正轨? 白虎腹中藏绸缎? 自那引蝶风波后,她才不信什么天降祥瑞,定是有人在暗中操控。 可究竟是谁想将她推至风口浪尖?难不成又是跟那个七星会有所关联吗? 第390章 彼此倾心。 沈稚枝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紊乱的思绪平复些许。 算了,在这里瞎想也没多大用处,看来还是要将此事告知褚仇赤才行。 恰于此时,小二已然将所需物品悉心备好,端放于桌上,恭敬道:“姑娘,您所点之菜肴与酒品皆已齐备。” “多谢。” 沈稚枝神色匆匆,探手入怀,随意取出一锭银子置于桌上,便欲转身离去。 小二见状,赶忙将那银子拾起,递还于沈稚枝,“沈三小姐,此酒楼乃三殿下所属产业,三殿下此前有令,自今而后,但凡小姐莅临此处,一切消费皆无需支付银两。” 店小二此语一出,周围众人目光瞬间齐刷刷朝这儿望来。 沈稚枝心中暗叫不好,却也只能强装镇定,将那银两强塞进小二手中,“你认错人了,我不过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然而,小二却坚决不肯收下银子,“沈三小姐,您就莫要为难小的了,小的怎会有眼无珠错人呢?若真收了您的银两,小的该吃不了兜着走了。” 见小二这般诚惶诚恐的姿态,尚在观望的人群便已确认此人定是沈三小姐。 “原来这就是沈家三小姐,果真有凤女之相啊!” “此前她与张大人,啊不,如今是大皇子了,在城外赈灾施粥之时,在下便觉得他们十足般配。” “沈三小姐,您是天选凤女,日后定是我大储国的皇后啊。”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围拢过来。 包围圈愈来愈小,沈稚枝此刻觉得自己就像个被围观的动物。 她感觉头皮发麻,深知此时若不尽快脱身,恐会陷入更大的麻烦之中。 环顾四周,试图寻找着可能的突破口,却发现众人层层叠叠,死死围在她周遭,根本就无路可走。 沈稚枝也知如今这状况再否认也是徒劳,只好勉强挤出抹笑容,好言劝道: “诸位乡亲,我不过略尽绵薄之力,做了些分内之事罢了。至于这‘天选凤女’名号,我实难担当,恐是其间有所差池,产生了误会。” 然,见她承认,众人显然不欲错失这与‘天选凤女’亲近的良机,反倒簇拥得更为紧密,几无间隙。 更有甚者竟有人肆意伸手推搡于她,仿若触碰凤女便能祛病消灾,延年益寿一般。 沈稚枝身躯陡然一颤,心中不免漾起恐慌之意。 出门果然要看看黄历,现在好了,莫名又惹上这些岔子了。 正想着径直冲出包围圈之时,蓦然酒楼外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待马蹄声渐小,才闻一声吆喝: “都让开!” 那马车在酒楼前戛然而止,车帘被只修长白皙之手掀起。 褚仇赤眼含厉色,仅是一扫,便见到被人群围在中间,略显狼狈的沈稚枝,其剑眉不觉紧蹙。 沈稚枝看到褚仇赤,仿若看到救星般。 她杏眸骤亮,奋力拨开人群,朝着马车方向挤去,口中高声喊道: “二殿下!” 褚仇赤见状,立刻跳下马车,朝她而去。 其凤眸冷寂无比,周身气场强大,人群纷纷后退一步,让出条道路。 他几个箭步上前踏入人群,伸手将奔至他跟前的沈稚枝稳稳扶住。 随后将她护至身后,凤眸如寒星般冷冷扫过那些欲要再推搡上前的众人。 如霜泛寒的眼似能穿透人心般,令在场之人不禁心生畏惧,纷纷低下头去。 然,那窃窃私语之声却并未因此而中断: “这凤女的心仪之人,不会是二殿下吧?” “这二殿下无恶不作,如此品行,何能登上皇位,又哪配得上储君之位?” “可别这么说,沈三小姐可是天选凤女,指不定能让二殿下改邪归正呢?他所纂改的律例之法,不就恰能言明此事吗?” “改邪归正?谈何容易!要我说,还是大皇子配得。谁知日后他会不会又随意纂改律法害我们这些老百姓?” ...... 窃窃私语之声缭绕于耳,褚仇赤却并未出声,仅是拽着她的手腕缓步走向马车,沉稳有力,似周围喧嚣和纷扰都与他无关。 “这二殿下肯定不安好心,想利用沈三小姐的凤女之名,来为他争夺皇位增加筹码。” 人群中不知何处传出这般话语,褚仇赤闻之,手腕骤然发力,紧紧攥住,凤眸之中怒焰滔天而起。 沈稚枝敏锐察觉其手微微颤抖,心中暗觉不妙。 生怕他一时激愤而有所过激举动,当下不假思索,用力回握住他的手。 “......” 褚仇赤垂首望向她,见其眼中满是忧虑之色,那股愤怒所致的胸腔闷痛之感方稍有缓和。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压抑住汹涌情绪,加快步伐欲携她登上马车之时。 却见沈稚枝步伐稍缓,继而转身。 她目光横扫在场众人,毅然扬起手臂,将两人紧握之手示于众人眼前,扬声道: “我与二殿下彼此倾心,情谊深厚,他绝非如诸位所言那般不堪。至于这‘天选凤女’之名究竟缘何而起,我茫然不知。 然日后我唯愿与二殿下携手同行,相伴不离,望诸位切勿再轻信不实谣言,以免无端生事,徒惹纷扰。” 听她亲口承认此事,褚仇赤浑身一僵,向来深不见底的黑眸在此刻闪掠而过几分羞意。 他耳朵倏地染上绯红,胸膛起伏明显加剧。 窗棂处投进的暖阳不偏不倚照在他红透的耳廓上,如春水荡漾。 而眼前的少女似未留意到他的细微变化,言毕,悠然转眸望向身后已然身形略显僵滞之人。 眼角眉梢微微弯起,笑意盈盈却不失端庄,轻侧螓首,笑语问道:“对吧?二殿下?” 那如星子般璀璨明亮的杏眸凝视着他,令褚仇赤胸腔左侧的心脏仿若失控的狂兽。 至那胸口疯狂跳动,几欲破腔而出,令他竟有些难以自持。 “嗯。” 良久,他微微侧身,头颅轻垂,低声应和。 刹那间,此前满心的恼意与愤懑,此刻已如轻烟飘散,消逝得无影无踪。 第391章 入宫。 众人闻听沈稚枝之言,皆面面相觑。 一时间,周遭议论声仿若被只无形大手骤然遏止,喧嚣渐息。 沈稚枝见状,趁机拉着褚仇赤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酒楼。 车内静谧,唯闻车轮辘辘滚动之声,沈稚枝轻靠车壁,微闭双眸,似在平复心绪。 半晌她才抬眼,松了口气,“二殿下,你来得可真及时,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褚仇赤垂眸,蹉跎半晌才道:“本殿下并非因为你是凤女才……” 沈稚枝闻言,微愣,反应过来后才漾起笑意。 “臣女知道!” 毕竟褚仇赤连皇上都懒得讨好,对皇位能有什么想法。 闻言,褚仇赤胸腔骤暖,他稍侧首,轻咳了声,“凤女之事本殿下已听萧翎言说,本欲去丞相府寻你,刚至酒楼便见这里喧闹,以为发生了何事,故而过来瞧瞧。” 听闻褚仇赤提及此事,沈稚枝方才落下的心再度悬起。 她绞尽脑汁,想来想去也觉得唯有七星会故技重施。 然此刻她却全然不解七星会此番行径究竟有何意图。 她与七星会素无瓜葛,原着之中对原主之事着墨甚少,毕竟原主不过是无足轻重的炮灰角色。 不过这样的炮灰,与七星会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关系才是。 踌躇良久,为能尽早探清七星会背后所隐匿的势力,她终究按捺不住,出言问道: “二殿下,可还记得祭天大典那日,那些无端涌现的彩蝶?” 褚仇赤正欲伸手取那茶盅,闻言手猛地一颤,旋即强作镇定,抬眸应道:“自是记得的。” 沈稚枝起身,移至他身畔落座,神色凝重,“二殿下,实不相瞒,臣女那时所着的舞衣遭人暗中做了手脚,故而才能引动彩蝶,只怕那暗中之人的目的便是欲制造异象。” 褚仇赤双眸遽然收缩,紧握着茶盅的手隐隐发力。 她,竟于之前便已洞悉其中隐情了么? 故而那日才会那般仓皇失措地奔他而来,还奋不顾身跃入河中? 沈稚枝全然未留意褚仇赤异样的神情,继而又道: “臣女初始以为仅是偶然之事,然如今这‘天选凤女’一事与那彩蝶异象委实太过相似,臣女揣测,恐又是七星会于幕后暗中操控。” 啪—— 闻得她最后一言,褚仇赤手中之杯盅竟失了掌控,径直坠落。 清脆之声乍然响起,打断了沈稚枝的思绪。 沈稚枝满眼狐疑转眼,却正逢褚仇赤那满盈无措与惊愕之色的双眸。 “二殿下这是怎的了?” 沈稚枝一怔,遂抬手在他眼前轻晃,却被他一把攥住。 褚仇赤那双黑眸就那么凝着她,薄唇紧抿,眼底寒意森森,似在压抑着什么。 他嗓音愈发嘶哑,追问道:“你怎会知晓七星会?可是有何形迹可疑之人对你有所言语?” 见他反应如此强烈,沈稚枝只得将之前前往听闻阁之事详尽述来。 褚仇赤愈听,眸光愈显深邃,眼梢处竟隐隐泛起血红之色。 沈稚枝不由嘟囔,“那头戴银狐面具之人,行径着实令人费解。他竟言什么会给予我一次机会,令我可自行抉择是否将大皇子的相关情报交付于他。且扬言若我应允,日后我所提之事,他皆会应承。” 褚仇赤喉咙微微发紧,仅须臾之间,便已洞察张嘉礼此举背后的深意。 哼,往昔只以为他无所畏惧,岂料如今竟使出这般自欺欺人的手段。 他分明深知以沈稚枝的品性,决然不会出卖身边之人,却仍佯装大度给予她两项抉择。 显而易见,他早已为真相暴露的那一刻筹备周全。 待东窗事发,无可隐匿之时,他定会以此为由,宣称自己已然给予机会,是沈稚枝未能把握,借此将她紧紧束缚于身旁。 念及此处,褚仇赤凤眸微微眯起,目光静静落在满眼迷惘的沈稚枝身上。 其眸底深处波澜起伏,神色复杂难辨。 聘书才递交不久,‘天选凤女’之事便已闹得沸沸扬扬,举城皆闻。 稍作思量,便能明了背后主谋者的居心,定是蓄意阻拦他与沈稚枝的姻缘。 起初,他揣测又是父皇蓄意谋划,意在令他们为储君之位争得你死我活,而父皇则可隔岸观火,悠然恣意。 然此刻经她这般言说,此事恐真是张嘉礼在背后捣乱。 可那张嘉礼真就这般自信,觉得自己能够夺得储君之位么? 罢了。 无论是何人所传凤女之事,事已至此,婚期显然已不容再有拖延。 “你方才所言,可是真心?嫁给本殿下,可不会再悔?” 良久,褚仇赤终是打破沉默,将她的手腕松开,声音低沉醇厚,至这狭小空间内响起。 沈稚枝身形微顿,立即便知他所问之事为何。 方才她在酒楼中之所以那样说,仅是想赶紧坐实二王妃位置,好让这些百姓们不要再将她跟张嘉礼扯上关系。 毕竟原着之中,沈琴绶凭借凤女之名,在百姓的舆论浪潮推动之下,顺遂嫁于张嘉礼,而张嘉礼也借此契机荣登储君之位。 有此前车之鉴,沈稚枝深知此类虚名在这封建社会之中蕴藏的巨大影响力。 如今这莫须有的名头无端落在自己身上,她自是断不能接受,故而才出此下策,坦然言之与褚仇赤的关系。 思及此处,沈稚枝杏眸轻抬,“二殿下,臣女愿嫁给你了,既已与殿下订立婚约便不会反悔。也会全力维护,绝不容许任何流言蜚语肆意传播。” 语毕,沈稚枝心怀愧疚,微微垂首。 那一抹心虚之色于眉眼间悄然浮现,虽极力掩饰,却仍有迹可循。 她唯能在心底暗自宽慰,待自己脱离此位面之际,此位面中关乎她的所有记忆皆会被悄然抹去。 褚仇赤也将忘却她的存在,仿若她从未涉足此间一般。 “既如此,”褚仇赤眸底水色流转,大手紧覆于她手背之上,语气坚定,“同本殿下进宫。” “啊?”沈稚枝没反应过来。 褚仇赤声调压低,黑眸噙着羞怯之意, “如今凤女之事已然传扬甚广,趁此舆论尚未肆意扩散之际,当速去恳请父皇赐婚,明日你我便行成婚之礼。” 第392章 居心叵测 沈稚枝身体一僵,眸中尽是惊讶之色,凝向他。 见她不语,他略显慌乱,支支吾吾道:“你曾言之的金鹅,本殿下定会应允你的,待成婚后,本殿下便寻工匠雕刻。” 杏眼撞入他稍带紧张的黑眸,沈稚枝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她眼梢微微弯起,恰似新月初升,笑颜若繁花绽放,朗声应道: “好啊。” ...... 宫城巍峨,朱墙高耸。 马车辚辚作响,向着宫门口疾驰而来。 马车刚行至宫门口,侍卫们便已警觉,见是二殿下的车驾,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通传。 马公公闻得消息,脚步匆匆,迫不及待朝着御书房奔去。 入得御书房,便见褚时正端坐在御案之后,他忙不迭上前,“皇上圣明,果真料事如神,二殿下已然入宫门,想必很快就会前来御书房觐见。” 褚时稳坐于桌案之后,听闻马公公的禀报,深邃的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世间万事皆难以逃脱其运筹帷幄。 他微微抬眸,似是不经意问道:“阿礼今日似还未来汇报事宜,是吧?” 马公公颔首,眼神始终保持着谦卑与恭顺,“回皇上,大皇子应当也快来了。” 褚时闻罢,将手中奏折收起,理了理桌案上之物,唇角漾起抹浅笑,似在静等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开场。 御花园内。 此时已值秋日,秋风乍起。 张嘉礼款款而行,步履轻缓,一袭素衫衬得他身姿修长。 面对路过行礼之人,皆温和有礼,颔首投笑。 行至半途,蓦然有一太监仓促而至,步履不稳朝他撞来。 太监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地求饶,“大皇子恕罪,奴才罪该万死,冲撞了大皇子。” 张嘉礼缓步上前,稍俯身将其从地上扶起,和声细语道:“公公莫要惊慌,你且起身,可有伤到哪里?” 扶起之时,太监趁旁人不注意,朝他手中塞入张纸条。 张嘉礼敛眸,不动声色将纸条握紧,神色如常,对那太监温言笑道:“公公若是有事在身,便先去吧。” 太监如蒙大赦,连声称谢后匆匆离去。 张嘉礼寻了处偏僻亭台,徐徐展开纸条,便见其上赫然写着: 二殿下与沈三小姐入宫,欲求赐婚圣旨。 瞥见上面那行字后,张嘉礼猛地合掌,将纸条蹂躏成团,狭长黑眸掠过悲拗之色。 —— 而御书房这头,随着外殿传来通报之声,褚仇赤携沈稚枝稳步踏入御书房。 二人进殿后,恭敬行礼。 虽这皇宫已然入过多次,可此次入宫还是让沈稚枝略显紧张,手中不由噙汗。 褚仇赤似知她的无措,伸手紧拢住她的手腕,朝她投以一个让她安心的表情。 褚时黑眸沉沉,眸中似裹挟着不解之意,“倒是稀奇,今日一同前来,所为何事啊?” 褚仇赤率先上前半步,低沉嗓音携着掩饰不去的坚定,“父皇,儿臣恳请父皇立即赐婚,儿臣欲明日便与沈三小姐完婚。” 褚时扬臂抵至唇边,遮住扬起的唇角,故作惊愕之色,“朕已听闻你到丞相府下了聘书,然这大喜之日,当挑个良辰吉日,怎能如此仓促?这于沈三小姐而言也极不敬重。” 此语似戳中了褚仇赤的痛楚,他瞬息抿唇,噤了声。 他也知如此仓促对于她而言太过敷衍,可如今情势紧迫,他已顾不上太多。 沈稚枝站在旁侧,心中忐忑不安,深知这其中暗流涌动,生怕再拖下去又出一系列棘手问题。 思及此处,当下急忙上前,盈盈一拜,“皇上,臣女不在乎是否良辰吉日,臣女与二殿下情投意合,只盼能早日相伴,共赴余生。” 褚仇赤侧首,凝着她毫不犹豫的神情,凤眸中染上潋滟水色,浮动着异样光彩。 褚时随之怔愣。 此凤女传闻之事,料想她亦有所风闻。 倘若于此刻她稍显犹疑,待百姓舆情汹涌澎湃、肆意蔓延之后,其荣登太子妃之位便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然她缘何竟于此刻如此心急如焚,执意欲嫁与老二?难不成是真心爱慕于他? 沈宏盛此老奸巨猾之辈,心怀不轨,野心昭然若揭。 其膝下二女儿也向来极有心计,想不到这三女儿倒是与他们截然相反。 若真是如此,他倒是有些心疼阿礼了。 他正欲开口再言,外头尖锐之声响起:“大皇子觐见。” 闻着外头通报之声,褚仇赤黑眸瞬间冷下,寒意如霜雪凝结其中,直抵来人之处。 褚时自是敏锐觉察到褚仇赤的戾气,眼中笑意更盛,朗声道: “宣。” 沈稚枝回眸望去,便看张嘉礼身影渐现,步伐沉稳,透着种遗世独立的清冷,却有着人间冷暖之意。 行至她身畔之时,他脚步稍顿,外头寒冷之气似也被他携进,让沈稚枝无端发冷。 张嘉礼稍稍垂眸,拱手朝着褚时恭敬行礼,“父皇,儿臣来迟,望父皇恕罪。” 礼数周全,仪态翩翩,可那低垂眼眸深处却藏着丝难以掩饰的凛冽。 褚时噙笑,颔首点头,唇角漾起玩味之意,“阿礼,朕正与你二弟和沈三小姐谈及赐婚之事,你来得正好,也一同参谋参谋。” 张嘉礼这才仿若刚刚知晓,墨色眸子轻抬,至沈稚枝身上微顿。 复而旋即移开,向褚仇赤稍颔首道:“今日嘉礼不过是来向父皇汇报些政务之事,却不想竟撞上这等喜事,既如此,恭喜二位。” 张嘉礼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似戴着张精心雕琢面具,将所有情绪深埋于内,唯有那黑眸幽深得似夜空寒星,在其中明灭。 沈稚枝却是松了口气,如此看来,张嘉礼想必是已然想通。 她颔首轻笑,“谢大皇子。” 褚仇赤唇边逸出抹冷笑,对张嘉礼的祝福全然不屑一,他从其话语之中,实难察觉分毫退让之意。 唯探得其满脸伪善, 将那‘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之态尽显无遗,其叵测居心昭然若揭。 第393章 明皇后制止。 褚时端坐于御座之上,眼神至三人之间游移。 宛若俯瞰棋局的棋手,冷静而又淡然审视着每一步棋的走向。 他将手肘沉稳置于桌案之上,下颌轻靠于手背,黑眸之中隐隐噙着笑意,“他们欲明日完婚,朕觉得过于仓促了些,不知你有何高见?” 褚仇赤凤眉微蹙,神色间透着几分不耐。 他侧目斜睨着张嘉礼,薄唇轻启,“呵,本殿下成婚,需他在这指手画脚?” 褚时:......想笑,罢了,不可。 “父皇,儿臣认为,婚姻之事,理应父皇定夺,儿臣只愿二弟与沈三小姐天赐良缘,琴瑟和鸣,此乃皇室之幸,江山之福。” 张嘉礼面容沉静如水,言辞间尽显恭敬与持重,将内心波澜全然隐匿于这得体的应对之中。 褚仇赤鼻腔中轻轻哼出一声,那声音似寒夜中的冰棱相击,冰冷且尖锐,“啧,惺惺作态,故作殷勤。” 比起张嘉礼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褚仇赤便显得咄咄逼人。 他眼神中满是挑衅与不屑,仿佛只竖起尖刺的刺猬,时刻都要将刺人一下。 沈稚枝无奈扶额,暗叹这二殿下还真是一点即燃。 趁着旁人未觉,她只好暗戳戳伸手,朝他腰间的软肉捏去,语气低低警示道:“二殿下,不可。” 褚仇赤被这一捏痒得一激灵,往旁退了半步,转过头来迎上她略带哀怨的杏眼。 他立即扬臂,双手抬起,做投降状。 “错了。” 他微微俯身,凑近沈稚枝耳畔,轻声吐出这二字后,便收敛了锋芒,不再言语。 张嘉礼直起身躯,余光自是看到了两人之间的互动,一瞬之间,眼眸似有微光闪烁,却又转瞬即逝。 只是面上再如何掩饰,那垂于身侧的手指,却不易察觉收紧了几分。 敛下胸腔痛楚,他悠然抬眸,“父皇,儿臣以为婚姻大事,可不必拘泥于繁文缛节,二弟与沈三小姐既已情定,若他们执意如此,自当尊重其意愿。” 言罢,微微侧目,望向沈稚枝,那目光深邃悠长,似穿越了重重迷雾,直抵她灵魂深处。 沈稚枝心脏微颤,垂下眸去。 褚时端坐于书案旁,听闻张嘉礼此番言论,黑眸中满是愕然。 他暗暗思忖,似在探究他话中的真假。 半晌,双眸稍眯,“既如此,朕便允了这门婚事。不过,这皇家婚事,诸多礼仪仍不可废。朕会即刻着礼部着手安排,一日之间只怕准备之物不够齐全,沈三小姐莫要嫌弃。” 沈稚枝听闻此言,忙盈盈下拜,“多谢陛下隆恩,臣女岂敢嫌弃,能得陛下成全,已是万幸。” 心中那块巨石总算落地,现在张嘉礼已然释怀,只要明日顺利成婚,错乱剧情就会恢复正轨。 届时沈琴绶定会因何原因赐婚于张嘉礼,他们便会日久生情,琴瑟和鸣。 而她,也能回家。 相较于沈稚枝这边的淡然,褚仇赤心中却满是不安,他不由握紧她的手,凤眸染上戾气,毫不掩饰瞪向张嘉礼。 这张嘉礼向来心思深沉,今日这般轻易应允婚事,定是藏着后招。 张嘉礼似也察觉到他的视线,往日清润的黑眸朝他瞟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升起寒意。 褚仇赤正欲言说什么,便闻身后传来娇气之声: “皇上!赐婚之事方得再议,万万不可现在为之啊!皇上!” 众人闻声皆回首望去。 明皇后身着明黄色凤袍,脚步略显凌乱,匆忙行至殿前,似奔走太急,语气稍喘。 褚仇赤眼眸骤冷,周身戾气瞬息达到了顶点,极具侵略性的视线直袭张嘉礼。 果然!他便知道! 而那袭素衫少年就这么静静立于原地,在褚仇赤视线瞥来之际—— 薄唇浅浅一扬。 这便是,明晃晃的挑衅。 褚时位于高座,自是将两人的暗中纷争尽数拢入眼底,不觉扬唇。 他低眸看向明皇后,眼尾漾开笑纹,欢悦之色达到了极点,语气软下,“皇后怎也来了?今日朕这御书房倒是热闹,个个都有事来寻朕。” 明皇后闻听此言,顿时身形一滞,脸上神色也随之凝住。 皇上已然许久未曾以这般温柔之态对待于她了。 且她如此冒昧仓促地赶来御书房,皇上竟也未加斥责质问她是如何知晓今日将有赐婚之事。 难不成,皇上对她往昔之情有所复苏重现? 若是这般情形,那她便更需牢牢把握此等机缘,决然不可让这沈稚枝顺遂嫁与褚仇赤。 毕竟她也未曾料想,于这南里月星城中,现今竟会流传出这般传言,致使城中百姓皆纷纷宣称丞相府三小姐乃是天选凤女。 倘若真的任其与褚仇赤成婚,那这储君之位,她家彦儿岂不是全然丧失了任何一丝一毫的机会?! 念及此处,明皇后款摆腰肢,徐徐上前。 她径直于褚时身畔缓缓蹲坐下来,语调沉稳又不失婉转进言道:“皇上,此赐婚之事,尚需您审慎考量,万勿仓促定夺啊。” 沈稚枝懵了。 卧槽!明皇后这npc又要搞什么鬼啊! 是她被赐婚,又不是沈琴绶,她这么忙里忙慌的跑来阻止是个什么意思! 沈稚枝虽满心疑惑愤懑之感,却也只能暗暗忍耐,静观其变。 褚仇赤难以掩饰的怒意乍开,移开瞪视着张嘉礼的视线直逼上方的明皇后,冷声呵斥: “呵,明皇后何时闲到本殿下的婚事都要插手了?” 明皇后垂首,便见其眸中升起的恼色似要将她灼伤,不由打了个冷颤。 她故作惊慌挽住褚时的手腕,语气尽是惶恐之态,“皇上,本宫也是为了大储着想啊,你可知现如今这南里月星城内皆所传何事?” 沈稚枝脸色霎那苍白,惊愕抬眸。 此事尚才传出一阵,怎可能会这般快就传到明皇后的耳朵里? 褚时嘴角噙笑,眼神在众人脸上梭巡,似在玩味着一场极为有趣的闹剧。 片刻,他扬臂拍拍明皇后的手背,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第394章 漂泊天涯,永不复返。 明皇后得了鼓励,挺直脊背,双目在沈稚枝身上停留片刻,旋即说道: “皇上,如今这沈三小姐被传为天选凤女,此事已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虽说仅是传言,可这传言来势汹汹。 若这般草率将凤女赐婚而下,难免会遭大臣们揣测这储君之位是否也因着这凤女祥瑞而早早定了下来。 二殿下固然优秀,然皇家血脉绵延,子嗣众多,皆各有所长,这般赐婚恐难以令众臣心悦诚服。” 褚时微微眯眼,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似在思考皇后之言。 褚仇赤见状,遂上前半步,凤眸冷厉,“儿臣深知父皇断不会轻易被此等舆论所左右,所谓‘凤女’一说实在太过荒诞。 即便儿臣与她成婚,也会依凭自身才能功绩参与储君之位角逐,绝不会有半分侥幸取巧之意。” 言罢,视线朝殿内转了一圈,勾唇冷笑,不屑之意尽显,“毕竟,以心爱女子为棋,借此谋取登位之机,这种自贬才能之举,本殿下可不屑得做。” “……”张嘉礼袖下拳头稍紧。 明皇后闻听褚仇赤此言,脸色微微一变。 这褚仇赤不就是明着说她家彦儿没有半点实力,需得倚仗女子登位吗? 似是被戳中了痛处,明皇后神色冷厉,随嗔怪朝着褚时直哼哼:“皇上~本宫只是就事论事,这储君之选关乎国运,自当慎重,您瞧二殿下这般说的,好像本宫是为了谁似的。” 望着明皇后那矫揉造作的样子,沈稚枝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为了谁,她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本以为婚事即将尘埃落定,却不想又横生枝节,老祖宗说得对,出门果然要看黄历。 褚时眯着眼,执起桌案上的茶盅轻抿了口,似在思索着什么。 须臾,将茶盅搁置下,沉闷之声响后,扯着唇角轻笑道: “皇后之言,也有几分道理。这储君之位悬而未决,确是朝廷大事,如今也该是择定储君之时了。既如此,朕便趁此势头,设一场比试。” 语气稍顿,褚时视线缓慢扫了圈静立于殿中的两人,“诸位皇子皆可参与,谁若能在这场比试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不仅能证明其有担当储君之能,也能迎娶沈三小姐,成就这桩姻缘。” 褚仇赤眸光骤紧,猛地抬首,“父皇——!” 褚时扬臂,挡住他欲要说出口之语,“莫要再言,如今凤女之说所传甚广,设下比试,能者居之,唯有这般才能令百姓信服。” 明皇后双眸一弯,自眼底泛起潋滟水色,“皇上英明。” 沈稚枝整个人更是如遭晴天霹雳。 她敛下眼中滔天怒意,心底冲着丫蛋怒声咆哮,【丫蛋!这剧情发展成这样我还怎么纠正?干脆毁灭吧,我不玩了。】 丫蛋同样欲哭无泪,生怕宿主暴怒之下摆烂,忙安慰道:【宿主,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 【办法你的头,你有这个本事倒是帮我想个办法啊。】沈稚枝气得恨不得将手伸进脑子里把它掏出来暴打一顿。 当下局势愈发棘手复杂,倘若张嘉礼在比试中胜出,鉴于她身负 ‘凤女’之名,依皇上此前所言,她便会被赐婚于他。 如此一来,故事脉络走向便会错乱无序,她与沈琴绶的角色定位也将全然颠倒。 而若褚仇赤在比试中拔得头筹,局势则会更为混乱不堪。 身为原本设定中的反派角色,却获取了男主理应享有的荣耀与契机,这无疑极大偏离了既定的情节轨道。 总之,沈稚枝深深明白了一件事。 这场比试不管最后谁赢谁输,她都别想独善其身,成为最悲哀、最倒霉的受害者。 沈稚枝满心忧虑,却又无计可施,下一刻,她的手腕便被身侧之人拽住,往前走了几步。 沈稚枝愕然仰首,满眼唯有褚仇赤那冷硬的侧颜。 他眼眸森寒,抿唇凝着上方之人,面色阴沉的似酝酿一场令人胆颤的风暴。 片刻,冷声开口,“父皇,儿臣于这储君之位向无觊觎之心,也绝然不肯让她沦为这朝廷争权夺位的附属品,儿臣对她的倾慕眷恋,绝非因那所谓‘凤女’之名号。 倘若父皇心有疑虑,以为赐婚此举有失公允,儿臣甘愿舍弃这身皇子尊荣,自请贬为庶民,只愿携她远离这南里月星城,自此漂泊天涯,永不复返。” 此言既出,满堂皆惊。 呼—— 窗棂被疾风撞开,那砸至墙边之声,似也狠狠敲在张嘉礼胸腔处。 他薄唇微白,扪心自问,若易地而处,自己能否如褚仇赤这般毫无顾忌地脱口而出,全然不计后果,率性而为? 其答案昭然若揭,无需丝毫犹疑。 褚仇赤能行此举,而他张嘉礼,决然无法如此行事。 想着,张嘉礼动了动唇,眸光黯然下来,眼底掠过些许自嘲。 “......” 褚时同样愕然,显然也未曾料到褚仇赤竟会出此决绝之言。 他凝着自家这个已然令他陌生的儿子,眸中所漾情绪复杂,亦有几分对其深情的动容。 心下不禁暗自思忖,究竟是何时起,他这曾经心狠手辣的二儿子,竟变得如此深谙爱人之道? 他褚时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可如今,他竟真觉得这丞相府沈三小姐,是个天选凤女。 “放肆!” 明皇后回过神后,骤然怒喝一声,“储君之位关乎国本,岂容你如此儿戏?婚姻之事非你二人可肆意妄为,全然不顾朝廷大局与皇家颜面。” 往昔之时,若褚仇赤自愿远离南里月星城,于她而言,自是求之不得,定会欣然称快。 然当今局势已变,沈稚枝既已成为百姓所传颂的天选凤女,此事对她那彦儿而言,实为上苍赐予的绝佳契机。 纵使此次比试稍有差池,也不足为虑。 她只需暗中施展权谋,设下机巧之策,令彦儿谋取沈稚枝的清白之身。 如此一来,世间岂会有人容允不洁女子荣登正王妃之位? 待那时,无论沈稚枝心中意愿如何,皆唯有选择彦儿作为其终身伴侣,别无他途。 第395章 应下比试。 褚时压下眉眼,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复而转眸看向沈稚枝, “你倒是无所谓,可沈三小姐在这南里月星城内尚还有个兄长,她会抛下丞相府,随你那般浪迹天涯么?” 沈稚枝因褚仇赤的一番言辞而惊愕万分,呆立原地,此刻经其点名,思绪方迅速回归现实。 她心中暗自盘算,时至今日,已然成功将褚图与褚仇赤的黑化数值悉数清零,当下仅余下促成张嘉礼与沈琴绶的姻缘一事尚未达成。 倘若褚时应允她伴随褚仇赤一同离去,远离这南里月星城,或许此事便不会如眼前这般错综复杂、棘手难办。 然而,让褚仇赤为一个即将从这个位面消逝的她承受这般代价,她内心深处实难坦然释怀。 褚仇赤双唇紧抿,目光侧移,望向身旁的少女。 见其满目忧愁,方才那透着决然之意的凤眸之中悄然泛起几缕犹疑之色。 是啊,他在这南里月星城内,早已无任何牵挂,可她在那丞相府中还有个大哥。 况且,若他选择远离此地,便会失去二殿下的身份地位,往后的日子皆需凭借自身之力艰难维系。 让她伴随自己一同历经困苦磨难,即便她心甘情愿,于他而言,也实难接受。 只是,难道就要将她弃置于这争权夺利的旋涡之中,任其沦为无辜牺牲品吗? 明皇后见满堂寂静,望向褚时再次出言进谏,言语尽是不悦,“皇上,这二殿下此举分明是公然违抗圣意,若不加以惩处,日后皇家威严何存?” “罢了,皇后,赤儿的性情你当是了如指掌,朕皆未有所微词,你亦不必如此锱铢必较,失了母仪风范。” 褚时转眼,略显不耐,全然未将明皇后的反应纳入考量。 “皇上......” 明皇后正欲再言,却被褚时扬手打断,此刻即便再不甘,也只得咬牙忍下。 褚时随即便将视线转至沈稚枝身上,其深邃黑眸之中泛起淡淡笑意。 他勾唇问道:“倘若朕予以应允,你可甘愿伴随二殿下一同远离南里月星城?” 沈稚枝闻听此言,短暂陷入沉默。 稍作停顿之后,正欲抬步向前,褚仇赤却抢在她之前率先发声:“父皇,此次比试,儿臣应下了便是。” 沈稚枝一愣,侧眸看去。 褚仇赤凤眼深邃如墨,语调坚定,似在方才已将一切思虑周全。 “好!好!好!” 褚时见状,满意的抚掌大笑,“既如此,朕可要好好想想这比试之法,你们便回去好生准备,莫要辜负朕的期望。” “儿臣遵旨。” 褚仇赤与张嘉礼齐声应道。 褚时面露欣然之色,目光缓缓在堂中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最终唇角微微上扬,勾勒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旋即携着满心皆是不甘之情的明皇后,款步离去。 直至那明黄色的身影全然隐没于众人视野之外,御书房内的氛围刹那间仿若数九寒天。 “呵。” 褚仇赤转眼,直勾勾凝着张嘉礼,薄唇勾起肆无忌惮的冷笑。 张嘉礼面色平静如水,然那毫无波澜眼眸下隐匿着的,却是更森寒的冷意。 沈稚枝敏锐察觉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她深知任由两人这般对峙下去,势必会引发更大的冲突。 她忙伸手拉了拉褚仇赤衣袖,低声道:“二殿下,我们先走吧。” 褚仇赤这才回过神,垂眸看着她略显担忧的眼神,心头一软,“嗯。” 沈稚枝转身,略带尴尬朝张嘉礼颔首致意,随后任由褚仇赤拽着她转身向御书房外走去。 紧紧相依的身影映入张嘉礼眼眸,其眼底难以掩饰的醋意如藤蔓般疯狂蔓延,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袖下拳头紧握,指节也因用力泛白。 —— 明皇后随着褚时步出御书房。 心中暗忖半晌,明皇后才垂下眼,试探性问道:“不知皇上可想如何叫皇子们比试呢?武试?还是文试?” “皇后啊。”褚时脚步顿住,轻叹了口气,“这朝堂之事,朕自会权衡定夺。后宫不得干政,此乃祖宗成法,明皇后,你当铭记于心。” 明皇后微怔,脸上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但她很快便调整好神色,再度欠身,“臣妾明白,只是臣妾好奇这才多嘴了几句,臣妾日后定谨遵皇上教诲,恪尽职守,不再逾越。” 如今这赐婚圣旨未下,便是最好的结果,其他之事她也不可操之过急,免得适得其反,坏了彦儿的前程。 褚时满意颔首,负手离去。 行礼拜别褚时后,明皇后这才起身径直朝着凤凰阁的方向前行。 仪态万千中,难以抑制的自得之意隐隐流露,“呵,今日那褚仇赤,可算是碰壁了吧?” 身后的彩霞亦步亦趋,见自己主子心情颇好,脸上堆满谄媚笑容。 她疾步上前,伸出手轻柔扶住明皇后,出声笑道:“皇后娘娘,今日可真是亏得您洪福齐天呐,若不是您及时知晓此事前去阻止,怕是那二殿下可就要得了大便宜。” 明皇后眼梢高挑,凤目中透着股得意狡黠,冷哼了声,“哼,这凤女之事,本宫此前可从未听闻,也未曾有人向本宫告知半分。 依本宫看,这传言只怕是才刚传出来不久,可真是老天都在帮本宫,不知是何人如此好心,特意来告知本宫这等消息。” 彩霞恭敬颔首,好奇心顿起,“皇后娘娘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明皇后此刻正值心情舒畅之际,对于彩霞这般略显逾越的询问,并未动怒,反倒愈发显得志得意满。 她扬臂抚着鬓发间的凤钗,笑意清浅,“今儿个梳妆之时,本宫却见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字条,那字条上言之沈稚枝已是百姓们心中的天选凤女,且二殿下已去御书房求皇上赐婚。” 这褚仇赤,向来不把她放在眼里,皇上又对其宠爱至极。 若他真娶了这所谓的凤女,日后这储君之位,还不知会生出多少变数。 她定要为彦儿谋划,绝不能让旁人坏了大事! …… 第396章 风光霁月 丞相府。 沈稚枝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缓缓踏入府门。 抬眼便瞧见沈朝神色凝重伫立在庭院中央,显然已在此处等候良久。 待沈稚枝走近,他趋步向前相迎,眼底忧虑之色尽显,急切问道:“今日究竟发生何事?那所谓凤女之事又是缘何而起?” 今日他进宫办理事务,途中便听闻诸多太监宫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所言皆围绕着沈三小姐乃是凤女之事。 皇上欲以此为契机设下比试,将枝枝枝许配给在比试胜出的皇子。 在沈朝的认知当中,诸位皇子里,有望登上皇位者不过寥寥数位。 三殿下对皇位毫无觊觎之心,如此一来,便仅剩大皇子与二殿下具备角逐之力,料想也不会再有其他皇子能得此机会。 他们与枝枝相处甚欢,无论枝枝嫁给谁,想必都能收获良缘。 只是那明皇后向来野心勃勃,为了能使她儿子顺利登上储君之位,必定会在暗中施展种种阴谋诡计,不择手段以达目的。 如今沈稚枝成了这场争权夺位纷争之中的牺牲品,势必会招致各方势力的觊觎与算计。 而这,恰是他长久以来最为担忧之事,却终究还是无可避免地成为了现实。 沈朝思及此处,倒吸了口冷气,只觉愈加忧心难安。 沈稚枝只好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告知 。 言毕,她才叹了口气,“这凤女之名太过蹊跷,定是有人故造异象传出如此谣言,能行此事的,我猜测或许又是那七星会。” 沈朝听闻 ‘七星会’三字,脸色微微一变。 沉默良久,他似是突然忆起某事,眼含疑惑之色看向沈稚枝, “祭天大典那日,我曾亲眼目睹有诸多彩蝶于上空盘旋飞舞,久久不散。而后未几,便传来你不慎落水之讯息。 那时,可是因你有所察觉,料定是有人蓄意谋划,故而才会在结束后前往衣品坊探查真相?” “是。” 沈稚枝颔首,杏眸染上点点无奈,“那件衣裳是被动了手脚的,故而才能招来彩蝶,若我当时不跳进湖中,避此突发状况,只怕这凤女之名在那日便会传开。” 沈朝眼皮轻颤,呼吸一滞,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这七星会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所图为何? 若仅仅是想把枝枝卷入这场权力争斗的旋涡,这手段未免也太过迂回复杂。 难道说,他们与某位皇子暗中勾结,企图借由枝枝这凤女之名,来左右储君之位的归属? 沈朝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抬眸安慰:“我已派石凌暗中调查那七星会,无论如何,你也切记,定要保全自己,莫要受伤。” 沈稚枝点头,朝他颔首笑道:“大哥放心。” —— 翌日。 沈稚枝托腮,懒洋洋将手肘靠在桌案上,凝着窗棂外的草木,正静坐沉思着。 忽闻窗外传来府中丫鬟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她仅隐约听到‘皇榜’‘储君’等字眼。 沈稚枝秀眉轻蹙,踱步行至窗棂旁,探头看去。 她轻声问道:“你们在说何事,什么皇榜?” 一小丫鬟闻言,急忙福了福身,恭敬答道:“三小姐,府里的小厮刚回来说,宫门外贴上了皇榜呢,好多人都围在那儿瞧,似是与储君之事有关。” 沈稚枝心中一动,脑中瞬间闪过比试之事,只怕这比试为何,褚时已差人将皇榜张贴出来了。 她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匆匆吩咐道:“备车,我要去宫门口看看。” 马车一路疾驰,不多时便来到宫门外。 果见此处人头攒动,观者如堵,沈稚枝跳下马车,直奔目的地,试图挤入人群。 暖阳洒至那皇榜之上,金墨书写的大字熠熠生辉,透着威严与庄重。 周围百姓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一位老者捋着胡须,神情颇为诧异,“这皇榜一贴,可真是新鲜事儿,居然让咱老百姓来抉择储君。” 挎着菜篮的大婶眯眼笑呵呵道:“是呀,谁能想到呢,不过这等大事,可得慎重,毕竟关乎咱大储国的未来。” 沈稚枝费尽周折,好不容易在人群中奋力挤至皇榜之前。 抬眼望去,只见皇榜上字迹工整、内容详尽地罗列着诸多细则条目。 其大致要义表明,此次储君人选的确定将有百姓共同参与,但凡心中对某位皇子有所属意、认定其可担当储君之位者,便可在该皇子名下签署己名。 沈稚枝双眸快速掠过皇榜上的文字内容,心中越发确信此事必定是因昨日的比试情形而专门设立。 她皱起秀丽双眉,暗自思忖。 这般比试形式无非是要考量诸位皇子所获取的民心多寡,就目前形势而言,这场比试的结果几乎毫无悬念可言。 张嘉礼如今在百姓当中所拥有的声望与人气极为显着,民心所向之势已然清晰明了。 照此情形推断,他必定能够轻而易举地在此次比试之中获取胜利。 沈稚枝正沉浸思索之中,倏地,人群像是被股无形力量拉扯,纷纷朝着一个方向涌去,脚步杂沓而紊乱。 “大皇子!是大皇子!” 沈稚枝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拉回思绪,下意识仰首望去。 张嘉礼卓然而立在人群之中,月白素衫,腰间束着银线所镶云纹,站在那儿如遗世独立的青莲。 秋风乍起,至他身后那树梢,一片泛黄落叶被卷袭而下,悠悠飘坠落在他发梢间。 周围百姓见状,纷纷轻声提醒。 “多谢。” 经百姓们提醒,他扬唇浅笑着,嗓音温润如玉,吐出道谢之语。 复而稍垂下首,扬臂将那落叶拍落,那一举一动皆如天帝之子,风光霁月,一言一语更似清风拂面。 每一举止皆仿若遵循着天地至理,挑不出丝毫毛病。 众人目光皆紧紧黏在张嘉礼身上,眼神中满是倾慕与敬仰。 “大皇子这般温润谦和,实乃储君之最佳人选啊!” “是啊,大皇子心怀天下,对我等百姓向来亲和有加,若能成为储君,定能使我大储国繁荣昌盛。” “是啊!是啊!” ...... 第397章 从未见过 张嘉礼自胸腔处溢出浅笑声,周身似都透着温和之气, “诸位皇弟皆具出众非凡才略,各有所长,此次比试旨在充分展现诸位皇子的卓越才能与高尚品德,使天下臣民皆能有所观瞻,有所评判。 至于储君之位的归属,此乃关乎国家根本、社稷兴衰之重大事宜,父皇圣明睿智,自会于诸般考量之中审慎权衡,做出最为恰当定夺。 而嘉礼身为臣子,自当谨遵父皇圣意,全力辅佐,以保我大储国昌盛繁荣,长治久安。” 沈稚枝站于不远处,目睹着张嘉礼这番侃侃言论,不由觉得恍惚。 不愧是原着之中的大男主,其言辞之间尽显沉稳睿智,每句话都似精心雕琢的美玉,恰到好处落在众人心坎之上。 张嘉礼已然凭借其出色表现占据了有利高地,现下局势对任何皇子都是不利的。 原来世间当真存在这般人物,能够在瞬间抓住旁人的心。 使之不由自主聚集于其身旁,甘愿为其摇旗呐喊、倾心追随。 “......” 沈稚枝正胡思乱想之际,张嘉礼似是不经意朝她这边瞥了一眼。 目光交汇瞬间,那狭长黑眸微顿,眼底深处不知是何种情绪一掠而过,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但随即,他便又恢复了那温润有礼的模样,朝着沈稚枝轻轻颔首致意。 沈稚枝福了福身,算是回应。 百姓们的赞誉之声仍不绝于耳,沈稚枝凝了半晌,悄然转身,欲要离开这喧闹之地。 恰于她转身欲离之时,身后似有人捕抓到张嘉礼稍瞥而过的眸光,陡然传来一声高呼: “大皇子,丞相府沈三小姐乃天赐凤女,然观其当下之状,仿若为二殿下所惑。望大皇子务必在比试之中获胜,迎其过门,方不负此天赐良缘,也不负众望所归。” 这突如其来的高呼让沈稚枝脚步猛地一滞,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而此刻,也有人注意到街道中独立于皇榜前的沈稚枝,纷纷将视线投过来。 “......” 沈稚枝咬咬下唇,一时之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心底哀嚎,这些npc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人群之中,一位老者蹒跚而出,其步伐略显趔趄,高声道: “沈三小姐,老身听闻你与二殿下情投意合,然这大皇子才是众望所归的储君人选。 你身为凤女,身负着关乎天下的祥瑞之兆,难道不该以大局为重,遵循天意,慎重抉择么?” 人群里又有一人快步上前,满脸急切附和道: “是啊,此凤女祥瑞独独降临于你,自是上苍冥冥之中的旨意。” “大皇子温润如玉,心怀天下与沈三小姐你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沈三小姐可莫要被一时的情感迷了心智。” …… 沈稚枝蹙眉,抬眼望去,便见人群之中个个眼神炽热,似要将自己所定信念强行灌输给她。 这大储国未有裹足之说,看来不是没有裹脚布,而是进化成裹脑布了。 她强忍出声怒骂之意,不能跟裹小脑的古代人计较,她要淡定。 可对于这些道德绑架的人,沈稚枝表示实在是不想有什么好脸色。 沈稚枝上前半步,挺起胸膛,语气尽是不卑不亢,“所谓‘凤女’名头,我从未认可。夜眠之际,也未曾得佛祖指派承担关乎天下的重任。 若真有这般使命,牺牲如此惨重,于情于理,也理应有所回报才是。我定会让其唤财神爷给我银两,没准儿还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女掌柜。 但现实是,我既未收获分毫财富,也未得到特殊庇佑,在此情形下,又有何理由要我牺牲自己,谈何遵循那所谓的天意?” 众人闻言,一阵错愕,面面相觑间,那股激昂劝诫的势头竟也短暂滞缓了几分。 老者张了张嘴,似想辩驳,却被沈稚枝一个清冷眼神给噎了回去,“大皇子确是极好之人,可二殿下也未坏到哪里去,还望诸位日后莫要言之此等不敬重二殿下之语。” 张嘉礼凝着前方伶牙俐齿的少女,第一次见其这般模样,不由觉得新奇,垂眸间,笑意漾于眼底。 一片寂寥中,他缓步上前行至沈稚枝身畔,抬眼望向人群。 “世间棋局易解,唯有情局难破。” 张嘉礼温言出声,唇角浮出抹恰到好处的浅笑,“沈三小姐心中所倾慕钟情之人若并非在下,那所谓的天赐良缘、天造地设,岂不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又怎能强行将其拼凑于一处呢?” 人群听着张嘉礼所言,立即不再言语,纷纷点头迎合。 听着议论声渐弱,沈稚枝松了口气,眼含感激之色朝张嘉礼看了眼。 张嘉礼扬唇,颔首,“沈姑娘既已看过皇榜,若无其他之事,在下便送沈姑娘回去,如何?” 沈稚枝微微颔首,轻声应道:“有劳大皇子了。” 此刻若拒绝,怕是又要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倒不如顺势应下,也好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张嘉礼侧身,示意她先行,随后二人并肩朝着前走去。 一路上,沈稚枝神色略显凝重,满脑子都是皇榜上比试细则与百姓们那狂热追捧张嘉礼的模样。 这场储君之争,胜者定是张嘉礼,若是如此,她岂不是真要因这破名衔而与张嘉礼捆绑一起? “沈姑娘,今日之事,望你莫要介怀,百姓们不过是心系大储国未来,言辞间或有莽撞。” 正思索间,张嘉礼温润之音徐徐传来。 沈稚枝回神,抬眼间恰好撞上他那如墨黑眸,她忙摆手,“我知鬼神之说于他们而言的重要性,不过是一时气不过才出声辩驳,并未介怀。” 张嘉礼眼尾稍往上勾,笑意荡开,“沈姑娘那番言论,倒是将他们皆说得无有反驳之力。” 想想刚刚的模样,沈稚顿感脸窘迫,忙不迭别开脸,耳尖慢半拍红起。 张嘉礼盯着她,唇边弧度小幅度弯起, “是在下从未见过的沈姑娘,极有意思。” 第398章 智商超群 沈稚枝身形一僵,无措抬眸看他,却见其已然撩起车帘,示意她上马车。 待沈稚枝上车坐定后,张嘉礼才撩着车帘,不紧不慢开口:“沈姑娘,在下不愿让你为难,若你心仪二殿下,此次比试,嘉礼自会同父皇言说退出。” “什,什么?!” 沈稚枝被他这一语惊得险些没一头栽倒在地。 退出?! 张嘉礼退出储君竞选,由褚仇赤登位,那这剧情岂不是更乱了? 不行不行,本来这剧情就一团乱麻,再生点变故,她这任务就可以不用完成了。 沈稚枝猛地抬眼,整个人手足无措,下意识便出声制止: “不可以!” 沈稚枝太过急切,故而未看到,跟前之人并未有丝毫惊愕之意。 仅是那掀着车帘的手稍顿,随后眼角弯了弯,似是在笑。 “为何呢?” 他声音温润,如淅沥小雨,轻而缓慢落至心坎。 沈稚枝动了动唇,刚想开口,跟前之人却已垂首,凑近她。 他细凝着她略带慌乱的杏眸,缓缓启唇:“沈姑娘百般想嫁给二殿下,嘉礼若退出,沈姑娘应当感到庆幸才是,为何言说不可以?”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气息,沈稚枝不觉朝后缩了缩。 顿了顿,张嘉礼唇角漾起笑意,往后退了些,“亦或是,沈姑娘此番苦心筹谋,终极目的并非仅止于此。” 分明距离疏远礼貌,可说出的话,却缱绻缠绵,引人遐想, “既盼着在下迎娶沈二小姐,更期望在下能于比试之中胜出,且此战只许胜、不许败,方合沈姑娘心意?” 轰! 张嘉礼短短几句话宛若惊雷将沈稚枝整个人炸得魂不附体。 这根本就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啊! 他现在根本就不是在质问她!而是在表明自己的心中所想! 沈稚枝感觉自己灵魂都要被抽干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这是常人该有的智商吗?! 再这样下去,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也穿书过来的,拥有上帝视角了。 面对他这般质问,沈稚枝下意识避开视线,强装镇定拿起桌上的杯盅,“不是,不是啊。臣女只是觉得储君之位关乎国家命运,当由贤能者凭本事角逐,怎可因我这无端之事随意退出,坏了规矩,乱了大局。” 张嘉礼的笑意仍在眼底徘徊,遂,对上她那愈加惊慌的眼,笑道: “沈姑娘之意,嘉礼已然明白。可若在下赢得此次比试,这凤女身份,只怕会让沈姑娘身不由己。” 沈稚枝沉默了。 就凭今日,她便笃定了张嘉礼定会在此次比试中胜出,这是毋庸置疑的。 皇上也已拟下圣旨,待比试结束,她想悔婚都不行。 可若褚仇赤登位,那便更不妙了,剧情本就绕着张嘉礼这个大男主展开,属于他的气运被夺走,那岂不是乱套。 沈稚枝懊恼垂眼,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话。 “世人皆道命运天定,难以撼动,沈姑娘可曾想过,也许既定轨迹也可改写?” 闻言,沈稚枝一愣,疑惑抬眼。 张嘉礼勾了勾唇,未再解释其中深意。 他缓缓伸手,沈稚枝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那修长冰凉的指尖轻扫过她的手。 旋即将她因内心慌乱而握持颠倒的杯盅,悄然扶正。 于杯盅归位的刹那,她的心房也随之微微颤动。 张嘉礼伸回手,朝她投以轻笑,“沈姑娘,储君之争、凤女之名,往后变数诸多,你不必过早忧心。” 沈稚枝讪讪苦笑,自己身负穿书任务,本就步步惊心,哪能不忧心。 但凝着眼前这似洞悉一切般的张嘉礼,她也不敢再多露破绽,只轻声道:“是,臣女谨记大皇子所言。” 张嘉礼双眸之中笑意隐现,和声而言:“姑娘返程之路,还望多加留意,诸事小心。” 语毕,他的手臂缓缓落下,那车帘随之遮蔽住车外景象。 车轮滚动之际,沈稚枝方觉此前僵滞之躯稍得舒缓,略可动弹。 她跟自己较着劲似的往车壁上一靠,懊恼环胸,跟自己生着闷气,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张嘉礼的所言总让她觉得心底有些不安。 这智商逆天的大男主究竟是猜到了多少啊? 正当她思绪混乱如浆糊之际,神识之中,丫蛋那清脆却略显突兀的声音骤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宿主,既然这般情形,你不妨前往赤王府,向褚仇赤提议生米煮成熟饭,只要你怀有身孕,凭借此,还怕拿不到赐婚圣旨吗?】 丫蛋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沈稚枝差点直接从马车的座位上弹起来。 若不是马车的车壁挡住了她,恐怕真得摔个人仰马翻。 她杏眸睁大,眼底尽是不可置信之色,咬牙切齿在心中狂怒,【上次中了媚药,强行扑倒别人还能以药为借口,这次再做这种事不太好吧?况且那日我那般主动,褚仇赤都未做出任何逾矩之事。】 想到此处,沈稚枝就觉得自己更凄惨了。 原主这相貌堪称顶尖,那日她被媚药迷得神志不清,行为举止失了分寸,换作别的男人,早就兽性大发,将她吃干抹净了。 可褚仇赤却坚守着最后的底线,没有趁人之危,还将她送到妙手堂去寻师傅。 由此可见,这褚仇赤,要么不行。 要么,对她起不了兴趣。 丫蛋伸出食指晃了晃,一本正经在她脑海里解释起来:【说不定就是因为宿主中药神志不清,褚仇赤才不愿趁虚而入呢?总之这次宿主坦白言之,他指不定会同意的。】 沈稚枝:...... 不得不说,丫蛋这话糙理不糙。 在古代,名节至关重要,若她未婚先孕被人知晓,绝对没有资格坐上太子妃之位,届时定会被许配给褚仇赤。 如今若不尽快解决此事,等张嘉礼真的登上储君之位,到那时,所有事情都会变得更加复杂棘手,想要完成任务更是难上加难。 丫蛋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迟疑,语气越发急切:【宿主,时间紧迫,你不能再犹豫了。】 沈稚枝沉默良久,心中权衡利弊,最终缓缓叹了口气,掀开车帘朝马夫道: “去赤王府。” …… 第399章 圆房 一炷香后。 褚仇赤书房外。 【丫蛋,要不我还是回去想想别的办法吧?】 沈稚枝站在书房外的回廊之下,满脸凄苦,双手似被定住了般,迟迟不敢推开跟前门扉。 虽说她是个身为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青年,可这种话再怎么说是比较难以启齿的,让她怎么说得出口嘛。 【不行!】丫蛋在她神识中立刻叫嚷起来:【宿主,来都来了,勇敢向前飞。就一句话的事,再丢脸等完成任务你也从位面消失了,没人会记得的。】 沈稚枝苦着张俏脸,刚欲再言,就听褚仇赤的声音从门后缓缓传来:“都到门口了,磨磨蹭蹭的不进来,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沈稚枝脚步一僵,心中叫苦不迭。 开弓没有回头箭! 算了!她拼了! 不就是丢个脸吗?等她回到现实世界,谁还认识谁啊! 思及此处,她咬咬牙,眸色坚定,猛地推开门扉。 褚仇赤正端坐于书案之前,身姿挺拔,一袭玄色锦袍更衬得他器宇轩昂,手中执着毛笔,似在桌案上专注画着何物。 抬眸见沈稚枝这般怪异的举动,他那凤眸掠过点点笑意,饶有兴趣挑了挑眉,“怎么了?今日倒是有空来寻本殿下了?” 沈稚枝眼底方才刚燃起的坚定之色被他这么一问,又倏然泯灭了去。 她窘迫笑笑,如受惊小鹿般梗着脖子挪进去,眼神躲闪,嘴里还应着:“没什么,就是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二殿下。” 言罢,她强自镇定,莲步轻移至他身旁坐下,伸出素手替他磨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褚仇赤耳尖稍红,蘸墨之时,因心绪波动险些用过劲,墨汁至笔尖上颤动,几欲滴下。 沈稚枝心乱如麻,慌乱中也不知该言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强找话题。 她尚未及细看桌上宣纸所绘何物,便随口夸赞:“啊哈哈,二殿下这毛笔字写得真好看。” “……” 褚仇赤一愣,视线移至桌上的山水画上,陷入沉思。 字?他近日画技退步之速竟如此之快么? 须臾,他薄唇轻启,“本殿下的画技如今变得这般拙劣么?竟让你看不出来。” “啊?” 沈稚枝一愣,待反应过来后下巴都要惊掉了。 她猛然垂眸瞥向桌案上的宣纸,便见那纸上是幅山水图,哪有什么毛笔字。 瞬时,窘迫之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直令她脚趾蜷缩,恨不能立刻凿个洞钻进去。 “不,不是,是臣女未看清楚。” 她懊恼垂首,耷拉着脑袋,整个人似被霜打的茄子,蔫蔫的。 【不行!丫蛋!我说不出口!我还是回去再想想别的办法吧!】沈稚枝立刻打起退堂鼓,至心头呐喊。 旋即抬眸朝褚仇赤笑笑,“二殿下,臣女突然想到还有一事,便先行告退了哈。” 褚仇赤凤眸稍敛,凝着她片刻,仅思索须臾,便知她今日来此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在沈稚枝火急火燎起身欲走之际,手腕传来一道力度,将她强行拽下。 “啊!” 身形不稳,她惊叫一声,整个人朝后仰去,随即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圈起。 沈稚枝无措抬眸,与褚仇赤噙笑的凤眼撞上。 未等她出声,褚仇赤遂朝立在门扉边的萧翎递去一个眼神,萧翎心领神会,悄无声息转身,合上门扉。 待书房中唯余他二人,褚仇赤才垂下眼,饶有兴致凝着她,扬唇笑道:“现在就剩本殿下与你,有何事现在说便是。” 沈稚枝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凤眸,只觉话语被哽在喉间,难以吐露。 见她这般为难的样子,褚仇赤俯下身,眼梢弯起,“但说无妨。” 她深呼一口气,“二殿下,要不我们......¥#¥@¥” 沈稚枝越说越小声,直至最后完全噤声,面颊滚烫到她觉得现在敲个鸡蛋上来都能熟。 “什么?”褚仇赤眸中尽是困惑之色。 沈稚枝嗫嚅着,双手不自觉绞着衣角,声如蚊呐,“我说!要不我们......” 褚仇赤:??? 见他还是未能听清,沈稚枝一时间又羞又恼。 蹉跎半晌,她紧闭双眼,心一横,语速极快,“我说!要不我们跳过拜堂,直接圆房吧。” 话落,书房内一片寂静,唯有她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久久等不到回应,沈稚枝缓缓睁开眼,忐忑不安看向褚仇赤,便见上方之人面容已然僵住。 俗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沈稚枝厚着脸皮将此事说出口后,反而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生怕褚仇赤不愿意,她伸手拽了拽近乎要石化的褚仇赤,“二殿下,若臣女有孕,皇上定会赐婚的。” 经她这么一拽,褚仇赤总算回过神来。 他眼神闪躲,似是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喉咙滚动了几下,却半晌没能发出声音。 沉默片刻,他终是压下眉眼,凤眸深邃到了极致,连声音都染上暗哑,“你,你怎会这般想?” “今日皇榜张贴之事想必二殿下已有耳闻,大皇子如今在民间的声望有目共睹。”沈稚枝言罢,杏眸凝升起烦躁之意,她长叹口气,“总而言之,臣女不能嫁给大皇子。” 褚仇赤漆黑的眸子蕴着难以抑制的情动,喉头滚动,只觉得口干舌燥。 然,却终是闭了闭眼,压下心中躁动之意,“此事关乎你的名节,本殿下不愿你日后遭人非议,也断不会这般轻易就同你行周公之礼。” 她急切抬眼,“可——” 话音未落,褚仇赤便拽着她往书房外走去,“此次比试,为了你,本殿下定不会输。” 说完,还不忘出声吩咐萧翎,“备车,送沈三小姐回府。” 嘭! 沈稚枝凝着那被猛然掩上的门扉,欲哭无泪。 不是,这位大兄弟! 这不是输赢的问题啊!你不输也不行啊! 虽然这拒绝诱惑的行为非常君子,非常帅,她也的确被装到了! 但是就她这么个大美女都这样主动了,这时候能不能别装这没用的b?! 第400章 游湖 比起沈稚枝的欲哭无泪,房内褚仇赤只手捂脸,双颊滚烫至极点。 嗅着少女残留在手心的清香,只觉浑身炽热的欲感升腾而起。 随着他急促的呼吸,纹理分明的腰腹一起一伏,性感到了极致。 他闭了闭眼,克制住心底那抹绮念。 沈稚枝于他而言便似蛊般,总能撩他于无形。 若不将她赶出去,只怕他真会难忍她直白之语,将她拆下吞入腹中。 只是,她方才言之,自己绝不能嫁给张嘉礼…… 是否证明于她心底,他比张嘉礼分量更重呢? ...... 从赤王府出来后,沈稚枝耷拉着脑袋,浑身没劲朝前走着。 丝毫未仰首看前方,导致蓦然撞上一堵肉墙。 身躯一弹,她慌乱抬头,便见褚图双手环胸,剑眉下那双桃花眼凝着她,略带嫌弃发声,“头垂那么低,怎么?地上还能捡到金子不成?” “三殿下,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沈稚枝揉揉被撞生疼的额头,苦着脸敷衍了句。 言罢,懒得与他多做纠缠,侧身便想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可褚图哪肯就这么放过她,身形一侧,又挡在了她的身前,他抬眸睨了眼她身后的赤王府,满头雾水。 默了须臾,才忍不住问道:“你不会是与二皇兄起了争执吧?” 沈稚枝脚步稍顿,懊恼之色显于眼底,实在不想把方才书房内的糗事宣扬出去。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她怎么觉得自己隔了一座山? “争执不至于。”沈稚枝长叹口气,“只是二殿下与我对一些事情的看法略有不同罢了。” 沈稚枝随口敷衍着,心里已然清楚这办法应当是行不通了,可除了这个办法,她实在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褚图瞧着沈稚枝那懊恼至极的模样,眉头微蹙,心中明了她定是因那凤女之事烦闷不已。 桃花眼掠过些许疼惜,他稍压下眉眼,仰首间勾唇笑道:“啧,莫要再想那烦心事了,算你今日运气好,今日本王带你去解解闷。” 言罢,也不等沈稚枝答复,伸手拽着她的衣袖,大步朝前走去。 沈稚枝被他这猝不及防的行为惊得一怔,本能地想要挣脱,却发觉他牵拉得极为紧实,在无计可施的情形下,唯有听凭他引领前行。 不多时,两人便抵达城中湖池。 此刻正值晌午时分,暖阳高悬于空。 数只小船至湖面上悠然自得漂浮游荡,船桨划动平静的湖水,激起层层细密的波纹。 褚图双手抱胸,抬手朝湖面一指,得意道:“这湖面之上这般多画船,猜猜哪艘是本王的?” 沈稚枝掀起眼皮,懒懒朝前看去。 位于湖面中央有艘精致画船,雕刻繁复花纹,皆以金丝细细缠绕编织,每一处花纹精巧细致,似是天工而非人力可为。 所过之处,金丝闪烁,光芒璀璨,就那般向路人炫耀着极致的奢华。 仅这一眼,沈稚枝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褚图简直就是十足的暴发户,还真不怕有贼半夜到他这船上抠些金丝下来当钱啊。 沈稚枝抬起杏眸,斜睨了眼褚图,“不愧是三殿下的画船,与旁人的就是不一样。 ” 褚图听出她话中的调侃,却也不恼,语调端起,极其欠揍,“本王的东西,自然要与众不同,方能配得上本王的身份。” 言罢,便朝着远处那船夫挥了挥手,船夫会意,即刻掌船而来。 不多时,画船缓缓靠岸,褚图率先跳上船,朝她扬手,“本王这画船是前几日遣工匠完工的,耗费无数心力珍宝才打造出这般模样,今日算你幸运,能第一批登上本王这爱船。” “是是是,臣女倍感荣幸。”沈稚枝无奈失笑,提起裙摆,搭上褚图伸来的手,借力登上了船。 上船后,船内的布置更是让沈稚枝咋舌。 锦缎铺地,明珠为灯,各种奇珍异宝随意摆放,桌椅皆用最上等沉香木制成,散发淡雅香气。 沈稚枝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杏眼瞪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出声,“三殿下,您这是把整座宝库都搬到船上来了吧?” 瞥着她这模样,褚图唇线浅勾,桃花眼荡开笑意,“相较本王宝库而言,此等事物远远不及其中万分之一。” 听着他这凡尔赛般的言论,沈稚枝彻底破防。 神啊!这世界上多她一个有钱人会怎么样! 她要是有钱人,就不会为了赚点破钱穿到这破位面完成任务来了。 画船缓缓驶离岸边,湖风透过窗棂吹进船舱,带来些许凉爽。 沈稚枝倚靠在船壁上,凝着船外荡起的水波,不禁有些恍惚,再次陷入沉思,思索着应对之策。 褚图垂眼看着她失魂的样子,桃花眼底升凝起层层忧色。 昨日之事他已听风首领言说,据悉,她与二皇兄共同入宫,只为求得那道赐婚圣旨,却不料明皇后半途阻拦。 父皇得知凤女之事后,这才出此下策,以她为筹码,何人夺得储君之位,何人便能迎娶她。 她这般忧愁,想必也是看了今日的皇榜,对二皇兄能否赢得此次比试而烦忧吧? 褚图咽下心头苦闷。 迟疑半晌,他才搁置下茶盏,故作不经意出声: “你不必忧心,那张嘉礼虽得民心,可二皇兄也并非毫无机会,本王亦会在暗中相助,你且宽心。” 沈稚枝闻言,这才将视线从远处移开,冲着褚图勉强一笑,却不知作何回应。 毕竟这两个人无论是谁赢了比试,于她而言,后续皆会牵扯出诸多棘手难断的烦扰之事。 既怕褚仇赤赢了,储君之位真就落到他头上去。 又恐张嘉礼失利,剧情全然脱轨,任务愈发遥不可及。 画船悠悠,于城中湖池之上随波轻荡。 褚图眸光紧锁于沈稚枝那微微蹙起的柳眉之上,鬼使神差间,终是按捺不住,缓缓伸出手去,欲抚那眉心愁绪。 “……” 沈稚枝骤感温热指尖触额,不禁一愣,旋即杏眸轻扬,嗔视褚图。 第401章 新办法 褚图那瞬间飘远的理智,因这一眼如遭雷击,霍然回笼。 他心下慌乱,为掩失态,慌乱间顺势将沈稚枝的脑袋用力往后推去。 沈稚枝被这力度推的脑袋往后仰去,“三殿下!你要谋杀啊?” 褚图清嗓轻咳了声,强作镇定道:“咳,方才你脸上爬了只虫,如今已被本王赶走了。” 沈稚枝听着他那牵强的说辞,不禁翻了个白眼,只觉他这行径无聊至极,便也懒得搭理他这无端之举。 褚图见她这般张牙舞爪的模样,唇畔却不觉泛起笑意。 他凝视她许久,终以玩笑之态,悠悠开口:“要不,本王也投身那储君之位的争逐可好?本王实是好奇,你这凤女之名究竟有何等魅惑之力,能令诸人皆为之侧目。” 沈稚枝闻此言语,顿时柳眉倒竖,贝齿轻咬,朝他示威般龇了下牙,“三殿下,你就别捣乱了,臣女的脑袋都要炸了。” 褚图垂首,悄然掩去眸中一掠而过的落寞,心内苦涩之意却如幽火暗燃。 于这储君之争,他本无半分觊觎之心,然如今这储君之位与她挂钩,他竟就想着也介入其中。 见她为这事烦忧,竟莫名起念欲入这浑水,哪怕只为博她一顾,或能与她多些纠葛。 此念方起,他便知其荒唐。 前路荆棘满布,他并无权势之欲,且她也心有所属,这储君之位于他而言,实无争夺必要。 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儿女情长,失了往日洒脱? 沈稚枝全然未觉跟前之人内心的波澜起伏,满心都还在为这混乱的局势和未完成的任务而发愁。 褚图见她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也只能无奈笑笑。 沉默须臾,他才缓声轻言,“你待那张嘉礼那般好,本王还觉着,即便嫁于他,你也不会这般为难。” 却未能想到不能如愿嫁给二皇兄,竟让她这般的难过。 可见,她对二皇兄,该是如何用情至深。 沈稚枝掀起眼帘,顺手执起桌上的茶盅一饮而尽后,这才慢慢开口,“臣女待大皇子好,只因他是个极好之人。这番相待,出自肺腑,却无关男女情爱,亦无他意。” 褚图静静听着,勾魂般的桃花眼至她脸上逡巡,似想从那眉眼间寻出几分破绽。 可瞧着她一脸坦然,心中那缕烦闷之意更甚。 褚图撇嘴,如墨眼眸掠过些许不满,“极好之人?这世间极好之人可多了去,也不见你对旁人这般上心,本王才不信那张嘉礼是何好人……” 闻言,沈稚枝可不乐意了。 她挺直腰板,神色凛然,大有一副要与褚图理论到底的架势,“诶!不许说大皇子坏话,嘴人自推,生儿子没屁眼!” 褚图:…… 虽听不懂她说什么,可也知晓她此话是在维护张嘉礼。 褚图轻哼了声,别过头去,望向舱外波光粼粼的湖面,掩下眸底黯色。 以往不了解为何他那二皇兄千叮咛万嘱咐不允他将张嘉礼真面目坦言告知于她,如今见她这样子,他似乎有所明白。 她对于他的信任,如何能做到如此?这份信任张嘉礼当真承得心安理得吗? 沈稚枝重新哀叹着靠在船壁,稍抬眸凝向船舱外,夕阳已为湖面披上了层暖橙色纱衣,湖光山色似都添了几分慵懒缱绻之意。 沈稚枝咬唇思忖片刻,蓦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锃亮。 她猛拍大腿,陡然起身,“有办法了!” 褚图经她这么一声,蓦然回过头来,眼含困惑。 沈稚枝不受控笑出声。 神识中的丫蛋也被她这举动吓得险些从椅子上摔下,稳住身形后,才眨眨眼,【宿主,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既如此,就让张嘉礼赢了比试,待他登上储君之位后,若得皇上赐婚,我便让他去求皇上将圣旨收回。】 沈稚枝越琢磨越觉得此计甚妙,瞧张嘉礼在百姓当中那极高的号召力,只要到时候能把白虎腹中缎绸的秘密揭开,想必百姓们也就不会再死揪着她这凤女的名头不放了。 如此这般,张嘉礼既能依照剧情顺利登上储君之位,又可以把这赐婚之事给巧妙撇开,可不就是一举两得嘛。 丫蛋:…… 丫蛋听着自家宿主天真的想法,连连叹气。 原着之中,那祭天大典之日,本就是张嘉礼设计制出异象,才能让沈琴绶在南里月星城内一瞬名声大噪。 如今这白虎腹中所藏的缎绸,不言而喻,也定与那张嘉礼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待他坐上储君之位,如何能放过宿主? 兴奋之余,沈稚枝完全没注意丫蛋陷入了无休止的沉默。 褚图凝着眼前少女眼眸中的笑意犹如满溢清泉,那股兴奋劲儿近乎要喷薄而出,不禁也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之心。 遂开口问道:“想出了何种好主意?本王也想凑个热闹,听听究竟是何妙策。” 沈稚枝心中喜悦难以平息,本能便要启唇将心中所想一一道出,可对上那双潋滟桃花眼,蓦地便将话语尽数收回。 若是让这褚图知晓自己一门心思想要助力张嘉礼登上储君之位,保不齐这小子又会在心底瞎琢磨出些什么幺蛾子来。 更何况,她根本就无从向他解释清楚,自己为何非要执着于让张嘉礼成为储君不可。 这其中的缘由牵扯到整个剧情的走向,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 念及此处,沈稚枝扬起唇角,伸出食指在褚图的眼前轻轻晃了晃,带着些许俏皮之意, “这可是秘密,不可轻易言说。” 见她神情似狡黠的猫般,褚图耳廓骤红,稍侧过脸,“本王才不稀罕知晓。” 虽不知道她有了何主意,但见她心情比方才好了些,他也算松了口气。 无论比试结果如何,若她不愿嫁,大不了他去当那恶人。 在这南礼月星城内,但凡日后再有胆肆意谈论凤女之事者,他定当毫不留情,将其舌头一一拔除。 唯有这般,方能让那些好事之徒噤若寒蝉,不敢再轻易吐露只言片语,也好为她免去诸多纷扰。 …… 第402章 打起来了 丞相府。 四周回廊蜿蜒曲折,庭院中绿植修剪的整整齐齐。 石凌身影矫健,脚步极为迅捷穿过回廊,径直朝着沈朝所在之处赶来,脚步虽急,却依然不失沉稳。 此时的沈朝正端坐在庭院中的石桌旁,手中紧握着本兵书,似要将书中所意剖析透彻。 待石凌匆匆踏入庭院,他方才闻见动静,抬眸望向石凌,“调查得如何?可寻到了萧航的下落?” 石凌微微躬身,以示敬意,然后将近日来所调查之事一五一十禀告:“大少爷,那萧航的下落已经寻到,现就在妙手堂内。” 沈朝闻言,原本舒展的眉头骤然蹙起,“为何不将他带到丞相府来?” 先不说萧航手上掌握着七星会的情报,若抓到他或许能得知一些七星会的内幕。 就单单这萧航如此胆大妄为,竟敢挟持他沈朝的妹妹,他便一定要让其知道如此行事所要付出的代价。 石凌直起身子,向前半步,略显犹豫道: “属下本想将他带来此处,可沈三小姐经常到妙手堂处那儿去,且与其关系极好,属下便只好先回来通报。” 沈朝黑眸愈加黑沉,声音也随之冷下,“枝枝向来单纯,只怕现在还不知那萧航是挟持她之人,这人潜伏至枝枝身边,定是有何目的。” 石凌静立于原地,默了半晌,薄唇翕动,“不止沈三小姐与这萧航关系交好,还有一人。” 言至此处,话语戛然而止。 沈朝见其这般犹豫,便知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他抬眼,略一挑眉,示意石凌继续说下去。 石凌沉默须臾,这才上前,声音稍沉,“那萧航与二殿下似也有所纠缠,近日常到二殿下府中不知汇报何事,只可惜赤王府戒备森严,属下难以近前探听具体内容。” “二殿下?” 沈朝眼眸骤缩,似听到了什么极为震惊的信息,眸中的冷寂之色愈加浓烈。 他将手中的兵书重重拍在石桌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这登徒子,口口声声言之心悦于枝枝,对她关怀备至,亏他还当其是真心,想不到背地里却跟挟持枝枝之人不知行何勾当。 莫不是他从头到尾都在算计枝枝,利用她做棋子,妄图在这朝堂争斗、江湖暗流里谋得什么好处? 沈朝脸色阴沉得仿若能滴出水来,太阳穴处青筋微微跳动,显是怒极。 “这登徒子,果真不是什么好人,我现在就去同枝枝言说此事。” 石凌垂首而立,大气都不敢出。 待沈朝稍稍平复些,才低声劝道:“大少爷,眼下尚无确凿证据表明二殿下存有恶意,萧航频繁出入赤王府,兴许是另有隐情。” 沈朝此刻一心担忧自家三妹受人蒙骗,怒气上头,哪还有何理智,提步便要朝院外而去。 石凌垂首,忙上前几步,斟酌着言辞,“三小姐对二殿下颇为信赖,若这般前去告知,只怕伤了三小姐的心,不如先去妙手堂寻那萧航问个明白?” 话音刚落,沈朝的脚步骤然顿住。 他紧抿双唇,沉思良久,眼中的怒火稍稍褪去些许。 石凌说得并不无道理,枝枝既愿嫁给其,定是对其颇为信任,若他这般莽撞前去告知,只怕她会伤心欲绝。 “明日,随我到妙手堂去。”须臾,沈朝咬着牙,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这番话。 石凌领命,“是。” —— 翌日清晨,淡薄日光徐徐而下。 沈稚枝尚在闺房软榻之上酣眠,蓦然,一阵急促敲门声将其从睡梦中唤醒。 清脆声响至静谧庭院里回荡,惊得窗边休憩的鸟儿扑簌簌飞起。 “谁啊?” 沈稚枝睡眼惺忪,慵懒地翻了个身,带着几分晨起的不悦与不耐烦,轻声嘟囔着。 然而,外头的敲门声却似未闻她的抱怨,依旧锲而不舍持续着,声声催促,毫无停歇之意。 万般无奈之下,沈稚枝缓缓坐起身来,伸手胡乱抓了抓蓬乱的乌发,试图让自己的仪容稍显齐整。 旋即随意扯过一件外衣披上,拖拉着绣鞋,快步走向房门。 “吱呀——” 门扉推开,尚刚敞开道缝,一抹黑影裹挟着清晨凉风,极为迅捷闪了进来。 沈稚枝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定睛细看,才发现来人竟是萧翎。 他衣衫微乱,平日里束得整齐的发髻此刻也松散了几缕发丝,额上挂着细密汗珠,脸色涨红,剑眉下那双黑眸满是焦急。 “萧翎?你这一大早的,火急火燎是怎么了?” 沈稚枝将脑袋蓬乱的乌发稍往下压了压,眼中还残留着未散尽的困意。 萧翎有些手足无措,平复些许心绪后,才匆忙道:“沈三小姐,您快到妙手堂看看吧,沈将军跟二殿下打起来了,您再不过去,只怕妙手堂都要被掀了。” 沈稚枝身形一僵,愣在原地。 待反应过来萧翎所言何事后,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虽说自家大哥与二殿下褚仇赤平日里确实互相看不顺眼,言语间偶尔有些针锋相对的火药味,可也不至于真动起手来吧? 沈稚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驱散残留的困意,让自己清醒些,捋清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他们平日里斗斗嘴就算了,怎么还拳脚相向?究竟发生何事了?” 萧翎苦着脸,面露难色,若真要他说出个确切缘由,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启齿。 只知沈将军到妙手堂,与二殿下一碰面,还未说几句话,就剑拔弩张,直接动上手了。 他垂首,蹙眉思索片刻,尽可能在脑海中将沈朝所放的狠话拼凑完整,而后将得出的结论告知: “属下也不知具体何事,似是因为萧航,二殿下与沈将军才动起手来。” 沈稚枝:...... 闻言,沈稚枝唇角漾起抹耐人寻味的笑意,“为了萧航?这个,不太好吧?” 丫蛋无语:【宿主!请收起你不正经的想法和猥琐的笑容!】 萧翎:...... 萧翎也被沈稚枝这反应弄得一头雾水。 第403章 误会 他满脸茫然,愣是没琢磨透沈三小姐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见她半点不着急的模样,萧翎心急如焚,忙不迭上前半步,“沈三小姐,您若再不去看看,只怕妙手堂的屋顶都要被掀了。” 沈稚枝轻啧了声,观萧翎这急切的模样,便知这两人怕是真的闹得极凶。 她无奈叹了口气,不再多言,转身回屋换衣梳妆。 片刻,收拾妥当后大步朝院外而去,“走吧真闹大了,可不好收场。” 萧翎见状,赶忙跟上沈稚枝的步伐,两人急匆匆地朝着妙手堂赶去。 ...... 而此刻妙手堂内。 刀剑挥舞声响彻堂内,桌椅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药柜柜门大开,草药更是散落得到处都是,浓郁药香中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沈朝与褚仇赤隔空相望,目光至空中交汇撞出无形火花。 未有停顿,两人便再次缠斗起来。 “……” 沈稚枝赶到后,瞧着眼前极其混乱的一幕,感觉血压都高了。 再一侧目,萧航和曲渊夜默默站在旁侧,手中各持一个算盘,修长手指熟练拨弄算珠,正一丝不苟清点核算着堂内损毁之物。 沈稚枝嘴角猛抽,无奈扶额,“师傅!你们就不管管他们吗?!” 曲渊夜挑眉,将手中的算盘拨弄的噼里啪啦直响,“只要将这损坏之物赔偿,此地便借他们对峙吧。” 沈稚枝:...... 她稍提高声音,叉腰怒喝,“你们两个都给我住手!大清早的,在妙手堂发什么疯呢!” 闻见熟悉之声,半空中两人的动作皆是一滞。 “枝枝,你来得正好。” 沈朝收刀而立,微微喘息,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瞪着褚仇赤,“为兄已查明,这萧航便是此前在听闻阁内挟持你之人,而这登徒子与这萧航有所纠缠,定是有不可告人之事。” 沈稚枝身形微怔,眼角抽了抽,“所以,大哥,你今日来此,便是为了此事? ” 沈朝朝她略一颔首。 随后,剑尖直指褚仇赤,那紧握刀柄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双眸怒火似要燎原,怒道:“这萧航在那听闻阁内挟持枝枝,今日你若不把与萧航的勾当交代清楚,休想踏出这妙手堂半步!” “大哥!你误会了!”沈稚枝一个箭步跨到两人中间,伸开双臂,试图隔开剑拔弩张的二人,“萧航他虽有挟持我的过往,可其中另有隐情,你把剑放下,我跟你解释这其中缘由。” 沈朝因自家三妹这么出手相拦,眸中怒意稍稍褪去了些许。 他剑眉轻蹙,半晌,才孤疑出声,“你知道萧航便是上次在七星会挟持你之人?” 沈稚枝点头,“是,很早之前便得知此事了。” 沈朝眼角抽搐,略有无措侧目望向褚仇赤。 方才与其交战之时,这二殿下只是防守,并不强攻,故而现在那玄袍已被他的利剑划得不下百道。 褚仇赤从容将手中长剑缓缓归鞘,掸了掸那满是划痕、褴褛不堪的玄袍衣角。 旋即抬眼看向沈稚枝,凤眸中染上些许委屈之意,“本殿下方才一再强调是误会,他却执意动手。” 沈稚枝上前扒拉两下他破损的衣物,徐徐叹气,嗔怪凝向沈朝,“大哥,我知晓你对二殿下有所偏见,可此事也当询问清楚再动手啊。” 褚仇赤双臂耷拉在两侧,朝跟前的沈朝稍一挑眉,得意之色尽显。 “......”沈朝眼底刚凝聚起来的愧疚之意瞬息消散的无影无踪。 这二殿下,何时也变得这般小人! 萧翎:......二殿下在得罪大舅子的路上从未停歇啊。 萧航听到此处,也知晓是自己的事才引得今日这场误会。 他忙将手中算盘搁置下,尴尬上前半步,抱拳致歉,“沈将军,听闻阁之事却是萧航之错,只是那七星会情报于我而言实为重要,故而才做了对不起沈三小姐之事,萧航已然赔罪,还望沈将军原谅。” 尽管怒火稍歇,但提及妹妹涉险,沈朝仍是满心愤懑。 他冷哼一声,目光如刀般扫向萧航,“一句赔罪就想了事?你挟持枝枝之时可曾想过后果?” 萧航单膝跪地,“若沈将军心中怒火难平,萧航愿领惩处。” 沈稚枝见状,赶忙上前半步,扯了扯沈朝的衣袖,软声劝道:“大哥,萧大哥也是有所难处,况且他也并未伤及我,你就别揪着不放了。” 沈朝眉头紧皱,满心愤懑尚未宣泄,张口还欲辩驳:“枝枝,他——” 可话刚起了个头,望向她那满是央求之意的杏眸,心头一软。 沉默半晌,终是长叹一声,无奈妥协道:“罢了,既然你都如此说了,为兄若还一味地揪着此事不依不饶,岂不是要惹得你心生不悦?” 萧航如蒙大赦,连连躬身行礼:“谢沈将军宽宏大量!” 沈稚枝暗自松了口气。 曲渊夜见闹剧平息,将手中的算盘放下,双手抱臂,挑眉瞥向众人。 “闹也闹完了,账可得算清楚。我这妙手堂内的损毁之物,你们打算如何赔偿?” 沈朝轻咳了声,尴尬抱拳言道:“丞相府定会照价赔偿,给您一个满意交代,此次搅扰,万分抱歉。” 言罢,他扭头看向褚仇赤,眼神不善,“你也别想置身事外。” 褚仇赤凤眸稍挑,冷笑,“沈将军身为事端源头,这推卸责任之举,怕是不妥吧?” 沈朝抬手指向那破碎的花瓶,“此物是你方才躲闪所撞,这妙手堂内乱成如此,你我都脱不了干系,理应一同担责。” 众人:...... 沈稚枝凝着两人即将又要舌战,无奈扶额。 倏地,脑海灵光乍响,想起此前被搁置一旁的要事。 上次本欲与师傅谈谈张嘉礼体内毒素之事,结果半途却因凤女这名号耽搁了。 思及此处,她快走几步行至曲渊夜跟前,压低声音,“师傅,我有事相求,你跟我出来下。” 曲渊夜见其神色急切,只好颔首跟上。 第404章 充当说客? 堂内,沈朝眼瞅着自家三妹转身离去,将手中长剑收入鞘中。 目光如炬,直凝向屋内两人,“劫持之事为误会,你们两人暗中筹谋之事我可不信还是误会。” 闻言,满堂陷入寂静。 沈朝缓步行至褚仇赤跟前,“你既知萧航挟持过枝枝,还与他有所往来,莫不是你也在调查七星会之事?” 言之七星会之事,褚仇赤眉眼压下,瞬息垂眸掩去眸中厉色。 沈朝若知这七星会与张嘉礼有所牵扯,只怕定会立即上门讨要说法。 且不说瞒了许久之事会被沈稚枝知晓,以张嘉礼行事作风,若知沈朝已明了此事,为不让其声张,保不定会采用何种手段消除这一隐患。 储君比试迫在眉睫,他不能在如今打草惊蛇。 萧航更是略显无措往后退了半步,拿起旁侧的鸡毛掸子故作镇定将灰尘抹净,目光不时瞥向褚仇赤,等他发话。 沈朝见他们二人这般遮遮掩掩,心中也明了了七八分。 思绪萦绕良久,褚仇赤压下眉眼,凤眸稍稍一眨,荡起波光潋滟,似在权衡利弊,又似在思索应对之策。 他执起案桌上的茶盅,轻抿了口,“本殿下的确在查七星会一事。” 沈朝闻言,眸子陡然漾起亮色,“进展如何?你们可有所头绪了?那情报之中究竟写了何事?” 褚仇赤左右翻找须臾,才将重新拟定的七星会情报置于他手中,“这便是七星会所有的情报,本殿下洞察几日,也是毫无进展。” 沈朝快速浏览着手中的情报,眉头越皱越紧。 此情报所涉内容寥寥无几,仅提及七星会少主背后有一图腾而已。 如此关键线索竟隐匿于这般私密之处,寻常之人实难窥探。 若非其极为亲近,或是枕边之人方有机会知晓,外人欲借此查明七星会背后主谋,简直难如登天。 七星会自江湖之中经营数载,然江湖上竟无丝毫风声走漏,足见其少主虑事周全、心思缜密,滴水不漏。 以此等匮乏情报去追查七星会幕后黑手,简直是海底捞月。 翻阅良久,沈朝蓦然顿住,抬眸凝向端坐于太师椅上的褚仇赤,“仅是这些?” 褚仇赤臂腕稍顿,语气淡然,“嗯,仅是这些。” 沈朝剑眉紧蹙,复而转眼望向萧航。 萧航即刻颔首,身形略带僵直,“的确如此,仅是这些。” 沈朝见他们这般模样,心中疑窦渐生,料定他们对自己并未和盘托出。 可这褚仇赤性子这般倔,只怕强行问其,也不会得出何结果。 这七星会之事,无论由谁查办,总归是为护沈稚枝周全。 既二殿下已着手追查,且无意坦言,自己也不必再执意追问,徒增嫌隙,且观日后情形,再做定夺便是。 思及此,沈朝压下心中疑云,不再言之。 后院。 行至后院,沈稚枝拉着曲渊夜至石凳上坐下,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曲渊夜在石凳旁坐下,掸了掸方才袍摆上所染上的尘泥,“说吧,这般神秘,可有何事所说?” “师傅,您可还记得我曾提过的那位中毒的朋友?”沈稚枝蹲在他身侧,微微仰头,眼巴巴望着他,双眸满是希冀。 曲渊夜搁下手中茶盅,略一沉思。 须臾,抬眸看向自家徒儿,眼底闪过宠溺之色。 他扬臂,轻弹了下她的脑门,“自是记得,看在你这几日勤勤恳恳替为师捣药的份上,你哪位朋友中了何毒,改日带来便是。” 沈稚枝眼眸瞬间锃亮,忙不迭点头,“师傅一定也会喜欢他的,他是个极好的人,心怀苍生,且温润如玉,您若救了他,日后他定会涌泉相报。” 曲渊夜被她这一连串的夸赞勾起了好奇心,重新端起茶盅,轻抿一口,挑眉问道:“是何人得你这般称赞?” 沈稚枝笑意盈盈,挺起胸膛,字里行间满是骄傲:“就是南里月星城内众百姓们皆信赖无比的张大人啊。师傅您常年隐居深山,或许不知,在这月星城内,只要提起张大人之名,街头巷尾皆是赞誉。” 曲渊夜刚饮入口中的茶水蓦然喷出,溅湿了身前一片衣襟。 他眼眸陡然瞪大,手中茶盅险些拿捏不稳,声音拔高了几分:“你说的是,张嘉礼?” 沈稚枝不明所以,重重点头称是,还略带得意挺了挺胸膛。 心中暗自感叹不愧是张大人,声名远播,就连师傅这常年隐居深山、不问世事之人都知晓他的名讳。 可转瞬,她便发觉周遭气氛骤变,曲渊夜原本平和的黑眸仿若墨色深渊,黑得近乎浓稠。 周身气息冷凝,隐隐泛着丝丝戾气,仿若乌云蔽日,不悦到了极点。 沈稚枝心头 咯噔一下,似有冷风灌进衣领。 她抬眼忐忑看向曲渊夜,轻声问道:“师傅,您怎么了?” 曲渊夜搁下茶盅,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怎就知道我能解他体内的毒?” 语气森寒似冰窖吹出的冷风,每个字都裹挟着霜雪,砸落在地。 沈稚枝一愣,脸上笑容瞬间僵住。 原着中有轻描淡写了些,言说当时便是萧航引荐曲神医入宫,才将张嘉礼自幼的病症所治愈,可她总不能如实说是原着里有所提及吧? 沈稚枝干笑两声,打着哈哈回道:“自然是因为师傅您医术精湛,妙手回春之名在这江湖中谁人不知啊。徒儿想着,这世间疑难杂症到了师傅手里,哪有解不了的道理?” 曲渊夜岂是能被这般敷衍话语随便蒙混过去的人? 仅一眼,便洞悉这是她临时拼凑的借口,他眉梢挑起,眼底怒意仿若熊熊烈火,灼烧得空气都炙热几分。 呵,这张嘉礼为解体内之毒,竟连他这徒弟都要坑蒙拐骗,蛊惑其前来当说客,简直可恶至极。 他沉着脸将那杯盅重重放下,掀起的内力震得茶具嗡嗡作响。 沈稚枝眨着眼,见曲渊夜脸色不太好,忙凑近了些,眼含疑惑,“师傅,你怎么了?” 第405章 会会张嘉礼 曲渊夜回过神来,凝着自家这单纯万分的徒儿,不觉叹了口气,“你对这医术毫无兴趣,每日起早贪黑来这妙手堂内捣药,便是为了让为师替他解毒?” 沈稚枝颔首,未有丝毫思索,径直便道:“是啊。” 见她未有丝毫犹豫的模样,曲渊夜胸腔怒意更甚。 他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道:“他就真这般好?值得你这般费尽心思为他鞍前马后?” 沈稚枝垂眸,思及数月前,她曾带张嘉礼去市集。 他凝着那些玩物,眼中虽有渴望,可更多却是不知所措。 强装淡然却始终找不到与这玩物亲近的方式,那一幕深深刺痛了她。 原着中对张嘉礼所述便是聪慧过人,但凡经眼的学识典章、奇门异术,他皆能迅速领会,过目不忘。 若他尝试过这些事物,定不至于如此茫然。 可见他幼时从未放过风筝,也未曾斗过蛐蛐,只怕对于孩童幼年所熟知的玩物,皆是不明。 甚至生辰,这本该被阖家欢庆的特殊时日,于他也是缺失的。 原着书页里未曾落下一笔有关其生辰的只言片语,仿若命运有意隐去这份温情,让他的人生从起点便蒙着层冷寂孤苦之纱。 她实在不忍,不忍见他被命运如此苛待。 过往的岁月里堆积了太多酸涩苦楚,往后余生,唯愿覆在他身上的阴霾能尽数散去,还他几分安宁喜乐。 沈稚枝稍叹了口气,蝶翼般的眼睫稍扬,眸中悲凉之色尽显, “师傅,张嘉礼此人,品性端良,堪称极佳。只是他这一生,命途多舛,受尽孤苦,往昔遭逢种种,实已历经太多磨难。 如今又身中剧毒,处境堪忧,徒儿恳请师傅,定要竭尽所能,祛除他体内毒素。 使他往后余生,得以摆脱病痛折磨,寻得几分安乐,顺遂度日。” 曲渊夜静聆着沈稚枝这一番肺腑之言,神色依旧冷峻,可心底那股无名怒火微微一滞。 望向自家徒儿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复杂。 那张嘉礼自幼深谙人性,心性远比同龄人成熟得多,自幼所历经之苦难必定是常人难以承受之重,方能铸就了他如今这般通透性子。 他心底自是再清楚不过,自家这徒儿天性纯良,见不得他人受苦。 然而,这张嘉礼绝非善类。 他的言行举止,向来没有半句废话,亦无丝毫无用之功,让人被其算计却浑然不觉,事后才惊觉厉害。 观这愚钝徒儿的模样,与他的交情定然不浅,却不知他接近她究竟有何目的。 “师傅,求你了,你就帮个忙吧。” 沈稚枝见他迟迟不语,忙伸手推搡了下他的臂腕,双手合十祈求道。 曲渊夜眉头紧蹙,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声,满是无奈与妥协:“罢了罢了,为师且去看看。” 沈稚枝黯淡下去的眼眸瞬间迸出光彩,激动得一把抱住曲渊夜的胳膊,像个讨到糖吃的孩童,不迭点头: “师傅,徒儿就知道您最是心善,您出手,定能药到病除。” 面上虽应允下来,可曲渊夜眸中却翻滚着深沉戾气。 他便去看看那小子究竟想做什么。 …… 星光点点,织云缠月。 张嘉礼月白色长袍着身,袍角随风摇曳,他安静坐于桂花树下,黑眸温润。 石桌上,一副棋局已摆开,黑子与白子错落有致分布着。 暗处蓦然传来窸窸窣窣动静,他稍稍俯身,修长白皙的手指捏起枚白子,放入棋盘之上。 随后凝向暗处,扬声轻笑道:“曲前辈既已来此,为何藏于暗处不出来打个招呼?” 话音落下,片刻的寂静之后,曲渊夜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一身紫袍衬得其面色冷峻,眸中敌意尽显,“呵,你这小子的感知倒是敏锐。” “曲前辈过奖。”张嘉礼徐徐起身,朝曲渊夜略一颔首,恭敬谦逊,“自幼得师傅所教,尚能敏锐洞察周遭动静。” “哼,少来这套虚礼。” 曲渊夜冷哼了声,踱步来到石桌旁,目光扫过棋局,“你这棋局,布得向来精妙,只是不知我今日行至此处,是否也源于你的诸多算计。” 听着他这火药味十足的语气,张嘉礼黑眸稍凝,略有困惑,却是神色未变。 他稍垂下眼睫,“嘉礼不过是借这棋局消磨时光,思索些世间哲理罢了。如今听前辈这语气,想来深夜至此,定不是只为了看嘉礼下棋。” 曲渊夜冷笑,灰蒙的眼噙着寒霜之意,“此前我已明晰告知于你,你所中之噬魂蛊,其症极为棘手,以我之能,无法可解,难以施术救治。 然你如今这般行事,竟蛊惑我那不谙世事的徒儿使其为你百般求情,妄图借她之力,说动我予以援手。我且问你,你究竟心怀何种目的?” 张嘉礼闻言,黑眸陡然掠过些许诧异之色。 待细致推敲几分,方明白了曲渊夜言中之意。 如此看来,她于那医术之道毫无兴趣,然近日却屡屡前往妙手堂,其缘由竟是为他寻访曲神医,欲求化解他体内毒症么? 如此种种,让他往后如何舍得放开? 张嘉礼咽下喉间苦涩,任由额间碎发随夜风而动,迷茫而无助。 默了半晌,他抬眼,眼眶至夜色中有些泛红,“沈姑娘一片赤诚善意,在下感激涕零,绝无半分利用之意,且未存利用她为我解毒之念。” 曲渊夜神情一滞,略一抬眼,便迎上那双略显无措的眸子。 这小子平日却是运筹帷幄,可他今日也尚能看出稚枝并非受其指使,只怕此事真是他那傻徒弟心甘情愿。 可她这般掏心掏肺待他,却不知这张嘉礼的真实面目,还当他是何清风明月的大善人。 曲渊夜叹气。 如今,他满心只念找寻女儿,于这些纷扰之事自是无意过多牵涉。 况且,真相犹如旭日东升,终难被暗夜遮蔽。 即便他缄口不言,假以时日,她也必然会洞悉张嘉礼的真实面目。 如此这般,便权且当作给予徒儿的一番训诫。 也好让她自此往后,不再那般毫无保留轻信他人,于这人心叵测之世间,多长几分防人之心。 第406章 几分安乐,顺遂度日 思及此处,曲渊夜冷眼朝他扫去,毫不掩饰眸中厉色,“我这徒儿本性纯善,你所做之事向来权衡利弊,即便不是为了体内之毒,接近她定也是有所图谋。” 毕竟,她虽只是丞相府庶女,可身侧却有两位殿下撑腰,若这张嘉礼加以利用,她便能成把最锋利的箭矢,助他直登皇位。 张嘉礼垂眸,鸦羽般纤长的羽睫呈扇形覆上眼睑。 他薄唇翕动,半晌才道:“初见之时,确有其意,如今,已然没有。” 闻言,曲渊夜身形陡颤,眼含狐疑凝了他半晌。 是他生了错觉么? 这小子看似温润有礼,实则骨子倨傲,向来都懒得耗费唇舌去多作解释半句。 可如今却三番四次,不厌其烦朝他解释种种事宜,这般反常之举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也不知究竟打着何种算盘。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可不信这小子心中未有半点考量。 “你心中暗藏何种谋划,我并无兴致探究。往后你打算如何利用她达成目的,也非我该置喙之事。 此番前来,唯有一事相告,那便是莫要辜负了她的一片赤诚心意,万不可伤她分毫。” 曲渊夜身姿挺拔,负手静静伫立原地,面庞冷峻,眸光仿若幽渊之水。 缓了半晌,复而沉声道:“她前来寻我之时,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帮你解毒,言说只愿你往后余生摆脱病痛折磨,寻得几分安乐,顺遂度日。” 张嘉礼伫立原地,良久未动,夜风吹拂衣袂,猎猎作响。 咻—— 夜风穿堂而过,张嘉礼掩唇低眸猛咳,似难受到了极致,眼角氤氲出水雾。 曲渊夜余光轻瞥,见他强撑胸腔痛楚的样子,脑海蓦然现出少女那饱含心疼的眸子,还有她那句: ‘他这一生,命途多舛,受尽孤苦,往昔遭逢种种,实已历经太多磨难。’ 殷棋年此人,着实罪大恶极,张嘉礼尚处幼年便被其朝身上种下噬魂蛊,此等行径,残忍至极,毫无人性。 处在这般满是算计与迫害的成长环境之中,他若没被逼生出几分野心,没练就套护己的心计谋略,反倒不合常理了。 换而言之,为求生存、谋立足,些许心计与野心于他而言,是不得已而为之的生存之道。 况且,这小子也算是良心未泯,至少对他坦诚相告,言之在这南里月星城内,自己尚有一女。 曲渊夜心头略有动容,自袖中翻找须臾,掏出个木盒放置石桌之上,“她的这般心意,望你珍视。” “多谢。” 张嘉礼抬眸凝向桌案,声音因方才的剧咳而略显沙哑。 “仍是那句话,痊愈之药我并未有。”曲渊夜稍侧首,神色依旧冷峻,缓声道:“此药仅能暂且压制你体内噬魂蛊发作的药丸罢了,治本是无望,但也能让你少受些煎熬,权当是看在稚枝那丫头的份上。” 张嘉礼微微颔首,额间碎发随风轻晃,“多谢曲前辈,嘉礼记下了。” 待他再抬眼时,曲渊夜身影已没入夜色,隐没不见。 张嘉礼却是脱力单膝跪于院中,五指用尽力气捂住胸口处,那里痛彻心扉。 夜风愈发凛冽,似冰冷刀刃肆意切割夜色,张嘉礼单膝跪地,身形摇摇欲坠。 那噬魂蛊仿若感知到药效即将压制,在体内疯狂反噬,疼得他冷汗如雨下。 薄汗顺着苍白脸颊簌簌滚落,滴落至脚下石板,转瞬洇出一小片深色水渍。 他紧咬下唇,直至唇瓣绽出血丝,浓郁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才勉强将那声痛呼咽下。 “几分安乐......顺遂度日......” 张嘉礼低念着这八个字,眼眶泛红。 此前,他身处权谋泥沼,步步惊心,满心算计皆围绕朝堂争斗、自身困局,从未想过会有人纯粹因心疼他过往苦难,便不顾一切为他奔走求情。 她总是这般,似艳阳,他若离得远些,便会暖得他不知所措。 可若他凑近些,便会将他灼烧到身心俱疲。 他不愿将谋略手段用在她身上,可他这一生,除了在棋局之上屡战屡胜,其余之事,他皆是输家。 他从不屑争执输赢,只是这一回,面对她,他绝对不能输。 哪怕殚精竭虑、不择手段,也想将她留在身旁。 若可规避强烈欢愉,自无哀伤之侵。可竭力避苦之际,诸般喜乐也会擦肩而过。 既命运难遁,不如坦然受之。 先品那执拗之欢,纵后有哀痛,也不枉此遭际。 …… 自皇榜贴出后,局势愈发微妙,虽张嘉礼在民间呼声颇高,胜势已然较为明显。 可沈稚枝心中清楚,这其中变数难测。 为求万无一失,她还是决意前往赤王府,打探下褚仇赤会为这民心之争筹备些什么策略。 沈稚枝款步于街边,便见周遭百姓三五成群,正兴致勃勃谈论着,言语间满是对张嘉礼的赞誉。 “你们听说了吗?大皇子今日特求皇上派人来兴修水利了。” “自是知晓的,城边附近那处河道狭窄,水流不畅,每逢雨季,洪水便会漫溢,淹没周边农田,着实令人头疼。” “是啊,大皇子还未回归皇家之前,就为这工程所需的众多银两而愁眉不展,忧心忡忡。如今好不容易认了亲,立即就马不停蹄前去兴修水利了,真乃我南里月星城之幸啊。” 众百姓们纷纷点头附和,脸上皆洋溢着对张嘉礼的感激与敬重之色。 沈稚枝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唇角不由漾起点点笑意,心中不禁为自己之前的担忧感到些许好笑。 张嘉礼一路走来,从成为少卿开始,所行之事无一不是在默默笼络人心。 他在民间所见的苦难数不胜数,相较于他人,他只需将从前因各种限制而做不到的事情,在如今这恰当的时机做好,民心自然会愈发向他靠拢,又何须刻意为之? 不过,兴修水利这个剧情点…… 她总觉得这个剧情好像有没想起来的点,是什么呢? 沈稚枝咬唇思忖半晌也没能想到,无奈之下,只好先朝赤王府方向而去。 不多时,她便行至赤王府。 刚踏入府门,步入院落,便瞧见褚仇赤正与萧翎站在庭院之中,神情严肃,似在讨论着什么。 第407章 丰田村。 萧翎剑眉紧蹙,满脸气恼,那模样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恨恨言道: “本想唤二殿下您前去兴修水利,好靠此获取些民心,谁知竟被那大皇子抢先一步给抢占了去。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属下使些手段伎俩,将这功劳从他手中夺来?” 沈稚枝闻言,忍不住无奈失笑。 张嘉礼常年在民间走动,所见的人间百态、百姓疾苦,绝非久居皇宫的褚仇赤所能轻易企及,自然也会比他更快熟知哪里的百姓有难需得相助。 褚仇赤凤眸稍抬,不悦瞥他一眼,“往后莫在使如此卑鄙的伎俩,本殿下要争,也要争得光明磊落。” 萧翎:…… 沈稚枝咬唇,杏眸一眨不眨凝着院中陷入沉思的褚仇赤,胸腔处似有股暖流涌上。 虽知道他的黑化值已然归零,可听着他亲口说着不用这夺人功劳的卑鄙伎俩,她还是有些许感动。 言罢,褚仇赤眼中闪过思索之色,缓声叹道:“再者,兴修水利之事,他曾在少卿之时便有上奏,如今就算强行夺了他这一功,也不会有何显着成效。” 萧翎听了,嘴唇微张,欲要再争辩些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强自咽了下去。 他懊恼垂眼之际,余光恰好扫到沈稚枝,忙抬眼看来,“沈三小姐?” 褚仇赤身形稍顿,敛下凤眸中的忧郁之色,抬起头来。 其眼底氤氲欣喜之色,“你……怎么来了?” 沈稚枝在原地踌躇蹉跎了半晌,心中权衡利弊之后,终是发声:“二殿下,臣女今日来此,有一事相求。” 言罢,她强压住心头愧疚之意。 据原文粗略记载,褚仇赤也曾试图靠争夺兴修水利来笼络人心。 而张嘉礼当时并未与其争抢,反而转身前往城外丰田村,替百姓们修筑茅屋,解百姓于水火。 可这水利工程着实太过棘手,褚仇赤本就未诚心为之,仅是敷衍应付了两日,便撒手不管,致使百姓们再次陷入困境,叫苦连天。 待张嘉礼将丰田村的事宜妥善处理完毕,才折返回来继续兴修水利。 也正因如此,张嘉礼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愈发稳固,更加民心所向,甚至有村外之人不辞辛苦入城只为在皇榜之上签下一字。 水利工程乃是关乎民生的大工程,亦是这大男主张嘉礼崛起的绝佳机遇。 相比之下,那丰田村的百姓人口极少,即便这些百姓将署名全权签至皇榜褚仇赤名下,对于整个民心之争而言,也是远远不够的。 虽说如此作为对褚仇赤有些不公,可她也别无他法。 这一方位面本就是围绕张嘉礼所构建打造。 注定要在这世间发光发热、成就大业之人,也只能是他张嘉礼。 至于褚仇赤这样反派角色,在她看来,能够安然度过此生,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褚仇赤闻言,目光稍顿,鲜少见她这般认真的模样,生怕是发生了何事,忙起身向前。 他眸中尽是忧色,语气急切,“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撞上那双凤眸,沈稚枝只觉得浑身愈加无力,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今她这般,算不算是利用褚仇赤的信任,助张嘉礼登上储君之位? 深呼吸数下,沈稚枝蝶翼似的眼睫稍垂,终是缓缓言明,“二殿下,据悉城外那丰田村在前几日暴雨的侵袭之下,房屋尽数倒塌,百姓们如今正叫苦不迭,处境极为艰难,二殿下您看,可否前去帮忙?” “丰田村?”褚仇赤微微一怔,随即陷入沉思。 丰田村之事,他早有听闻。 其不及兴修水利那般备受瞩目,若他投身其中,在这场民心之夺的较量里,恐难以与张嘉礼相较量。 沈稚枝见他犹豫,袖下拳头不觉紧握,“二殿下,丰田村的百姓如今流离失所,正盼着能有人伸出援手,二殿下若能前往相助,必能解百姓燃眉之急。” 褚仇赤思忖良久,抬首朝她扬唇一笑,“你且放心,本殿下待会便会到丰田村去查看情况。” 他心下了然,丰田村之事,即便自己倾尽全力,在这场民心角逐的大局之中,想要扭转乾坤亦非易事。 可丰田村之事她都知悉,恐是专为他探听而来,意在助他解围。 况且,她生性纯善,村中百姓深陷疾苦,定会令她心生悲悯。 罢了,既为她心中所愿,他自当无悔而为,待修缮丰田村时,再寻机巧以聚民心便是。 沈稚枝未料到他竟应得这般爽快,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怔忡在原地半晌。 褚仇赤凤眸掠过些许笑意,扬臂敲了敲她的脑袋,“你无需忧心那储君之争,这是本殿下该操心之事,你只需在丞相府内待着,静等本殿下娶你便是。” 沈稚枝哽住。 他竟觉得她今日前来告知此事,是因想助他笼络人心么? 沈稚枝嗫嚅半晌,愧疚升凝于眼底。 “好。”须臾,终是压下眉眼,轻轻颔首。 见她应答,褚仇赤只觉心底似被击到了最柔软之地,眸中欣喜更甚。 “本殿下差人送你回府。”言罢,他便欲招呼萧翎去备马。 沈稚枝忙摆手,“二殿下,臣女同你一块去吧,丰田村百姓受苦,臣女也能助他们一臂之力的。” 褚仇赤一怔,正欲拒绝,却见跟前少女提着裙摆匆匆往府外跑去,还扬声道: “那臣女在府外等你。” 望着沈稚枝离去的背影,褚仇赤敛下凤眸,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萧翎在一旁终是忍不住道:“二殿下,您为何要答应沈三小姐如此请求?这丰田村之事费力不讨好,明眼人都能看出大皇子在兴修水利一事上已占尽先机,我们何必再去……” 褚仇赤抬眸,扬臂打断了他的话:“左右皆是为笼络民心,她有求之事,本殿下不愿拒绝。” 萧翎急得跺脚,“虽是如此,可……” 褚仇赤径直转身,未理会他,大步朝着书房走去,“去准备一下,过会便随本殿下前往丰田村查看详情。” 萧翎心中满是不甘,但见褚仇赤心意已决,也不再多言,默默退下准备相关事宜。 …… 第408章 走个过场 褚仇赤率领着侍从和物资,一路疾驰,抵达丰田村。 沈稚枝刚掀起车帘,便有股破败凄凉气息扑面而来。 断壁残垣随处可见,曾经的屋舍如今只剩下残砖碎瓦。 村民们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疲惫绝望,孩童们饿得面黄肌瘦,紧紧依偎在大人身旁,低低啜泣声此起彼伏。 褚仇赤眉头紧锁,凤眸中满是凝重。 虽知晓前几日经暴雨洗礼,这村内定是庄稼尽毁,房屋尽塌,可他着实未料到竟会这般凄惨。 “是朝廷派人来了吗?好多米!好多吃的!” 人群不知何处蓦然爆发一句惊呼,这一喊声似在平静湖面投下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原本死寂沉沉的村子一下子热闹起来,村民们纷纷从各个角落涌出,围聚过来。 褚仇赤翻身下马,稳步前行,脚下的土地坑洼不平,散发着潮湿腐臭的气息。 他侧目,向身旁的萧翎吩咐道:“立刻清点物资,组织人手,先为百姓们搭建临时住所,确保他们有安身之处。” “是!二殿下!”侍从们齐声应诺,迅速行动起来。 闻见那些侍从所唤何人之时,那些围拢而上的村民即刻往后退却半步,纷纷交头接耳: “怎是二殿下?他能帮我们什么?” “据闻此次储君之位由民而择,这次怕也是走个过场。” “我们的命怎这般苦啊!” …… 诸如此类的话语不绝于耳,村民们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刹那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绝望无助。 他们话语虽轻,可身为习武之人的萧翎却听得格外清楚,眼底升凝起怒意。 这些人真是不知好歹,二殿下尚未言说半句话,他们便给其扣这般大一顶帽子。 他愤懑难消,上前半步正欲出声,却被褚仇赤眼疾手快拽住其臂腕往后一拉, “够了,先将带来的食物分发下去,莫要让百姓们饿着。” 萧翎喉咙几欲喷出的怒喝,经褚仇赤阻拦生生咽了回去。 他咬咬牙,蹉跎半晌才不甘心道:“是。” 沈稚枝将一切尽数拢入眼底,心中泛起苦涩之意。 她虽也没听到百姓们所谈论何事,但观他们如见了洪水猛兽般的表情便知,他们定是对褚仇赤的到来感到不悦。 沈稚枝下了马车,行至他身边,精致小脸微仰,轻声唤他:“二殿下。” 闻言,褚仇赤稍低下眼,迎上她略显忧心的杏眸,无所谓摊手, “本殿下本就是因你而来,他人看法不重要,再者,想要改变他人看法,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沈稚枝深深凝着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 萧翎虽满心不忿,但还是依照褚仇赤的吩咐,指挥着侍从们将一袋袋干粮有序分发给村民们。 村民们大多带着抵触的情绪,甚至有几位老者直接拒绝接受。 “此物二殿下还是收回去吧,那皇榜之上,我们丰田村定不会签下署名的。”一位白发老者捋着胡须,横眉冷对。 “村长说的对,储君之位归于何人,我们心中自有所评判,无需你们这些假意施舍。” “没错!没错!” …… 村民们一呼百和,皆不愿伸手去拿那救命之粮。 萧翎再也忍无可忍,将那干粮重重朝地上一放,气愤不已,“不要算了,谁求着你们要了?就你们这丰田村,里里外外加起来不上百人,即便整个村皆在二殿下名下签上己名,也是远远不够的。 如此吃力不讨好之事,谁稀罕做。不识好人心,你们就等着吧,等着你们那大皇子前来为你们收尸好了。” 萧翎这一番气话出口,村民们顿时群情激愤,现场一片混乱嘈杂。 褚仇赤脸色骤沉,转眸厉声呵斥道:“萧翎,休得胡言。” 萧翎意识到自己失态,垂首退到一旁,只是胸膛仍剧烈起伏,显然余怒未消。 沈稚枝望着周遭村民那双目喷火的模样,赶忙上前半步,欠了个身,耐下性子解释: “二殿下此次前来,绝无半点虚假与敷衍,往昔之事,或有误会。但如今殿下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助大家重建家园,这粮食乃是雪中送炭,关乎大家的生死存亡,还请诸位莫要因一时之气而拒绝。” 村长经萧翎方才那么一激,怒意更甚,哪还能耐下性子听沈稚枝所言? 他冷哼一声,“我们这丰田村虽小,却也有自己的骨气,只盼着真心为百姓做事之人来相助,而非为了那储君之位作秀之人。” 褚仇赤凤眸微眯,似有若无笑了声,声调端起慵懒之意。 他轻嗤了声,“谁稀罕作秀了?” 村长一愣,转眼看去。 褚仇赤扬唇,伸出食指晃了晃,“一百个名字,换本殿下前来救助,此等买卖,想来不亏吧?” 众人:…… 沈稚枝:……不是,就这么水灵灵说出来了? 就在众人因他这毫不加掩饰的言论感到瞠目结舌之时。 人群中,一母亲抱着饿得奄奄一息的孩子,哭喊道:“二殿下,民女愿签,民女愿签。” 沈稚枝瞅着她怀中毫无生气的孩童,心头一紧,快步向前两步,将干粮拿出放在水中泡的软烂了些喂入那孩童嘴中。 孩童吃了些东西,这才渐渐有了些精神,微弱哭了起来。 沈稚枝仰首看向尚在蹉跎犹豫的村民们,扬声道:“无论如何,大家先接受这些物资,有了力气才能重建家园啊。” 那母亲咬了咬牙,朝村长道:“村长,孩子们许久未进食了,再这样下去也实在受不了了,先收下这粮食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村长皱了皱眉头,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看着孩子的状况,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其他村民们见村长点头,也只得放下抵触情绪,妥协接受分发的食物和物资。 褚仇赤见此情形,暗松了口气,朝萧翎道:“加快搭建临时住所的速度,确保今夜百姓们有安身之所。” “是。”萧翎旋即领命。 第409章 改观。 褚仇赤全然不顾身上华服被弄得脏乱,搬运木材、搭建框架,皆未有怨言。 沈稚枝则穿梭于人群安抚着村民们的情绪。 偶尔听着村民当中有人暗自言之这二殿下并非传闻中那般可怕时,忍不住轻笑。 夜幕如墨,渐次浸染整个天际,终是将大地全然笼罩。 此时,临时住所已然搭建完毕,村民们如归巢倦鸟,陆陆续续迁入其中。 褚仇赤坐在篝火旁,凤眸凝着那跳跃的火苗,不知在思索何事。 沈稚枝转身入简易的粥棚,将熬好的粥盛上一碗,正欲端给褚仇赤,却见一道娇小身影如雏鸟学步般,摇摇晃晃来到他跟前。 小九将手中的烧饼递过,眨巴着眼,“小九看到哥哥,哥哥还没吃饭,给。” 褚仇赤眼瞳骤然紧缩,张了张嘴,愣在原地,似不知该怎么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纯粹善意。 小九见他不动,又将那烧饼往前递了递,吞了下口水,“小九不饿,小九吃得很饱,这个给哥哥吃。” 褚仇赤回过神来,凝着孩童那纯澈的眼,稍稍侧首,极其别扭出声吐槽:“啧,本殿下才不吃这些东西。” 小九眨巴了下眼,垂眸翻了翻袖口,才惊觉自己身上除了烧饼,什么都没有。 他可怜兮兮仰首,“不吃饭肚子会饿,哥哥随便吃点吧,小九没钱买别的。” 褚仇赤:…… 沈稚枝看着褚仇赤那不知所措的模样,一时之间有些忍俊不禁。 她走上前,蹲下身子,摸了摸小九的头,柔声劝道:“小九乖,这烧饼你自己留着吃,姐姐煮了粥给哥哥。” 言罢,她才将手中的粥递给褚仇赤,“二殿下,先喝点粥吧,锅中还有些菜,臣女这就盛来。” 说着,转身又进了厨房。 小九眨着眼,只好将烧饼收回,扭头望向褚仇赤,“枝枝姐姐真好,人美心善,小九日后要考取功名,下聘求娶枝枝姐姐。” 褚仇赤愣了下,随即扬手不轻不重朝他脑袋弹了下,“枝枝姐姐可等不得你这么久,等你考取功名,那还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你呢,莫要做这等白日梦了。” 小九却不依不饶,小脸一皱,气鼓鼓反驳道:“小九才不是做白日梦,小九定会努力读书,很快就能考取功名的,到时候一定风风光光地来迎娶枝枝姐姐。” “总之,就是不行,你的枝枝姐姐,已有心悦之人了。”褚仇赤挑着眉,眼底笑意浅浅,暧昧非常。 小九狐疑瞅了他好半天,瘪着嘴,瓮声瓮气道:“小九才不傻,是哥哥喜欢枝枝姐姐吧?” 褚仇赤耳尖飘过绯红,第一次在一个孩童跟前感到尴尬之意。 他轻咳一声,故作镇定,“本殿下所表现的,有这般明显吗?” 小九双手抱胸,神似小大人般,一本正经道:“不止小九一人如此认为,小九的娘亲、林婶婶、朱婆婆皆言,哥哥看枝枝姐姐的眼神异于常人,且称往昔哥哥乃大恶人,幸得枝枝姐姐,方变得如此良善……” 言罢,小九似想到什么,匆匆捂住嘴,澄澈的小眼睛满是惊恐,害怕自己说错话会惹得褚仇赤生气。 然褚仇赤却并未动怒,他凤眸稍扬,勾唇凝向那简陋的厨房内。 少女也恰在那时转眸看来,迎上他的视线之时稍顿,旋即扬唇冲他一笑。 褚仇赤微愣,但仅是一瞬,便又继续笑。 “是,她们说得没错。” 褚仇赤收回目光,那双凤眸中温柔缱绻,丝毫未有以往的冷硬之色,“以往,本殿下的确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小九眨眨眼,好奇看着他。 褚仇赤薄唇轻启,一字一句,嗓音如沁水般清透,“可我喜欢的姑娘心怀正义,善良备至,我若不如此为之,配不上她。” 小九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娘亲说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小九现在觉得二殿下是好人,配得上枝枝姐姐。” 褚仇赤凤眸掠上笑意,蓦然失笑。 沈稚枝从厨房端出菜肴,便见一大一小端坐于篝火旁,似在说些什么,笑得极其开怀。 沈稚枝略显好奇,“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小九伸出食指,放至唇边比了个噤声,“这是小九和哥哥的秘密哦。” 沈稚枝轻笑了声,踱步上前,语气温和,“好好好,那小九饿了没?要不要吃点姐姐熬的粥啊?” 小九沉默半晌,咽了口口水,还是决然摇了摇头,“不吃,小九不饿,小九困了。” 娘亲说过,她和爹爹两个人在房间的时候不可以有小九在,那枝枝姐姐和哥哥两个人的时候,小九也不能在。 想到这,小九神秘兮兮朝着褚仇赤眨眨眼,转身小步跑回屋内。 沈稚枝正欲出声挽留,便见小九一溜烟已蹿进了屋内,只得无奈摇头放弃。 她将菜肴放在褚仇赤面前,坐在旁侧,撑着下颌凝着他,“二殿下,趁热吃些吧,你忙了整日,还未好好吃些东西呢。” 褚仇赤垂眸,凝着那菜肴氤氲而上的热气,在这清冷夜中弥漫开来,为破败寂冷的周遭增添了丝烟火气息。 褚仇赤胸腔稍暖,扬唇,“好。” 沈稚枝起身望着受灾的土地,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褚仇赤见状,将碗筷搁置下,抬眸,“怎么了?” 沈稚枝蓦地转眼,与他的黑眸撞上,那眼底忧虑如同浓重墨色晕染开来,清晰可见。 思虑片刻,才缓声道:“二殿下,丰田村如今一眼望去尽是废墟,如此之下若要重建,恐怕绝非易事。不仅要解决村民的温饱与住所,更要谋划长远,让此地恢复生机繁荣。” 褚仇赤笑了声,并未急着作答,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无需忧心此事,本殿下既已涉足,便定会全力以赴。” 沈稚枝咬唇,眼睫稍颤,心底的愧疚如藤蔓生长,将其死死缠绕于里头。 无论如何,自己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利用了褚仇赤的信任。 这份愧疚如鲠在喉,让她一瞬有些恍惚。 而在暗处,闻见褚仇赤此语的村长,步子陡然顿住,浑浊老成的眼眸掠过些许碎芒。 …… 第410章 雪中送炭 隔日,也不知是否褚仇赤所举令众人感到动容,村民们纷纷自发加入到重建家园队伍中。 壮汉们搬运石、搅拌泥浆,女人们则忙着整理废墟、准备食材。 身影在废墟间穿梭,倒也为这破败之地增添了几分生机。 小九娘盛了碗凉茶递到沈稚枝眼前,“沈姑娘,忙了一天,喝点茶吧。” “多谢九娘。”沈稚枝忙伸手接过。 小九娘面带笑意,蹲在临时搭建的简易灶台边,清洗着手中的蔬菜。 她不时抬眼看向艳阳下指挥众人的褚仇赤,由衷感叹:“二殿下这般亲力亲为,实乃我等之福,以前只听闻殿下在朝中的威名,却不想是如此仁善之人。” 沈稚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玄色身影身姿挺拔,在烈日下指挥若定,颇有风范。 她只觉心底蓦地一软,语气不禁放缓了些,“二殿下确是个好人,只是有时不够坦率,通俗点来说呢,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小九娘颔首,思虑片刻,才稍侧首,面带愧疚之色,“沈姑娘,二殿下是真心实意为丰田村,昨日是我们眼拙,误会二殿下了。” 沈稚枝一怔。 意识到小九娘话中之意后,忙出声浅笑道:“九娘不必自责,二殿下也并未介怀,如今大家齐心协力重建家园,过往之事便让它随风而去吧。” 小九娘浅笑点头,但美目中仍含有些许懊悔之色,“沈姑娘说得是,只是在这穷乡僻壤待久了,我们见识短浅。 一听是二殿下前来,又想着之前的种种传闻,便先入为主有了偏见,多亏了姑娘和殿下不嫌弃,还这般用心帮助我们。” 沈稚枝将凉茶送至唇边,轻抿一口,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九娘,这丰田村遭遇如此大难,换做是谁都会心生惶恐与疑虑,二殿下若知你们对他有所改观,定会高兴,不会计较此事的。” 小九娘听闻这一番话,心底那块石头也算是落下了。 将菜叶洗净后,小九娘唇角噙笑,眼含调侃意味,“我看啊,这二殿下人好,对沈姑娘啊,也是极好。” 小九娘裹挟着意味不明的语调惊得沈稚枝面颊瞬息漾起绯红,“没,没有这回事。” “这里又无人偷听,瞧你还害羞了。”小九娘笑得面若桃花,“我虽在这小村庄里,可这男女之情还是能瞧出几分的。这二殿下看你的眼神可与看旁人全然不同,那眼底的爱意啊,可是藏都藏不住。” 沈稚枝心跳不自觉加快了些许,手脚无措地不知放哪去。 想不到这古代人也有爱八卦的癖好。 她咬了咬下唇,正欲开口辩解,却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沈稚枝如释重负,忙放下手中的茶碗,匆忙道:“九娘,似乎是那边出了何事,我先去看看。” 言罢,便提起裙摆,火急火燎朝着喧闹之处跑去。 小九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笑着叹了口气,暗自嘀咕,“这姑娘,怕是还未认清自己的心呢。” 沈稚枝赶到时,便见人群围聚在一起,个个面色焦急。 她费力挤过人群,只见褚仇赤剑眉紧蹙,正同其中的壮汉交谈。 听了半晌,她才明白他们是为了何事烦忧。 原来是重建房屋所需的木材数量出现了短缺,现有的木材远远不够支撑后续的工程。 萧翎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焦头烂额,“二殿下,许多工程都等着木材继续推进,若不能及时解决,重建的进度恐怕会大打折扣。” 褚仇赤凤眸眯起,垂眸间,默默掩去眸底的凝重之色。 不知沉默了多久,他才出声言道:“先莫要慌乱,萧翎,你派人去周边城镇加急采购,务必以最快速度运回木材。其余人手在村里及附近山林仔细搜寻,看看是否有可替代或补充的木材资源。” 周围村民们听着褚仇赤的吩咐,脸上皆露出犹豫神色。 似感觉到周遭氛围不太对劲,褚仇赤抬眼环视一圈,才出声询问:“怎么了?有何不妥之处吗?” 人群静谧半晌,一位壮汉率先上前,忧心忡忡道:“二殿下,这附近的山林,之前暴雨时已损毁不少树木,能用作重建的木材怕是不多啊。” 众人听闻,纷纷垂下眼,低声议论起来,焦虑氛围在人群中蔓延而开。 褚仇赤剑眉紧蹙,显然未想到此次的暴雨侵袭竟这般严重。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不远处陡然传来马蹄声。 待马蹄声渐近,还携着一道慵懒之音:“看来,本王来的倒是巧了。” 众人皆循声望去,便见一匹雪白骏马疾驰而来,马背上那抹靛青身影携着洒脱之意。 待那马渐近,才看清来人是褚图。 沈稚枝眨着眼,惊喜出声:“三殿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褚图翻身下马,动作潇洒利落,他将缰绳随意丢给身后跟着的风首领,这才慢步上前。 唇角稍挑,眉梢眼角尽是风流,“听闻你们在此处为这丰田村的重建劳心费力,本王便来瞧瞧,这不,就赶上你们这般犯难的模样了。” 褚仇赤早已习惯褚图这故作高深的模样,面无表情凝着他,声音清冽,“如此言说便是你那府中有余下的木材?暂先借用,日后本殿下会还你。” 褚图轻啧了声,剑眉下的桃花眼染上不悦之色,“倒不愧是二皇兄,这般快便猜出本王今日来此的目的。 本王那仓库里正好有批剩余的木材,原是之前为其他事务储备,如今闲置着,若二皇兄需要,便先挪来此处应急吧。” 众百姓听闻,皆面露喜色,纷纷道谢。 沈稚枝自然也是欣喜万分。 如此一来,不仅褚仇赤名声有所改变,连带着褚图的声望都会提升,一举两得啊。 她眼梢弯起,朝着褚图毫不吝啬竖起大拇指,“三殿下,雪中送炭见真情啊。” 瞥见少女那如星辰似的杏眸,褚图轻勾丹唇,更显妖冶。 “……” 旁侧的褚仇赤无意瞥见两人间的互动,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下,上前半步将沈稚枝的手腕握住。 第411章 莫在存了 他黑眸深沉,迎上褚图略带愕然的眼,薄唇轻启,“木材何时能运来?” 身后的风首领忙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回二殿下,木材数量不少,需多派些人手和车辆前来搬运。” 褚仇赤颔首,表示明了。 他转眸看向萧翎,出声吩咐道:“萧翎,你同风首领一同前往安排,争取明日便能将木材运抵丰田村。” “是。” 风首领和萧翎异口同声,领命而去。 恰逢此刻,小九娘饭菜备好,在不远处扬臂朝这里招呼着: “二殿下,沈姑娘,该用膳了。” 嗅了嗅传来的饭菜香,沈稚枝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邀请着褚图,“三殿下,既然来了,也一起留下吃个饭吧?” “好。”褚图回过神来,略一点头。 褚仇赤紧攥着沈稚枝皓腕朝前而去。 “……” 褚图稍敛下眼,自身后凝着他们紧握的手,唇角漾起自嘲笑意。 …… 饭后。 褚仇赤略作沉吟,抬眸看向褚图,“三皇弟既来此助丰田村一臂之力,不如随本殿下在这村内转上一圈,也好看看这受灾之地的详情。” 褚图挑挑眉,凝向自家皇兄若有所思的黑眸,似笑非笑点了点头,“如此也好,便有劳二皇兄带路了。” “那我也去──”沈稚枝闻言,下意识起身。 刚要开口说陪同,褚仇赤却箭步上前,将她双肩摁下,强制她坐回凳中,“你今日忙碌许久,已是疲惫不堪,还是在此处好生歇息,莫要再操劳了。” 沈稚枝张了张嘴,还欲争辩,可迎上褚仇赤那深邃凤眸,终是点了点头,只得作罢。 两兄弟并肩而行,踱步至这满是断壁残垣的村内,阳光斑驳洒在地上,映出片片光影。 沉默半晌,褚仇赤凤眸微眯,侧头看向褚图,率先打破沉默,“你今日前来送木材,本殿下自是感激。不过,有些事还是与你说清楚为好。” 褚图一愣,袖下紧握的手沁汗,桃花眼那颗红痣愈发艳红。 “你对她的心思,莫要再存了。” 褚仇赤淡淡扫他一眼,语气虽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褚图眸中蓦然闪过愠色,袖下拳头紧握,一口怒气不可遏制涌上胸口。 半晌,他才抬眼,语气尽显薄怒,“你既要将她娶回去,便当在这储君之争下足功夫,可为何到此地来?就这丰田村能有多少呼声?能助你如何获得胜利?” “不然呢?”褚仇赤静静等他吼完,凤眸稍抬,语气淡然。 褚图一怔,“什,什么?” 褚仇赤黑眸如墨,静静凝视着远方那即将隐入地平线的夕阳,“去抢那张嘉礼的水利工程?还是前去损毁他如今尚未完工的堤坝?” 褚图听闻这般话语,再瞧自家皇兄那波澜不惊、平静到近乎冷漠的神情。 刹那,只觉胸腔之中有股无名怒火如汹涌浪涛般疯狂翻涌而上,几欲冲破胸膛。 他不禁往前踏出半步,好看的桃花眼眸梢处因这满心的不悦而染上一抹绯红之色,厉声呵道: “有何不可?她想嫁你,为了她,做这些事有何不可?分明这些事对你而言不算难题。” 夕阳西移,映在褚仇赤略显冷硬的轮廓之上,一经晕开,惊艳至极。 就在褚图笃定褚仇赤不会回应,会就此沉默之时,却瞧见跟前之人徐徐转身。 那被余晖勾勒出的身影,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褚仇赤半阖眼眸,扬唇笑笑,“不算难题,可本殿下不愿。” 褚图:…… 褚仇赤闲庭信步般往前而去,轻笑两声,凉薄的音调在此刻却多了些许柔意, “本殿下往后,要为她,当个真正的好人。” 话音刚落,褚图身形陡然顿在原地,眼神闪烁之间翻涌无数情绪,繁杂到了极点。 在一瞬之间,他竟能理解,为何她会心悦于皇兄了。 胸腔下那颗心脏似被双大手紧握,苦不堪言。 褚仇赤脚步微顿,侧首,凤眸挑起,“你身为本殿下的皇弟,往后也记得多行善举。” 褚图陡然回神,听着他所言,嘴角猛抽,不满瘪嘴嘀咕,“谁是你皇弟?谁要多行善举了?分明就是多管闲事,吃饱撑着。” 褚仇赤挑挑眉,“是么?那你今日前来相送木材,也算多管闲事,吃饱撑着?” 被褚仇赤这么一呛,褚图瞬间噎住,半晌才硬着头皮辩驳:“那,那是本王不要的,本王所稀罕用的木材只会说金丝楠木,普通木材如何入得了本王的眼?” “是么?”褚仇赤轻嗤一声,斜睨着他,调侃之意尽显,“那你囤那般多入不得眼的木材是为了何事务?” 褚图瞬间如鲠在喉,这批木材的确是他特意所备。 他闻悉二皇兄前去丰田村助百姓重建村庄后,经一番了解,判定木材乃是此工程不可或缺之关键所在。 为确保万无一失,他于夜间紧急寻人筹备木材事宜,想不到竟就这么被戳穿了去。 “……” 尚在懊恼之际,一只大手搭至在他肩上,温度透过薄衣传递而来。 褚图自怔忪中回神,顺势转头望去,便撞入一双深邃凤目之中。 那眸子犹如浓墨点染,幽深得不见底,此刻凝着他隐隐有感激之意波光浮动。 “无论如何,今日,多谢你相助。” 褚仇赤言辞恳切,语调庄重,每一字皆似重锤,重重敲落。 褚图哪里见过褚仇赤这般诚挚致谢之态,刹那间,仿若周身通电流窜,猛地一个激灵,鸡皮疙瘩纷纷乍起,簌簌抖落。 他满心嫌弃,猛然甩脱那搭于肩头之手,阔步流星,径直朝前迈去,“少自作多情,本王不是为了帮你,本王只是答应她会助你一臂之力罢了。” 褚仇赤唇边漾起浅笑,不紧不慢,依着相同步幅,紧紧相随其后。 “待她嫁入赤王府,本殿下与她便是一家人,帮她就等同于帮本殿下了。” “脸皮真厚。” 褚图头也不回,冷哼出声,然脚步却缓了些许,似在等待身后之人并肩同行。 …… 第412章 危险 入夜,狂风呼啸,庭院中老树枝桠狂舞,无尽的水帘从夜空倾洒而下,重重砸在地面。 沈稚枝静凝着窗棂外的瓢泼大雨,眉头轻蹙,眸中隐隐透着忧虑,总觉心底无端发慌。 片刻,她将视线收回,轻声问道:【丫蛋,近来是不是有什么剧情发生?】 丫蛋似乎刚从沉睡中被唤醒,声音带着些许迷糊,打着呵欠说道:“未有警报声,证明是无关痛痒的剧情,宿主不必担忧。” “……” 沈稚枝嘴角猛抽,满心都是对这不靠谱回答的无奈,可又实在懒得吐槽。 毕竟丫蛋这话倒也没毛病,以往没有警报声的时候,确实未曾有什么大事发生。 思及此处,她起身正欲抬手煽灭那摇曳的烛光,可还未等她有所动作,神识中陡然传来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宿主请注意!男主张嘉礼陷入危险!宿主请注意!】 沈稚枝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声激得浑身一个激灵,身形微微一晃。 刹那间,脑海中仿若灵光乍现,脑中那隐匿深处的剧情陡然显现。 难怪她总觉得有什么剧情被她遗漏了。 原着中,张嘉礼兴修水利之时,恰逢这般暴雨天气。 他忧心百姓,遣撤身边护卫,让他们先护着百姓离去,然自己却险些被洪流冲走,遭遇不测。 若非当时沈琴绶唤人搭救,只怕他要溺亡于此。 现如今他与沈琴绶还未心生情意,若无人在他身旁,他定会遭受险情。 沈稚枝思及此处,咬唇不再迟疑,迅速转身,在屋中翻找出蓑衣斗笠,匆匆披挂在身。 而后,打开房门一头扎进那狂风暴雨之中。 狂风裹挟着雨水,瞬间将她淋了个湿透,但她此刻也顾不上这些,用尽浑身解数朝前奔去。 与此同时,兴修水利工地上。 暴雨如注,洪水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那刚刚筑起不久的堤坝在洪水猛烈冲击下,发出令人胆寒的嘎吱嘎吱声响,仿佛下一刻就会轰然崩塌。 劳工们早已乱作一团,呼喊声、哭叫声被风雨声无情淹没。 张嘉礼一身白衣胜雪,静立于旁,试图指挥众人抢险。 身边,几名护卫紧紧簇拥着他,注视着四周不断上涨的水势,焦急劝说:“大皇子,此地危险,先随属下们先撤到高处吧。” 张嘉礼敛下黑眸,扫了眼周遭无措慌乱的劳工,“不用管我,你们快护着百姓们撤离。” 言罢,望着那摇摇欲坠的堤坝,心中暗自思索着应对之策。 然而,洪水似并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巨大浪头倏然扑来,瞬间冲垮了一段堤坝。 泥水裹挟着无数杂物如脱缰野马般奔腾而下,所到之处,一切都被无情摧毁。 张嘉礼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连连后退,冰冷泥水瞬息没过小腿,寒意直透骨髓。 “大皇子!快走吧!这里危险!” 护卫们焦急大喊着,伸手欲拽住他的手腕朝后拽。 张嘉礼眸色渐深,即便身处万分凶险之地,仍未有丝毫退缩之意,“这堤坝若全垮了,下游万千百姓都将陷入绝境,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守住此处。” 洪水愈发汹涌,不断有新的缺口出现,劳工们在慌乱中四处奔逃,场面一片混乱绝望。 张嘉礼当机立断,冲入雨中,朝着还未完全崩溃的一处堤坝跑去。 他弯下腰搬起那沉重石块,朝堤坝缺口处蹒跚而去。 本还惊恐逃窜的劳工们见此情形,脚步陡然顿住。 凝着那在风雨中趔趄而前的白色身影,心中似有什么东西被猛然触动。 那是他们的大皇子,本可以置身事外,却为了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不顾自身安危,直面这汹涌的洪水。 一时间,众人恐惧全无,取之而代的唯有浓烈敬意。 蓦然,旁侧有个头戴斗笠之人扬声道:“大皇子都如此拼命,我们怎能退缩!” 其他劳工们听闻,也纷纷响应, “是啊!我们也不犯怵!大家跟大皇子一块守住堤坝!” “是啊!是啊!” ……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皆朝着堤坝涌去。 待他们全部奔赴而上,最先发声之人将斗笠朝上扶了扶,露出狡黠笑意。 血之系紧斗笠绳,挑眉,“不愧是少主,如此计策,真妙。” 沈稚枝自风雨中艰难跋涉,直到行至工地,尚未喘口气,眼前的景象便让她心胆俱裂。 到处都是洪水肆虐后的狼藉,众人正搬运石块试图阻挡洪水的侵袭。 然而,洪水攻势迅猛,每次冲击都让堤坝摇摇欲坠,尽管拼尽全力,新的缺口仍不断出现。 她举目四望,极力在那朦胧水帘内搜寻,直至一道白色身影映入眼帘。 在确认其安然无虞的刹那,沈稚枝一直悬着的心才缓缓归位。 “大皇子!” 仿若捕捉到她的呼喊,张嘉礼抬眸凝视,双眸之中瞳孔骤缩,显露难以掩饰的波动。 少女就那般站在不远处,裙摆已被泥水肆意溅湿,狂风呼啸而过,似要将她席卷倒地。 她眸底尽是惊慌,朝他扬臂说着什么,然风雨喧嚣,其言语皆被淹没其中。 张嘉礼透过雨帘,细细凝着,一字一句倾吐着她所言之意: ‘发洪水了,很危险,快回来。’ 张嘉礼双睫轻颤。 她似总能在他危险之际出现,无论是何时,皆是如此。 哪怕,这次仅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她也能精准算出他会遭遇何险情么? 张嘉礼垂眸,那如墨黑眸双瞳剧烈紧缩,思绪繁乱到他难以控制。 沉默片刻,他仰首,朝她扬唇一笑,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复而继续搬着脚下的石块。 沈稚枝见他不肯回来,心急如焚,也顾不上危险,朝他所在的位置跑去。 此时,洪水愈发汹涌,巨大浪头呼啸而来,狠狠砸向他们正加固的那段堤坝。 “轰!” 一声巨响后,堤坝现出巨大裂口,泥水喷涌而出。 张嘉礼躲避不及,被这强大水流冲倒在地,瞬间便被卷入了滔滔洪流之中。 “大皇子!” 护卫们见状,惊呼出声,不顾一切想要冲进水里营救,却被湍急的水流逼了回来。 洪水肆意咆哮,仅片刻,便将其身影迅速吞没。 第413章 终有一惑 沈稚枝目睹着那袭白袍经洪水卷走,大脑瞬间空白。 【宿主注意!男主张嘉礼陷入危险!宿主注意!】 脑中炸响的警报声缭绕于耳。 天杀的!左右都是死!她豁出去了! 沈稚枝咬牙,扒拉掉头上的斗笠和蓑衣,不顾一切朝前奔去,而后纵身跳入那汹涌洪流之中。 血之褪去斗笠,正欲没入水中救人,余光瞥向那奋不顾身跃入洪流的娇躯后,眼眸陡然瞪大。 血之:!!! 在暗处默默守护的血辽更是身躯一颤。 血之眼含愕然,转眼朝血辽惊叫道:“她,她疯了吧?这不小心会没命的!” 血辽沉默半晌,默默道了句,“这次你知道为何少主宁愿冒着与长老们为敌的风险,也要保下她的原因了吧?” 血之咂舌,一瞬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良久才道:“那,我还要装作路人去搭救吗?” “看情况。”言罢,从怀中取出个肉包啃了口,“吃吗?压压惊。” 血之:…… 沈稚枝跳入水中那瞬,只觉刺骨洪流瞬间穿透衣衫,一阵窒息下,令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湍急水流如无数双有力大手,肆意拉扯、推搡着她,每次冲击都似要将她纤细身躯揉碎。 体力也因此急速消耗,身体沉重,呼吸愈发艰难。 就在她几近支撑不住时,透过一掠而过的闪电,一抹白色身影于前方不远处水中若隐若现。 “大皇子!” 她眸光骤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身影游去。 游至他身侧,这才伸手紧抓住其的臂腕,深吸口气,再次发力将他往岸边拖。 张嘉礼此时已经意识模糊,身体沉重得像一块石头,沈稚枝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他拖上了岸。 浑身湿透衣衫紧贴肌肤,寒意不断侵袭,但她无暇顾及自身,急忙爬到张嘉礼身旁,急切唤道: “大皇子!大皇子!大……” 最后一语还未唤出,电闪雷鸣,躺于草地的少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静静凝着她,久久不语。 沈稚枝欣喜若狂,正欲出声询问什么。 张嘉礼陡然伸手,一把扣住沈稚枝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拽倒在自己身上。 沈稚枝惊愕瞪大双眼,还未及反应,张嘉礼已一个翻身,双臂撑在她耳侧,将她牢牢桎梏身下。 “大,大皇子,你怎么了?”沈稚枝一愣,下意识抬眼。 轰! 暴雨如注,豆大雨点疯狂砸落在他们周围,溅起层层水花,泥水肆意飞溅。 电闪雷鸣间,世界在明暗交替中陷入癫狂。 她透过偶尔掠过的闪电,直凝进张嘉礼那深邃炽热的双眸。 “沈姑娘,你何故这般奋不顾身,拼命救我?” 张嘉礼的声音略显沙哑,可在风雨的喧嚣声中,却仍清晰可闻。 沈稚枝的心猛地一紧,冰冷雨水与他身上散发地温热气息相互交织缠绕,在这方寸之间形成了种微妙而又令人心乱如麻的氛围。 “大皇子,您是皇子,身份尊贵,您若有失,于这天下苍生而言,亦是重大损失,臣女,臣女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沈稚枝故作镇定,话语在风雨中显得有些无力,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解释太过苍白。 张嘉礼紧盯着身下少女,那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一时难以言说。 “仅仅是因为这个吗?” 他低语着,那声音似有种魔力,让沈稚枝的思维陷入了短暂混乱,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雨水顺着他的发丝不断滑落,滴落在沈稚枝的脸颊上,冰冷与温热交织。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声,似乎是有人正朝这走来。 沈稚枝如释重负,忙出声转移话题,“大皇子,有人寻来了,我们快出声,莫让他们找久了。” 张嘉礼并未理会她所言,微微俯身,将他们的距离拉近,沈稚枝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 “在下这,自始至终总有一惑。沈姑娘总能在嘉礼危难之际出现,诸多巧合甚多,真的仅是偶然么?” 风雨依旧肆虐,狂风呼啸。 恰逢此刻,一道闪电划破漆黑夜空,将沈稚枝的面庞照得惨白,使其本就略显紧张的神色愈发清晰可辨。 转瞬,惊雷乍响,那轰然之声,令沈稚枝不禁眼睑急阖。 她身躯颤动,是因张嘉礼这直抵心底的问询而心乱,还是纯粹被这惊雷所惊,一时之间难以分辨。 张嘉礼见状,黑眸垂下,心底万千质问终化为不忍。 他身体僵硬,缓缓松开她的手腕,拉着她站起身。 “抱歉,是嘉礼唐突了,今日,多谢沈姑娘。” 沈稚枝怔忡半晌,忙整理了下自己凌乱的衣衫,摆手道:“大皇子不必挂怀,如今洪水未退,堤坝仍有决堤之险,还需大皇子定夺后续之事。” 张嘉礼正欲再言,上游的护卫们匆匆赶来,见其安然无恙,皆松了一口气,“大皇子,你可有何处受伤?” 张嘉礼摇首,薄唇轻扬,“劳烦诸位挂怀,幸得沈姑娘涉险相救,嘉礼暂无大碍。” “堤坝也已巩固差不多。”一名护卫接着汇报道:“洪水之势渐缓,周边百姓也都安置妥当了。” 张嘉礼微微点头,“传令下去,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待风雨稍歇,再商讨后续水利工程之事。” “是,大皇子。”护卫们齐声应道。 沈稚枝闻言,上前半步,“臣女也可相助一二。” 张嘉礼接过侍卫手中的斗笠,缓步而来,扬臂将其轻扣于她脑袋上,挡住这滔滔雨水。 随后,俯身迎上她愕然的杏眸,眼梢弯起,声音清润,“沈姑娘涉险救我,衣衫尽湿,恐会着凉,不宜再留在此处。且先随护卫回去,其余之事,嘉礼自会处理。” 沈稚枝正欲启唇再言,撞上张嘉礼那如墨双眼后,万千话语哽于心头。 “多谢大皇子关心,那臣女便先告退了。” 她妥协颔首,朝张嘉礼福身行礼后,转身随着护卫们离去。 张嘉礼静立原地,面庞隐于幽暗中,黑眸紧紧锁住那渐没于雨幕的纤细身影。 第414章 木材 直至那一抹踪迹全然被风雨吞噬,他才仿若自深梦中惊醒,缓缓收回视线。 “咳咳咳!” 喉间那股翻涌冲动却再难抑制,他微俯下身,一阵急咳破喉而出。 身后护卫见状,稳稳搀住他的臂膀,“大皇子?” 张嘉礼抬手示意无事,缓了缓气息,“无妨,只是些许凉意入体,不碍事。” 言罢,他仿若无事人般,举步迈向那暗影深处。 行至四下无人之境,他缓缓摊开手心,那因剧咳而呕出的血迹,于暗夜雨幕之中,幽然泛着刺目殷红。 他面无表情默默凝视,任那雨水倾洒,将手心的血痕渐渐冲刷干净。 唯留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消散于风雨之中。 …… 隔日,因昨夜暴雨之故,村庄中四处是积水汇聚而成的水洼,原本就破败的废墟,更显凄凉荒芜。 丰田村重建之事暂缓,木材运输也暂且搁置下。 入夜,繁星点点,月色黯淡,仅有几缕微弱光线勉强穿透云层。 图王府的守卫们身着黑色劲装,手持长枪,在存放木材的仓库周围轮流巡逻。 四周静谧得可怕,唯有守卫们来回的脚步声在空旷庭院中回荡。 蓦然,几道黑影从墙头敏捷一跃而至。 守卫们闻见动静后,瞬间警觉抬眼朝动静处看去,大声吼道: “是何人?!” 扑倏──! 数名身着夜行衣暗卫陡然现身,他们全身包裹在黑袍之中,仅露出双冰冷的眼,至夜色中闪烁寒光点点。 领头守卫握紧手中长枪,枪尖直指欲要逼近的不速之客,“你们是何人?此地乃是三殿下地盘,擅自闯入,你们找死吗?!” 黑袍暗卫却并未理会领头的呵斥,长剑离鞘,如旋风般径直冲向他们,瞬间与之交缠斗殴起来。 这些暗卫行动敏捷,身形如电,他们相互配合极好,招招凌厉。 仅片刻工夫,守卫们便尽数被击倒在地,昏迷不醒。 见此情形,一名暗卫扭头朝暗处拱手,态度极为恭敬,“大皇子,这些木材作何处理?” 阴影处,缓步走出身着黑红长袍之人,其面容冷峻,衣袂猎猎作响。 方颜行至仓库边,凝着里头的木材,狭长狐狸眼稍挑,“依我那表弟所言,尽数烧了便是。” 暗卫们迅速领命,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在木材堆周围点燃几处火苗。 火焰呼啸而起,贪婪吞噬着木材,照亮了夜空,滚滚浓烟弥漫开来。 冲天火光映照在方颜面容之上。 他静静站在那里,凝视半晌才扬唇,足尖轻点,转瞬消失原地。 与此同时,张嘉礼乌发束起,端坐于石桌前,修长手指拈着枚温润白棋,双眸微垂,神情专注自若。 蓦然,他纤长羽睫稍颤,侧耳倾听。 轻微衣袂拂动声传来,方颜身形如电,几个起落便穿过重重夜色,稳落在张嘉礼的院中。 方颜略一挑眉,径直走向石桌,而后从容落座在张嘉礼的前方。 其狭长狐狸眼在烛光下闪着幽光,语气松散,“已按你所言,将那图王府的木材尽数烧毁了。” 闻言,张嘉礼这才将视线从棋盘移开,缓缓抬眼,眸底平静无波,“多谢。” 方颜心中有些难以理解,他倾身向前,狐狸眼中满是疑惑,“这丰田村左右不过上百号人,即便那木材用于重建,又能对局势有何影响?何须为此大费周章,还这般焦灼?” 方颜实在难以理解,这兴修水利之事已让他稳握胜券,又何必如此重视,不惜动用手段将其木材损坏。 “微不可不防,远不可不虑。”张嘉礼放下手中白子,眼神深邃悠远,声音沉稳,“每一步棋都关乎日后大局,丰田村虽小,却也能成为关键变数。” 方颜思虑半晌,觉得张嘉礼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 如今民间对褚仇赤的看法已在悄然改变,若他借丰田村一事彻底扭转声誉,再与褚图相互勾结,于他们而言,绝非好事。 张嘉礼勾唇,手指轻摩挲着棋盘边缘,“况且,我烧毁木材之意,并不在此处。” 方颜闻言,略显疑惑转眼,“那你废这工夫又是为了何事?” 张嘉礼神色安然,嘴角噙着抹浅笑,缓声道:“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事而已。” 方颜眼眸中疑云密布,直视张嘉礼。 却见其只是平静拈起枚棋子,目光落于棋盘之上,黑眸中似藏着无尽深意,却又决然不再多言片语。 方颜与张嘉礼相交已久,深知其性情向来如此高深莫测,令人难以揣测。 他心中虽有诸多不解好奇,却也知晓此时追问也是徒劳。 思虑片刻,方颜只得无奈摊开双手,轻叹一声,“你心思太过深沉,我实在难以捉摸。不过,既你已谋篇布局,我自当倾力相助,共赴此局。” 张嘉礼略一颔首。 须臾,似想到何事,转眸望去,“对了,且为我筹备一批木材。” …… 此时,图王府书房。 褚图端坐于书房中,支颌凝着手中重构丰田村图纸,语气懒散,“明日想必不会再有雨,安排人手务必要将木材运到丰田村。” 风首领垂首,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般,语气恹恹,“殿下放心,属下定会妥善安排。” 见其情绪不对,褚图这才抬眼斜睨他一眼,“怎了?今日又在赌坊输钱了?” 风首领侧身,瘪嘴,“属下才不会为此这般烦忧!” “哦?”褚图桃花眼轻挑,眼下红痣愈加妖冶,“那以往输了一吊钱,跑本王这儿来哭得死去活来之人又是谁?” 风首领:……反正他不会承认是自己。 褚图扬唇,将手中的图纸暂且搁置下,“说吧,究竟为何事这般烦忧?” 经褚图这般询问,风首领也不愿再隐瞒心中真正想言之事。 他一咬牙,硬着头皮上前,似有万千话语欲一吐为快,眸中尽是不甘之色,“三殿下,属下实难理解,您缘何如此不遗余力援助丰田村?” 褚图闻得此语,其手中原本动作戛然而止。 第415章 木材被毁 风首领咬牙,继续出声言道:“殿下心中理应明晰,若二殿下果真荣登储君之位,依皇上此前之旨意,沈三小姐恐将许配于他。殿下难道能坦然面对沈三小姐嫁入赤王府之事?” 褚图目光微滞,片刻才回过神来,故作无意敛眸,“她与二皇兄两情相悦,本王即便不甘心,又能如何?” 风首领咬唇,壮着胆子继续说道:“您对沈三小姐的心意明眼人皆能看出,难道您就不想为自己争取一番?若这储君之位是殿下的,那沈三小姐……” 未等风首领言毕,褚图便扬臂打断他的话,“她的心若不在本王这,本王又何苦桎梏着一具躯壳?” 风首领见褚图如此决绝,心中虽仍有不甘,却也不知再如何言语。 褚图上挑的桃花眼梢微垂,声音渐缓,“本王只愿她能得偿所愿。” 风首领垂首,半晌未将脑袋抬起来,声音嘶哑,裹挟哭腔,“殿下此后真的打算放下沈三小姐吗?” 褚图眸底掠过苦涩之意,声音低沉,“放下与否,又岂是本王能轻易决定的?且看缘分造化吧。” 风首领缄默无言,悄然静立。 褚图见其良久未作回应,遂转头凝视。 便见其伫立原地,肩膀颤颤巍巍,难以抑制的悲戚哽咽之声缓缓溢出。 褚图微愣,自幼以来,风首领皆会因他所受之苦而比他更加烦心,如此重情重义,倒是令他感动不已。 褚图思及此,不觉失笑,继而起身,稳步前行至风首领身畔。 遂,抬手轻拍其肩头,“不必为本王这般,本王心中已有定夺,你无需忧虑。” 风首领听闻褚图那番话,狠狠吸了吸鼻子,似是要把所有悲伤都吸回肚中。 接着,倏然抬头,那涕泪开了闸似的,稀里哗啦直往下淌。 嘴里还跟连珠炮似的叫嚷,“不成!不成!属下就要沈三小姐当三王妃!属下就要!属下就要!属下就要!” “……” 褚图安抚的手顿时一收,嘴角猛抽,像看傻子似的眼神凝着他。 现如今自己还能再重新培养个心腹么? 正欲言说什么,便有侍从惊慌失措冲了进来,慌乱汇报:“三殿下,不好了,存放木材的仓库遭人袭击,木材着火了!” 褚图蓦然转身,脸色骤变,“什么?!” 未等侍从再出声汇报,他身形一闪,便如疾风似朝仓库方向掠去。 风首领抹了把泪,紧随其后。 待两人赶到时,熊熊大火已将仓库吞没,热浪滚滚扑面而来,周遭空气因高温而呈出扭曲之态。 侍从们手提水桶,神色惶急来回奔忙,竭力试图扑救。 奈何火势如此狂猛,其所为不过是徒劳之举,成效甚微。 不言而喻,这木材定是抢救不回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褚图拳头紧握,关节泛白,身上的衣袍也被热浪吹拂得猎猎作响。 一名方才晕厥,此刻刚刚苏醒的守卫连滚带爬趋至近前。 其面容满是惊恐之色,拱手行礼,“三殿下,是属下们失职。属下们巡逻之际,便有伙黑衣人突然来袭,他们身手矫健,武艺高强,我等根本不是对手,皆被其击晕。” “可看清是什么人?”褚图凝着那冲天火光,桃花眼梢升凝起绯红之色,眼底满是愤怒震惊。 守卫惶恐摇头,“他们全身包裹在黑袍之中,未露面容,但从其身手配合来看,绝非普通盗贼。” 褚图不再回应,静凝着那越烧越旺的大火,火势映在其脸上,明暗交错。 须臾,深呼吸口气,强忍心头愤怒指挥道:“尽力灭火,减少损失。” “是!”众人齐声应诺,领命而去。 然而,火势太过凶猛,直至黎明破晓,大火方才熄灭,只留下一片焦黑废墟和冒烟的木炭。 褚图望着这片狼藉,褚图面色阴沉,伫立良久。 风首领在旁小心翼翼,不敢多言。 “去查,无论如何,定要查出是何人所为。” 不知过了多久,褚图才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是,三殿下。” 风首领赶忙应道,即刻安排人手去探查。 …… 翌日,天刚蒙蒙亮,丰田村村民们便自发聚集在村子门口,盼望着木材能够如期运送而至。 沈稚枝抬眸望了眼高悬于空的日头,心中略显不安,“二殿下,都快临近晌午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自洪水之事过后,她便坚信,绝对不能小瞧自己的第六感。 褚仇赤剑眉紧蹙,黑眸凛下。 褚图平日里虽看似行事散漫,但在关乎承诺之事上,向来是极为守时,断不会轻易出现延误的情形,难不成真是木材出了何差错? 思及此处,他正欲唤萧翎去打听下情况,恰在此刻,远处终于传来一阵马蹄声。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伸长了脖子。 可运送木材的队伍并未出现,唯有褚图骑马疾驰而至。 马至村口,褚图翻身下马,径直走向褚仇赤,未等他开口询问,便出声道:“木材昨夜被人袭击,仓库着火,现已全部焚毁,无法运来了。” 此语一出,沈稚枝心跳猛地漏了半拍,眼眸陡然瞪大。 图王府仓库内的东西都敢烧? 是谁那么胆大?难不成是明皇后吗? 而周遭的村民闻言,也瞬间炸开了锅。 “这可如何是好?没有木材,村子的重建该怎么办啊?” “我们丰田村难道注定有此一劫吗?” “若没木材,想重建村庄谈何容易?” …… 众人纷纷附和,有的妇女甚至低声啜泣起来,唉声叹气之声不绝于耳。 褚仇赤沉下脸,眸中刹那间凝升层层戾气,“可查到了是何人所为?” 褚图短暂沉默,目光不经意间扫向褚仇赤身侧的少女,似欲言语,却又强行忍住。 褚仇赤见其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已有所思量。 也是,能这般胆大妄为闯图王府仓库之人,只怕除了他,世间不会有第二个人。 呵,自己还未在他水利工程上作何手脚,他倒是先对他使出这等肮脏手段了。 想到此处,褚仇赤垂眼,眸中杀意在刹那间迸发而出。 第416章 七峤山 待再次抬眼,早已悄然掩下眼底情绪,出声安抚,“诸位莫慌,本殿下既已答应诸位会重建村庄,便不会食言。”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难为的皱紧了眉头。 周边城镇木材资源有限,且短时间内也难以筹集如此大量的木材,这重建之事,只怕没这么容易。 “老夫倒是知哪里有木材。” 陷入僵局之时,村长拄着拐杖,缓缓上前,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他身上。 村长脸上皱纹深陷,眸中覆上些许期望,“离这儿不远处有座山,名唤七峤山,里边木材颇多,只是……” 言到此处,村长浑浊老成的眼蒙上层层浓雾,有些犹豫。 沈稚枝见村长这难以启齿的样子,心头陡然一凛,只怕这七峤山中的木材可不易采伐。 褚仇赤抬眼看向村长,“村长直白言说便是。” 听褚仇赤都发了话,村长只得叹口气,面露难色道:“那山地势险要,山峦陡峭,谷深林密,且常有野兽出没,故而鲜少人敢去伐木。” 沈稚枝急切出声,“有多险要?” 小九娘抱着小九上前,神色复杂忧虑,“那山中栈道狭窄,稍不注意便会坠入万丈深渊,且山上树林茂密,雾气弥漫,极易迷失方向。 曾有几个胆大猎户试图进山伐木,可最后不是被野兽惊退,就是在山中迷失,险些丢了性命。” 村民们听闻,纷纷面露惧色,绝望之色现于眼底。 褚仇赤站在人群前,剑眉紧蹙,似在思忖何事。 须臾,未再过多犹豫,转头唤道:“萧翎,你前去准备一番,明日随本殿下进山伐木。” 萧翎一听这话,身子猛僵,面上满是惊愕之色。 二殿下这是疯了吗?这丰田村即便得以重建又能怎样?于这储君之位的争夺毫无影响。 殿下又何苦为了这小小村落而以身犯险?倘若遭遇不测,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处,萧翎忙上前半步,急切拱手劝道:“二殿下,此举万万不可,那七峤山凶险万分,还望殿下三思而后行啊。” 沈稚枝在一旁也是心急如焚。 虽未曾亲眼目睹这七峤山,但仅听九娘描述,便能大致在脑海中勾勒出那里的重重险峻。 虽说褚仇赤武功卓绝,可马有失蹄之时,人有失手之日,倘若真发生什么意外如何是好? 况且,若褚仇赤遭遇不测,位面崩塌在即,自己又如何能及时赶去营救? 沈稚枝越想越慌,不自觉伸手拽住他的袖摆,“二殿下,这太危险了,能否再从别处调配木材?” 褚仇赤敛下眼,凝着她担忧至极的杏眸,心底一暖。 他缓声开口,语调柔和,似有安抚之意,“此处已是最近且木材资源最丰富之地,若错过,不知要等到何时。” “可……”沈稚枝还欲再言说,却被他伸手捂住唇。 他挑着眉,漆黑眸中尽是笑意,“放心,本殿下定会平安归来,毕竟……” 话音未落,他耳尖一红,别扭侧首,声音极轻, “毕竟,本殿下还要回来迎娶你……” 沈稚枝微愣,面颊延至耳后,迅速染上烫意。 她抿抿唇,再三思虑下,眸色坚定,“既如此,臣女跟你一起进山!” 跟着他进山,最起码系统警报声出现的时候,她还能出手帮衬。 褚仇赤一愣,缓过神来后,凤眸压下,满脸皆是不赞同。 “不可。”他薄唇轻启,语气淡薄。 七峤山是凶险异常之地,险象环生,绝非女子可轻易涉足之境,哪怕仅有毫厘之险,他也绝不容许她身临险境。 沈稚枝见其拒绝得如此利落果决,心中自是不甘。 当下双手叉腰,仰首挺胸,言辞间满是执拗倔强,“正因七峤山险难重重,臣女才更应相伴殿下同行,多一人同行,便多增一分助力,逢遇危难之际,也能多些筹谋应对之策。 殿下若执意阻拦,臣女恐会暗中相随,如此一来,岂不更为危殆?” 褚仇赤被她这一连串的任性之语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头疼揉了揉太阳穴,竟忘了她向来巧言善辩,惯会冲他耍无赖,以往妥协也就算了,如今事关安危,他又怎忍心让她涉险? 可若不好好说服,只怕她真会悄稍跟上,到时只会更加危险。 这般想着,褚仇赤无奈垂首,“本殿下是练武之人,遇林中猛兽尚可应对。你若是去了,本殿下必定会分心担忧你的安危,得不偿失。” 沈稚枝闻言,神色间满是踌躇为难之色,却不得不承认褚仇赤此言有理。 她仅想着自己有系统警报这个金手指,都忘了自己没轻功,只会点鸡毛蒜皮的防身术。 若真发生了什么,她只会是拖后腿的累赘,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 褚仇赤见沈稚枝那懊恼的模样尽显于小脸之上,心下揣测她定是因过度挂怀自己才致如此。 思及此处,他不由轻挑下眉,嘴角漾起弧度,周遭皆是人,又不好将心中欢喜表达的过于明显,只得忍住胸腔暖意。 复而,伸手放至她的头顶,指尖穿梭于其间发丝,动作带着无尽宠溺温柔。 “……” 沈稚枝恰似受了惊的小鹿,蓦地抬眼,直直撞入他那双如墨眼眸之中。 却见其语调拖长,似漫不经心,却又郑重无比。 “本殿下定会无恙归来,你无需烦忧。” 恰在此时,正值当午的暖阳倾洒而下,璀璨金芒如纱幔裹挟两人身畔。 光晕流转之间,周遭一切喧嚣似都渐渐隐去,只余下这一方天地。 “……” 褚图站于不远处,凝着两人,心中五味杂陈,桃花眼中落寞之色掠过,旋即又被好好藏起。 风首领在旁侧偷偷觑着褚图的神色,心中也是一阵叹息。 不知站了多久,那满是阴霾的桃花眼这才敛下。 似下定了何决心,他深吸口气,转身离去,背影在这暖日之下,竟似带着几分寂寥。 而这边,村长见褚仇赤决心已定,眼底钦佩之色更甚。 他提步向前,未有初见时的不屑,仅有敬重,“二殿下,老夫年迈,虽已无法进山,但可找几位熟悉山路的老猎户为二殿下绘制详细地图,并告知些山中的注意事项。” 褚仇赤略一低眉,点头致谢。 第417章 褚图进山 翌日清晨。 阳光尚未完全穿透晨雾,众人便齐聚在简陋营帐内,地上铺着张粗糙的七峤山地形草图。 老猎户们或蹲或站,手指在图上比划着,口中不停叮嘱着进山后的种种险要之处与应对之法。 萧翎百般不愿自家殿下涉险,但见其未有改变想法之举,只得检查着进山所需装备。 待交代完全部事宜,众人这才簇拥着褚仇赤向村口走去,准备送他出发。 “哥哥!哥哥!” 小九清脆呼喊打破周遭凝重氛围,他挣脱开九娘的怀抱,迈着小短腿朝褚仇赤跑去。 九娘在其身后,面容之上满是慌张,匆忙伸出手试图拉住小九,然而那小手却从她指尖滑脱。 无奈之下,她只得高声呵斥:“小九,休得对二殿下无礼!” 褚仇赤见状,略一侧头朝着九娘颔首,示意她无需担忧。 “哥哥,小九有话跟你说。” 小九跑到他跟前站定后,小手轻摇,招呼着褚仇赤俯下身来,那模样煞是可爱。 “嗯?” 褚仇赤饶有兴趣,眉梢轻挑,依言缓缓俯身,将耳朵凑近小九。 “听娘亲讲,哥哥此去之地甚是危险,哥哥务必悉心保护自身安危。不然呀,待小九长大,便换小九迎娶枝枝姐姐了。” 小九踮起脚尖,声音软糯,带着孩童特有的稚气,又因尚在换牙而略有些口齿不清。 褚仇赤乍闻此语,不禁愣住,然转瞬间,哑然失笑,其声朗朗。 沈稚枝恰于此时抬眸,正撞上他那满含笑意的眼眸,心跳不由漏了半拍。 暖阳之下,少年唇角高扬,笑得那般好看,夺目逼人,令人移不开视线。 待笑意稍歇,褚仇赤略一颔首,轻声应道:“哥哥会保护好自己的。” 小九闻听他这声回应,稚气未脱的脸上绽出笑意,乖巧点了点头。 然,就在此刻,急促马蹄声打破寂静。 沈稚枝转头望去,便见图王府内一侍从策马狂奔而来,手臂似高扬着何物。 待行至跟前,才利落下马,单膝跪至褚仇赤跟前,“二殿下,属下是前来替三殿下送信的。三殿下一早便准备妥当出发去了七峤山,如今已出发近两个时辰了。三殿下言明,既他已动身,二殿下在城中等他消息即可。” “什么?!” 沈稚枝闻听此讯,瞬间像只受惊炸毛的兔子,霍然跳起。 她神色间满是震惊,“他对那山路毫无头绪,就这么贸然前去了?!” 沈稚枝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脑浆都被搅得一团乱。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一个两个的,清空完黑化值舔狗值,现在还要忧心他们的性命。 谁家好人穿书命这么苦啊! 褚仇赤剑眉紧蹙,忙伸手接过侍从手中信件,展开信纸,目光迅速扫过。 信件中,褚图笔锋有力,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不羁: 「不过是七峤山,有何为惧。本王定会将木材带回,你们都无需亲涉险境,在城中静侯佳音便是。」 褚仇赤阅罢,眼神渐趋复杂。 他侧目瞥了眼旁侧同样忧心忡忡的少女,心中有数。 只怕褚图是怕她真跟去七峤山,怕她遭遇不测,这才揽下这等重任吧? 萧翎蹉跎片刻,上前半步,语气裹挟试探之意,“二殿下,如今三殿下独自前往七峤山,这七峤山之行,意下如何抉择?” 褚仇赤垂首略作思忖,须臾,毅然举步迈向马匹。 其身姿矫健,翩然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尽显果决之态。 他稳稳坐于马背之上,双手紧攥缰绳,声音清冽,“去!整好装备,即刻出发,前去接应三殿下。” 言罢,他一夹马腹,率先向着七峤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是!” 萧翎见此,也不再多言,忙整好队伍,跟随在褚仇赤身后。 沈稚枝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队伍,只得在心中默默祈祷,愿他们此行顺利,平安归来。 …… 皇宫寝殿内,烛火摇曳。 褚时身着明光寝服斜倚在床榻之上,面容略显疲惫,闭目养神,似是被诸多国事烦扰。 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马公公端着安神汤匆匆步入殿内。 褚时闻声,缓缓睁开双眸,眸中尚有些许惺忪。 他挪动身躯,缓缓自床榻坐起身来,锦被顺势滑落在腰间。 马公公赶忙趋步上前,双手恭敬将安神汤递上,“皇上,这是老奴刚吩咐御膳房熬制的安神汤,近日皇上为国事操劳,还请趁热饮下,舒缓身心。” 褚时点头,伸手接过汤碗,“还是马公公懂朕。” 马公公噙笑,略一躬身道:“自那皇榜贴出,倒有许多趣事,想来皇上定有兴趣,特来向皇上汇报。” “哦?”褚时抬手接过汤碗,轻抿了口,眸中笑意漾起,“且说说,那三个崽子又做了何事?” 马公公点头,稍直起身子道:“大皇子近日忙于兴修水利,至南里月星城内获诸多百姓爱戴。 二殿下则全心忙于丰田村重建之事,不辞辛劳,三殿下在旁全力帮衬,然昨夜突生变故,图王府存放木材的仓库失守,那木材竟被悉数燃毁。” 褚时执碗的手一顿,平静面容上掠过惊诧之色。 他眼皮轻掀,语气淡淡,“何人所放的火?” 马公公赶忙颔首回应,“回皇上,据探子所报,是大皇子遣人所毁。” 褚时闻此消息,眉峰陡然聚拢,眉心深陷,似要在其刻下道难以抚平的沟壑。 阿礼素日里行事向来沉稳持重,心思极其缜密入微。 这般贸然行事不计后果之举,实难与他平日风范相契合,此中定有诸多隐情与蹊跷之处。 褚时暗自思忖,竭力剖析这背后潜藏的深意图谋。 然思绪仿若深陷重重迷雾,虽苦思冥想,却仍难以洞悉其目的究竟所在。 马公公在宫中侍奉多年,鲜少见皇上这般纠结困惑,心中那好奇之意如猫爪般挠心。 片刻后,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皇上如此相问,莫非是觉得放火之人另有他人,并非大皇子所为?” 褚时摇头,狭长眼眸掠过些许揣测之意。 “并非如此,朕只是觉得,明皇后虽有野心,但她还未有那般胆量敢在图儿眼皮底下如此肆意妄为。” 顿了顿,他微眯起双眸,似是在斟酌用词,“可阿礼也并非会做此事之人,毕竟,此般行事,但凡稍有洞察之人皆能明晰,这纵火嫌犯最大嫌疑者必然是他,他又怎会如此行事莽撞,以致徒留把柄于旁人之手。” 马公公点头称是,对此也是一头雾水,“老奴也有些摸不着头绪,那皇上觉得大皇子此举是为何为之?” 第418章 除非,他是故意为之 褚时并未立即作答,仅是低眸凝着碗中微微晃荡的安神汤,目光深邃专注。 就这样静凝半晌,他紧蹙眉头稍稍松开,似是有了某种顿悟。 褚时嘴角微扬,仰头将那那安神汤一饮而尽。 随后将碗递给马公公,语气淡然,“除非,是他故意为之,便是要让赤儿知晓这木材,是他所毁。” 马公公接过碗勺,并未因褚时解释而稍知其意,更觉坠入雾中。 须臾,只得躬身羞愧坦言,“是奴才愚钝,还是未明晰大皇子意欲何为。” 褚时扬唇一笑,稍摆了摆手,“朕也尚未明了他为何要这般为之,朕到底是老了,不似从前那般精明能干了。” 马公公:……皇上您再精明些,只怕膝下皇子皆要被玩的团团转了。 马公公心中腹诽一阵,复而垂眸,继续道:“还有一件趣事,是关乎沈三小姐的。” 褚时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马公公躬身,徐徐道来,“前日暴雨之际,大皇子被卷入洪水中,是沈三小姐不顾自身安危,跳入洪流救了大皇子。” 褚时微愣,眉梢之间尽是笑意,“这沈三小姐倒是有趣,膝下个个皇子所受危机之时,她皆能赶到舍身相护。若非朕不信鬼神,都要觉着她精通未来之事呢。” 马公公赔着笑,轻声道:“皇上所言极是,这沈三小姐的行径的确不同寻常,那般急湍河流,若换他人怕早就退避三舍,她竟丝毫不惧,还敢一跃而下救人。” 褚时狭长眼眸稍眯,笑意荡漾于面颊之上,久久未消。 阿礼向以谋略见长,行事布局环环相扣,从不做无谓之举。 此次落水事件,恐是阿礼颇为擅长的谋略手段,借此良机,步步为营,将民心悉数拢入囊中。 遭这沈三小姐这般猝不及防而至,民心是否有所收获他尚不知情。 只是阿礼那原本掌控全局的心,怕是被这突如其来之人悄然触动,难以再如往昔那般平静无波了。 这沈三小姐胆量非凡,心怀善意且施恩不图报,屡屡不顾自身安危出手救人,也难怪他膝下的皇子们皆被其深深吸引,为其倾心。 褚时半阖上眼,眸子紧眯,“有点意思。” —— 七峤山。 晨雾尚未散尽,山林间雾气弥漫。 山路崎岖难行,马匹只能在较为平坦的路段前行,褚图一行人只得徒步攀爬。 风首领扛着铁锤,累得直喘气,“三殿下,这山路越发难走了,要不先在此处歇会吧,属下实在走不动了。” 褚图凝着一路望不到尽头的山路,正欲出声示意他们原地休息,悠长狼嚎声自幽谷中传来,直刺众人耳膜。 风首领瞬间警觉,一敛方才半死不活的模样,全身肌肉紧绷。 他大喝一声,抡起铁锤挡在褚图跟前,“保护三殿下!” 侍从们闻令而动,迅速靠拢,以身体为盾,将褚图护在身后。 恰在此刻,狼群自山谷两侧逼近,双眼幽绿,眼冒凶光,獠牙尖锐。 未等众人完全反应过来,为首野狼狂吼一声,恰似吹响进攻号角,群狼一拥而上。 “三殿下小心!” 风首领率先扬起铁锤,将那扑上来的野狼径直甩出七尺远。 褚图剑眉紧蹙,身形稍动下,便自袖中甩出三步毒。 离他最近的狼尚未察觉危险来临,仅片刻就中毒倒地,抽搐几下后,便没了动静。 众狼见状,似被激怒了情绪,愈加奋不顾身扑来。 一时间,山谷中狼嚎声与刀剑相交之声交织,响彻云霄。 然众人在这山中攀爬许久,体力早已消耗大半,可狼群数目众多,侍从们虽奋力抵抗,却仍渐渐有些吃力。 包围圈在狼群疯狂进攻下不断缩小,眼看着就要被众狼彻底包围。 众人心中涌起股绝望之感,紧咬牙关,准备拼死一战。 “嗖──” 一道利箭划破晨雾,带着破风之声,精准射中了一只正欲扑向侍从的野狼咽喉。 那野狼惨嚎一声,轰然倒地,血溅当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惊愕不已,尚未等他们缓过神来,耳畔又是嗖嗖几声,数支箭矢如流星赶月般相继而至。 每支都稳稳命中目标,所到之处,野狼尽数倒下。 原本汹涌的狼群瞬间乱了阵脚,攻势锐减,它们原地蹉跎半晌,哀嚎一声,纷纷扭头蹿回林间。 待狼群如潮水般退去,褚仇赤方才自一处隐蔽山岩一跃而下。 “谢二殿下出手相助。” 侍从们见到来者是何人,赶忙行礼道谢。 褚图一愣,下意识朝他身后看去。 待确认并未有那道熟悉的身影后,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褚仇赤自是知晓他在担忧何事,却并未挑明。 他压下眉眼,眸底尽是冷厉之色,“未探明这七峤山的状况便贸然闯入,你可真是颇具胆量。” 话中虽有斥责,却也隐含不易察觉的关切。 褚图略显心虚,面色微赧,却仍是嘴硬道:“不过是几只野狼有何畏惧?即便你不来,本王也能让它们中毒于此。” “只怕是你命丧于此。”褚仇赤语气淡淡。 褚图偏过头去,撇嘴不悦地埋怨道:“本王早已拟了封信告知你在城中等消息便可,还来此作何?” 褚仇赤凤眸微阖,略一挑眉,“不作何,便是怕本殿下唯一看顺眼的手足死了,唯剩些不入眼之人,倒叫人心烦意乱。” 言罢,提步朝前走去,未再回头看他一眼。 褚图被褚仇赤这般言语堵得一时语塞,愤恨咬了咬牙,转而对风首领道:“你来与本王配合,本王索性将他毒哑算了。” 风首领赶忙趋近身前,“殿下,二殿下这也是关心您,虽说这言语间有些,呃,直白,但总归是一片好意。” 褚图内心自是明白,若不是褚仇赤及时赶到,自己与手下想要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恐怕颇具难度,只是这颜面却无论如何也难以放下。 他冷哼一声,提步跟上,仍是不悦启唇嘟囔,“呵,好心?本王看他就是多管闲事。” 风首领在旁,暗自腹诽:……不愧为圣上膝下皇子,这等傲娇执拗的性子,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第419章 接近沈三小姐 凤凰阁内,轻纱帷幔摇曳,给这奢华殿阁添了几分缥缈之意。 明皇后端坐在铺着锦绣软垫的梨木榻上,身姿优雅端庄,正专注剥着葡萄。 她动作娴熟,捻起一颗,递向褚彦嘴边,眼神满是宠溺,“彦儿,瞧瞧这葡萄,西域番邦跋涉千里才呈进宫来,快尝尝,味道如何?” 褚彦早已盯着那葡萄垂涎欲滴,当下忙不迭张嘴接住,不迭称赞道:“母后,好吃,真乃人间至味。” 明皇后看着褚彦那狼吞虎咽、毫无仪态的模样,嗔怪伸手弹了下他的脑门,“彦儿,你如今也到了该为自己筹谋的年岁,眼下这储君之位的争夺愈发激烈,已然呈白热化之势,各方势力暗流涌动、角逐不休。 你身为本宫嫡子,身负厚望,万不可再有半分懈怠,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争气行事,切莫辜负了本宫这些年含辛茹苦的教导与殷切期许。” “是,儿臣谨记母后教诲。”褚彦忙不迭应着,脑袋点得如同捣蒜。 可眼神却还时不时飘向那盘葡萄,显见并未将母后这语重心长的叮嘱全然入心。 恰在此时,贴身宫女彩霞匆匆进阁,她一路疾行,裙摆簌簌作响,脚步急促却不失礼数。 行至阁内,谨慎将大门掩上,动作轻缓,生怕弄出声响惊扰了主子。 明皇后瞧见她这番神秘做派,原本慵懒之态瞬间收敛,挺直腰身,端坐于软榻之上。 凤眸锐利如鹰隼,直凝向彩霞,出声问道:“这般慌乱,可是打探到了要紧事?” 彩霞颔首,趋近几步,压低声音,“回皇后娘娘,奴婢听闻大皇子那头兴修水利不甚顺遂,一场暴雨突袭,新建的堤坝被冲毁了大半,大皇子还被那洪流卷入水中。” “卷入洪流中?”明皇后瞬息捕捉到关键字眼,忙出声问道,“如此言说,可有受了重伤?” 若其出了何事,那这储君之位争夺便又少一人,于她而言是十足的好事。 彩霞连忙摇头,轻声回道:“并未,听闻是那沈三小姐不顾自身性命安危,毅然舍身跳入洪流之中全力搭救,这才保得大皇子并无大碍。” 明皇后满脸失望,不悦蹙眉。 “呵,又是这沈稚枝。”她冷哼了一声,神色间尽是阴霾,“本宫原以为她不过是寻常闺阁女子,不想数月间竟有这般手段,周旋于诸位殿下之间,引得他们皆对其掏心掏肺,倒是本宫小瞧她了。” 言罢,她凤目轻扬,眸中幽光闪烁,“好在上天都在帮本宫,下了场暴雨,这治水哪是那般容易的事,这张嘉礼想凭此捞取功绩,怕是没那么简单。” 明皇后冷笑,须臾,又启唇问道:“那二殿下和三殿下二人呢?近来可有何动作?” 彩霞不敢耽搁,忙又接着说:“二殿下去了丰田村,似是决意要重建那破败村庄,欲借此收拢民心,只是筹备途中缺了木材。 三殿下本有意出手相助,可谁成想,凭空冒出一场大火,将那存放木材的仓库烧了个精光,一根可用之材都没剩下。” 明皇后美眸掠过惊愕之色,随即陷入短暂沉思。 她将素手轻搭在扶手上,指尖无意识轻点。 须臾,朱唇轻勾,绽出抹讥讽笑意,“哼,本宫看呐,这纵火之人,十有八九便是那张嘉礼。” 这膝下众多皇子,就属这张嘉礼平日里瞧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温润谦和,不想骨子里竟藏着这么多算计,心思深沉得很。 按她看来,这张嘉礼怕是要比那褚仇赤还要难缠。 彩霞微微躬身,垂首敛目,安静站在一旁,不敢贸然插话。 而明皇后像是实在憋不住心头快意,抬手掩唇,先是几声轻笑,继而狂笑出声。 声声透着畅快,连声道:“真是老天都在相助本宫,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恰似那蟹蚌相争,倒让本宫这渔翁得利。 本宫就爱看这出好戏,看他们一个个机关算尽,到头来还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彩霞忙上前陪笑,“娘娘所言极是。” 笑罢,明皇后稍平复了些许气息,看向彩霞,“可还有其他事?一并讲来。” 彩霞垂首,继续禀报道:“木材烧毁后,二殿下和三殿下皆前往那七峤山了。瞧模样,似是要去里边伐木,为丰田村重建之事筹备物料。” “七峤山?他们莫不是疯了?”明皇后眉间一蹙,面露惊愕之色,脱口而出。 那七峤山她略有所耳闻,此地地势险峻,山高林密,野兽横行,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 这褚仇赤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为了个小小丰田村这般拼命? 呵,愚蠢至极,为了些许功绩,连自身安危都不顾了,若真死在这七峤山中,她倒是又省事多了。 思及此处,明皇后眸中狠厉之色掠过,可即便撇去他们两人,这张嘉礼也必成褚彦上位的强劲敌手。 如今彦儿生性贪玩,心思还未全然放在朝堂争斗之上,若是继续这般浑噩度日,往后局势怕是难以把控。 明皇后暗暗攥紧了衣角,望向褚彦的眼中多了几分急切期许。 是时候给这孩子上上紧箍咒,让他收收性子,全心投入这场储君角逐了。 明皇后收敛笑意,看向褚彦,缓声道:“彦儿,你也瞧见了,这储君之位的争斗绝非儿戏,旁人皆已拼尽全力不择手段,你万不可再沉溺玩乐了。” 褚彦心头一凛,忙不迭应下,“是,儿臣明了。” “明日起,你要好好接近那沈三小姐,务必将她倾心于你。”明皇后目光灼灼,言辞间满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这沈三小姐身为天选凤女,又这般得几位殿下荣宠,若其有些眼力见能投靠于她,好好为她所用,她家彦儿定能登上储君之位。 明皇后尚在思索间,全然未见自家皇儿神色骤变。 褚彦浑身一颤,眸中掠过惊愕之色,“母后,为何突然提及沈三小姐?您不是让儿臣同沈二小姐亲近些么?” 第420章 废物皇子 “哪个男人未有三妻四妾?” 明皇后挑眉,语气添了几分不容辩驳的冷厉,“若将沈琴绶娶下,那你在这朝中便有了丞相府撑腰,至于那沈稚枝......” 明皇后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润了润喉,继续道:“如今朝堂局势你也看得明白,几位殿下为了储君之位各施手段。 坊间皆传她是凤女,若能将她拉拢至你身边,于你争夺储君之位,助力绝非一星半点。” 褚彦眉头紧锁,面露惊慌之色,嗫嚅道:“可母后,宫中皆传二皇兄对沈三小姐情有独钟,非她不娶。 儿臣若强娶于其,被二皇兄知晓,他定会视儿臣为眼中钉、肉中刺啊。 您瞧上次那汉宫国太子,就是因他强行求娶沈三小姐,方落得那般下场,儿臣想起来都脊背发凉。” “废物!本宫怎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明皇后重重放下茶盏,茶水溅出几滴,洇湿桌面,“不过是些许流言就把你吓成这副窝囊模样,还拿那汉宫国太子说事,你怎的不与那张嘉礼和褚图比,反倒盯着失败者长他人志气。” 褚彦吓得双股颤颤,仍是闭眸喊道:“不可!不可!母后!儿臣实在害怕!” 明皇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起身几步上前,抬手便要朝褚彦挥去。 可那扬起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到底还是咬着牙收了回去。 “你睁开眼好好瞧瞧,这宫里宫外,哪一处不是暗流涌动?你可知若不是本宫护着,那些觊觎储君之位的人会轻易放过你?” 顿了顿,她凤眸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眼下这沈三小姐是老天送到你跟前的良机,你却因怕得罪那褚仇赤畏畏缩缩不敢向前,如何能成大事?” 褚彦双膝一软,扑通跪地,额头冷汗簌簌滚落。 他身子抖如筛糠,嗫嚅着解释:“母后息怒,儿臣绝非有意怯懦,实在是二皇兄手段了得,儿臣亲眼所见,心生胆寒。” 明皇后听着褚彦这番说辞,气得险些没缓过气来,伸手颤巍巍指向门扉, “你,你给本宫滚!” 褚彦鲜少见到母后这般愤怒,被其气势所慑,浑身哆嗦着,立刻行礼告退。 明皇后见其这般,双腿一软,险些踉跄摔下,好在彩霞及时上前将她扶住,才不至于让她摔了去。 明皇后捂着胸口,气愤交加,“你说,本宫怎就生出这般没出息的儿子。” 彩霞忙不迭将其扶到软榻坐下,替其斟了杯茶,安抚道:“娘娘莫要气恼,六皇子经历世事不多,自然不知娘娘苦心。” 明皇后接过茶盅,放至唇边润了润,难以咽下心中愤懑,“这宫廷之中,哪容得他如此肆意?如今局势紧迫,若他再不振作,莫说储君之位,怕是连自身安危都难以保全。” 彩霞垂首,“娘娘,六皇子年纪尚轻,或许日后会有所转变,眼下,娘娘还是先谋划下一步应对之策为好。” 明皇后眸子冷下,深吸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你说得对,本宫不能只指望彦儿一时的转变,还需从长计议。 那沈三小姐,本宫定要寻个时机,好好试探一番,看她究竟是何心思,能否为本宫所用。” —— 天刚破晓,晨曦微露。 沈稚枝心中念着丰田村之事,一早便提着盛满糕点的竹篮往府外走。 自褚图和褚仇赤前往七峤山已快三天了,第一天那突兀传来的警报声吓得她心乱如麻,好在这警报声并未持续过久,很快便消下去了。 而剩下两日倒是没有再出现这揪心的情况。 他们二人武艺高强,又有侍从相随,想必应当是安然无恙的吧。 沈稚枝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脚步匆匆,冷不防撞上了堵坚实肉墙。 那瞬间的冲击力,撞得她鼻尖发酸,额头隐隐作痛,忍不住痛呼了声。 “哎呦。” 她下意识伸手揉着额头,还未来得及抬眸看清来人是谁,脑袋上便被不轻不重敲了一下。 沈朝那略带嗔怪的声音随即在耳边响起:“你这丫头,想什么呢?如此入迷,连路都不看了。” 沈稚枝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兄长那熟悉而又略带责备的面容。 她忙不迭仰首,挤出一抹讨好笑容,“大哥,早啊。” 沈朝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顺势下移,落在她手中那装满糕点的竹篮之上. 眼眸中略过些许疑惑之色,继而问道:“近些时日你都去往何处?为何常常瞧见你拿诸多吃食外出?” “啊,这个啊,事情是这样的……” 沈稚枝只好将丰田村之事一五一十尽数告知。 沈朝听闻褚仇赤和褚图皆为丰田村重建之事而到七峤山伐木,顿时目瞪口呆,“七峤山?那儿地势险峻,他们怎会跑到那里去?” 丰田村内的村民不过寥寥数人,即便全村皆战队于二殿下,只怕也不及大皇子的十分之一,他们又何苦废这般精力? 如此观之,这两位殿下如今倒真是与以往截然不同了。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来沈稚枝就来气,“本不用行如此险路的,可三殿下存于仓库的木材遭人烧毁,无奈只得出此下策。” 沈朝微愣,眸底惊愕之色尽显,“何人所毁?” 沈稚枝懊恼摇头,语气笃定,“还未查明,不过,想来也知道定是明皇后暗中破坏!” 沈朝闻言,并未作答,仅是陷入沉默。 照明皇后这性子,想来还不敢这般肆意烧毁三殿下放置仓库之物,至于其他皇子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也不敢这般胆大。 可若不是明皇后,还会有何人呢? 沈朝狭长眼眸稍眯,脑海竟浮出那道清风朗月的身影。 但很快,沈朝便被自己这荒谬想法惹得自嘲一笑。 观如今局势,于皇榜之上,他当属最无需为此等储君之争而忧心忡忡的皇子。 其本身便颇具贤名,即便在这争储的关键时日毫无作为,也能轻松赢得百姓追捧。更何况,他现今正专注于兴修水利这等关乎民生大事。 此举无疑于百姓心中地位愈发稳固,又何必涉足此等险事,行此等破坏之举? 第421章 明皇后宣进宫 沈朝挥去脑中混乱不已的思绪,垂眸朝自家三妹笑笑, “好了,尚未有证据之前莫要声张,省的招来祸端。” 沈稚枝自然也知在这古代妄自非议皇室若被有心之人上告,定是摘脑袋的大罪。 她略一眨眼,压低声线,“放心,我只同大哥言说了此事。” 沈朝伸出食指朝她额间点去,无奈失笑,“好了,去的晚些这糕点可要凉了。” “啊!险些忘了,小九还眼巴巴等着我去送糕点呢,我先走啦。 沈稚枝应了一声,便匆匆与沈朝作别,往府外跑去。 岂料,前脚刚跨过府门的门槛,便听得一声呼喊遥遥传来,骤然在耳畔炸响: “沈三小姐留步!” 沈稚枝下意识顿住脚步,眼含诧异之色望去。 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须臾间便稳稳停在了门口。 马上之人身着暗紫色宫装,翻身下马时,手中拂尘顺势一甩,抖落那一路征尘。 其姿态恭敬却又透着几分宫中执事惯有的疏离冷漠,“沈三小姐,咱家乃皇后娘娘宫中的林公公,特奉娘娘之命,差您入宫一叙。” 沈稚枝闻言,指尖下意识轻颤,只觉一股凉意自后脊攀爬而上,如冰冷毒蛇蜿蜒游走。 明皇后差她入宫?只怕不是邀她一叙,是要她一命吧! 正当沈稚枝不知所措之际,身后沈朝瞧见这场变故,神色一凛,快步上前站至她的身侧。 身旁不再空荡之感让沈稚枝稍松了口气。 沈朝拱手行礼,礼数周全,压下心头担忧故作镇定笑道:“原是林公公,许久不见,不知皇后娘娘可有表明所为何事召见舍妹?” 林公公扬唇一笑,然那笑容浮于面皮,未入眼底,“沈沈将军说笑了,咱家不过是奉命行事的奴才,哪敢随意窥探皇后娘娘的心思? 沈三小姐还是莫要耽搁,跟咱家速速入趟宫。待进了宫,面见了娘娘,一切便知晓了。” 沈稚枝心里登时涌起一股无名火,险些没忍住脱口而出几句粗话。 这明皇后以往一门心思全放在沈琴绶身上,将女主捧在掌心,视作掌上明珠、争权利器。 现如今就因她头上这无端的凤女名衔,搅得她不得安宁。 可纵使满心不愿,百般抵触,她心底也清楚。 自己左右不过只是丞相府内的庶女,人微言轻。 在这等级森严的世道中,拒绝皇后娘娘的邀约,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沈稚枝只能咬碎银牙,强抑怒火,硬着头皮应下,“既如此,有劳林公公亲自到此,我这便随您入宫。” 言罢,便提步欲向前走去。 沈朝眼疾手快,长臂一伸,稳稳攥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将她拉至身侧。 他从容探手入怀,掏出一锭银子,不着痕迹塞进林公公怀中。 林公公故作愕然,作势欲推拒,“沈将军这是——” 沈朝眼梢微弯,语气极其诚挚,“林公公,舍妹年纪尚轻,涉世未深,还从未得皇后娘娘这般亲自召见的殊荣。 宫廷礼仪繁杂严苛,诸多规矩怕是一知半解,万一不慎失了礼数,冲撞了娘娘,那可就酿成大祸了。 还请林公公多多关照舍妹,沈朝在此先行谢过。” 林公公本就是宫中深谙世故的老油条,闻言瞬间明了沈朝此为何意。 “这是哪里的话!”他淡然一笑,语气愈发谄媚讨好,“沈将军戍守边疆,保家卫国,立下赫赫战功,满朝谁人不敬,谁人不佩?舍妹的事,老奴定会上心,将军大可放心。” “那就劳烦林公公了,沈朝感激不尽。”沈朝颔首,再次拱手行礼。 待两人寒暄完毕,林公公退至一旁,假意欣赏府门旁的石雕,实则等着沈稚枝动身。 沈朝这才略带担忧睨了眼自家三妹,凑近她耳畔,压低声音叮嘱: “枝枝,你莫要害怕,若是进宫三个时辰后你还未回府,大哥定会进宫寻你。 明皇后心思深沉难测,你此行定要谨言慎行,切不可莽撞行事,凡事多思量。” “大哥,我知晓了,你放心,我自会小心应对。” 言罢,转身随林公公上了早已候在一旁的马车。 马车在官道上缓缓前行,车轮碾过路面,发出辚辚闷响。 沈稚枝身姿僵直端坐车内,仿若置身冰窖,通体寒凉,双手不自觉攥紧衣角。 这次入宫简直就是鸿门宴啊,保不齐自己现在竖着进去,晚上就得横着出来。 唯一能帮她,且令明皇后都忌惮三分的二殿下现如今还在七峤山,若她出了何事,远水难救近火,他定是赶不回来救她了。 她这命怎么就这么苦,自打穿来这个位面,不是在救npc的路上就是在救主角的路上,有没有人能救救她啊。 沈稚枝整个人脱了力,懒懒倚在车壁上,做好摆烂的准备。 “沈三小姐无需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恰在此刻,林公公抬手掀开车帘一角,打破车内凝滞的死寂。 沈稚枝本无意回应他,只是念及此前大哥所予的一锭银两,料想他此刻的言语应是有所助益的。 她稍坐直身子,朝林公公看去。 “皇后娘娘此次屈尊召见您,许是怀揣着一番美意,说不准啊,与您往后的终身大事息息相关。” 林公公语调稍扬,透着股意味深长。 沈稚枝闻言,身形陡然一僵。 终身大事?这明皇后不会是想将自己许配给褚彦吧?! 想到这个可能,沈稚枝瞬间觉得汗毛倒立,心底不禁涌起一股恶寒。 她抬眸,正欲出声再问,探个究竟。 可还未等她吐出半个字,林公公却仿若知晓她心思一般,早已利落放下车帘,不再言语。 …… 入宫后,林公公领着她朝凌池亭而去。 待行至亭前,方才止住脚步,抬手示意她入内,“沈三小姐,娘娘已等候您多时了,请吧。” 沈稚枝下意识抬眸,便瞧见了亭中那抹明黄色身影。 分明这日光晃得人眼晕,却毫无暖意,反倒散发出阵阵压迫之感,令沈稚枝通体生寒。 第422章 张嘉礼搭救 她下意识紧了紧拳头,款步迈入亭中。 见她入内,明皇后朱唇轻启,“沈三小姐,多日不见,模样愈发标致了。” 声音分明婉转软糯,却如同股冷风,直直吹进沈稚枝心里,激得她浑身僵直,起了层鸡皮疙瘩。 沈稚枝忙跪下行礼,垂眸轻声道:“承蒙娘娘挂念,臣女一切安好。” 明皇后轻笑了声,凝了她半晌,却未叫她起身。 嘴角勾起抹看似亲和的笑意,实则暗藏锋芒,“近些日子,本宫可是听闻不少有关沈三小姐的趣事。几位殿下遇险,你屡屡出手相帮,难怪几个皇子都对你念念不忘。” 沈稚枝心头咯噔跳起,捏紧手指,“臣女不过是恰逢其时,做了该做的事,不敢当娘娘夸赞。” 明皇后凤眸眯起,眼底幽光闪烁,恰似寒夜冷星,“沈三小姐是个聪慧之人,本宫也不同你拐弯抹角说些废话。 如今这朝堂局势诡谲,储君之位悬而未决,本宫的彦儿一心为国,心怀苍生,若坐上储君之位,往后定是位明君。” 言罢,她端起茶盅,轻抿一口,眼角余光留意着沈稚枝的反应。 沈稚枝悄然敛下眼眸,借此遮蔽眼底的不屑之色。 原着中那褚彦不过是个凑数之人,为人胆小懦弱,极好玩乐,生性放荡不羁,常强迫宫中稍有姿色的宫女侍奉于他,绝非善类。 她就知道这老妖怪果然要给她推销这个六皇子了。 沈稚枝薄唇轻抿,半晌才硬着头皮,违背良心夸道:“六皇子天资聪颖,臣女早有耳闻。” 明皇后轻笑一声,因沈稚枝这马屁拍到点子上而感到心情颇好。 她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茶盏,须臾,抬眸直视向她,“本宫瞧着你也是个伶俐姑娘,若是入了本宫这阵营,往后荣华富贵、尊荣加身自是不必说,彦儿待你也定会一心一意,你意下如何?” 沈稚枝心头掠过一阵巨浪,却又在片刻后转瞬即逝。 她若是在此刻毫不留情面拒绝,那便是在打明皇后的脸,不用想都知道定会激怒这老妖婆。 现下她孤身一人在这宫中,若又被其像之前那样关起来,这次没丫蛋用积分换取降痛丸,她可经受不住那严刑拷打。 沈稚枝搭在膝上的手指揪紧,脸上却不动声色,垂首婉拒:“娘娘厚爱,可臣女不过是一介小小庶女,无德无能,如何配得上六皇子?” “本宫说配得,那便是配得上,你只需回答本宫是否愿意?”明皇后眉间稍蹙,似有些不满她这番回答。 沈稚枝眼睫稍颤,心中恐惧之感更甚。 这明皇后显然已不耐与她周旋,可她又怎能轻易应允这门亲事?但若直言拒绝,只怕会让其恼羞成怒。 虽说大哥知晓她此番入宫乃是受皇后娘娘召见,然待大哥真来寻人之时,若明皇后蓄意隐瞒,以大哥之力也难以将皇宫彻底搜寻。 她轻咬下唇,于心中反复斟酌言辞,眼见明皇后已然濒临失去耐性,沈稚枝方缓缓仰起头来。 正欲出声之际,亭外传来林公公尖锐通报声: “大皇子到。” 这四个字似静心咒般,随即便将沈稚枝胸腔内跳动不止的心脏遏制住。 她抬眸望去,张嘉礼款步而来,行至她身侧顿住。 太好了!是张嘉礼!我又有救了! 沈稚枝忙出声问候,“臣女见过大皇子。” 张嘉礼闻言,稍一垂眼,便见少女正凝着他,眼眸锃亮,那雀跃之色近乎要溢出眼底。 他稍怔一瞬,复而扬唇失笑。 明皇后见张嘉礼未经她应允便闯进这亭中,脸色微变。 她重重搁下茶盏,发出清脆声响,“大皇子,你这般不请自来,可知失了礼数。” 张嘉礼眼底笑意敛下,微躬下身,朝明皇后辑了一礼,“儿臣恰好经过,见沈姑娘在此,想来亲自答谢那日舍身相救之事,未料到娘娘也在此,确是嘉礼失了礼数。” “啪!” 明皇后伸手重重拍在桌上,桌岸茶盏随之晃动,茶水险些溅出。 “放肆!本宫坐在这亭中如此醒目,你竟声称未看到?你眼中可还有本宫这个皇后,还有这宫廷的礼仪与规矩?” 张嘉礼眼睫微垂,勾唇笑笑,似无心之举,又似故意为之般道: “大抵是满心皆为意中人,以致无暇他顾。” 沈稚枝愣住,抬眼望去,便见他那狭长眼眸朝她一眨,顿时眼波流转。 明皇后气急,却又不敢与这张嘉礼作何争执,毕竟他现如今在朝中也颇有势力,与他正面敌对绝非明智之举。 她深呼吸口气,朝张嘉礼扫了一眼,“本宫与沈三小姐还有要事要谈,大皇子若无事,便先行离去吧。” 张嘉礼并未应答,上前半步,不慌不忙坐下。 提起茶壶,轻拢衣袖,替明皇后斟满茶,笑道:“嘉礼唐突,实不相瞒,途径此处时偶然听闻了些许谈话内容。故而来此的目的,也是为了劝娘娘莫要行此强迫之举。” 明皇后凤眸厉色一闪而过,竟顾不上何体统,转眼勃然怒斥, “张嘉礼!你──” 然,怒斥之声尚未吼出,张嘉礼便将茶盅递到她跟前,生生将她接下来所语堵住。 随后,扬唇笑道:“这储君之争本就是父皇所设,沈姑娘身为太子妃人选,若她出了何差池,只怕父皇怪罪下来,何人都承担不起。” 明皇后闻言,眸中骤然凝升寒霜,冷意升腾而起,“你这是在拿皇上压本宫?” 这声呵斥并未让张嘉礼面上有丝毫波动,他略一垂眼,语气仍是淡然: “父皇对朝局之事向来看重,故而斗胆进言,望娘娘三思而后行,审慎斟酌。” 明皇后袖下拳头紧攥,尖锐指甲几近刺破掌心肌肤,却浑然未觉疼痛。 往昔当真是小觑了这张嘉礼,瞧他如今这般模样,言辞间谦逊有礼到了极致,好似真对自己敬畏有加,不敢有丝毫僭越。 可实际上,言语之间却似绵里藏针,皆有隐晦的威胁之意。 第423章 木材赠予 她本想着暗自将这沈稚枝说服下,使其能站到自己这一方,为己所用。 却未曾料到,此番行事竟被张嘉礼撞了个正着。 纵自己有满心的话语手段,此刻也不敢再肆意逼迫沈稚枝。 唯恐被其抓到把柄,坏了自己的计划。 明皇后强压心头怒火,强自按捺下心头那熊熊燃烧的怒火,“如此一说,本宫倒还要感谢你了?” 张嘉礼勾了勾唇,仿若浑然未觉那话语中的锋芒,眉眼漾起点点碎星,“儿臣惶恐,不过是依着本心,道出几句肺腑之言罢了,实不敢当娘娘这声感谢。” 明皇后凝着他那故作无害的模样,越看越是气不打一处来。 胸腔怒火中烧,她终是再也按捺不住,愤而甩袖,“本宫乏了,都退下吧。” 话语间满是不耐与驱赶之意,显然是不想再多看张嘉礼一眼。 见其松口,张嘉礼自也不再纠缠,他稍作一礼,其言行举止未有半分不妥,恭敬道: “那么,儿臣告退。” 沈稚枝更是如蒙大赦,自地上站起后,这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双腿发软。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匆忙朝明皇后行了一礼,“臣女告退,望皇后娘娘保重凤体。” 言罢,赶忙紧跟在张嘉礼身后,一步也不敢落下。 其心中满是后怕,生怕又被这老妖婆叫住,再生出什么波折来。 明皇后凝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气得浑身发抖,猛然一挥袖,将桌上的茶盏狠狠甩了出去。 那茶盏伴随着清脆破碎声,在亭中石地上砸得粉碎,茶水溅落四处。 一旁的宫女太监们吓得噤若寒蝉,纷纷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这张嘉礼,屡屡坏她好事,还有那沈稚枝,小小庶女,竟也敢在她面前如此不识抬举。 明皇后气得直咬牙,转身朝着亭后走去,只留下一众侍从在原地战战兢兢。 …… 而这边,直至远离那亭台楼阁,沈稚枝才觉那股如芒在背的压迫感稍稍散去。 她长舒一口气,将胸口那团沉闷之气缓缓吐出。 旋即,匆忙仰首,朝着张嘉礼投去一记感激目光,“今日多谢大皇子,若不是大皇子及时出现,臣女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嘉礼敛下眸子,唇角小幅度扬起,“恰好路过,便见沈姑娘跪于凉亭,想来定是明皇后发难,故而过来看看。” 她懵懂颔首,长睫扑闪,略感好奇问道:“这凉亭周遭未有隐藏之所,与路面更是相隔甚远,大皇子怎能听到臣女与皇后的谈话?” 这难不成就是电视剧里面所说的内力?能让习武之人有双顺风耳? “沈姑娘误会了。”张嘉礼薄唇轻启,眼中噙着忍俊不禁的笑意,“在下并未听到你们的谈话。” 沈稚枝回过神,明眸中满是困惑,下意识开口道:“那刚才……” 话音未落,张嘉礼展起笑颜,眉目清朗如画。 不待沈稚枝说完,便从容接过话头,语气温和,“方才不过是心中有所猜测,便蓄意出言试探于她,未曾想竟歪打正着。” 沈稚枝瞬间哽住,心中暗自赞叹不愧是张嘉礼,心思缜密,聪慧过人。 那明皇后本就心怀不轨,遭其点破后,自是未能即刻反应过来她在亭中所言之语,张嘉礼于远处实无可能有所听闻。 两人相伴又缓行数步,张嘉礼忽而侧首,蓦然出声,“听说二皇弟和三皇弟两人行至七峤山伐木去了?” 沈稚枝闻言,眉间瞬间紧蹙,担忧之感再次踊跃而上。 她垂眸,颇为懊恼的长叹口气,“他们已去了整整三日,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张嘉礼略一沉吟,长睫如羽扇般倾覆而下,巧妙掩去黑眸中那一闪而过的黯然之色。 稍作停顿后,他神色平静,声音温润,“在下这尚有一些木材,许能帮上沈姑娘。” “大皇子手上有木材?”沈稚枝脚步陡然顿住,眼含诧异望向张嘉礼。 “丰田村之事,在下略有耳闻。”张嘉礼低垂着头站在她跟前,浅浅笑着,耐心解释道:“只可惜在下所筹备的木材数量有限,仅能搭建数十间木屋,远远不足以满足丰田村所需。” 沈稚枝眼眸瞬间锃亮,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这几日村民们皆挤在临时住所,虽众人皆未有怨言,然气候渐趋寒冷,孩童体质逊于成人。 倘若仍不搭建木屋以供孩童暂避风寒,恐致使孩童们会受寒凉之疾。 思及此处,沈稚枝刚要欣然应下。 然喉间话语还未言出,便被脑中另一思绪所压下。 若这木材是张嘉礼所给予,以其这男主光环,极有可能遮蔽其余人的功绩,致使丰田村百姓对其感恩戴德,推崇备至。 如此一来,褚仇赤与褚图二人深入七峤山的努力岂不是全然付诸东流?甚至会沦为他人的笑柄?成了笑话? 丰田村的状况不足以对全城百姓对张嘉礼的拥护态势产生实质性的撼动。 毕竟待水利工程顺利完竣之后,无论是城内的民众,还是城外的百姓,都会纷纷涌入城中,高声呼吁拥立大皇子为储君人选。 可丰田村的重建事宜却是他们兄弟首次齐心协作的良好契机,她绝不愿意看到他们此前的所有心血付出最终化为泡影,一无所获。 可若是拒绝张嘉礼的好意,以他的聪明,必定能够精准揣测到她内心的想法与顾虑,如此这般,岂不是会让他心寒? 毕竟张嘉礼做事向来不求所图,才无需使这种卑鄙手段来获取这等民心。 如此想他,她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沈稚枝恰似遭逢一盆冷水倾泼,满腔热忱顿时消散,陷入左右为难之境。 “……” 张嘉礼静静凝着那陷入沉思的少女,自是知道她在顾虑何事。 其漆黑如墨的眼眸在她缄默之际,眸底持续翻卷涌动,却又被他竭力隐匿。 他轻轻阖目,将心中那缕苦涩之意强行咽下,待再度睁开双眼,已然将眼底暗沉之色悄然掩去。 第424章 以二殿下名义所赠。 “沈姑娘无需忧虑,木材便由沈姑娘运往丰田村交付,在下不会现身,沈姑娘可借二殿下之名予以送出。” 沈稚枝听闻此言,心中咯噔跳起,知道张嘉礼定是生了误会。 她生怕张嘉礼为此感到难过,忙箭步向前行至他跟前。 沈稚枝近乎要将双臂挥得分形,连声解释道:“不是,张大人,我,我并未有此意思,我并不是怕你会乘虚而入靠此夺丰田百姓民心。 张大人高风亮节,断不会行此等之事,只是两位殿下为丰田村之事不辞辛劳,臣女实在不忍他们的心血被埋没。 臣女知张大人此举是出于善意与对丰田村百姓的关怀,只是,只是……” 沈稚枝内心慌乱,以致言语间条理略显紊乱,不经意间便将往昔惯用绰号脱口而出。 毕竟自她读原着起,便与书粉们一同以张大人相称于他,即便现今他已贵为皇子,然习惯便是习惯,难以过快更改。 沈稚枝等了良久,见跟前之人久久未有言语,心底的q版小人蜿蜒而下两根面条泪,就差没跪下给他磕两个了。 完了,她肯定要被讨厌了。 沈稚枝面露懊恼之色,正局促间,忽闻上方传来一阵温润轻笑声。 她一愣,抬起头,视线落至他微微上弯的嘴角,继而向上,与他眼含笑意的双眸撞上。 张嘉礼似凝着她认认真真解释的表情看了许久,现见她回过神来,眼眸一弯,笑意更甚。 “......” 沈稚枝抿抿唇,正欲再言。 却见其垂下眼,凝着她那紧扯住衣摆不放的手,稍俯下身。 温热的指腹轻而缓慢掰开她的手指,阻止她再度蹂躏衣裙。 两人间的距离在瞬间拉近,独属于他身上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温柔眉眼近在咫尺。 这般的美颜暴击让沈稚枝不由又犯了会花痴。 张嘉礼将她的手指尽数掰开后,才替她慢慢理好揉搓起皱的裙摆,抬眸朝她温朗一笑, “沈姑娘不必如此紧张,在下并未多想。你所顾虑与担忧之事,嘉礼皆可领会。二皇弟与三皇弟为丰田村全心竭力,他们的付出自不可被漠视。” 沈稚枝仍是有些忐忑不安启唇,“真的吗?不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吗?” 张嘉礼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黑眸掠过笑意。 “自然是真的。” 他微扬起手,似是想要安抚她的慌乱,却又在半空中悄然停顿,随后不着痕迹放下, “此次暴雨冲破堤坝,使得丰田村百姓们无家可归,在下分身乏术,只得先将水利工程之事妥善处理,以免引发更大灾祸。 然丰田村之困,在下也牵挂于心,虽所筹备木材数量有限,仅能搭建数十间木屋,难以全然满足需求。 但也尚能解决些眼下困境,只盼能助村民暂渡难关,待二皇弟与三皇弟归来,再商重建之策。” 沈稚枝听着他这番言论,又暗暗在心底鄙视了下自己。 她愈加惭愧,一双美目蕴着深沉歉意,无措望向张嘉礼,“无论如何,方才是臣女不对,还望大皇子莫放在心上。” 张嘉礼瞳仁微颤,他稍敛下眼看去,便见她无措绞着手指,眉眼中尽是对他的歉疚之色。 张嘉礼黑眸如墨,就那般凝着她,无人知晓,现如今他心底的不安比她更甚。 她一贯如此,对他的信任达至毫无保留的境地。 明明具备洞察未来事迹之能,为何却独独在洞悉他本性一事上毫无头绪。 他深感自己在她面前,宛如张不慎被揭开一角的底牌。 那些隐匿于黑暗之中的算计与筹谋,随时都可能大白于天下,彻底暴露在她的视线里。 数不清有多少回,他都隐晦向她暗示一二,试图让她有所警觉,可她却一如既往对他给予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份沉甸甸的信赖,于他而言,是步步为营时难以挣脱的羁绊,令他每每有所行动便心生踌躇。 可却又诡谲化作心底深处一隅贪恋不舍的暖意,令他欲罢不能。 寂静深夜,辗转难眠之际,他也曾反复思量,满心期许能毫无遮拦向她坦白言之,将所有算计统统抛却,回归纯粹。 奈何破晓晨曦乍现,他便再度身不由己,不得不重新披上暗藏锋刃的伪装,继续投身于各方势力的周旋当中。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他终究还是自私的,无法坦然与她言之,更没这番勇气。 眼下,他唯有暗自祈求她这份至纯至真的信赖,能多作片刻停留,莫要过早被真相浇灭,消散于无形。 张嘉礼稍垂下眸,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再度抬眼时,又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恍若方才刹那的怔愣与惶恐从未存在过。 “沈姑娘无需感到歉疚,你从未亏欠于在下。” 张嘉礼眼底掠过暗芒,语气嘶哑,裹挟着丝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毕竟,真正有所亏欠的,自始至终,唯有他一人。 沈稚枝并未感觉到他语气有何不对劲,听他这般说,心底才稍安了些。 张嘉礼调整好情绪,抬眸缓声开了口,“明日在下会派人将木材送至丞相府,丰田村重建之事,便有劳沈姑娘操劳了。” 沈稚枝忙不迭颔首,杏眸升凝起笑意,夺目非常,“臣女代村民们谢过大皇子。” “若有任何难处,可随时过来寻在下,嘉礼定尽力而为。”他勾了勾唇,眉眼多出几分缱绻笑意。 沈稚枝点头,抬眼望了下悬挂于空的暖阳,蓦然想到沈朝还在府中等她。 她忙朝张嘉礼欠身告别,“大哥还在府中等候,我若再不回去,大哥怕是要担忧了。” “在下送沈姑娘回府。” 话音刚落,他便抬腿迈步,作势要与沈稚枝一同前行。 沈稚枝忙不迭朝他摆了摆手,“无需劳烦大皇子了,马车已在宫外等候,臣女自行回去便可。” 言罢,莲步轻移,疾步向前而去。 张嘉礼看着少女逐渐散于视线的身姿,眸中沉色愈深。 第425章 未有胜算。 翌日,沈稚枝有条不紊安排人手,将张嘉礼所相赠的木材运往丰田村。 为免生枝节,她巧寻托辞,向村民宣称这是二殿下府中所余。 气温骤降,先以这些木材搭建几间木屋,首要保障孩童能有安适之所,免受风雨侵袭。 村民们闻悉此讯,皆面呈欣然之色,毫不迟疑连夜全力筹备动工事宜。 众人依循精细规划分工,各守其位,各司其职,推进木屋搭建进程。 时光于村民们忙碌不迭身影间悄然流逝,屈指算来,近半月光景转瞬即过。 幸得众人齐心协力,那几间木屋终得落成。 虽说看上去颇为简陋,所用材料也仅是那些有限的木材,但好歹也算是能够遮风挡雨,给孩童们提供了一处相对安稳的栖息之所。 尽管当下仍有诸多村民尚在临时住所中艰难度日,然目睹孩童们居处环境有所改善,众人内心也稍感宽慰。 沈稚枝如往常那般,助九娘烹饪好吃食便往村口跑去,静坐于古树下。 她神情略显凝重,心不在焉揪弄着脚下野花,目光不时投向远处蜿蜒山路,却未寻得那道熟悉身影。 【宿主放心,既无警报声提醒,他们定是安全的。】丫蛋见她哀叹不已,忙出声安慰道。 沈稚枝将下颌抵在双膝上,眉眼间尽是忧色:【话虽这么说,可是一天不回来,就证明还有风险,我这怎么放心?】 丫蛋也知她心头烦闷,只好闭嘴不再言语。 村长自村外返归,见沈稚枝于村口怔坐发呆,稍作思忖后,便拄杖缓行至其跟前。 语气低沉缓慢询问道:“沈姑娘可是在挂怀二殿下等人?” 沈稚枝闻声抬头,见是村长,忙起身将他扶至旁侧的树墩坐下。 随后自他身边坐下,有些懊恼垂首,“确是如此,殿下他们离去已有多日,未有丝毫信息,我心中实难以安宁。” 村长微微颔首,浑浊老成的双眸细细打量着沈稚枝,见她面容略显憔悴,忙安抚道: “沈姑娘莫要太过忧心,七峤山固然险象环生,但三殿下身旁有诸多贤能之士辅佐,二殿下亦是武艺精湛,他们定会有所防备,想必能够平安归来。 倒是姑娘你,这段时日为了村子的事务日夜操劳,身心俱疲,还需多留意自身的安危,切不可过度劳累。” 沈稚枝眼含感激之色,略一颔首,“多谢村长关心,稚枝会注意的。村长刚回来,想必还未用膳吧?先去吃些填填肚子吧。” 言罢,起身搀扶村长,徐徐朝村内踱步而去。 村长拄杖缓行,沉默有顷,仿若有所思悟,转眸而言: “沈姑娘,你也知晓如今这局势,大皇子在南里月星城大兴水利之事,已然在民间收获了诸多赞誉与民心。 他那般作为,影响颇大,如今在百姓口中,皆是对其夸赞有加。二殿下虽一心为咱这丰田村操劳,但在这储君之位的比试较量中,若想胜出,怕是极为艰难呐。” 沈稚枝一愣,深知村长所言非虚。 近这半月来,未有暴雨侵袭,张嘉礼在水利工程上成效见长,功绩确实不容小觑,已然在民间树立起了贤能的形象。 她这几日从丞相府内行至丰田村的路途,无一不传来百姓们对其的夸耀赞叹。 而褚仇赤专注于丰田村的重建,虽也赢得了丰田村村民的爱戴。 但相比之下,在声势与影响力的传播范围上,自然是张嘉礼似乎略逊一筹。 毕竟这天下之大,能亲见褚仇赤作为的百姓终究有限。 而张嘉礼的水利工程,受益的乃是一方水土的万千民众,消息传播甚远。 只是,村长怎么会突然跟她说这些?难不成是怕二殿下会因此而不顾他们丰田村了么? 思及此处,沈稚枝停下脚步,杏眸升凝起点点疑惑,“村长可是担心二殿下因这局势而改变对丰田村的心意?” 村长身形稍顿,厚唇翕动,正欲解释什么,却还是咽了回去。 沈稚枝见状,更确定内心想法。 她忙笑着挽住村长的臂腕,继续朝前而去,出声安慰,“村长不必为此忧心,二殿下既已投身于此,便不会因何缘故轻易改弦更张。 他有些时候嘴硬了些,但也是重情重义之人,既已应了丰田村的重建之事,便会将其做妥当,绝不会一时兴起。” 村长闻言,眸光幽深了几分,用拐杖在地上轻点了点,“沈姑娘说得固然在理,可若二殿下在储君之争中落败,大皇子继位,为了顺应所谓的祥瑞,皇上定会将你许配给他。” 沈稚枝轻舔了下干裂的双唇,眼梢一弯,摇了摇头,“大皇子是个极好的人,若他赢得此次比试,那我便去求他让皇上收回圣旨。” 村长一愣,抬头望向沈稚枝时,那额上的皱纹愈深。 “沈姑娘可曾细细思量,倘若真成为太子妃,日后便极有可能母仪天下,尊荣加身,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如此天赐良缘,绝佳机遇,沈姑娘当真忍心舍弃?” 村长声音浑厚,以至于那话音中的不可置信清晰明了。 沈稚枝垂首,将脚下的碎石踢远了些,唇角漾起点点笑意,“我心之所向并非那至高无上的尊荣,只愿身旁亲近之人皆能安然顺遂,无灾无厄。” 村长凝视她许久,似在甄别其话语真伪,良久,缓缓开口: “沈姑娘心怀大义,老夫钦佩。” 丰田村孩童们已在新木屋里安稳住下,欢声笑语不时从屋内传出。 而村民们在安置好孩童后,也并未停歇,继续在临时住所周边修缮整理,期望能在寒冬来临前让居住环境更加适宜。 两人缓步行至村内,九娘正站在屋舍前,见二人归来,赶忙迎了上来, “村长,沈姑娘,饭菜都热乎着呢,快些进屋,莫要凉了。” 沈稚枝应了声,扶着村长往里走去。 屋内,众人围桌而坐,木桌上已摆满菜肴。 虽无珍馐佳肴,然饭菜馥郁之香四溢飘散,为这稍显清寒的屋内添增了数分暖意与宁和。 第426章 归来。 待众人皆已就座,九娘于一旁为众人盛饭之际,和声而言: “今日这菜,都是些地里新摘的,虽不名贵,却也新鲜可口,沈姑娘,你近日劳累,可要多吃些。” 沈稚枝含笑接过饭碗,忙道:“有劳九娘了。” 众人正围坐于屋内,安然用饭之时。 蓦然间,马蹄奔走之声如急雷般至屋外乍响,其声急促,似是匆忙赶来。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手中执筷动作也跟着稍作停顿。 沈稚枝率先回过神来,心中似有所预感。 她眸光一闪,立刻将碗筷搁下,起身步出屋外。 其余村民见此情形,也纷纷起身,相随朝门外走去。 沈稚枝刚至门外,便见萧翎端坐于骏马之上,疾驰而来。 她眼眸锃亮,忙招手唤道:“萧翎!” 萧翎远远就瞧见沈稚枝的身影,见她唤他,眼眸溢出惊喜亮芒,扬臂高声道: “沈三小姐!沈三小姐!” 未等骏马奔至跟前,便足尖轻点马鞍,整个人如飞燕掠水,几个起落间,便已轻盈掠至沈稚枝身前。 他抱拳躬身,行了一礼,声音喜悦万分:“沈三小姐,二殿下与三殿下已至城外,此刻正押送大批木材与诸多物资前来。二殿下特命属下先行一步,向沈三小姐通报。” 沈稚枝闻得此讯,心中巨石顿时落地,这几日紧绷心弦也随之松缓。 村民们围聚在周围,听闻此言,也纷纷欢呼起来。 “殿下他们终于平安归来,实在是太好了。” “感谢上苍!感谢上苍啊!” …… 孩童们更是在人群中蹦跳着,拍手叫好,口中不断叫嚷着:“二殿下和三殿下回来啦!我们有木材盖房子啦!” 男女老少们皆怀期待欣喜,脚步匆匆,纷纷涌向村口,高扬着脖颈向前眺望。 不多时,远方道路扬起滚滚烟尘,浩浩荡荡的队伍逐渐映入众人眼帘。 队伍之首,褚仇赤与褚图仿若并蒂莲花,骑于骏马之上,并肩徐行。 自他们身后,众多侍从簇拥着一辆辆满载木材与物资的车辆。 车轮滚滚,扬起的尘土在夕阳映照下,似金色纱幔飘舞。 沈稚枝目光放远而去,便见褚仇赤端坐于骏马之上,威风凛凛。 可若细看,便见其面容上疲惫之色清晰可辨,许是因长途跋涉缘故,那轮廓比往常更加消瘦。 褚仇赤凤眸不经意间懒散抬起,越过人群缝隙,便直直与她的目光撞上。 四目相对之际,其眼眸中困顿之色如冰雪遇骄阳,刹那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好似多日的艰辛与疲惫,在这一刻见到她的瞬间,皆化为乌有。 队伍渐近,马蹄得得,车轮辘辘,嘈杂声打破山村往昔的寂静。 待褚仇赤行至近前,他利落翻身下马,然而,那长时间的奔波劳累还是让他的动作略显踉跄。 沈稚枝心中一紧,忙不迭上前伸手扶住他,“二殿下,辛苦了。” 褚仇赤站稳身形,感受着臂腕上独属于她的温度袭来,数日的疲惫尽数消散。 他稍俯下身,声音低沉,“见到你,便不苦了。” 至他眼中,此刻唯有沈稚枝的身影清晰如刻,其他的一切皆已化为模糊背景。 褚图坐于马上,目光触及不远处紧贴的二人后,桃花眼波瞬间凝了凝,未熟透的果子在心底悄然滚落。 村长凝着队伍身后那堆木材,拄着拐杖颤巍巍上前,眼含热泪,“二位殿下为丰田村涉险步入七峤山,实乃丰田村之福,老夫在此代百姓们谢过两位殿下。” 村民们眼见此景,心中喜悦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抑制不住。 皆纷纷屈膝下跪,额头触地,齐声高呼:“殿下千岁!殿下洪恩!” 声势嘹亮,好似形成一股强大声浪,要冲破这山谷的束缚,传至天际。 沈稚枝凝着这一幕,眼眶微热,对此深感触动。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为主角做铺垫的反派垫脚石,他们也能成为自己的主角。 褚仇赤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惊得微愣。 平日的沉稳自持瞬间破了功,素来冷峻的面容此刻竟有些许赧然之色。 他侧首轻咳了声,试图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缓了缓神才别扭出声,“本殿下所做之事,左右不过是与你们的交易罢了,无需如此厚礼。” 而后朝着跪下的众人稍一扬手,示意他们起身。 “......” 村民们尚在感动之余,经他这番言论一出,眼含的热泪生生卡在眼眶,欲落未落。 萧翎:......二殿下,这么好的氛围,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 沈稚枝瞥着褚仇赤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样,更是没忍住,不觉笑出声来。 听到身旁的嗤笑声,褚仇赤稍垂下眼,便见少女正歪头凝着他,笑颜如花。 杏眸中绽开的笑意使得他耳尖绯红更甚,不得已撇开视线,望向仍跪于地的村民们。 见周遭村民那像被雷击的表情,他猛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莫再跪了,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起身道:“谢二殿下。” 村民们心中暗忖,沈姑娘说得对,二殿下便是这般不够坦率之人,如此嘴硬。 褚仇赤抬眼望向旁侧的萧翎,出声吩咐道:“差人先将这些木材安置稳妥,万不可有丝毫差池。” 萧翎应了一声,即刻转身,正欲依令行事。 然脚步尚才抬起,似忆起某桩关键之事,忙止住身形,复而回身,“二殿下,您身上——” “天色渐晚,莫要耽搁了时辰。” 未等萧翎将未尽之言完整道出,褚仇赤蓦然皱眉,径直打断他接下来所言。 萧翎身形微滞,似还欲再辩,然触及褚仇赤那不容忤逆的目光,终是将话语咽了回去。 “是。”略作思忖后,萧翎只得再次抱拳,颔首行礼而去。 见他远去,褚仇赤斜睨了眼身侧之人,见其神色如常,这才稍松了口气。 众人得令,遂忙碌开来。 侍从们井然有序搬运木材,村中壮汉也纷纷上前帮忙,一时间,村口热闹非凡。 …… 第427章 与民同乐 待物资安置妥当,夜幕笼罩丰田村,熊熊篝火在村中空地中央热烈燃烧,火星如流星般四散飞溅。 为了庆祝褚仇赤和褚图的平安归来,整个村子皆沉浸于喜悦氛围之中。 村长特意差遣九娘,把原本预备留到过年才宰杀的鸡鸭鹅,一股脑儿地全都架上了木架,置于篝火之上烘烤。 油脂滴落,在火焰中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村庄上空。 “奇了怪了,二殿下呢?” 沈稚枝在人群中左右顾盼,寻觅着褚仇赤的身影,然却一无所获。 物资安置完毕便不见他的身影,这都要用膳了,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杏眸掠过,不经意间,便瞧见褚图独自蜷缩在角落之中。 那角落与喧嚣的篝火堆相距颇远,光线黯淡幽微,若不凝神端详,决然难以察觉他的存在。 沈稚枝思绪瞬间飘回原着之中对褚图的刻画。 料想他每逢生辰之际,大抵也是这般模样,隐匿于无人问津的暗处,默默凝视着他人的欢声笑语,自己却似置身事外。 思及此处,沈稚枝心中不禁泛起些许怜悯之意。 她快步走向褚图,伸手搭至他的肩头,轻叹一声,“干什么一个人这么可怜的坐在这里?” 言罢,顺势在他身旁坐下,歪着头杏眸亮亮凝着他。 褚图瞥她一眼,并未言语。 沈稚枝不依不饶,伸手指向至篝火旁的风首领,“看,风首领都跟村民们熟络起来了,三殿下也该与民同乐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褚图闻言,抬眸朝着前方望去,只见风首领饮酒过量,已然醉意醺醺。 正与一众壮汉手舞足蹈,脚步踉跄行至萧翎面前,口中还念念有词,似有挑衅之意。 烦得萧翎伸手将其推开,两人之间气氛瞬间剑拔弩张,险些再度拳脚相向。 “噗……” 沈稚枝目睹这诙谐滑稽的场景,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风首领和萧翎两人简直是天生的欢喜冤家,凑在一处时,总能惹出一堆令人忍俊不禁的事。 周围村民们对此似也早已司空见惯,只是偶尔发出几声善意哄笑。 褚图被这欢乐氛围感染,嘴角微微上扬,以手掩唇,轻笑了声。 沈稚枝闻声转头望去,褚图旋即收起笑容,薄唇轻瘪,扭头带着几分傲娇辩解道:“本王生性不喜喧闹嘈杂之地。” 沈稚枝对这兄弟二人皆是嘴硬倔强的脾性早已司空见惯。 她不由分说,紧拽住他的臂腕往篝火方向快步走去,口中温言哄劝:“好好好,是臣女喜爱热闹,殿下便权且迁就臣女,陪臣女片刻可好?” 褚图真切感受到她掌心传来的温热,双颊悄然泛起一抹薄红,心中涌起欣喜,可嘴上却依旧叫嚷着: “放开本王!本王不去!” 话虽如此,但其甩动衣袖的幅度却极为微小,几近于无。 沈稚枝全然不顾他的抗拒,执意将他拉到篝火旁。 九娘眼尖,连忙递上一只烤好的鸡腿,口中满是对褚图的感激之辞:“三殿下,多亏了您与二殿下的相助,这鸡腿殿下尝尝。” 褚图盯着那鸡腿,本能脱口而出:“本王才不吃这种……” 沈稚枝迅速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褚图欲要言出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轻抿了抿唇,只得缓缓伸手接过,“多谢。” 九娘见此情形,眼眸中笑意更盛,轻声说道:“三殿下客气了,若还需其他,只管言语一声便是。” 褚图略一颔首。 沈稚枝将手撑在下颌,眼梢弯起,含笑着劝诫褚图: “三殿下,日后要懂得与人结交,若总是孤身一人,老了之后,无人同你下棋吟诗,岂不是很可怜?” 褚图啃了口鸡腿,闷哼一声,嘟囔道:“呵,这世间想同本王下棋之人能从郊外排到本王府邸。” 沈稚枝嘴角猛抽,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 在这南里月星城内,有谁不愿巴结皇室子弟?更何况还是个富得流油的皇子。 她恨有钱人!呜呜呜! 沈稚枝咬帕,双手一摊,无奈附和:“是是是,三殿下所言极是。” 褚图瞥着她满脸懊恼的模样,略一挑眉,唇边笑意浅浅。 待众人酒过三巡,村民们皆起身翩翩起舞。 风首领醉意上头,神志不清,瞧见褚图也在一旁,顿时来了兴致,疾步上前,拽住褚图便欲拉他共舞,褚图自是摆手拒绝。 风首领脚步踉跄,身躯摇摆不定,却仍执拗地紧紧拽住褚图,口中叫嚷着:“三殿下!同属下一块来!” 褚图极力抗拒,试图挣脱,然而那束缚之力却难以摆脱。 他面露愠色,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呵斥,“你!立刻!放开本王!” 此刻风首领已然被酒意彻底侵袭,神志恍惚,哪里还能理会褚图所言。 他只顾着拖拽褚图往篝火堆而去,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三殿下,跳舞,与属下一同,嘿嘿嘿……” 看着褚图那比锅底还黑的脸,沈稚枝忍不住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难以自持。 她似是唯恐天下不乱,在一旁煽风点火,“三殿下,您便与风首领共舞一曲又何妨。” 褚图侧目,冷冷瞥了沈稚枝一眼,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闭嘴。” 言罢,他迅速转头,抬手便欲使出一记手刀,意图将风首领击晕,以求脱身。 未曾料想,又一群孩童又蜂拥而上,纷纷拽住他的袖口。 为首的小九声音洪亮,双眸亮起,直言道:“此乃丰田村的丰收舞,若哥哥能一同参与共舞,必可保丰田村日后年年皆获丰收,粮仓充盈。” “是啊是啊,三殿下,岁岁丰收。”风首领亦在旁晕晕乎乎附和。 褚图怒目圆睁,狠狠地瞪视着风首领,而尚处于醉酒迷障中的风首领却毫无察觉,懵懂问道:“三殿下,您的眼睛可是进了沙子?” “……”褚图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沈稚枝笑得更大声了,同时心底有些没谱。 怎么办?有点担忧明日风首领的安全了。 第428章 受伤隐瞒 见孩童们围聚在身侧,褚图左右为难,心中虽有不悦,却又不忍直接呵斥拒绝。 踌躇再三,终是无奈妥协,被众人簇拥着半推半就踏入群舞之中。 村民们闻鼓而舞,步伐灵动,欢腾雀跃之态尽显。 褚图初入舞阵,尚有几分拘谨,举手投足间皆透着几分生硬与别扭。 然随着气氛愈加高涨行进,也渐渐放松身心,与他们一同舞动,唇边泛起点点笑意。 沈稚枝静静凝着他,心中也觉欣慰,不禁轻声笑出声来。 愿此后的岁月里,他能彻底挣脱往昔桎梏。 不再如那暗夜孤影,隐匿于幽僻角落,只能以旁观者身份,默默凝视他人的喜乐繁华。 而是能真正敞开心扉,尽情沐浴在本就属于他的璀璨光辉之中。 此时,九娘款步上前,手中托着盘烤鸡肉,笑盈盈递向沈稚枝,“沈姑娘,您也尝尝看吧?” 沈稚枝赶忙欠身致谢,“多谢九娘。” 接过来后,她目光四下逡巡,试图找寻褚仇赤的踪迹,却仍旧一无所获。 她忙抬眼询问九娘,“九娘可有看到二殿下?自木材安置妥当之后,便没了他的身影。” 九娘略作思忖后,抬手遥指那座简陋营帐,轻声道:“早些时候,我瞧见二殿下好像往那营帐里面去了。” 沈稚枝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抬眸看去,便见营帐内隐隐透出的烛光。 忆起今日萧翎那欲语还休的模样,她心中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 “我去找他。” 言罢,起身便朝着营帐方向匆匆而去。 而尚在跳舞的褚图转身欲唤沈稚枝一同共舞时,却惊觉原地已然不见少女的身影。 再一抬眸,便见那倩影闪进了帐营之中,那原本上挑的眼眸瞬间黯淡垂下,心中涌起阵阵失落。 营帐内,烛火摇曳,光影在篷壁上晃荡。 褚仇赤刚将木材之事妥善处理完毕,拖着略显疲惫身躯返回营帐,还未及喘息,便听到身后传来阵脚步声。 他转身,见村长匆匆赶来,凤眸不由掠过困惑之色,“村长,可还有何事?” 村长略一躬身,浑浊深沉的眼眸至褚仇赤身上停留片刻。 继而,缓声开口言道:“二殿下可是受伤了?” 说罢,目光下意识扫向褚仇赤的衣衫,只见那衣角处,隐隐有血迹洇出。 在这烛火映衬下,虽不太起眼,但若是凑近细瞧,便能瞧出其中端倪。 褚仇赤身形微怔,随即挺直腰杆,试图掩盖这伤口带来的不适。 与生俱来的矜贵倔强在这一刻展露无遗,无所谓摆了摆手,“不过是皮外伤罢了,并无大碍,村长不必挂怀。” 村长心中自然是不信的,他略一思索,捋着胡子笑道:“二殿下,老身知晓您的心思,定是不想让沈姑娘担忧。 老身略通些处理伤口的法子,若二殿下不介意,不如就让老身来为殿下处理伤口吧。” 褚仇赤刚欲开口拒绝,村长又赶忙说道:“二殿下此次受伤乃是为了丰田村的百姓,老身心中实在感激,便让老身为殿下做些事情,以表心意。” 见村长言辞恳切,心中虽仍有顾虑,但也实在拗不过他,只得点头,算是应允。 他侧首,轻咳了声,“切莫同她言说此事,若她知晓,定又要心生担忧了。” “自然,二殿下放心。”村长点头,立刻转身去寻药箱为其处理伤口。 恰于村长清理完毕,执药膏欲包扎之际,帐外忽传急促脚步声,似密集鼓点敲于人心。 继而,沈稚枝惶急呼唤声如利箭穿帐而入:“二殿下!” 褚仇赤闻这熟悉的声音,原本就因伤口疼痛而苍白的脸瞬间变得更加煞白。 他凤眸骤缩,心内惶然似鹿撞,顾不上其他,忙不迭将衣服裹紧,将腰侧伤口结结实实挡住。 沈稚枝心急如焚,脚步匆匆迈进营帐。 入目之处,褚仇赤神情慌乱,凤眸中透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村长则正坐于旁侧,而案桌上那没来得及收起的药箱,瞬间让她明白了一切。 她心中一紧,无暇他顾,趋步向前,急切问道:“二殿下,你受伤了?!” 话语间,她已抬手欲拨开他的外袍查看伤势,动作果敢,毫无半分忸怩之态。 “没,没有,不过是小伤,无碍。”褚仇赤下意识闪躲,可因动作稍急,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处,疼得他闷哼一声。 沈稚枝见状,心底更是明了,“你肯定受伤了,让臣女看看。” 沈稚枝强行翻开他的外袍,仅一眼险些没惊呼出声来。 只见一道狰狞伤口横亘在侧腰之处,处理好的伤又因因他方才的躲闪而渗出鲜血,染红了周边衣衫。 沈稚枝看到这狰狞的伤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她气得直跺脚,“二殿下,都这般模样了,还说无妨。” 褚仇赤凝着她那尽是担忧的神情,心中泛起些许暖意,勾唇浅笑道:“不过是些皮外伤,过几日便好了。” 沈稚枝瞪他一眼,对他的轻描淡写极为恼怒,“这伤口若是发炎引起高烧不退,那便不是小事了。” 褚仇赤耳尖漾起绯红,侧首微低。 伫立旁侧的村长识趣垂眸,轻咳了声,拄着拐杖起身便走,“老身已将伤口初步处理妥当,接下来便有劳沈姑娘为二殿下上药包扎了。” 沈稚枝赶忙回应,“村长且快去用膳,待我为殿下包扎完毕,便与殿下一同前去。” 目送村长离去后,沈稚枝这才蹲下身子,在药箱中仔细翻找合适的药膏和白布。 褚仇赤垂眸凝着她,唇边笑意愈发明显,烛光至她侧颜上勾勒出柔和轮廓。 此刻,他只觉心间暖意融融,那伤口带来的疼痛似乎也随之消减几分。 沈稚枝边上着药,边抬眼询问,“二殿下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褚仇赤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复而抿抿唇道:“七峤山山路险峻崎岖,一心急于赶回村中处理木材事务,行至途中疏忽滑倒,恰被路旁尖锐枝桠所伤,划伤侧腰……嘶!” 伤口处陡然传来显微的按压之感,褚仇赤不觉倒吸口凉气。 第429章 篝火晚会 他垂眸看去,便迎上少女那双愠怒的双眸,方才那按压之感显然是她故意为之。 并不疼,可褚仇赤仍是矫情的垂下眼梢,委屈之色瞬息涌上眼底,“疼……” “伤势这么重,刚回来就该寻大夫处理了。” 沈稚枝朝他翻了个白眼,手中的动作却是放轻了些,替他腰间的伤口缠绕上白布。 听着她赌气的言语,褚仇赤无奈失笑,只得继续安静坐在那,任由她微冷的手至他腰间作乱。 其目光犹如深邃幽潭,平静之下似有暗流涌动。 就在沈稚枝即将完成最后一圈缠绕之时,许是她长时间半蹲着导致腿部酸麻而身形不稳。 她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不受控制向前扑去,而落地点正是受伤的褚仇赤。 沈稚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将其方才处理好的伤口再次重创。 她下意识用双手撑住身体以避免碰撞,然而慌乱之中却未能如愿。 千钧一发之际,褚仇赤伸手,稳稳环住她纤细的腰肢。 沈稚枝就这样直直扑进他的怀中,脸颊紧紧贴在他胸膛之上,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温热。 如此变故,让她的双手尴尬悬在半空,身体变得僵硬无比。 她正欲起身,腰间却骤然一紧,身形猝不及防再次不稳,整个人被桎梏在他怀中。 上方传来始作俑者的轻笑声,沈稚枝眉眼噙上愕然,抬眸间撞上他那略带戏谑的眼。 褚仇赤一双凤目中眼波流转,他将下巴轻抵住她的肩膀,声音噙着些许调侃,“方才回城,便往未婚夫君怀中撞?” 那语调慢悠悠在沈稚枝耳畔响起,似阵温热的风拂过。 沈稚枝瞬息瞳孔地震,心跳陡然加快,像是有无数只小鹿在胸腔内疯狂乱撞。 “撞你的头,伤势还未包扎好呢。”沈稚枝又羞又恼,狠狠瞪了褚仇赤一眼。 她作势要起身挣脱他的怀抱,却不想腰间那双手臂仿若铁箍一般,纹丝未动。 “二殿下!根据大储例律,你这样调戏良家少女是要被阉割的。”沈稚枝面红耳热,抬起拳头朝他背部轻捶数下。 “是么?本殿下怀中之人是未婚之妻,仅是抱一下又有何妨?” 褚仇赤低低笑了几声,那笑声恰似醇厚酒酿,直灌入耳,挠得人心尖发痒,“至于阉割之刑,即便你舍得,也未有衙门敢动本殿下。” 沈稚枝被他这一番言论哽得无话可说,半晌才侧首哼道:“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二殿下自改的律例还能有例外不成?” 凝着少女那已憋至通红的耳尖,褚仇赤眸底笑意更甚,语气妥协一般道:“好好好,是本殿下错了。” 话毕,腰间那臂腕的力度稍松,却仍是虚揽着她,其目光灼灼,眸底尽是缱绻暖意,“若衙门不审,便由你来审。” 沈稚枝只觉胸腔处一股奇妙的感觉骤然升腾而起。 丝丝缕缕的旖旎情愫在心底蔓延,无端的,她竟生出了些许留恋之情。 这般诡异留恋的感觉让她惶恐到了极致,她慌乱别过头去,不敢再直视褚仇赤那炽热双眸。 褚仇赤瞧她这般模样,只当她是真恼了,笑意渐收,轻声哄道:“好了,莫气了,是本殿下玩笑开过了头。” 沈稚枝咬了咬下唇,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两人正僵持间,帐外蓦然传来九娘的声音:“二殿下,沈姑娘,你们在里头吗?快出来用膳了,大伙都等着呢。” 沈稚枝闻声,恰像是受惊的小鹿,猛地从褚仇赤怀中挣出,慌乱理了理衣衫。 遂转身朝门扉方向扬声道:“九娘,我这就来,你且先去。” 褚仇赤轻咳一声,将腰间尚未系好的绷带缠紧,起身便欲往外走,却因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眉头紧皱,身形稍晃。 沈稚枝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他,“二殿下,您这伤要不还是别去了,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褚仇赤凝着她挽住他的那只手,稍垂下头,轻声道:“你在身侧扶着本殿下就可。” 沈稚枝心尖蓦地一颤,愣了须臾,只得颔首。 褚仇赤勾唇,依偎着她朝外走去。 出了营帐,篝火光芒瞬间映亮两人身影。 褚图瞧见二人并肩走来,眼眸微眯,稍显醉意的桃花眼在两人紧靠的身躯打转,心底醋意翻腾,却又强压下去。 围坐于篝火的人群见他们二人至此,皆扬起手中酒碗,高声道: “二殿下,沈姑娘,可算把你们盼出来了,快来尝尝九娘酿的桃花酒,滋味妙极。” 言罢,皆往后挪了个位,好叫他们也能落座于此。 九娘将两碗桃花酒递上,沈稚枝凑近嗅着碗中的清酒香,无端觉得这酒许是甜的,有些泛馋。 她心下一横,接过碗仰头便饮。 刹那间,辛辣酒水如一条火蛇,顺着喉咙迅猛滑下,呛得她眼眶瞬间泛红,抑制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褚仇赤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眉头紧锁,忙夺过她手中酒碗,无奈失笑,“这桃花酒哪是如你这般饮的?” 沈稚枝双手在嘴边快速扇动,试图驱散那股子辛辣,边咳边道:“好辣!好辣!” 褚图侧身,将身侧茶水斟入碗中,正欲递过去,便见褚仇赤已然抢先一步将茶碗递上前去。 “……”他执碗的手稍顿,桃花眼底蒙上些许晦暗之色。 凝了片刻,垂下眼自顾自又灌了一碗酒,闷闷坐在旁侧。 沈稚枝接连大口灌下几口水,才觉口腔中那股子辛辣灼烧之感稍稍得以压制。 村长似也饮了诸多酒酿,拄着拐杖摇晃起身,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今日大伙齐聚,一是庆祝二殿下与三殿下平安归来。 二来也是感激殿下们不辞辛劳运来物资,让咱丰田村的冬日有了盼头,这第一碗酒,老身先敬二位殿下!” 言罢,端起酒碗,朝褚仇赤与褚图遥遥一敬,而后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效仿,呼声此起彼伏,气氛热烈非常。 如野草般疯长蔓延,他将手中酒碗紧攥,骨节泛白。 第430章 算账。 褚仇赤勾唇,端起酒碗,仰头饮尽碗中酒,饮罢,他方才坐下,扫了眼身侧的少女。 见她双颊绯红,眼神明亮,唇角不自觉上扬,悄然凑近她耳畔低语:“莫要再贪杯了,这桃花酒后劲颇大,若是饮多了,明日晨起定会头疼难耐。” 温热气息拂过耳垂,惹得沈稚枝浑身一颤。 篝火燃燃,围坐的村民们见两人这般甜蜜,不禁掩唇窃笑出声。 沈稚枝感受着周遭意味深长的目光,双颊陡然染上红晕,嗔怪瞪他一眼,抱着酒碗离他远了些。 褚仇赤见此,凤眸中笑意更盛,却未再言语。 两人这番互动,皆被褚图尽收眼底,心底那股烦闷之感再度 夜渐深,篝火渐熄。 残余的火星至夜风中明灭不定,好似濒死挣扎的萤火虫。 褚仇赤饮下最后一口桂花酿,舌尖尚留馥郁甜香,转眸看去,这才发现沈稚枝已在他身侧醉倒了。 毛茸茸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好似太过沉重般,最后不堪重负径直栽到他肩上。 褚仇赤一愣,眸中笑意迸溅开来,轮廓冷峻的线条瞬间柔和,心底似被小猫轻挠般稍软。 修长手指轻托起她的脸,手指触到温热细腻的肌肤,稍作停留,轻轻捏了两下。 而后,薄唇浅勾,略带调侃嗤笑道:“酒量这般差,还喝。” 语罢,他便自然弯腰,欲将她打横抱起,送往营帐安歇。 萧翎萧翎一直留意这边动静,见状匆忙搁下手中酒碗,疾步上前,话语脱口而出: “二殿下您身上尚有伤,便让属下抱……” 话音未落,褚仇赤冷眼扫去。 那目光仿若实质,冻得萧翎后半截话生生噎在喉间。 他心领神会,忙不迭咽下剩余言语,利落转身,瞬间隐没于暗影之中,仿若从未现身过。 褚仇赤弯腰,长臂稳稳穿过沈稚枝的膝弯与后背,将她打横抱起。 其动作轻柔,脚步轻缓,似怕将她惊醒般,轻声诱哄着: “走咯,回去睡觉。” 蓦然,沈稚枝五指攥了攥他的衣服,眉头轻蹙,小嘴嘤咛着:“不走,看烟火,九娘说,要放烟火。” 那软糯腔调,带着醉意的娇憨,仿若孩童撒娇耍赖。 褚仇赤看着怀中的她小嘴不停嘟囔,满脸任性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思忖片刻,只好垂下脑袋,两人额头几近相抵,温热气息交缠。 他低声哄着,声音携着温柔缱绻,“往后,你想看多少烟火,本殿下都带你去看。” 嗖——! 恰于此刻,一声尖锐鸣响划破夜空。 烟火乍响,刹那间,璀璨光芒冲向天际,而后轰然炸开。 沈稚枝蹙着眉,眼皮轻颤,不知是不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到,脑袋不自觉往他怀中钻了钻,像只受惊寻庇的幼兽。 褚仇赤见状,低低笑出了声,胸腔微震,笑意直达眼底。 她声音含糊,薄唇翕动半晌,迷迷糊糊问道:“二殿下,烟火好看吧?” 褚仇赤瞥向天边那炸开的绚烂烟火,五彩光芒将墨色苍穹染得斑斓,火树银花映照下,他的面庞忽明忽暗。 复而,又垂眸凝向她泛着醉意的睡颜,眸光不禁有些迷离,似深陷入场旖旎幻梦,脱身不得。 等了良久不见有人回话,怀中少女不安分挣扎,不满发声:“不回话,是不礼貌的。” 褚仇赤思绪转回,目光胶在她那樱红的唇上,心痒难耐,恨不得浅尝一番。 可左右思忖后,理智的弦稍紧,还是垂首,往她额间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却饱含宠溺,哑声道:“烟火漂亮,枝枝也漂亮。” 烟火仍在盛放,光影闪烁跳跃在两人身上,他抱着沈稚枝稳步朝营帐走去。 待走入营帐,周遭喧嚣渐渐隐去,唯余彼此的呼吸心跳。 往后岁岁年年,他都想同她共赏烟火万千。 可在当下,储君之位角逐胜负已昭然若揭。 朝堂之上,股肱之臣纷纷拥立张嘉礼,市井之间,南礼月星城百姓亦对其赞誉有加,民心皆归。 张嘉礼苦心经营数十载,今朝锋芒毕露,早已稳操胜券。 往昔行事,无论境遇如何艰险,他皆从未对自己所作所为萌生悔过之意。 可如今,他却极为后悔。 为何当初没能做个好人,成为那能在百姓言谈间赢得由衷赞誉,被视作贤良楷模的仁人君子。 若转机未现,落败之势无可逆转,他又当以何策应对? 褚仇赤深叹口气,将其轻放在榻上,拉过锦被小心盖好,手指眷恋拂过她的鬓发,久久未曾移开。 “二皇兄。” 门外, 褚图声音突兀在营帐外响起。 尚未等他回话,褚图便再次出声,其语调带着几分醉意,又藏着些许肃然之色,“我有要事与你言说。” 褚仇赤闻言,剑眉紧蹙,目光自沈稚枝安静睡颜上移开,他轻手轻脚起身,生怕惊扰了她。 待出了营帐,冷风扑面而来,才吹散些许酒意与愁绪。 褚图瞥了眼紧闭的营帐,垂眸掩下眸底那层落寞之意,转身仰首望向夜空。 此刻的烟火已近尾声,零星光芒如破碎星辰。 褚图唇角不禁漾起自嘲笑意,自己如今,倒像极了这稀碎烟火,形单影只。 褚仇赤上前半步,眉梢轻挑,神色恢复往日冷峻:“何事这般急切?” 褚图闻声转身,经夜风吹起翻飞的衣角携起阵阵冷意。 他瞥了眼营帐内,垂眸出声,声线里裹着几分复杂:“据村民们所言,半个月前她曾运送了一车木材送到丰田村中,言说是你府上的余下木材。” 褚仇赤本正凝视着远方山峦,闻言,那深邃凤眸瞬间凛下,仿若寒星骤降,幽黑中透着森冷。 他府中从未有过什么余下木材,更不可能差她送至丰田村而来,那这木材是何人所赠,只怕无需言说便知。 呵,他这皇兄倒是好算计。 烧毁木材在先,而后又将木材交予她,让其以他的名义赠至丰田村,如此慷慨博爱之举,叫谁闻之不为此动容? 褚仇赤身形未动,周身气压陡然降低,“呵,这张嘉礼,半个月前的账,如今也该算算了。” 第431章 伪善 于此时,张嘉礼院落。 窗外高悬皎月,倾洒下如水银芒,似要将这满院幽秘都照个通透。 张嘉礼起身,缓步行至窗棂处,修长手指轻搭在雕花边框上,眸光凝滞于那轮冷月,思绪渐远, 这时,血之推门而入,脚步匆匆,带起阵阵入夜冷风。 未待张嘉礼转身询问,他便快速上前半步躬身禀报道: “少主,二殿下和三殿下已从七峤山安然归来,依行程估算,想必今夜便会来此。” 张嘉礼闻之,狭长眼眸些许波光悄然涌动,半晌,才略一颔首,那神情似是早有所料。 血之见自家少主眉眼之中尽是忧愁,以为他在忧心那储君之争,默了片刻,复又开口。 其语气添了几分笃定,“属下今日去了宫门外,瞧那皇榜上呼声最高的仍是少主您,民心所向,少主无需担忧丰田村这点变故。” 少主为这民心已筹备数十载,南礼月星城内谁人不知张大人?此储君之争,定是胜算稳握。 张嘉礼抿唇,轻阖眼皮,睫羽在面庞投下淡淡阴影,“我并未为此烦忧,只是......” 正欲言语之际,耳尖忽地一动,似察觉到危险之意。 张嘉礼顺势将血之往前推去,自己身形则迅捷往旁侧移去,动作快如残影。 “!!!” 血之尚未及反应,抬眸便见一道利箭穿破虚空,裹挟呼呼风声,径直穿透窗棂。 而后发出锃的鸣响,深深没入他身后的石柱之上,箭尾兀自震颤,在这寂静庭院中格外惊心。 “少主,是二殿下。” 血之疾步上前查看箭矢,见其上那独有的‘赤’字,沉下声禀报道。 张嘉礼凝着石柱上那经烛火映照,寒光凛冽的铁箭。 神色未起波澜,也并无丝毫恼怒之意,仿佛这夺命冷箭不过是场寻常闹剧的开场。 他从容动身,抬手推开那扇厚重门扉,衣袂翩跹,大步朝院外走去。 月光在他身后拖出道修长影子,衬得其愈加风华决然。 尚行至门外,院落门扉便轰然作响,被一股雄浑掌风猛地袭开,碎屑至半空中胡乱纷飞。 褚仇赤便那般风尘仆仆赶来,其玄色衣袍至寒风中猎猎而舞,仿若融入夜色。 褚仇赤勾唇,连声冷笑调侃,“呵,躲开的速度,倒是比本殿下预想的快。” 张嘉礼抬眼,眸光仿若实质,与褚仇赤目光在空中交汇。 恰似冰火碰撞,杀意如烟雾袅袅升腾,浓烈得化不开。 褚仇赤眸光凛下,率先发难。 手中长剑如蛟龙出海,裹挟烈烈劲风,直刺张嘉礼咽喉要害,剑刃划破空气,嗤嗤作响。 张嘉礼眸底寒光一闪,瞬间冷下眼眸,修长手指如电般抽过血之腰间利剑。 金属鸣响,双剑相交,铿然震耳,正式敌对。 二人腾跃半空,身影交错,快得只见团团黑影裹挟着森寒剑光,你来我往,难解难分。 衣袂猎猎,劲风呼啸,吹得庭院花草倒伏,枝叶狂舞。 直至褚仇赤瞅准破绽,一式凌厉剑招斩下,张嘉礼这才匆忙横剑抵挡,双剑交缠,火花四溅。 二人剑刃相抵,双眸皆燃着熊熊怒火,于这间隙才有了出声机会。 褚仇赤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微微眯起,死死盯着跟前之人,怒声呵斥, “丰田村百姓不过区区不上百人,为何要将那些重建木材尽数焚毁?他们过冬无依,安身无所,你怎下得去手?” 张嘉礼仅是冷冷凝着他,薄唇紧抿,似不屑于回答这质问,又似在心中暗忖该如何应答。 褚仇赤见他这般缄默模样,怒火攻心,胸腔仿若要炸裂,嘶吼着用尽全身内力,猛将剑往前推压,剑身弯折,嗡嗡哀鸣。 张嘉礼只觉一股排山倒海之力汹涌袭来,脚下青砖咔咔崩裂,被震得往后踉跄退了半步。 身形未稳,褚仇赤攻势再度如潮席卷,上挑的眼梢因盛怒充血通红一片,咆哮道:“怎么?你那往日的自信被狗啃食殆尽了吗?连这点村落的民心都要费尽心思去争。 烧毁他们重建家园的希望,却还在人前佯装正人君子,张嘉礼,你这副伪善嘴脸,当真令人作呕至极。” 张嘉礼身形稍顿,侧身一闪,瞬间退至半步之外,隐入那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下。 浓密枝叶如巨大墨伞,瞬间遮住月光,其身影被黑暗吞噬,隐了身形,自也分不清他因此语而有何情绪。 褚仇赤哪肯罢休,长剑如虹,直抵他眼前。 淡薄月光恰在此时穿透枝叶缝隙,精准落在他身上,周身镀上层清冷银白光辉,仿若神只降世,杀意却凛冽如霜。 两人就这般对峙,一明一暗,恰似昼夜碰撞边缘,杀伐之气浓郁得呛人。 —— 丰田村内,方才喧嚣落幕,唯余几处篝火明明灭灭。 九娘端着碗尚氤氲着腾腾热气的醒酒汤,稳步迈来。 “三殿下。” 行至营帐外,见褚图长身而立站至营帐外,忙停下脚步,欠身行礼。 褚图微微颔首,下颌轻抬,示意其起身,目光顺势落在她手中汤碗,“这是何物?” 九娘抬眸,嘴角轻扬,“三殿下,这是给沈姑娘醒酒的,夜里风凉,姑娘又饮了酒,喝些汤,身子能舒坦些。” 褚图垂眸思忖,须臾,伸出手接过,“本王送进去便可,你且去忙。” 九娘忙欠身道:“那就麻烦三殿下了。” 褚图掀帘入帐,径直走向床榻处,桃花眼眸褪去白日的疏离克制,毫无遮拦凝着软榻上酣眠的少女。 褚图就这般定定看着,薄唇不自觉翕动,欲言又止,眼底浓稠黯然似墨汁漫溢。 良久,才缓步上前,轻手轻脚坐至她身侧,动作谨慎如踏薄冰,生怕惊碎这易碎静谧。 稍作停顿,他伸手,手指轻触她手臂推搡,声线压低,“沈稚枝醒醒,喝些醒酒汤。” 床上少女嘤咛一声,眉头轻蹙,逸出软糯鼻音:“别吵……” 话音未落,手已本能探出,径直将他的手抓过。 第432章 算账 随后拉至脸边,寻了个舒适位置枕下,复又睡去,动作自然流畅,仿若演练千遍。 温热细腻触感如春日暖阳突袭掌心,褚图双颊瞬息红透。 他本能欲抽手,可看着她安宁睡颜,心尖蓦地一软,那念头瞬间消散。 褚图缓缓垂下眼眸,睫羽在面庞投下淡淡阴影,心底涌起丝卑劣念想。 反正,此番接触非他主动,是她率先招惹。 可这念头刚起,心口便如细密针芒穿刺,酸涩疼痛蔓延。 他喃喃低语,声线似被夜雾浸湿,满是落寞怅惘,“为何当时,你先遇上之人,不是本王,而是二皇兄呢?” 或许,他先遇到她的话,她也能像心悦皇兄那般心悦于他吧? 然,周遭静谧,唯余少女沉稳呼吸,便再无人能应他此番言论。 褚图往日熠熠生辉的桃花眼眸,此刻仿若蒙尘明珠,黯淡无光,满是孤寂失落。 他怔然盯着她面容,时间凝滞,喉结不自觉滚动,炽热缓缓爬上眼眸,压抑良久的火焰悄然蹿升。 静了一瞬,仿佛被某种蛊惑之力驱使,他蓦然俯身。 身影在昏黄烛光下拉长,似在趋近一场禁忌幻梦。 【宿主,宿主,快起来,检测到张嘉礼有性命之忧。】 突兀机械音仿若利刃,直直刺破这暧昧旖旎,在沈稚枝混沌脑海轰然炸响。 声音渐次清晰,仿若催命鼓点,直至最后那声仿若惊雷,瞬间将她从梦渊扯回现实。 沈稚枝陡然转醒,仿若受惊幼兽,迅猛坐起。 “啪——!” 因困顿之意颇深,其尚未睁眼,脑袋便如失控巨石,猛地撞上一物。 剧痛如炸裂烟火,刹那爆开,沈稚枝只觉两眼金星狂舞,残余酒意瞬间消散大半。 “啊!” 褚图也是毫无防备,痛哼出声。 双手迅速捂住鼻子,身形狼狈后跌,营帐内两人皆未讨得到好。 “卧槽!痛死我了!” 沈稚枝双手抱头,龇牙咧嘴,好半晌才缓过神。 她眼含热泪抬眼,待看清眼前之人,满脸惊愕,“三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褚图想到方才自己想要做何事,满脸窘迫,瞬间无措到了极致。 双颊也不由泛红,如红色墨汁在其面上晕染而开,好在帐内光线昏沉,模糊了其尴尬神情。 见他迟迟不语,沈稚枝满心狐疑,目光游移,触及桌上热气袅袅醒酒汤。 略一思忖,才恍然大悟,试探问道:“三殿下,可是给我送醒酒汤来了?” 褚图如获大赦,忙不迭点头,声线微颤,“是,九娘特意熬的,喝了,明日便不会头疼。” 【宿主!张嘉礼有性命之忧!】 沈稚枝正欲答谢,神识内,丫蛋尖锐的机械声再度炸响。 她的心猛地一沉,这才哀怨仰天,明了方才所听到的并非做梦。 此刻无暇他顾,她匆忙下榻,慌乱四顾,见四周并未有褚仇赤身影,不祥预感瞬间将她淹没。 她急声追问:“三殿下,二殿下去哪了?” 褚图身形陡然一僵,费好大气力才强掩下眸中瞬间涌起的落寞之意,压低声音嘀咕:“一醒便寻二皇兄……” 沈稚枝满心焦急,未听清他所言,提高音量继续追问:“他是不是去寻大皇子了?” 闻言,褚图彻底怔住,桃花眼眸瞬间瞪大,满含惊愕凝向她。 她怎会知道二皇兄去寻张嘉礼了? 沈稚枝见他这般模样,心中笃定自己猜对,不及多想,提起裙摆便奔出营帐。 她怎么忘了最重要的事情,褚仇赤看到村庄那些新盖的木屋,定是能猜出这些木材是张嘉礼所赠。 他此刻应该还不知道张嘉礼是以他名义所赠,以为其想要将这丰田村百姓声望夺去,故而才去寻张嘉礼算账吧? 帐帘掀开袭来的冷风将愕然原地的褚图吹醒,思绪回笼,也顾不上她是怎么知道的,赶忙追上前去。 —— 而院中,两人的交锋尚在白热化阶段。 张嘉礼静静站了片刻,墨玉般的眼眸一动不动望着褚仇赤,好似在思虑何事。 良久,勾唇笑道:“你往昔从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如今,倒是愿为他们来此,讨要说法了。” 褚仇赤闻言微愣,唇畔扯出抹冷笑,似自嘲又似讥讽,“往昔本殿下自恃才略,不屑靠笼络谁来坐那储君之位,自是无需行那些惺惺作态善事,独善其身便罢。” 言至此处,语调陡然拔高,杀意如霜刃出鞘,“而你,既妄图借百姓拥护攀上帝位——” 话语一顿,猛然抬眼,目光如实质利箭,“也该拿出几分真心实意待他们吧!” 听着褚仇赤这番几近嘶吼的怒斥,张嘉礼狭长眼眸深沉近墨,并未出声辩驳。 褚仇赤见他不语,胸腔怒意升腾而起,举剑径直朝他飞身劈去。 张嘉礼躲避不及,只得举剑硬扛,咔嚓一声,手中利剑竟被硬生生斩断,半截剑身飞射而出,嵌入一旁的树干之中。 褚仇赤趁势而上,剑尖直逼张嘉礼咽喉,寒芒在其脖颈肌肤上印下一点冷光。 “少主!” 血之愣住,正欲上前,却被张嘉礼一记眼神劝退。 张嘉礼虽被逼至绝境,却未有丝毫慌乱,狭长眼眸平静如水,静凝着他,似笃定了他不敢下手。 褚仇赤眼眸森然,被他这眼神看得愈发烦躁,眼底酝酿着戾气,“呵,你怎就觉得本殿下不会下这杀手?现在要你死,轻而易举。” 张嘉礼低笑一声,温润的眸底笑意近乎要溢出,“若你会下此死手,也无需在此刻同我言说这么多。” 以往那个杀伐果断的褚仇赤,早就被她磨平了棱角,成了行何事都要细细思虑半晌之人了。 褚仇赤凤眸中杀意更浓,恼他这洞察人心之举,又恨自己明知他所做之事,却又不能擅自下手。 “二殿下!不可以!” 僵持之中,院落外骤然传来脚步声,还有少女那惊慌无措的喊叫。 褚仇赤眼含诧异转眼,惊愕她怎会大半夜至此。 张嘉礼垂眸,睫羽覆盖而上,掩去眸底那因少女而漾起的点点碎芒,薄唇却是缓慢扬起弧度。 第433章 未伤他 他稍扬起臂腕,直撞褚仇赤持剑右臂。 褚仇赤受力,身形一晃,剑尖偏移数寸,擦着张嘉礼脖颈划过,留下浅浅划痕。 沈稚枝气喘吁吁跑至院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张嘉礼脖颈那不断渗血的脖颈,吓得呼吸骤弱。 褚仇赤心底察觉不妙,转眼间,便见张嘉礼捂着脖颈蹲下身去,额间碎发随风而舞,其眸底闪过令他难以察觉的情绪。 “沈稚枝......”褚仇赤抬眸,正欲解释。 沈稚枝却并未理会他所言,径直奔向张嘉礼,脚步慌乱急促,裙摆翻飞。 行至张嘉礼身侧,蹲下身,全然不顾地上尘土沾染裙摆。 从怀中掏出一方素净手帕,颤抖着手为张嘉礼擦拭脖颈血迹,“大皇子,您怎样?可有大碍?” 脖颈上的血很快便浸透了素帕,神识中的警报声愈发强烈,每响一声,便让沈稚枝的心脏缩紧一分。 张嘉礼静凝着她,并未回话,他眸色淡淡,深黯的眼底充满平静,确似有着令人心悸的波澜在其眼底涌动。 沈稚枝被他这模样吓得后脊发凉,毕竟在急诊中,能够活蹦乱跳乱叫的病人通常才是未有大事的。 而那些静坐在休息椅上一言不发的病人极有可能伤得最重。 这一剑若划得再深些,只怕是华佗在世都难以救下张嘉礼。 今夜的褚仇赤,完全就是动了杀心。 思及此处,沈稚枝更加惊慌无措压着他脖颈上的伤,“大皇子!臣女带你去寻大夫。” 言罢,便伸手欲要将他搀扶起。 张嘉礼终在此刻回过神,朝她含笑摇首,“无妨,在下不过是皮外伤,莫要惊慌。” 说话间,冰凉纤长的五指覆上她的手背,欲接过颈部上的白帕。 褚仇赤瞧得分明,心中醋意翻涌而上。 他迈步向前将沈稚枝从地上拽起,恶狠狠瞪着张嘉礼,“你莫要在这里装模作样......” 话音未落,沈稚枝霍然转身直面褚仇赤,美目圆睁,满是怒火:“二殿下!丰田村内的木材是大皇子以你名义赠出,您怎能还未查清楚便说拔剑就拔剑?” 褚仇赤闻言,胸腔那口怨气更甚,“本殿下不过是来讨个说法,并非真想伤他。” 沈稚枝将那被鲜血染红的五指伸至他眼前,杏眸中尽是不悦,“讨说法便要用剑相向?不能寻其他法子?并非想伤他,却还是伤了不是吗?” 她现如今又气又急,张嘉礼风评极佳,待此次储君比试落幕,他便会顺应剧情登上储君之位。 褚仇赤在这个节骨眼若真伤了张嘉礼,被百姓们所知后,只怕赤王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 他们两人即便难以成为共患难的挚友,最起码也要当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吧? 褚仇赤方才那股怨气尚未得到缓解,如今见她如此在意他,脑中理智那根弦尽数崩断! 他将沈稚枝一把拽向身后,寒剑自夜中闪着萧杀之气,“呵,本殿下要伤人,还需掩饰么?既如此,本殿下便再捅他一剑,叫你看看哪一剑才是本殿下所伤!” 说着,扬臂便朝张嘉礼捅去。 【宿主注意!张嘉礼有性命之忧!】 神识警报声再次炸开,沈稚枝想也未想,立即冲去,张开双臂挡在张嘉礼跟前。 她凝着那迅捷而至的剑,已来不及出声阻止,只得浑身颤抖闭眼。 张嘉礼垂眸,如墨黑眸中尽是复杂之色。 他能感觉到,站在他跟前的少女此刻害怕到了极致,可她却还是这般,如之前护着褚仇赤那般,用尽浑身解数护着他。 沈稚枝闭眸片刻,预期的剧痛并未袭来,唯有鼻尖那森寒剑气如冰棱般刺得肌肤生疼。 她战战兢兢睁开眼,便瞧见褚仇赤的剑停在距自己眉心毫厘之处,剑身剧烈震颤,嗡嗡哀鸣恰似他此刻愤怒的心境。 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沈稚枝有些惊魂未定,强撑着才没让自己脚软跌倒。 褚仇赤执剑的手微颤,盯着近在咫尺的她,额上青筋暴起,怒不可遏,“沈稚枝,你疯了吗?!” 沈稚枝因这声咆哮稍拢回了些许思绪,咬着牙迎上那双通红凤眸,“二殿下!你莫再无理取闹了!” 闻见她此话,褚仇赤怒意更甚,扬臂紧拽住她的手腕。 其双目赤红,那架势,似要将她生吞活剥,“本殿下无理取闹?分明是他——” 皓腕因他紧拽传来的疼痛令沈稚枝方才那股恐惧瞬间被怒火置换。 她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扬起手,卯足了劲儿,结结实实扇在褚仇赤脸颊。 “啪!” 一声脆响,在这寂静院中格外清晰,恰似一道惊雷,将在场所有人都震住了。 张嘉礼黑眸骤然一缩,身形顿于原地。 褚仇赤被打得脑袋猛然一偏,脸上浮出清晰掌印,凤眸中满是难以置信和痛色。 沈稚枝手掌火辣生疼,停留在半空,微微颤抖着,一字一句道:“二殿下如今可清醒了些?” 褚仇赤眼梢赤红,薄唇翕动半晌,方才抬眼看来,声音沙哑破碎,“本殿下说了,本殿下未伤他......” 褚仇赤张嘴欲要解释,可抬眼与她对视的瞬间,积攒而上的话语却被她眸中的焦急与失望撞得七零八落。 心头似被重锤猛击,一腔怒火瞬间转为酸涩与惊愕,那滋味仿若吞了一碗酸涩苦胆,苦意直透心肺。 她毫无理由信个张嘉礼,却不肯信他会因她所言不伤人。 褚仇赤咽下喉间苦涩,呆立原地,手中长剑无力垂下,剑尖磕在砖石地面,发出哐当脆响。 抿唇伫立半晌,方才转身便朝院外走去,一步一步,步履轻缓。 迎面恰好撞上姗姗来迟的褚图。 褚图见周遭氛围不对,桃花眼轻扫向桂花树下的张嘉礼,再一转眸看向失魂落魄的褚仇赤,心头隐有猜测。 “二皇兄……” 褚图出声唤道,然褚仇赤却似未看到他一般,与他擦肩而过。 带起阵阵夜风,那风里似都裹挟着几分颓然落寞。 第434章 确认了一事 沈稚枝凝着他离去的方向,心头蓦地一揪。 下意识抬脚欲追,可想到身边尚有病患,生生止住步伐。 她忙抬眼望向褚图,急切道:“三殿下,二殿下腰间尚有伤,方才打斗,伤口不知是否崩开了,劳烦你去看看。” 褚图微微颔首,应了一声,便快步朝着褚仇赤离去的方向追去。 见此,沈稚枝这才稍松口气。 重新蹲下身子,看向张嘉礼,眸中残留几分急切,“大皇子,您真的没事吗?这伤口看着虽浅,却也不可大意。” 张嘉礼手压着素净白帕,如月色般空灵的眼眸直直凝向沈稚枝,似要从她眼中看出些许什么。 沈稚枝被他看得心尖微颤。 不知为何,近来她总觉得张嘉礼对自己总是不断试探,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没了任何秘密。 不过自己总是那般巧合在他有难之时赶到,也难怪他会对此满腹疑云。 她被这目光看得有些心颤,只好故作镇定出声询问,“大皇子,怎么了?臣女脸上有何物么?” 张嘉礼纤长睫毛稍垂,他仔细凝着她的眼,眉眼中尽是温柔缱绻,似能将人尽数沉溺在此。 这般柔软,在一瞬之间,竟冲淡了周遭一切杀意。 “沈姑娘对在下,当真未有半分情感么?” 他声音温润,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意见,却又似在为自己谋一份肯定。 沈稚枝神情一滞,稍垂下眼,“关乎我心中属意之人,早就同大皇子说过了。” 张嘉礼眼底闪过抹痛色,摁压在颈部的手稍紧了些。 他语气嘶哑,声音哀戚,“可方才沈姑娘挡在嘉礼跟前之时,又为何,那般慌乱无措?” 沈稚枝微愣,眼含困惑抬眸看他一眼,却彻底怔在原地。 向来温润如玉的黑眸,在此刻却满是化不开的忧伤,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眼梢处通红一片。 沈稚枝心中泛起不忍之意,但也深知自己不能心软,否则只会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 “方才,方才臣女仅是怕二殿下真的伤及了大皇子。” 她稍侧过头,避开张嘉礼那哀伤的目光,“二殿下性子就是这般,臣女代他向大皇子致歉,还望大皇子莫要怪罪于他。” 张嘉礼将她眼底微妙的转换尽收眼底,垂在一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动了动。 他低垂着头,敛下寂沉的眼眸,低沉沙哑的声音徐徐传来,“所以,沈姑娘仅是怕在下会因此而怨他,才那般急切挡来,是么?” “......”沈稚枝咬咬唇,未作答复,却是坚定点了点头。 张嘉礼眸中覆上层氤氲,背脊稍弯,落寞之感尽显。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薄唇轻启,语调幽幽: “既是如此,沈姑娘今晚便不该来此的。” 此语平淡无常,却裹着层化不开的哀愁,直往人心里钻。 沈稚枝尚未察觉他话中之意,便见其微微阖眼,长睫在面庞投下扇影。 再睁眼时,眸中那抹痛色已被他悄然掩去,恢复了往昔的温润如玉,“二皇弟现下定是烦躁极了,想来沈姑娘对其也甚是担忧,便去寻他吧。” “可——”沈稚枝蹙眉,望向他尚在流血的伤口。 张嘉礼知她忧虑何事,抬手抹去那血迹,不见半分狼狈:“沈姑娘无需为此感到忧心,这点伤,在下回去包扎下便可。” 他声音清润,不急不缓的语调叫人听得心尖舒坦,温柔至极。 沈稚枝见他这般笃定,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好欠身行礼,“大皇子既如此说,臣女便先告退,您定要好生养伤。” 言罢,匆匆转身,裙摆如飞,朝着褚仇赤离去的方向疾追而去。 身后,张嘉礼眸光幽深,如墨色潭水,静静凝视着她仓促远去的背影。 直至那纤细身影彻底隐没在夜色浓幕之中,仍久久未移开视线。 血之熟练上前,将殷棋年特制的止血散抹在张嘉礼仍在渗血的脖颈伤处,眼中尽是困惑, “少主为何不让沈三小姐留下,反而要让她去追二殿下?” 张嘉礼垂下眼,眸中情绪极淡,“血之,她并未撒谎。” “啊?” 血之被自家少主这冷不丁的话语说得一愣,眼含诧异朝他看去。 张嘉礼不再言语,黑眸氤氲出无尽的忧伤之色。 方才她与褚仇赤对峙之时,他是看得出来的,虽站于他身前护着他,可那眸中却满是对褚仇赤的担忧。 许久,他微微勾唇,修长手指下意识攥紧手中染血的素帕,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仅此一次,此后余生,她断无可能再有机会从我身畔遁走,另觅他处。” 毕竟,他已确认了一事。 张嘉礼抬眸,望向那暗沉夜幕,眸底幽光闪烁,不知是怅惘还是决绝。 —— 月色黯淡,树影婆娑。 褚仇赤如尊被怒火淬炼的煞神,玄色衣袂随风簌簌作响,泄露着他几近失控的暴怒。 “二皇兄!” 褚图望着褚仇赤失魂落魄的背影,脚下步子加快,一把扯住他的衣袖。 褚仇赤脚下步子不停,却是用尽全力将他的手甩开,那衣袂自褚图指尖滑过,差点让他一个踉跄。 褚图心下轻叹,知晓此刻褚仇赤满心悲怒,无暇顾及旁人。 他却仍不死心再次伸手拉住,这次用上了几分力气,好歹将人拽得止住了身形。 褚图眉头紧蹙,“冷静些,你这般莽撞奔走,伤口若是崩开可如何是好?” 面对褚图好言相劝,褚仇赤恍若未闻,胸膛剧烈起伏,凤眸中满是未消的怒火和挫败感。 “放手!” 他猛地一挣,嗓音已然沙哑,“她竟那般护着张嘉礼,若那剑未收其力,此刻怕就贯穿她了。” 褚仇赤嘶吼出声,声线仿若被利刃割扯得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蚀骨的怨愤。 见褚仇赤那浑身紧绷的架势,褚图知他正极力压制着喷薄欲出的滔天怒意。 他轻步上前,在旁寻了个石墩缓缓落座。 沉默良久,方才缓声开口,“你又何必去吃他的醋,你与张嘉礼同时送上聘礼那日,她所答应之人,自始至终也只是你一个而已。” 第435章 劝诫。 褚仇赤闻言,身形陡然顿住,方才那盛满怒火的胸腔也因他此番话语稍敛了些。 褚图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扬起自嘲笑意。 在这世间,满心倾慕着那女子,却又为她的心上人苦口婆心排解劝诫。 这般行事之人,约莫是打着灯笼也难寻第二个,偏生自己就陷在了这荒唐境地里。 褚图苦笑了声,接着道:“储君之争行将落幕,倘若在此关键节点你伤及张嘉礼,进而将此事闹大,以张嘉礼的民心所向之态势,百姓对你的观感恐会大幅降低。” 说罢,他稍作停顿,目光诚挚锁住褚仇赤,似要将这番言语直直钉入其心底,“今日你持剑冲去,那般剑拔弩张,杀意四溢的场景下, 料谁看了都会以为是你先蓄意动手,她对张嘉礼向来信任有加,此事你心里也是知晓的不是吗?” 褚仇赤垂首,额前碎发遮住双眸,让人瞧不清其中藏着的何种情绪。 随着褚图的话语一字一句砸入心间,他那胀满胸腔,几欲炸裂的怒意,竟如退潮之水,缓缓回落。 与此同时,沈稚枝一路疾奔,待奔至半途,远远瞧见两人的身影,高悬起心才稍稍落下。 她刚要启唇唤褚仇赤,却又被一股无形之力扼住咽喉,蹉跎在原地。 方才那般情景,他定还在气头上,只怕会不愿搭理自己。 褚图似心有灵犀,率先移过眼,眸光精准锁住那略显犹豫的身影。 沈稚枝见褚图将视线移来,眸光锃亮,指了指褚仇赤,双手合十,置于胸前。 那模样像极了只犯错后祈求饶恕的幼崽,无声恳求他从中斡旋、说说好话。 褚图瞧着,酸涩之感直灌鼻腔。 “......” 他瘪了瘪唇,极力咽下那股泛上喉头的苦涩,心中五味杂陈。 这两人还真是不顾自己死活,偏生要将自己夹在这中间,做这故作大方的和事佬。 可瞧着沈稚枝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只能朝褚仇赤抬抬下巴示意,“你魂牵梦萦的人,这不就追上来了?” 褚仇赤实则早便听到少女那仓促凌乱的脚步声,然胸腔处那股酸意,恰似陈醋翻涌,尚未褪去半分。 “啧,追上来又如何?本殿下有那般好哄么?” 他冷哼一声,提步欲走,那架势似要将身后之人彻底抛却,可又惧她不因此追上。 思忖半晌,终是压不下心底那缕眷恋,仰首瞥她一眼。 复而转身冷哼了声,踱步朝前走去,脚下却不自觉放缓了步伐。 方才那恨不得一步跨出三里地的迅捷之势,此刻已全然不见,只剩这故作姿态的缓慢前行。 沈稚枝早就把褚仇赤这口嫌体正直的脾性摩挲得淋漓尽致。 见他这般,高悬的心瞬间落了地,知他此刻怒意定是消散了不少。 她忙不迭提起裙摆,飞奔而上,路过褚图时,脚步稍顿,扭头朝他无声启唇, ‘谢啦。’ 褚图略一颔首,凝着他们渐渐靠近的身影,直至并肩同行,才缓缓垂下眼,掩去那眸底的落寞与黯然。 万千落寞,似都被这夜色悄然吞噬,不留点点痕迹。 这边,沈稚枝气喘吁吁奔至近前,好不容易才追上褚仇赤,忙伸手便拉住他的衣袖: “二殿下,您等等我!” 褚仇赤身子一僵,被迫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呵,沈姑娘不去陪你那大皇子,过来寻本殿下作何?” 语气不悦到了极致,可那话语中的酸意与赌气,却是清晰可闻。 沈稚枝略显心虚垂首,绕到他身前,食指放在身前绞着,“二殿下,方才之事是臣女之过。” 褚仇赤别过头,迈步继续朝前走去,鼻腔里轻哼一声。 沈稚枝讨好地扯住他衣袖,语气尽是软糯:“二殿下若心中还是怨气,大不了,大不了臣女让你打回来。” 言罢,她紧闭双眸,将脑袋往他跟前凑去。 褚仇赤稍垂下眼,凝着她羽睫微颤的模样,心头陡然一软,那满腔的怒火也消散了大半。 沈稚枝闭着眼,见其未有动作,又往前凑了凑,“打吧打吧!臣女定不会有一点点怨言的。” 褚仇赤见她这般模样,终究是再难佯装冷漠。 他缓缓俯身,温热气息打在沈稚枝额头上。 感知到有人凑近,沈稚枝偷摸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跟前之人那如扇长睫,他与她近得呼吸都要相融。 那素来冷峻的面庞此刻线条柔和,紧抿的薄唇微微张开,带着几分欲语还休的缱绻。 未及她反应,那片柔软已印上她的额头,将他所有未曾言说的宠溺与谅解,一股脑儿倾注其中。 !!!! 沈稚枝身子猛地一僵,羽睫剧烈颤动,活像受惊的蝶翼。 待褚仇赤稍稍退开,那温热触感仍残留在额间,丝丝缕缕,挠得她心头慌乱又悸动。 “二殿下,你,你,我......” 怔忡片刻,沈稚枝像只炸毛的猫,猛朝后退了半步,羞愤瞪向褚仇赤。 褚仇赤薄唇稍扬,瞧着她这副窘态,眸中溢满笑意,“本殿下从不打女人,可若不罚,也着实难以平息怒气,便这般罚吧。” 沈稚枝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又气又臊,跺了跺脚,“二殿下!你这哪是罚,你这是轻薄!轻薄!” 褚仇赤笑意不减,反向前一步,两人距离瞬间拉近。 沈稚枝下意识往后退,直至撞在一棵树干上,退无可退。 褚仇赤双手撑在树干两侧,将她困在臂弯之间,微微俯身,鼻尖几乎要触到她的鼻尖,低语道: “轻薄?若这也算轻薄,那往后若是成了亲——” 褚仇赤刻意拖长尾音,凤眸直勾勾凝向她,“也不知你要如何腹诽本殿下了。” 沈稚枝被褚仇赤这直白话语羞得满脸滚烫,暗恼他何时变得这般轻浮了。 她蹲下身,从他臂腕下钻出,红着脸朝前走去,逃离这窘迫之地。 褚仇赤瞧着她这落荒而逃的背影,低笑出声,长腿一迈,几步便轻松追上。 第436章 平安顺遂 夜色愈发深沉,风却渐渐温柔,轻轻拂过二人衣袂。 沈稚枝感受徐徐晚风,稍稍侧首看向褚仇赤,凝着他那略微漾起的薄唇,她第一次感到些许惆怅。 这位面的剧情极快就要走到结局,而她也要就此离开这个位面了。 褚仇赤与张嘉礼的关系这般紧张,若日后没有她在这个位面,他还能如她所预想的那般,安然无恙度过此生吗? 沈稚枝就那般盯着他,一时间思绪飘忽,竟连目光都不曾移开。 “这般看着本殿下作何?”不知走了多久,褚仇赤才红着耳尖,掩唇轻咳了声,故作镇定问道。 沈稚枝这才回过神来,收住仓促的脚步,身姿立定。 稍作停顿后,眼帘徐徐垂落,长睫掩去大半复杂神色。 “怎么了?”褚仇赤孤疑抬眼,不解看向蓦然陷入沉思的她。 沈稚枝深吸口气,极力稳了稳心神,继而以一种近乎恳求的口吻道:“二殿下,日后莫在这般冲动了好吗?不要再与大皇子敌对了。 哪怕您对他厌憎之感已达极致,满心满眼皆容不下他,可也切不要再贸然与他敌对,更不能轻易对其出手了,好吗?” 褚仇赤抬眸正欲辩驳,迎上眼前之人略带忧虑的杏眸时,却再也说不出半点话来。 以往他总觉得她所言皆是为了那张嘉礼,可不知为何,今日他从她眼中看到的,只有担忧他的神情。 她这模样,显然是在害怕。 可是她在害怕什么呢?害怕他会因张嘉礼而受伤吗? 她对张嘉礼那般信任,将他当成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好人,又为何会怕他会因其而受伤? 褚仇赤敛下眸子沉默须臾,却仍旧未有任何头绪。 他徐徐俯下身,凤眸一眨不眨看向她,语气极轻,“沈稚枝,你在害怕吗?怕张嘉礼日后会对本殿下出手吗?” 沈稚枝身体一僵,措地抬眼,撞上那如墨黑眸,心如擂鼓抨击不断,差点没崩溃大喊。 反派也好!男主也好!这些人怎么都跟人精似的!都快要把她猜出个大概了! 她若是在他们两人面前多做些事,只怕这些人现在就差把她脑袋里有个寄生虫猜出来了。 丫蛋:寄生虫说的是……? 不过,即便他猜的再准又何妨?她总不能告诉褚仇赤自己是穿书而来的,能预知未来吧? “二殿下,臣女只是觉得,您与大皇子皆是人中龙凤,若因意气之争而伤了彼此,实非明智之举。这储君之位固然重要,但也不应以性命相搏。” 沈稚枝强自镇定,稍稍别过头去,避开褚仇赤那审探的视线,试图用这番说辞掩盖内心慌乱。 褚仇赤剑眉紧蹙,垂下眼,凤目中噙着些许探究之色。 他总觉得她话中有未尽之意,但又捉摸不透。 沈稚枝偷偷瞥了褚仇赤一眼,见他仍满脸怀疑,心头猛地一紧。 她忙干笑两声,拽着他的臂腕朝前走去,边走边道: “总之,二殿下莫在胡思乱想了,臣女只是盼着殿下您能平安顺遂......” 说着说着,沈稚枝脚步稍缓,如羽翼似的睫毛覆上,掩去杏眸中的落寞, “至少,要像臣女曾许愿过的那般......” 声音缓下,沈稚枝还欲再言之时,却听上方传来清朗笑声,接过她的话茬子。 “愿康乐永伴于殿下,愿顺遂长顾于殿下。” 褚仇赤言道。 沈稚枝一愣,下意识抬眼看去,湿漉杏眼与那如墨黑瞳撞上,心中莫名惊起涟漪。 她倒是从未想过,他竟会将她的话记得那般清楚。 褚仇赤见她呆愣模样,薄唇浅勾,眉眼多了几分缱绻温柔。 他说,“会的,我答应你。” —— 日子悄然无声逝去,张嘉礼倾力主持的水利工程已近尾声,丰田村的重建工作也顺利落下帷幕。 往昔被暴雨无情侵蚀得破败不堪的丰田村,如今已焕然一新,处处洋溢着生机与希望。 然而,在这场不见硝烟的储君之争中,民心天平已悄然倾斜。 张嘉礼以水利工程赢得了众多百姓的倾心拥护,支持他的呼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南礼月星城内,几乎人人都在赞颂大皇子的品德高尚,那皇榜上,张嘉礼名讳下方来自百姓的署名更是数不胜数。 褚仇赤独立于村门口,凤眸缓缓扫过眼前焕发生机的土地,唇角稍扬。 沈稚枝莲步轻移,行至他身畔,双臂环胸打趣道:“怎么样,二殿下,做好事的感觉如何?” 褚仇赤稍一挑眉,语气极淡,“倒是还不错。” 言语虽简,可那唇角弧度却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下。 沈稚枝瘪嘴,正欲开口再言,余光蓦然瞥见村长拄着拐杖,脚步蹒跚朝前而来。 沈稚枝见状,急忙上去半步,伸出手搀扶住他,轻声劝道:“村长辛苦了一天,何不回去歇息?” 村长笑着摇了摇头,声音略带沙哑却充满喜悦,“丰田村今日完工,老身心中高兴,无论如何都要来谢谢二殿下。” 言罢,他微微抬起头,朝褚仇赤庄重行了一礼。 褚仇赤清了清嗓子,略一抬手,“这是本殿下允诺之事,便定会做到。” 村长浑浊老成的眼覆上些许笑意,稍稍顿了顿,才抬眼看向褚仇赤,“二殿下,老身这有一事,可否请殿下单独一叙?” 褚仇赤神色一怔,如墨黑眸看向村长,眼底染上些许困惑。 但见其神情严肃,剑眉陡然蹙起,心中顿时明了村长此番定是有极为重要且隐秘之事相商。 “村长但说无妨。”褚仇赤面色一肃,黑眸敛下。 “这——”村长语气一顿,看向沈稚枝,略有所蹉跎。 褚仇赤知他忧虑何事,忙扬唇笑道:“无事,沈姑娘日后便是我赤王府中的王妃,无需瞒她。” 沈稚枝眨了眨眼,也知在这封建古代,男子商议大事之时自是不喜有女子在场。 不过,她对这政治之事也没什么兴趣,见村长碍于她在场有所犹豫,立刻知趣闪开, “你们聊,我去看看九娘那可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言毕,转身离去。 第437章 他心中的储君之选 待沈稚枝的身影渐去渐远,直至消失于视野之中,褚仇赤才缓缓转身,向着不远处那静谧的庭院踱步而去。 村长则拄着拐杖,脚步迟缓却不失平稳地跟随其后。 “村长想同本殿下相商何事?” 褚仇赤剑眉紧锁,深邃眼眸中透着些许忧虑,他静凝着村长,等待着对方下文。 村长微微佝偻着身躯,拄着那根布满斑驳痕迹的拐杖,缓缓趋近。 确认周遭无人后,才将脑袋凑近,压低声音道:“如今储君之位归属在即,大皇子之势日益强盛,明日便是一决胜负之时,二殿下可有何考量?” 褚仇赤闻之,眼睑微垂,浓密的睫毛于眼窝之下映出一片暗影,良久沉默不语。 他心中自知,张嘉礼苦心经营数十载,所获民心颇为深厚,相较之下,自己在这方面确有不及。 村长见他久久不语,浑浊眼中掠过碎芒,复而又继续说道: “二殿下,老身冒昧再进一言,若此次比试大皇子侥幸胜出,那沈姑娘恐将依皇命被赐婚于他。” 褚仇赤平静凤目之中因此言隐隐掠过不满之色,他冷哼一声,“哼!大不了本殿下抗旨携她逃离这南里月星城,远离这是非之地。” 村长赶忙连连摇头,脸上的皱纹因焦急而愈发深陷,“抗旨出逃,自此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岂不是委屈了沈姑娘,二殿下亦当于心不忍吧。 褚仇赤心中一震,好似因此言被重重一击。 他紧咬下唇,袖下拳头不自觉紧握,指节泛白,心中思绪繁杂,如乱麻纠葛缠绕。 他深知村长所言句句切中要害,自己又怎会甘心让沈稚枝随他颠沛流离? 况且,父皇虽于众人面前似是昏庸无能,然他心底明白,父皇的手段与谋略绝非表象那般浅显。 若自己当真抗旨出逃,父皇欲将他寻回宫闱之中,不过是举手之劳。 许久之后,褚仇赤徐徐抬头,望向村长,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厉色,“村长,您与本殿下言说这些,心中可是有何良策?” 村长微微一笑,拄着拐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蹒跚的步伐却带着种别样的沉稳。 他抬头凝向天边渐落的夕阳,笑道:“殿下,这皇榜之上并未说过不可让城外人签下署名啊。老身在这世间也算活了些年头,多少还是有些人脉的。 早在前几日,老身便差人送了一封书信,遣附近村落的百姓一同到此,明日想必便能赶到了。” 褚仇赤凤眸骤然紧缩,他心中确曾有过从城外招揽人手支持自己的念头。 只是自己往昔对这些村落毫无恩泽,又怎会有人甘愿为他长途跋涉前来署名?未曾料到这棘手难题,竟被村长代为化解。 村长望着褚仇赤那震惊又欣喜的模样,眼中满是欣慰。 褚仇赤沉默须臾,陡然抬眼,终是启唇发问,“为何要帮本殿下?” 村长一愣,沉吟片刻后,轻抚胡须,含笑答道:“二殿下初至丰田村之时,老身确实对殿下颇有微词。只觉殿下是个养尊处优的皇子,来此也不过是应付了事。 然经过这几日相处,老身看得出来,殿下虽言辞稍显强硬,然心地却不坏。正如沈姑娘所言,二殿下是个值得信赖之人,老身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褚仇赤心中一阵恍惚,长这么大,除了沈稚枝以外,他还从未被人如此坚定地选择过,信任过。 他侧首,稍稍别过头去,脸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语气稍显别扭道:“南里月星城内百姓皆择大皇子,你倒是特殊。” 村长轻抚花白的胡须,放声大笑起来,“大皇子老身从未有过交集,不过是听闻传言,又怎比得上亲眼所见、亲身所感?老身信自己的眼光,信殿下的为人,故而愿决然择二殿下。” 褚仇赤一怔,心底陡然涌起一股暖意,仿若冬日暖阳倾洒入心底最幽深处。 眼眸中的某些情愫如潮水翻涌不息,那冰封于心底的坚冰似有一角悄然融化。 在这储君之争中,百姓的支持如今显得尤为珍贵,让他在这困境中看到了些许希望。 村长笑声渐歇,再次抬眼望向褚仇赤,眼中带着几分郑重,“只是,关于此事,二殿下莫要与沈姑娘提及。” 褚仇赤身子陡然轻颤,抬眼间凤眸中满是困惑,“为何?” 村长将视线再次投向远处的夕阳,那夕阳已渐渐没入地平线,只留下一抹淡淡的余晖。 “老身看得出,沈姑娘对大皇子极为信赖,她心中所盼的储君人选,似乎更倾向于大皇子。” 褚仇赤黑眸一滞,下意识摇头,摆手言之:“不会,她想嫁之人是本殿下,她心中自然是偏向本殿下成为储君。” 村长缓缓转过身,他那混浊的双眼凝视着褚仇赤,眼中流露出几分坚定,“沈姑娘欲嫁之人,确为二殿下,此乃老身亲眼所见。 然而,就其内心而言,对于储君之位的归属,她更倾向于大皇子,老身绝不会看错。” 望向村长那坚定的神情,褚仇赤只觉心中一哽,呼吸逐渐加重,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 想起这几日沈稚枝的种种言行,想起她对张嘉礼的信任与维护,心底那股可怕的念头似要破土而出,可他却不敢再细想。 他闭上双眼,眉头紧皱,似在极力克制内心的汹涌挣扎。 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睛,声音略显沙哑,却透着一丝决然:“本殿下知晓了,村长此次所助,本殿下定会有所回报。” “二殿下说笑了。”村长笑着摆了摆手,脸上的皱纹如桃花般绽开:“二殿下日后莫要负了百姓便可,那么,老身告退。” 褚仇赤朝他略一颔首。 夕阳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不见,夜幕渐渐笼罩了这片天地。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逝殆尽,夜幕如墨,缓缓笼罩这片天地。 褚仇赤独自伫立在那隐秘角落,身影渐被黑暗吞噬。 唯有那紧握的双拳,昭示着他内心的波澜尚未平息。 第438章 储君之争的变故 御书房内。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压抑,唯余那雕龙刻凤的桌案上烛火闪烁不定,光影在褚时那略显疲惫的面容上摇曳。 静谧之中,唯有褚时展开信笺时那轻微的纸张摩挲声清晰可闻。 他目光缓缓扫过探子传来的密信,刹那间,一抹饶有兴味的笑意自嘴角漾起。 “有趣,有趣,此番变数倒是颇为有趣。” 其声虽轻,却在这寂静的御书房内荡漾开来。 在一旁的马公公,侍奉于侧多年,心中虽有诸多疑虑,但面上仍旧恭顺如常。 他缓步上前斟茶,微微俯身问道:“皇上,何事引得您如此发笑?” 褚时微微抬眸,将信笺轻轻放置于案上,缓声道:“据探子所报,距离城外二十里处,正有一群村民赶赴而来。” 马公公闻之,心中陡然一凛,还以为又是何方遭逢天灾,致有难民蜂拥而至。 他愈感困惑,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不解和担忧,再度轻声问道:“村民?可是哪个村落又有何事发生?” 褚时见他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勾唇笑笑,对他的反应感到趣味十足。 须臾,才不紧不慢出声解释,“那丰田村虽地域狭小,然其村长年轻时在方圆百里之内颇具善名。 如今竟能召集如此众多村民,依朕之见,恐是意在为老二明日的储君之争增添助力。” 马公公闻言,犹如醍醐灌顶,顿时茅塞顿开,“本以为储君之争胜负已定,倒是未曾料到还有这般变故。” 褚时唇角微勾,似是对这意外转折有些许期待,他伸出手,拈起桌上一枚棋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少顷,他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只怕连礼儿都未能察觉这丰田村竟隐匿着如此人物,此番也算他有所失算。” 然交谈间,褚时的眸中却透着几分忧虑,仿若静水深流,隐含波涛。 马公公侍奉御前多年,对褚时的神情变化早已谙熟于心。 见其情绪不佳,赶忙上前一步,垂首低声问道:“皇上心中似有所顾虑?” 褚时将棋子置于掌心,反复摩挲,那棋子在他的掌控之下翻滚不停,恰似这宫廷内外的局势,变幻莫测,难以捉摸。 蓦然,他幽幽叹出口气,声中满是凝重:“此番变故恐将掀起一场宫廷血雨腥风,储君之位更迭,关乎社稷兴衰。 其间利益纠葛错综复杂,各方势力势必倾轧争斗,刀光剑影恐难避免。” 马公公垂眸,小心翼翼问道:“皇上可是担忧两位皇子因此而兵戎相见,致生大乱?” 褚时微微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悲凉,“朕岂不知夺权之路本就布满荆棘,伤亡在所难免,只是,朕心中仍旧难安。” 马公公恭敬俯首,略一思忖后,再次轻声道:“两位皇子皆是皇上心头肉,皇上还是不舍的吧?” 褚时轻叹口气,缓缓放下手中棋子,眼神凝着窗棂外那一片宫墙内的天空,久久未再言语。 马公公见状,也识趣地不再出声,御书房内空气似乎都就此凝固了般,只剩下那若有若无的压抑气息。 —— 翌日。 南礼月星城内阳光普照,辉映着街道与人群。 城内百姓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朝宫门涌去,脚步声、呼喊声交织汇聚,震耳欲聋。 张嘉礼的支持者们群情激昂,纷纷振臂高呼大皇子,声浪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百姓们围坐于各处,讨论声此起彼伏,皆围绕着那即将见分晓的储君之争。 “大皇子那可是菩萨心肠啊,上次咱邻村遭了洪灾,大皇子第一时间就带着物资前去救济,还亲自指挥救灾,那几日几夜都未曾合眼呐。” “可不只是如此,我还听说大皇子在城中设立了学堂,专门收留那些贫苦人家的孩子,让他们能有书可读,有学可上。” “我家小子就在那学堂里念书,如今能识文断字,若非大皇子善举,我家那孩子怕是只能跟着我在田里刨食咯。” ...... 其赞赏言语连绵不绝,言语之间尽是对张嘉礼的笃定信心,皆断言这储君之位必是张嘉礼莫属。 沈稚枝安静坐于客栈二楼,推窗而望,映入传来的喧闹场景,让她心中暗自赞叹张嘉礼的号召力之强。 男主不愧是男主,无需作何便会有这般人追捧而来,这谁胜谁败已一目了然。 待这储君之位尘埃落定,沈琴绶成为太子妃,这个位面便要迎来大结局了。 自己就能从位面脱身,回到现实世界中去。 比起沈稚枝的窃喜,坐于她前侧前边的沈朝便显得没那么轻松了。 他眉头紧皱,目光忧虑望着窗外那喧嚣嘈杂的热闹场景,心中却满是对未来局势的担忧。 片刻后,沈朝才静下心来,轻啜一口茶水,试图平息内心的动荡,但却仍感无力。 他转而忧心忡忡瞥了一眼沈稚枝,见她神色颇为轻松,不禁满心困惑,“你为何还这般坦然?你可知储君之位一旦尘埃落定,你的婚事便将随之而来,你难道就丝毫不觉担忧?” 沈稚枝嘴角噙着抹淡淡的笑意,转头朝向沈朝,轻声笑道:“大哥不必忧虑。大皇子张嘉礼乃仁善之人,我信他断不会做出逼迫于我之事。 若我不愿嫁,他定会顾念我的意愿,亲往皇上跟前求情,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沈朝眸色微愣,放下手中茶盏,神色凝重,“你切莫天真,你身具凤女身份,此事关乎皇家颜面与朝局稳定,岂会如你所言那般轻易了结?” 沈稚枝面沉似水,微微摇头,缓声道:“大哥有所不知,张嘉礼现今在民间如日中天,声望颇高。 若他当面对众人言明,凤女之事纯系误会,乃是居心叵测之人蓄意散播的谣言。 凭他在百姓心中的威望,众人必当笃信不疑,如此一来,凤女之名便不会再成为我的桎梏。” 沈朝望着她,心中暗自叹息。 在这宫廷权谋之中,一切皆瞬息万变,难以掌控。 第439章 遴选盛典 与此同时,宫外广场之上,万头攒动,观者如堵。 皆欲亲睹这储君遴选盛典,情状盛大,诸般目光尽聚焦于高台之上,以待大典开启。 那高台以汉白玉筑成,栏杆雕龙画凤,在骄阳映照之下,熠熠生辉。 褚时身着龙袍,一步步登上高台,步伐沉稳,威严肃穆随之而至。 褚仇赤和张嘉礼二人则并肩而立于褚时身畔,其身姿英挺,威风凛凛,不可逼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皇上驾临,喧嚣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如潮水般迅速下跪,行着叩拜大礼,动作整齐划一。 褚时见此,略一抬手,“诸位平身。” 众人缓缓起身,然头仍低垂,目光不敢稍有逾越,皆恭顺垂手而立,大气都不敢出。 褚时站在高台之上,视线缓缓扫过台下人群,扬唇笑道:“今日,乃是我南礼月星城择储君的重要之日。 储君者,国之根本,社稷之重,需德才兼备,心怀天下,能承朕之大业,续我朝之辉煌。 朕观诸位皇子,皆各有所长,然储君之位只有一个,需得由众爱卿与朕共同抉择。”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如洪钟大吕,在广场上空回荡,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言罢,他侧头颔首示意。 马公公立即会意,双手捧着皇榜,缓缓走向前来。 那皇榜上,记录着百姓们签上的署名,象征着民心所向。 张嘉礼名讳之下,专属百姓的署名密密麻麻,皆用那质地细腻的宣纸精心卷起。 一卷挨着一卷,堆积如山,数量之多,令人咋舌。无需细数,便可直观地感受到其深得民心的程度。 反观其他皇子,名下的署名皆是寥寥无几,甚至有的空空如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人群见状,先是一阵短暂寂静,随后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发出热烈的呼喊: “大皇子!大皇子!” 那声音如排山倒海般汹涌澎湃,一浪高过一浪,人们脸上洋溢着激动与兴奋,眼神中充满了对张嘉礼的期待拥护。 张嘉礼站于旁侧,面庞噙带着谦逊笑意,他稍一颔首,向台下百姓们示意。 百姓们见状,呼喊声愈加热烈。 褚仇赤见他那虚假造作的样,凤眸掠过不屑之意,“啧,大皇兄见到这一幕,只怕是觉得他们愚蠢至极吧?” 张嘉礼仿若未闻褚仇赤嘲讽之语,面上笑容虽仍是温和谦逊,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二皇弟现如今应当担忧的,只怕不是此事吧?” 他稍侧过头,凝向褚仇赤,其眼眸深处似有幽光闪烁,透着让人难以捉摸的深沉。 听到张嘉礼这略带挑衅的问话,褚仇赤蓦然思及那次自己进宫面圣请求皇上赐婚之时,被他唤来的明皇后袭个猝不及防,凤眸不禁掠过怒意。 他眼眸滚黑,薄唇轻挑,朝着张嘉礼勾起挑衅笑意,“啧,怎么?大皇兄机关算尽,却没料到,本殿下说不定留有后手吗?” 张嘉礼狭长眼眸骤凝,目光在欢呼的人群上停留片刻,向来温润的眉眼掠过碎茫。 近几日,他并未觉察褚仇赤因这储君之位作何行动,他所言的后手又在何处? 褚仇赤见他素来沉稳的神情此刻略显僵硬,凤眸高挑,其得意之色尽显。 他缓缓凑过脑袋,漆黑如墨的眼底漾起点点挑衅,“哦,如此看来,大皇兄是不知今日储君之争会有变故了。 真是的,这般重要的事情,大皇兄也该上点心才是,怎可这般自信,害本殿下钻了空子?” 张嘉礼陡然转眼,盛满山河旖旎的眼在一瞬间尽数崩塌,取之而代的是那黑雾弥漫的万丈深渊。 褚仇赤自也不甘示弱,在他迎上眼的那一刻,凤眸中寒霜骤降,森冷阴沉。 两人周遭虽有暖阳照耀,却还是无端让人觉得寒冷。 褚彦本在两人身后,见其气氛骤降,不免仓皇后撤了半步,周遭皇子也忙垂眸装作不知。 褚时眸光虽放置下方,可那注意力却全然集中在身后这两崽子身上。 见他们气势凛然,眼底笑意浅浅,暗叹这出好戏虽来得太迟,可好歹也是来了。 广场上的百姓们仍在高呼着大皇子,其声浪震天,似要将天际掀翻了去。 而张嘉礼与褚仇赤却似已将这喧嚣抛诸脑后,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杀气凛然,毫不相让。 “哦,倒是本殿下忘了。”褚仇赤两眼在暗影中闪烁,裹挟着不屑,“大皇兄这些天来皆行那收买人心的手段,又怎会注意这些?” 张嘉礼睫羽覆上,在眼睑下呈扇形阴影展开,掩去眸底森冷之色。 见他不语,褚仇赤仍不肯罢休,轻勾薄唇,更显敌意,“你以为给百姓些小恩小惠,他们就会真心实意拥护你? 一旦他们看清你的真面目,这所谓的民心,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包括她,也会对你——嗤之以鼻。” 闻见此语,张嘉礼终是不再镇定,那隐藏在眼底的杀意如潜藏于暗夜中的毒蛇,吐着信子,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褚时见两人言语间的火药味愈发浓烈,忙轻咳一声,威声斥道:“今日是储君遴选的重要时刻,莫要因意气之争扰乱了大局。” 两人这才稍稍收敛,但那眼神中的较量却丝毫未减。 褚时见他们二人停歇,转眸看向下方百姓们,他微微昂首,龙袍随风猎猎而舞。 不动声色扫了眼远处,继而垂下眼帘,朗声道:“这储君之位择谁,朕观皇榜便已有头绪。” 这一声言出,随即使得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眼见结果即将揭晓,萧翎蹙眉,不安到来回踱步。 而蹲在旁边的风首领则满悲拗,在原地画着圈儿,“你说,若是二殿下没选上,那日后咱们岂不是见不到沈三小姐了?” 萧翎顿住脚步,扬臂便朝他脑门上拍了一掌, “说什么晦气话,二殿下洪福齐天,保不准这丰田村虽小,其中却真有能扭转乾坤之人呢?毕竟那可是沈三小姐所择之地,定有其不凡之处。” 第440章 变故。 风首领遭此一击,痛得闷哼出声。 他刚要张嘴怒骂,却见萧翎突然止住动作,眸中满是狐疑审视着他,“且慢,你在此处作何?总不能也是来为二殿下助威的吧?” 风首领略一挺胸,雄赳赳气昂昂,“三殿下无意于这权谋争斗的漩涡,我前来支持二殿下,又有何不可?难道此举触犯了哪条律例天条不成?” “......真的?”萧翎上下打量他一遭,满眼不信。 毕竟这小子,前几日闻言沈三小姐要嫁给二殿下后,每日在宫中见到他都非要拽着他切磋一番不可,将他吵的不得安宁。 风首领被看得一阵心虚,有些恼羞成怒道:“看什么看!不信算了!” 言罢,略一侧头,躲避开萧翎审查的视线。 风首领表示,虽说他更想让自家殿下迎娶沈三小姐,可三殿下对这皇位未有丝毫兴趣,只怕是难以实现咯。 不过,为了三殿下的幸福,他还是可以当个潜在卧底的。 就算现在沈三小姐要嫁给二殿下,那又如何? 这俗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风和日丽结了婚,保不准明天就乌云密布闹和离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到时候他再寻三殿下给予沈三小姐温暖,沈三小姐保不齐就会成为三王妃了。 想到这,似已然预料到了美好未来,他龇着大牙笑得极乐。 萧翎:...... 高台上,褚时眉眼稍染上笑意,散发着自己都未觉察的玩味,继续宣布着储君人选。 “这储君之位便由——” 沈稚枝手执茶盅,坐在客栈角落,目光紧紧锁定在高台之上,一眨不眨。 她的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到呼吸骤停,周围的一切似都与她隔绝,脑海中只有褚时即将说出的那个名字。 张嘉礼!千万千万要是张嘉礼! 就在褚时话音欲落之时,不远处街道尽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喊声。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一片尘土扬起,浩浩荡荡的人群如排山倒海般一齐朝这儿奔来。 喧哗声响彻天边,人潮汹涌,势若千军万马,不可阻挡。 他们挥舞着手臂,口中呼喊着含混不清的口号,那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似要冲破这凝重的氛围。 褚仇赤挑衅侧首,朝着张嘉礼略一挑眉。 张嘉礼狭长眼眸染上冷意,不动声色朝前方看去,心中暗暗明了,只怕这就是他所言之的变故。 马公公虽早已知晓此事,可碍于要行个过场,仍举着拂尘上前半步。 他目光如炬凝向那涌来的人群,高声喝问:“何人这般喧闹行至此处?!” 待队伍渐近,沈稚枝看清那为首之人是何人之时,整个人恍若遭到晴天霹雳一般。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是丰田村村长! 一股寒意顿时从脚底涌上心头,直接传导至身体各处,使得沈稚枝全身汗毛竖立。 是了!是了!她怎么就忘了! 张嘉礼身为男主,自是有极多的机遇,无论反派如何蓄意设绊,最终都只会转化为他迈向成功的助力与基石。 她此前便隐隐察觉异样,围聚于此的百姓,着装风格无一例外属于南里月星城本地特色,未见任何城外之人的服饰特征。 如今,这一切疑惑都有了清晰合理的解释。 按照原着设定,本应是褚仇赤抢夺张嘉礼的水利工程成果,从而迫使张嘉礼前往丰田村助力百姓重建家园。 而那些涌入城内高声呼吁的百姓们,只怕便是丰田村村长所号召而来的。 而这一世,她为了让褚仇赤落败,故意同他言之丰田村百姓重建家园一事,却不想阴差阳错,竟拱手将张嘉礼的机遇送出。 沈稚枝惊愕之下,眉眼不觉颤动,神情中溢满无措和茫然。 若是如此,今日这储君之位的抉择,只怕又要延期了。 村长率领村民来到高台前,恭敬朝褚时略一行礼后,这才高声:“皇上,老身乃丰田村村长,今日特率村民前来,是为表明我等心意。 二殿下在丰田村期间,心怀善念,为百姓谋福祉,实乃贤能之辈,我等愿为二殿下在这储君之位的抉择中,献上一份支持。” 言罢,示意村民们将手中写有署名的纸张一一呈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在场众人皆惊愕不已。 高声呐喊‘大皇子’的百姓们原本高涨的呼喊声戛然而止,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惑与不安。 而原本略显颓势的褚仇赤一方,则瞬间士气大振,萧翎和风首领更是龇着个大牙乐得开怀,放声高喊着: “二殿下威武!” 褚仇赤微扬起下巴,凤眸中那伺机而动的得意在此刻尽数溢出。 他瞥了眼张嘉礼,那神情挑衅到了极致,薄唇浅勾,“可瞧见了,局势已变,胜负尚未可知。” 张嘉礼迎上他的视线,薄唇微抿,却未有丝毫波动,好似这事情既已发生,他若想,那便是可逆转之事。 同样坐于客栈内的沈朝见此变故,也是眼含诧异。 大皇子多年来在民间树立的威望和所行的善举,实在难以轻易撼动,其名下那堆积如山的署名便是最好的证明。 而二殿下虽在民心方面起初略逊一筹,但如今有了丰田村村民的支持,也有了与张嘉礼一较高下的资本。 若仓促决断,无论是倾向于哪一方,都可能引发轩然大波,引发诸多争议。 这般看来,二殿下尚有机会,自家三妹也无需被迫嫁给大皇子,如此倒是个好结果。 沈朝沉吟半晌,稍松了口气,不禁感叹了声,“看来,今日这场储君之争,怕是难以择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见未有人回应,他才将视线从窗外移开,眼含困惑朝前方看去。 沈稚枝眸中情绪复杂,似在想着什么,秀眉紧蹙,好似惶惶不安到了极点。 沈朝见其这般模样,不禁心生困惑,“怎么了?” 沈稚枝闻声回神,见沈朝那担忧的神情,却又不知该怎么回答。 第441章 静观其变 她一个来自异时空的灵魂,背负着太多不能言说的秘密。 万般无奈,沈稚枝只好故作轻松摆摆手,“没事,只是在想这储君之位变故颇多,不知何时才能有个结果。” 沈朝略一颔首,只得安慰道:“莫要过于忧虑,这储君之位的抉择终究是皇上与诸位大臣之事,我们能做的唯有静观其变。” 沈稚枝勉强朝他挤出抹笑意。 原本以为张嘉礼胜券在握,自己也能顺利脱身,可如今局势突变,一切都脱离了掌控。 她满心懊悔,暗自责怪自己当初为何多此一举提及丰田村之事,却不想酿成这般大祸。 而高台之上,褚时凝着丰田村村民呈上的署名纸张,眼底掠过些许笑意。 沉思良久,他方才抬眼睥睨着众百姓,扬唇笑道:“今日之事,实出朕之预料,这储君之选关乎社稷,不可草率。 既然今日难决胜负,朕决定,暂且搁置此次抉择,明日让两位皇子各展其能,进行场比试,以定储君人选。”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皆惊愕地抬起头,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是,儿臣遵旨。” 褚仇赤稍一扬唇,朝褚时拱手辑礼,可那凤眸却是直凝向张嘉礼,挑衅至极。 张嘉礼并未理会褚仇赤,他眸色淡然,看向褚时,恭敬行礼,“儿臣遵旨。” 储君之争喧嚣渐散,褚时在众百姓伏地行礼的恭顺之态中稳步离开。 离去之时,眸中裹挟玩味睨了眼仍在剑拔弩张的二人,唇角笑意稍挑。 而这头的褚仇赤,见张嘉礼不再理会他的挑衅,他也觉毫无意思,凤眸轻扬便欲转身离去。 无意间却瞥见底下一道熟悉的身影,虽人潮鼎沸,可他仍一眼便认出那是沈稚枝。 刹那间,那尽是冷意的凤眸中光彩乍现,心中喜悦如泉涌般喷薄而出。 他足尖轻踩,迫不及待朝着沈稚枝的方向掠去,想告知她这储君之争他尚有机会。 “沈稚枝!” 沈稚枝刚和沈朝从客栈走出,便闻见这熟悉之声。 她随即转眸看去,褚仇赤越过人群满含笑意而至,他难掩兴奋,方才站稳身子便出声道: “这民心比试,本殿下未输他。接下来这储君之位的争夺,你也不必再忧心忡忡,本殿下定会赢的。” 言罢,凤眸锃亮,眼底隐隐染上些许期待,似在等着她的夸赞。 沈稚枝心底暗叹,然面上却只能勉强挤出抹笑容,略显敷衍应道:“恭喜二殿下。” 丫蛋被这变故震得半天未吱声,如今反应过来后,才忙开口言道:【宿主,这位面的剧情已经乱成一团了,待下次比试,定要想办法让张嘉礼获胜登上储君之位。】 沈稚枝稍阖上眼帘,头脑思绪紊乱到了极致。 民心比试上,张嘉礼获胜本该是板上钉钉之事,可如今却因此变故让他与褚仇赤打了个平手。 换作其他才能的比试,褚仇赤若倾尽全力,其能力不比张嘉礼逊色。 可想要让张嘉礼顺利胜出,也仅剩一个办法,那便是在比试途中干扰褚仇赤,让他分心落败。 一想到要在背后这般算计他,沈稚枝仍是有些于心不忍,可不这般做,若剧情再度偏离,她离回家便遥遥无期。 “......” 褚仇赤自是看出了她的敷衍之意,他凝着跟前陷入沉思的少女,眸底那点喜悦之色渐渐褪去。 为何? 她不愿嫁给张嘉礼,他今日未落败,她该感到开心才是,为何却好似无半点欣喜? 莫不是真被村长说中,她心中的储君人选并不是他,而是张嘉礼? 这个念头尚在脑中浮现,未避免在胡思乱想到其他方面,便被他强行扼杀在摇篮中。 褚仇赤眼皮轻颤,不动声色攥紧了拳头。 不会的! 他之所以会行至丰田村,也是她的提议,他该信任于她。 一旁的沈朝清楚感觉到周遭空气都凝固于此,虽不解怎突然这般,但也知再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好事。 他轻咳一声,主动打破僵局,“此次储君之争二殿下与大皇子算是打了个平手,明日比试将近,二殿下还需尽早回去准备。” “沈将军此言极是。”褚仇赤略一颔首,凤眸稍移,可那余光仍是朝沈稚枝瞥去。 然,今日少女似是在忧虑何事,只是低垂着眼眸,秀眉紧蹙,沉默不语。 褚仇赤心底不安之感涌起,正欲开口言说什么,身后萧翎便匆匆而至,神色雀跃, “二殿下,村长说今日在丰田村为二殿下明日比试设宴,特相邀二殿下和沈姑娘一同前往。” 被冷不丁点到名字,沈稚枝这才回过神来。 她薄唇轻抿,努力扬起笑意,显得有些牵强,“二殿下,臣女想到府中还有重要之事未做,村长的好意,便劳烦二殿下替臣女拒绝了。” 言罢,她也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敛敛裙摆,身姿逐渐远去。 只留下一群人站在原地,眼含诧异,久久未能回神。 风首领挠挠脑袋,颇为困惑,“沈三小姐今日是怎么了?是身体有些不适吗?” 沈朝微微皱眉,虽也觉奇怪,但自家三妹既不愿提及,他也不便过多询问。 褚仇赤凝着她那略显仓促的身影,如墨眼眸掠过些许黯然,转瞬即逝。 …… 不败阁内。 亭台四周,繁花似锦,簇拥绽放。 方颜与殷棋年安然坐于亭内,石桌上茶香袅袅升腾,氤氲在这一方天地间。 方颜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抬眸看向殷棋年,正欲言语。 “殿下,殷神医。” 蓦然,一道黑影自花丛中闪出,跪地行礼道。 方颜略一颔首,“今日储君之争,情形如何?” 那暗卫单膝跪地,头垂得极低,闻方颜询问,忙将将今日所见详情一一禀报。 方颜专注倾听,神色渐趋凝重。 待暗卫言毕,他放下茶盏,发出轻微磕碰声,打破了片刻的寂静。 殷棋年剑眉紧蹙,眸中满是诧异,显然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远超他的预料。 第442章 沈朝站队。 此次储君比试本以为稳握胜券,想不到这丰田村内竟藏有个这般的大人物,毫无征兆便打乱了他们原本的预料。 方颜沉默良久,终是抬手,轻轻挥了挥袖袍。 那暗卫如得大赦,迅速起身,隐没于花丛之中,转瞬不见踪影。 见暗卫离去,方颜这才缓缓抬眼,望向殷棋年,那原本妖冶的狐狸眼中此刻覆上了层冷冽之色,仿若霜华凝结。 他压下眉眼,语气噙着无尽懊恼与烦闷之意,“这储君之争,重中之重在于民心所向。阿礼苦心策划十几载,本以为此次乃是决胜之局,一切皆在掌控之中,怎会横生这般枝节?” 殷棋年气定神闲举杯,满脸无奈之色,不知过了多久,方才轻叹口气,感叹道: “世事无常,天意弄人,命运如此。便看阿礼如何决策了。” 方颜狐狸眼梢略一上挑,眸底闪过决然仿若寒星闪烁,冷意逼人。 他倾身向前,声音虽轻,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事已至此,断不能坐视不管,必须得想个法子,助他扭转局势,赢得这储君之位。” 殷棋年闻得此言,心中一惊,生怕其又做出何决断,毫不犹豫开口制止, “莫要冲动行事,阿礼那日已然言明,除非他有需要之时,才会寻我们相助。我们贸然插手,恐会打乱他的计划,适得其反。” 方颜略一蹙眉,显然对殷棋年此言并不赞同,嘴上未有反驳,然其心中却并未就此罢休。 他眼珠悄然转动,思绪如脱缰野马,飞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如今阿礼一心皆扑向那沈稚枝,这关键节骨眼中,只怕他难以下重大决策,既是如此,自己便帮他一把。 若能暗中布局,不着痕迹推动局势向着有利于阿礼的方向发展,又何乐而不为? …… 夜色渐深,褚仇赤与沈朝告别热情相送的村民,而后并肩行于小路。 路旁草丛中,不知名野花星星点点开放,夜间晚风肆意拂过两人衣袂,除袍摆纷飞之声,皆静谧非常。 然,这安静氛围却并未持续多久,沈朝率先打破这片刻宁静,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哼,虽说在下那妹妹已心许于二殿下愿与二殿下相伴一生,可莫要以为就此高枕无忧。”沈朝眉头紧锁,眸中满是警告意味,“若二殿下日后对她有丝毫不好,哪怕身份尊贵为皇子,在下也决然不会轻饶。” 言罢,侧头直视褚仇赤,脚步不自觉加重了几分,似要以此来强调自己话语的分量。 褚仇赤双手负在身后,步伐悠然,衣袂随风而动,显得从容不迫。 闻沈朝此言后,稍一挑眉,凤眸中掠过不易察觉的戏谑,“本殿下对她之情颇深,天地可鉴,沈将军不用为此担忧。倒是沈将军,火气总是这般大,也不知日后哪位姑娘敢接近,若就这般孤独终老,倒也可怜。” 沈朝一听这话,脸庞顿时涨得通红。 他死死盯着褚仇赤,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架势。 半晌,才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这是在下私事,日后自会妥善处置,无需二殿下费心劳神。”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 吵了片刻后,沈朝似是意识到这般争执下去也无济于事,只是徒增气恼,也便渐渐安静下来。 沈朝行至一处山坡,蓦然停下脚步,俯瞰着下方山谷,其景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朦胧。 他的语气稍缓和了些,“二殿下,这储君之路崎岖难行,你可有十足的把握?” 听到沈朝此语询问,褚仇赤眸光微顿。 他本是有些许把握的,可想到今日她那略带失落的神情,他竟也有些迷茫。 思及此处,褚仇赤凤眸掠过些许惆怅之色。 他行至沈朝身旁,与其并肩而立,长舒口气,“本殿下也不知,若她心中的储君之选并非是本殿下……” 沈朝闻言,眼瞳骤然紧缩,略显诧异瞥他一眼。 再一思忖自家三妹今日的神色,心底也隐有揣测。 枝枝一直以来似都非常信任于张嘉礼,她望向他时,眸中满是敬意,那是种根深蒂固,与南礼月星城百姓们如出一辙的崇拜。 可自往昔以来,但凡官宦人家之女嫁与皇子者,皆为表明其所属阵营。 岂会存在既已站位于此皇子,而后却又另嫁他位皇子的荒谬情形? 枝枝尚还年幼,不知此举不妥。 但她对大皇子既是崇拜之意,未有男女之情,那他身为兄长啊,便替她择这所属阵营。 思及此处,沈朝长舒口气,默了良久才抬眼看向褚仇赤,“你是枝枝已择定的良人,即便我心中再有千般不愿,也愿携沈家军助你一臂之力,让你日后顺利登基,成就大业。 只望你莫要辜负枝枝的深情厚意,也莫要让这天下黎民百姓失望,日后若是让我察觉枝枝有半分委屈难过,我定与你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褚仇赤凤眸轻眨,波光瞬息荡漾而开。 虽沈朝话语委婉,他却还是听出了其所言之意为何。 沈朝所言便是,他已择好阵营,沈家军从今夜起,便是为自己一人所用。 见他如此,褚仇赤脸上调侃之色瞬间敛去,身板挺直,“本殿下定会全力以赴,不负这天下苍生,更不负她。” 沈朝至朝中多年,自能看得出他所言为真为假,眸中掠过些许笑意,伸手拍拍他的肩。 两人之间的气氛难得趋于和谐,并肩而立,静静伫立了片刻。 褚仇赤默了须臾,是想到什么,眉眼一压,抬眼看向沈朝,“沈将军对于战队之事,切不可过早于朝中言及,暂且保持中立为好。” “为何?”沈朝颇为不解。 褚仇赤凤眸中裹挟着意味不明,他薄唇翕动,似在斟酌该如何开口。 沈宏盛在朝中之所以能站稳脚跟,全然是靠沈朝兵权撑起,沈家军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是明皇后都要百般眼馋的一股势力。 若张嘉礼知晓沈朝已有战队之人,那照他的性子,定会不顾一切将沈朝这一棋子踢出。 而后,将其兵权尽数剥夺。 第443章 褚君比试开始 这场储君之争太过惊险,张嘉礼身后势力更是无从挖掘,若他落败,他宁愿沈朝能全身而退。 沈朝顿了片刻,见褚仇赤似难以启齿,剑眉不禁蹙起。 这二殿下向来无所畏惧,如今既出声差他小心谨慎,只怕其中的纠葛是他尚未能看出的。 如今他既已站定阵营,便只能放手一搏,赌二殿下能不负他沈家,亦不负枝枝。 更何况,二殿下之所以不愿他过快暴露所站阵营,只怕也是想让他有所退路,待日后及时更换,以护沈家周全,护自己周全。 这般用意,倒是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褚仇赤思绪紊乱,正欲出声随意编纂一借口时,却见沈朝将左半幅掏出,径直递过。 “这——”褚仇赤陡然怔住,眼瞳剧烈紧缩。 沈朝凝着他,墨黑色的眼底尽是笃定之色,“此虎符右半幅在皇上手中,左半幅在微臣手中。此半边虎符可调动沈家军千军,如今交予殿下,望殿下善加利用。” 褚仇赤愣住,深知这虎符对于沈朝而言多为重要,也明白沈朝此举是将沈家的命运与他紧连。 其本意仅为使沈朝得以保全己身,待那机缘成熟、时势相宜之际,再行展露所择阵营之人,此乃万全之策,稳妥之举。 然,未及所料,沈朝竟如此决然,将此等关键之物毫无保留,拱手相让。 他既都这般信任于自己,自己自也无需在过多推脱。 褚仇赤缓缓伸出手,接过虎符,那冰冷金属触感在掌心蔓延,却似裹挟着千钧之重。 沈朝见他收下,略一勾唇,“我沈朝也并非那贪生怕死之人,既站定了,便不会再悔,二殿下也莫要因何人放弃那皇权。” 褚仇赤自是听出了沈朝口中所谓的那何人是谁,不禁失笑。 他目光灼灼,誓言铮铮,“沈将军放心,本殿下定当珍视此信任,绝不辜负。” —— 晨曦初破,南礼月星城上空尚笼罩着层黑云,似又有暴雨即将来临。 宫城之内,演武场早已被清理得一尘不染,平坦开阔的场地四周,旗帜猎猎作响,似在风中呐喊助威。 演武场边,高耸看台鳞次栉比,此刻已坐满了朝中大臣、皇室宗亲以及各方权贵。 他们皆身着华丽服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目光不时投向场地中央,眼神中满是期待与好奇。 沈稚枝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坐于看台之上,整个人烦闷到了极致。 这储君比试分为三日,她必须在这三日让张嘉礼赢得两次比试,不然若褚仇赤成了太子,且不说她任务变得更加艰难,只怕这位面都会因此而崩塌。 沈朝见她心事重重,知她是因储君之事烦忧,眸中覆上些许无奈。 这世间多少女子皆为了那太子妃争破头,巴不得自家丈夫成为太子,享受荣华富贵。 自家三妹倒是来得奇特,竟对那太子妃之位未有丝毫妄想。 褚时身着明黄龙袍,端坐在最高处的御座之上,其神色威严,恰如神只俯瞰人间。 他将眸光缓缓扫至全场,所到之处,众人皆噤若寒蝉,纷纷俯首行礼。 待场面安静下来,方才微微抬手,清了清嗓子出声言道:“今日,乃储君之位的比试之日,脱颖而出者,将承朕之大业,担社稷之重。 此次比试,旨在察其文武双全之才、治国安邦之能、心怀天下之德。愿诸皇子各展所学,奋力一搏。” 话落,台下众人齐声高呼:“陛下圣明!” 呼声震天,久久回荡。 张嘉礼与褚仇赤并肩站于演武场一侧,二人皆身着劲装,英姿飒爽。 褚仇赤剑眉星目,周遭气压毫不掩饰,似胸有成竹,毫不慌张。 他稍一抬眼,凤眸盯住看台中的沈稚枝,其眼底笑意漾起,正欲扬臂招手,却见少女眼中尽是他身后之人。 褚仇赤眉眼一沉,他自是知晓他身后站了何人,胸腔处的酸楚在此刻一跃而上。 “呵。”褚仇赤略一偏头,冷哼一声。 张嘉礼察觉到褚仇赤那股莫名敌意,稍显诧异,顺着他视线看去,便见那熟悉的倩影站于高台。 她似在看他,可见他看去,眸色却波澜不惊,好似全然放空了自己。 张嘉礼薄唇微抿,稍敛下眉眼,仍是那般温润如玉。 其狭长眼眸一片云淡风轻,额间碎发经风掠过,巧妙掩下眸中情绪。 场边的马厩中,骏马嘶鸣,马蹄不停刨着地面,溅起阵阵尘土。 负责马匹的侍从们小心翼翼牵着马缰,将一匹匹骏马引至场中,这些马皆毛色鲜亮,身姿矫健,一看便是千里良驹。 马公公身着一袭绛红锦袍,脚步沉稳,缓步行至场中。 那保养得宜的面容,此刻透着股肃穆威严,与平日侍奉君侧时的恭顺模样判若两人。 行至场中后,方才出声言道:“二位殿下请看,这场中有数十块箭靶,骑射时需将箭矢射入个个箭靶红心之上,待半柱香一过,谁率先抢占箭靶居多,方才获胜。” 褚仇赤略一颔首,表示已知其中规则。 马公公将视线重新瞥向褚时,便见褚时稍一扬臂。 见状,他将手中拂尘轻轻一扬,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伴随着尖细而悠长的嗓音: “皇上有旨,射箭比试,此刻开始!” 那声音仿若锐利的银针,直直刺入众人耳膜,瞬间打破了先前的死寂。 褚仇赤身影快若疾风,他率先冲向马匹,转瞬之间便已飞身上马,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褚仇赤缰绳在握,双腿轻夹马腹,身下黑马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 与此同时,张嘉礼自也不甘示弱,步伐沉稳,似闲庭信步,却又带着无形压迫感。 他行至白马前,翻身上马,白马长嘶一声,撒蹄飞奔。 场中数十块块箭靶,皆以坚韧精铁为框,红心之处以鲜艳朱红颜料绘制,醒目而诱人。 褚仇赤纵马狂奔,风在耳边呼啸,如鬼哭狼嚎。 他迅速搭弓引箭,弓弦在他强劲的臂力拉扯下,发出嗡嗡低吟,似是奏响了战斗的号角。 第444章 摔下。 “嗖!” 一支利箭离弦而出,如流星赶月,带着破风的锐响,精准射中一块箭靶红心,甚至于穿透而出。 见已命中,他毫无停留之意,继续弯弓搭箭。 箭矢如雨点般纷纷射出,每支皆似长了眼睛,直奔箭靶红心而去,引得周围观者阵阵惊呼,喝彩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张嘉礼骑于马上,比起褚仇赤的杀意腾腾,他显得不慌不忙,搭弓挽箭。 箭矢离弦间悄无声息划破虚空,却又带着致命的精准,稳稳钉入箭靶红心之中。 随着比试深入,箭靶上的红心之处已几乎被箭矢所覆,仅余寥寥数处空位。 张嘉礼搭弓,正欲引弦再发。 “呵。”褚仇赤凤眸骤缩,轻声冷哼。 他双腿猛夹马腹,疾驰向前,搭弓拈箭一气呵成。 那箭矢如离弦之箭,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直直冲向张嘉礼刚射出的那支箭。 “叮” 的一声脆响,恰似金铁交鸣。 褚仇赤所射出的箭矢精准无误击中了张嘉礼的箭,将其打落于地,箭矢入土,溅起一片尘土。 打落后,而那箭矢未停,直直越过,瞬间抢占了张嘉礼原本瞄准的箭靶位置。 看台上一片唏嘘,也不知是在感叹褚仇赤的箭术卓越,还是在惊愕他竟敢这般光明正大行这不妥之事。 “大皇兄,不好意思了,这离弦之箭,收不回来了。” 褚仇赤回首,凝向张嘉礼之时,凤眸中不屑之意浓烈如酒。 张嘉礼眼底掠过些许冷意,却并未理会其的挑衅,勒紧马绳转身,重寻下一目标。 “......” 沈稚枝坐在看台上,心猛地一揪,双手不自觉紧握,指节泛白。 她抬眸,不停扫视着场中箭靶。 现如今,褚仇赤与张嘉礼的比分咬得极紧,相差无几。 褚仇赤箭术卓越,若再抢占几个,他定是稳握胜券的。 就在沈稚枝内心纠结挣扎之时,场中的局势悄然发生了变化。 似被方才的挑衅惹怒,张嘉礼也不再忍让,一番激烈角逐后,二人竟打成了平手。 那计时的半柱香已燃烧至最后,仅剩下发射最后一支箭矢的时间,而那最后一块箭靶的距离,离褚仇赤最近。 褚仇赤凤眸坚定,一夹马腹朝前而去,张嘉礼知时间不够自己上前,拈箭欲从远处射击。 众人皆屏住呼吸,心跳如鼓,皆想看看这最后的决胜者为何人。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变故陡生。 看台处,一抹娇俏身影如坠落流星,从看台之上直直摔落。 【宿主!啊啊啊!褚仇赤若没刹住车,你会被马蹄践踏而死的。】神识中的丫蛋看着虚空屏上那奔驰而至的骏马,机械眼尽是惶恐。 沈稚枝双眼紧闭,感受着耳边的嗡嗡风声,小脸因惊恐而变得煞白。 她咬牙在心底大吼:【那能怎么办?我还能眼睁睁看着张嘉礼输吗?】 她只能赌,赌褚仇赤会过来接住她,只要他来,张嘉礼就会获得此次胜利。 若在褚仇赤眼中,储君之位比她重要,那就算她倒霉赌错了。 反正左右都是死,总要寻个有机会存活的。 “枝枝!” 沈朝眼眸骤缩,惊恐的呼喊声如利刃般划破长空。 “……”褚时闻声看去,凝着那惊险一幕,似也有些愕然,如墨眼眸染上若有所思。 而沈朝这声呼喊如同道惊雷,将褚仇赤的思绪猛地拉回。 他下意识抬眸,便见那抹熟悉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朝自己飞掠而至。 而他身下的黑马正朝着那方向狂奔,马蹄扬起的尘土弥漫在空气中,增添了几分危险。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的心脏陡然一揪,心中惊恐如汹涌潮水瞬息将他淹没。 他毫不犹豫弃弓,双腿猛力一蹬马镫,整个人飞身而起,稳稳环住了那即将跌落在地的少女。 沈稚枝只觉身体一轻,随后便被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紧紧包裹。 她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褚仇赤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 沈稚枝在睁眼之前暗暗思虑着,他定当是会愤怒的,怒她在这关键时刻扰他思绪。 可他没有。 那双黑眸中,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关切和后怕。 褚仇赤见她傻愣愣的盯着他,以为她吓坏了,双臂轻颤,声音因极度紧张而颤抖,“沈稚枝,你没事吧?你说话啊!” 望着他毫不加掩饰的忧虑,沈稚枝心底蓦然生疼。 有那么一瞬,她竟想着,方才被马蹄践踏而上,也好比现在这般愧疚来得好。 褚仇赤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垂眸再次问道:“哪里不舒服吗?本殿下带你去寻御医?” 沈稚枝薄唇轻颤,想要出声,却发现喉咙干涩得仿若被火灼烧,只能用那双满含愧疚不安的眼睛望着他。 褚仇赤本欲再言,可凤眸迎上她眼中的愧疚之时,陡然愣住。 思绪似被一道闪电击中,猛然间有所顿悟。 他旋即抬眼,向后望去—— 此时,整个试炼场已被乌云完全笼罩,天空如块沉重铅板,沉甸甸压在众人头顶。 一道刺目的闪电如银蛇狂舞,划破黑暗天幕,瞬间照亮了整个场地。 在那惨白电光映照下,张嘉礼手中的箭矢带着决绝气势,直直没入箭靶红心之中。 “嗡——!” 伴随着箭矢入靶的闷响,周遭顿时爆发出阵阵如雷的吼声。 那些站在张嘉礼阵营的大臣们,脸上洋溢着狂喜之色,纷纷振臂高呼: “大皇子!大皇子!” 张嘉礼的目光随之投来,其眼底未有半点温度,就这么直视着褚仇赤。 而后,薄唇浅勾。 似早就料到今日结果。 轰隆! 一声惊雷突兀地炸响,犹如天地崩裂。 转瞬间,瓢泼大雨似天河倒灌,澎湃而下。 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向地面,溅起朵朵水花,整个世界须臾间被雨幕吞噬。 “……” 褚仇赤的凤眸略微一顿,眼底蒙上层层阴霾。 他笔直地伫立在雨中,宛如雕塑一般,唯有那不断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内心的激荡。 第445章 为何你偏生要说对不起 “......” 眼睫沾上些许雨水,沈稚枝只觉抬眼都显得困难。 她知道以褚仇赤的聪慧,只怕已经猜到了自己此番是故意为之。 这种认知让她身体不由轻颤。 褚仇赤因她这一颤,稍回过神来,他将视线移开,环着她步步朝试炼场外走去。 他双唇紧抿,全程一语不发,就这么抱着她在那如墨雨幕中踽踽前行。 万千雨丝冰冷绵密,将他们无情浸湿。 沈稚枝静静靠在他的怀中,凝着他那毫无表情的面庞,心中五味杂陈。 犹豫再三,她终于伸出手,紧紧揪住了他胸口的衣衫,声音轻得好似没有, “二殿下......” 这轻轻的一拽,却似有千钧之力,让褚仇赤原本就沉重无比的脚步瞬间凝固在了原地。 他缓缓低下头,那双凤眸中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烧,却又被无尽的哀伤绝望所笼罩,宛如深邃幽潭,让人望不见底。 他凝了她良久,才缓缓启唇,声音似是被砂纸磨砺过般,极为嘶哑破碎, “那看台栅栏建得着实矮了些,才会不慎让你脚滑摔下,日后本殿下定会让他们重建高些,还有那脚下石板......” 褚仇赤就这么漫无目的寻着借口,其眼眶红了一圈,明明氤氲着水雾,却又似蒙上了层层阴霾。 他分明已经猜到了真相,却还在努力为她找借口,试图打消自己心底那不愿承认的猜测。 沈稚枝此刻分不清他是愤怒,还是失落。 他应当是憎恨的,可言说这些时,却裹挟着无尽悲痛。 没错,那是悲痛,非常非常的悲痛。 雨水如密集的箭矢,狠狠砸落在沈稚枝的面庞上,冰冷的触感让她的肌肤几近麻木,双眼也难以睁开。 然而,她却清晰感知到眼眶中的炙热,滚烫到让她的心都在发颤。 她薄唇翕动,默了好半晌,才艰难自喉间挤出几个微弱字眼: “对不起。” 那声歉意在风雨的呼啸声中,轻得如同一片即将飘落的残叶,随时可能被狂风卷走,消逝得无影无踪。 褚仇赤听到她的回答,方才自欺欺人的话语陡然顿住。 手臂不自觉收紧,那力量似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以减轻心中如刀割般的疼痛。 狂风愈发猛烈,它呼啸着穿过雨幕,似是要将整个世界都掀翻。 褚仇赤垂下眼,眼梢倏然赤红起来,“沈稚枝,你平日不是最伶牙俐齿吗?你平常不是最会哄人吗?” “你知道的,即便气恼到了极致,只要你说几句软话,本殿下便会信你。” “无论你说什么,本殿下都会信你,可为何......” 他话语一顿,昔日不羁的眼半分色彩皆无,俊颜经雨水冲刷,显得狼狈非常。 片刻,勾唇惨然失笑,直直望向她眼底,“为何,本殿下替你寻了那么多借口,你偏生要说对不起?” 褚仇赤的话语被狂风扯得支离破碎,但那其中饱含的悲戚却如利箭般直直刺入沈稚枝的心中,让她痛不欲生。 沈稚枝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来解释,可喉咙却像是被哽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褚仇赤垂首,分明在马上疾驰挽弓之时都不曾颤抖。 可如今,他却觉得手臂颤的厉害,竟是如何都抱不住她了。 他敛下眼,终是颤着手将她放下,复而转身离开。 沈稚枝凝着他尽显落寞的身影,眼眶中的热泪,终是再也忍不住扑簌簌落下。 上方摘星楼,雨幕如丝,褚时静立于此,眸色沉沉。 他眉头紧蹙,眸中难掩困惑之色,视线凝着下方踉跄离去的玄袍少年,心中暗自思虑着什么。 马公公撑着油纸伞往褚时身边靠去,那伞面倾斜,为天子遮去些许风雨。 复而轻咳一声,压低声音提示道:“皇上,大皇子也在那凉亭中呢。” 褚时闻声,视线仿若被牵引,缓缓稍移,穿透那层层雨幕,落至下方角落的凉亭内。 只见张嘉礼孤身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却透着股落寞之意。 其狭长眼眸直直凝向尚在雨中站立的少女,那目光似能穿透雨幕,带着种难以捉摸的炽热和深情。 褚时修长的手指随意置于跟前木栅之上,轻点着,一下又一下,似在敲打着无形的节奏,却始终并未言语。 马公公在一旁看着,脸上的困惑之色愈发浓郁,终是忍不住开口:“皇上,老奴实在是越来越看不懂这情况了,那沈三小姐怎就能从看台摔下,且还寻了这么恰好的时机?这也太过于蹊跷了。” 褚时稍一挑眉,如墨眼眸愈加深邃。 今日之事,他自然也是能看出那是她故意为之,其意图便是想让阿礼在这场比试中稳握胜券。 可她既曾入宫言明想嫁给赤儿,又为何这般竭力助阿礼登上储君之位呢? 难道自己对这几个孩子的了解还不够深?阿礼与这沈三小姐暗中还有所牵扯,是自己都未能察觉的隐秘关联? 若真是如此,只怕十个赤儿都斗不过阿礼了。 雨丝被风吹得斜斜飘落,打在亭台楼阁之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 在那凉亭中的张嘉礼,全然不知自己正被摘星楼上的目光注视着,他满心满眼唯有前方少女。 血之身形如电,几个纵跃便来到张嘉礼身旁,他微微躬身,压低声音道: “少主,方才属下瞧得真切,那沈三小姐确实是有意从看台摔落的。” 张嘉礼闻言,狭长眼眸中瞬间掠过一抹难以名状的涟漪,似是意外,又似是了然。 他沉默良久,往昔温润的面容在风雨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冷峻。 半晌,才略一颔首,不再多言。 血之见自家少主这般反应,不禁心中愕然。 他原以为少主会大为震惊,或是面露疑惑,却未料到竟是如此平静,仿若早已洞悉一切。 但转瞬一想,少主自幼聪慧过人,对人心的洞察敏锐至极。 其又与沈三小姐相处时日不短,想必是早已将她的性情与心思摸了个透彻。 第446章 我只能这般做。 雨幕如瀑,重重砸落在皇宫的青石板路上,溅起点点水花。 褚仇赤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在雨中踉跄前行,那雨点顺着他的发丝衣衫滑落,显得他整个人狼狈不堪。 萧翎心急如焚,急忙撑着油伞匆匆赶来,挡在褚仇赤的上方,那油伞在风雨中摇晃不定,似是随时都会被吹走。 萧翎见其浑身湿漉,生怕会受了风寒,忙焦急劝道:“殿下,这雨太大了,先寻个地方避一避吧,莫要淋病了身子。” 褚仇赤仿若未闻,凤眸中染满了悲拗之色,缓缓抬眸看向萧翎,声音沙哑而又裹挟着些许颤抖: “你也在看台之上,定然知晓她此番举动是故意为之,还是不小心失足?” 那眼神中隐匿着些许期盼,好似只要萧翎说出是不小心,他便能从中寻些慰藉和那自欺欺人的借口。 萧翎凝望着自家殿下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只觉得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难受得厉害。 他嘴唇稍动,几次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措辞,最终只是张了张嘴,却没能吐出半个字来。 褚仇赤观萧翎反应,心中已然明了。 他自嘲一笑,笑声在雨中显得格外凄凉。 她都已经在他跟前承认了,他现在这般,又是何苦? 思及此处,他转眸,目光空洞凝着层层雨幕,像是在低语,又似朝着萧翎发问, “她究竟为何总是那般向着他?究竟有何难言之隐?” 萧翎在旁听着,眸中覆上浓郁疑惑之色,却不敢轻易回答这个问题。 然此刻,他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猜疑,难道这一切真的从始至终都是一场蓄意谋划的阴谋? 沈三小姐是不是早就暗中投靠了大皇子麾下,把接近二殿下当作是这夺权棋局里的一步棋呢? 可凝着自家殿下这般模样,这些猜测他又实在难以说出口。 况且,自己也不愿相信这无端的猜测。 萧翎长叹口气,只得执伞默默站在一旁,陪着褚仇赤在这雨中煎熬着。 褚仇赤就那样静静站在雨中,任由雨水顺着他脸颊不断流淌。 合着不知何时悄然滑落的泪水,混在一起,难以分辨。 想到方才张嘉礼冲他远远勾唇的那抹笑,他便心如刀绞。 他与她相处那般久,她所为的许多事,他尚未能分辨其意。 可张嘉礼今日那副神情,显然是洞察所有、掌握全局的模样。 他好似知晓了一切,又好似比自己更了解她。 风愈发猛烈,呼啸着吹过,那把油伞在风中剧烈摇晃,萧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它稳住。 “殿下,咱们先回府吧。” 萧翎咬了咬牙,再次出声劝道,“不管怎样,您先把身子顾好呀。” 褚仇赤闻声,像是终于回过神来般。 轻轻阖眸,略一颔首,任由萧翎搀扶着离去。 丞相府内 沈稚枝单手无力撑着下巴,杏眼怔然凝着窗外那片被雨水模糊的世界。 身上的衣裙尚在滴水,可她整个人沉浸于迷茫之中,对周身寒意浑然不觉。 沈朝心急火燎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皱起了眉头。 沈稚枝浑身湿透,发丝凌乱贴在脸颊两侧,衣角还在不断滴着水。 他匆忙几步上前,伸手紧拽住她冰冷的胳膊,语气中满是急切,“枝枝,你这是怎么回事?快去换套衣服,这般模样若是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沈稚枝眸光未移,语气淡淡,“大哥,我没事。” “那怎么行?快去换身衣服。” 言罢,沈朝手上加大了力气,试图将她从椅子上拉起。 然而,沈稚枝却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一般,任由沈朝如何拉扯,身体也只是稍一晃动,却始终未曾起身。 沈朝见状,只得无奈松开手。 他快步行至屏风旁,一把扯下挂在上面的披风,小心翼翼将披风披在她瑟瑟发抖的肩头。 沉默片刻,他眉头紧锁,似是经过番艰难的内心挣扎。 须臾,关上窗户,在她身旁缓缓坐下,其眼中满是忧虑,“枝枝,今日这一摔,可是你有意为之?” 沈稚枝听闻此言,原本有些涣散的眸子微微一敛,睫毛轻颤,却未有言语。 沈朝看到她这般反应,心中已然明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的猜测并未落空。 今日他虽未能注意她如何会从看台上摔下,也多少能猜出她此举为何意。 她竟是真不想让二殿下坐上储君之位。 沈朝压下眉眼,深邃眸中无尽情绪在其间翻涌,逐渐变得幽深而暗沉, “为何这般做?你可知你若嫁去,便已是禀明立场。万不可嫁给二殿下,却暗中助大皇子登上储君之位,此乃大罪啊。” 沈稚枝自然知道这代表什么,可她别无选择,这是她的生存任务。 沈朝见她仍是不语,压下眉眼,略一思忖,“你是不是觉得二殿下担不起这储君重任,唯有大皇子这般品德高洁之人,才可登上那君主之位?” 沈朝语速不自觉加快,迫切想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这声询问终是将沈稚枝的思绪拉回,她缓缓转过头,望向沈朝,眼中满是复杂情绪。 良久,她缓缓摇首,声线沙哑且透着几分无力,“大哥,二殿下的才德,我从未有过丝毫质疑。 大皇子品行端方,自是人中翘楚,而二殿下亦非泛泛之辈,论及君临天下之资,二人皆备。” 沈朝闻言,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既如此,你这般行事,究竟所为何故?心中又是作何筹算?” 沈稚枝垂下眼眸,纤长羽睫在眼睑投下扇形阴影,那原本灵动的杏眸中弥漫出凄戚之色。 良久,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丝微弱声音: “大哥,我只能这般做。” 无论他们二人谁更适合坐上储君之位,为了位面的平衡,那储君之位,只能由张嘉礼坐,也只能是他。 沈朝陡然愣住,他张了张嘴,正欲再次开口追问。 可当他抬眼迎上其那满是哀伤的眼眸时,那些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竟无法脱口而出。 不知为何,分明自家三妹就在这,他却觉得她好遥远。 遥远到,好似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 第447章 不祥预感。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窗外的雨滴依旧有节奏敲打着窗棂,发出单调沉闷的声响。 良久,沈朝终是敛下眉眼,隐去目中的复杂情绪。 他缓缓伸出手,握住沈稚枝那凉意沁人的柔荑,只道:“去好生沐浴一番,暖暖身子,大哥差人为你煮碗姜茶来。” 言毕,再不迟疑,转身稳步离去。 沈稚枝眼眶陡然红起,知是沈朝不愿叫她为难,才未再追问。 他是真心信任于她,只可惜,可惜她有太多身不由己,太多无可奈何不得言说。 沈朝伸手将门扉掩上,正欲提步而行,便见石凌步履匆匆而至。 他浑身早已湿透,雨水顺着他的衣角不断滴落,在脚下形成片片水渍,却丝毫未停止步伐。 直到行至沈朝跟前,方才抱拳行礼,“大少爷,那不败阁近日有所动静。” 沈朝眸中惆怅收起,眸底掠过的寒光犀利如鹰隼,“有何动静?细细说来,莫要遗漏半分细节。” 石凌答道:“具体情况尚未完全明晰,只探知他们朝南礼月星城内而来。看这阵仗,来者不善,恐是有大事即将发生,只是目前还未确切知晓他们的意图和目标。” 沈朝听闻,缓缓压下眉眼,仿若寒潭中隐藏着暗涌漩涡。 他侧目,目光若有若无瞥了眼身后紧闭的门扉。 沉默片刻后,转头朝向石凌,“今夜务必守好城门,加派人手严密巡逻,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哪怕是一只苍蝇飞过,也要给我盯仔细了,若有异样,即刻来报,不得有误。” 石凌抱拳应道:“是!” 言罢,起身,身影迅速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留下一串渐远渐淡的脚步声,很快便被狂风暴雨的声音所淹没。 与此同时,张嘉礼所居的庭院内,同样被暴雨侵袭。 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吹得梨花树枝东倒西歪,至狂风中挣扎。 屋内,殷棋年神色凝重,手中所执的银针闪烁,正全神贯注替张嘉礼施针。 张嘉礼面色苍白如纸,每抽出一针,便痛到发颤,可却未张口呻吟。 殷棋年手法娴熟,直至将最后一银针拔出,张嘉礼才陡然俯身呕出口血。 “噗!” 殷棋年眸光深沉,凝向那摊血迹。 那血在地上蜿蜒散开,已然不似以往鲜红,反倒染上了些许黑红,在昏黄的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目。 殷棋年冷下眸光,尽是忧虑,“这蛊毒日益侵蚀你的脏腑,若还不寻到解毒之法,只怕你时日无几。” 张嘉礼并未因殷棋年的话有任何畏惧之色。 他静静执起一方白帕,蹲下身子将地上的血迹尽数抹去。 那白帕在血渍的浸染下,逐渐变得斑驳。 而他的手却未曾有丝毫颤抖,仿若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殷棋年见其沉默不语,遂缓步行前,继而劝道:“那曲渊夜必定知晓破解此毒之法,倘若以其女为质相挟,他必欣然为你解毒。” 张嘉礼将那染血白帕掷于一侧,墨色眼眸中隐现几分黯淡,“我于她处已然欺瞒甚多,若复行此径,徒儿唯恐内心难安。” 殷棋年闻言,几乎是瞬间勃然变色,气得浑身颤抖。 他将浅绿袍摆用力甩去,发出簌簌声响,眸中怒色深沉,“简直是愚不可及!你可曾想过,如今这清心丸已然难以维系你的生机,倘若继续这般冥顽不灵,你必将——” 未待殷棋年话语落下,近前少年旋即截断其言辞: “既已如此,便当此为报应即可。” 彼时,窗外狂风怒号,呼啸而过,吹得窗棂哐哐作响。 张嘉礼静立原地,凝视着被暴雨涤荡的夜空,深邃眼眸中浮着罕有的平静。 其声清朗温润,仿若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何况,徒儿既临于世,自始便身负既定使命。使命既成,身死魂消,岂不为理所应当之事?” 话语轻如鸿毛,可黑眸中的光点却稀疏破碎。 他这一世早已深陷囹圄,任其如何奋力挣扎,也无法挣脱桎梏。 他凭借谎言,将自身所处之境与真实模样,精心构筑成一场美妙幻梦,引得众人纷纷踏入,她亦在其中。 如今,众人皆在这精心炮制的梦境中肆意沉沦,难以自拔。 而他,也在这迷障之中逐渐迷失本心,在清醒与沉沦之间徘徊往复,贪恋着有她相伴的每一刻,不舍离去。 待她一朝察觉所有美好皆为他苦心堆砌的虚幻泡影,定会决然逃离。 彼时,他这场自欺欺人的幻梦,也到了该苏醒的时刻。 房内陷入一片沉寂。 恰于此时,庭院传来凌乱脚步声,两人方才抬眼,门扉便被推开。 冷厉寒风裹挟着雨水涌入,血之脚步踉跄奔至张嘉礼跟前,语气略显急促,“少主!不好了!” 张嘉礼掩下黑眸中的落寞之色,抬眸凝向血之,见他神情慌乱,心底瞬息染上不祥预感。 他压下眉眼,略一启唇,“如何?” 血之眸中慌乱不减,语气愈加急切,“属下,属下方才看到,大皇子派遣了数名暗卫朝南礼月星城赶来。” 张嘉礼听闻此言,如墨黑眸陡然冷下,仅片刻便染上层层寒霜。 殷棋年在旁侧同样愕然,略一思及前几日方颜那跃跃欲试的模样,眼底微颤,掠过些许震怒。 这方颜,如此之久了,做事还是这般莽撞。 他早已同其言之莫要随意出手,岂料,这方颜却还是瞒着他暗中布局。 他冷声呵斥,“可知他去了何处?” 血之喉间话语瞬息哽住,薄唇翕动片刻也未吐出一字,似在思虑着该如何应答。 张嘉礼神色冰冷,眉眼一沉,微微抬手示意血之继续说下去。 “听闻大皇子似乎谋划着将水利工程下游的百姓尽数屠戮,而后毁掉堤坝,妄图将此事嫁祸于二殿下,以此来挑起百姓众怒,让少主您能坐收渔翁之利。” 不等血之言毕,张嘉礼黑眸中便覆上层层浓烈戾气,显然已是不悦到了极致。 第448章 屠杀。 他声线冷厉,似寒霜穿透人心,启唇道:“他可进城了?” 血之第一次见自家少主这般气恼,紧张到袖下拳头稍拢,“今夜不知是何缘故,城门之处的守卫兵力相较以往有所增添。 大皇子此番入城,虽在这过程中耗费了一些周折,然按时间推算,此刻理应已经顺利进入城中了。” 张嘉礼呼吸凝滞,似忍了又忍,“今日城门把守之人为何人?” 血之微怔,不解为何少主要问此事,但既是少主询问,定有他的理由。 血之只好老老实实答道:“今夜城门驻守之人是沈将军身边的贴身侍卫石凌。” 血之话音刚落,便觉跟前之人周遭冷意瞬息荡开。 未等他再多言一句,只觉身侧传来阵劲风,白色身影若道闪电,转瞬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 血之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旁侧久久未语的殷棋年也如临大敌,转身朝外而去。 —— 而此刻,在城门口。 雨势愈发磅礴汹涌,狂风裹挟着暴雨,似千万只无形的手,疯狂拍打着城门。 石凌脚步匆匆,手中撑着一把油伞疾行而至,向沈朝禀报着探察的情形: “大少爷,属下已差遣人手在周遭仔细查探过了,并未发现任何形迹可疑之人入城。” 闻言,沈朝眉头紧锁。 凝着这看似毫无杀气的雨夜,不禁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些。 石凌抬眼望了望那愈发猖獗肆虐的雨势,面露担忧之色。 生怕沈朝久站于此会被寒湿之气侵袭,旋即向前迈出半步,轻声规劝道: “大少爷,既然眼下并未察觉有何异样,您还是尽早回府歇息吧。观这雨势,今夜怕是难以停息。” 沈朝抬眸凝着这瓢泼大雨,无奈叹了口气,“也罢,今夜许是逮不到这不败阁之人了。” 石凌赶忙将手中的油伞递向沈朝,“大少爷放心,属下定会坚守城门,寸步不离。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定会立刻派人向您通报消息。” 沈朝略一颔首,以示知晓。 “属下这便去为少爷准备马车,送您回府。” 石凌言罢,便欲转身去安排马车,却被沈朝抬手拦下。 “不必了,今日雨势这般凶猛,永寿村上游的堤坝方才修筑完成,我且前去查看一番情况。” 毕竟那堤坝新筑不久,其坚固程度犹未可知,能否承受得住这如注暴雨的凶猛冲击,实难预料。 前去探视状况,倘若真有危险隐忧,也好及时通知百姓们速速撤离,以免遭受无妄之灾。 石凌微怔,旋即道:“是,那属下与您一同前去。” 沈朝摆手,接过他手中的油伞,语气平淡,“我一人前去便可,你在此处守好城门便是,切不可懈怠。这城门是我城之咽喉,干系重大,不可有丝毫闪失。” 石凌虽心有担忧,但见沈朝神色坚定,也知晓他的脾性,便不再坚持。 遂,抱拳应道:“是,大少爷。” 沈朝颔首,转身踏入那如注的暴雨之中,身影很快便被雨幕所吞噬。 —— 雨幕如织,密不透风,狂风吹得路旁树木沙沙作响,枝叶在风雨中狂乱舞动。 沈朝心急如焚,脚步急切朝着堤坝下游的永寿村赶去。 刚踏入永寿村地界,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便突兀划破了这压抑雨夜。 沈朝闻声,神色骤变,心猛然下沉,强烈的不安之感涌上心头。 他脚下步伐不自觉加快,溅起的泥水肆意沾染在他的衣摆之上。 踏入村内,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瞬间如坠冰窟,呆立当场。 !!! 手中的油伞悄然滑落,在泥泞中翻滚了几下,最终被雨水冲至一旁,雨水灌进衣领,沈朝却浑然不觉。 整个村庄被鲜血浸染,雨水混着血水逆流成河,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无数黑衣袍人在这雨幕中穿梭,手中利刃冰芒闪烁,所到之处,皆是残肢断臂。 哭喊声、惨叫声交织成片,被狂风扯碎,又被暴雨淹没。 偶尔划过夜空的闪电,照亮这人间炼狱,雨水与血迹在惨白的雷光下显得更为清晰刺目。 沈朝久经沙场,历经无数生死之战,血腥场面于他而言本是家常便饭。 可此刻,那刺鼻的血腥、凄惨的叫声都似无形枷锁,紧紧扼住他的咽喉,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救命!救命!救命!” 一道尖锐而凄厉的女声从旁侧的草垛处传来。 沈朝循声望去,便见一道纤瘦身影跌跌撞撞从草垛后冲了出来,其头发凌乱披散至面庞,看不清面容。 那人似疯了一般,朝着沈朝狂奔而来,双手在空中无助挥舞着,脚下一个踉跄又一个踉跄,却未曾停下片刻。 沈朝被这声呼喊唤回了些许神志,正要迈步向前,一道寒芒从暗处瞬息而至,直逼那女人。 “小心!” 他下意识出声,脚步加快,可却无济于事。 一枚暗器直直穿透那女人的胸腔,鲜血喷溅而出,在雨水的冲刷下迅速蔓延开来。 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似断了线的木偶般,直直向后栽倒下去。 沈朝箭步冲上前,却也只来得及接住她逐渐冰冷的身躯。 他望着周遭惨状,双眼通红,朝方才射来暗器的方向看去,却只见一片雨幕茫茫,什么也瞧不真切。 “丧心病狂,竟朝百姓们下手,莫要再隐匿于暗处藏头缩尾,若有胆量,便现身出来!” 沈朝愤而怒吼,其声裹挟无尽怒意。 话音刚落,暗处,一道略显戏谑之声响起,“啧,不愧是镇国大将军,只身一人也该如此叫嚣。” 随之而来的,便是数名黑袍暗卫将他团团围住。 沈朝双眸泛红,循声望去。 一黑袍身影自幽暗中徐徐踏出,其步伐沉稳,每一步皆踏碎血水的死寂。 雨水沿着黑袍的褶皱蜿蜒而下,在其身下积成一泓刺目血泊。 他手中的长剑寒光凛冽,剑尖拖曳之处,血痕宛然。 其面容隐藏在黑暗之中,神情难辨。 唯那柄滴血未歇的长剑,在冷冽雷光之下,闪烁着森然寒意。 第449章 交出虎符。 沈朝起身,其眼睫已被雨水浸湿,却还是极力睁眼看向来者。 那人扬臂,将盖住面容的黑袍掀开,露出那双噙着戏谑妖冶的狐狸眼。 “是你?” 沈朝在看清那人的一瞬间,双眸骤然紧缩。 这个人不就是在听闻阁中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吗? 闻那银狐面具男子所言,其名好似唤作方颜。 审视周遭这些暗卫的着装,显然并非七星会所属序列,然凭借图腾细节,尚可推断也应是出自某一特定门派。 据七星会情报显示,七星会与不败阁关系匪浅。 而此方颜可驱使七星会暗卫,今夜又能寻得这些黑袍暗卫,难道此人是不败阁中人? 若是事实果真如此,那么依此推断,之前听闻阁中那位银狐男子极有可能就是七星会阁主。 唯有这般身份,方能有如此胆量气魄,公然将七星会之重要情报拍下,而后又拱手相让。 沈朝心中念头电转,刀剑出鞘,寒光骤闪。 他冷冷凝着方颜,其声因愤怒而略显尖锐,“七星会与不败阁究竟是在为哪个皇子行事?!” 方颜闻言一愣,狐狸眼稍挑,自风雨中显得格外阴森。 他倒是没想到这沈朝竟这般轻而易举便能将此事猜出个大概,不愧是镇国将军,倒是有些聪慧。 “知道得太多对你可没什么好处。”方颜饶有趣味勾唇,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戏谑的神情,“不过你今日既然来了,在下这儿倒有件事想拜托沈将军。” 狂风肆虐而来,两人浑身已被雨水尽数浸湿,可他们却未觉丝毫严寒般,仍是迎面对峙。 沈朝眸中凝升出十足冷意,如潜伏暗处的猛兽,似随时都能扑上去给他致命一击。 被这目光盯着,方颜倒也未有畏惧之色。 他薄唇浅勾,狐狸眼裹挟凉薄寒意,“据闻沈将军身上有半幅虎符可号召千军,不如今夜,便请沈将军将那半幅虎符留下,如何?” “虎符乃国之重器,岂容你等觊觎。”沈朝怒极反笑,那笑至瓢泼大雨中透着彻骨敌意,“你今日犯下如此滔天罪行,还妄图抢夺虎符,简直是痴心妄想!” 方颜勾唇,满是戏谑的眼收起,只余下那深沉到了极致的黑色眸底。 他执剑上前半步,如鹰隼的眸子在一瞬的电闪中透着蚀骨杀意,“沈将军,所谓虎符,于你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 今朝权且借予在下一用,待到大储江山易主之时,新君登基,必念你今日的抉择。 届时,凭你之功,我可保你丞相府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尽享尊荣,在朝堂之上更上一层楼。” 沈朝闻言,眼中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就因那皇位,你们便如此残忍,杀害这些无辜百姓?!” 话音未落,沈朝便察觉到跟前之人眸中的杀意比方才更深。 方颜狭长眼眸轻垂,眸底渗出无尽冷意,却又裹挟着炽热怒火,他紧抿着唇,似在忍耐着什么。 半晌,他才咧嘴冷笑出了声,“自古以来,夺权手段不都是如此?不然,你以为这大储国,又是如何做到繁荣昌盛?” 沈朝怒目圆睁,死死瞪着方颜,右手紧握住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似要将手中的剑捏碎般。 雨水顺着脸庞滑落,混着飞溅血水,滴落在脚下的泥泞中,溅起朵朵浑浊水花。 沈朝陡然抬眼,眼底似落了颗火星般,熊熊燃烧而上,“你们为了一己私欲,草菅人命,残害无辜,简直天理难容。 今日,我便要为这些死去的百姓讨回公道,哪怕拼上这条性命,也绝不会让你们的阴谋得逞。” 方颜冷笑,瞳孔深处幽若寒潭般令人摸不着情绪,“既然沈将军不愿同在下做这交易,那在下只能硬抢了。” 方颜说罢,手中长剑一抖,剑鸣之声划破雨夜,朝着沈朝疾扑而来,其剑势凌厉,直逼沈朝咽喉。 沈朝侧身闪躲,手中长剑顺势横削,寒光骤然闪过,与方颜长剑碰撞在一起,溅起串串火花。 “呵,想要虎符,那便先过我这一关。” 沈朝怒喝一声,手中长剑挥舞得虎虎生风,每一剑都带着无尽的愤怒和决然,朝着方颜要害攻去。 方颜亦毫不示弱,其剑法沉稳内敛,招式之间蕴含杀气。 每每在沈朝的剑招将至之际,皆能巧妙躲闪,继而觅得时机反击。 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间竟难分高下。 周围的黑袍暗卫见状,纷纷围拢上来,试图协助方颜围攻沈朝。 沈朝虽身陷重围,却毫无惧色,手中长剑在雨夜中闪烁寒光,犹如蛟龙出海,所到之处,血花飞溅。 然而,对方人数众多,且个个武艺高强,沈朝渐渐有些不支。 方颜剑眉紧蹙,那狐狸眼覆上冷峻之意,“呵,再这般抵抗,也不过是无用挣扎罢了,将虎符交出,我便饶你一命。” 沈朝呕出口血水,愤怒填满的双眸死死盯着方颜。 随后,嘴角上扬,露出抹满是不屑轻蔑的冷笑,“呵,真是痴人说梦!” 方颜眸子陡然冷下,知道这般久攻不下,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眼神愈发阴鸷,瞅准沈朝防守间隙,陡然将内力灌注于剑身,那长剑瞬间嗡嗡作响,似是一头即将扑食的猛兽。 “!!!” 沈朝察觉到危险,想要抽身躲避。 然而周围黑袍暗卫的攻击却如潮水般连绵不绝,让他的身形微微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方颜勾唇冷笑,手中长剑裹挟凛冽,径直朝沈朝胸口刺去。 沈朝匆忙举剑抵挡,却因力竭而无法完全卸去这凌厉一击的劲道。 “哐当! ” 随之而来的一声巨响将沈朝手中的长剑震飞出去。 他的身体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飞出数丈之远,重重摔落在泥泞之中。 雨水迅速灌进沈朝的口鼻,混合着血水,让他呛咳不止。 方颜略一仰首,薄唇浅勾,“沈将军,何必如此执着?若早些交出虎符,岂会落得这般田地。” 第450章 原来,是你? 沈朝只觉眼前发黑,全身力气似都于此刻被尽数抽干,每寸肌肤都传来钻心的疼痛。 他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发现四肢绵软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方颜提着剑,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那剑尖上滴落的血水,在雨水冲刷下,于泥地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方颜站在沈朝面前,居高临下凝视着他,声线冷厉如冰刀,“念你也算是忠臣,我便再给你个机会,交出虎符。” 沈朝闻声,艰难仰首,任由那雨水冲刷其面容。 他目光如炬,狠狠瞪视着方颜,直至方颜被他看得略显不耐,才冲其扬起唇角,随后露出抹不屑冷笑,笑容中满是对方颜的鄙夷嘲讽。 方颜被沈朝这不屑的神情彻底惹怒,脸色阴沉下来。 他冷哼一声,朝身后的黑袍暗卫略一招手,下令道:“给我搜,把他身上的虎符找出来!” 两名暗卫立即涌上,将沈朝从泥潭中扛起,翻找着虎符。 他虽奋力挣扎,但重伤之下,终究难以反抗。 沈朝眸子漆黑,如化不开的浓墨死死盯着方颜,未有丝毫慌乱,袖下拳头稍紧。 好在他已将那虎符交给了二殿下,不然今日,这虎符落入方颜之手,也不知大储国会陷入何种万劫不复之地。 两名暗卫在沈朝身上摸索了片刻,却一无所获,不禁面面相觑。 方颜见此,剑眉紧蹙,“怎么了?” 其中一人忙上前,朝方颜禀报道:“属下并未从他身上寻到虎符。”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没带着虎符!” 方颜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迈步向前,蹲至沈朝跟前,扒拉着他的衣物。 沈朝却在这时咳出几口血水,眸底染上无尽嘲讽,笑出了声。 闻见这满是不屑的笑声,方颜猛然转眼看向沈朝,那眼神似要将沈朝生吞活剥一般。 他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揪住沈朝衣领,将他的脸拉近自己,咬牙切齿吼道:“你把虎符藏哪儿了?” 沈朝抿下唇线,抬眸凝着他,眼底端得散漫,似对他的恼怒颇为受用。 他轻挑下眉,嗤笑了声,“虎符已不在我身上,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到它,你与你身后之人所筹谋的伎俩,休想得逞。” 言罢,笑得更加肆意,笑声裹挟风声,直击方颜耳膜。 方颜被他这番挑衅气到浑身颤抖,他扬臂将沈朝甩到一旁,狐狸眼尽是戾气。 复而举起手中长剑,剑尖直指沈朝咽喉,“哼,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既然找不到虎符,那留你也无用。” 就在方颜距离沈朝仅有几步之遥,剑尖即将触及他咽喉之时,一道白影从旁侧的屋顶疾掠而下。 身形快如闪电,瞬间便插入了两人之间,带起一阵劲风,竟将方颜逼得后退了数步。 方颜稳住身形,正欲发怒,然视线落定那来者之时,却陡然愣住。 张嘉礼那稀疏碎发尽数贴至脑门,眼睫和发梢都沾着水珠,眼底如墨漆黑,看不出任何情绪。 “参见世子。” 周遭暗卫见清来者,忙不迭下跪行礼。 张嘉礼如墨青丝自风雨中狂舞,微微侧身,用眼角余光快速扫了眼身后重伤倒地的沈朝。 确认其暂无性命之忧后,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方颜身上。 “......” 方颜被他那视线看得略显心虚,抿了抿唇,未再出声。 张嘉礼冷冷移开眼,扫视周遭一圈,凝着那血流成河的永寿村,本就因受寒而苍白的脸变得愈加病态。 殷棋年也在此刻匆匆而至,抬眼望了一圈,眉头骤然紧拧。 而倒地的沈朝只觉眼皮似有千斤重,每次颤动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闻见这般变故后,他极其艰难撑开了条眼缝,入目的便是双雪白的皂靴。 那靴子的白,在这尽是血水的洼沟中显得突兀刺眼。 刹那间,沈朝的心陡然揪紧,似被只无形大手攥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这白靴......好眼熟。 脑海中那略显模糊而可怕的念头瞬间被点燃。 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每口喘息都带着血腥的味道,刺痛着他的咽喉。 他强忍剧痛,拼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执拗抬起眼帘,目光顺着那双靴子缓缓向上攀爬。 直至他对上那双在夜色中尽显冷寂的双眼,胸腔那处才犹如擂鼓般疯狂跳动,眼神瞬间凝固。 “是你……?” 沈朝敛下眸子,种种情绪如汹涌波涛至他心中翻涌,却最终化为一片死寂。 直至此刻,他方恍然大悟,明晰那日二殿下为何授意他在朝堂之上秉持中立之态,且殷殷叮嘱他切勿过早袒露自身的阵营归属。 想必二殿下彼时已然洞察到大皇子绝非表象所示那般单纯无害,故而才采用此种迂回隐晦之策,意在护他周全,使其免受无端的政治倾轧与祸端。 “你便是七星会门主?听闻阁中那个银狐面具之人?” 沈朝抬眸,咳出几口血水。 雨水混合着那血水从他的嘴角淌下,滴落在泥泞之中,洇出一片暗红色的痕迹。 张嘉礼薄唇翕动,似想要说些什么,片刻却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神色复杂凝着沈朝,眼中掠过愧疚挣扎。 就算他不语,沈朝心中也能揣测出七八分。 当日在听闻阁,枝枝被萧航劫持之时,那银狐男子表现的那般慌乱,为了她的安危,豪掷千金将那情报拱手让出。 如今想来,自己当真是愚不可及,彼时便应从枝枝周遭之人入手调查。 毕竟,若不是与她关系匪浅之人,又怎会对她如此关怀备至? 这般浅显之理,自己当时竟未能领悟。 再将七星会里里外外查了个遍,却无论如何都未能想到,自己所想查验之人,便在自己眼皮底下。 沈朝抬眸,直凝向张嘉礼,与其目光交织,“所以,几年前郊外偶遇,是你蓄意谋划?” 少年站于他跟前,细密雨水砸到他眼睫,汇聚成豆大水珠,而后坠落。 似想了好久,他薄唇翕动,声音平静无波,“是。” 第451章 那,枝枝呢? 沈朝眼眸漆黑,眸光黯了黯,唇角漾起些许自嘲,“你呕心沥血策划数十年,上达朝堂忠良,下至市井黎庶,皆为你棋局中的棋子,可悲的是,他们皆将你尊为大善人。” 张嘉礼蹲下身,眼睫轻垂,任由冰冷雨水肆意拍打在脸上,“为权之路,皆是如此。” 就这么沉默了良久,沈朝艰难抬眸,终是问出那句: “那,枝枝呢?” 轰——! 一道惊雷骤然划破夜空,瞬间撕开了张嘉礼那看似冷静的外壳,露出了其内心深处的慌乱挣扎。 他身形僵住,墨色眼瞳剧烈颤动着,狭长眼梢若隐若现发潮。 恍惚间,竟让沈朝一度觉得,今夜这雨似携着无形力量,一点点砸在他身上,会将他尽数击垮。 身后,静凝着这一幕的殷棋年眸光骤冷。 那女子对阿礼而言的重要性他自是知道的,如今离储君之位仅有半步之遥,若今日阿礼心软将其放了,定会引来更多麻烦。 思及此处,他忙上前半步出声,“阿礼,莫要同他言说这些废话了,他已知你身份,留着定是祸害。” 张嘉礼敛下眼眸,却仿若未闻殷棋年之言,袖下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雨水顺着他的手臂滑落,滴落在泥地上,溅起细微水花。 方颜见张嘉礼迟迟未有动作,心中焦急,忙上前催促道:“阿礼,沈朝今日知晓了我们太多秘密,绝不能留他性命。” “......”张嘉礼仍是沉默,似在作何争斗。 “既然你不舍,那便由我来出手!”方颜心中急切,也不等张嘉礼言语,便执剑要杀沈朝。 那剑在雨夜中闪烁着冰冷的光,带着必杀气势朝着沈朝刺去。 沈朝心中一叹,自知今日难以逃脱,缓缓闭上眼,准备迎接死亡降临。 然而,就在那剑尖即将触碰到沈朝咽喉的刹那,润白如玉的皓腕伸出,毫不犹豫握住剑身。 刹那间,锋利剑刃瞬间划破手掌。 鲜血从手掌涌出,与雨水交融,在泥地上晕染出片片刺目的红。 方颜惊得瞪大双眼,猛地抬头望向那双皓腕的主人,满脸皆是不可置信,随后瞬间化为愤怒: “阿礼,你这是做什么?你疯了吗?” 沈朝一愣,愕然睁眼。 温热鲜血顺着张嘉礼的手掌蜿蜒而下,滴落在沈朝脸上,与雨水交融,模糊了他的视线。 张嘉礼眸光淡淡,他强忍着手上的剧痛,用力将方颜的剑推了回去,“别伤他。” 方颜闻言,妖冶桃花眼陡然染上怒色,呼吸沉重到了极致,“那沈三小姐你不让伤,现如今这沈朝知晓一切你也不让伤,张嘉礼,你当你的张大人当上瘾了吗?!” 张嘉礼眼皮一颤,抿唇不语。 方颜见他这般,招手冲周遭暗卫吩咐道:“将世子拉走,今日沈朝必不能放过。” 不败阁暗卫听令,正欲上前。 血之遂从暗处掠下,挡在张嘉礼跟前,“不许动少主!” 随着血之现身,身着白袍暗卫也随之涌上,将不败阁暗卫尽数围剿在圈内。 方颜环视周遭,凝着比他所带暗卫还要多出数十名的白袍暗卫,桃花眼梢高挑,怒到眼尾皆染上绯红。 他这表弟身边向来不会带这么多暗卫,今日携了这般多人,显然是故意为之,便是为了阻止他。 只怕今夜,他是非要保下这沈朝了。 方颜抿唇,眼底渐渐酝酿一场狂风暴雨,竟比今夜的雨势还要猛上几分。 他目含怒焰,猛地抬眼呵斥道:“张嘉礼!这沈朝自始至终不过是你布局谋篇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先前你亲口所言,能保下一枚棋子便已足够,如今这般局面,你到底还妄图保全多少人? 你满心满眼皆是他们,可曾念及我封迟国那些血洒疆场的英烈?又可曾念及姑母?他们的牺牲付出,难道在你心中就毫无分量吗?” 身后久久未语的殷棋年闻言也悄然蹙眉,知晓按如今这形势,放走沈朝无疑是养虎为患。 他上前半步,眸中渲染上冷意,“阿礼,你可要想清楚,今日放他走,定会招来许多麻烦。” 方颜眼眸森然,清亮的嗓音在这雨夜之中隐匿无尽怒意,“你以为不杀他就能改变什么吗?纸终究包不住火,即便留沈朝一命,待她哪天知晓了背后的隐情,又岂会轻易释怀,既往不咎于你?” 方颜握着剑柄的手紧攥,咆哮着将心中所有不满发泄而出,似想靠此将其的神志拉回。 磅礴大雨之中,张嘉礼神色寡淡,垂着眼梢,其身形落寞到了极致。 面对方颜这般言语,他似显得毫不在意,可眸中的震荡之色却被雨幕尽数掩下。 他心绪涌动,陡然俯身,呕出口鲜血,剧烈咳嗽起来。 “少主!” 血之瞧着眼前情景,神色一紧,匆忙将自己身上的蓑衣解下,“少主,先回去处理下伤口吧!” 张嘉礼连咳数声,似已将耗费全部气力,眼角也因刺激泛着绯红。 “你——”方颜双唇微启,意欲再言。 然而目光触及张嘉礼那虚弱不堪的身影,又瞥见他掌心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顿时话语凝噎,收了声。 他左右犹豫,半晌,终是咬咬牙,选择了妥协,“要如何处置于他,你自己掂量吧,有何后果,你自己一人承担!” 语毕,他仿若不愿再多做停留,将长剑利落入鞘,脚尖轻点地面,翩然而去。 不败阁的暗卫们见状,忙迅速跟上他的步伐,消失在夜色之中。 待方颜离去之后,于原地之中,那适才仍处于虚弱状态且不时掩唇轻轻咳嗽之少年,瞬间挺直了腰板。 其动作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之感。 殷棋年静凝着张嘉礼,无奈摇首。 怪不得连曲渊夜那老顽固都能被这小子骗得出手相救,阿颜与其相处这般久,也还是难以琢磨其心性。 “......” 正因少主体内毒素有复发之象的血之见状,面上忧虑的神情也是陡然怔住。 他都在少主身边十余年了,怎还是摸不透少主哪番举动为真,哪番举动为假呢? 第452章 顺势而为。 张嘉礼转而朝身后暗卫下令,“将沈将军带回不败阁,找个隐秘之处妥善安置,不得有误。” 暗卫们虽心有疑虑,但也不敢违抗命令,只得扶起沈朝。 张嘉礼转身,薄唇轻启,朝他保证,“沈将军,你且放心,在这不败阁中,暂时没人会伤你性命。” 沈朝心中明白,今夜想要全身而退已是绝无可能,也便停止了无谓的挣扎。 他紧咬牙关,极力忍受着因内力冲击而带来的胸腔剧痛。 而后抬起双眼,目光冷峻,直视着张嘉礼,字字掷地有声:“今日你若不杀我,来日,我必不会放过你。” 张嘉礼似被沈朝的坦率所刺激到,他眼神稍黯,任由雨水冲刷着他的眼睫。 半晌,才缓缓抬眸,朝沈朝扬唇浅笑,“无妨。待到他日相逢,我自会与沈将军光明正大地一决高下。只是在那之前,沈将军恐怕要在不败阁中暂且忍耐些时日了。” 沈朝隔着厚重的雨幕,就这么直直凝着他,片刻后,才任由暗卫搀扶离去。 待沈朝被带走后,殷棋年方才撑着油伞走上前,眉头紧皱,“阿礼,你这般行事,到底是何打算?” 言至于此,殷棋年抬眼扫了一圈这尽是腥气的村庄,不安之感涌上心头。 阿礼虽总会因那女子而做些令人匪夷所思之事,可这复国大计近在咫尺,他也不至于会这般鲁莽行事。 今夜放沈朝一命,除去因他是那女子的兄长,只怕还有其他图谋。 张嘉礼并未立即回答殷棋年的质疑,其狭长眼眸穿透雨幕,似乎想要追随沈朝的身影,直至那道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 良久,他才出声,深黯眼底充满了平静,“师父曾教诲,欲成大事者,需懂得审时度势,相机而变。 方颜今夜的所作所为,其意图无非是想将此事嫁祸于褚仇赤,既然事已至此,我们不妨顺势而为。” 殷棋年眯起眼,眸光透着些许困惑之色,似还没彻底反应过来。 “自朝廷之久,朝中大臣习性,徒儿已大致了解几许。”见殷棋年满是不解的模样,张嘉礼继续出声言道: “沈朝身为镇国大将军,其最得意之物便是那半幅虎符,他无论作何皆会将那虎符放置身上,断不可能未携身上。” 殷棋年听着张嘉礼的分析,眉头渐渐松开,眼中露出恍然之色。 照此情形推断,沈朝如今并未持有虎符,那么仅存在一种可能性── 那虎符已然辗转落入他人之手。 而审视当下朝中波谲云诡的局势,能够让沈朝毫无保留地交出虎符之人,若排除褚仇赤,便再难寻得第二位合适人选。 倘若那虎符当真为褚仇赤所得,那么待到明日,一旦众人获悉今夜永寿村惨遭屠戮,而沈朝又莫名失踪的消息。 手握虎符的褚仇赤必将成为各方矛头指向的焦点,无可避免被推至舆论的风口浪尖之上,陷入极为不利的境地。 有所思虑后,殷棋年心中稍安,“虽已埋下这颗棋子,但仍需添柴加薪,确保火势燎原。” 张嘉礼垂下眼,声音清润淡然,“徒儿明白,明日便会遣人将风声放出。” “无需他人,这儿,便有个现成的。” 殷棋年言罢,如墨眼眸直逼身旁草垛处,随即提步朝前而去。 张嘉礼狭长黑眸陡然紧缩,伸手欲要出声制止,便见殷棋年从草垛中扯出一孩童。 那孩童不过七八岁模样,衣衫破旧,唯有那双眼睛,瞪得极大,惊恐神色从中满溢而出,恰似只受惊的幼鹿。 他惶然无措打量着这如炼狱般的周遭,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猛地尖叫起来。 而后起身,朝着不远处那胸腔中了暗器,正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女子奔去,声嘶力竭喊着: “娘亲,娘亲!” 殷棋年见状,双眸瞬间染上冷厉霜色,他正要上前,却被张嘉礼抬手挡下。 张嘉礼压下眉眼,“师傅,他只是个孩童。” “孩童又如何?在这权谋之路上,步步惊心,所有人皆为棋子与垫脚石。”殷棋年冷哼一声,那声音好似冰棱碰撞,冷硬决绝,“阿礼,你如今,太过优柔寡断了。” 言罢,便不顾张嘉礼的阻拦,大手如钳子般捏住孩童的下颌,将那噬魂傀儡毒强行灌入孩童口中。 “不要......我要娘亲......” 孩童拼命挣扎,双脚胡乱蹬踹,小脸涨得通红,口中含糊不清哭喊着。 过了片刻,才渐渐停歇挣扎,安静了下来,双眸惊恐圆睁着,眼神空洞而恍惚。 殷棋年缓缓俯下身,凑近孩童的耳边,压低声音,犹如夜枭低语。 瞬息,那孩童似被抽去了自主意识的木偶,机械般朝着永寿村外缓缓走去,脚步拖沓沉重,嘴里还喃喃着什么。 张嘉礼凝着那踉跄离去的孩童,有一瞬,竟有些恍惚。 殷棋年直起身来,神色冷漠掸了掸身上尘土,“这几日储君之争,方颜见你未有所动静,方才出此下策,你也莫同他计较。” 张嘉礼略一颔首,又陷入缄默。 殷棋年继续出声问道:“听闻今日比试为射箭,那褚仇赤箭术精湛,你可——” “徒儿险胜。”张嘉礼顿了顿,将手伸出,洗净掌心干涸的鲜血,“是她相助。” 殷棋年听闻此言,眼中掠过不易察觉的愕然,“当日你携聘礼亲赴丞相府之际,她已然当众应许了褚仇赤,为何会想着助你登上储君之位?” “......”张嘉礼抿唇,并不言语。 殷棋年瞥了眼他这神情,便知他这徒弟是不想同他细说这其中细节。 但这于他而言倒是未有丝毫影响,毕竟若这沈稚枝心中储君属意之人若真是阿礼,于他们所谋划的大业而言,无疑是桩极为有利之事。 难怪这几日未见他这徒儿有何行动,原是他根本无需谋划,便有人将储君之位送至他眼前。 思及此处,殷棋年也未再行追问,不动声色将这份好奇收起。 第453章 动物 翌日。 晨光熹微,练武场四周早已围满了人,嘈杂声似蜂群嗡嗡。 沈稚枝坐在看台上,眼神在人群中搜寻,终与褚仇赤的凤眸交汇。 她薄唇翕动,尚未朝他投去歉意眸光,却见他率先将凤眸移走,显然是不想看到她。 沈稚枝的心如被重锤敲击,无以言说的失落悄然蔓延。 褚仇赤箭术精湛,昨日若非她故意使诈助张嘉礼获胜,他何至于在箭术比试输去。 如此而来,他不愿见到她,不是理所当然之事吗? 沈稚枝缓缓垂下双眸,睫羽轻颤,掩去了眸中的黯淡。 而在她敛下眼眸的霎那间,那双凤眸却再度扬起,精准无误的定在少女身上,眸光炽热。 褚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抹似有若无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 马公公上前半步,尖锐的嗓音划破长空,宣布着比赛规则: “两位殿下,今日比试,规矩简单,谁先将对方手中剑打落,便是胜者!” 褚仇赤紧握着剑,步步朝张嘉礼逼近,每一步都似裹挟着无尽恨意,靴底摩挲着地面,沙沙作响。 他凝着张嘉礼,其眸中冷意似能将周遭空气冻结,薄唇稍扬,肆意狂妄,“打落长剑方为胜者么?若这打落的是头颅,只怕胜算更大吧?” 对于他的威胁之语,张嘉礼神色从容,缓缓抬眼,黑眸深邃如海。 “你且试试,不就知晓了?”张嘉礼将长剑随意垂于身侧,其平静面容下却藏着深不可测的幽潭。 这般冷静的样子,却让褚仇赤心头无端燃起无名之火。 他黑眸凝起冷意,喉间发出冷笑,如夜枭啼鸣,手中长剑瞬间刺出,直逼张嘉礼咽喉。 其剑风呼啸,招招致命。 张嘉礼身姿矫健,侧身一闪,衣袂翩跹,轻松避开这凌厉一击。 褚仇赤眸子漆黑,再度上前倾下身子,利剑横在张嘉礼的剑上,眸底杀气滚滚,“她是你麾下的人?是你故意将其安插至本殿下身边的?” 张嘉礼抿着唇,其眸中并未有何温度,语气无甚波澜,张唇笑着反问: “若我说是,今日,你便会当着她的面,下这死手么?” 褚仇赤眼神一凛,手中的剑越舞越快,那充血的凤眸却如鹰隼般紧锁住张嘉礼,胸腔妒火在此刻燃到了极致, “呵,你是笃定本殿下会为了她不再对你下手吗?!” 张嘉礼闻声,深黯的眼底充满平静,黑眸幽深似渊,令人探不出虚实。 他并未再回话,直至褚仇赤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言说之时。 他才款款敛眸,其语气平淡,不愠也不怒,“既是如此,那便试试。” 褚仇赤被他这风轻云淡的模样彻底惹怒,其长剑一抖,剑鸣清越。 身形于此刻也瞬间欺身而上,手中长剑带起道道寒光,直刺张嘉礼咽喉,其剑势快如闪电,竟是比褚仇赤方才的攻势还要凌厉几分。 张嘉礼扬臂,匆忙挥剑抵挡,金属碰撞之声响彻练武场,火花四溅。 两人身形交错,你来我往。 一时间,练武场中尘土飞扬,剑影闪烁,观者皆屏气敛息,被这激烈的交锋所吸引。 沈稚枝坐在看台上,好似置身事外般,然而,此刻她的神识中早被系统的提示音疯狂占据。 那尖锐的声响像是要将她的耳膜尽数穿透。 【宿主,褚仇赤剑剑皆是杀意,再这样下去,张嘉礼会有性命之忧的。】丫蛋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与惶恐,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沈稚枝紧蹙眉头,抬起双眼,眼神在练武场上慌乱游移,整个人烦躁到了极点。 褚仇赤攻势愈发猛烈,丝毫不给张嘉礼喘息的机会。 他瞅准张嘉礼躲避不及的瞬间,脚下步伐陡然加速,如猎豹扑食般欺身而上。 手中长剑至空中划过道致命弧线,带着无尽恨意与必杀决心,直逼张嘉礼的咽喉要害。 张嘉礼只觉眼前一花,还未及做出反应,那冰冷长剑便已横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丝丝寒意透肤而入,让张嘉礼身形稍僵硬,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那锋利剑刃已划破皮肤。 鲜血缓缓渗出,顺着脖颈蜿蜒而下,滴落在脚下尘土之中,洇出朵朵刺目红梅。 练武场看台上的众人皆猛然站起身,唏嘘之声不绝于耳。 【危险!危险!张嘉礼有性命之忧!】 沈稚枝这边,神识中的警报声于此刻如催命铃般疯狂至神识中乍响,源源不断涌进双耳。 沈稚枝强忍不适,端坐于看台上,袖下拳头紧握。 她如今没有半点办法,若这时候出声唤褚仇赤住手,只怕他思及昨日之事,会愈加恼怒。 现在,她只能赌,赌褚仇赤不会杀人。 “皇上,这——” 见这局势越发不受控制,马公公忙抬眸看向褚时,眸中裹挟着询问之意。 按照惯例,此时皇上也该出言宣布比试结束可。 然褚时却未有丝毫动静,他静静坐在那里,嘴角挂着那抹玩味笑意,“不急,如此精彩的好戏,过早让它落幕,朕倒是不舍了。” 马公公闻听此言,心下暗自焦急,却不敢表露分毫。 二殿下这般行径,显然已有些失了分寸,倘若当真行事无忌,致使二殿下对大皇子痛下杀手,那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皇上既如此表态,他身为内廷侍从,职责所在,也不敢僭越妄为。 唯期望这场风波能够早些平息,莫要生出难以收拾的乱局。 察觉到马公公的忧虑,褚时略一扬唇,抿了口茶水,“马公公在朕身边多年,外出狩猎也不下百次,可知些牲畜的习性?” 马公公眼含诧异,稍作沉吟后才道:“奴才愚钝。” 褚时目不转睛盯着前方,薄唇稍扬,笑意更甚。 褚仇赤将剑朝张嘉礼脖颈贴近了些,眸底杀意清晰可见,“本殿下只需往下那么一些,你便会命丧当场。” 即便那剑扼制住自己的命脉,张嘉礼那双如墨黑眸仍未有丝毫无措。 第454章 如何抉择。 他沉吟片刻,似思及何物,陡然抬眼,“你可曾见过沙漠中的蝎子?” 褚仇赤神情一滞,眸中染上疑惑之色。 “当其遭受威胁之际,便会决然翘起尾巴,凭借那致命的毒刺发起攻击,即便结局是同归于尽,也不会有丝毫犹豫,此乃其与生俱来的本能反应。” 张嘉礼言罢,轻垂下眼,浓密睫毛在眼睑上投下弧形阴影, “而,尚有另一种生物,名为响尾蛇。其惯于运用警告信号,驱散潜在威胁,避免陷入绝境。” 褚仇赤凤眸紧眯,似料到他想表达之语,周身嚣张杀意瞬息迸溅而出。 张嘉礼含着水色的眼直凝向他,勾唇朝他笑了下,“那么,如今你之所为,究竟是意在玉石俱焚,还是仅作威慑警示、驱离之态?” 褚仇赤下颌线紧绷着,深沉如墨的眸子像是即将卷起风暴,仅一眼便会叫人如坠寒潭。 “不如让我猜猜。”张嘉礼毫不示弱撞上他那裹挟杀意的眼,“我猜,这二者中,你为后者......” 张嘉礼尚未将话语全然言尽,褚仇赤眸底那股杀意终是掩饰不住。 他猛地上前半步,那利剑也随之摁入张嘉礼脖颈,其鲜血骤然涌出。 很快,那血液便浸透其白衣,刺目鲜红惹得周遭贵女尖叫连连。 看台上远观的马公公见状再也坐不住,他再次垂眸看向褚时,言语急切唤道:“皇上!” 褚时将手中茶盅搁置下,朝马公公摆了摆手,示意他莫要大惊小怪。 而后浅浅笑出了声,“蝎子强攻之时,可不会有震慑之举。赤儿他,不会下死手的。” 马公公微愣,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二殿下如今显然气恼到了极致,若情况有变,可如何是好?” 什么蝎子蜈蚣蚂蚱的,大皇子都快人头不保了! 褚时略一挑眉,“那朕同你打个赌,便赌下个月俸禄。” “......”马公公沉默了。 这大皇子即将命悬一线,皇上怎还会有这闲心与他赌下个月俸禄啊? 而这边,褚仇赤双眸赤红,眼底的温度冷到了极点,“呵,蝎子也好,响尾蛇也罢,皆是毒物,逼急了,二者皆会要了你的命。” “既是如此,那便动手。”张嘉礼扬唇,眸中漾笑,再度上前半步,“此剑若再深几分,你便可娶她为妻,登上储君之位。然若你狠不下心,那这储君之位与她,皆将归我所有。” 张嘉礼话语不急不缓,沉稳笃定,恰似这生死一瞬的局面尽在他帷幄之中。 “你以为我不敢吗?” 褚仇赤咬着牙,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带着浓浓的不甘与愤怒。 张嘉礼未再回答他的话,仅是闭上眼。 寒风掠过,将两人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周遭空气似都被这股杀气吓得凝结。 而与此同时,沈稚枝神识中的警报声也在此刻肆意喧闹到了极点。 丫蛋瑟瑟发抖凝着虚空屏上的红色感叹号,觉得统身没了一点意义,伸手掩住眼,不敢再看。 “哐当。” 就在众人皆提心吊胆之时,利剑落下之声清脆,在这寂静场内格外突兀。 沈稚枝神识中的警告声也随之而逝。 她一愣,抬眼朝前方看去,便径直迎上了褚仇赤那如墨黑眸。 剑落,即代表落败。 如此一来,张嘉礼两胜,褚仇赤与那储君之位,便是失之交臂。 沈稚枝垂眸,这胜负已定,张嘉礼储君之位已是势在必得。 想来,他现在定恨透了她,不会想见她吧? 敛下落寞之色,沈稚枝起身便朝试练场外离去。 褚仇赤双眸骤缩,正欲提步追上,张嘉礼却于此刻出声,“权衡利弊之下,你偏生选了个最不该选的,为何?” 闻言,褚仇赤脚步一顿。 沉吟片刻,他才抬眸凝向张嘉礼,一字一句回应:“她说,要本殿下做个好人。” 言罢,转身离去。 身后看台群众在此刻也反应过来,凡是站队张嘉礼的大臣们皆欢呼雀跃着。 张嘉礼凝着他远去的身影,悄然阖眼。 这场权力角逐中,他看似成为了胜利者,然而,唯有他自己知晓,他所失去的,远比他所获得的更为宝贵。 褚时朝着身侧陷入惊愕的马公公轻笑了声,“下月的俸禄,烦请马公公上交国库。” 马公公哭笑不得,只得躬身应是。 行至比试场外,沈稚枝听着场内的喧哗之声,艰难挪着步子朝前而去。 谁料,尚未走出几步,手腕便被擒住。 沈稚枝惊愕回头,便撞进了双裹挟无数情绪的凤眸中。 许久许久,褚仇赤视线都未曾有丝毫偏移,渐渐地,那未燃尽的怒意转为委屈,眼眶也随之染上绯红。 沈稚枝身形一颤,半晌才出声道:“二殿下......” 她还未来得及说出完整话语,褚仇赤便一伸长臂将她拥入怀中,指腹精准扣住她的腰肢,叫她动弹不得。 沈稚枝身子瞬间僵住,耳边是褚仇赤剧烈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犹如密集鼓点,疯狂敲打着。 “你就这么走了?”褚仇赤声音低沉而沙哑,似裹砂纸打磨过的粗粝质感, “本殿下输了比试,好歹你也该过来安慰一番吧?” 沈稚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能感受到褚仇赤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间,那炽热的温度近乎要将她灼伤。 “沈稚枝,既你心中储君之选是他,这储君之位于本殿下而言,弃之也无妨。” 听闻此言,沈稚枝身躯微颤,抬眼之际,与他那如墨般深邃的眼眸不期而遇。 她万万没有料到,褚仇赤竟然为了她,甘愿如此。 适才,他手中之剑已然横在张嘉礼的颈项之上,只需他一念之间,这场比斗,他必是胜者,然而,他却并未出手。 语罢,他稍作停顿,似在极力克制着什么,那扣住她腰肢的臂腕力度也大了些。 半晌,他凤眸敛下,语气低沉到了极点,“本殿下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起初与我接近,是否为蓄意谋划之举?” 第455章 二殿下去哪,臣女便去哪儿 闻言,沈稚枝胸腔陡然颤抖。 她自他怀中寻到空隙,忙不迭摇首,“臣女并非大皇子派来蓄意接近二殿下的,臣女只是——” 听见她的回答,褚仇赤只觉所有不安之感全部在此刻尽数消散。 “既是如此,便够了。” 他将她松开,眸底覆上笑意,将她接下来所要解释的话语尽数打断。 褚仇赤双手紧箍着她的双肩,声音因紧张轻颤,“明日储君即位圣旨颁布,你的婚事也将提上日程。沈稚枝,你是否愿意随本殿下离开这南里月星城?” 沈稚枝垂目,纤长睫羽仿若轻扇,遮住了那双明眸,教人难以窥探其中思绪。 她自然是愿意的,如今她所肩负的任务已然悉数达成,过后时日只需静静等着位面自行发展。 待诸事皆归正序,张嘉礼与沈琴绶两人自会于命运交织间,凭诸多机缘巧合,衍生出无数相逢相知的契机。 而于她而言,当下之要,便是与张嘉礼保持相当距离。 只要能避开和他的姻缘羁绊,那么无论行至何方,皆为上佳之选。 褚仇赤本就心乱如麻,如今见她久久不语,胸腔下那颗心脏陡然紧缩,神经在此刻也跟着紧绷起来。 也是,在这南里月星城中,人脉亲故、往昔种种皆如蛛丝缠绕。 她尚有牵挂之人,又怎会轻易割舍这一切,抛却安稳,随他漂泊于江湖? 可若她不愿,那他又该怎么办为好? 褚仇赤心中一阵悲哀,似被无形绳索勒住了咽喉,越是挣扎,窒息感便越发强烈。 眼底溢出失落之色,搭至她双肩的手也随之落下,半晌,才出声道: “若你不愿,本殿下——” 话语尚未落定,一只柔荑宛如轻盈的蝶,悄然覆在他的臂腕之上。 褚仇赤眉梢轻挑,眼中满是疑惑,下意识垂眸望去,刹那间,便撞进了一双澄澈如水的眼眸之中。 只见她朱唇轻启,其声清越宛如鸣佩,正色而答:“殿下,臣女愿与您同行。” 此言一出,空气似静止了几息。 待褚仇赤反应过来后,其眼中光芒大盛,似有繁星闪烁。 双唇颤动片刻后,他才有些语无伦次道:“你真愿意离开这自幼生长之地,同本殿下走?” 沈稚枝深凝着他,毫不犹豫朝他重重点了点头,额间碎发因其动作散落下来,更衬得她决绝不已。 褚仇赤惊喜欲狂,那份狂喜如火燃起,好似要将他推向天际。 他正欲将她揽入怀中,却又不知想到了何事,凤眸中的光芒又在瞬间黯然下去。 袖下拳头稍拢,他转眼凝着沈稚枝,薄唇轻启,似有万千话语想说,却又挣扎着不愿提及。 沈稚枝扯着他的袖摆轻晃了下,“二殿下还有何顾虑?” 褚仇赤敛下眼睫,沉默半晌,终是缓声言之:“若你随本殿下离开,往后日子里,许会格外刻苦,可若你留在这里,那——” 言至此处,他便不愿再往下说了,凤眸中透着深深忧虑与不安。 沈稚枝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茬往下接,“可若臣女留在这里,日后便是位高权重的太子妃,有着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是么?” 褚仇赤眼帘轻垂,长睫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 他下意识动了动唇,想说即便出了南里月星城,他也不会叫她受苦的。 可话到嘴边,却又被他尽数咽回喉间。 自他出身于这宫闱之中,他便尽享荣华,吃穿用度皆为人间极品。 然一旦踏出这皇宫禁地,远离南里月星城的繁华喧嚣,皇子尊荣便皆成过眼云烟。 彼时,他便会是一介凡夫俗子,囊空如洗,身无长物,又该凭借何物许她一个比之当下更为优渥安逸的生活? 他深恐她随自己离开这皇宫后,会历经诸多艰辛,在漫漫岁月磨砺中,对今日所做之抉择萌生悔意。 而他,又当以何样心力去担负起这般沉重的后果? 这般想着,方才那股冲动和勇气也随之逝去。 他想出声说些什么,奈何喉间干涩,竟连她的反问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稚枝睨着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只觉得有些想笑。 她上前半步,歪着脑袋看着他,眼梢骤然弯起,“二殿下,事到如今,你给臣女画个饼也好啊,这般实诚,倒是让臣女有些措手不及。” “?” 褚仇赤一愣,眼含诧异看向她,显然听不懂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沈稚枝站直身子,眨了眨那清透漂亮的杏眸,笑道: “臣女的意思是,二殿下去哪儿,臣女便去哪。” 少女声音空灵,盈盈于耳,还透着肆意的狡黠。 话音刚落,褚仇赤眼眶瞬间漾起绯红。 他喉咙发紧,激动得说不出话,狂喜在他胸腔处激荡,似要将他整个人淹没于此。 随即,他长臂一伸。 沈稚枝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其圈入怀中。 这个怀抱来得又凶又猛,让她险些要窒息,褚仇赤将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身子微微颤抖。 沈稚枝只觉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独属的淡香,耳边传来他温热的气息和他低沉裹挟哽咽的语气: “你之心意,我视若珍宝,往后定不相负。” 沈稚枝依偎在他怀中,聆听着他真诚备至的话语,只觉有一瞬无措。 她并非这位面之人,对她而言,在这里的一切不过是场幻梦,如过往云烟,总会消散。 待梦醒,眼前之人许会回归原位,而自己也将消失无痕。 沈稚枝垂下双目,长睫覆下,隐去了眼中神色,其声轻缓,“仅是如此,二殿下便这般欢喜么?” 上方之人似未察觉她语气的不对,仍是激动得无法自持,眸中欢喜尽数迸溅而出。 他扬唇笑着,眸光潋滟如晴水,“嗯,唯有你,是本殿下心之所愿。” 沈稚枝不再言语,略一抬眼,便见褚仇赤整个人似如沐浴在光中,笑比河清。 她竟有一瞬间庆幸。 好在待她离开后,她所存在的痕迹都会尽数磨灭。 第456章 出城计划。 图王府内。 褚图独自坐在那略显昏暗的桌案前,手指摩挲着那做工粗糙的香囊,不知想到什么,薄唇微勾。 于此时,风首领推开门扉,小心翼翼禀告,“三殿下,沈三小姐在门口……” 褚图闻言,桃花眼瞬息亮起。 她来了? 他甚至等不及风首领将话说完,便匆忙将手中香囊放下,提步冲了出去。 脚步虽急,嘴皮子却是硬得很,故作不耐嚷嚷着:“真是的,又有何事来寻本王——?” 然而,他刚踏出门槛,整个人便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倏地僵在原地。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两道紧贴一块的身影。 褚图稍扬的桃花眼于此刻缓缓垂下,落至他们交缠紧握的手。 风首领跟在后面,瞧着这一幕,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心头默默补上了一句: ‘二殿下也在。’ 褚图脸上表情瞬息凝固,眸底的失落近乎要掩饰不住,但他还是强忍着,默默移开视线。 快速估算了下时辰,想着此刻储君比试应当是已经结束了,抬眼询问,“今日比试结果如何?” 褚仇赤摇头,唇角漾起释然的浅笑,“这储君之位,本殿下不争了,也不要了。” 褚图听闻此言,眼眸骤然紧缩,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语。 不要这储君之位了? 他喉结上下滚动,哽在喉间的话几乎不受控制冲了出来,“若你弃了这储君之位,如何娶她……” 可,言语未尽,其眸光无意之中再度落于二人紧紧相牵之手。 刹那间,诸多念头划过脑海,心下随之涌起一种推断。 褚图顿感心脏在这瞬间似遭受无数银针攒刺,那尖锐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用力咬咬牙,强忍着这如针扎之感的痛楚,缓缓垂下那双桃花眼,声音有些干涩,“你们,想好了?” 褚仇赤深凝了眼身旁的沈稚枝,凤眸中饱含着深情及坚定,恍若世间万物都已化作她的背景。 随后转眸直视着褚图,郑重颔首,“这功名利禄本殿下本就不屑,若非是因她,本殿下也不会去争。如今,她既愿意随我而去,舍弃这些,又有何妨?” 褚图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中,可他却浑然不觉。 也不知过了许久,他才深呼口气,平复着胸腔那翻涌不息的波澜。 再度睁开眼,眸中裹挟着无尽雾气,遮掩下了其眼底的苦楚,“罢了,你们的事,本王本就无权干涉。只是她身负凤女之名,你们此次逃脱之路,怕是有些艰辛。” 褚仇赤闻言,面色一肃。 “今日来此的目的,也是因此事。”褚仇赤凤眸中裹挟些许冷意,踱步上前,“这城中局势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触动某方势力,被人察觉。只怕,你要帮本殿下个忙。” 褚图自是清楚他所言之的某方势力指的是谁。 以张嘉礼那谋略深远、心思缜密的个性。 只怕无需过多思忖,便能猜到于明日储君大典前夕,他这二皇兄定会千方百计谋划着逃离南里月星城。 如此一来,今夜这城门必定会防守得如同铁桶般,密不透风。 守城士兵也定会对每个出城的人进行严格盘查,若是他们坐着马车,妄图堂皇出城,定会被一眼识破,难以逃脱。 思及此处,褚图那桃花眼掠过幽色,半晌才抬眼问道:“本王要如何帮你?” 褚仇赤凤眸凝升起感激之意,朝他使了个眼色后朝书房内走去。 褚图会意,跟着褚仇赤进了书房。 风首领和萧翎则守在门口,警惕留意周围动静。 “你在这南里月星城中经营多年,店铺林立,遍布大街小巷。平日里,各种货物往来运输络绎不绝,这便是我们绝佳的机会。” 褚仇赤从怀中掏出张早已备好的地图,摊在桌上,指着上面几个标记道: “今夜,本殿下会在这几处安排好人手接应,你只需命人准备个足够宽敞且隐秘性极佳的箱子,最好与寻常货物无异的箱子。 只要将我们藏于其中,再巧妙混在那些运往城外的货物之中,便可神不知鬼不觉避开城门口的严密盘查。” 褚图凝着地图上所标记的几个点,皆是毫无破绽,显然此路线并非仓促而定,而是很早便已拟好。 原来,他早早便为今日的局面做好了打算。 褚图将食指放置图中敲击数下,覆下羽睫,眸中裹挟忧虑,“此计虽妙,但其中变数甚多,万一守城士兵偏生要对本王的货物进行开箱检查,那又该如何?” 沈稚枝本还在赞叹此计妙哉,听闻褚图的担忧后,心头也不禁一颤。 若是强行开箱,城门众多守卫,一个褚仇赤还好,可若要携着她一起跑,怕是极难。 褚仇赤眼含笑意,泼墨似的眼染上层层幽色,勾唇,“他检查你的货物,与本殿下有何关系?” 褚图一愣,眼神在顷刻之间闪掠过细碎精光,“你的意思是——” 褚仇赤薄唇微扬,将桌上那图纸重新卷起放回胸口,缓声道:“这城中每日来往运输的货物极多,若他们皆将注意力集中于你身上,对于其他货物定不会有所关注,你只需刻意拖延时辰便可。” 沈稚枝在此刻也恍然大悟。 那些守城士兵即便对褚图的货物有所怀疑,也会碍于褚图的身份不敢轻易得罪于他,定会花费不少时间与其周旋。 待褚图分散这些士兵的注意力后,他们便可趁其僵持不下之时,趁乱出城。 沈稚枝朝他毫不吝啬竖起大拇指,“二殿下,此计甚妙。” 褚仇赤垂眸望着杏眸中尽是崇拜的少女,心底不由软下。 他扬臂将她额间的碎发撩至耳后,声音极轻,“那本殿下先去着手准备一番,你便在图王府等着。” 沈稚枝乖巧颔首,“好,二殿下一切小心。” 见两人亲昵备至的模样,褚图眸色一暗,悄然敛下眼,转身朝桌案而去。 褚仇赤离去后,沈稚枝这才回身看向褚图,正想说些什么,却无意间扫到他桌案上那略显眼熟的香囊。 第457章 香囊。 沈稚枝亮起眼,伸手要去拿。 褚图眼疾手快,见她手臂伸来一瞬,立即将香囊抽走。 随后抬眸,迎上她那双错愕的眼,有些磕磕巴巴道:“干,干什么?” 沈稚枝狐疑歪头。 这人真是的,不过一个香囊而已,看看怎么了嘛? 她垂眸盯着他手中的香囊,却见香囊开了个小口,里头似还藏着张符。 沈稚枝凝了片刻,越看越是眼熟,须臾后,灵光乍现。 这香囊不就是她之前随意从街上买来赠给他当生辰礼的么?还有里面那符纸,好像也是她花一个铜板买来的。 不过这香囊好像是她假借沈琴绶名号赠予的,这人该不会—— “卧槽!” 沈稚枝陡然发出声惊呼。 褚图冷不丁听到这声喊叫,眼含困惑抬眼,便见跟前少女瞪大了眼,朝他极力挥着手。 沈稚枝一个滑铲半跪于他桌案前,瞪着眼睛紧张无措望向他,“三殿下,你不会,不会还对臣女那二姐姐心存一点点妄念吧?” 不至于啊,丫蛋不是都说了,褚图的舔狗值都已经清零了。 不过丫蛋这破系统就没靠谱过,说不定又出bug了。 丫蛋:.....它不背这个锅。 褚图凝着她一本正经深思熟虑的样子,气得恨不得扬手往她脑袋上敲一敲,将她敲醒。 他的欢喜就那般浅显,让她竟如何都看不出来吗? 深怕她再胡思乱想些什么,褚图桃花眼轻挑,撇了撇嘴,“呵,本王往常生辰,她所赠予的荷包皆是用上好蚕丝缝制,其工艺精湛非常,岂会这般粗糙。” 褚图这番解释总算让沈稚枝悬起的心落了地。 她略显尴尬挠了挠头,朝他嘿嘿傻笑,“原来,三殿下早就知道这香囊是臣女所送的。” 褚图稍一侧首,“就你这般见钱眼开的模样,又怎会为本王去寻何蚕丝制这香囊。” 褚图垂下眼,摩挲着那满是线头的香囊。 可他,很喜欢。 真的,真的,很喜欢。 沈稚枝抿唇一笑,笑意在唇边轻漾,“看到三殿下这般喜欢这个香囊臣女便放心了。” 毕竟这香囊可是她当时花了十个铜板拿下的,对于那时候的她,算是斥巨资啊。 褚图抬眸间,迎上她那含笑眉眼,顿感心中怦然一跃。 他慌忙别开眼,不敢再看她,言辞颇为硬气,“本王才不喜欢,不过是觉得这灵符辟邪保平安。 况且也曾有人说过,本王有危险,便会立即上前来替本王挡剑,性命攸关之事,本王暂且一信。” 换做以往他若这样说,沈稚枝还会欣喜一番,可如今她却颇为嫌弃。 她杏眼抬起,朝着褚图眨了下眼,“三殿下,无论日后遇到何事,请务必保护好自己,莫要逞一时之强,更不能凭空应承自己从未做过之事。” 褚图稍怔,似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心中涌起阵阵暖意,却又有些酸涩。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看着她那认真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哼,本王还用不着你操心。” 褚图仍是嘴硬,眼神却不由软下。 沈稚枝扬唇,也不同他计较,知道这两兄弟都是一个德行,死鸭子嘴硬。 她继续道:“三殿下,您也知道此次我与二殿下离开不易,往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您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 褚图的手微微收紧,握着香囊的力度不自觉加重,心中满是不舍,但还是强装镇定颔首。 屋内一瞬陷入沉寂。 褚图敛下眼,终是问出那句,“此次离开,你便再难回城,你可想好了?” 沈稚枝毫不犹豫点头。 毕竟,她往后再难回的,可并非仅是一个南里月星城,这整个位面,她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褚图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明方才心中已然有了大致的猜测,可当这预想成为现实的那一刻,他还是无可避免受到了重创。 褚图眉眼不易察觉凝了下,嗓音略带嘶哑,于这静谧空间徐徐响起: “于图王府歇宿那夜,本王向你问询是否钟情于皇兄之际,你所给予的回应也是这般利落果决……” 沈稚枝微愣,敏捷捕捉到他话中的奇怪之处。 她眉头轻蹙,眼中满是茫然,“啊?有么?臣女那日早就睡了,未曾听到三殿下询问何事啊。” 褚图微怔,身形顿住,凝向她。 沈稚枝绞尽脑汁,试图从记忆深处搜寻出褚图所言之事的片段,可思忖半晌,也没能将相关记忆寻出。 褚图本还沉浸在那股酸涩情绪之中,见她这副满眼疑惑之色,整个人像是被惊雷所劈般,直愣愣呆于原地。 他瞪大双眼,脸上神情由惊愕而后逐渐转为恍然,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被哽在了喉咙口。 所以,一直以来,皆是他误会了? 她那日的回答,仅是梦中喃喃,并非真心实意所言?至少那时,她对二皇兄并未有男女之情? 他就因这误会,将心中真实想法掩盖了这般久,甚至于连主动些许都不敢。 褚图薄唇颤动,那些未曾言说出口的情愫,此刻化为了一腔更加难以言表的苦涩。 沈稚枝秀气的眉眼稍稍挑起,满是疑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三殿下,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 褚图抬眸间,便与她忧虑的双眸交汇。 褚图薄唇翕动良久,终是选择避开她的目光,看向别处,只是那声音,比方才更加嘶哑: “没事,本王也记不太真切了,许是记错了。” “哦。”沈稚枝颔首。 须臾,似想到什么,她陡然起身,“啊,对了,大哥还不知道我要走呢,三殿下可否帮我代写一份书信?” 毕竟在这个位面里,沈朝是第一个让她感受过亲情的人,此一离去,相见无期,于情于理,都当郑重道别。 总不能让他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自己妹妹跟人私奔之事吧?将自己的抉择如实相告,也不负这场亲缘。 “本王帮你便是。” 褚图掩下眸中落寞,铺开纸张,执起毛笔蘸了蘸墨汁,随后停于半空凝着她。 第458章 货物 沈稚枝单手支颔,略一沉默,才道: “三殿下,便劳烦您告知大哥,我此番离开实属无奈,却也是我心之所向。 我与二殿下情投意合,只想寻一处自在之地,安稳度日。 虽往后再难相见,可我心中永远会记挂大哥,望他保重身体,莫要为我太过伤怀。” 褚图听着她的话语,执着毛笔的手轻颤,豆滴大的墨汁晕染至宣纸上,刺目非常。 褚图眼睫颤动,慌乱伸手,将那被染脏的宣纸揉成团扔进纸篓中。 他颤着手重新摊开纸,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落笔至‘情投意合’四字后,眼眸添上几分黯淡。 想着此后或许再也看不到眼前这女子巧笑嫣然的模样,心中苦涩愈发浓郁。 待信写罢,他似拿到烫手山芋般将毛笔搁置下,而后将信吹干,递给她,“你看看,可有需要修改之处。” “不必啦,此信就劳烦三殿下替臣女送到。”沈稚枝将信推回去,眼梢弯起,眉眼尽是笑意,“若是大哥气急,还请三殿下替臣女安慰他一番。” 毕竟这两人自相识后便互相看不顺眼,若她到沈朝的面前去告别,只怕沈朝会千千万万个不同意。 褚图默了半晌,终归还是点了点头。 一切准备就绪后,沈稚枝便静静等待着夜幕降临。 入夜,时机一到,褚图便备好马车,避开繁华市集,一路朝小径而去。 行至约定地点,便见周遭皆是装满货物的马车停在那里。 周围除了萧翎和褚仇赤,还有几道身着素衣的村民忙碌穿梭着,沈稚枝一眼便认出了人群中的村长和九娘。 沈稚枝有些惊讶,“九娘?村长?” 闻见她的叫唤声,九娘和村长不约而同抬起眼来。 九娘更是热泪盈眶,径直走上前来,拉住她的手,“事情我们都已经听二殿下说了,今夜来此,便是应殿下之情,特来相助。” 九娘竟是如何都没料到,这皇室之中竟也有这般刻骨铭心的爱意,竟愿让天之骄子甘愿为其摒弃身份,浪迹天涯。 可惜啊,这般美好感情却得不到上苍祝愿,害他们要做一对逃命鸳鸯。 思及此处,九娘只觉泪目,忙将肩上的包裹取下,“这里面有些干粮和水,还有一些简单的伤药,以备不时之需,你们收好。” “多谢九娘。”沈稚枝伸手接过那包裹,胸腔感激之意将她尽数裹挟。 原着中人人喊打的反派,现如今竟能让这么多村民心甘情愿相助,他应当也会为此感到开心吧? 沈稚枝抬眸睨了眼褚仇赤,他正与村长说着什么,似感知到了她的视线,略一侧眸,朝她勾唇。 “二殿下,沈姑娘,老身方才已打探清楚,这些货物皆是今晚要运输出去的。” 村长言罢,带着他们行至辆较为隐蔽的马车旁。 这辆马车看上去与其他并无二致,车后货物堆得格外高且杂乱,中间还有个巨大的货箱,刚好能容纳两人藏身。 褚仇赤凤眸漾起碎芒,上前半步拱手,“今日之恩,无以回报,愿日后还有机会偿还诸位恩情。” 村长忙回礼,“丰田村若未有二殿下相助,只怕如今还是废墟一片,如今殿下有难,我们哪有不出手相助的道理?” “是啊,是啊。”九娘也跟着附和道。 褚图静静站在旁侧,手中紧攥陶瓷瓶。 自从上次她遭皇后掳走,至宫中受到那般虐待后,他便暗暗研究着软骨散。 想制出个仅需放置瓷瓶中,稍开个口,便能叫闻到味道之人浑身无力,好在总算制出此物。 他几次欲抬臂,想将东西送出,又怕自己的心意太过明显,故而迟迟不敢动作。 风首领站在身后,瞧着自家殿下这副怯懦模样,暗自摇头叹息。 沈三小姐如今都要走了,三殿下还这般扭扭捏捏,连个物什都送不出去,待日后可有他悔的。 思及此处,风首领眸光骤闪,趁其不备,猛推搡了他一把。 褚图猝不及防,往前踉跄了半步,皂靴磨地声极响,顿时,众人愕然视线纷纷落在他身上。 褚图只觉脸颊发烫,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只好硬着头皮将手中瓷瓶递向沈稚枝,嗫嚅道:“这个是软骨散,若行至途中有何危险,只需将其打开,闻到味道,便能叫人浑身酸软,也好有个防身之策。” 言罢,他又故作镇定侧过头,嘴硬补充着:“反正此物本王也要扔掉的,若你不要,也扔了就是。” 风首领在一旁险些气得直跳脚,瞧着三殿下这副口不对心的模样,只觉恨铁不成钢。 未等沈稚枝开口,他便迅速接过话茬子,高声道:“沈三小姐,此物是二殿下专为你研制的,这软骨散的配方可是殿下精心调配,反复试验,耗费了不少心血呢。” 沈稚枝闻言,陡然愣住。 如水杏眸至褚图脸庞一转,那一瞬间,褚图只觉心跳如雷,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他不敢抬眼,慌乱将头偏向一侧,耳尖悄然爬上无数红晕。 沈稚枝见褚图这模样,忍俊不禁,想逗他,又怕现下这儿这么多人,玩过了火叫他气恼。 她抿抿唇,扬臂接过瓷瓶,感激道:“多谢三殿下费心,臣女定会妥善保管。” 褚图张了张嘴,万千话语至喉间滚动,可半晌才憋出一句:“一路小心,照顾好自己。” 那声音低得如同蚊蝇嗡嗡,若不是沈稚枝刻意去听,怕是要被这风声掩盖过去。 她眉眼弯起,冲褚图笑得粲然,“三殿下也是一样的,要照顾好自己。” “时辰到了,走吧。” 褚仇赤扶着沈稚枝来到马车后,将她轻轻送入货箱之中,自己也随后进入,尽量让两人在里面安置得舒适些。 沈稚枝转身踏上,待货箱遮掩而上,褚图才将视线移开。 他眸光掠过冷意,朝前方尚在整理货物的属下道:“前面有本王的货物,你们暗中观察一番,待这批货物要送出之时,你们便抢先他们半步到城门去。” “是!”众人领命。 第459章 出城。 城门口,灯火通明。 果不其然,守城士卒如临大敌,对每一辆出城的马车都进行着严苛细致的盘查。 刚行至城门口附近,沈稚枝便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其气氛未亲眼所看都感觉到紧张。 原是褚图车队已然行至城门口。 守城士兵面面相觑一眼后立即围了上来。 “站住!检查!” 为首士兵大声喝道。 风首领不慌不忙,从马车上一跃而下,递上份货物清单,“这是我们图王府运往城外庄子的一些生活用品,还望行个方便。 毕竟这些都是些易碎瓷器和珍贵绸缎,若是打开检查,万一有所损坏,我可不好向王爷交代啊。” 为首士兵接过清单,粗略扫了一眼,却并未有放行的意思,“不行,上头有令,今日出城者,不论何人何物,皆需严查。” 说罢,便要指挥手下的人去搬弄车上的货物。 “放肆!” 风首领见状,脸色一沉,提高音量怒斥道:“你们可知道这是谁的车队?这是三殿下的车队!平日里三殿下对你们这些守城的将士也多有关照,如今你们这般行事,莫不是要与三殿下作对?” 正欲上前检查的士兵们听闻此话,面上稍显犹豫之色,不敢出手。 为首士兵略一思忖,而后上前半步,朝着风首领略一拱手,“风首领,对不住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王爷海涵。但这检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免的。” 而此刻,在风首领车队后头的货车上。 驾驭着那辆藏有两人货物马车的车夫是一对夫妻。 望见城外的森严景象,两人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继而低声交谈起来。 妻子神情紧绷,拽了拽丈夫的衣袖,悄声道:“当家的,依你看,这城里是出了什么状况?怎会摆出如此大的阵仗?就连三殿下的货物都要经过这般严峻审查。” 丈夫脸色略显苍白,凝了半晌,这才压低声音回应,“方才我去取货时,隐约听闻掌柜的与他人谈及,说是某个村子里出了人命案子,想必今夜这般排查,应是在搜寻嫌犯吧。” “这可是在天子脚下,竟有人如此胆大妄为?” 妻子面露惊愕之色。 “且不管那些,反正咱们的货箱里装的都是货物,任他如何排查,也不必惊慌。” 丈夫神色沉稳,话语间透着几分镇定。 马车之内,沈稚枝的手紧紧攥着药瓶,指节泛白。 外面守城士兵的呵斥声以及对行人盘查的问询声不断传入耳中,令她心跳急剧加速,紧张之感溢于言表。 褚仇赤似察觉到她的不安,稍垂下首,将唇贴至她耳畔轻声安慰,“别怕。” 风首领还要继续争执时,因褚图这一车队耽搁,身后赶时间的车夫不禁出声抱怨道: “这是怎么回事啊?前面的车队怎么还不走?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可耽误不起这时间啊!” 声音既出,瞬息一呼百应,引起了周围一些车夫的附和。 一时间,城门口的喧闹声更加嘈杂起来。 守城士兵们有些不耐烦瞪了那些车夫一眼,为首士兵高声怒斥:“都给我安静!再吵把你们都抓起来!” 然而,抱怨声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反而越来越大,士兵们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就在局面有些失控的时候,隐匿于暗处的褚图见时机已到,骑着马而至。 他端坐马上,居高临下俯睨着他们,桃花眼底覆上阴冷不屑,“呵,你们奉谁的命,连本王的马车都敢拦?” 士兵们见褚图亲临,皆面露惶恐之色,纷纷跪地行礼。 为首士兵垂眸,颤着声音回复道:“三殿下恕罪,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上头下了死命令,今夜出城之人和物,一概严查,不敢有丝毫懈怠。” 褚图眼梢轻挑,薄唇勾起不屑之意,“上头?哪个上头的命令?这南礼月星城内除去父皇,还有谁在本王上头?” 士兵们头埋得更低,不敢言语。 那领头的士卒静立片刻,面容之上显露出纠结与踌躇之态。 稍许过后,领头士兵终是上前,启唇言之:“三殿下,如今这情形,属下也不便再隐瞒于您。 就在昨日,城中发生了起惨烈非常的屠村大案,更令人忧心的是,有朝廷官员也因这案子而失去了踪迹,下落不明。 此事实在重大,大皇子亲自接手调查,大皇子言之,今日那嫌犯许会趁夜色出城逃离,故而才布下如此严密的盘查之举。 三殿下的赫赫威名,我等自是清楚明白,然这上头的指令以及既定的规矩…… 还望三殿下能够多多谅解。” 褚图心头冷哼。 呵,还屠村大案,还朝廷命官失联,他这大皇兄的为在她面前维护那伪善面具,倒是何借口都编的出来。 褚图心中不屑,语气也随之不悦起来,“呵,你的意思是,本王还会助那嫌犯逃跑不成?!” 风首领在一旁更是佯装焦急挡在货车上最大的货箱前,似生怕他们上前来开箱。 领头士兵瞥见风首领那大咧咧的动作,眸中掠过精光。 看来,三殿下这批货物绝对有问题! 如今大皇子赢了储君比试,待即位圣旨传下,大皇子便是太子,太子说话自是比这三殿下说话有份量。 他定要拦住这三殿下的马车,就算被责罚,以大皇子那般英明之人,也定会替他求饶。 思及此处,领头士兵眼底掠过得意之色。 但他仍是低头,惶恐回应道:“属下不敢,还望三殿下谅解。” 褚图巧妙抓住了他眼底的情绪,薄唇也几不可察扬起。 于此时,身后其余的货物车队皆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无奈之下,领头士兵只得朝身后两位士兵使了个眼色,“你们去排查身后货物,未有问题便放行吧。” 两名士兵应了声,转身而去。 而剩余士兵则全部围在褚图车队周遭,将其堵的水泄不通。 任何人一眼望来,只怕都知是三殿下这货物有问题。 第460章 逃城风波 风首领见此,更是直接趴在了那货箱之上,其双眸中尽是焦急不安的样子。 “这些瓷器绸缎皆是上好之物,一旦开箱,若有损坏,你们可担待不起。” 周遭士兵望着那拙劣演技皆在心底暗忖,如此慌乱不情愿开这货箱,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尽管士兵们心中满是怀疑,但在褚图的威严震慑下,一时也不敢贸然行动。 而这边,两名士兵也已排查到沈稚枝和褚仇赤所在的货箱。 沈稚枝咬住下唇,死死屏住了呼吸,身子往褚仇赤怀中瑟缩而去,试图寻些安全感。 “两位军爷,我们夫妻皆是做绸缎生意,这些皆是布匹货物,您瞧瞧。” 言罢,丈夫从货车上跃下,将货箱一个个打开供他们看去。 听着身边货箱开启的声音,褚仇赤握住她的手也略显僵硬,那双凤眸尽是冷意。 就在那丈夫扬臂欲要开启隐藏两人的货箱时,其中一位士兵摆了摆手,出声言道: “不必了,你可以走了。” 毕竟他们心中皆已然清楚,这嫌犯十有八九就是藏在三殿下的货车之上,仅是送个货物,何须三殿下亲自查看? 再者,若心中无鬼,也当是像这些商贩这般,将货箱一一打开供他们随意查看才是。 “诶,好嘞,谢谢军爷了。”丈夫忙不迭道谢,将货车上的箱盖重新掩上。 货车缓缓行驶,眼见危机解除,沈稚枝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顺着那货箱凿出的小洞中,沈稚枝透过洞向往看去,褚图仍在与士兵们周旋。 见他们的货车驶来,他抬眼望来,朝他们不动声色颔首,以作离别示意。 沈稚枝鼻尖一酸,心中暗道:再见了,三殿下。 褚图桃花眼覆上阴霾之色,甚至不敢多停留一秒,便迅速垂下眼睫,再度睁眼,桃花眼再次覆上冷厉之色。 “慢着。” 然,就在货车即将通过城门之时,外头温润如玉之声如冷月般响彻周遭。 其声尚出,沈稚枝便觉箱内温度霎那冷下,那只拽住她手的力度都不自觉加重了些许。 褚图身形微僵,看到来者后,袖下拳头紧握。 这事情,又该棘手了。 张嘉礼驭马至城门口,将要出去的货车尽数拦截,而后上前半步,言语之中尽是歉意之色,“此次案件事态严重 ,涉及朝廷命官,还望诸位等上片刻。” 百姓们瞧见来人乃是张嘉礼,适才因长时间等候而涌上心头恼意刹那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皆流露出敬重尊崇,态度变得积极踊跃,主动上前配合检查。 “大皇子亲自督办此案,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自然应当全力配合,绝无二话。” “快过来,把这货物箱子打开,让大皇子仔细检查一番,也好早日将那凶手捉拿归案。” “对对对,就该如此,全力协助大皇子。”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一片附和之声。 褚图眼神一凛,狭长桃花眼掠过些许冷意,一时不知张嘉礼究竟想干什么。 蹉跎半晌,他只得硬着头皮将方才的伎俩贯彻到底,“呵,大皇兄赢了储君比试后倒是威风起来了,可也别忘了,这南里月星城可并非你一人独大!” 张嘉礼抬眸,如墨瞳孔染上点点幽色,“夜色深沉,三皇弟怎也来此处了?” 褚图冷哼,“本王自是路过,恰好见本王货物遭拦,怎么?怕本王会包庇嫌犯不成?” 张嘉礼扬唇轻笑了声,视线掠过他身后的货物箱,朝着旁侧退了半步。 褚图被他这般举动弄得一愣,正欲再说什么,却闻他率先开口,“三皇弟若较为急切,便先走吧。” 褚图:!!! 张嘉礼见他这般,狭长眼眸覆上笑意,瞳孔随即掠过碎芒。 领头士兵上前半步,朝张嘉礼行礼,“大皇子,三殿下不愿将此货箱打开,属下们怕——” 张嘉礼浅笑着,睫羽倾覆而下,“无碍,我信三皇弟。若有何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见此,领头士兵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摆摆手,让那些围住货箱的士兵散开。 褚图伫立原地,心中不安之感愈加浓烈。 但张嘉礼此刻都已放行,若在蹉跎下去,更会引起疑心。 双瞳中漾起不经意的黑沉,褚图冷下眼,朝风首领瞥去,“出去吧!” 风首领一愣,迫于情势所逼,只得颔首照做。 待褚图货物行至而去,褚图仍是站在原地不动弹,面对张嘉礼投来的视线,他强装镇定。 冰冷嘲讽的轻笑声自褚图唇中溢出,令人浑身发颤,“呵,本王倒要看看某些人是否因公徇私,打着办案名号,行悦己之事。” 张嘉礼倒也不恼,仅是抬眸轻笑,将视线落至其余的货车之上。 视线缓缓移动,似是在寻觅着什么,最终,定格在了某个地方—— 沈稚枝紧贴着箱壁,一眨不眨望着外面的动静。 那用来窥视外面的洞口并不算大,非得把眼睛凑近了去看,才能勉强看清外面的状况。 而站在外面远处的人,要是朝这边望过来,定然是瞧不出什么异样的,更何况此刻夜色正浓。 但不知为何,此刻的沈稚枝却产生了种极为可怕的错觉。 张嘉礼那温润黑眸移至她藏身的货箱时,竟直直袭来,丝毫未有犹豫之色。 就好像早知她藏身于此! 张嘉礼提步,闲庭信步般行至而来,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其黑眸在夜中显得愈加深沉。 货箱不大,沈稚枝是蹲在箱内的,本就因久蹲麻木,此刻这般变故,更让她觉得双腿发软。 外头的脚步声像贴着耳朵灌入,令她浑身麻木,身形也因紧张而轻颤。 她心脏狂跳,几乎就要炸开! 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 褚图神色一凛,双眼之中寒意顿生,目光朝着那隐匿在众多货物之间的货箱悄然瞥去。 他桃花眼稍挑,扬臂摸了摸鼻尖。 箱内的褚仇赤接收到其暗号,身子不由绷直。 他自是知道褚图此为何意,其是想告知于他,待这箱子掀开,便出手。 第461章 往后余生皆能顺遂如意 张嘉礼的步伐行至他们所藏匿的货箱中后,随即顿住。 沈稚枝惊恐得捂住嘴巴,恨不得将自己的呼吸也掩住。 褚图桃花眼敛下,状似无意朝旁侧退了半步,袖下拇指却紧摁住软骨散木塞,欲备在动手之际先将身后这些守城士兵撂倒。 坐在货车前的丈夫见张嘉礼在他货车前停下,忙起身行了个礼,“大皇子,这些皆是货物,草民这就将货箱打开。” 言罢,伸手欲来开箱。 就在沈稚枝觉得此次行动当以失败告终之际,却见张嘉礼抢先一步伸出手摁在那货箱上。 随后,转身迎上那车夫讶异的眸子,朝他略一勾唇,“无需,想必方才将士们已查过了,在下便不查了。” 车夫听闻此言,微微一怔,忙不迭点头哈腰道:“多谢大皇子信任,多谢大皇子!” 箱内,沈稚枝后背沁出的冷汗于此刻终于稍稍敛去了些许。 张嘉礼低眸,看向车上的某一狭小木匣,做工略显粗糙,虽不美观,可却看得出来极为用心。 待细看而去,还能发现上头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张嘉礼压下眉眼,深幽眸中尽是笑意,忍不住低喃出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车夫稍怔,随后似反应过来什么,顺着张嘉礼的视线而去,瞥了眼那货箱。 他面容染上些许羞涩之意,笑道:“此木匣是草民为贱内亲手雕刻,这四字也是寻了识字之人教在下所写,字迹粗略,让大皇子见笑了。” 张嘉礼略一摇首,“这木匣虽简,却满含深情,实乃珍贵之物。” 说着,他似陷入了何种回忆,垂下眼帘,凝向那货箱上凿出的小洞,眸色深沉。 “曾也有人于在下生辰之日,送上了数十几载的贺礼,其间未有沧海明珠,未有玲珑绸缎,可却是在下收到最心生欢喜之物。” 沈稚枝身形轻颤,其杏眼裹挟着水色,透过洞眼与张嘉礼那涌上暗色的眸子相对。 他眸光深邃,眼梢潋滟着薄红,那双好看的眸子尽是化不开的忧伤。 沈稚枝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境下听到张嘉礼提及这些,不由得张了张唇,有些不是滋味。 车夫本就是直言直去之人,现见张嘉礼果如传闻中那般好相处,也放下了拘束感。 他上前半步,一本正经劝说道:“依草民看来,能这般心细之人,定是位姑娘。大皇子若心生欢喜,可要尽早表明心意,若错过了,只怕会追悔莫及。” 张嘉礼喉结轻滑了下,声音温润而泽,“在下表明了三次心迹,起初一次,她并未听清,故而未有回复在下。” 沈稚枝僵着身子蹲在箱内,整个人呆若木鸡,脑海不断回忆着他所说的三次。 她只知丞相府饮酒一次,聘礼一次,还有一次又是在何处? 沈稚枝尚在疑惑之时,箱外,那如泉水叮咛般之声缓缓入耳,其语速不急不缓,温柔至极: “此般欢喜,深入骨髓,难以磨灭......” 如此熟悉之语令沈稚枝刹那间陷入怔忡,万千记忆在她脑海之中翻涌不息。 她只能竭尽全力去捕捉、去回溯。 “嘉礼唯恐,经此种种,此生再难……” 随着张嘉礼话音再度传来,终于,所有回忆于此刻宛如旧电影胶片般徐徐展开,层层铺陈。 她记起来了! 这是在张嘉礼生辰之时对她说的话,可接下来是什么呢? 那记忆仿若在迷雾中若隐若现,恰似幽微的烛火,于黑暗中摇曳闪烁。 接下来好像是—— 啪! 即将接近回忆之时,那绚烂烟火在她脑海中轰然迸溅,刺耳烟火声将其脱口而出的话语尽数淹没。 对了!没错了! 那会突如其来的烟火声让她没能听到张嘉礼后面说的话。 所以,他那会到底说了什么呢? 沈稚枝复而抬眼,望向那洞口。 张嘉礼也在此刻垂眼,深沉眸子蕴着潮涌,比这夜色还要黑上数十分。 他背脊微弯,就这么透过那小小的洞口看着,狭长眼眸漾起潮意。 如空谷幽涧般的声音裹挟着回忆中炸开的烟火,一同涌进沈稚枝的耳中。 “此生再难,放开姑娘之手。” 沈稚枝:!!! 这一番话将她冲击得七零八落,分明字字都听得真切,可其声却似从天际而来。 褚仇赤凤眸掠过些许不安,一方面不知张嘉礼言说此事有何打算,另一方面,他也害怕她会因张嘉礼所言而动摇。 张嘉礼言罢便安静站在原地,那黑眸似汪清泉,在夜下闪着动人心魄的碎芒。 沈稚枝实在是难以招架他那似能穿透人心的眼神,慌乱敛下眼,平复着胸腔下那颗因愕然狂跳的心。 张嘉礼目光状似无意停留在货箱之上,似在等着什么。 半晌,见其未有动静,指尖倏动间,黑眸也于此刻悄然敛下。 “大皇子为人极好,想必那位姑娘在哪日定会知道大皇子苦心。”那车夫见其这般,忍不住出声劝慰。 他心底喟叹着这大皇子不仅为人善良,待感情竟也是这般真诚,实在难得。 张嘉礼眉眼未动,压下内心翻涌而上的情绪,朝车夫略一扬唇,“这世间事,向来多舛,遗憾如影随形。她既已心有所向,做出抉择——” 他说着,抿唇低笑了声,扬臂轻敲着那货箱,嗓音深沉温柔,“那么,在下便祈愿她往后余生皆能顺遂如意、幸福安康。” 沈稚枝心中咯噔一跳。 车夫发自肺腑感动,忙道:“大皇子,您这份心意,那位姑娘一定会明白的。” 张嘉礼似有若无嗤笑了声,抬眼望向夜空,深邃眸中映着繁星点点,似在思虑着什么。 而后扯下唇角,将视线收回,落至车夫身上,慢条斯理开口,“夜色深沉,郊外未有烛灯,两位出城后务必小心谨慎。” 言罢,他退后半步,示意他们可以驭马离开。 车夫忙抱拳行礼,“草民多谢大皇子关照。” 张嘉礼微微停顿,目光再次落在货箱上,语气裹挟嘶哑, “那么,后会有期。” 寥寥几字,状似漫不经心嘱托车夫,却又似在同别人言说。 车夫颔首间正欲驾马离去,寂静夜空陡然传来声尖锐制止: “慢着!拦下!” 第462章 皇后到。 夜幕深沉,月色如水,城门处静谧的氛围将这尖锐之声衬得异常刺耳。 褚图闻声,脸色骤变,顺势闻声看去。 只见明皇后率着御林军而来,其军容严整、气势汹汹。 林公公站在于明皇后身侧,扬起脖子,高声宣道:“皇后娘娘到!” 众人闻言,皆仓惶跪地行礼。 箱内的沈稚枝闻见这一声,顿觉双脚一软,险些倒下发出动静,好在褚仇赤及时扶住她,让她不至于暴露。 周围气氛因其到来顿时凝重,寒意弥漫。 褚图心中恼怒,却又无可奈何,眸中冷意瞬息如雪纷扬。 如今他已能确定,今夜明皇后出现绝非偶然,定是有人在身后推波助澜,精心策划。 他冷眼瞪向前方那正朝明皇后而去,恭顺俯首行礼的张嘉礼,胸腔怒意几乎要迸发出来。 方才运送货物的侍卫们,个个皆是图王府的精英干将,他本就抱着一旦被发现便拼死杀出城外的决心。 然而,张嘉礼的出现瞬间打乱了所有部署,风首领无奈之下只能被迫领着那些侍卫出城。 现如今这明皇后携众多御林军而至,气势威严,在缺少得力侍卫的情况下,想要杀出城外简直难如登天。 只怕这张嘉礼方才便是有意拖延时间,等待明皇后到来。 呵,他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竟连这明皇后都在他的棋盘之中随他摆布! 褚图心中窝火,越想越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压下心中愤恨,朝后退了半步,眼神示意萧翎离开。 萧翎神色凝重,接到褚图的眼色后,略一颔首,不动声色挪开步子朝城外走去,欲去寻风首领。 毕竟风首领出城是以送货为由,若未有人通报于他,他定是不敢贸然回城。 “儿臣见过娘娘。” 张嘉礼行至明皇后身边略一行礼后,如墨眼瞳悄然一转,似用余光打量着什么。 明皇后凤眸凛下,顺着他的目光抬眼向着城外看去,恰好撞上那正欲离去的萧翎。 她压下眉眼,红唇轻启,“萧护卫这是要去哪儿?!” 萧翎身形陡然僵住,只觉背后冷汗涔涔,知晓此刻处境危险,稍有不慎便会招来祸端。 他略一垂眼,故作镇定转身,躬身行礼,“回皇后娘娘,二殿下遣属下出城去办些急事。” 明皇后眼中寒光射出,凤眸轻蔑瞥着那萧翎,“哼,有何事如此紧急,非要在这夜间行动?莫不是藏着什么杀人埋尸的勾当?” 萧翎听罢,稍垂下首,袖下拳头紧握,吱呀作响,却未再言语。 褚图见状,桃花眼瞬间覆上一层冷意,正要上前替萧翎求情。 就在这时,张嘉礼一步抢在他前面,身形挺直,微微俯身,目光垂敛,神情恭谨。 他覆下眼睫,眸中尽是谦逊之色,“皇后娘娘,萧护卫既有急事,不如让他先行一步,若事情耽搁,怕是会惹二皇弟不悦。” 明皇后凤目如寒星,冷冽目光扫向张嘉礼,眼神中满是鄙夷与不屑。 那秦风已将永寿村的情况汇报给她,屠村之事,沈朝不见踪迹,虎符亦不知去向。 大理寺着手调查,将目标锁定在褚仇赤身上,推断其因储君比试失利,心生怨恨,夺取虎符,意图在今夜逃离城外。 张嘉礼仗着储君比试已胜,便妄图将褚仇赤送出城去,以为这样就能消除隐患,实在是鼠目寸光。 虎符乃国家重器,若褚仇赤携虎符离开南礼月星城,后果不堪设想。 他手握虎符,便有了兴兵谋反的资本,将来若带兵归来,势必威胁朝廷安危。 平日这褚仇赤便三番四次给她难堪,今夜她定要将褚仇赤抓回宫中,让他难有翻身之地。 夺夺虎符、杀命官,此等行径罪恶滔天,即便皇上宠信,想要放过他,也绝无可能。 毕竟此等罪行,国法难容,若轻易放过,难以服众。 想到此处,明皇后眼眸中冷色骤显,目光如寒星般锐利,转向张嘉礼,语气冰冷且不容置疑: “怎么?大皇子竟不知如今大理寺在查何案?” 褚图眼中闪过些许惊惶,神色愕然,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波澜。 大理寺办案?如此看来,今日张嘉礼前来,果真是为查案? 纵使心中满是疑惑,可褚图仍觉一股寒意陡然从脚底升起,直蹿至心头,令他无端感到惊悚。 究竟是何等案件,竟能引得明皇后在深夜亲临城门,对此事如此关切? 张嘉礼面色不改,遂上前半步,拱手言道:“大理寺所查案件,儿臣自然知晓。” 明皇后闻言,微微扬起下巴,玉指翘起,整理了下额间碎发,其金色护甲在灯火映照下闪烁冷冽光芒。 她凤眸如寒潭般,冷冷瞥了眼那堆货箱,呵斥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将这些货箱打开检查,看看里面是否窝藏逃犯?!” 躲在箱内的沈稚枝再次感受到了威胁之意。 她眉间紧蹙,箱外每一丝声响都被放大,让她愈发紧张。 这城中近日是有何案件,竟然能这么大费周章的排查,而且偏偏还选在她要离开城中的时候。 心中即便万千疑问,沈稚枝也只能在此刻强行咽下,默默祈祷能顺利出城。 五指颤抖,抓着褚仇赤的臂腕也不由重了些。 褚仇赤颔首,将薄唇覆在她耳边,用气音低喃道:“别怕。” 他虽在安慰她,可她还是能清晰感知到他的手臂也因紧张而轻颤,心跳如鼓,急促有力。 张嘉礼稍抬眼睑,凝向明皇后,声音清润,“方才这些货箱都已看完,并未有何奇怪之处。” “呵,是么?”明皇后将眸光放在他身后,抬手朝身后招了招,“来人!给本宫仔仔细细再搜一遍!” 御林军纷纷上前,将货箱团团围住。 褚图此刻再也坐不住了,陡然上前,声如寒霜直逼而来,“皇后娘娘,后宫干政乃大忌,您深夜至此查探大理寺所查案件,若是让父皇得知,恐难辞其咎!” “放肆!”明皇后脸色沉下,眼底酝酿起一场风暴,嗓音清亮, “你可知今日大理寺今日调查何案?!又可知因这案件丢失了何物?!” 第463章 无济于事 褚图眼瞳骤缩,正欲再出声言说之时,明皇后抢先半步,继续道: “就在昨日,永寿村村惨遭屠村,尸首遍布,堤坝更是被毁。镇国将军沈朝如今更是生死不明,他手中的虎符若是落到奸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轰!!!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沈稚枝心头! 她怔于箱内,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薄唇在此刻不断颤动。 难怪今日在比试场上,一直未见到大哥沈朝的身影,原以为他是因有事耽搁没能到场,现在看来,竟是出了如此变故。 而在她身旁的褚仇赤也不见得有多么镇定,他只觉耳边嗡鸣声尖锐响起,近乎要将他得耳膜穿透。 胸口处那冰冷的虎符在此刻似成冰霜,化在胸口,让他冷到了极致。 褚图尚未从明皇后所说之事反应过来,便闻见寂静夜空中陡然传来木盖掀翻于地之声。 啪! 众人循声望去,少女已然从箱中跃出。 她双眼通红,神色悲戚,眼泪如清晨露珠扑簌簌落下。 那车夫见状,更是吓得径直从货车上摔下,惊恐朝身边的士兵摆手道:“不关草民的事啊,草民也不知这货箱中竟有人啊。” 张嘉礼抬眼,就这么站在月色之下,神色平静看着少女眼含热泪,踉跄跑来。 沈稚枝一路跌跌撞撞,在众人满是愕然的视线中行至张嘉礼跟前,声音裹挟哭腔,“大皇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大哥他现在在哪里?” 张嘉礼薄唇微张,正要开口安慰。 却在此时,褚仇赤从箱中出来。 明皇后眼尖,目光如利刃般扫过褚仇赤,凤眸中闪过冷意。 她抬手示意身后御林军上前,声音尖锐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抓起来!” 沈稚枝本眼含热泪凝着张嘉礼,闻见明皇后此言,急忙回首看去。 确认皇后所言之人是褚仇赤后,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她瞪大眼,忍着眼眶的酸胀感,朝明皇后看去,嘶哑着声音,“皇后娘娘,您这是何意?为何要抓二殿下?他与我大哥之事怎会有关联?” 明皇后神色冷峻,冰冷凤眸在褚仇赤身上定了定,而后看向沈稚枝,语气中毫无温度, “沈将军如今生死未卜,而那至关重要的虎符亦是下落不明。此前他在储君比试之中已然落败,如此情形之下,他自是嫌疑最大之人。” 褚图冷下眼,旋即飞身向前,将褚仇赤护在身后。 他的桃花眼覆上寒霜,声音清冽怒道:“皇后娘娘,未有证据,仅靠这平白无故的猜测,便要以谋杀命官为由缉拿二皇兄吗?” 明皇后脸色阴沉,上前半步,眼神冷厉,“有人曾见他手中握有虎符,若是他问心无愧,不如当众搜身如何?” “呵,不过是搜身,有何不敢?”褚图毫不犹豫答应,他转身看向褚仇赤,眼神暗示他有所表态。 可,当他将视线转向身后时,却愣在了原地。 褚仇赤就那么站着,眼神空洞,表情木然。 夜空中弥漫着股紧张气息,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反应。 褚图桃花眼梢覆上愕然,须臾才出声催促道,“二皇兄,你倒是说话啊!” 沈稚枝闻声,也忍不住看去。 可那玄色衣袍亦是冷冷伫立于原地,其凤眸扬起之时,那在月下跳动的光影,也随之覆在他的身上,寂寥到了极点。 凝了半晌,他终是有所动作,陡然扬臂,探出手—— 将胸口那半幅虎符拿出。 沈稚枝:!!! 褚图:!!! 周遭空气似都在此刻凝固,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褚仇赤手中的虎符上。 沈稚枝惊愕瞪大了双眼,杏眸中满是那枚虎符,感叹号几乎要在脑海刷爆。 怎么可能呢?!大哥的虎符怎么会在他手上?! 沈稚枝甚至能感觉到她在心底的质问之声都在发抖,她不敢置信的起身,想要上前去质问。 可短短几个时辰经历了这么多情绪的大起大伏,她双腿发软,竟是如何都无力上前。 她只能站在原地,眼神慌乱看着虎符,心中充满了疑惑与震惊。 围观众人也皆露出愕然神情,低声议论着。 而褚仇赤就这般伫立着,食指轻提虎符,如墨般深邃的凤眸,向着四周缓缓扫过。 周围众人望向他时,皆是冷漠、鄙夷、不屑之态。 褚仇赤稍显恍惚,眼角余光瞥见少女的身影立于不远处,然而,他却在瞬间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她离自己是如此遥远。 他嘴唇轻动,似欲解释些什么,但又觉得无论说什么,似乎都无济于事。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捕捉她的神情,唯恐她会如其他人一般看待自己。 害怕她为自己生命中带来的那一抹色彩,也会在此时此刻,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地消逝。 永寿村村民惨遭屠戮,堤坝被毁,其针对性如此之强,无需多想,便知是张嘉礼所为。 为了不让沈朝战队之事败露,他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虎符之事,而今沈朝杳无音讯,这虎符又在他身上,恐怕他即便跳入黄河,也难以洗刷自己的嫌疑。 思及此处,褚仇赤只觉胸腔积攒的恐慌在此刻化成熊熊怒火,他携着刺骨杀意朝张嘉礼看去。 咻—— 夜风吹拂而至,满树枯叶绽开,仓促落下,卷袭于他周遭,像在为他悲鸣。 褚仇赤凝着张嘉礼好一会,唇角勾起冷笑,倏然扬手,将那虎符朝他脸上砸去。 如此猝不及防的袭击让张嘉礼毫无还手之力,虎符棱角划破他脸颊,瞬间溢出鲜血。 张嘉礼尚未反应过来,褚仇赤便倾身上前,跪坐在张嘉礼腹上,重新捡起掉落的虎符往他脑袋砸去! 一下!又一下!狠到了极点! 【张嘉礼有性命危险!宿主请注意!宿主请注意!】 突然乍响的警示声让沈稚枝本就混沌的大脑变得更加凌乱,她猛地回神看去。 褚仇赤眉眼染上血红,眼眶一圈尽是冷厉之色,戾气极重,眼底充斥着许久未见的嗜血和杀意。 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未曾看到这样暴怒的褚仇赤了,如今的他,恰似第一次见到那般。 狠厉、暴戾、令人仅一眼,便能吓得魂飞魄散。 褚仇赤这一次,是实实在在动了杀心,甚至比以往更甚。 沈稚枝感觉胸腔似被针扎般刺痛,她疾步上前,死死拽住褚仇赤的臂腕,又惊又气: “褚仇赤!你在干什么!放开他!” 第464章 误入凛冬的槐树。 褚仇赤整个人失了控,对于她的拉扯和言语未有丝毫醒悟,仍是不管不顾朝张嘉礼砸去。 沈稚枝本就用尽了力气拽他,如今被他这么一甩,遂,踉跄倒地。 她瘫倒在地,满心惊恐看着眼前一幕,褚仇赤额头上青筋暴起,整个人仿佛被恶魔附身一般,失控朝张嘉礼发泄着愤怒。 有一瞬,她竟觉得,他就似棵她亲手栽培的槐树。 她尚未准备就绪,那棵槐树便挣脱她的掌心,从阳春踏入了凛冬。 原本繁茂的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眼前一点点枯萎、消逝,直至化为乌有。 褚仇赤能感知到身后少女的叫唤和阻止,可他却如不受控制了般。 他只是...... 不想她误会。 众人皆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得呆立原地,鸦雀无声。 张嘉礼额头上鲜血淋漓,殷红的血顺着他的眉梢滑下,在脸颊上洇开,宛如点点红梅绽放在素白面庞上,刺眼夺目。 那刺目血红,仿佛也在悄然浸染着褚仇赤的眼眶。 额间那汩汩而下的血滴,还偶尔夹杂着透明的液体,像是谁的泪,在不经意间悄然滑落。 那泪,似是从灵魂深处溢出,带着无尽的悲伤哀愁。 林公公心急如焚,满脸忧虑看向明皇后,声音发颤,急切说道:“皇后娘娘,这再打下去恐怕真要出人命了,可要上前阻止?” 明皇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满是不屑,微微摆手,不以为然道:“哼,若真打死了才好呢,本宫也省得费尽心思。” 张嘉礼一死,即便那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未成立,那残害龙嗣的罪名也够他受得了。 夜幕笼罩,四周弥漫着紧张气息,狂风呼啸,卷动着周围空气,仿佛连风都在不安躁动。 褚仇赤打红了眼,双目通红,死死揪住张嘉礼的衣领,声音低沉而嘶哑,近乎咆哮道: “沈朝究竟在哪里?你把他藏到了何处?!” 张嘉礼扬手,用指腹擦除额角滑落的鲜血,狭长黑眸静凝着他,眼神平静得让人难以捉摸,薄唇漾起夺目弧度。 褚仇赤被他这笑惹恼,手臂高高扬起,挥出一拳,拳风呼呼作响,“张嘉礼!我再说一遍!沈朝呢?!” “要赌么?”张嘉礼敛下眼,答非所问。 褚仇赤死死攥着拳头,眼眶于此刻已染上无尽绯红,恰似曼陀罗花,在他凤眸中绽放的极为妖冶。 他凝着张嘉礼,颤着声音,每一个字都似从牙缝中挤出,“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嘉礼扬唇,凑近他,黑眸却跃过他的耳畔,看向他的身后,用仅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你对我动了杀心,然而今夜,你杀不死我。” 褚仇赤闻言一震,陡然转身,目光撞入那双深邃而冰冷的黑眸之中。 这双黑眸仿佛是无尽的深渊,没有一丝杂质,却倒映出一个身影。 那道身影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便是那瞪着杏眼,瘫坐在地的少女。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不安,似在这无尽的黑暗中随时会被吞噬。 褚仇赤薄唇颤动,喉咙发紧,凤眸戾气再度升凝而起,好似要将这夜空都撕裂。 内心反复咀嚼着一个问题: 他究竟,究竟为何有这般自信?他为何就能笃定了自己不会杀他?这种被掌控的滋味并不好受。 褚仇赤怒目圆睁,双眼通红,戾气再度燃起在他周身翻涌,好似水,将他的理智吞噬得一干二净。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把揪住张嘉礼的衣领,将他狠狠摔在地上,“是么?那便来赌好了!” 褚仇赤捡起虎符,只觉万千怒意在肺腑炸开,四肢百骸都因这震颤而漾起酸涩感。 沈稚枝被脑中愈发急促的催促声拉回思绪,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冲向褚仇赤。 “褚仇赤!不可以!你不是答应我了吗?你说要做个好人的!” 眼见那虎符就要落在张嘉礼脑袋上,她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将手护在张嘉礼脑袋上。 “啪!” 虎符重重砸在她娇嫩白皙的手背上,那清脆声响在寂静夜空中扩散开来,如同一记重锤,敲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真是多管闲事。”明皇后眼中的期待的炽热瞬息泯灭,金色护甲微翘。 沈稚枝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听见这么一声,褚仇赤的动作猛地顿住,那高举着虎符的手就那样僵在半空。 他低眸看去,便见她的手背上血迹斑斑,殷红的血顺着指缝缓缓滴落,血滴落在地面上,溅起微小血花。 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虎符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在这寂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 虎符落下之时,那路上的小石子溅起弹在褚仇赤脸上,分明不重,却让他觉得疼入骨髓。 他缓缓抬眼,眸底覆满血丝。 他红着眼看向不顾自己手上伤口,将张嘉礼脑袋托起,放置自己腿间的沈稚枝,似听到了胸腔处有何破碎之声。 褚仇赤身子颤抖着,眼中的血红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茫然与痛苦。 站在旁侧冷眼凝望着这场闹剧的褚图,已然洞悉了其中的门道,心中明白,虎符之事大概率又是个精心策划的圈套。 起初,他心想若二皇兄真能将张嘉礼打死,倒也痛快,到时候自己拼尽全力护他出城便是。然而,此刻见沈稚枝受伤,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快步上前将褚仇赤拉开,顺势将那虎符捡起,低声道:“冷静些,事已至此,若你杀了张嘉礼更加得不偿失,如今之要是需尽快找到沈朝还你清白。” 褚仇赤陷入沉默,仅是凝着前方那道身影,颤着声音低声解释,“不是我.......” “她会信你的。”褚图目光深邃,将虎符放入他怀中,“御林军众多,本王与萧翎会为你周旋一二,你只管全力奔跑,寻一安身之所避避风头。” 褚仇赤凤眸一动。 褚图见他有所松动,继续道:“你便去妙手堂,那曲神医是个不凡之人,想必愿意护你。” 第465章 如故,若是你说,我便信你 褚仇赤凤眸敛下,仍是胶在沈稚枝身上。 她双手托着张嘉礼,手指因疼痛而颤抖,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渗出,在素白裙摆上洇出片片殷红。 褚仇赤喉咙于此刻像是被什么哽住,却又无法发出声音。 此时,御林军在明皇后的示意下,开始慢慢朝他们二人围拢过来。 褚图桃花眼稍敛,斜眼睨去,伸手推搡了他一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褚仇赤终是将视线挪开,朝着褚图略一颔首。 褚图见此,眼眸瞬息覆上冷意,往后撤了半步,紧接着,他看准时机,一脚踹向离他最近的御林军。 那御林军被踹倒在地,发出沉闷声响,扬起一片尘土。 其余之人还未从这变故中回过神,褚图已顺势抽出御林军腰间佩剑。 朝着不远处那道蓄势待发的身影喊道:“萧翎!” 萧翎听闻呼喊,迅速转身,眼中掠过决然之色,他抽出腰间佩剑,朝着御林军冲了过去。 明皇后站于旁侧,见此,脸色阴沉得似能滴出墨来。 她额角青筋暴起,猛地挥手,尖声怒喝:“三殿下!人证物证皆在!你也要跟着造反不成?!” 褚图桃花眼覆上杀气,朝她冷哼一声,“什么狗屁物证,仅凭一个虎符便能定罪么?那父皇手中还有半幅虎符,你倒是去定他的罪啊。” 明皇后被褚图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气得浑身发抖,怒容愈发明显。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御林军,大声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他们拿下!” 御林军得了令,瞬息如汹涌潮水般朝着他们围拢而来。 萧翎挡在褚仇赤跟前,动作敏捷,每次挥剑都带着凌厉气势,让其难以近身。 夜空中明月高悬,洒下清冷光辉。 微风拂过,衣袂飘动,箭矢相撞之声不绝于耳。 褚仇赤趁着萧翎与御林军缠斗之际,环顾四周,试图寻找突围的方向。 他深知不能在此久留,否则不仅自己难以脱身,还会连累褚图和萧翎。 御林军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包围圈越来越小,萧翎虽然奋力抵抗,但面对如此众多的敌人,难免力不从心。 褚图眼眸冷下,将手探入袖中,声嘶力竭大喊: “屏气!” 萧翎和褚仇赤闻声,瞬间领会了褚图的意图,皆沉住气。 褚图眼疾手快,将软骨散木塞弹开,手腕一抖,粉末如细雾般朝着周围御林军扑去。 那粉末在空气中迅速散开,所到之处,御林军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般,纷纷瘫倒在地。 明皇后见状,眼中闪过些许愕然,没想到褚图竟然还留有这么一手。 凤眸顿时冷下,气得脸色铁青,仰着脖颈尖声喊道:“起来!还不快给本宫起来!给本宫拿下他们!” 然而,她的命令在这混乱的局面中显得有些无力。 御林军被粉末笼罩,有的捂住口鼻,有的踉跄倒地,阵脚大乱。 萧翎趁着御林军混乱之际,用力将面前的御林军逼退,转身朝褚仇赤喊道: “二殿下,快跑!” 褚仇赤执剑颔首,可脚步仍是有些蹉跎,凤眸敛下,朝某一方向瞥去。 沈稚枝似也感知到了那灼热的眼神,抬眼朝他看去。 四目相对间,周遭一切都模糊了,唯有眼前这人,如镌刻在她心底。 明皇后的怒喝声在这混乱中显得格外突兀,可又随即被淹没在片片嘈杂的声响里。 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月辉轻飘飘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轮廓。 褚仇赤薄唇轻启,微不可察动了动,眸中幽光闪烁,似在诉说着只有她能懂的话语。 她凝了好久,好久,才终于读懂他想的是—— 相信我! 身后,御林军在混乱中渐渐回过神,更有弓箭手执起弓箭,拉弓引弦朝褚仇赤射去—— “小心!!!” 沈稚枝心猛地一紧,尚未等神识中的警报声响起,便不顾一切朝褚仇赤扑了上去。 张嘉礼身形一颤,扬臂欲要将她拽住,那衣摆却自他手心滑落。 恰似从未紧握过那般...... 脱手而出…… 在那利箭穿透褚仇赤之前,沈稚枝终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支箭。 箭身直直刺进后背,鲜血瞬间涌出,洇红了她的衣衫。 “沈稚枝!” 褚仇赤眼眸陡然瞪大,他颤着手嘶吼着将她搂住,整个人不可遏制颤抖着。 沈稚枝低眸望着那双揽在她腰间的手,头一次觉得,他的手竟是那般冷,就好似刚从冰窖捞出的一般。 然后,她抬眼,撞上那双染着血色的凤眸。 他眼中噙着水色,闪着泪花,就那么看着她,薄唇也跟着颤了几许。 看着看着,沈稚枝突然也觉得眼眶和鼻尖酸了,胸腔那处,竟痛到了极致。 “二殿下,你记得吗?”她忍着后背剧痛,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襟,声音极低,“你曾对臣女说过一句话,现在,臣女便将这话,也尽数还给你。” 褚仇赤红着眼眶,慌乱之下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定定凝着她。 沈稚枝咽下口中的腥气,仰首,一字一句,郑重无比, “如故,若是你说,我便信你。” 褚仇赤眼瞳剧颤,她的话在他心间回荡,久久不息。 恰似那绚烂余晖,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迅猛掠过他此前那毫无光亮可言的世界。 将他心底那已然快要彻底黯灭的希望之光重新点燃,且火势渐旺,几欲燃尽所有阴霾。 那是他曾对她许下的承诺,如今她用这样的方式回应。 沈稚枝抬眼看着他,见他血红的眼眶中氤氲上水汽,那滚烫的热泪,就这么朝她直直砸下。 那泪砸在手背,却似热油般,令她不由一颤。 她将眸中悲色掩去,朝他投去坚定眸光,“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二殿下,请你活下去,等到真相大白那日。” 褚仇赤抿唇,凤眸凝着她,正想说什么。 “还不快给本宫抓住他!” 就在此时,身后猛然传来明皇后那近乎歇斯底里的暴喝声,声震四野。 紧接着又一批身着甲胄的御林军,快步朝着这边赶来。 第466章 他还是他吗 褚图飞身而上,将沈稚枝往回拽,随后朝着褚仇赤高声喊道: “快走!” 褚仇赤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 遂,毫不犹豫往前方奔去,极快便消失于夜色。 明皇后怒目圆睁,指着褚仇赤逃窜的方向,尖声喊道: “给本宫追!一定要把他抓回来!” 御林军领命,纷纷朝着褚仇赤追去。 而在此刻,萧翎见自家殿下逃脱,也便不再强撑,任由那御林军将他摁倒于地。 褚图毕竟是三殿下,那些御林军也不敢造次,只能将他团团围住。 褚图凝着沈稚枝背上的血迹,桃花眼眸掠过冷意。 衣袖轻轻一动,袖中的毒粉如烟雾般朝着那手握弓箭的御林军扑去。 那御林军手中弓箭一摞,随即抱着手在地上打滚,发出痛苦呻吟。 明皇后见此情景,柳眉倒竖,大声呵斥道:“褚图,你好大的胆子!助罪犯逃脱便算了,现还伤御林军,你当真是无法无天了是吗?” 面对明皇后的暴怒,褚图显得不紧不慢,他冷笑着,眼中掠过不屑之色。 遂,踱步上前,声音低沉冰冷,“哼,本王不教训他,就只好拿你撒气了。” 明皇后被他这一语吓得花容失色,秀容顿时苍白如纸。 她不由自主朝后退了半步,好在林公公及时扶住她,这才使得她稳住了身形。 而沈稚枝只觉双腿发软,直到此刻才感到背部剧痛不已。 她伸手拽着褚图的衣角,待他低眸看她,她才朝他微微颔首,示意他莫要惹事。 褚图咬着牙,眼中满是不甘,但见她背上鲜血淋漓,便不再说什么。 他垂下眼,蹙眉,“本王带你回府处理伤口。” 言罢,拉着她便要走。 明皇后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转眼对着御林军下令,“来人,把他们都给本宫押入大牢,等候皇上定夺。” 围在两人身侧的御林军扬臂,长枪举起,但碍于褚图身份,只敢蹉跎在原地。 褚图桃花眼覆上寒霜,冷眼瞪视向明皇后,薄唇漾起冷笑,“呵,本王就在这,今夜倒是想看看谁敢动手!” 御林军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率先动手,毕竟褚图身份摆在这,再加上他手段狠辣,刚才那毒粉就让他们见识到了厉害。 明皇后见此情景,心中又气又急,“褚图,你莫要以为本宫奈何不了你,你协助罪犯逃脱,又伤了御林军,此等行径,本宫定要禀明皇上。” 褚图不屑嗤笑,“既如此,与其在这浪费口舌,不如快些到父皇跟前去。” “你!”明皇后气急。 双方僵持不下,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马蹄声打破沉闷局面,众人闻声,皆转头望去。 身着盔甲的宫中侍卫驱马疾驰而来,马蹄声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 待马匹停稳,侍卫利落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明皇后跟前。 他单膝跪地,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高声宣道:“圣上口谕,命沈三小姐、三殿下以及大皇子即刻入宫。” 明皇后闻言,凤眸染上不甘之色。 本想着将这褚图也送入大牢中好生鞭策一番,好叫他知道该如何尊重她这一国之母。 也不知皇上怎这般快便得知此消息,还点名召见。 可皇上既提前得知,她也不能再强行将其扣押。 明皇后烦闷之色尽显,斜睨了眼褚图,甩袖离去,“罢了,既然圣上口谕如此,那便遵旨行事吧。” —— 马车缓缓而行,车窗外夜色如墨,偶尔有寒风吹过,发出呼呼声响。 沈稚枝端坐于马车上,秀眉紧蹙。 背后的伤势虽已经大夫处理后好了些许,但还是隐隐作痛,她只能尽量不让自己靠着车壁。 坐在一旁的褚图见状,忙低声问道:“如何?若是伤口还疼,本王再唤大夫来看看。” 沈稚枝摇了摇头,“不用,只是皮外伤,过几日结痂了便好了。” 言罢,她垂下眼,透过车窗凝着外面的夜色,其熟悉路道在黑暗中显得模糊不清。 褚仇赤决然不会为了虎符而对沈朝下手,若他欲图皇位,于储君比试之时,只需对张嘉礼痛下杀手,便能轻而易举地获得一切。 然而,他在关键之际却收剑罢手,这便足以表明,在他放下剑的那一刻,已然将皇位弃如敝履。 那虎符,或许是沈朝见自己执意要嫁与褚仇赤,故而率先站队,欲为她谋下太子妃之位。 永寿村一夜之间惨遭屠戮,堤坝亦被摧毁,大哥想必是撞见了这一惨祸,才就此失联。 究竟是谁,竟妄图给褚仇赤扣上如此大的帽子?大哥如今又在何处?是否安好? 沈稚枝思及此处,心如刀绞。 他陡然想到方才褚仇赤失控,不顾一切拿着虎符朝张嘉礼砸去的样子,胸腔骤然一紧。 面色顿时苍白起来,脑中那令她近乎要颤抖的想法骤然涌出。 褚仇赤方才那模样,是在怀疑张嘉礼吗? 神识中的丫蛋听到其心声,紧张的后脊发凉,忙出声遏制她继续想下去,“宿主!张嘉礼可是原文男主!” 听着丫蛋这番话,沈稚枝心中涌起的恐惧虽有所缓和,然而其内心仍在犹疑徘徊。 明皇后的确是个值得怀疑的对象,毕竟她与褚仇赤向来势不两立。 她欲借此事打压褚仇赤,令其摊上如此罪名,并非毫无可能。 不过,若这般周密的部署与谋略果真是明皇后一人所为,那原文中能与张嘉礼抗衡夺嫡的便不止褚仇赤了。 可若不是明皇后,又会是谁呢?难不成,又是那七星会吗? 丫蛋见此情形,神色凝重,忙劝道:“宿主莫要再思虑过度,不管此事背后究竟是何方势力,皆与宿主无关。 宿主只需专注完成最后一项任务,促成男女主喜结连理,如此一来,便可回到现代。” 沈稚枝思虑得有些头疼,听着丫蛋所言,虽不赞同,却也未再言语其它。 只是—— 沈稚枝抬眼之际,恰遇张嘉礼的马车缓缓驶过。 寒风凛冽,拂动窗帘,少年那如玉般的面容在这凛冽的风中显露出来。 沈稚枝黯下眸子。 他真的还是她眼中那个张嘉礼吗? 第467章 躲至妙手堂 风声呼啸,似在耳边低语,路旁树木影影绰绰,在这朦胧夜色中仿佛张牙舞爪的巨兽。 褚仇赤捂着被箭矢磨伤的手臂,脚步踉跄,身形狼狈,一路狂奔,拼尽全力朝着妙手堂奔去。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不断渗出,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刺目,身后御林军的脚步声如雷贯耳,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心弦之上。 褚仇赤喘着粗气,强忍着眩晕,左拐右拐,丝毫不敢停歇。 妙手堂内,萧航和曲渊夜正于院中捣药。 这急促的脚步声瞬息打破了院中寂静,二人皆是习过武之人,尚未待褚仇赤行至门口,便抬眼望去。 须臾,便见其神色慌张,带着伤狂奔而至,踏进门槛之时险些瘫倒于地。 萧航大惊失色,手中的药杵差点掉落在地。 他迅速起身,快步走到褚仇赤身边,“二殿下?怎么了?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他耳尖倏动,便听到远处传来凌乱脚步声和盔甲碰撞之音,心中一紧,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妙。 曲渊夜眉头紧皱,眼底漾起冷意,侧眸朝外看了眼,“先把他带到内室,这里不安全。” 萧航面色一肃,“二殿下,跟属下进来。” 褚仇赤回首朝曲渊夜感激颔首,而后任由萧航扶着他走进内室。 曲渊夜深吸口气,定了定神,听着院渐近的脚步声,敛下幽暗冷沉的眸子,继续捣药。 萧航将褚仇赤扶到床上坐下,仔细查看他的伤口,伤口处皮肉翻卷,鲜血不断涌出,显然是被箭矢所伤。 “二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航蹙眉问道。 褚仇赤如墨眼眸凝上寒霜,双拳紧握,眼底掠过不甘之色,“是本殿下愚钝,又中了张嘉礼的计。” 萧航一愣,正欲问得再详细些,外面陡然传来阵嘈杂之声,似是御林军已经来到了院子里。 “二殿下,您先在这儿躲着,属下出去看看情况。”萧航言罢,站起身来,走向门口。 褚仇赤扯过床单,将自己臂腕上的伤裹住使得险些不至于滴落遍地,而后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院子里站满了御林军,个个手持兵器,神情严肃。 为首的一名将领见曲渊夜在旁捣药,走上前询问,“你,方才可曾见到可疑之人进入这里?” 曲渊夜停下手中药杵,语气颇为淡然,“自然是有的。” 将领心头大喜,“他往何处去了?” 方才从内室踏出的萧航闻言,心中陡然一惊。 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曲渊夜抬眸看向那将领,神色平静,“这深夜来此的可疑之人,不就是军爷和您身后这些人咯?” 将领听到曲渊夜的回答,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扬声怒斥,“大胆!你这是在耍弄本将吗?!” 曲渊夜丝毫未有惧色,抬眸直凝着他,“军爷此言差矣,在下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这深夜来到妙手堂的可疑之人,不就是你们这些不速之客吗?” 将领闻言,怒极反笑,“呵,真是伶牙俐齿,本将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言罢,他一挥手,身后的御林军立刻围了上来。 萧航见状,心中一紧,急忙上前挡在曲渊夜身前,谄媚堆笑道:“军爷息怒!军爷息怒!有话好说!” “好说什么?!这人如此不知好歹,本将今日非得给他教训不可。” 将领怒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狠狠盯着曲渊夜,似要将他生吞活剥。 萧航忙上前半步,随意胡诌了个借口,“军爷有所不知,这是草民的师父,以前也并非这般模样。 早年时到山中采药,遇到暴雨从山坡滚落磕了脑袋,从那以后遇到何人都这般暴脾气,之前还因得罪了县太爷,被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 说着说着,似戳到痛处,将袖摆拎起,擦拭着眼下并未有的泪痕。 曲渊夜气急,抡起旁侧的扫帚便往萧航身上打去,“臭小子!你说谁磕了脑子!” 曲渊夜到底是个学武之人,其内力深厚,纵使萧航这皮糙肉厚的,也难招架这般击打。 他被打得上蹿下跳,还不忘捂着被打得地方朝将领扬声道:“军爷您瞧,现在随便说他两句,他便这般,我这身上都不知受了多少伤了。” 那将领愣住,眼神犀利射来,将曲渊夜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曲渊夜眸中凝聚怒意,朝那将领瞪去,毫不畏惧,“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啊!” 那将领见此,眼底的疑惑在刹那间转变为果然如此,“倒是像个脑子摔坏的。” 曲渊夜:...... 萧航差点没忍住嗤笑出声。 将领绕着院中走了圈,似在寻着什么可疑的足迹,半晌未发现什么后,才朝身后扬臂道:“罢了!到别的地方搜!” 萧翎刚松了口气,一名将士眼尖,倏然指着地面上残留的一滴血迹惊呼起来,“头!这里有血!” 将领神色一肃,快步上前盯着那血迹,其血迹尚未干涸,显然是不久前落下。 他猛地转头看向两人,“说!你们到底把罪犯藏哪里了?” 萧航强装镇定,上前堆笑道:“军爷明鉴,我妙手堂一向救病治人,刚刚送走了个被斧头伤到手的伐木匠,这血迹许是他留下的。” 萧航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从容淡定,可袖下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他的慌乱。 将领冷哼一声,显然并不相信萧航的话,他扬手示意身后的御林军向内室走去。 “搜!一处不落的搜!” 萧航见状,眼神一冷,下意识朝院旁那摆放利剑的角落望去,脚步刚抬起,曲渊夜却伸出手拦住了他。 萧航眼含困惑看向曲渊夜。 曲渊夜朝他略一摇首,似在传递着某种无声信息。 萧航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停下了脚步,眼睁睁看着将领带着人闯进内室。 御林军们四处搜寻,翻箱倒柜,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萧航站在外面,表面上镇定自若,内心却如火烧般。 第468章 既惹上他,日后便不必再来了。 他不时转眼看向曲渊夜,却见其眸光平静,丝毫不显慌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内搜寻之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萧航站在一旁,下唇紧抿,额上渗出细密汗珠。 终于,搜寻结束,御林军们一无所获。 将领从内室走出来,脸色阴沉得可怕,出声质问,“你们可知包庇罪犯若遭知晓要受何惩处?!” 萧航知晓他们定是未寻到人,心底石头落了地,笑道:“军爷明鉴,草民就靠这妙手堂养家糊口,怎敢欺瞒军爷窝藏罪犯呢? 况且妙手堂平日里救治伤患,难免会有血迹残留,大人若是不信,尽可派人继续搜查,我们问心无愧,自然不怕。” 将领沉吟片刻,凝着两人那镇定自若的模样,也便打消了内心疑虑。 这两人左右不过是个小大夫,哪有哪个胆子敢阻挠皇家办案?想来二殿下是真未来过此处。 他们已然在这儿耽搁太多时间,若叫这二殿下跑远了可就不好了。 将领沉默片刻,猛地一甩袖,转身对身后的御林军命令道:“走!此地已无线索,去别处搜!” 御林军们迅速行动起来,整齐有序朝着妙手堂外奔去。 曲渊夜停下手中的扫帚,目光依旧冷峻,盯着那御林军将领离去的方向。 萧航望着御林军远去的背影,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他收起笑容,转身走进内室。 “二殿下,您放心,暂时安全了。” 萧航说着,眼神四处游移。 内室已是空无一人,萧航正纳闷褚仇赤躲到哪去了,便听天花板上传来暗格推动之声。 萧航抬头望去,便见天花板上暗格被推开,褚仇赤从里面钻出,矫健跃下。 萧航看得眼睛都直了,来此妙手堂诸多时日,他还不知这内室竟别有洞天。 曲渊夜于此刻走进内室,睨了褚仇赤一眼,“呵,你这小子倒是不笨。” 萧航凝着褚仇赤臂腕将床单渗透的血迹,忙抬眸看向曲渊夜,“曲神医,这箭伤这般严重,先替二殿下疗伤吧。” 曲渊夜懒洋洋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想到方才之事,不禁出声怼道:“在下从斜坡滑下,脑子摔伤了,怕是治不好了,不如你来试试?” 萧航:......这曲神医怎还这么记仇的? 看着萧航吃瘪的模样,曲渊夜那股火才散去了些,也不再调侃,快步走到床边,仔细处理起伤口。 萧航这才寻到了间隙,忙出声询问道:“二殿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伤得如此?” 褚仇赤的身影被烛火勾勒得愈发落寞,凤眸染上冷色,自怀中将那虎符拿出。 萧航站在他面前,视线落至他手心上,眼神惊异凝着他手上的东西, “这是……虎符?” 他自是知晓这虎符分左右两幅,右半幅为皇上所持有,左半幅则由镇国将军掌管,若二者合璧,便可号令千军万马。 褚仇赤微微颔首,凤眸中掠过极复杂情绪,他顿了顿,复而缓声道:“几日前沈朝将此物交予本殿下,本欲战队于我,可昨日……” 褚仇赤声音极低,言到此处,整个人不可遏制颤抖起来,凤眸稍阖。 缓了须臾,褚仇赤才慢慢睁眼,眼眸之中尽是冷厉,“昨日永寿村遭袭,堤坝尽毁,沈朝许是撞见此等祸事,方才不见踪迹,生死难料。” 褚仇赤话音刚落,萧航瞬息明了,眼底怒意迸发,“所以,如今二殿下手握虎符,便被挂上了谋杀朝廷命官之罪?!” 褚仇赤低眉,算是默认。 萧航更是怒意磅礴,胸膛剧烈起伏,双唇微颤。 他正想说什么,旁侧曲渊夜陡然开了口,“你们所说的是那大皇子?” 萧航一愣,转眸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话毕,才察觉自己暴露了什么,忙捂住唇无助看向褚仇赤。 褚仇赤凤眼轻挑,“无碍,曲神医为人,本殿下信得过。” 曲渊夜冷哼了声,并未回话,只是专注替褚仇赤包扎伤口。 手指灵活缠绕着白布,动作熟练沉稳,目光始终未抬一下,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至包扎完毕,他方才直起身,语气淡漠得如同冬日的霜,“既是惹上了他,日后,你们便不要来此了。” 萧航闻言,像被道惊雷雷击中,倏然怔于原地。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音量不自觉拔高,“曲神医,你难不成是怕那张嘉礼前来报复吗?” 曲渊夜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斜睨他了眼,极为敷衍应了声,“是。” 这轻飘飘的一个字,却像把火点燃了萧航的怒火,将他气的不轻。 这曲神医,平日里看着挺仗义,关键时刻却如此胆小怕事。 可这妙手堂本就是曲渊夜的地盘,去留自是由其做主,他们又有何资格气恼其不将他们留下? “二殿下,咱们走,定还能寻到其他安身之所。” 萧航双颊颊涨得通红,额上青筋微微跳动,愤懑走上前,扶起褚仇赤便欲走。 褚仇赤却未动,他抬起凤眸,紧凝着曲渊夜,眼神幽深似海。 半晌才缓缓开口,“你是不是对张嘉礼有所了解?” 曲渊夜执着药箱的手顿住,指节泛白。 须臾,才稍垂下眼,掩下眸中的复杂神色,声音平静无波,“在下不过是个小小的大夫,对他能有何了解?不过是不想惹上一身腥。” 褚仇赤薄唇稍扬,噙着几分洞悉一切的了然,起身道:“初次相逢之际,曲神医未曾因本殿下的身份而有丝毫畏怯之举。 依本殿下之见,以曲神医的胆识,如今这般行事,绝非是忌惮张嘉礼的权势地位。 想必曲神医心中另有隐忧,故而才会如此吧?” 曲渊夜身形微僵,却并未否认。 褚仇赤见此,心中明了,遂起身朝他躬身行礼,“既是如此,便不打扰曲神医了,告辞。” 褚仇赤提步朝外走,行至曲渊夜身边时,曲渊夜稍一转眸。 却无意间瞥到了褚仇赤腰间所系的那块玉佩,质地清润,熟悉至极。 第469章 亲生女儿 虽仅是匆匆一瞥,可他还是明晰无比,这玉佩的纹路与他记忆深处那块竟有几分相似。 曲渊夜上前将褚仇赤腰间玉佩扯下,直至窥见全貌,整个人方才不可抑制颤抖着。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似要将这玉佩攥进掌心,又害怕稍一用力,便会捏碎这承载无数回忆的物件。 褚仇赤与萧航皆被曲渊夜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一时怔在原地。 只见他双眼圆睁,往昔沉稳从容如烟云消散,徒留这失魂落魄之态。 死死盯着手中莲花状玉佩,嘴唇颤动,似被这枚玉佩所震惊。 慌乱间,他踉跄着冲向墙边,平日里灵活稳健的手脚此刻却不听使唤,几经波折才将那卷起的画卷颤抖拿起,又哆哆嗦嗦地摊开。 褚仇赤身形一晃,快步趋近,顺着曲渊夜的视线看向画卷。 画中女子,身着劲装,身姿飒爽,眉宇间英气勃发,全然不似深闺娇柔之态,反倒似那驰骋沙场、纵横捭阖的女将军,周身散发蓬勃生气。 再细细端详,眉眼间竟与枝枝有着几分相似神韵。 一念及此,褚仇赤眉梢眼角染上惊愕之色,视线迅速下移,落向画中女子腰间。 果不其然,一枚莲花玉静静悬垂,在画笔下散发温润光泽,与曲渊夜手中那枚竟如出一辙。 画上之人,是枝枝的亲生母亲?! 那为何曲神医竟这般神态?莫不是他认识枝枝的母亲? 褚仇赤将视线落至那莲花玉上,随后又不解地看向曲渊夜,凤眸掠过些许诧异。 片刻后,曲渊夜猛地抬头,目光直直射向褚仇赤,声音略带沙哑,“这,这莲花玉,你是从何而来?!” “此物是枝枝于本殿下的定情之物。”褚仇赤意识到这玉佩背后恐怕隐藏着诸多他不知晓的秘密,且事关枝枝。 斟酌再三,他缓缓开口,将沈稚枝所言如实相告,“枝枝交付于我时,曾言明此物是她母亲所留遗物,曲神医,您这般模样,莫不是认得她母亲?” 曲渊夜听闻褚仇赤这番解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踉跄着后退几步,似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她母亲所留的遗物……?” 曲渊夜呢喃着,眼神空洞望向远方,思绪恍若在一瞬被抽离。 这些年,他不惜散尽家财,广撒江湖悬赏,遣派各路眼线,踏遍山川湖海,只为觅得一丝她尚在人间的踪迹。 满心期许,皆化作泡影,本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执念成灰,却未料到…… 命运竟如此弄人,在他毫无防备之时,给予这致命一击。 她早已嫁为人妇,于他人宅邸之中相夫教子,往昔种种,仿若场大梦,醒时唯余满心凄凉。 更为可笑的是,他心底竟还存着些许侥幸,宁愿相信她是负气出走,绝情断义,藏身于某个他寻不到的角落,与他人共度余生。 他宁愿臆想她是移情别恋,忘却前尘,也不愿直面这冰冷残酷的真相—— 她早已香消玉殒,魂归九幽,自此天人永隔。 室内一片死寂,唯有烛火摇曳,褚仇赤与萧航对视一眼,却默契地没有开口打扰,静静等着曲渊夜平复心绪。 良久,曲渊夜仿佛从无尽的梦魇中苏醒,喉间艰难挤出破碎的音节。 “我怎会不认得……”他眼眶泛红,满是悲戚,“她母亲乃江湖中夜莲教教主,当年,情意缱绻,终成眷属,结发为夫妻。 怎料大婚隔日,她却只留一封绝情书信,自此黄鹤一去不复返,徒留我怅惘半生。” 曲渊夜顿了顿,似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深渊,往昔画面如潮水般汹涌袭来,令他一时难以自持。 他深吸一口气,强抑住情绪继续说道:“此后十余载,我发动江湖各方人脉,不惜代价,寻遍天涯海角,都皆未寻到。” 说到此处,曲渊夜身形微微颤抖,眼中的痛苦仿若实质化,让人不忍直视。 怎也未曾料到,她竟踏入那高门府邸,成了丞相府的姨娘。 他初见自家徒儿,眉眼间那抹熟悉的神韵,便让他常常产生疑虑。 可待知晓她乃丞相府三小姐身份后,那念头却瞬间烟消云散。 毕竟,竹月那般心性高傲、洒脱不羁之人,怎会甘愿委身于他人,做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妾? 曲渊夜心绪翻涌,诸多念头纷至沓来,终是按捺不住,急切之意溢于言表。 清冷眸子染上紧张之色,抬眼朝褚仇赤看去,“二殿下可知枝枝现今芳龄几何?” 褚仇赤骤闻此问,不禁一怔,愣神须臾,才缓过神来,略一思忖,“一十有六,是冬季所生。” 往昔某载,值丞相府为沈琴绶筹备生辰盛宴之际,他曾入府为其庆贺。 彼时,恰见一丞相府下人俯身拾起落地鸡腿,口中兀自嬉笑言语,道: ‘过些时日便是沈三小姐生辰,瞧这阵仗,料想必不若今日之隆重,咱也该为三小姐略备薄礼才是。’ 所言所行,彼时未曾引得他过多留意,然时至今日,再度忆起,心间却似被锐刺猛扎,痛意顿生。 思及那落地鸡腿,恐便是那帮下人蓄意捡拾,欲于枝枝生辰之时,当作羞辱她的贺礼。 曲渊夜闻听此言,双眸骤亮,恰似漆黑夜幕之中,陡然迸现的璀璨星辰,熠熠生辉。 “一十有六......冬日所生......”他自顾自喃喃着,薄唇轻颤,似旁若无人般连连颔首,“是!是!如此便没错了!如此便没错了!” 褚仇赤瞧着他这般欣喜模样,稍一垂眸,再次抬眼,心下已猜到七八分。 他剑眉轻蹙,开口疾言问道:“曲神医问此,莫不是觉得枝枝是你的亲生骨肉?” “并非觉得,枝枝她确凿无疑就是我的亲女儿!” 曲渊夜坚定颔首,神情间笃定之意昭然若揭。 一旁久久未言的萧航也是狐疑顿生,“即便沈姑娘的生母是你所熟识之人,也不能断定沈姑娘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第470章 血口喷人 听萧航言说此语,曲渊夜冷下双眸,“呵,若仅凭这信物和年龄,我倒也不会这般确信。枝枝是我与竹月的孩子,体内血液尚可解百毒。 那殷棋年定是知晓了此事,才会屡次三番以我女儿为质,胁迫于我索要解药,为他那好徒弟解毒。” 这张嘉礼,往昔在他面前,向来是口若悬河,言辞之间滴水不漏,任你如何探寻,也难觅半点情绪破绽。 可也不知从何时起,那张嘉礼在他面前竟有些—— 曲渊夜眼眸骤冷,思及此前张嘉礼那双黑眸黯然,却定定凝着他,同他说的那句: ‘在下不愿令曲神医对我误会更深。’ 当时他便觉得这小子奇怪,却未有细想,如今方才察觉,那小子竟是略带惶恐。 难怪!难怪那小子会如此! 他对张嘉礼的意图心存疑虑,无法确定其接近枝枝究竟是何居心,亦难以分辨在他面前流露对枝枝的好感是否只是逢场作戏。 毕竟那小子但凡落子,便将未来棋路皆掌控于手心。 那张嘉礼刻意接近,许是为了寻求那解毒之法。 其在他面前所表现的样子,也皆可能是刻意伪装于他看,就为等真相大白之日。 再者,即便张嘉礼对枝枝怀有真情实意,他也绝无可能应允二者有所瓜葛。 那小子心思缜密深沉,背后势力盘根错节,身世背景亦非寻常。 他曾有过前车之鉴,如今在关乎枝枝之事上,必定慎之又慎,断不会重蹈覆辙,陷入被动之境。 更何况,这能根治之法…… 曲渊夜敛下眼,眸中冷意如寒霜掠过。 萧航听着曲渊夜所言,脑海中似有灵光一闪。 他陡然抬眼,目光锁住曲渊夜,出声问道:“曲神医,那殷棋年的徒弟,莫不是就是那张嘉礼?” 曲渊夜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怔,眼中泛起些许疑惑之色,褚仇赤也不解望来。 萧航见他们这质疑的样子,连忙摆手,神色略显慌张,“二殿下莫要误会,属下与那殷棋年可从不相识。只是前几个月,沈姑娘和三殿下曾心急火燎来寻过属下。 询问属下是否认识姓曲的神医,如今想来这姓曲的神医便是曲神医吧,沈姑娘那时许是想替那张嘉礼寻得解毒之物吧。” 褚仇赤听闻此言,凤眸瞬息燃起怒火,眸光仿佛能将人灼伤。 好个张嘉礼,想不到他接近枝枝真是有所图谋,竟从之前便存了这般心思。 萧航抿抿唇,想了片刻,陡然叹了口气,“可沈姑娘身负那凤女之名,待张嘉礼登上储君之位,想必这大婚在即,二殿下此时又遭受陷害难以露面,难以与那张嘉礼有所抗衡……” 室内陷入阵阵死寂,唯有烛火不安跳动。 曲渊夜率先打破寂静,抬眸凝向褚仇赤,“既早已知晓张嘉礼真面目,为何不直截了当告知于她?” 褚仇赤眸色暗沉,缓缓垂眸,将那眼底翻涌的复杂情愫尽掩于长睫之下,“她言他是好人,若能瞒她一生,不让她的信任付诸流水,换得她心悦欢喜,便是值得。” 事情瞒得久了,早就从原本的不愿告知,变成了不敢告知。 曲渊夜一怔,随即背过身去,凝着窗外无尽黑暗。 良久,长叹口气,徐徐发声:“寻到沈朝还你清白之前,你便好生在此养伤。” 褚仇赤抬眸,正欲言谢。 却见曲渊夜转身继续言道:“至于那沈朝,若他尚在人世,我许知晓他如今身在何处。” …… 行至皇宫,一行人随马公公引领缓缓步入皇宫内殿。 踏入内殿,众人皆敛息屏气,恭敬行礼。 高座之上,褚时慵懒掀起眼皮,随意扫过众人,带着帝王与生俱来审视疏离。 随后,薄唇轻扬,漫不经心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众人刚一起身,便瞥见那明皇后正 袅袅婷婷踱步上前,手帕轻掩面庞,嘤嘤哭泣,“皇上啊,这三殿下和沈三小姐实在是胆大妄为,竟敢协助二殿下逃跑,这等行径简直罪无可恕,若是不加以惩处,如何能服众?” 她哭诉着,眼神却不时飘向褚时,似在观察其神色。 褚时单手支颌,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至褚图身上,微微挑眉,示意他对此事做出解释。 “哼。”褚图瘪了瘪嘴,脸上满是不羁与不屑。 对于褚时的视线,他仿若未觉,施施然行至右侧,径直坐在太师椅上,身体后仰,二郎腿一翘,嚣张至极。 褚时见此情形,倒也没有动怒,其早对褚图的叛逆行为见怪不怪。 他略一仰首,声音不高,却在殿内悠悠回荡:“这永寿村百姓突遭惨祸,朕痛心疾首。沈将军身为关键人物,如今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虎符现又在老二手中,他的嫌疑,着实难以撇清。” 沈稚枝闻言,心下猛地一沉,忙屈膝跪下,“皇上,二殿下绝无可能做出如此惨绝人寰一事,永寿村之事定有隐情,还望皇上明察。” “一派胡言!你如何得知此事另有隐情?” 明皇后正匍匐于褚时脚边惺惺作态,如今闻见沈稚枝此言,立刻起身怒斥,“那二殿下于储君比试中落败,想必是因此怀恨在心,进而前往永寿村,蓄意损毁大皇子修筑的堤坝,对那些拥护大皇子的百姓痛下杀手。 恰逢沈将军途径永寿村,撞破其恶行,故而不幸遇害,虎符亦被其夺之,你毫无凭证,怎敢在此妄言另有隐情?” 褚图闻听明皇后此言,嘴角勾起抹嘲讽弧度,霍然从太师椅上站起。 他大步流星走至殿中,直面明皇后,“皇后娘娘这想象力不去写话本子倒是可惜了。您说得绘声绘色,好似亲眼所见一般。怎么?难道这事是您亲自谋划的不成?” 明皇后闻声,脸色骤变,尖声喝道:“三殿下!你莫要血口喷人,本宫一心只为皇上着想,怎会做出这等事?你协助那褚仇赤逃跑,如今还敢在此污蔑本宫,该当何罪?” 第471章 “呵,是否一心为父皇着想,儿臣的确是未看出来。” 褚图云淡风轻地掸了掸衣摆,启声继续言道:“儿臣倒只瞧见您一门心思给二皇兄泼脏水,急着给这事儿定案。既无真凭实据,仅凭臆想就给人定罪,这难道就是您的为父皇着想?” “你,你放肆!”明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褚图,“这虎符在那二殿下手中,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褚图稍顿,眼瞳瞬息凝结两片冰花,闪着暴怒寒光,“仅因虎符在二皇兄处,便草率认定他是凶手,这般论断是否太过武断? 若照此逻辑,倘若他日在您宫中偶然搜出一件来历不明、疑似违禁之物,是否便可不经详查,直接给您定下罪名?” 听着褚图这浅显易懂的威胁,明皇后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咬着牙怒喝道:“这虎符乃调兵之物,关乎社稷安危。如今它出现在褚仇赤手中,且永寿村与沈大将军又突遭此等惨祸,二者之间怎会毫无关联?你这般偏袒他,莫不是与他有所勾结,妄图蒙蔽圣听?” 褚图冷笑一声,昂首直视明皇后,“你口口声声提及虎符,可曾想过这虎符究竟是如何到二皇兄手中的?其间隐情可有彻查?” “你!” 明皇后一时间哽住,被褚图怼的毫无招架之力,半晌憋不出半个屁来。 褚图见明皇后未再开口,桃花眼稍挑,凝向身侧那袭白衣少年,勾唇冷笑,“又怎知——不是有人蓄意谋划,故意让二皇兄沦为这替罪羔羊?” 张嘉礼神色淡漠,面对褚图那饱含深意的一眼,并未有太多反应。 褚时坐在高位之上,不动声色注视着这场交锋。 既未出言呵斥褚图的放肆,也未对明皇后的指控表态。 其手中茶盏轻轻晃动,目光深邃难测,似在等着什么。 身后,沉默不语的马公公轻咳一声,上前半步。 他佝偻着身子,轻声言道:“皇上,老奴以为,三殿下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这虎符一事确实疑点重重,若仅凭其在二殿下手中,便仓促定案,恐有失偏颇。” 明皇后被褚图怼得哑口无言,本就憋闷得胸口剧烈起伏,如今听马公公拉此偏架,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反击。 倏然,凤眸陡然扫到旁侧垂首而立的沈稚枝,脑中灵光乍闪。 她恰似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拔高音量尖叫道:“既口口声声说问心无愧,那今夜这二殿下为何会同沈三小姐藏于货箱之中,欲要逃出城去?” 此话一出,殿内气氛瞬间如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褚图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沈稚枝,眼神中闪过些许懊恼。 怪自己竟疏忽了这一茬,没料到明皇后会突然提及此事。 沈稚枝自然也难以镇定下来。 明皇后见底下几人神色不对,嚣张气焰愈发增长,“这行径岂是清白之人所为?若不是心虚,何必如此鬼鬼祟祟?” 褚时原本晃动茶盏的手稍顿,薄唇几不可察扬起浅弧,眸中碎点闪烁。 他缓缓放下茶盏,抬眼看向沈稚枝,声音低沉如同闷雷,“皇后所言不无道理,既是清白,何须夜深人静偷偷摸摸离开这南礼月星城?” 沈稚枝被这番话问得一愣,若她坦白言说自己是为逃婚,那便是犯了抗旨之罪,其罪名也不小。 可若她不依照事实说出,那今夜这躲货箱出逃之事,又没办法翻篇,褚仇赤的嫌疑必会更大。 沈稚枝咬了咬下唇,心中快速思索着措辞。 明皇后见她陷入为难,眸中得意之色尽显,转身娇滴滴出声,“皇上您瞧,她这会说不出话了吧?这二殿下定是怕皇上怪罪,故而畏罪潜逃......” 褚图敛下眸,正想上前出声,却闻见嘹亮一声。 “不是这样的!” 愣神间,便见身侧少女踱步上前,毫不犹豫跪地,俯身朝着褚时盈盈一拜,义正言辞又重复了遍:“不是这样的!” 褚时抿唇,略一垂眸,“哦?” 沈稚枝银牙暗咬,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出声道:“皇上曾金口玉言,当众颁下旨意,明示于众人,但凡能在储君比试之中拔得头筹者,便可得皇上隆恩眷顾,将臣女许配与之。 如今大皇子赢下比试,臣女眼见婚事在即,心生惶恐,这才与二殿下商议出城,却唯恐被他人察觉一二,以致节外生枝,故而出此下策。” 言毕,她盈盈下拜,以额触地,尽显恭顺之意,“臣女所言,俱是肺腑之言,绝无半句虚言,望皇上明察秋毫,还二殿下清白。” “你好大的胆子!” 明皇后尖利嗓音划破殿内寂静,“这分明是抗旨之罪,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定,对峙岂容你这等不知廉耻的丫头肆意妄为?你身为未出阁的女子,竟与人商议私奔,将皇家颜面、祖宗规矩置于何地?” 顿了顿,她目光如炬,狠狠射向沈稚枝,似要将她灼穿:“况且,沈将军乃是你的亲兄长,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你不思为兄寻踪,反倒助着那疑似罪犯的二殿下潜逃,你这般行径,实在是大逆不道,有违人伦。” 沈稚枝未语,心中却叫苦不迭。 这明皇后至于吗?前几日还说着要她嫁给自家儿子呢。 现在却将这些事桩桩件件列举出来,而且其皆是要她命的大罪,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褚时单手支颔,若有所思朝张嘉礼看了眼,扬唇,“你可知此事言出,先不论二殿下是否无辜,你这抗旨之罪恐是逃不掉了。” 沈稚枝抿了抿唇,她又怎会不清楚当下局势? 可于她自身而言,最坏的下场无非是被问罪处斩,即便如此,她也尚有周旋的余地。 褚图即便保不下她,将那行刑之期拖延个一年半载却并非毫无可能。 在这缓兵之时,张嘉礼与沈琴绶那边应会有所变数,届时她便能寻得契机,回到现实世界。 第472章 与皇上的赌注。 然而,褚仇赤的境遇却与她截然不同。 他如今深陷这莫须有的误会中,若不能及时洗刷冤屈,此后余生必将在那逃亡途中度过,东躲西藏,永无宁日。 这般下场,与原着中那必死结局相较,又有何本质区别? 思及此处,沈稚枝敛下眼,颔首轻声回应,“臣女知道。” 这么一语,让褚时倒是来了兴致,颇为好奇继续询问,“既然如此,为何还不顾自身安危,言之此事?” 沈稚枝继续道:“二殿下为臣女舍弃颇多,臣女若为求自保而缄默不语,实在对不起二殿下一腔痴情。” “你何以如此笃定二殿下与那永寿村屠戮之事毫无瓜葛?”褚时凝视着她,身躯微倾,手中摩挲着玉扳指,缓声道:“倘若此事确是他所为,又当如何?他在民间的声名,你想必也略有耳闻。” 沈稚枝神色镇定,目光坚定坦然,毫无犹疑之色,“皇上,二殿下曾对臣女许下承诺,会改过自新,一心向善,臣女确信此事绝非二殿下所为。 过往之事虽不可追,但这些时日臣女亲眼所见,二殿下品行已有极大改观,其言行皆向好的方向转,臣女既已亲见其转变,便愿意相信二殿下的为人与决心。” 沈稚枝声音清脆有力,在殿中回响。 张嘉礼闻声,略一垂首,眼底不明情绪不着痕迹敛下,尽显从容。 褚时听后,薄唇浅勾,执起桌上杯盅,置于唇边轻抿了口,“沈三小姐既如此肯定,不如与朕来打个赌如何?” 沈稚枝心中不安之感涌上心头,可如今她也知未有退路,只得硬着头皮询问,“皇上请说。” 褚时放下茶盅,唇边漾起玩味笑意睨了眼张嘉礼。 未及张嘉礼抬眸,褚时已然率先移开目光,神色平静,口中悠悠道出:“如今这永寿村一案,朕已委命大理寺彻查,阿礼也在其间协理诸事。” 沈稚枝听闻此言,眼底悄然划过抹困惑之意,心下正暗自揣摩其话语深意之际,便见褚时霍然掀起龙袍。 其身姿挺拔,径直起身,随后踱步至她跟前,负手而立,“朕给你五日时限,若五日之内,你能寻得确凿证据证明二殿下清白无辜,朕便既往不咎,还他公道,且将这婚事作罢。反之,若逾期仍未查明,或是证据不足——” 言至此处,褚时戛然而止,微微垂眸,静候下文。 沈稚枝心中明了,褚时那态势,分明是在等她亲口道出这赌约的代价。 一国之君同她赌注,自己自是要献上最珍贵之物,而她全身上下,唯有性命拿得出手。 说不胆怯是假的,可事已至此,退缩无疑是将褚仇赤彻底推向深渊。 “那便让臣女以抗旨不尊......”沈稚枝顿了顿,坚定之声至堂内显得愈加铿锵有力,“就地论斩。”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满堂皆惊。 张嘉礼低眸,指尖微颤,一股难以言说的痛感顺着心底蔓延至四肢,无情蚕食着他的心脏。 褚时凝视她片刻,微微颔首,似是认可了这一赌注。 他旋即转身,龙袍翩跹,拾级而上,重新坐回那至高之位,“既如此,那朕便应下了。” 褚图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后,吞下喉间苦楚,大步上前制止,“父皇!这赌注不作数,她从未涉足过案件,五日之内,莫说寻得确凿证据,便是将线索梳理清楚,都难于登天。” 褚时伸出食指,摩挲着茶盅繁纹,状不经意朝张嘉礼看了眼,“瞧你,急成这般模样作甚?沈三小姐虽经验欠缺,可阿礼在旁协助,难道还怕应付不来?” 褚图闻言,更是气急败坏,“父皇!你明知道他分明就——” 话未说完,沈稚枝眼疾手快,急忙扬起手臂拽住他的臂腕,“三殿下,此事是臣女心甘情愿应下的,既已出口,断无反悔之理。” 褚图被沈稚枝这么一拉,满腔的焦急与愤懑像是被闸口猛地截住,无处发泄。 褚时扬唇,稍一扬臂,“既如此,那便都退下吧。” 待众人退下,明皇后凤目之中尽是难掩的欣然之意。 夺嫡之争波谲云诡,诸位皇子皆欲将敌手挫骨扬灰,使其永无翻身之日。 今皇上委命张嘉礼查办褚仇赤一案,褚仇赤此番定然是在劫难逃。 如此局面,恰遂了她的心意,不枉她此番辛劳奔走。 待处理完褚仇赤这一麻烦,那仅剩个张嘉礼,自然也就简单多了。 明皇后正沉浸于自得之中,却不料,褚时裹挟怒意之声在殿内骤然响起: “皇后,你身为后宫之主,当谨守本分,协理六宫,怎可屡屡涉足朝堂纷争,行这参政干政之事?” 明皇后脸上笑容瞬间僵住,方才得意刹那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阵慌乱惊恐。 她慌忙屈膝跪地,俯身叩首,声音颤抖辩解道:“皇上息怒,臣妾也是恰好听闻有人言说二殿下畏罪潜逃之事,怕皇上夜深已歇,故而私自出宫替皇上分忧,臣妾绝无半分僭越之心,还望皇上明察。” 褚时眼眸微眯,不经意间薄唇浅勾。 阿礼行事果决,凡是落子之处,定有他的道理,现如今就连后宫之人他都能加以利用。 若他夺这王权之位是为了他自己,那这大储往后在他的统领下,只怕会愈加繁华。 然,世事难料,终是有些许遗憾。 褚时稍一阖眸,黑眸沉下,深凝着明皇后,“即日起,你便在那凤凰阁闭门反思三月,其间不得踏出阁门半步,好好思量自身过错。” 也不知阿礼何时还要再用到这颗棋子,若此刻严惩,将其逐出棋局,日后少了这枚关键棋子周旋,只怕这戏便少了几分乐趣。 明皇后闻言,心中一喜。 皇上果真看在以往的情面之上还是不舍得对她下手。 这般想着,她忙不迭起身,朝褚时盈盈一拜,“臣妾谨遵圣命。” 言罢,在宫女簇拥下,莲步轻移,朝着凤凰阁而去。 第473章 怀疑 待这殿中诸般闲杂人等皆已退下,褚时悠然斜倚于龙椅之上,身姿慵懒却难掩周身帝王威严。 他目光深邃,仿若幽潭,静静凝视着桌案茶盅袅袅升腾的热气。 马公公垂手恭立一侧,眉头紧蹙,眼中忧色浓重如墨,恰似那乌云蔽日,久久难以消散。 许久,终是忍不住,上前半步。 他略一躬身,其声裹挟着几分小心翼翼,“皇上,听闻沈将军近日音信全无,老奴委实忧心忡忡,这沈将军莫不是当真遭遇不测了?” 褚时仿若未闻,修长手指轻轻执起马公公刚刚斟满的茶盅,送至唇边,轻抿一口, “他既无丝毫讯息传来,于朕而言,却是绝佳喜讯。此意味着沈将军安然无恙,阿礼那厮,必是将他隐匿于某处了。” 言罢,其唇畔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那笑意径直达入眼底。 毕竟,这沈朝与沈稚枝兄妹情深,念及那沈稚枝的感受,阿礼又怎敢轻易伤他性命? 马公公若有所思,缓缓颔首,似在思虑着什么,额前皱纹的沟壑愈发显得深沉。 少顷,他再次抬头,眼中满是疑惑,“皇上,既如此,今夜您为何要与沈三小姐定下那般赌约?此举老奴实在有些看不明白。” 褚时放下茶盅,发出一声极轻脆响。 “自然是要逼阿礼将沈将军乖乖送回来。”他抬眸,眸底掠过些许狡黠之色,“赤儿如今东躲西藏,仿若惊弓之鸟,若这场戏缺了关键角色,还如何唱得下去?无趣至极。” 马公公眸光一闪,仿若心有灵犀,瞬间恍然,面上露出茅塞顿开之色。 “老奴明白了,陛下今日所提赌约,乃是欲以沈三小姐为诱饵,诱使大皇子亲力亲为,为二殿下洗刷冤屈。” 可转瞬之间,他又面露迷惘之色,眼中满是诧异,直直地望向褚时:“然而如今局势已然明朗,大皇子只需将沈将军妥善藏好,任凭二殿下之事沸沸扬扬,这储君之位迟早是他囊中之物,陛下缘何笃定他定会出手相助二殿下?” 褚时闻听此言,缓缓起身,龙袍下摆如水般淌动。 他负手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深沉夜色,似要将这无尽的黑暗看穿。 良久,他才垂眸笑出了声,笑声在寂静御书房内回荡:“那便要看阿礼所图之物,究竟是这万里江山,还是美人在怀了。” 这沈三小姐在阿礼心中的分量,可未必就轻于这皇位。 而另一边,沈稚枝方才踏出大殿。 褚图便上前半步拽住她的臂腕急切出声,“你为何应下父皇如此赌注?倘若期满未能查明真相,你这条性命可就危在旦夕了。” 沈稚枝故作轻松耸了耸肩,笑眼弯弯,“臣女私自抗旨欲要离城本就是犯了抗旨大罪,皇上不立刻赐死已是仁慈,这五日内没准臣女真能觅得些许线索呢?” 沈稚枝说着,杏眸不由朝前看去,视线无意瞥向前方那白衣胜雪的身影。 况且,她现在急于求证一件事。 未等褚图再出声言说什么,她便侧身绕过他,朝着前方那道身影快步而去。 “三殿下,臣女还有些事要办,您先回府便好。”奔行间,还回首向褚图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行离去。 “......” 褚图凝着她渐去的身影,垂眸看向她手背上的伤,袖中的陶瓷瓶紧了紧。 最后,轻叹了声,掩住桃花眼下的落寞。 张嘉礼本稳步行于青石板路,似闻身后有所动静,狭长眼眸裹挟疑惑转身望去。 方才转眼,一道娇俏身影便径直扑入他怀中,随风潜入的,还有少女清香。 沈稚枝也未想到他会突然停下,同他撞了个满怀后略显尴尬朝后退去,“大,大皇子,对不住,臣女方才走得急了些。” “无碍。”张嘉礼薄唇稍扬,随后缓步趋近,与她并肩朝前一块走去。 一时间,四下静谧无声,唯余脚步声在青石板路上轻轻回响。 良久,沈稚枝才侧目凝着那近乎完美的侧颜,眉眼覆上些许恍惚。 她也想试图如丫蛋所言,打消心底那无端涌起的疑念。 张嘉礼身为原文男主,风姿卓绝,恰如书中所载,他行事磊落,又有何值得这般猜忌? 可褚仇赤方才那失控的样子,显然是将怨念皆系于张嘉礼一人之身。 这份怀疑一旦生了根,就会一直扎在心底,无论如何,她都要搞清楚这件事。 “沈姑娘这般看着在下,在想何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上方传来的声音终于将沈稚枝拉回思绪。 她稍一仰首,便撞上张嘉礼那如墨似深不见底的眼,其间暗流涌动,似只要一眼,便能洞悉人心。 沈稚枝心尖一颤,忙垂首敛眸,轻声道:“没,没什么,臣女只是在思量,这五日当从何处入手,方能觅得真相,还二殿下清白。” 张嘉礼闻言,脚步陡然一顿。 感受到身侧之人未跟上步子,沈稚枝眸中噙上不解,转身凝向离她三步之遥的少年。 张嘉礼就这么站在她眼前,往日温润的黑眸敛上她所不了解的情绪。 不知为何,那视线竟将她看得有些腿软,就好似那潜伏暗中的毒蛇,此刻正吐着蛇信子试探着什么。 沈稚枝颤着眼睫,心底那不好的预感愈来愈深沉。 而他,却将她所表现的惶恐,疑惑,慌乱尽数收入眼底。 一点一点,毫不放过。 就在沈稚枝实在难以招架之时,张嘉礼这才悄然敛下眼,重新提步朝前而去,“沈姑娘不惜以命相搏,在下自当倾尽所能助你。” “大皇子所言当真?”沈稚枝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 将此语问出后,她整个人随之一怔,脚步下意识顿住,胸腔那股慌乱在此刻愈发深沉。 分明往昔听闻张嘉礼这般言语,她定会毫不犹豫,倾心相付,给予全然的信任。 可她方才,为何会冲他问出那句‘所言当真’? 张嘉礼的脚步微微一滞,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绊住了前行的步伐。 第474章 失去信任 他并未立刻回身,只是那挺直的脊背似乎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常态,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沈稚枝双眸漾起愧疚之意,忙上前半步,“大皇子,臣女并非是那个意思,臣女只是——” “沈姑娘觉得呢?”未等她言罢,他的声音悠悠传来。 其语调裹挟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被夜风吹散又聚拢的雾气,朦胧不清。 在她无措中,张嘉礼微微侧神,与她的目光交汇,“还是说,事关二殿下,沈姑娘对在下便会失去信任?” 其狭长黑眸透过朦胧夜色,细致捕捉着她脸上每一个神情。 沈稚枝伫立原地,深凝着眼前的张嘉礼。 此刻的他恰如团迷雾,她越是想要靠近看清,便越是深陷其中,迷失方向。 等了许久等不到回应,张嘉礼终是敛下眸子,整个人似被笼罩在黑暗中,看着格外消沉。 他眼神稍黯,苦涩笑意却不达眼底,“既如此,那明日在下便进宫向父皇禀明,另择他人查办此案,这般,沈姑娘想必能安心些许。” 毕竟,这是她曾在原着故事里满心疼惜许久的角色,往昔书中对他所描述的悲惨经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闪现。 再结合如今他这般黯然神伤模样,沈稚枝只觉得愧疚与不舍如汹涌潮水,瞬间涌上心头。 “不是的!不是的!臣女,臣女只是——” 慌乱间,她紧咬下唇,唇瓣上瞬间浮现出一排浅浅的齿痕。 她抬眸望向张嘉礼的背影,其身姿修长,仍是如闲庭信步般缓缓朝前而去。 只是,恍惚间,沈稚枝却觉得他的身影在夜色中透着几分落寞。 沈稚枝凝眸注视,眼眶不自觉泛起红晕,鼻尖酸涩之感愈发浓烈,似被洋葱熏染。 她下意识想要抬脚想追上前去,可双脚却被钉住般,只能驻足原地。 毕竟,方才那一瞬间,她确凿无疑对他心生疑窦,也难怪他会这般受伤。 沈稚枝满心懊悔之时,却觉跟前光影一暗,一片阴影悄然覆上。 “大,大皇子?” 她下意识抬眼望去,才见张嘉礼不知何时竟又折返回来,手中还拿着什么。 沈稚枝杏眼骤然染起喜色,正欲开口致歉。 却见跟前少年率先伸出手,薄唇轻启,“手。” 沈稚枝一愣,这才看清他手中所拿的是草药,她下意识伸出手去,指尖轻颤,带着些懵懂与无措。 张嘉礼敛下眼,冷白如玉的手指轻拢住她的手,细凝着她手背上的伤。 将草药碾碎后,才轻缓覆在她方才被虎符所伤的手背上。 “沈姑娘,”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恰似陈酿美酒,于这静谧夜色中轻轻流淌, “在下知晓你心中忧虑万千,此事关乎二殿下冤屈,关乎你兄长安危,你谨慎些,自是应当,沈姑娘不必对在下感到愧疚。” 言罢,他微微收紧手指,就那般静静伫立在她面前。 寂沉的眼眸透着几分憔悴,却一眨不眨凝着她手背的伤,也不知在思索何事,竟显得有些凄哀。 他略作思忖,旋即探手入怀,取出一方手帕,动作轻柔细致,以那手帕将敷于她手背上的草药稳稳缠裹。 沈稚枝明眸轻眨,目光不经意间落于那方素白手帕之上,心下忽生种熟悉之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未等她于这熟悉之感中细细思量,张嘉礼已然缓缓放下她的手,抬眸间,温润之语徐徐而出: “在下方才所言,也绝非戏言。” 前方,他的声音似空谷幽涧般空灵,却裹挟着无尽的悲伤, “沈姑娘不必惶恐,你只需信我。” ...... 夜色如水,枝云缠月,四下万籁俱寂。 张嘉礼负手静立自家庭院之中,澄澈月华自苍穹倾洒而下,悄然覆于他精致容颜。 “少主。” 血之自暗处翩然而至,单膝跪地,“已将沈将军妥善安置,其周身皆有七星会之人严密守护,料想长老纵有虎狼之心,也不敢贸然对他发难。” 张嘉礼微微颔首,踱步行至书房内,视线凝注于架上那陈列齐整的生辰贺礼。 烛光之下,诸般礼物华彩流溢。 直至如今,他才恍然惊觉,这每一物,从来就不是她赠予张嘉礼的。 而是她为张大人铺陈的一场绮丽惊鸿之喜。 凝着凝着,张嘉礼一时间陷入幽谧深潭,缄默不语。 血之垂眸,见自家少主这般模样也不太好受。 蹉跎良久,他才继续言道:“长老们知悉少主心意,恐您为儿女情长所绊,以致心软生变,故而又遣不败阁暗卫加护,倘若知晓此番赌约,必当更为森严。” 张嘉礼眸光稍敛,掩下所有情绪。 许久,他才缓声开口,其声调似被夜色浸染,透着几分凉意。 “血之,你且退下吧,让我独自静一静。” 血之担忧凝了眼张嘉礼,即便再不愿离去, 此刻却也只得颔首,悄无声息隐没于黑暗之中。 待四下重归寂静,张嘉礼才缓缓伸手,手指轻抚过那些生辰贺礼,眼中落寞愈发深沉,似将这满室华光都被染上了层哀伤之色。 分明往昔,她看向他时,眸中尽是不加掩饰的倾慕与信赖。 可今日,当她如以往那般失神盯着他之时。 即便他再不愿承认,却也还是清晰明了—— 她曾经对他那份毫无杂质的信任已然褪去。 当她问出那声如何还二殿下清白之时,有那么一瞬,他的理智几近崩溃。 他多想毫不隐瞒地告诉她,眼前这局面,正是自己苦心经营所求。 奈何仅仅是无意展露的些许野心,她便如误入市肆的小鹿般,那惊惶之态让他瞬间噤若寒蝉,余下的话语再难出口。 不过是显露了小小一角伪装,就已将她骇至如此。 若将自己全盘筹谋、毫无遮拦呈现于她跟前,她大抵会对他彻底寒心,自此形同陌路吧。 张嘉礼稍一仰首,望向窗外高悬的明月,黑眸稍阖。 可无论如何,他想让她见见真正的张嘉礼。 哪怕她并不欢喜,他也不想在她面前伪装下去。 ……… 第475章 谣言四起 妙手堂内,烛火摇曳。 六人围坐在陈旧桌案旁,气氛凝重至极。 褚仇赤压下眉眼,凤眸如隼般凝在曲渊夜所画图纸之上,“这便是通往不败阁的山路么?” “是,这便是不败阁。”曲渊夜颔首,简短应道:“不败阁地势险要,鲜少人会踏足此处,若不出意外,沈将军定被那张嘉礼藏匿在此处。” 萧航紧蹙眉头,眼神中隐忧浮现,“这七星会暗卫个个心狠手辣,绝非泛泛之辈,如今再加上不败阁暗卫,若要强攻,怕是有些难以招架。” 褚仇赤修长的手搭在桌案上,食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黑眸沉沉,似在思虑什么。 半晌,他抬眼看向曲渊夜,“曲神医可知那不败阁的来历?为何其会与七星会关系匪浅?” 见褚仇赤将话题直切要害,曲渊夜将手中杯盅搁下,叹了口气。 在座之人身子前倾,皆静聆下文,生怕错过分毫关键。 曲渊夜沉默须臾,狭长眼眸中掠过清冷之色,声如寒霜,“这不败阁并非江湖草莽随意拼凑组建,实乃封迟国覆灭之后,留存于世的遗将所聚。”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褚图本就还在为沈稚枝是曲渊夜亲生女儿的身世感到惊愕,现如今曲渊夜这一语更是如惊雷当空劈下,直直击中他的心神。 萧翎本稳坐于木凳上,听到此语陡然起身,双眸瞪大,“这么说,这不败阁中,皆是封迟国之人?那大皇子夺位,莫不是也是为了——” 后面话语戛然而止,可众人心中皆已明了。 张嘉礼这是妄图夺位改国号,重启封迟啊。 一时间,屋内陷入死寂,唯有烛火噼啪跳动。 褚仇赤率先冷下眼,倏然起身,袖袍一挥,带起阵劲风。 桌上烛火晃了几晃,似也被这股决然之气所惊。 他双拳紧握,周遭寒意四溢,“任凭这不败阁如何难闯,本殿下也定要去探究一番。” 褚图上前一步,伸手拦住褚仇赤,眸光凝重:“且慢冲动,此事许会有其他变故。” 褚仇赤凤眸稍顿,眼含困惑。 “今夜来此,便是想说此事。”褚图顿了顿,扫视周遭一圈, “父皇与沈稚枝做下赌约,唤她与张嘉礼共查此案,五日后若未查出真相,便将沈稚枝就地论斩。 据本王所揣测,父皇许是笃定张嘉礼对沈稚枝存有情愫,想借此逼他就范,放出沈将军,还二皇兄你一个清白。” 曲渊夜放在桌上的手骤然收紧,眸色愈发冰冷,声音低沉却满含彻骨寒意:“张嘉礼野心勃勃,如今局势昭然,他岂会轻易放人?” 风首领自然也是满眼不悦之色,“这不是把沈姑娘往火坑里推吗?若大皇子弃沈姑娘于不顾,五日后又该如何是好?” “自是不能将希望寄托于张嘉礼身上,但在这几日,我们可好好筹谋。” 褚图言罢,转眼朝曲渊夜抬眸看去,“曲神医,你对那不败阁的地势最为熟悉,依你之见,若要暗中潜入,哪条路径最为隐蔽,又能避开重重守卫?” 曲渊夜微微皱眉,狭长双眸眯起,似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将视线落在桌案上。 “此处,”修长手指轻点图纸一角,“有一条山溪,沿溪而上,可绕过不败阁正面的主要关卡。这山溪周边怪石嶙峋,植被茂密,极易隐匿身形,且水流声能掩盖些许动静,不过……” 他话语一顿,目光扫向众人,眼中透着凝重,“越靠近阁内,守卫越森严,七星会与不败阁暗卫交叉巡逻,稍有不慎,便会暴露行踪。” 褚仇赤凝着图纸,凤眸中光芒闪烁,“虽有风险,但也唯有一试。” 众人齐声应是,烛火依旧摇曳,掩下这般暗潮汹涌。 —— 沈稚枝紧了紧披风,任由寒风呼啸着灌进衣领,如冰刀割着她的肌肤。 可她浑然不觉,满心都是城中这几日骤起的惊涛骇浪。 果然不出所料,街头巷尾,百姓们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皆是对褚仇赤不堪入耳的咒骂。 “那二殿下竟是如此蛇蝎心肠,我就说他那几日转变皆是为了民心,瞧瞧,现下为夺权位竟屠戮整个永寿村。” “就是,如今这世道,真让人寒心呐,皇家之人怎可这般草菅人命。” ...... 街边的幌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沈稚枝垂下眼眸,藏起眸中的愤怒哀伤,加快脚步朝着永寿村方向走去。 距离和皇上的五日时限仅剩两日,这几日却什么都没查到。 行至半途,一阵喧闹声传来。 “诶,这不是永寿村的虎子吗?” “唉,这孩子惨啊,家破人亡的。” “是啊,可怜啊,许是被吓傻了,这几日总在这街上溜达,问他话又不说。” 沈稚枝猛地抬眼,目光如炬,穿透人群缝隙。 一个孩童瘫坐在地,满身是血,污头垢面,发丝凌乱糊在脸颊上。 他稚嫩面庞满是惊恐,神色恍惚,唯有那干裂的薄唇一张一合,嘴里不停喃喃着: “二殿下,夺虎符,屠村民,杀人凶手。” 声音颤抖微弱,却像道道惊雷,在沈稚枝耳畔炸开。 这孩童是永寿村之人? 难怪这几日谣言四起,只怕有一半皆是这孩童所传。 一个孩童会说出这些话来,只怕是有人刻意所教,为的就是搅乱这民心。 念及此处,她提步向前而去,拨开人群,径直走到虎子身前,蹲下身子,与他平视。 她伸手握住那孩童的手,语气轻缓,“虎子,告诉姐姐,是谁教你说这些的?” 虎子眼神空洞无神,对沈稚枝的呼唤毫无反应,依旧机械重复着那几句要命的话。 沈稚枝小心翼翼拾起帕子为他擦拭脸上血迹,边擦边安抚,“虎子,别怕,告诉姐姐,那日的事情你是不是看到了?” “啧,还能是看到了什么?这孩童不是讲得很清楚了,屠村之人正是二殿下。” 人群中蓦然传来熟悉声,沈稚枝敛眸看去,便见沈琴绶红唇浅勾,拨开人群而至,眉目中尽是讽刺。 沈稚枝冷眼瞥她一眼,根本懒得理会她。 第476章 傀儡毒 她垂眸正欲继续询问虎子,沈琴绶眼神狠厉,出声嚷嚷着: “三妹妹,那虎符从那二殿下身上搜出便已是证明一切,且兄长如今生死不明,你不为兄长祈福便算了,竟还想着二殿下,你怎可如此薄情?” 人群闻言,随即附和着沈琴绶议论起来。 “就是啊,沈三小姐,这事儿明摆着,您可不能犯糊涂啊。” “二殿下做出这等事,您还偏袒,天理难容哟。” “且你又是凤女,应当与那罪人划清界限,顺应天意和大皇子琴瑟和鸣。” “要我看,这沈家嫡女才有那凤女之范,怎会是区区庶女?” ...... 沈琴绶听着周遭百姓将风口转向她,其间尽是夸赞的言语让她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街道,一隅角落藏匿着道玄色身影。 那披风将其从头到脚紧裹着,仅露出那裹挟着怒意的凤眸凝着前方那被千夫所指的少女。 褚仇赤五指紧扣,挣扎许久正要上前,却被萧翎眼疾手快拦下。 “二殿下,当下城中官兵倾巢而出,四处大肆搜捕,您若是贸然露面,一旦不慎落入他们手中,又该如何去营救沈将军?”萧翎压低声音,神色凝重。 褚仇赤胸腔怒火咆哮着要席卷而出,凤眸紧凝着前方,浑身冷到了极点。 那些人的目光他最是清楚,那般鄙夷不屑,那般冷漠残忍。 好似他们眼前之人,是从那暗无天日的渠沟中蹿出的老鼠,令他们厌恶至极。 褚仇赤心头顿然一痛,似被针扎了般。 怎么可以? 他们如何诋毁他都可以,但怎么能将看他的那种眼神转至她身上? 她那般美好,他们怎么可以! 褚仇赤凤眸漾起绯红,绝望和无助感溢满胸腔,如附骨之蛆,紧紧缠绕。 “二殿下莫急,属下去帮沈三小姐。”萧翎蹙眉,显然也看不下了。 他正欲提步而去,却听前方人群喜悦之声乍响:“大皇子来了!” 萧翎脚步顿住,抬眸看去。 一袭白衣翩然而至,行走间衣袂飘飘,如踏雪而来的仙人。 张嘉礼款步而来,低眸瞥了眼半蹲于地的少女,眸底冷意升凝,“诸位聚众喧闹,可是想扰乱城中治安?” 张嘉礼鲜少动怒过,这么一声使得人群随之一怔,纷纷噤声。 沈琴绶眼中掠过慌乱,却很快镇定下来。 她莲步轻移,上前盈盈行礼,“大皇子,这三妹妹当街偏袒那犯下屠村大罪的二殿下,实是罔顾天理,百姓们不过是抱不平罢了。” 张嘉礼压下眉眼,极好掩饰住了其间杀意,“此事尚未调查完全,还望沈二小姐莫要听信谣言。” 沈琴绶面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底怒意陡然涌起。 这张嘉礼当真不识好歹! 即便此事为谣言,对于他坐上储君之位而言也是极好的情势,他竟这般不懂得把握。 张嘉礼言罢,朝周遭略一摆手,“皆散了吧,待事情水落石出,自会通报于诸位。” 众人见张嘉礼这般发话,不敢有违,只好陆陆续续散去。 沈琴绶见状,狠狠跺了下脚,满脸怒容,气汹汹转身离开。 见人群渐散,张嘉礼敛下眼睫,便见少女正贴心替那孩童擦拭着脸上的伤痕和污垢。 其神情专注温柔,似未将方才周遭的议论放于心里,仅是贴心安抚着那个孩童。 张嘉礼一时间竟凝的有些出神。 将虎子脸上血污擦净后,她才将手帕缓缓收回,抬眼朝着张嘉礼望去,“多谢大皇子方才解围。” 张嘉礼颔首,算是回应。 沈稚枝垂眼,将视线重新落回虎子身上。 然,却见虎子浑身颤抖不止,干裂嘴唇虽仍机械喃喃着那话语,可身子却抖如筛糠,似陷入了无尽的恐慌深渊。 沈稚枝见状,秀眉微蹙,正想继续询问,却观那孩童似是累到了极致,双眼一闭,径直晕了过去。 张嘉礼见状,俯身而下,黑眸静凝着虎子片刻,随后抬眼,“这孩童受了惊吓,精神已近崩溃,不若先将其带回在下院中吧。” 沈稚枝垂眸睨了眼怀中的虎子,略显犹豫。 这孩子如今这般模样,定是对永寿村之事有所知晓,若能将他妥善照料,待其清醒,或许能从他口中问出关键线索。 张嘉礼见此,幽沉黑眸微微一敛,心中似是洞悉了沈稚枝的顾虑。 可他并未言语,只是静静站于原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沈稚枝沉吟半晌,抬眸看向张嘉礼,“今日便劳烦大皇子孤身前去永寿村继续查探,臣女先将这孩童带回照顾。待他稍有好转,臣女定会告知大皇子。” 张嘉礼凝着他怀中的孩童,沉默半晌略一颔首,“既如此,沈姑娘便好生照料这孩子,在下再去永寿村走一趟。” 说罢,他深凝了眼沈稚枝,转身离去。 而暗处,默默注视一切的萧翎眼底漾起喜悦之色,“二殿下,您瞧,沈三小姐好似不如以往那般信任大皇子了。” 褚仇赤:…… 而这边,沈稚枝抱紧怀中的虎子,快步回到住处。 将其梳洗完毕,又赶忙去灶间盛了碗刚熬好的热粥。 刚推开门,便见虎子已自行坐在床沿之上,其眼神空洞无神,干裂嘴唇一张一合。 沈稚枝心头一颤,忙放下粥碗,疾步上前将他扶回床上,温声道:“虎子别怕,你在姐姐这很安全,不会有人伤害你。” 然而虎子对她所言却恍若未闻,仍是满眼呆滞,嘴里喃喃着模糊不清的话语,身体使劲扭动,硬要下床去。 沈稚枝看着他这奇怪的反应,秀眉紧蹙。 这虎子的模样实在蹊跷,不像是单纯的惊吓过度,倒像是师父曾提及的一种傀儡毒。 师父曾说,中毒者便会呈现这般失神,行为不受控的状态。 既然师父知晓此毒,想必也会知晓解毒之法…… 沈稚枝正这般想着,蓦然觉得臂腕一疼。 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忙转头看去,便见虎子不知何时已倾身过来。 似愤恨她阻了他的步伐,虎子垂眼咬在她的手上,齿间渐渐渗出血丝。 第477章 沈姑娘,留在我身边吧。 沈稚枝正欲将手臂从虎子口中抽回,虎子那原本失神的双眼竟蓦地恢复了些许清明。 他像是突然从场噩梦中惊醒,急切松开牙关。 小手哆哆嗦嗦扯住沈稚枝的衣袖,眼眶蓄满泪水,“姐姐,虎子不是故意咬你的,虎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沈稚枝见状,心下一喜,暗自庆幸自己的猜想没错,看这模样,只怕虎子就是被下了傀儡毒,才会举止失常。 她强压下心头波澜,将手轻柔搭在虎子的双肩上,轻声细语问道:“虎子,别怕,告诉姐姐,你是不是知道永寿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言,似想到了什么,虎子孱弱身躯不受控制颤抖着,红着眼眶哭得肝肠寸断:“阿娘死了,阿娘死了,虎子没阿娘了……” 他的声音稚嫩又满是惊恐,恰似只受伤后惊惶失措的幼兽。 沈稚枝只觉鼻尖一酸,眼眶也跟着湿润。 她将虎子拥入怀中,像母鸡护雏般紧搂着他,轻拍着他的后背,“虎子乖,不哭,姐姐定会给你阿娘报仇,把坏人都抓住。” 虎子在她怀中抽噎了许久,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 眸中裹挟着决绝之意,哭喊着问道:“坏人是大皇子,也可以吗?” 神识中的丫蛋只觉背后一凉,机械眼唯有三个感叹号昭示着它现下的心情。 沈稚枝安抚虎子的动作一顿,身体在震惊中僵硬。 “虎子,你,你说什么?” 薄唇颤了片刻,她垂眸,凝着虎子那哭红的眼,迫不及待想确认是不是她听错了。 “是大皇子!虎子那天晚上看到了大皇子!” 虎子哭着又喊了一遍,豆大泪珠扑簌簌滚落,径直砸在沈稚枝手背上。 好久好久,她才感觉这泪滚烫得灼人。 四肢在此刻彻底僵直麻木,这一字一句她皆听得真切,可串联在一起,却让她无论如何都听不懂了。 “姐姐……” 虎子见她久久不言语,小心翼翼唤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惶恐无助,似是害怕沈稚枝不信他。 沈稚枝猛地回过神,勉强挤出抹笑容,“虎子乖,姐姐还有事情要出去一趟,你在这里乖乖把粥吃完,吃完后好好睡一觉,好吗?” 虎子乖乖点头。 沈稚枝替他掖了掖被角,转身快步离去。 刚一出门,她那身形便猛然一晃,脚步虚浮,似被抽走了全身力气。 她抬手扶着门框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心口却如被重锤敲击,不停乱跳。 虎子的话如同惊雷在她耳畔炸响,一遍又一遍,挥之不去。 她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那作者用尽笔墨描述美好的张嘉礼,竟还有不为人知的一幕。 沈稚枝脚步踉跄在市肆中穿行,寒风如冰刀般割着她的脸颊,可她却浑然不觉。 不知为何,今夜的风,格外的冷。 沈稚枝一路踉跄行至张嘉礼院中。 似是知道她一定会来,门扉并未掩上,沈稚枝仅是抬眼,便见张嘉礼端坐于梨树下,石桌上摆着她赠予他的棋子。 而他前方,数十名暗卫均匀站于两侧,腰间别剑,杀意凛然。 这些暗卫身着白袍,衣襟上那熟悉的七星图腾恰似日光般,刺眼夺目。 她颤着步子往前走去,两侧暗卫伸手欲拦,却被他伸手挡了下去。 沈稚枝在他跟前站定,红唇轻启,“所以,你究竟是何人?” 张嘉礼凝着她半晌,却未言语,仅是将眸光落向她手背上的白帕中。 沈稚枝舔了舔干裂的唇,似想到了什么,扬起手臂,将臂腕上的手帕拆出。 看清那手帕右下角的‘朝’字后,她终是明了。 那日在听闻阁内,那狐面男子是他,那江湖中神秘莫测的七星会少主亦是他。 她委实未曾料到,这藏于重重迷雾之后,操控一切的幕后黑手,竟当真就是他。 可如今,一切真相却似把利刃将他那精心伪装面具狠狠撕下,使其隐匿在其后的面目显于人前。 心头最后仅存的侥幸,终是在这一刻,彻底覆灭。 恍惚间,她想起了他曾对她言说那每一句劝告: ‘水月镜花,不过空幻。’ ‘沈姑娘,你可要瞧好了,莫要轻信他人,误入陷阱。’ ‘若有朝一日,沈姑娘心中所念之人于其判若云泥,还望沈姑娘切莫......切莫伤怀。’ 啪! 所言所行在这一刻连成了线,诸多画面至她脑海中如玻璃般碎开。 那碎片似化成枪林弹雨,将她的心戳得千疮百孔。 原来,这一切早就有迹可循,是她太傻,从未怀疑过他根本不是她眼中的那个张大人。 不知过了多久,沈稚枝终是阖下眼,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一个字。 “好......” 而后,看都没看张嘉礼一眼,转身便往院外而去。 【宿主......】 丫蛋见自家宿主如此反应,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置信。 听前辈们说过,很多宿主未有上帝视角在书中遭受欺骗时都会心如死灰,又吵又闹,这个时候只要再追加些奖金便好了。 可遇到这种不闹的宿主,又该怎么办? 沈稚枝紧抿着唇,强忍胸腔怒意,【所以,你也早就知道了?】 【......】丫蛋沉默,虽未言语,却已是默认。 沈稚枝感觉双腿发软,她极力遏制,这才堪堪稳住身形,不至于在人前出糗。 张嘉礼拈着白棋的手轻颤,凝着少女那不稳的步伐,眼角染上潮红。 他曾在心底反复推演过无数种真相最终浮出水面后的画面,可无论哪一种设想,都全然不及此刻亲眼所见这般痛彻心扉。 “沈姑娘。” 张嘉礼的声音似被夜风吹得支离破碎,透着从未有过的落寞恳切,在这寂静庭院中幽幽响起。 沈稚枝并未回头,也未止住步伐,仅是一味朝前走去。 张嘉礼望着她单薄倔强的身躯,眼眶愈发泛红,手中拈着的那枚白棋几乎要被他捏碎。 半晌,那略带嘶哑之声再次响起: “沈姑娘,留在我身边吧。” 第478章 救援。 沈稚枝脚步顿住,因他此语,胸腔那股愤怒在此刻终是压抑不住。 留在他身边?他怎么说得出口! 堆垒而起的谎言近乎要将她压垮,他却妄图轻巧挽回,好似这仅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稚枝转身,步子极快上前,扬臂狠甩他一巴掌。 其力道之重,竟叫他的头偏向一侧,脸上瞬间染上清晰红印。 张嘉礼身形晃了几晃,才勉强稳住,却并未抬手去抚那火辣辣的伤处。 如今已要步入冬季,夜风也比以往冷上许多,呼啸着朝他袭来,令他四肢紧绷。 半晌,他狭长黑眸轻掀,迎上眼前那充斥愤恨的杏眼,眼眸平静得似寒潭般, “沈姑娘,无论什么身份......” 额间碎发微乱,嗓音嘶哑而诚恳, “继续留在我身边吧。” 咻—— 寒风倏然袭过,未掩紧的门扉未能抵挡其冲击,彭得砸在门上,发出巨响。 沈稚枝眼中怒火熊熊燃烧,胸脯剧烈起伏,愤怒让她几乎失去理智。 “错信于你,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此一切我自认倒霉。” 沈稚枝力克制着情绪,以免彻底失态,“可你,还有什么脸让我留在你身边?” 她声音颤抖,却透着如霜冷意,每个字都似裹挟着冰碴,直直刺向张嘉礼。 张嘉礼那向来平静的眸子,于此刻终于漾起了难以言说的痛苦之色。 他敛眉,声音极轻,将这寒夜浸染得更加凄清, “可若在下今夜,不放你走呢?” 沈稚枝冷嗤,扫了眼身旁的暗卫,“那你便让他们打死我,如此,我就能留下了。” 言罢,转身便走。 可,还未踏出几步,耳畔传来的声音却让她的步子硬生生顿住,背后冷汗升腾而起。 —— 夜色如墨,浓稠得几乎要将这山林吞噬。 褚仇赤一行人依照曲渊夜所指路径,沿着山溪向上攀爬。 褚仇赤绷紧神经,在怪石嶙峋间穿梭自如,双眸警惕扫视着周边环境。 曲渊夜冷下眼,凝着前方烛火摇曳之地,“前方那便是不败阁地牢,若未在里面寻到人,莫要恋战,立刻出来。” 褚仇赤颔首,凤眸透着戾气,几人继续逼近。 靠近不败阁核心区域时,气氛愈发压抑,空中弥漫股肃杀之气。 守在地牢两侧的暗卫内力极佳,闻见声响,即刻呵斥道: “什么人?!” 紧接着,便是兵器出鞘的铮铮声响,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众人心中一凛,知道行踪已然暴露。 萧航萧翎两人反应最快,身形一闪,如闪电般疾冲向发声之处。 手中长剑瞬间出鞘,一道寒芒划过夜空,直逼那俩守卫咽喉。 萧翎扯着嗓子大喊:“二殿下,别管这边,快进地牢救人!” 褚仇赤闻言,凤眸中寒芒一闪,片刻不敢停留朝着地牢入口疾掠而去。 此刻,四周暗卫如潮水般汹涌扑来。 萧航与萧翎背靠背,手中长剑上下翻飞,化作道密不透风的银色光幕,将敌人攻势尽数拦下。 “吃老子一锤!” 风首领更是如怒目金刚,抡起铁锤在敌群中横冲直撞,封挡着从侧面偷袭的暗卫。 褚仇赤冲到地牢入口,便见厚重铁门紧闭,门上铜锁锈迹斑斑却坚固异常。 褚图桃花眼掠上冷意,飞起一脚踹向铁门,哐当一声巨响,铁门纹丝未动,只是震落些许灰尘。 “三殿下,让我来。” 曲渊夜从怀中掏出根特制铁丝,迅速插入锁孔,手指灵活转动。 随着咔嚓一声轻响,锁开了。 曲渊夜长舒一口气,用力推开铁门,“二殿下,快进去!” 褚仇赤毫不犹豫冲进地牢,腐臭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暗地牢内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几盏摇曳牛油烛火散发微弱的光。 三人借着微光,在牢房中急切搜寻着沈朝的身影。 “沈将军!沈将军!” 急切声音在地牢中回荡,却迟迟没有回应。 就在三人以为沈朝未在此处时,蓦然,牢内最里头,极为熟悉声音传来: “是二殿下吗?” 褚仇赤心头一震,快步朝里间走去。 沈朝手扶木柱,见到来者真是褚仇赤后,双眸漾起欣喜之色。 方才他就听到地牢外隐有打斗声,本只当是暗卫之间互为切磋,未曾料到竟真是有人闯地牢。 “沈将军,你没事吧?”褚仇赤手中长剑一挥,迅速斩断铁链。 沈朝即刻推开牢门走出来。 “无碍,他们仅是将我关在此处,并未对我用过刑。”言罢,他眼睫稍垂,轻叹口气,“只是我音讯全无这几日,想必那虎符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 沈朝紧走几步,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无论如何,今日多谢几位相救。” 曲渊夜侧耳听着地牢外的动静,忽闻一声尖锐哨音,神情倏地冷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再从长计议。” 几人面色一肃,提步向着地牢外冲去。 刚出地牢,便见外面已是一片血海。 萧航等人已被暗卫层层围住,虽奋力拼杀,身上却也挂了彩,血迹在夜色中隐现。 方颜口中尚含着木哨,半倚在假山上翘着二郎腿冷眼睨着这场闹剧,见褚仇赤等人出来,不由侧首看去。 狐狸眼斜睨向曲渊夜之时,覆上冷意,“呵,我当你们如何能寻到这不败阁来,原是曲神医带路。” 曲渊夜冷眼睨着他,却不回话。 方颜冷嗤一声,从假山一跃而下,提步逼近。 萧航忙出手挡住他的步伐,转眼高声喊道:“二殿下,快走,我们几人在此撑住。” 褚仇赤眼神凛下,长剑一抖,寒芒闪烁,“撑什么?既是一起来的,便一起闯出去!” 言罢,率先冲入敌阵,剑势如虹。 沈朝虽刚脱困,却也不甘示弱,夺过一把掉落的长剑,与褚仇赤并肩作战。 曲渊夜紧跟其后,手中银针闪烁,专挑暗卫要害穴位袭去,褚图则在一旁,将袖中软骨散撒向靠近之人。 一时间,暗卫们阵脚大乱,七人齐心协力,逐渐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不败阁暗卫源源不断,打倒这一批,又会接着有另外一批。 方颜眼梢上挑,杀意凛然,“敢来不败阁撒野,既活抓不得,那便杀无赦!” 眼见几人体力不支,形势愈发危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道身影翩然而至,剑气横扫而过,所到之处,不败阁的暗卫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纷纷倒地。 方颜:!!! 第479章 下雪了 庭院之中,万籁俱寂,唯有冷风呼啸,发出簌簌哀鸣。 这如死寂般的院中,正笔挺伫立着两人。 沈稚枝僵硬着身子,听着神识中那疯狂响彻的警报声,只觉浑身发冷。 她颤着身子回首,映入眼帘的那一幕,却令她更加惶恐。 张嘉礼扬起右臂,短刃至夜色中闪烁冷光,如九幽地狱捞出的夺命镰刀,散发着无尽杀意。 沈稚枝杏眸倏然瞪大,似察觉到他想做什么。 可还来不及出声制止,就见张嘉礼决绝扬臂,将短刃没入腹中。 刹那间,鲜血如失控泉涌喷溅而出,在那素白衣衫上晕染开大片大片的殷红。 沈稚枝:!!! 与那鲜血一同涌来的,便是神识中更加激烈的警报声。 沈稚枝颤着唇,眼中尽是难以置信,半晌,才惊恐吼出那句, “你疯了吗?!” 张嘉礼黑眸幽沉,扬手推开那些上前的侍卫,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张嘉礼,一时间心中漾起恐慌,往后不迭退去,直至后背撞到梨树下,再无路可退。 张嘉礼步步紧逼,行至她眼前,“若是疯了也好,免受这世间情动之苦,倒是引人向往。” 沈稚枝紧咬牙关,凝着他腹部那把短刃,听着神识中的疯狂警报声,只觉整个人都要崩溃。 直到如今她才恍然顿悟。 身世那般凄惨,自幼未有父爱母爱,靠着自己爬上那大理寺少卿之位。 这样的人,若没有背后势力支撑,如何能当得起朝廷那不受玷污的高岭之花?! 只怕,她以往所寻的第三个反派,便是眼前这个以假面示人的张嘉礼。 思及此处,沈稚枝恼到极致,抬眼厉声怒斥,“那你现在呢?想做什么?想靠自缢招数留下我吗?!” “不是。” 张嘉礼抬眼,目光定在她的脸上,其黑眸中光点稀碎破碎,“为何会如此做,沈姑娘会比在下更清楚,不是吗?” 愕然间,沈稚枝只觉脸颊处不知被何东西冻到,冷得她不禁瑟缩了下。 她抬眼,光秃秃的梨花树枝上竟不知何时覆上了片片雪花。 起初只是星星点点,须臾间,大雪纷扬,似从苍穹之上被抖落的棉絮将庭院覆盖。 待在这南礼月星城内的第一个冬季,来了。 而张嘉礼却似未注意到这场突如而来的初雪,他又朝前逼近半步。 而后,羽睫覆下,静静凝着她,“深夜翻墙特看在下无恙也好,不顾性命跳入洪流救在下也罢——” 沈稚枝慌乱到了极致,就这么任由那片片雪花覆在她鼻尖、唇边、随后又化开,让她冷到刺骨。 心中分明有了猜测,可却还是不敢往那里想,她只能惶恐凝着跟前少年。 张嘉礼顿了顿,像是在积攒最后的力气,声音愈发低沉喑哑,“沈姑娘比任何人,都怕在下死,不是吗?” 沈稚枝浑身一颤,猛地抬眼。 张嘉礼敛下眼,细碎雪花落至他的睫羽之上,他仅轻轻一眨,便将那雪抖落。 “毕竟,若在下就此殒命,许就无法达成姑娘心中所期许的那般......” “登上皇位,担起大储君主的重任了。” 咻—— 这场雪下得愈发大了。 天地间一片苍茫,好似只剩下他们两人,在这冰冷世界里做着最后的对峙。 雪花簌簌落至她肩头,混着张嘉礼那近乎已将她看透的眸子,让沈稚枝只觉寒意彻骨。 那寒意并非来自这冬日初雪,而是源自心底深处的恐惧。 她一直都清楚,张嘉礼天资卓绝,才思过人。 不管是在原着所构建的世界里,还是置身于当下这部书中,张嘉礼展现出的超凡智慧都有目共睹。 可她从未想过,他竟能聪明到这个程度,竟能揣测出她心底最隐秘的东西。 沈稚枝颤着身子,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因这纷扬大雪感到冷 ,还是因他这番言语。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稚枝近乎嘶吼出声,试图用愤怒掩盖内心的慌乱,可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愈发泛红,“你是死是活,与我有何干系?!” “是么?”张嘉礼眼眸漆黑,看不出情绪。 沈稚枝咬住下唇,狠下心将他往后推去。 张嘉礼身形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那原本就如纸般的唇色,此刻近乎没了血色。 他却仿若不觉疼痛,只是静静凝望着她,额前几缕碎发垂下,衬得他愈发狼狈。 沈稚枝袖下拳头紧握,冷下眼凝着他,“腹部中刃尚可治疗,大皇子若想用寻死计策,不妨试试胸口。” 寒风呼啸着卷过庭院,吹起地上薄薄的积雪,争先恐后扑向张嘉礼,好似要将他也一并掩埋。 他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眼睫微湿。 就在沈稚枝笃定他不会再乱来时,却见那静立原地的少年毫不犹豫拔出腹部匕首。 殷红的血顺着刀刃淌下,在雪地里溅出朵朵刺目红梅,与这洁白庭院格格不入。 他一动不动站着,吸了口气,嗓音低沉,“并非计策,在下不过是在生与死的狭缝之间,探寻一个可以落脚的抉择罢了。” 雪花肆意钻进沈稚枝的脖颈,冷得她一个激灵,却不及心底寒意的万分之一。 “张嘉礼,你下这么大一盘棋,就不怕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吗?” 她红着眼眶抬眼,强撑着不让自己倒在这漫天飞雪的庭院当中。 张嘉礼抬眸,嘴角稍扬,“在下自幼时研习棋艺,落子即为定局,从无悔意。所落每子,俱怀胜心。” 言罢,见她未再言语,再次扬臂,精准无误怼上胸口。 【危险!危险!男主性命垂危!位面陷入毁灭倒计时!危险!】 耳畔的警报声越发清晰,沈稚枝再也没办法装作坐视不理。 张嘉礼就是疯子! 比整个位面的任何人都疯! 在那匕首即将没入胸口之际,沈稚枝疾步冲上前,扬臂将他狠狠往后推去。 张嘉礼身形一歪,左侧膝盖重重跪地,手中短刃哐当落地,溅起几点雪花。 第480章 他俯首呕了口血,眼根微湿,令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复而垂眸掩唇,不可遏制的咳着,眼梢因被刺激而漾起绯红。 过了好久好久,方才抬眼,缓慢出声,“沈姑娘于棋艺一道,相较在下而言,终究还是稍逊几分。 ” 不知为何,沈稚枝觉得,他说这句话时应当是得意的。 可当他抬眸望来之际,她却被他眸底那抹破碎刺伤了眼。 这漫天的雪似有了无形的力量,每落一片至他身上,便将他脊背往下压了些。 冷风寂寥,沈稚枝只觉身子摇摇欲坠,声线染上哽咽,“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时候确定,他只要受到伤害,她就会不顾一切赶来? 张嘉礼黑眸稍顿,骨节分明的手悄然划过嘴角血迹,“以往不过怀疑,丰田村一事后,便已完全确认。” 沈稚枝一愣,思及那晚之事,脑内似有根紧绷的绳断开。 薄唇翕动片刻,她才缓缓出声,“所以,你故意将木材相赠,所谋之事便是蓄意引二殿下自七峤山折返之后,径直前来寻你问罪?借此,看我是否会出现?” 张嘉礼垂下眼帘,算是默认。 沈稚枝眼眶通红,满心悲戚与愤懑决堤而出。 难怪,难怪他会对她说那句‘既是如此,沈姑娘今晚便不该来此。’ 自那时候起,他心中便已明晰了一切,纵使她今日未发现这些,他也有的是办法将她留下。 这个位面本就是他张嘉礼的主场,她一个炮灰又有什么胜算? 张嘉礼凝着她,张了张嘴,似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咳出的血溅在雪地上,宛如红梅绽落,刺目惊心。 神识中的警报声愈演愈烈,沈稚枝垂眸看着单膝跪于雪地的张嘉礼,阖了阖眼。 终是按捺不住,冲着他身后侍卫厉声嘶吼:“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他包扎!” 言罢,径直上前将他扶起。 侍卫们闻声,手忙脚乱去寻绷带与伤药。 沈稚枝将他的左臂搭在自己肩上,步伐沉重朝前而去,大雪纷纷扬扬,天地间好似只剩他们二人。 “张嘉礼,你想要虎符,还是想要丞相府助你将登基路上的绊脚石逐一铲除?” 寒风呼啸,吹起积雪,携着她支离破碎的声音传入张嘉礼耳畔,“现在,你赢了,想如何,直说便是。” 张嘉礼侧眸,望着她那染上绯红的眼梢和那被寒风凛冽吹起的青丝,双眼碎芒闪烁不定。 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又被那接连不断的咳嗽哽在喉头。 他深知自己这番近乎决绝的行径,伤透了她的心,可若不如此,他已无任何能力能留得住她了。 他试图抬手,想要替她捋捋凌乱发丝,却因乏力,手在空中微颤,最终还是无力垂落。 “在下,想娶沈姑娘为妻。”张嘉礼长睫倾覆而下,声音极低。 沈稚枝脚步蓦然顿住。 寒风愈发凛冽,吹得雪花漫天狂舞。 周遭空气似都为之一滞,似要将这庭院中的悲恸统统掩埋。 张嘉礼声音极轻,恰如这漫天飞雪般,轻得好似没有。 “此番心意,从未变过。” ...... 而不败阁内。 方颜剑眉紧蹙,狐狸眼掠过凉意,凝着蓦然闯入争斗的两人。 不败阁暗卫本是气势汹涌而至,见到来者是何人后,皆朝后退了半步,神色诧异。 风首领收起铁锤,稍一抬眼,瞥见血之后,眸中喜悦大盛,:“哎呀!血辽兄弟!你来了!来救我们来了?” 血辽:...... 比起风首领雀跃的样子,褚仇赤仅是扫了眼血辽身侧的血之,狭长眼眸瞬息凛下。 褚图轻抿嘴唇,忆起昔日在图王府,他命其与风首领一同受罚之际,对其所有的体力耐力俱佳便心生疑虑,未曾料到其身份果真并非寻常的镖师。 风首领感到周遭气氛有些奇怪,复而转眼,瞥向萧翎,“大家都怎么了?” 萧翎懒得理会风首领的询问,径直抬眸看向血辽,“你也是不败阁的人?” 血辽沉默,未语。 风首领此状况,脸上喜悦瞬间凝固,转而被愤怒取代。 他瞪大眼,额上青筋暴起,扛起铁锤怒喝,“往昔你爱吃肉包,我与萧翎遇到哪家好吃的铺子皆会留几个给你。 我们将你当兄弟,对你推心置腹,你却藏着掖着,把咱都当傻子耍呢。” 萧翎抱臂冷眼旁观,直到见风首领一副要冲出去与其干架的模样才伸手拦住他。 风首领咿呀咆哮:“萧翎!你别拦我!让他赔我们包子钱!” 萧翎:...... 方颜上前半步,冷眼看向他们两人,“你们还不快让开?” 血辽褐色眼瞳稍动,上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大皇子,少主言之,不可伤及他们,让他们走。” 方颜剑眉一蹙,眼中寒意更甚,“他疯了吗?储君大典将至,此刻放他们走若在城中传出何风言风语该如何?!” 血之眼底荡起涟漪,行至褚仇赤身前,“二殿下,将虎符交出,今日便可放你们离去。” “呵,今日我沈朝就算死,也不会让你们拿走虎符!” 沈朝侧身挡在褚仇赤跟前,手中长剑颤动,发出嗡嗡剑鸣,似也在为这变故而躁动。 风首领此刻也顾不上找血辽算账了,抡起铁锤,在空中挥舞出呼呼风声,怒吼道:“想抢虎符,先过我这一关!” 褚仇赤凤眸微垂,眸中冷冽杀意翻涌,心底不祥预感若隐若现。 以张嘉礼的所作所为,若非此事他有十足把握,定然不会轻易宣之于口。 这张嘉礼何来的自信,认为他们会将那虎符轻易交出? 想到此处,褚仇赤沉下双眸,缓缓垂首,目光凝定在血辽身上,仿若在等待他开口。 血辽沉默片刻,忽地挺身而立,手提长剑,褐色眼眸如寒星般冷冽地凝视着前方数人。 随后,略一垂眸,薄唇翕动,“沈姑娘现在同少主在一起,你们如今最好的退路,便是交出虎符。” 第481章 曲渊夜闻言,气得睚眦欲裂,“那小子嘴上说得好听,如今竟挟她为质威胁,怎可这般无耻?!” 萧翎更是心急如焚,猛地向前一步,剑尖直指血辽,那剑尖距离血辽的咽喉不过毫厘之差。 他厉声怒吼道:“你们把沈姑娘怎么样了?” “诸位莫要担忧,我家少主并未将沈姑娘作为人质扣押,只是差遣在下前来传达几句要事。” 血辽并未因那近在咫尺的剑尖而感到惊慌无措,轻描淡写转述着张嘉礼的话。 “永寿村屠村一案,大理寺明日便会有人出面认罪伏法,至于当下,便只剩下沈将军失踪这一悬案尚未了结。” 血辽言罢,将眸光转向沈朝,言语淡然,“倘若沈将军依旧固执己见,坚称那虎符是亲手交予二殿下,那么恐怕会被有心之人扣上丞相府意图勾结皇子谋反篡位的罪名。 然而,若沈将军肯承认这虎符是因自己疏忽大意而不慎丢失,那么至多也就是以失职之罪论处,降职罢了。” 沈朝听闻此言,原本平静面容瞬间笼上层寒霜,眼神如冰刀般锐利,直直刺向血辽, “大皇子这番话,莫不是妄图以威胁之手段逼人就范、妥协屈服?” 沈朝声音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艰难挤出,其间压抑着的熊熊怒火清晰可闻。 血辽见状,微微垂下双眼,避开那如炬的目光,“不敢,少主仅仅是想提醒沈将军,此事利害攸关,其中轻重缓急,还望沈将军自行审慎斟酌,切莫意气用事,以免追悔莫及。” 沈朝怒极反笑,笑声在这压抑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缓缓上前,袍袖随着动作猎猎作响,似在宣泄着内心愤懑,“好一个自行斟酌,这赤裸裸的胁迫,竟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他心中清楚,张嘉礼此举是想彻底掌控局面,将他逼入绝境的同时,还能为往后铺路。 如今张嘉礼在朝中势力深不可掘,若坚持虎符交予二殿下的事实,只需有心之人稍在朝中拱火,丞相府必将面临灭顶之灾,迎来抄家之祸。 可若他承认虎符丢失,虽能保全丞相府的名声,却也等于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与疏忽。 一旦虎符脱离他的掌控,落入他人之手,那么日后这虎符的掌管权必然会落入那些站队张嘉礼的大臣手中。 届时局面将更加一发不可收拾,整个局势都将朝着对张嘉礼有利的方向倾斜。 相较于沈朝的愤怒,褚仇赤的心境亦是糟糕透顶,难以言表。 他袖下拳头紧握,双眸覆上寒霜。 本以为如今这局面,一旦动起手来,胜负难料。 可如今方才觉察,他们当中太多纰漏难以修补,使得张嘉礼能精准钻入,予他们致命一击。 他竟是输的这般彻底。 沈朝因愤怒,那胸膛剧烈起伏,好久才咽下怒意道:“虎符可以给你们,枝枝呢?把枝枝带过来。” “沈将军不必忧心。”血辽见沈朝怒色满面,眸色渐深,眼底尽是晦暗之意,“至于沈姑娘——” 血辽默了须臾,似在斟酌言辞,半晌才继续言道: “沈姑娘,已然应允嫁给少主。” 此言一出,犹如巨石入水,在众人之间激起千层浪。 须臾间,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所有人都被这意想不到的消息震得瞠目结舌,茫然失措。 嗖—— 一片雪花悠悠然落入褚仇赤的眼中,他本能抬头,便见那漫天飞雪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雪花落在他脸上,须臾间化为一滴滴冰冷的水珠,沿着脸颊流淌而下。 褚仇赤薄唇颤动不止,半晌才扬起凤眸,“你说什么?” 在这冰寒空气中,呼出的气息瞬间化作一团团白色雾气,似飘于眼前,令他辨不清方向。 还未等血辽出声回应,萧翎的情绪便已激动到了极点,“那张嘉礼定是使出了什么下作手段,沈姑娘心仪之人是二殿下,怎会嫁给他?” 风首领更是怒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扛着铁锤怒意沉沉,“你们到底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逼迫沈姑娘?” 血辽微微低头,眸底情绪难辨,再次重复道:“沈姑娘确已应允,少主对沈姑娘一往情深,还望诸位不必为此担忧。若诸位不信,可前去亲自询问沈姑娘。” 他的声音不高,在这寒风之中却如凌厉的箭矢直朝褚仇赤扎去。 褚仇赤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脑海中一片空白,漫天飞雪在此刻下得愈发凶猛,似要将他整个人掩于雪下。 “......” 褚图从震惊中回过神,转眼睨向褚仇赤,他薄唇翕动,正欲说什么。 然而,未等他发声,便见褚仇赤从怀中掏出那半幅虎符,手臂奋力一扬,将其径直抛向血辽后,毫不犹豫朝前狂奔而去。 那道略显孤寂步伐踉跄的身影,转瞬便隐没于皑皑白雪之中,唯余一串参差不齐的脚印。 众人凝着褚仇赤离去的方位,沉默良久,神色凝重。 雪絮依旧徐徐飘落,栖于众人之肩顶鬓发之间,似执意要以这无瑕的洁白,将世间纷扰尽皆覆盖。 —— 沈稚枝静站于屋内,默默看着七星会暗卫为张嘉礼悉心料理伤口。 直至暗卫悄然退下,屋内顿时被一片死寂所笼罩,唯余张嘉礼那稍显沉重的呼吸于静谧中微微起伏。 “为何这个大储君王之位,非在下不可?” 张嘉礼略一抬眼,声音打破了沉默,微弱却清晰。 沈稚枝余光扫向榻上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庞,神情未起丝毫波澜,却也未应答他所问之事,继而便将目光悠悠投向窗棂之外。 窗外,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将整个世界都装点成一片银白。 沈稚枝透过那纷飞的雪花,似乎望向了很远的地方,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须臾,她才自嘲勾唇,“怎么?大皇子素日里擅于筹谋,诸事皆在掌控,却算不出此事吗?还是想继续以死相胁,逼臣女就范,吐露其中根由?” 第482章 交易。 张嘉礼听着她所言,掩下眸中落寞,继而出声道: “沈姑娘有通晓未来之事的神通,如此拼了全力要助在下登基,定有所道理。” 沈稚枝抿抿唇,并不语。 张嘉礼见此,自床榻上稍坐直了身子,狭长眼眸透着深幽之色,“除此之外,这未来国母的人选,想必沈姑娘也另有所意,沈姑娘何不趁此,与在下做个交易?” 此言一出,沈稚枝眼睫轻颤,原本空洞无物、毫无焦距的眼眸,终是泛起些许波澜。 她早料到,张嘉礼既然敢提出嫁娶之事,必然手握足以制胜的筹码。 然而,她着实未曾想到,自己意图扶持沈琴绶上位的谋划,竟也被他洞悉得一清二楚。 沈稚枝立在窗棂之畔,将那远眺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稳稳落在床榻之上的张嘉礼身上。 她眼眸清冷,似寒夜中一泓幽潭,薄唇轻启,“大皇子想与臣女作何交易?” 张嘉礼半倚在床头,见沈稚枝发问,原本低垂的眉眼悄然扬起,“无论沈姑娘提出何种交易,只要沈姑娘开口,在下一概应允。” 他语气温润,言至此处,眸光似捻了月色,温柔缱绻,“但求姑娘,能嫁我为妻。” 沈稚枝听闻此言,心中一震,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她心中明白,自己自始至终的目的,便是在张嘉礼登基之后,扶持沈琴绶成为皇后。 若能以此作为交易条件,推动这个位面回归正轨,那么她便能回到自己的世界,这里的一切也将恢复如初。 张嘉礼敏锐捕捉到她的动摇之色,眼中闪过抹不易察觉的惊喜。 他正欲再言,却很快觉察,她眼底的犹豫之色以极快速度覆盖而上。 张嘉礼眸中碎芒似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转瞬即逝。 沈稚枝略一沉吟,美目微垂,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扇形阴影。 她承认如此交易让她极为动心,可若她应下了这场婚约,那褚仇赤那里,又该如何? 正当沈稚枝满心纠结,在这两难抉择间徘徊不定时,脑海中骤然响起丫蛋急切着急的声音: 【宿主,不过是一场位面任务罢了,你无需有任何愧疚之感。不管你在这里经历多少,伤害多少人。 一旦你离开,他们的记忆都会重置,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就像你从未出现过一样。 褚仇赤也好,张嘉礼也罢,他们不过是完成任务的工具。你只需专注于目标,尽快推动位面回归正轨,这样你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沈稚枝沉默不语,内心虽有一丝抗拒,但理智告诉她,丫蛋所言句句在理。 是啊,就算他会因她难过一阵子,待她离开位面之后,褚仇赤也不会认识她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与她再无瓜葛。 她会有自己的旅途,而位面中的他们,也会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这般想着,沈稚枝转眼,朝着张嘉礼略一颔首,表示应允。 张嘉礼按捺住内心喜悦,语气不自觉放缓,“若沈姑娘心中有所动摇,能否告知在下,为何要这般做?” 沈稚枝沉默片刻,方才缓缓抬头,莲步轻移,走到张嘉礼面前,“我自幼便时常做梦,曾梦到位仙人在梦中指引我,传授我许多未来之事。 只是仙人曾严词告诫,未来轨迹既定,犹如天定之规,不可轻易更动,若稍有差池,打破这微妙平衡──” 沈稚枝话语一顿,如墨发丝从肩头滑落,遮住了她半边侧脸,未再言说。 张嘉礼静静听完,脸上没有丝毫怀疑之色,也未觉得这番话荒诞不经。 他只是静静看着沈稚枝,见她停下,略一抬眼,“会如何?” 沈稚枝抬眸看向他,眉眼之间尽是肯定决绝, “那么,我便会死。” 虽现在他好言好语应允她,可若日后他反悔,那事情只会更为不妙。 倒不如趁此机会同他说清后果严重性,如此,才能确保他坚守承诺,不至于轻易反悔。 张嘉礼如墨黑眸稍顿,黑瞳直凝向她,似要从她眼中寻出什么破绽。 可沈稚枝的话语本就半真半假,其眼神诚恳,让人难以分辨虚实。 “张嘉礼!把枝枝带出来!” 屋内气氛凝结到极致之时,褚仇赤的声音从门外突兀传来,裹挟几分怒意。 沈稚枝心底猛地一颤,下意识抬眸朝窗棂外看去,便见褚仇赤一袭玄色长袍,正从门扉处大步迈入。 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中踉跄而来,狂风裹挟着雪花,劈头盖脸朝他砸去。 院中暗卫见状,如临大敌,瞬息之间便将他团团围起,手中利刃寒光闪烁,在雪夜下显得格外森冷。 “二殿下?!” 沈稚枝忙推开门出去,寒风裹挟着大片雪花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眯起眼,瞧见被暗卫团团围住的褚仇赤,心猛地一揪。 其玄色长袍已被雪水浸透,凌乱发丝肆意飞舞,几缕湿漉漉的碎发糊在脸上。 虽显得狼狈不堪,但好在看他这样子,逃亡这几天应当没吃什么苦头。 沈稚枝正想问他怎会在此处,便见其薄唇微动,因这寒风凛冽而冷的发颤,语气无措问道:“你答应要嫁他为妻了?” 沈稚枝陡然抬眼,眸中尽是难以置信。 她才刚应下张嘉礼这婚约之事,怎的二殿下竟如此迅速便知晓了? 沈稚枝顿觉指尖寒意骤生,转瞬冰冷至极,一种被算计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侧首瞥向屋内,唇角掠过自嘲笑意。 精心布局,落子如飞。 只怕他早笃定她会入局,自一开始便精心布局,每一步落子皆为诱导,棋盘上的局势尽在其掌控之中。 见她不语,神情中尽是愧疚之色,褚仇赤心底隐有猜测。 他眼眶通红,凤眸染上绯红,猛地拽住她的皓腕往院外拉,自顾自道: “本殿下就知道他骗人的,你已经答应嫁给本殿下了,又怎会应允他……” 然,沈稚枝稳稳立在原地,任凭褚仇赤如何用力拉扯,她就是纹丝未动。 寒风呼啸着从他们身旁掠过,吹起地上积雪,肆意打在他们身上。 第483章 不愿跟你走 褚仇赤胸膛剧烈起伏,每次呼吸都似在撕扯着心肺。 他颤着身形转身,敛下凤眸,语气极低,“枝枝,你别怕,本殿下已将沈将军救出来了,他什么都威胁不到你了。” 沈稚枝见褚仇赤那慌乱至极之态,心底仿若被锐针狠狠刺中,疼痛蔓延,却一时寻不到合适言辞回应。 只得下意识偏过头去,避开褚仇赤那满含急切的目光。 良久,她才缓缓垂眸,朱唇轻启,疏离之意尽显,“二殿下,你回去吧。” 褚仇赤身形顿时僵住,那原本轻覆于双肩的积雪,此刻却似千钧重负,几近要将他身躯压垮。 褚仇赤那如墨眸中升凝起雾气,声音沙哑而低沉,“一定是他对你说了什么对不对?你无需担忧,无论他使出何种胁迫手段,本殿下定当竭尽全力,必能寻得应对之法,断不会让你遭受这般委屈。” 话语间尽显关切决然,好似只要她点头,他便能即刻披荆斩棘,为她挡尽世间诸般风雨磨难。 沈稚枝抬眼迎上那双满目悲痛的凤眸,胸腔在此刻竟如针刺般疼痛难忍。 令她感到愕然的是,就在那么一瞬,她竟觉得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回去,她更不想看他那般痛苦。 沈稚枝别过头去,害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改变主意。 褚仇赤双手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丝丝血迹渗出,他却浑然不觉疼痛。 他再也不顾她反对,拽住她的手臂强行往院外拉去,“沈稚枝,本殿下这就带你进宫,就算以性命相挟,也定要让父皇改变赐婚之意。” 沈稚枝尚未来得及从褚仇赤的钳制中挣脱开,另一只手腕便骤然覆上一阵冰凉。 随后便是一声比这漫天飞雪更具清冷的声线传出: “放开她。” 沈稚枝一愣,下意识转眼望去。 张嘉礼不知何时已来到身侧紧攥住她的手,深邃黑眸之中,正漾起丝丝不悦。 褚仇赤本就满心愤懑,此刻见张嘉礼现身阻拦,更是怒从心头起,“该放开的是你!” 张嘉礼上前半步,眸底似寒潭中泛起的凛冽冰碴,让人望之生畏。,“二皇弟好像未听真切,沈姑娘她说,不愿同你走。” 张嘉礼话音刚落,褚仇赤凤眸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好似要将这漫天飞雪都一并燃尽。 他不迭冷笑,凤眸中戾气升腾而起,“她已知你真实面目为何,怎可能会心甘情愿嫁给你?” 张嘉礼脸色愈发冷峻,黑眸中寒意更甚,手上也加重了劲道,分毫不让。 沈稚枝被二人这般拉扯,手臂传来疼痛,不禁微微皱眉。 心底亦明白,若任由他们继续争吵,局势恐将失控,愈发难以收拾。 她扬臂,将两人桎梏住的手尽数甩开,“都放开!” 两人身形稍顿,本还杀意蓬勃的眸光在此刻瞬息敛下,静静凝着她。 沈稚枝深吸一口气,杏眼悠悠转向褚仇赤。 她强忍着鼻尖酸楚,略一垂眸,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二殿下,大皇子并未逼迫臣女,这一切是臣女心甘情愿。” 褚仇赤听闻此言,身子倏地一晃,似整个人都要倒在这漫天雪白中。 那原本就黯淡的眼眸,此刻更是像失去了所有光彩,只余下无尽难以置信。 他呆呆望着沈稚枝,似难以接受眼前之事。 “日后大皇子成为储君,臣女便是太子妃。”沈稚枝缓步朝后挪,直至与张嘉礼并肩而立,“这婚事,臣女思量许久,确是自愿应下的,还望二殿下莫要再为此事费心了。” 褚仇赤强撑着悲拗之意,双眸尽是哀色,“本殿下不信,你分明对这太子妃之位未有任何想法,你分明说过——” “二殿下,世间诸事难料,人心亦是如此。” 沈稚枝骤然打断其话语,拼命压抑紊乱的呼吸,试图让话语更具说服力,又道:“二殿下何以断定臣女一生皆不欲这权势地位呢?” 褚仇赤指尖轻颤,只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荒芜雪原之上,周围是无尽的寒冷与孤寂。 默了片刻,他轻扬凤眸与其对上,“储君即位大典尚未宣布,本殿下还有机会,你若想要这太子妃之位,本殿下为你再争一番便是。” 褚仇赤的声音越发沙哑,那话语中饱含的深情似要冲破这冰冷空气,直抵沈稚枝心底。 沈稚枝好不容易筑起的坚强防线,差点被他这一语击得瞬间崩塌。 “情之一字,最是难测。如今,臣女既已做出抉择,便不会再更改了。” 沈稚枝言罢,袖下的手微顿,做了一番争斗后,才握住身侧之人那略显冰凉的手。 张嘉礼微微一怔,感受着那裹挟温热的手心,略显意外。 他侧头,眼含惊喜望向她。 可就视线落下那一瞬,漾起碎芒的眼却陡然黯下,好看的眼眸中满是化不开的忧伤。 少女静静站在那里,侧颜恰似春日里绽放的娇花,美得动人心魄。 杏眸蕴含着哀伤,就那么出神的凝着前方。 她的手握着他,可那眼神中,却有其他人的身影。 张嘉礼那只被握住的手下意识僵了一下。 随后,他垂下眼,反手紧握,加了些许力道。 似是在宣告主权,又似想将那出神的少女召回。 褚仇赤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只觉眼前一阵发黑。 那原本就疼痛难忍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用力拧着,痛得他几乎无法站稳。 他往后退了几步,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沈稚枝张了张嘴,却似有千般阻碍,那话语在喉间辗转几回,才好不容易挤出些许, “二殿下身份尊贵,日后定会遇到比臣女更合适之人,还望殿下保重自身,莫要因臣女之事伤了身子。” 每一个字从她口中艰难吐出,都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从心间最柔软的角落硬生生撕扯下来一般。 言罢,也不等褚仇赤作何反应,她狠下心转身,拉着张嘉礼回了屋内。 第484章 自始至终都是被抛弃的那个 方踏入房门,那股子寒意便瞬息被隔绝在了外面,可她的心却依旧冰冷,如坠冰窖般。 她松开张嘉礼的手,默默行至窗前,透过窗棂镂空处凝着屋外,只觉眼前渐渐氤氲起一片水雾,模糊了视线。 而屋外的褚仇赤,望着紧闭的屋门,久久未动。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积雪,纷纷扬扬洒向空中,他就那么站着,任由那漫天飞雪朝他扑去。 肩头落满了雪花,却无心拂去,任由那冰冷一点点渗进衣衫,如同那钻心痛意一点点侵蚀着他的心。 过了许久,他向前迈了一步,眼梢通红,右手稍扬,似是想唤弓箭手强行闯入。 可不知想到何事,却还是停住了脚步,悬在半空的手,无力垂落下来。 他抿住唇,终是挪动了步伐。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用尽力气,艰难前行。 往日挺拔的身姿,此刻竟显得如此单薄,好似随意一阵寒风便能将他彻底吹倒在这茫茫雪野之中。 沈稚枝悄然阖眼,只能在心底无声言说着数声歉意。 直至彻底看不见他的身影,沈稚枝这才将视线从窗棂外收回,杏眸染上冷冽之色望向张嘉礼, “此次交易,臣女应下便是,还望大皇子莫要失信。” 张嘉礼凝着那手中蓦然遗失的温度,沉默片刻,略一垂眸,“待在下登上帝位,必定封沈二小姐为后,倾尽所能助你维持这未来正轨。” 听着他的保证,沈稚枝心底那块石头稍落下了些。 她正欲离去之际,却猝不及防与屋内那些陈列整齐的生辰之礼打了个照面。 虽只是些价值低微的小物件,然他却将它们摆放得端端正正,井然有序。 细察之下,这些物什竟未沾染丝毫灰尘,由此可见其用心程度之高。 凝着那些生辰礼,沈稚枝一时有些恍惚,往昔送这些礼物时的场景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那时她满心欢喜挑选着每样物件,只想着能博他欢喜,现下看来,却是这般讽刺。 她上前半步,纤手轻抚上那些生辰之礼,一遍又一遍。 屋内炭火仍是噼里啪啦烧着,可那暖意却怎么也传不到她心里。 张嘉礼立于原地,就这么看着她,眼底升凝而上的,是那隐含的期待。 他想,或许她会因着这些物件,忆起往昔相处的那些日子,哪怕只是对那段时光萌生出一星半点的留恋之情。 哪怕仅有些许也好,那也意味着,自己于她心中,是有着一方立足之地的。 然,耳畔却在此刻,陡然传来一声令他如坠地狱的话语。 直到那些话语尽数言出,他才恍然惊觉—— 那他辛苦堆叠起来的虚假美好,早已分崩离析。 而他精心编织的那场绮梦,那曾让他甘愿沉醉其中,妄图将她永远留在身侧的梦—— 此刻,也终究是到了破碎消散之时。 他听到她的声音轻缓响起: “张嘉礼,我后悔了。” “后悔曾对你好了。” ...... 褚时虽未狠下心让沈朝降职,却也以失职之罪将那虎符收回。 虎符象征兵权,是沈朝能在朝中站稳脚跟,拥有话语权的关键依仗。 如今,虎符一朝易主,这便意味着沈朝失去了最为有力的倚仗。 而原本朝堂中唯一坚定不移站在褚仇赤身后的这股势力,也随之形同虚设,几近被全然瓦解。 虎符一案落幕,储君大典却提上了日程,成为朝堂上下瞩目的要事。 礼部殚精竭虑查阅诸多典籍,又反复推算时日,总算从诸多日子里精心挑出了个黄道吉日。 褚时经过深思熟虑,扬言,储君的即位大典便与成婚之日一同举办,来个双喜临门。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 褚时端坐在桌案旁,神色专注,修长的手指握着朱笔,正将最后的奏折批阅完毕。 随着笔尖落下最后一笔,那朱红色批语在微黄折子上显得格外醒目。 就在这时,门扉被人缓缓推开,打破了室内原有的静谧。 褚时闻声,略一扬唇,头也未抬,语气淡淡道:“来了?” 张嘉礼稳步踏入室内,白袍倏动,腰间玉佩因步伐碰撞发出声响。 未作丝毫迂回,径直开口,“父皇今日寻儿臣来,所为何事?” 其言语之间,全然不见寻常皇子面见父皇时应有的那份恭敬顺从,反倒满是疏离与冷意。 褚时仿若未觉他的态度不妥,从容地将毛笔在墨砚中轻轻沾了沾墨水。 而后抬眸,脸上笑意不减,声音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为避免朕哪日猝然离世,寻自家皇儿说说话,难道也不妥当?” 张嘉礼听闻此言,狭长眼眸中瞬间掠过抹冷意,恰似冬日里最凛冽的寒风,能将人瞬间冰封。 他不禁嗤笑了一声,那笑声在这静谧氛围中内显得格外刺耳,“世人皆说,虎毒不食子。父皇向来对二皇弟关爱有加,可二皇弟深陷困厄之境时,父皇却似那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冷眼相看,丝毫不愿施以援手,着实令人心寒。” 他微微仰起头,目光毫不退缩与褚时对视着,话语里的嘲讽之意毫不掩饰。 褚时带着笑意的面容微微一滞,复而缓缓掀起眼帘,深邃眸中闪过些许不易察觉复杂之色,诸多情绪在眼底交织缠绕,难以言明。 他细细揣摩着张嘉礼话中之意,过了些许时候,才轻声一笑,“你在怨朕?” 张嘉礼眼底的冷意愈发浓郁深沉。 他曾不止一次想过,倘若自己能于这大储皇宫中守着一方小小天地,安然度过每个日出日落,对自己那如乱麻般纠葛不清的身世一无所知。 那他是否就无需经历如此之多令他心力交瘁的事,也无需背负这般多沉重到几乎要将他压垮的血恨? 可这所谓的父皇,既早知自己是他那未夭折的大皇子,却还是冷眼旁观数十载。 数十载的光阴里,从未有过将他召回身边,给予关怀庇护的举动。 张嘉礼眼眸覆上绯红,喉间那抹腥甜再度涌上。 凭什么…… 凭什么他自始至终,就总是受抛弃的那个? 第485章 往事回忆「一」 见他久久不语,褚时阖下眼,略一叹气。 “若朕无意将你认回,又岂会在你被林产婆丢去野林之时,让人将那金锁挂至你身上? 朕知你心中或存有疑惑,为何明知你是朕的子嗣,却迟迟不肯认你。 只是朕也有诸多苦衷,个中曲折缘由,实非三言两语能道尽,并非是朕全然不顾父子之情,有意将你弃之不顾。” 张嘉礼愈听,唇角讽刺便愈深。 “苦衷?”他冷冷吐出这两个字,声音里满是自嘲不屑,“数十载时光,竟也道不尽这个中曲折么?” 褚时闻言,眼眸处幽深之色尽显,令旁人难以窥探其中真实情绪。 张嘉礼慢慢抬起头,黑琉璃似的眼透着冷意,直袭褚时,“如今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体谅你的难处?承欢于你膝下,尽为人臣子之责?” 褚时隔着桌案烛盏凝他半晌,方才起身行至那窗棂前,望着窗外纷扬大雪,似在想着什么。 良久,他闭了闭眼,略一垂眸,“朕不在乎这大储日后归谁,朕只望你日后对自己所做之事,莫要悔之。况且,这是上一代人的恩怨,本就与你无关,你无需……” “无需什么?” 张嘉礼眼梢绯红之色漾起,猛地打断褚时的话。 他疾步向前,迈了几步后站定,眼含愤懑,“数十载岁月,其间苦楚缠身,朝朝暮暮受尽煎熬,皆因这恩怨纠葛而起,儿臣早就身不由己了。” 褚时微怔,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张嘉礼冷笑了声,决然转身,欲要提步离去。 褚时见此,长臂一伸,探向那置于旁侧的油纸伞,作势递去,“外头雪大,撑把伞吧。” 张嘉礼脚步戛然而止,那脊背未弯折分毫,也未曾回头。 片刻后,声音才恰似寒夜中破碎的冰棱,在这风雪交加的夜中飘散开来: “父皇,这把伞,您给得太晚了些。” 一语既出,那凛冽寒风好似穿堂而过,吹得人心底寒凉。 张嘉礼也不顾此语会在褚时胸腔处荡起多少涟漪,转身便走。 没人知道,他的心里,一直都在下着一场从未停过的雪。 这雪,一下便是数十载。 他蜷缩在心底那一隅角落,日日夜夜盼着,却未曾等来能够遮风挡雨之物。 本以为,他此生就会如此腐败的烂在泥潭中,最后在不见天日的角落中悄然逝去。 可后来,她出现了。 于是,他心底的那场雪也跟着停了。 可—— 张嘉礼稍一抬眼,入眼之处,尽是那大片大片的雪白,恰似天地间铺开的素笺,写满清冷孤寂。 今年冬日的雪似下得格外猛,分明晚间还有宫人将这积雪扫了去,却在此刻,又积了众多。 那落下的冰冷尽数覆在他脖颈处,缓缓化开。 他冷不丁倒吸口冷气,那股寒气直袭体内,方才强压于喉间的那缕血腥之气,此刻又翻涌而上,几欲冲破咽喉。 张嘉礼双膝忽觉无力,身子一软,垂首俯身朝着那皑皑白雪呕出一口鲜血。 那刺目暗红转瞬便被大雪所覆,踪迹难寻。 “呵……” 张嘉礼静凝着那瞬息便被大雪覆盖住的刺目暗红,唇角缓缓勾起苦涩笑意,艰难笑出了声。 他分明感觉到,他心中停了许久的那场雪,似乎在此刻,又纷扬而至。 那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较这漫天肆虐的风雪,更添几分蚀骨之冷。 张嘉礼眼眸氤氲起雾气,用衣袖胡乱拭去嘴角残留血渍。 而后,双手撑着雪地勉强站直身子,跌跌撞撞朝前而去。 就好似从前那般,跌倒了,便自己站起。 殿内,褚时凝着那道素白身影良久,才重新将那伞放回角落之中。 马公公望着这场父子之争,眸中尽是无奈。 他疾步上前,将那敞开的门扉关上,这才稍驱散了屋内些许寒意。 呼啸的风雪被阻隔在门外,可屋内凝固的气氛却依旧冰冷压抑,如何都散不去。 马公公动作娴熟斟了杯暖茶递给褚时,犹豫了下,继而轻声道:“当年之事,为何皇上不同大皇子言说清楚?” 褚时执着茶盅的手稍顿,指尖微颤,似被那久远回忆触动,眸底于此刻升凝起悲戚之色。 当年,封迟国遭屠戮后,山河破碎,生灵涂炭。 身为封迟国长公主的鹤儿也未能逃脱厄运,遭俘后,与封迟国扣下的余孽一同被如牲畜般关押于牢笼中。 他身为皇上,本不该与这亡国公主有何关联。 两国之间的纷争,胜败已定,他只需按部就班处理后续事宜便可。 可不料这造纸术竟被那汉宫国率先所夺,这造纸术关乎诸多方面,为这大储未来盛大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无奈之下,他只得想计从这长公主口中套出那造纸之术。 于是,他唤马公公当着鹤儿的面,将她封迟国所羁押下的俘虏尽数杀尽。 他在暗中凝着鹤儿那本就白皙的小脸变得惨白,直至最后再也难以忍受这种痛楚,哭喊着昏迷过去。 恐吓目的达到后,他便让马公公将鹤儿从那笼牢中转移,为她提供舒适的寝宫。 那寝宫布置得颇为精致,绫罗绸缎、珠翠首饰应有尽有,与那牢笼简直是天壤之别。 并托马公公传话,言之若她肯将那造纸之术奉上,便不取她性命,保她后半生无忧。 他心想,人总是惜命的,在经历了那般残酷场景后,她应当会妥协才是。 岂料,马公公很快便来通传,说她执拗不肯开口,甚至一度想要咬舌自尽,若不是侍卫们眼疾手快阻拦下来,怕是早已香消玉殒了。 他不禁有些愕然。 在这宫中,他见过的女子数不胜数,或是娇嗔妩媚,或是温婉柔顺,却还未曾见过这般丝毫无畏生死的女人。 一时之间,他竟是莫名起了兴趣。 却不料,正是这番乍起的兴趣,竟让他悔了数十年。 他佯装成带刀侍从,端着食盒前去。 便见她一袭白衣素裹,坐于梨花树下,精致面容上满是泪痕,却透着清冷之感。 第486章 往事回忆「二」 那梨花簌簌飘落,为她添了几分凄美点缀。 就那么一瞬,他竟觉得,一眼万年许就是这般吧? 他压下胸腔那股异样,故作镇定走上前去,将食盒放至石桌上,“公主,先用些膳食吧,莫要伤了身子。” 鹤儿闻声,敛下眸中悲痛,她徐徐抬眸看向他,声调极冷,“拿走。” 褚时挑眉,却也不恼,扬唇笑道:“公主这般倔强,又能如何?如今封迟国已灭,您若不为自己着想,又有谁会在意您的死活?” 鹤儿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其身姿在褚时面前虽略显单薄,却透着股不屈的傲气。 她薄唇轻启,“自古巾帼不让须眉,封迟国的将士冲锋陷阵不惧生死,本宫自然也不怕。” 褚时望着她那宁死不屈的模样,眸中敬佩之色尽显,但更多的却是想要征服她的念头。 凝着她半晌,褚时稍一垂眸,冷不丁笑出声来。 鹤儿秀眉微蹙,对他莫名的嘲笑感到羞恼。 褚时笑了半晌,才恍若无人般至石椅上坐下,掀开食盒,“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史书上所述的巾帼将军皆是战死于沙场,可在下却未曾听说过,有哪个巾帼是饿死的。” 鹤儿:“......” 褚时见她有所动容,唇角微挑,“倘若我处于你的境况,定会每日将饭菜吃个精光,借此养精蓄锐。 等到有朝一日能见到皇上了,便毫不犹豫冲上前去,找准时机割开他的脖颈放血,为封迟国的亡魂报仇伸冤。” 鹤儿听闻此言,身子猛地一僵,眼中闪过惊愕之色,似是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大储君王并非好人,这大储的侍卫,也并非好人。 此后的日子里,他时常以侍卫身份前去见鹤儿,可鹤儿对他始终冷若冰霜,不曾有过半分好脸色。 然而,时日一久,或许是习惯了他的存在,她间或也会与他交谈几句不痛不痒之语。 但只要涉及造纸之术,便又会即刻缄口不语,恢复那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可不知自何时起,他便觉察到自己对她的情感有了变化。 他不再仅仅是企图探知造纸之术,而是会关注她的喜怒哀乐,会怜悯她每一次落泪,每一回黯然神伤。 而她,似乎也逐渐意识到了他的异样,对他的戒备虽仍存,却也没有了最初那般强烈的抵触。 情字最令人难以琢磨,也最遏制不住,两人之间竟生出了种别样情愫,只是彼此都未曾言说。 直到那晚于梨花树下,二人饮酒,略显醉意,他才情不自禁同她言说爱慕之意。 她的酒意瞬息消了大半,惊慌无措起身,未对他有所言语,转身便朝屋内跑去,想要逃避。 褚时自是不依,在她即将掩上门扉的一瞬扣住了门沿。 她用力抵着门,眼中满是慌乱挣扎,“如今的我不过是寄人篱下,苟延残喘罢了,待到哪日大储皇上忽然忆起我来,又怎会轻易放过我?” 褚时薄唇翕动,有那么一瞬,他险些就按捺不住,想将自己真实身份毫无保留和盘托出。 然而,理智终究还是占了上风。 他心里清楚,倘若此刻真的将此事如实相告,那他与她之间,恐怕就再无可能了。 褚时松开扣着门沿的手,向前一步,覆在她抵在门扉上的手,“鹤儿,我岂会在意你是何身份,未来尚远,我们只需珍惜当下,如此可好?” 心中分明做着无数争斗,可凝着他那真挚深情的黑眸,一切犹豫在此刻竟就这么尽数褪去。 她终是,轻轻颔首。 屋内烛火摇曳,两人气息渐渐交融。 纱帐缓缓落下,将他们的身影隐于其中,身影交叠,耳鬓厮磨。 自那夜后,两人感情迅速升温。 褚时想,不予名分,就这般金屋藏娇一辈子也好。 可他忘了,纸终究包不住火。 这日,他如往常行至梨花殿之时,却见鹤儿眼眶通红坐在那梨花树下,娇躯止不住颤抖。 他赶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边走边说着:“这天这般寒冷,你如今还怀有身孕,万不可坐在外面受了凉,快些回屋去。” 然而,话音未落,一股钻心疼痛骤然从腹部袭来,那疼痛来得又急又猛,好似有无数钢针狠狠扎入般。 他惊愕垂眸,视线所及之处,那腹部鲜血汩汩而下,在衣袍上蔓延开来。 褚时的身子晃了晃,一只手本能捂住伤口,难以置信抬眼凝着她。 可就是这么一眼,他便与她那充满恨意的眼眸撞上,她眼中,尽是无能为力的绝望。 “原来是你,你把我骗的好苦。”她声声哭诉,恰似利刃直直刺进他的心里。 那钻心的疼痛竟让他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腹部的伤口更痛,还是此刻心底的痛更甚。 “鹤儿……我……” 他艰难吐出几个字,却又被她的怒喝打断。 “你休要再唤我名字!你骗得我好苦啊!” 她踉跄站起身来,身子因愤怒而剧烈颤抖着。 她扬臂指着褚时,手指都在微微发颤,“我曾将你视作这冰冷世界中唯一值得我留恋之人,却未曾料到,你竟就是导致我国破家亡,使我沦为阶下囚的罪魁祸首。” 言罢,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落于地,摔得四分五裂。 她下意识抚上自己隆起的小腹,眼中闪过痛苦之色,“此子,本是我对你情之所钟的明证,然现今,却沦为这世间最为荒诞的存在。” 言罢,她咬着下唇,转身便朝着一旁的梨树撞去。 那般决绝的姿态就好似这世间已再无她留恋之物。 褚时大惊失色,顾不得腹部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拼尽全力朝着鹤儿的方向伸出手,声嘶力竭喊道: “鹤儿!不要!” 与此同时,隐匿于暗处的暗卫身手敏捷,在其即将撞上梨树之际,一把拉住了她。 她奋力挣扎着,口中绝望哭喊:“你们放开我,让我去死,让我去死啊。” 那声音里满是悲戚,回荡在这寂静梨花殿外,让人心碎不已。 暗卫们不敢有丝毫懈怠,紧紧拽着她,却又不敢太过用力,生怕伤了她分毫。 不知哭喊了多久,她终是受不住这崩溃情绪,身子一软,昏厥过去。 第487章 往事回忆「三」 褚时怕她自尽,趁她昏迷之际便遣御医研制软骨散,叫她没力气起身自缢。 他深知这软骨散只是权宜之计,无法化解她心中那仇恨,可当下,他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 待鹤儿悠悠转醒,见自己浑身动弹不得后,其眸底一片死寂,略一阖眸,那眼角的泪水,便悄然滑落。 褚时守在床边,见她这般绝望模样,心中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痛意蔓延至全身。 他忙不迭坐到她床边,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自责万分,“鹤儿,你莫要怪朕,朕实在是怕你寻短见,才出此下策。” 鹤儿缓缓睁开眼,目光直直盯着帐顶,仿若未闻他的言语,眼神空洞而冰冷。 许久,她才扯动嘴角,扯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声音微弱却透着无尽的悲凉,“褚时,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褚时被她的话噎得说不出话,他垂下头,紧握着她的手,好似这样便能传递自己的心意,“鹤儿,两国纷争,胜负终有,朕对你的心意,至死不渝,你也爱朕的,不是吗?” 鹤儿身躯微颤,眸中掠过无数复杂情绪,但很快,那抹情绪便被浓浓恨意所取代。 她不迭冷笑,眼眶中蓄满泪水,“爱?我现在恨不得食你之肉,饮你之血,为我封迟国的万千亡魂报仇雪恨。” 褚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觉此刻所有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清楚,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隔日,他拟下诏书,将其封为贤德皇后,就这么将她囚禁于床榻之上,囚禁了不知多久,终有一日,生产之日到了。 产婆们忙前忙后,褚时在殿外焦急踱步,经过漫长挣扎,响亮啼哭终打破了无垠夜色。 “是个皇子!”林产婆欣喜喊道。 鹤儿虚弱睁开双眼,凝着那被包裹在襁褓里的小生命,泪水再次模糊她的视线。 那是她的孩子,是她在这世间最柔软的牵挂,可也是她与仇人的血脉相连。 褚时听到孩子的哭声,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急切冲进屋内,坐于床沿,将她揽入怀中,“鹤儿,辛苦了。” 他本觉得她会将他推开,岂料,她竟未在他怀中挣扎,仅是淡淡道:“莫要再将我囚于床榻上了,往后,我不再寻死了便是。” 褚时闻言,只觉心中喜悦难平,虽觉得奇怪,可终究欢喜大于其他情绪。 他只当是孩子的出世,终是让她甘愿认命。 然而,只有她心中明白,今晚便是她自缢的最佳时机。 夜幕将至,待所有人都退下,自暗处陡然闪进一道身影。 那人身着夜行衣,见到她后忙单膝下跪,“长公主!” 鹤儿忙上前半步将她扶起,“秦奶娘,封迟国已灭,无需再这般唤我了。” 言罢,她拖着产后虚弱的身子,艰难朝桌案挪去。 「褚时: 想你看到此信笺之时,我早已离去。 皇儿顺利出世,尽管过往种种,我终究难以狠下心肠取你性命。 他已然失去了母后,我绝不容许他再失去父皇。 原本思忖将他留在宫中,可深思熟虑后,我实在不愿他卷入这残酷的权力斗争之中,沦为无辜牺牲品。 于我而言,我的皇儿,只需在远离宫廷纷扰之处,平安顺遂、快快乐乐长大成人。 我已选定值得托付之人,他会带着皇儿远离这皇宫的是是非非。 在此,恳请你念及父子之情与皇儿的未来,莫要再派人寻觅他回宫。 望你念在欺瞒我许久,最后遗愿,替我了去。 鹤儿绝笔。」 写罢,她将信笺搁置于枕头下,随后抱起孩子轻轻摇晃,像是要把所有的爱都在这最后的时刻倾注给他。 泪水一滴滴落下,打湿了孩子的襁褓,她缓缓低下头,在孩子额上落下极轻一吻。 “对不起,母后不能陪你长大了。” “你要好好的,平安长大,莫要被这世间的仇恨所沾染。” “往后,还要寻个极好的女子,与你琴瑟和鸣。” “只是可惜,母后再也看不到你长大成人的模样了。” 秦奶娘看得泪眼婆娑,语气噙着哭腔,“长公主,殷神医已将封迟国遗将尽数招揽而至,你为何不同奴婢一起出宫回不败阁……” 鹤儿闻言,惨然一笑,声音虚弱却透着决然,“秦奶娘,身为封迟长公主却与仇人相爱诞下皇子,若遭长老们知晓,我仍是难逃一死。” “可长公主……”秦奶娘还欲再劝,却被鹤儿抬手打断。 她深吸口气,最后看了眼怀中的孩子,将他轻轻放回小床上。 “秦奶娘,棋年如今定是无比憎恨这大储,我怕他会利用皇儿这特殊身份报复大储,还请你定要带他远离这权斗之争。 这些仇恨与他无关,他是最无辜的,是我最可怜的皇儿,定不能让他承担如此责任,让他安心长大。” 秦奶娘眼含热泪,已悲拗的说不出任何话,只是忙不迭点头。 鹤儿勾唇,而后拔开瓶塞,仰头将毒药一饮而尽。 毒药入喉,苦涩瞬间蔓延至全身,可她的眼神却无比平静。 她缓缓躺在床上,阖眸,像入睡了般,直至意识渐渐模糊。 秦奶娘忍着泪水,正欲将孩子抱起,却闻窗棂外传来动静,她忙隐于暗处。 林产婆脚步踉跄,神色惊惶,怀中死死抱着那裹在襁褓里的死婴。 她小心推开门扉,惊恐左右张望,眼中满是做贼心虚的胆怯。 行至小床处,将那死婴与其对调,嘴里还在不停嘟囔:“大皇子,可别怪我,是明妃要我将你扔去野林自生自灭,诬陷皇后生了个死婴。” 说罢,她抱紧大皇子,转身匆匆离去,脚步慌乱得几近踉跄。 秦奶娘眉头紧蹙,忙提步追去。 而于此刻,御书房内。 褚时眉头紧锁,手中朱笔在奏折上踌躇难落。 他只觉胸口一阵烦闷,好似有块巨石沉甸甸压着,心头涌起股难以名状的不安。 他烦躁将朱笔一扔,厉声唤道:“马公公!” 马公公闻声,小步快跑进来,躬身候着,“皇上,有何吩咐?” “提灯,随朕去梨花殿。” 褚时言罢,阔步向外走去,步伐急促。 第488章 往事回忆「四」 踏入寝宫,屋内一片寂静,他轻声呼唤:“鹤儿,朕来看你和皇儿了。”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死寂般的沉默。 一种不祥预感涌上心头,褚时快步走向内室,便见鹤儿安静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 他的心猛地一沉,颤抖伸手探向她的鼻息,触手冰凉,毫无生气。 “鹤儿!不,不会的。” 他疯了似的抱起她逐渐冰冷的身躯,泪水不受控制涌出,滴落在她的脸上,“朕错了!朕错了!你醒醒啊!” 声声如泣,痛彻心扉。 倏然,他瞥见枕头下露出的一角信笺,颤抖着抽出。 他拿起那封信,逐字逐句读着,每个字都像是一把盐,撒在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皇上,节哀。”马公公在一旁,声音带着惶恐担忧。 褚时没有回应,猛地转身,冲向放置婴儿的小床。 当看到襁褓中毫无生气的孩子时,眼神瞬间一凛,死死盯着那孩子的眉眼。 虽然今早因匆忙未看得真切,但他向来过目不忘,这绝不是他与鹤儿的孩子。 鹤儿在信中已然交代会托付给忠心之人,便不会在这小床中放置死婴…… “明妃!” 略一思忖,褚时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 “马公公!”褚时嘶吼道:“立刻去找,一定要找到朕的皇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马公公连连点头,转身欲走之际。 却又被褚时叫住,“等等!” 马公公眼含困惑转身,却见褚时眉目中满是痛楚,攥紧了那信笺。 良久,他终是颤抖着从鹤儿脖颈上将那金锁取出,递给马公公,“罢了,若找到了,将此物挂他身上,无需带回……” 马公公颔首,立刻怀揣着金锁,疾步消失在夜色中。 褚时转身,噗通跪坐在床榻边,伸手轻抚着她的眉眼,低声喃喃: “鹤儿……你如何就能这般狠心……” …… 而在宫外,秦奶娘紧紧尾随着林产婆。 林产婆脚步凌乱,气喘吁吁,时不时惊恐回头张望。 她抱紧怀中的婴儿,慌慌张张拐进野林,脚下的枯枝败叶被其踩得嘎吱作响。 “对不住了,大皇子……”林产婆咬着牙,嘴里念念有词,声音被呼啸的风声迅速吞没。 她顿住脚步,目光在昏暗林间匆匆扫过,而后将怀中婴儿猛地扔在地上。 婴儿发出声尖锐啼哭,那哭声在寂静野林中显得格外凄厉。 林产婆听着周遭隐约传来的狼叫声,身子止不住颤抖。 她不敢再多看一眼,心想这孩子只怕今夜便会遭野狼吞噬,于是匆忙转身,跌跌撞撞逃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深处。 秦奶娘冷眼看着这一幕,眼眶泛红,眼中燃烧着怒意,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林产婆碎尸万段。 然而,理智告诉她,此刻最重要的是救下世子。 就在秦奶娘准备现身时,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茂密的灌木丛后,一道身影正朝孩子快速靠近。 秦奶娘神色一凛,瞬间警惕起来,她的手迅速摁住腰间佩剑,剑身微颤,似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紧张戒备。 秦奶娘目光如炬,紧盯着那道身影,准备随时出手相救。 来人正是马公公,他脚步急切,脸色凝重,他抱起地上啼哭不止的婴孩,摇晃安抚着。 狭长眼眸稍顿,不经意用余光瞥了眼暗处那轻动的枝桠,显然已经知晓有人隐匿在那里。 但他并未拆穿,只是快步走到孩子身旁,小心翼翼将金锁挂于孩子脖颈。 而后转身,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离去。 秦奶娘见他走远,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小心翼翼从暗处走出,快速跑到孩子身边,俯身将孩子轻轻抱起。 秦奶娘看着孩子脖颈上熟悉的金锁,想到自幼带大的长公主如今已然逝去,不觉泪如泉涌。 秦奶娘轻声呢喃,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坚定,“世子,别怕,奶娘在这儿,奶娘会护你周全……” 此后的日子里,秦奶娘带着孩子四处漂泊,隐姓埋名。 她寻到一处偏远山村,在那里定居下来。秦奶娘将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孩子身上,教他读书识字,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 孩子渐渐长大,一周岁之时,她便为他取名,与长公主同姓张,名唤嘉礼。 可纵使这般躲闪,近两岁之时,不败阁还是寻到了她。 殷棋年站于她前方,将怀中信纸递给她,面容清冷,“我已照长公主的笔迹特意拟好信笺,待你和那孩子回到不败阁后,便将此信交于长老。” 秦奶娘颤着手接过那信笺,信上笔迹与长公主一模一样。 是以长公主的口吻写给世子的,大致内容便是说他身负大储血脉,日后若能登基上位,便有复国希望,要阿礼好好听殷神医的话,重建封迟。 “不,不能这样。”秦奶娘低声呢喃,嘴唇微微颤抖,“殷神医,长公主遗愿便是叫这孩子远离纷扰,这信笺内容并不是长公主所想。” 殷棋年凝她半晌,冷冷道:“现长老们都知晓长公主遗孤尚存活于世,若你还护着那孩子,可知史册上会如何杜撰长公主?” 秦奶娘自是知道,身为封迟长公主与大储皇帝诞下一子,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纵使长公主一开始并不知情,却也百口莫辩。 长公主已经用性命付出代价,到最后却连死后的清名都无法保全,这叫她如何都接受不了。 秦奶娘声音哽咽,抬眸问道:“就非得牺牲这个孩子吗?” “这是唯一能保全长公主清誉的办法,那孩子身上承载着封迟国的未来,不败阁会倾尽全力护他周全,你自行斟酌吧。” 殷棋年言罢,转身离去,徒留秦奶娘伫立于原地,满目悲拗。 …… 回忆结束。 “呵……为何不告知他真相……” 褚时眸中某些情绪翻腾不止,却终是闭了闭眼。 “鹤儿恨朕,却不知,朕也恨她啊。” “她那般无情,就这般将朕抛下。” “待阿礼登基那日,若知其真相,只怕会比朕痛上千倍万倍。” 言罢,褚时扬唇肆意笑着,眼眶漾起令人心悸的绯红, “她予朕的痛,朕便让她最珍视之人也尝尝。” …… 第489章 善意的谎言 回了丞相府后,沈稚枝便一头扎进了枝云阁,再未曾踏出半步,也不许任何人踏入。 期间褚图等人皆有来拜访之意,她都以身体不适拒绝会面。 无需多加揣测,沈稚枝也知晓他们来此所为何事,无非就是想探探她是否真要与张嘉礼成婚。 她是为了任务穿书而来,嫁给张嘉礼,他能助自己完成任务,她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可这些话,她又该如何跟他们解释?这其中的缘由,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的? 在此期间,沈稚枝也有听沈朝言说曲渊夜是她亲生父亲之事。 不过,对此沈稚枝倒并未表现出太过强烈的反应。 毕竟,早在之前,她便已然知晓那沈宏盛并非原主的亲生父亲。 只是,让她略感意外的是,原主的亲生父亲竟然是江湖神医,这倒是她此前未曾料到的情况。 沈稚枝单手支颔,静凝着窗棂那翩飞的雪花,稍垂下眼帘。 想必,二殿下如今定是恨透她了吧? 没事的,再过几日,只要她完成任务离开位面,他就会忘记一切的。 可不知为何,一想到褚仇赤会带着恨意将她忘却,她的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般,痛彻心扉。 她捂住那隐隐作痛的胸口,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些杂乱的思绪甩开。 正欲转身回床榻上,窗棂外陡然响起轻叩木柱之声。 她尚未出声询问何人,便听外头传来轻叹声: “为父苦苦寻觅你许久,现方得悉你尚在人世,你不见其他人,竟连让为父认真端详你一番都不可吗?” 沈稚枝身子一僵,手不自觉抓紧窗棂,半晌才回过神来。 师傅? 她缓缓起身,朝门口走去,打开了门。 雪花随着寒风灌进来,掀起她的发丝,让她不觉眯起眼眸。 “师傅,您怎么来了?” 沈稚枝嗫嚅半晌,轻声启唇。 曲渊夜轻叹了口气,看了她半晌,这才继续道:“听闻你回了丞相府后便闭门不出,我放心不下。再者,许多事我总想当面与你说说,哪怕只是看看你也好。” 沈稚枝略一思忖,只好侧身让曲渊夜进了屋。 曲渊夜打量着屋内的陈设,虽她所用之物皆是上等好物,可也能看出这些是后面所添置上的。 他心中满是酸涩,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么多年却没能在身边好好照顾,让她在这丞相府里历经这般对待。 曲渊夜缓步行至屋内桌旁坐下,目光仍在四处打量着,似要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看出她这些年生活的点点滴滴,试图拼凑出那些自己未曾参与的过往岁月。 沈稚枝关好门,也走到桌前,静静站在一旁,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压抑。 “是为父没用,这么久才寻到你。”曲渊夜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里透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沈稚枝鼻尖一酸,朝他摇首,“这些年,您为寻我已然竭尽全力。上天眷顾,怜您赤诚之心,终使我们父女得以重逢。” 只是,令人惋惜的是,真正的原主早已香消玉殒、离开了人世。 倘若她尚在人世,想必往后的日子里,定能亲身感受到这份迟来的亲情,享受到来自生父的关爱与庇护吧。 只是,待她离开位面后,想必曲渊夜便又会踏上寻亲之旅吧? 毕竟曲渊夜在原着中也仅是个工具人,替张嘉礼将他身上的毒解完后便再也未出现于原着中。 沈稚枝望着曲渊夜那欣喜不已的模样,心中似有波澜翻涌,犹豫再三,终是鼓起勇气,唤出一声: “爹!” 原主未能叫出口的,便让她替其完成吧。 声音虽不大,在这静谧屋内却显得格外清晰。 曲渊夜身子猛地一颤,待反应过来她唤他爹时,眼眶瞬间泛红,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他激动伸出手,紧握着沈稚枝的手,薄唇颤动,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一时之间难以成言。 沈稚枝将视线落在梳妆桌上那用木头所雕的中指。 稍作思虑,她还是迈步上前将此物拿起递给曲渊夜,“这是娘亲所留下的物件,我想,您应该是需要的。” 毕竟,待她离开之后,这木雕在这丞相府中,极有可能会被当作寻常杂物随意丢弃,倒不如将其交予一个能够珍视它,视若珍宝的人。 曲渊夜接过木雕,细细摩挲着那木雕的纹理,眼中含着无数眷恋,“你娘亲以往时常爱朝着我竖起这中指,还言说,这乃是她爱慕一个人的独特证明。” 压抑的氛围被他此语瞬息打破,沈稚枝嘴角猛地一抽。 不是,这合理吗? 她这便宜娘亲还真是仗着人家不懂欺负古人啊。 曲渊夜爱不释手的捧着那木雕,满含期待问道:“你娘亲留下了此物,可还有留下何口信?” “......” 沈稚枝想着曾读过的那封信,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这娘亲可是为任务生了五百二十个孩子,也就是说,她在邂逅曲渊夜前,还与五百一十九个形形色色的男子有过肌肤之亲和感情牵绊。 即便起初心中有爱,到最后也难免在任务的重压下麻木,忘却情爱的真谛。 只是可怜了自己这悲惨的爹,要是知道心爱之人连口信都未曾留下,只怕是又要陷入无尽难过与失落中了。 沈稚枝心中权衡再三,终究还是不忍心让曲渊夜知道这残酷的事实。 她略一垂眸,面上流露出些许懊恼自责,轻声言道: “爹,实不相瞒,娘亲确实留下了书信,只是我儿时太过顽皮淘气,没个正形,将那书信不知丢到何处去了。” 曲渊夜听闻此言,眼中瞬息掠过失落之色。 沈稚枝咬着下唇,故作努力回忆的模样,稍作停顿后才继续道: “我依稀记得,娘亲在信中言及,她当时偶然发现自己身患重症,且那病症甚是凶险,无药可医,自知大限将至。 她心中了然,您对她情真意切,若得知她的境况,定然会奋不顾身前来寻她。 然她着实不忍让您亲眼目睹她受病痛折磨而日益憔悴,故而才决然嫁入丞相府,欲借此彻底断绝与您的往来。” 曲渊夜双手紧握着那木雕,声音因哽咽变得沙哑:“你娘亲怎那么傻,无论何病症,我自会想尽办法替她寻得救治之法的啊。” 第490章 木雕。 沈稚枝杏眸升凝起心虚之感,她并未回话,仅是凝着那木雕,“娘亲曾留有莲花玉,只是此前女儿已将此物赠予了二殿下。若爹爹有意取回,向二殿下道明情由,料想亦非难事。” 曲渊夜听闻此言,缓下情绪,谨慎将那木雕妥善收好。 随后抬眸,眉眼间渐染严肃之色,“为父看得清楚,那二殿下对你情真意切,而你之前也愿与他一同出城,想必心中对他是有几分倾慕之情。只是现今,为何改变了心意?” 沈稚枝垂眼,并未出声。 屋内瞬息陷入了寂静,唯有那窗外呼啸寒风卷着雪花拍打窗棂,发出簌簌声响,似也在催促着她给出个答案。 见她久久不语,曲渊夜肉眼可见的急切起来,“再者,那张嘉礼深谙人心之道,他如此蓄意接近你,必定是别有企图。你这般轻率嫁他,将来恐怕难以避免遭受他背弃。” 沈稚枝眸光黯然了几分,她如今根本不在乎张嘉礼蓄意接近她究竟为何。 她只知道,她若想完成任务回家,必定要得到他的帮助。 曲渊夜上前半步,拉住她的手腕,双眸盛满坚定之色,“你无需惧怕他的威胁,为父带你离开,这广袤江湖,岂会没有我们的栖身之所?” 沈稚枝敛下眼睫,眸中的情绪落在阴影之下。 她将手腕从曲渊夜手上抽开,侧眸望向窗棂外仍在下的雪,“爹爹,女儿并未遭受要挟,且已想好,甘愿嫁给大皇子。” 似是没料到沈稚枝竟会如此说,曲渊夜瞪大眼,其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愣了半晌,他才踱步上前,声音不觉拔高了几分,“你怎能甘愿嫁给他?那张嘉礼狼子野心!你可知他接近你,许是因他体内那噬魂蛊!” 沈稚枝一愣。 分明曲渊夜所说得一字一句她都明白,可组合起来却是这般晦涩难懂。 她满头雾水,稍稍抬眼,“噬魂蛊?” 曲渊夜见此事已然到了无法再隐瞒的地步,遂轻轻阖上双眸,稍作停顿,整理着思绪。 随后才缓声开口道:“你母亲乃是那夜莲教教主,而为父,则出身于玄月殿,玄月殿与夜莲教传承下的血脉,其血液中皆有解百毒的功效。” 沈稚枝眼眸瞪大,思及永寿村那唤虎子的孩童当时就好似中了毒,却因将她咬出血后瞬息恢复了神智。 她之前还未在意,现在想来,只怕就是她体内的血解了这毒。 曲渊夜面色凝重,缓缓说道:“只是,这血脉虽有着解百毒之能,却也并非无所不能。那噬魂蛊已然在张嘉礼体内残留多年,其毒性之烈,根基之深,想要将其彻底拔除,仅余下一种法子可用。” 沈稚枝听闻此言,赶忙抬首,眼含困惑。 曲渊夜眸底深处升腾起无尽冷意,犹如寒潭之水,冰冷且透着几分肃杀,他一字一顿说道: “便是活生生取出那心头血做药引,方可治愈。” 话音刚落,沈稚枝身子便猛颤了下,若不是扶住了身旁的桌子,怕是要站立不稳。 心头血? 这么说,原着中在张嘉礼体内之毒解后,之所以未再有曲渊夜的描写,极有可能是他已然被取了心头血? 沈稚枝顿时脸色惨白如纸,额上渗出细密汗珠,耳朵处发出阵阵嗡鸣。 曲渊夜并未注意到身前少女的变化,眸底升凝起点点晦暗,袖下拳头稍紧,“这般阴毒狠辣之法,向来乃玄月殿绝对禁忌,也不可轻易泄露于外。 人性复杂,往往经不住这般关乎生死利害的考验,一旦他人知晓此等法子,难保不会生出诸多祸端。 可十几年前,玄月殿殿主有位宠妾性命垂危,殿主不顾众人反对,寻了个下属,取下其的心头血作为药引。 此事一传再传,便在江湖中流传开来,导致张嘉礼那师父殷棋年也得知此事,方才不断纠缠我要这解毒之法。” 曲渊夜娓娓言毕,遂缓缓将视线自那窗棂之外收回,转而投向沈稚枝。 其眉梢眼角之间,染上抹浓重忧色,“当下,他们尚且不知晓这能够化解那噬魂蛊之毒的关键之物乃是心头血。可世事难测,倘若哪一日,他们通过其他途径探知了此事,那又该如何?” 沈稚枝攥紧衣角,指甲都几乎要嵌进掌心之中,却也未将她的力度放松。 似只有那钻心的疼痛才能让她在这混乱又绝望的处境中保持些许清醒。 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爹,你无需劝我,既已选定,无论最终结局是何种模样,是福是祸,我皆愿坦然承受,绝无半分怨悔之意。” 当下的她,确已陷入绝境,毫无其他选择的余地了。 “你这孩子,怎的如此执拗,为何就是不肯听爹的一句劝诫呢?” 曲渊夜凝着她,心疼到眼眶泛红,“那张嘉礼绝非良配,与你实难契合。只要你点头应下,爹爹必能保你与二殿下远离这复杂之地,远走高飞。” 沈稚枝凭窗而望,水润的眸中结满愁绪,红唇稍动,“大皇子不仅在朝廷中权势滔天,在这江湖之中的人脉定也不会比爹爹您少,他若想找,总能找到的。” 更何况,他现如今已掌握了她最致命的弱点,她但凡敢踏出南礼月星城半步,他便会自缢。 而一旦如此,所引发的后果绝非她一人所能承受。 届时,整个位面都将彻底崩塌瓦解,生活在这其中的所有人都将被无情卷入这场灭顶之灾,最终葬身于此,再无生机可言。 曲渊夜还欲再劝,沈稚枝陡然转身,满是湿意的眸子直凝得他将喉间所有话语尽数吞下。 她菲薄的红唇稍扬,从容朝着他一笑, “爹爹,孩儿实有难言之隐,着实难以向您一一道明。然孩儿仍恳请您能体谅孩儿的处境,予以支持。如此,孩儿方能心安些许。 ” 窗外的雪愈发大了,狂风呼啸,吹得窗扇哐当作响。 曲渊夜强压下心头斗争,半晌,终是妥协吐出口气,可很快,其眼底便荡开忧色, “你可知,二殿下为了你,近日在做何事?” 第491章 他会忘记的,总有一天 见曲渊夜问出此语,沈稚枝神色微怔,眼含不安朝他看去。 曲渊夜则静静凝视她半晌过后,微微叹了口气,“倒也是,这几日你一直深居府中,闭门不见任何人,如此情形,自是对外面这等大事不知晓的。” 沈稚枝轻咬下唇,只觉胸腔处那股不安感愈发明显。 曲渊夜将桌案上的茶盅斟满,轻抿了口,继续道:“二殿下为了能够重新夺回那储君之位,已然向皇上禀明了要亲自出征一事。 皇上对此也给出了明确旨意,言说倘若二殿下此次能够凯旋归来,便会赐予他再次参与比试的机会。” 沈稚枝指尖倏然一颤,只觉后脊背寒意陡然升起,“出征?!二殿下要亲自出兵?” 曲渊夜眉头紧皱,面上满是凝重之色,“那北方蛮夷可不是好对付的,近些年来屡屡犯我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其凶悍程度超乎常人想象,二殿下此番亲自出征,着实是凶险万分。” 他边说着,边将手中的茶盅重重放在桌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沈稚枝的脸色愈发苍白,身形不可遏制晃了晃,似是有些站不稳,双手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她虽对那北方蛮夷的凶悍程度以及其究竟有多难对付并不了解。 然而,这上阵杀敌本就是九死一生之事,其间的凶险程度,自是不言而喻。 难道是因为那日她故意对他说了那些狠话,才致使他哪怕明知此番出征是置身于极度危险的境地,却依旧不顾一切,飞蛾扑火吗? 难怪他那天信誓旦旦言说若她想要太子妃之位,他还尚有机会,还可为她再争一番。 她当时并未将此话放在心里,想不到,他却真的去做了。 曲渊夜凝着她越加苍白的面容,眼底的忧心之色也渐渐聚起。 “这储君即位大典将近,他若想再争上一争,必须得拿出足够让皇上和满朝文武信服的功绩来。 此次主动请缨出征,便是他孤注一掷之举,只是这一去,是福是祸,实难预料。” 沈稚枝眼眶隐隐发红,睫毛轻颤,“这储君之位早已决定为何人,二殿下这般,大皇子怎可能会同意?” “这便是令人奇怪之事。”曲渊夜缓缓抬眼,深邃黑眸与之对上,透着冷厉,“张嘉礼并未拒绝,且,已然同意了此事,照我对那小子的了解,定有他谋。” 张嘉礼筹谋十几载,为的便是能将那储君之位收入囊中,又怎会容许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他向来心思深沉,此次二殿下主动请缨出征,在他眼中,无疑是一个绝佳机会。 想必定是存了借北方蛮夷之手铲除二殿下的心思,毕竟那北方蛮夷凶狠残暴,只要二殿下深陷战场,就极有可能有去无回。 况且,退一万步讲,即便二殿下成功抵御住北方蛮夷的攻势,得以凯旋归来,可这一路上,怕是也难以顺遂。 张嘉礼必定不会就此罢手,说不定早已暗中安排好了诸多后手,只等二殿下班师回朝之时,寻个恰当时机暗中使些阴招,让二殿下遭其暗算。 对比曲渊夜心中的忐忑不安,沈稚枝心底更是乱作一团,恰似狂风骤雨中的孤舟,随时都可能被无情掀翻。 褚仇赤一旦有个闪失,对于身负任务的她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任务必然会因他的变故而无法完成。 即便她幸运些,在褚仇赤尚未出征归来时便回了现代,可她也不愿见他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陷入了必死的结局。 烛光摇曳,沈稚枝稍敛下眼,纤长睫毛打下稀碎阴影。 半晌,方才抬眸,语气沉沉,“爹,明日若你见到二殿下,可否让他来丞相府一趟?” 看着自家女儿这副模样,曲渊夜心中已然猜到了几分她的心思。 眉目肃然,语气透着无奈,“爹知你想劝他,只是二殿下近几日皆在皇宫与皇上筹备出征之事,抽不开身先不说,只怕他也不会轻易收手。” 沈稚枝闻言,略一垂眸,浓密羽睫很好遮住她眼中复杂的情绪,“爹,您告知二殿下便是,他知是我寻他,定会来的。” 声音虽轻,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她这才恍然惊觉—— 不知何时,对褚仇赤的这份信任,早已深入心底。 曲渊夜眉心微低,看着自家女儿这满目愁容的模样,重重叹了口气,“即便他来,你又能同他言说什么?” 沈稚枝眸光顿住,薄唇轻启,“他想重获储君之位的争夺权,无非便是觉得如此便能让我回心转意。 我只要同他说过几日我会去求皇上赐婚于我和大皇子,想必他便能放弃这出征之事。” 毕竟在褚仇赤心里,储君之位关联着能否将她娶回,一旦她和张嘉礼婚事敲定,或许他心底的念想便会断了。 曲渊夜闻言,眉头紧蹙,忙踱步上前几步,“为父明白,你对他忧念有加。只是缘何以那般伤人之辞相向?只怕他听你所言后,会颇为受伤。” 沈稚枝伸手,一把将那窗棂推开,无数风雪也于此刻呼啸着灌了进来。 那冰冷的雪花打在她的脸上,激得她一阵战栗。 可她却并未躲闪,目光空洞望着那满天飞雪,似只有如此才能让她清醒些。 过了好一会儿,沈稚枝才缓缓开口,声音被风雪裹挟着,显得有些缥缈: “他会忘记的,总有一天。” ...... 冬季的天,总是暗得极快,一晃眼便几日过去了。 沈稚枝坐在屋内,眼神时不时望向门口,可那外面除了依旧肆虐的风雪声,再无其他动静。 她杏眸稍敛,将桌案上沈朝送来的梅花枝捻下一朵,撕着它的花瓣,任由其片片飘落,散于地面之中。 “已经过去三日了,今天这么晚了,想必他也不会再来了吧?” 沈稚枝抿抿唇,深凝了眼窗棂外那仍紧闭的院门,正欲放下梅花枝折返回床榻之际—— 窗棂外,那烟火声乍然响起,绚烂光亮瞬间划破这无垠夜空,也打破了院中寂静。 沈稚枝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身子一颤,手中梅花枝随之掉落。 她下意识抬眸望向窗外。 无数烟火耀空而绽,漫天雪花簌簌飘落,而她所念的少年,此刻正立于此间。 第492章 金鹅。 许是刚自军营折返,他一袭银白战甲加身,那冰冷的色泽在烟火映照之下,竟平增了几分清冷之意。 其高高束起的马尾,被风拂得略显凌乱,可这丝毫未曾折损他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 沈稚枝整个人仿若瞬间被定住了一般,原本欲要转身的身形,陡然停滞在原地,纹丝未动。 褚仇赤凤眸稍扬,目光凝向她所在之处,眼中那难以掩饰的眷恋之情,似这世间万千,唯有眼前之人方能入得了他的眼目。 他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近,而后站定于她眼前,两人相距不过咫尺,却好似隔着千山万水。 半晌,他才开口,声音携着沙哑,却温柔无比,“今夜这雪下得如此之大,为何穿得这般单薄?” 言罢,他动手解下身上带着自己体温的披风,欲要替其盖上。 沈稚枝回过神来,像被烫到了般,身子猛地往后一缩,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 褚仇赤伸于半空的手就这么僵住,偶然绽放的烟火瞬间点亮了他那充斥受伤的凤眸。 沈稚枝下意识抬眼,仅是多看一眼,他眼底那抹受伤之色就好似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沈稚枝垂眸,不敢再去看他那受伤的表情,语气略显疏离,“不劳二殿下费心,臣女不冷。” 褚仇赤抿了抿唇,缓缓将僵在半空的手缩了回去,而后朝身后扬了扬手臂,招手示意。 萧翎见状,即刻扛着箱子快步走了过来,将那箱子轻轻放下后,便默默退至一旁,不再多言。 沈稚枝敛下眼,凝着搁置于雪地上的木箱,杏眸中满是诧异。 褚仇赤薄唇轻启,“前些日子忙于出征之事,才未能腾出时间来见你。” 沈稚枝抬眸看他,红唇轻抿,“二殿下,臣女——” 然,话语尚未落下,便见他蹲下身,将那木箱倏地掀开。 沈稚枝下意识斜瞥去,待看清里面之物为何时,她的心猛然沉下,喉咙在此刻都不觉发干。 那是只用金子所雕刻的鹅,栩栩如生,于这白雪世界之中格外扎眼。 褚仇赤并未抬眸,令人辨别不出他此刻的情绪,他仅是伸手轻抚着那金鹅,薄唇翕动, “这只金鹅,是我特意吩咐工匠用金子打造的,想着你见了,或许会心生欢喜。也盼你念及于此,莫要太过怪罪我晚来之过。” 沈稚枝凝着那只金鹅,心中似有千般情绪翻涌。 他所言分明是这般暖心的话,可此刻却似裹挟着风雪,直直袭入她的体内。 言至此处,褚仇赤稍顿住,半晌才继续道:“你曾言之,这世间之人,谁若将其抱来哄你开心,你便会......” 未等他言尽,沈稚枝便知他想说何事,心中不由荡起阵阵惊惶。 她无措低眸,赶忙将其话语打断,“二殿下,过去那些不过是臣女的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的。” 那时的她不过是随心一说,却不想他竟一直记在心里,还真寻来了金鹅。 褚仇赤听着她这话,身子猛地一僵,手也停在了金鹅之上,半晌都没有动作。 寒夜,风雪肆意地在天地间肆虐,似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卷入那冰冷的旋涡之中。 褚仇赤满含期待的凤眸黯淡了几分,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半晌,他才重新开口,声音分明已裹挟着颤意,却强装着淡然, “我明白,今日送出此物,也并非是妄图你因那往昔戏言应下什么,只是想让你知晓我的心意罢了。” 沈稚枝抿唇,轻咬唇瓣,似是要借此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 可她终是并未再言语,只是垂眸,避开了眼前之人那炽热而哀伤的目光。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唯有那风雪呼啸之声,和偶尔在空中炸开的烟火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褚仇赤轻叹一声,缓缓站起身来,旁侧许久未语的萧翎赶忙递过把油纸伞。 他伸手接过,轻轻撑开,几步行至沈稚枝身前,未等她反应,便伸手拽住她的手腕。 那力道不轻不重,却让沈稚枝的心陡然一颤。 他带着她行至台阶处,而后松开手,弯下身子,伸手轻柔替她抚去台阶上那层薄薄雪花。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将她强行摁下,挨着其并肩而坐。 褚仇赤略一仰首,眸底被那烟火映照得似有流光闪烁,“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我曾答应过你,要替你燃上三天三夜的烟花,至于这金鹅,便当做你的生辰之礼吧。” 言罢,他侧首,凝视着身侧少女的侧脸,那眼眸中尽是眷恋难舍,仿若要将她的容颜深深烙印在心底。 沈稚枝一愣,陡然抬眼,顺着褚仇赤的视线看向那漫天绚烂的烟花。 她这才恍然发觉,从他踏入这庭院至此,那烟花竟从未停歇,一朵朵于夜空中绽出最美姿态,而后又缓缓消逝。 沈稚枝只觉心中那原本筑起的坚硬防线好似有了裂缝,随时都会因此崩裂。 褚仇赤别过头,胸口处闷得发慌,好似有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他的心脏,让他几近窒息。 那痛意丝丝缕缕蔓延开来,逐一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几日在军营之中,每至夜深人静,他总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若他不能从那战场归来,那可有遗憾之事? 经过反复思忖,他这才发觉,自己这数十载的人生岁月里,细细回顾,竟未曾有过什么值得挂怀的遗憾之事。 唯一让他始终难以释怀的,也是唯一令他深感遗憾的,便是无法陪伴她好好度过一个生辰。 既无缘见她于璀璨烟火之下笑靥如花,更无幸与她携手共赴那往后岁岁年年。 沈稚枝目光久久停留在那渐渐消逝的烟花之上,心中五味杂陈。 那些原本被她极力压抑的情绪,此刻似是要冲破所有的束缚,肆意在心底翻涌着。 “二殿下,臣女知你亲自出征是为何,只是,你无需这般。” 她轻阖下眼,深呼吸口气,似下定了决心般,抬眸迎上他略显诧异的眼, “即便储君大典因你出征暂缓,臣女也会进宫求皇上让婚礼依约而行。” 第493章 不能看她身陷囹圄 褚仇赤浑身一僵,张了张嘴,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直视着她,因烟火渐逝,一片黑暗中,在那清亮的杏眸中── 他分明看到她眼底那抹悲拗在此刻痛到了极致。 然,烟火绽放的瞬息,他正欲睁眼细看时。 却见那烟花打在少女眼中,而她眼底原本那浓烈到极致的悲拗竟好似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近乎要喷薄而出的—— 绝情之意。 那目光,似一道冰冷屏障,将两人之间的所有过往都无情隔绝开来,也让他的心瞬间沉入了无深渊。 褚仇赤心脏咯噔一跳,压下沉痛眉眼,正欲说些什么,却见眼前少女倏地起身。 毫无波澜的话语于这烟花渐逝声中传入他耳畔中: “二殿下,请回吧。” 言罢,头也不回,转身进了屋内。 只留他一人,站在这渐冷的夜色里,那颗破碎的心,在寒风中独自颤抖着。 寒夜的风裹挟着雪花,肆意在这庭院周遭呼啸着,仿佛要将世间一切的温暖都吞噬殆尽。 萧翎撑着伞,站在褚仇赤身侧,伞面被风刮得呼呼作响。 他看着褚仇赤那落寞的背影,又瞥了眼那紧闭的门扉,心中着实有些不忍。 犹豫了片刻后,他终是撑着伞上前半步,轻声劝道:“二殿下,我们走吧,这风雪愈发大了。” 褚仇赤像是没听见一般,只是直勾勾凝着那紧闭的门扉,似要穿透那扇门,看到门后的人儿似的。 “走吧。” 就这样过了半晌,他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微微颔首。 只是那迈出的步伐却极为缓慢,每一步都似有千钧重,朝着院门的方向缓缓离去。 萧翎紧跟在褚仇赤身旁,一边走着,一边皱眉,满脸困惑开口,“为何沈三小姐会变得这般快?难不成她真的……” 话到嘴边,还未等说完,就被褚仇赤一个眼神冷冷打断。 方才烟花逝去的那一瞬,他分明看到了她眼底那浓烈到极致的悲伤。 那伤痛不会作假,就好似把锐利的刀,狠狠刺痛着他的眼,却也喧嚣着告诉他—— 她所言的所有,皆是故作无情,皆是想让他放弃出征的念头。 思及此处,他薄唇轻扬,冷了许久的心脏,似在此刻有了温度。 他笑道:“不会的,她之所以如此,定是受了威胁,只是是何威胁,目前本殿下还不得而知。” 萧翎听闻此言,略一思忖,而后猛地点了点头,附和道:“没错!属下相信沈三小姐定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只是,二殿下当真要亲自出征吗?” 褚仇赤听到这话,顿时顿住了脚步,他伸出手去,接住那从空中翩然而下的雪花。 雪花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瞬间化作了几滴水珠,带来丝丝凉意,顺着他的掌心纹路缓缓滑落。 他扬起薄唇,似是在笑,可那笑容却透着无尽苦涩,“只有登上皇位,才能让她不惧怕任何威胁啊。” 萧翎听闻,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的担忧之色愈发浓重。 忍不住追问道:“可那蛮夷之地如此凶险,若真出了什么事,那该怎么办?” 褚仇赤闻声,凤眸深处悄然升起点点复杂不明的情绪,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感受着掌心雪花融化时的冰冷,仿佛那冰冷能让他此刻纷杂的心绪稍稍平静一些。 须臾,他笑着垂眸,敛下眼眸中的神色,“目睹她深陷囹圄,自身却毫无办法,对我来讲,此种痛苦较死亡更甚千倍万倍。” 萧翎听了这话,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 可看着褚仇赤那落寞又决绝的神情,终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默默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在这漫天飞雪的夜里,只留下两串或深或浅的脚印。 屋内,沈稚枝背靠着那扇紧闭的门,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压抑着的啜泣声从指缝间溢出,肩膀不受控制颤抖着。 那模样,好似要把这些日子来积攒的委屈全都随着这哭声宣泄出去。 “宿主,别难过,等任务完成,我在商城买个忘情水给你。” 丫蛋抿唇,望着神识中脆弱到极致的宿主,机械眼覆上失落的表情,“服下那忘情水,便能将此处所经历的一切彻底忘却,如此一来,也就不会这般伤心难过了。” 沈稚枝没有理会丫蛋的安慰,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站起身,脚步虚浮走到窗前,轻轻推开那扇窗。 她嘶哑着声音询问,“你早就知道张嘉礼人设有误,为什么不告诉我?” 丫蛋面露懊恼之色,缓缓垂下眼眸,沉默了半晌才道:“在我们穿书局,所有推送出去的书籍,皆是从万千读物当中精心挑选而出。 只有符合相应标准的,才会被推送出去,但凡存在些许纰漏的书籍,我们便会安排有缘的宿主前往书中世界,对其内容进行修改完善。 这本原着太过黑暗,本不该出现在穿书局的任务行列,却因意外操作失误,未将这本原着删除,反而让它出现在了穿书局中。 为了将这本三观尽毁的书扭转,上头就想寻个未知剧情之人推动剧情发展,让本书所有配角包括主角所犯的杀虐少些。 这种涉及内部操作失误以及后续补救措施的隐秘之事,原本是绝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知晓的。就连身为系统的我都是后面上头召我回去,我才知道。” 沈稚枝听闻这些话语后,心中烦闷不已,缓缓阖上眼眸。 过了许久,终是长长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所以,像我这连原着都未曾读完,还误将张嘉礼认作是这本原着里唯一一个好人的人,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你们眼中最合适的人选了,对吧?” 丫蛋噤声,当是默认了此事。 寒夜的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打在沈稚枝脸上,冰冷刺骨。 可她却好似浑然不觉,只是痴痴望着褚仇赤离去的方向。 尽管那里早已没了他的身影,只剩下那被雪渐渐覆盖的脚印。 第494章 所以,沈姑娘,你也骗了在下 南礼月星城的上空,那绚烂烟火在褚仇赤的安排下,果真如他承诺一般,璀璨地绽放了整整三天三夜。 城门处的皇榜前围聚了不少百姓,众人看着那皇榜上的告示,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告示上赫然写着明日丞相府沈三小姐与大皇子成亲的消息,那朱红大字显得格外刺眼。 而与之并列张贴的,还有二殿下褚仇赤即将亲自出征的宣告。 这一喜一忧的消息,瞬间在城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 丞相府内,沈稚枝得知这个消息后,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前几日她分明已同他讲清楚了,本以为他会因此想开,不再为她涉险,却没想到,他还是不愿放手。 沈稚枝脸色变得煞白,半晌,她才像是突然惊醒,匆匆裹上一件披风,抬脚便要往赤王府去。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就这般发展下去,她要去找褚仇赤问个明白。 然而,尚未走出院门,便瞧见张嘉礼一袭白衣,静静伫立在庭院之中凝着那院中已覆上皑皑雪花的枝桠。 那白衣在寒风吹拂下簌簌作响,衬得其身姿修长,颇有几分出尘气质。 可此刻在沈稚枝眼中,却只觉得无比刺眼。 沈稚枝脚步一顿,忍不住朝后退了半步,双手不自觉攥紧了披风衣角。 见他站在那里久久不语,她咬着牙,径直出声,“你来干什么?阻止我去劝二殿下么?” 张嘉礼不语,身形稍动,缓缓回身,静静凝着她。 她继续道:“我既已向皇上言明嫁你,便不会反悔,如今是想让二殿下不去涉险罢了。” “......”张嘉礼仍是无动于衷。 沈稚枝见他这般,有些恼火,也不再解释什么,径直朝院外走去。 然,路过他身边之时,那稍凉的手却覆上了她的手腕。 沈稚枝一愣,下意识要甩开,却听他裹挟着无尽悲痛的声音缓慢传入耳中: “沈姑娘,你无需这般害怕在下。” 沈稚枝眉头紧蹙,眼中满是不耐,用力想要甩开那只束缚着自己手腕的手。 可张嘉礼的手劲儿却出奇地大,她挣扎了几下,竟没能挣脱开。 “张嘉礼,你放开我!” 她终是忍无可忍,厉声怒喝着,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事已至此,你究竟还想怎样?储君之位已然归你所有,大哥如今兵权尽失,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大不如前。 如今这朝堂局势,您已然掌控全局,权倾朝野,二殿下已全然丧失了与你相争的能力。 我今夜前往,不过是想劝诫他莫要前往那蛮夷之地,以免平白无故丢了性命罢了,还是,你就非要让他失了性命?” 张嘉礼垂眸,凝着沈稚枝那溢出眼眶的泪水,薄唇轻启,“并非你所想那般,今日来此,仅是想见你。” “......”沈稚枝一愣,浑身僵在原地。 虽并未再挣扎,可他也没有松开手,反而稍稍加重了力道。 而后,伸手拭去她眼下的泪痕,“在下如今还是不愿接受,沈姑娘憎恶我的事实......” 沈稚枝红唇翕动,正欲再言说什么,却闻到他袖下散发出来的些许清香。 待她有所察觉,想要掩住口鼻之时,她的四肢,却已经不受控制了。 沈稚枝瞪大了双眸,眼中满是惊恐与愤怒,她想狂吼,却发现,自己竟如何都说不出话来。 “得罪了,沈姑娘。” 他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这般亲昵的姿势让她的身子离他更近了些。 张嘉礼垂眸,凝着她,“这是失魂傀儡毒,中了此毒者,便会失了行动,可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沈姑娘无需担忧。” 沈稚枝此刻身体全然不受自己控制,只能强忍着满腔的愤恨,用那满含恨意的杏眸死死瞪着他。 张嘉礼如被烫到般移开视线,“沈姑娘,我知晓你此刻定是恨极了我,这种种缘由,今日在下会同你言明。 只是,若不借助此毒来控制住你,以姑娘的性子,恐怕是不愿听在下这一番言语。 所以,才出此下策,还望姑娘体谅。” 言罢,张嘉礼抱着她,于着雪中足尖轻点,跃然于屋顶瓦片间,直至行至他的庭院之中。 他迈步行至屋内,桌案上放着棋盘。 他顿了片刻,将她置于桌案旁的檀木椅上。 自己则在她对面坐下,伸手整理着那棋盘中的棋子,“十余年前,封迟国惨遭覆灭之祸,山河破碎,百姓流离。 母亲身为封迟国长公主,亦未能逃脱厄运,被人强行掳掠至大储。 于那屈辱艰难之境中,母亲含辛茹苦诞下了我。其心意昭然若揭,便是望我有朝一日能够背负起复兴封迟,报仇雪恨的重任。” 言到此处,他整理棋子的手稍缓,自嘲笑意缓缓浮于眼底, “所以,沈姑娘,你也骗了在下。” 沈稚枝眼神空洞,身体已不受控制,她只能这么沉默看着他。 “你曾说,一岁之时,母亲定是想着为我做一顶虎头帽。可事实却是,尚未一岁时,母亲心中所愿,便是让我扛起复兴封迟的重任。” 沈稚枝仍是无法动弹,却因张嘉礼这番话,眼底氤氲之气燃起。 她的确没想到,他的过去,竟比原着还要悲惨。 张嘉礼垂下眼,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整理思绪。 须臾,狭长眼眸凝向那书架上的拨浪鼓,似想到了什么,笑了。 “两岁之时,奶娘将我送去了不败阁,自那时起,我便没了童年之乐。 不败阁的长老也好,师傅也罢,他们都不允我有任何玩乐之心,甚至筑起高墙,隔绝我于外界的向往之心。” 言至于此,张嘉礼唇角笑意渐收,“每日里,我睁眼是那晦涩难懂的书卷,闭眼是那严苛至极的课业,稍有差池,便是严厉的责罚。 风筝,是我幼时唯一见过的玩物,却也只能隔着那冰冷的高墙,远远望上一眼,根本无法触及。” 第495章 在下可否向沈姑娘索要一吻。 张嘉礼整理棋盘的手稍顿,眸中晦涩愈加深沉, “母亲生育之恩,重于泰山,师傅养育之恩,恩同再造。此恩不报,枉为人子。 在下再无他法,只能竭尽全力,复封迟国昔日荣光,百死而无悔。” 日日夜夜,他就在这复国的执念中煎熬。 每一步算计,每一次谋划,都似是在荆棘丛中艰难前行,即便鲜血淋漓,也未有过片刻退缩。 更何况,他的身后,早已无路让他可退。 母后的遗愿与清誉,宛如高悬的锋利刀刃,时刻悬于头顶,催他奋进,不容有片刻懈怠。 在这无休止的权谋争斗里,他双手沾满鲜血,灵魂也渐渐麻木。 他时常想着,或许他的一生,就该是这般,毫无生气可言。 想到此处,张嘉礼执棋的手微微发颤。 往昔那深入骨髓、让人空虚至极的无措之感,此刻猛然涌上心头。 他深呼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的落寞,起身缓步行至沈稚枝跟前。 黑眸中那点灰暗之色在看到少女的一瞬,终于漾起了些许暖意。 是了。 直至遇到她,他才恍然惊觉。 原来,这世间竟还有这般不顾一切对他好之人。 她会为他准备十余年间的生辰之礼, 她会在他被村民泄愤之时,决然挡他跟前, 她待他好,极好,极好。 此好,不为别的,仅是因── 「因为,因为,因为我很心疼他啊......」 少女带着睡意的喃喃低语,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 张嘉礼垂眸,勾唇笑笑。 是了,她仅仅是出于心疼,便毫无保留地对他好。 就在那一瞬之间,他竟有了别样的憧憬。 憧憬着在这令他感到乏累的人世间与她开辟出新的美好。 可…… 张嘉礼如墨似的眼眸深沉,似不见底。 “沈姑娘……” 他半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像是要将自己的心意都传达给她, “玩弄人性,所下之子皆为我所用,在下便是这样低劣根性之人……” “如此,沈姑娘听到在下往昔之事,可会心生疼惜?” 沈稚枝睫毛轻颤,虽被失魂傀儡毒束缚得无法动弹,思绪却如乱麻般纠缠,心头酸涩难忍。 张嘉礼敛下眼,甚至不敢去看她的反应。 他掀起白袍,重新站起身,坐于她对面,“在下知沈姑娘想去劝说二殿下,可二殿下向来执拗,只怕认定之事,便不会反悔。” 沈稚枝:…… 张嘉礼抬眼,将她眸中的情绪尽数揽入眼底,“在下知沈姑娘定不会因我这三言两语便放弃去寻二殿下之意,可──” 他话语一顿,须臾,勾唇,“在下也不甘心就这般放沈姑娘去寻他人。” 沈稚枝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无声抗议着。 张嘉礼言罢,抬手将棋盘最后的几个棋子收回。 而后,稍控袖子,抿唇一笑,“那么,便以棋为约,这五子棋你我都熟稔,若沈姑娘能赢得过在下,我便放你走。” 言罢,他也不顾沈稚枝是否答应,自顾自落下第一颗黑子。 那枚棋子稳稳落在棋盘中央,似是在宣示着他的掌控力。 张嘉礼抬眸,将剩下赌约缓缓言出,“可若在下赢了,那沈姑娘便于明日安心嫁我,可好?” 因这傀儡毒的缘故,沈稚枝这才察觉随着张嘉礼话音落下,自己的手竟能去拿桌案上的棋子了。 可张嘉礼棋艺高超,这一局怕是胜算渺茫,可此时也别无他法,只能拼尽全力。 她努力集中思绪,盯着棋盘,思索良久,才执白子落下。 棋局伊始,沈稚枝便攻势凌厉,每一步都似精心算计,招招紧逼,试图掌控全局。 反观张嘉礼,他神色平静,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 修长手指轻拈起黑子,在空中稍作停顿,便精准落下,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看似随意落下的棋子,却步步将她的白子逼入困境。 随着棋局推进,沈稚枝愈发吃力,尽管她拼尽全力,试图扭转局势。 可张嘉礼的棋路实在太过老辣,每一次她想要突围,都被他巧妙地堵截回来。 白子在黑子的层层包围下,逐渐陷入绝境,沈稚枝凝着棋盘上那愈发明显的败势,心中满是不甘。 再次拿起白子时,指尖都在发颤。 她明白,这一局她恐怕是输定了。 “哒。” 随着张嘉礼落下了关键一子,黑子五连珠的胜势而出。 “沈姑娘,你输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重锤一般,敲在她的心上。 “此次赌约,是否让沈姑娘更明了,张嘉礼的不堪至极?” 张嘉礼敛下纤长羽睫,遮住眼底不明情绪。 下棋之赌,若非他想输,她定是胜不了的。 他,仅是想知道,如今的他,对于她来说,为敌为友? 这答案,显而易见。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抬眸望向眼前的少女。 沈稚枝定住的身形于此刻恰好能看到他的眼。 少年端坐在她对面,姿态翩翩,眼梢漾着绯红,眼底那深藏的无力感在此刻撕开呈现在她眼前。 他许久没有说话,就那么盯着她,整个人似都笼罩在了层层阴影中。 “沈姑娘……” 良久,他终于出声,喉结微微滚动,似是在艰难吞咽着什么,“今日所下之棋,步步为营,攻势难挡,不同以往。” 言罢,他的眼眶又红了一圈,明明眸中氤氲着水雾,拨开去看,却仅剩深沉的寒潭。 张嘉礼低垂着头,敛下寂寥的眼眸,提步而去,半蹲于她身侧。 他凝着她鼻下的薄唇,心中卑劣之意跃然而上。 张嘉礼缓慢凑近她,黑眸荡起层层涟漪,语气极轻,却带着蛊惑, “在下,想向沈姑娘索要一吻,可好?” 因傀儡毒的缘故,沈稚枝根本无法抗拒,身体不受控制前倾── 而后,自他面颊处,落下蜻蜓点水一吻。 张嘉礼瞳孔一缩,眸中荡开无尽震撼,一层接一层,皆令他欣喜若狂。 待胸腔那股震撼逝去,他才转眼,抿唇笑着: “在下于沈姑娘索要的,并非仅此。但若这是沈姑娘相赠,嘉礼便收下了。” 言罢,他侧头,未再守其规矩,双唇落在她的唇边。 极轻,极浅。 且,温柔缱绻。 …… 第496章 出征 晨曦初露,昨夜的风雪似乎倦了,只余下稀稀落落的雪花还在空中打着旋儿。 城中满是喜气洋洋之态,各家各户知晓今日是大皇子的大喜之日后,皆在门扉两侧挂起了红灯笼。 那盏盏灯笼,似是簇簇燃烧火焰,在这银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扎眼,仿佛要将这寒冬都染上几分热烈的喜庆。 人人皆沉浸在这热闹的氛围之中,无暇他顾。 然,皇城的另一隅,却全然是另一番景象。 褚仇赤率领着大军,早已集结于宫门外。 甲胄在身的将士们个个身姿挺拔,透着即将奔赴沙场的肃杀之气。 褚仇赤银白战袍着身,头戴银盔,凤眸眯起,出神望着丞相府的方向,那目光似要穿透重重楼阁,直抵那处。 萧翎在旁侧静静伫立,抬眸瞧着自家殿下这般模样,心中已然明了他所思虑之人,却实在不忍上前打断。 殿下心里头比谁都清楚今日是沈三小姐的大喜之日,她定是不可能来此相送的,如此执拗,只怕是心存希望。 褚仇赤就这般望了半晌,终是缓缓垂下眼眸,似是将那诸多情绪都掩于心底。 他缓缓扬臂,正要开口招呼大军前行之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众人抬眸望去,只见马公公伴着褚时匆匆而至。 众人见此,皆整齐划一跪下行礼,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时间,唯余马蹄踏雪的簌簌声和盔甲碰撞之声。 褚仇赤眸光一顿,旋即翻身下马,身姿利落。 待褚时行至跟前,他才深吸口气,生平第一次朝着那向来疏离的父皇屈膝跪下,行了一礼。 褚仇赤双唇微张,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可那话语至喉中滚动一圈,终是被咽下。 他心中清楚,父皇过往对母妃确有亏欠,那些过往的恩怨,如影随形,每每想起,便觉心头刺痛。 可自幼至今,父皇倒也未曾对他有过苛责之举,哪怕他偶有行事张狂之时,父皇也未曾动怒降罪。 不论父皇是出于何种心思,这养育之恩,终究是实实在在的,他此次一去生死难料,于理当行这养育之礼。 褚时见儿子这般举动,黑眸掠过惊诧之意。 往昔这兔崽子在自己面前,向来是带着通身傲气,何时曾如此恭顺行过这般大礼? 一时之间,他站在原地,竟有些回不过神来,只是愣愣地着跪在跟前的褚仇赤。 马公公在旁露出抹欣慰笑意,赶忙轻声提醒道:“皇上,雪尚未停,地上寒凉,还请让二殿下起身吧。” 褚时这才回过神来,赶忙俯身,伸手将褚仇赤扶起,带着几分笑意,“你今日这一礼,倒是让父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褚仇赤仿佛被这话语烫了一下,当下便别过头去,抿紧了嘴唇,不再言语。 褚时收起揶揄之色,压下眉眼,眸中染上些许淡然,“那蛮夷之地向来凶险异常,你此番前去,可当真想好了?” 褚仇赤听闻此言,未有丝毫犹豫,当即颔首,“儿臣心意已决,既应下此事,便是抱着无悔之心,无论此番前去结局如何,儿臣皆甘之如饴。” 褚时听他这般决然之语,不禁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你心里应当明白,此次出征,危险的,可不止于那战场之上啊。” 这隐晦的提醒之意,褚仇赤又怎会听不出来?凤眸中瞬间凝起层层寒意,犹如寒潭冰结。 此番前行,背后只怕是暗流涌动,阴谋重重。 可那又如何,既已应下这出征之事,他便早已抱定了无畏无悔之心,无论前路是何结局,他都甘愿承受。 褚时见其眸中的坚定之色,心中猜测到了些许。 他眸子稍顿,似是斟酌了一番言辞,而后笑道:“为了那沈三小姐,你连命都不顾了?” 一听到那熟悉的名字,褚仇赤下意识垂下眼眸,目光落在腰间那枚莲花玉佩上。 他抬手轻轻握住玉佩,仿佛握住了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声音低沉却透着坚定,“儿臣自母后离去之时,便曾立下誓言,此生绝不再让自己失去珍视之人,哪怕付出性命,儿臣亦在所不惜。” 褚时听闻此言,微微抬头,那深邃幽沉的眼眸中似有波澜泛起,久久地凝视着褚仇赤,许久未曾言语。 褚仇赤抬眸望了望那高悬于空中的太阳,虽有暖阳映照,却依旧难抵这周身的寒意。 他抱拳,朝褚时颔首道:“父皇,时辰已到,儿臣该启程了。” 褚时听闻,略一颔首,算是应允。 褚仇赤便提步转身,正要翻身上马,却又被褚时出声拦下. “等等。” 褚仇赤诧异回首。 却见褚时已然将肩上披风解下,几步上前,亲自替他系于肩头。 一边系着,一边轻声说道:“路途遥远,严寒备至,你且照顾好自己。” 系好披风后,他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轻叹口气, “父皇最后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 说罢,褚时退后几步,目光却始终落在褚仇赤身上。 褚仇赤凤眸微凝,心中暗自思忖,自家父皇今日之举,着实有些蹊跷,然究竟有何异样,却又难以言明。 可父皇既未直白言说,他也不再多言,径直转身翻身上马。 而后,大手一挥,率领着大军,向着那蛮荒之地,缓缓而去。 马蹄扬起的残雪,在暖阳映照下闪着点点晶芒,徒留褚时在原地,久久凝望。 马公公上前半步,将油纸伞撑在褚时头顶上,“皇上,这雪似又要下大了,该回宫了。” “说来惭愧,朕甚至记不清赤儿母妃的脸。” 褚时收回视线,略一眯眼,“想那宫中,向来皆是见风使舵之人众多,人情冷暖,薄凉至此。 朕当年若能多往柔妃宫中走动走动,多几分关切。 或许柔妃便不至于在那寒冬腊月里,因无人送去锦被与木炭,生生被那凛冽寒意吞噬,悲惨离世。” 马公公听着褚时这满是愧疚的话语,心中也是一阵唏嘘,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他只能默默撑着伞,陪着褚时站在那风雪渐起的宫门外,心头却不由担忧起来。 现在这时辰,只怕二殿下会与大皇子的迎亲队伍相撞啊,也不知会出何变故。 第497章 谋反 马蹄声踏破雪的寂静,大军于雪路上缓缓推进,如条蛰伏银蛇。 不出所料,转过拐角,前方便传来喜庆的鼓乐声和人群喧闹声。 褚仇赤抬手示意大军停下,目光冷冽凝着朝他而至的迎亲队伍。 张嘉礼身着喜服,薄唇噙笑,偶朝身侧百姓们颔首致意。 两拨人马就这样在狭窄雪道上对峙着,一时间,喜庆与肃杀气氛交织,让人倍感压抑。 沈稚枝坐于花轿上,感觉到队伍停下之意,心中咯噔跳起。 皇家迎亲,无论是谁都得乖乖让道,能让这迎亲队伍停下的,只怕除了褚仇赤再无他人。 “呵,皇兄未曾听说过,好狗不挡道么?”褚仇赤凤眸骤凛,提高声线,其语调极其嚣张跋扈。 可那眼神却是凝着那花轿,久久未曾移开视线,似在期待着什么。 张嘉礼抬眸睨他一眼,视线落于他肩上镶嵌着金龙的披风上,黑眸掠过自嘲之色。 而后,他勒紧缰绳朝旁侧退去,语气温润,“二皇弟今日奉皇命出征,讨伐蛮夷,皇兄应当让道,愿你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见较中之人未有丝毫反应,褚仇赤眸中不禁染上些许落寞之色。 他掩下眼底失落,抬眼朝张嘉礼看去,冷笑了声,对于其的祝福之语并不领情。 褚仇赤稳了稳缰绳,胯下骏马踱步前行,当他与那顶花轿擦肩而过的瞬间,时间仿若凝固。 周遭喧闹的人声、喜庆的鼓乐,都似被隔绝在外,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顶花轿。 寒风拂过,轿帘被风掀起,露出轿内少女的身影。 她身着凤冠霞帔,刺绣与珠玉相得益彰,寒风吹起车帘霎那,将她的盖头也跟着掀起,将她衬托得明艳动人。 褚仇赤眼眸骤然紧缩,一向沉稳的他,竟有一瞬失神。 沈稚枝尚被傀儡毒操控,她现如今没有自主意识,自然也不可能回过头同他言语。 她又急又怕,想出声劝他不要去,却说不出半点话来。 急迫之意让她眼中瞬间蓄满泪水,那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迟迟未落。 褚仇赤死死盯着轿中的少女,凤眸中涌动着万千不舍的情绪,可却也仅在唇中轻启,化作一句: “后会有期。” 可于此刻,他倏然捕捉到一滴晶莹泪水,顺着那白皙脸颊缓缓而下,落在那鲜红嫁衣之上,晕染出深色痕迹。 褚仇赤见此,猛地勒紧缰绳,桎梏着战马让它停下。 他心中涌上古怪之意,而后朝着那车帘伸出手—— 张嘉礼见状,黑眸稍顿,驭马上前半步挡住他作祟的手,“二皇弟,该启程了。” 褚仇赤冷下眼,毫不示弱凝向他,“本殿下想同沈三小姐说几句话,不可以么?” “不可以。”张嘉礼皱眉,语调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两人之间气氛愈发紧张,空气中似都弥漫浓重火药味,周围士兵和百姓们见状,都纷纷噤声,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几乎要凝固的时刻,一道沉稳声音自人群之中传来: “出征迎娶皆有吉时,莫要在此处耽搁了。” 众人闻声望去,便见褚图身中靛青长袍,肩上覆着貂皮披风,雪花落下,很快便与那貂毛融在一起,不见踪迹。 褚仇赤紧握缰绳的手微颤,凝着那近在咫尺的花轿,心中的痛意实在难以压抑。 褚图上前,压低声音朝他颔首,“走吧,城中有本王,她不会有事。” 褚仇赤闻言,阖上双眸,深吸口气,半晌才缓缓睁眼。 他最后深深看了眼那花轿,似要将轿内的人儿刻进心底一般。 随后狠心一咬牙,调转马头,朝着大军前方而去,只是那离去的背影,透着股说不出的落寞哀伤。 大军再次缓缓启动,马蹄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那喜庆鼓乐声又重新响起,仿佛方才的对峙只是场短暂插曲。 沈稚枝在花轿内,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不断滑落,她的心似也随着褚仇赤的离去,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 那痛意蔓延至全身,可她却依旧无法动弹,只能在这无尽的悲伤中,任由命运洪流裹挟着自己继续向前。 —— 夜渐深,外面的欢声笑语,贺喜之声都已渐渐消散,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待耳边喧嚣渐去,沈稚枝已然坐于婚房,红烛摇曳,满室喜庆之色却怎么也暖不了她那颗冰冷慌乱的心。 就在这时,门扉处传来了细微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稚枝心中猛然一跳,她知道,定是张嘉礼来了。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透过那盖头的缝隙,看到一双白靴步步逼近,每一步落下的声音,都如同鼓点般敲在她的心上,让她四肢发麻。 很快,那靴子停在了她的面前,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捏住盖头一角。 在盖头被掀开的那一霎那,映入眼帘的是张嘉礼的面容。 只是此刻的他,早已褪去了那身象征着喜庆的婚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白色战甲。 那战甲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清冷光泽,腰间系着长剑,剑柄上的宝石散发着幽冷的光。 他整个人与平日那温润形象截然不同,反倒多了几分生冷与威严。 肩上浅覆的白雪让他似从冰天雪地中走来的战神,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凛冽气势。 沈稚枝不禁瞪大了双眸,眼中满是惊讶疑惑,想说些什么,却因傀儡毒张不开唇。 张嘉礼垂眸,凝着她那瞪大的杏眸,唇角漾起浅笑。 他伸出手,冰冷的掌心悄然覆在她的手掌上,黑眸尽是温润,“沈姑娘,我知你此刻心中定有诸多疑问,想问何事,尽管问便是。” 随着他这么一语,紧抿的双唇终是冲开了束缚。 她颤着红唇询问,“你穿成如此,莫不是今日就想谋反篡位?” 张嘉礼颔首,“沈朝虎符转移他人,朝中如今大半势力都已在我掌控之中,只要今夜我能顺利登基,稳定住局势,待二皇弟凯旋而归,这大储国早已改头换面。” 第498章 谋反「二」 沈稚枝咬牙,心中咯噔直跳。 她总算明白了,张嘉礼之所以应下褚仇赤出征之事,并非为了让其于蛮夷之地付出生命。 而是想将城中兵力瓦解些许,而后,趁其处于弱势攻击。 他竟是想得这般全面,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于出征和大喜两件大事之中,让众人无暇他顾。 沈稚枝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读原着之时,她便为张嘉礼的机智所臣服,如今亲身实际感受后,却是毛骨悚然的害怕。 感受到她的眼睫抖得厉害,张嘉礼俯下身,黑眸沉沉凝着她, “沈姑娘今夜,与在下梦中所见一般无二,唯一有所不同的——” 言罢,他敛下黑眸,深深望向她的双眸。 凑近,将薄唇轻触上她的眉眼,声音嘶哑又低沉, “便是这充满恨意的双眸。” 沈稚枝感受着那柔软冰冷的触感,鼻尖泛酸,红着眼眶看着他。 若是以往,她或许会狠狠地咒骂他,恨他,可经过昨日畅谈,她竟不知道这究竟是谁对谁错了。 两国纷争,本就分不清孰对孰错,站在各自立场之上,似乎都有对,又似乎都有错。 她现如今,也并非恨张嘉礼,只是,也再不可能如从前那般待他。 他所做的这一切,牵扯了太多无辜之人,并非是一句理解就能轻易释怀的。 虽明白他背负着复国之责,可这过程中那数不清的算计、利用,又让多少人陷入痛苦之中,叫她如何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张嘉礼步步为营,自幼便在这南礼月星城内布下极大的棋局,她早已看不清他了。 “爹说,你体内之毒,早已无根治之物,你蓄意接近我,是否是因想找寻解药?” 听着沈稚枝问话,张嘉礼身形稍顿,侧眸凝着她探究的视线,默了良久,出声道: “得知你是曲前辈之女后,确有过其意,想着接近你,或许能寻得一线生机。后来,刻意接近,便是因爱慕于沈姑娘,未掺杂任何计谋。” 沈稚枝闭眼,层层涟漪在眼底荡开,“相处如此之久,你所言皆是谎话,我又该如何信你,你如今之语,并非诓骗?” 张嘉礼不说话,好看的眸子漾开化不开的忧伤和落寞,支离破碎。 半晌,才缓缓启唇,“在下所说谎言诸多,唯有心中属意之人是谁,从未骗过沈姑娘。” 沈稚枝陷入沉默,眸子稍闭,“明日过后,你可否将二殿下召回,莫让他去那蛮夷,无故丧命?” 张嘉礼黑眸掠过黯色,须臾,言语淡淡, “他会回来的。” 沈稚枝一怔,尚未明了他话中何意,便闻见熟悉之声传来:“少主,殷神医和大皇子已部署好,该出发了。” 门外,血辽身着银甲,静伫立于门槛处,神色沉稳,丝毫不像在她面前时的吊儿郎当。 沈稚枝将苦涩之意咽下。 是了,血辽在原着中便是张嘉礼最趁手的刀,她早该知道,血辽也该是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不知为何,血辽站在原地,竟有些怯乏,垂眸久久不敢看床榻上的少女。 张嘉礼颔首,从床榻之上起身,将她扶着躺下,替她掖好锦被,“这傀儡毒,明日便会自动失了药性,沈姑娘今夜好好休息。” 随他一语落下,沈稚枝缓缓闭眸,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张嘉礼俯身,吻了吻她眼角的泪痕,一如从前在梨花树下望着她那般,温润轻言: “沈姑娘,晚安。” ...... 张嘉礼和殷棋年携着七星会众人,一路如汹涌潮水般直往宫外强攻,喊杀声震天,刀光剑影在夜晚闪着冰冷寒光。 而与此同时,方颜带着不败阁的暗卫从宫内各个隐蔽之处杀出,如鬼魅般横扫而过,所到之处御林军纷纷倒下。 一时间,整个皇宫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混乱,鸡飞狗跳,往日的肃穆威严早已荡然无存。 御林军虽奋力抵抗,可在这里应外合的猛烈攻势下,却节节败退,丝毫没有招架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人不断朝着皇宫的核心之处逼近。 待杀到御书房内,殷棋年飞起一脚,那御书房大门瞬息被踹开,木屑飞溅。 可令人颇为诧异的是,此刻宫中已然被闹得这般天翻地覆、混乱至极。 然而这御书房门外,却并未如众人所想那般有重兵层层把守,反而是一片冷清寂静。 褚时安然坐于桌案之后,身着比往日还要尊贵华丽的服饰,衣袍上用金线绣着的龙纹在烛火映照下熠熠生辉。 他极其淡然,仿佛此刻并非身处险境,而是在参加一场盛大的庆典。见张嘉礼等人到来,他甚至笑着举了举杯盅,那盅里的酒还满当当的,丝毫未洒。 褚时语气悠然,笑意浅浅,“速度倒是挺快,朕还未能将这杯喜酒饮下呢。” 殷棋年听到这话,冷笑一声,眸中的怒意于此刻似要登顶。 他死死瞪着褚时,双手不自觉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不知有多少个日夜,他都在脑海中幻想着这一刻,想着要将这个侮辱了鹤儿的人千刀万剐,方能解心头之恨。 “褚时,你倒是还有心思在这喝酒,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这昏君的统治也该结束了。” 殷棋年咬牙切齿吼道,声音在这寂静的御书房内回荡,带着无尽的恨意。 褚时却似没听到他这充满杀意的话语一般,只是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杯盅,看着那酒液在里面打转,神色依旧从容淡定。 张嘉礼上前半步,声音清冽,“父皇向来睿智,既早已知晓今日会有这番风云变幻,料想那关乎大储传承即位圣旨,定已早早拟就。” 褚时听闻此言,这才缓缓抬眸,目光落在张嘉礼身上,眼神幽深难测,似是在审视,又似是在考量。 片刻后,他才不慌不忙放下手中酒杯,动作依旧慢条斯理,缓缓开口,“传位圣旨,朕确实早已拟好,不过,想要这圣旨,还需你自己好好找找。” 第499章 驾崩 殷棋年闻言,朝张嘉礼转头示意,眼神交汇间,张嘉礼心领神会。 当下也不多言,带着七星会的暗卫们迅速转身,朝着御书房外快步而去。 不多时,殿内便仅剩褚时与殷棋年两人相对而立,空气在此刻凝固,只剩那烛芯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褚时搁置下手中的杯盅,透着慵懒至极的散漫,他微微抬眸,看向殷棋年,“你这般瞒着阿礼,还煞费苦心拟了封造假信笺给阿礼,可曾想过鹤儿?” 殷棋年听闻这话,顿时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仅片刻,便怒发冲冠。 其双眼瞪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怒吼道:“你现在于我面前还有何颜面提及鹤儿?你对她犯下的罪孽,早已罄竹难书,如今竟还妄图拿她来指责我,你根本就不配提起她的名字。” 这咆哮之声在这御书房内回荡,带着无尽愤怒恨意,似要将这压抑氛围冲破。 褚时却仿若未闻他的怒吼,扬了扬唇,笑容不达眼底,透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冷漠玩味。 他静静凝着殷棋年,目光深邃锐利,似是要把殷棋年看穿一般,直把殷棋年看得怒火更甚,整个人都气得浑身发抖。 若不是尚存一丝理智,只怕早已冲上去与褚时拼命了。 殷棋年咬着牙,强忍着心中那快要喷涌而出的怒火,不迭冷笑道:“你身为他父皇,不也明知真相,却一直将它深埋心底,从不告诉阿礼。现在又有何资格在这里评判我?你也不过是个罔顾亲情的冷血之人罢了。” 褚时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竟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悲凉自嘲。 他垂眸,眼底染上黯然失色,“朕承认,朕确实是为了报复她当年狠心抛下朕,才未曾对阿礼道出那真相。 可你呢,口口声声说着对鹤儿情深义重,却不也为了保全其清誉,全然不顾她的遗愿,同样瞒着阿礼,将诸多痛苦一点一滴积攒在那孩子身上?” 殷棋年闻之,袖下拳头不由紧握,竟不知如何言语了。 说到此处,褚时眸底升凝出无尽痛楚,“如此看来,我们皆是这世间最自私之人,都没有资格再提起她。” 兜兜转转,他们皆心怀各自盘算,为满足一己私欲,全然不顾后果。 肆意妄为将鹤儿在这世间最为珍视之人,伤害得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那孩子自小就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又在他们这些的算计下,失去了本应单纯快乐的童年。 阿礼在这看不见尽头的权谋争斗中,如一叶孤舟,漂泊在狂风巨浪的茫茫苦海,找不到方向,也寻不到依靠。 至始至终,这场纷争,就像个无解的死局,谁都没能从中讨得半点胜果。 每个人都在这场残酷的棋局中失去了太多,徒留满心悔恨伤痛。 而阿礼又是何其无辜,却不幸沦为了他们自私自利行径的牺牲品,被迫承受着那些本不该由他背负的苦难。 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雕梁画栋间诡谲舞动着。 殷棋年站在大殿中央,死死瞪着褚时,身姿挺拔却透着无尽悲愤。 他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双眸死盯着对面褚时,眸子犹如实质利箭,似要将对方穿透。 鹤儿的死,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剜在他的心口,每次回想,那钻心的疼痛便让他几近疯狂。 “若非是你,若非是你,鹤儿便无需以死谢罪,一切都是你害的。” 殷棋年的怒吼声打破了殿内的沉闷,带着蚀骨的恨意。 话音刚落,他便抽出腰间利剑,寒光一闪,剑刃裹挟着他满腔怒火,朝着褚时狠狠刺去。 褚时面色一沉,迅速拔剑,剑鸣之声在殿中清脆响起,迎上了殷棋年的攻势。 一时间,剑影交错,金属碰撞声响不绝于耳,两人的身影在殿中快速闪动,你来我往,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狠劲。 马公公站在一旁,急得眼眶泛红,却又不敢贸然上前阻拦。 这场激烈打斗不知持续了多久,两人气息渐渐变得急促。 殷棋年冷下脸,长袖一甩,褚时凝着他这细微动作,却不躲开。 袖中毒粉飘扬于褚时鼻尖,殷棋年也趁此,倾尽全身之力,直直刺向褚时的胸口。 利剑毫无阻碍没入,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褚时那象征着无上尊贵的龙袍。 “皇上!” 马公公见状,当即老泪纵横,他嘶吼着,不顾一切就要冲上前去。 褚时艰难抬手,虚弱拦下了马公公。 他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嘴角缓缓溢出鲜血,那触目惊心的红沿着下巴滴落。 可他恍若未闻,略一抬眸,看向殷棋年的眼里,没有丝毫惶恐。 反而透着一种释然解脱,仿佛这一剑,是他等待已久的救赎。 “多谢你这一剑,能送朕去见鹤儿。” 褚时的声音很轻很轻,却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每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众人心上。 殷棋年听闻此言,气得浑身发抖,双目圆睁,额上青筋暴起。 他怒吼着,双手紧紧握住剑柄,用尽全力抽出那染血的剑。 随着利剑抽出,于褚时体内带起股血柱溅落在地上,宛如朵朵盛开的彼岸花,凄美而又惨烈。 褚时的唇角仍是噙着抹笑,那笑中有着对过往的追悔,也有着对即将见到鹤儿的期待。 他缓缓阖上双眸,身子向后倒去,那曾经承载着无上威严的身躯,此刻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大殿地面上,发出沉闷声响。 马公公嘶吼着,不要命的朝前跑去扑到褚时身边,抱着他的身体嚎啕大哭。 殷棋年猖狂肆意笑着,五指一松,那剑哐当落下,溅起几点血花。 他凝着褚时那已然没了气息的身体,心中的愤怒却渐渐被种巨大的悲凉所取代。 “鹤儿,我终于亲手替你报仇了......” ...... 待沈稚枝醒来,只觉脑袋昏沉,她下意识抬手掩目,遮挡那从窗外透进来的刺目光线。 片刻后,她才恍然惊觉自己体内的傀儡毒已解,身体已然恢复了自主行动的能力。 昨夜那一幕幕混乱的场景瞬间涌入脑海。 第500章 风云变幻 张嘉礼昨夜带兵入宫谋反,如今这宫中定已乱成一片了吧,外面怕是早已风云变幻,局势难测。 思及此处,沈稚枝心急如焚,她未再过多停留,猛地掀开被子,趿拉着鞋子就朝门扉奔去,一心只想出去看看如今究竟是怎样的境况。 尚未伸手开门,便见一个侍女身推门走进屋内。 那侍女见她醒了,赶忙恭敬朝她行礼,声音清脆道:“王妃,奴婢唤翠儿,是大皇子唤奴婢来伺候您梳洗的。” 沈稚枝此刻哪有心思管什么梳洗之事,她提步就要绕过翠儿往外走。 翠儿见状,忙不迭伸手拦下她,“王妃,请等一下。” 沈稚枝气急,眉头紧皱,瞪着翠儿呵斥道:“怎么?大皇子现如今还要将我继续囚于此地吗?” 翠儿赶忙摆手,连连说道:“并非如此,王妃误会了,大皇子吩咐过了,王妃醒来后,无论要去何处,都可由奴婢领去。” 沈稚枝听闻此言,神色稍缓,“我现在要回丞相府!” 翠儿闻声一愣,沉吟片刻,才小心翼翼问道:“王妃是想去寻沈大将军吗?” 沈稚枝不耐颔首,脚下又要迈步,匆匆往外走。 翠儿见状,随即抬步再次挡于她前方,面露难色说道:“沈大将军已被扣上乱党罪名,抓捕入狱了。” 沈稚枝听到翠儿此言,脚下迈出的步伐猛顿,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她陡然回头,眼梢泛红,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半晌才颤着红唇,艰难问出一句,“你说什么?” 从翠儿口中,她才得知了昨夜之后发生的诸多事情。 昨夜张嘉礼入宫谋反,那褚时也在这混乱搏斗中丧命,已然驾崩,宫中一片大乱。 众臣对褚时这昏庸无能,平日里任由自家皇子肆意妄为之态早就心怀不满。 因此张嘉礼这一举动,对于他们而言无非是为民除害,所以不少大臣都想拥立张嘉礼为皇。 可朝中一些守旧且身后势力与明皇后相关的大臣却觉着: 皇上既已立下圣旨,先皇为大,若未寻到传位圣旨,不可让张嘉礼就这样轻易即位。 如今这朝中势力已有大部分都掌控在张嘉礼手中了,即便他未有皇上这个头衔,也会有一堆大臣愿意臣服于他,听他差遣。 所以这所谓的虚名对张嘉礼来说,倒也显得可有可无了,他也不在乎用些时间去寻这圣旨。 而这丞相府内,除了沈朝被安上乱党之名抓捕入狱,并未有其他人遭罪。 沈稚枝自是知道张嘉礼的用意,其一是为了保住她,让她免受牵连。 其二,若对外言说沈朝是乱党,却不惩处除他以外的丞相府众人,更会让众臣和百姓心中喟叹张嘉礼的良善,觉得他并非是那等赶尽杀绝之人,从而进一步收拢人心。 沈稚枝胸腔涌起无尽悲凉,张嘉礼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算计,他所想做之事,总会琢磨到周全无比,甚至于一箭双雕。 沈稚枝深吸口气,强忍着不让泪水夺眶而出,对着翠儿说道:“带我去见我大哥!” 翠儿略一颔首,“王妃,奴婢先为您洗漱一番吧?今日这雪又下大了,外头可冷了。” 沈稚枝瞥了眼铜镜中一身嫁衣的自己,只好顺着翠儿,任由她将自己拉到铜镜前。 待将一袭嫁衣换下,翠儿才引着沈稚枝出了门。 果真如翠儿所言,今日这雪下得极大,刺骨寒风呼呼作响,似要穿透衣衫。 沈稚枝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跟在翠儿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宫中走去。 行至宫内,她顺着满片雪白看去,雪虽下的极大,可纵是如此,那皑皑白雪也掩不住昨夜宫变留下的痕迹。 不多时,便来到宫中地牢。 牢门紧闭,周围守着的官兵神情严肃,丝毫不敢懈怠。 翠儿仅是上前说了几句,那官兵便立刻恭顺让步,将牢门打开。 沈稚枝心中明晰,能够如此简单说服于其,只怕是张嘉礼早已算出她定会来此,特地吩咐过了。 可此刻她满心都是即将见到大哥的急切,也顾不上多想,快步走进地牢。 地牢内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刺鼻霉味,墙壁上的火把忽明忽暗,映着那道道冰冷的栅栏。 沿着那狭长过道前行,终于,在一处牢房前看到了沈朝的身影。 他坐在角落里,身上囚服满是褶皱,发丝凌乱散在额前,而他旁侧还有一人。 沈稚枝一愣,定睛望去,这才看清,竟是褚图。 她仅是愣了须臾,便心中了然。 也是,褚图和褚仇赤关系极好,若不将褚图关押于此,他定会想尽办法去寻二殿下回城。 如今朝廷尚未完全巩固根基,张嘉礼自是不能让任何变故发生。 “大哥!三殿下!” 沈稚枝忍不住唤道,声音带着些许颤抖,眼眶瞬间泛红。 沈朝和褚图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看到沈稚枝,先是一愣,随后眼中满是担忧。 沈朝赶忙起身走到栅栏前,“枝枝,你怎会来到此处?此地凶险万分,绝非你该涉足之地,快些回去。” 沈稚枝紧紧握住栅栏,任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大哥,三殿下,你们没事吧?” 沈朝伸出手,欲像往日那般摸摸她的头,给予她安慰,然而手伸到半空,却因栅栏的阻隔停了下来。 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并无大碍,不过是在这牢中度过了一夜罢了,那张嘉礼目前尚未对我们采取什么过分的举动。” 沈稚枝红着眼眶,咬唇不着痕迹往身后极远处的翠儿瞥了眼,而后压低声音, “大哥,我定会设法给二殿下传递消息,你们在此稍作忍耐,等候我的消息。” 沈朝眸底升凝起担忧之色,急切道:“枝枝,如今这局势复杂得很,你莫要因为我们卷入太深,大哥别的不求,只盼你能安然无恙,保全自身才是首要之事。” 褚图桃花眼稍挑,见此也赶忙凑近,“别急,二皇兄带兵出征之日,身上有父皇所赠的披风,若本王未猜错,父皇定——” 褚图话音未落,身后倏地传来阵阵笑声: “今日这牢房,倒是热闹的很。” 第501章 寻解药。 沈稚枝闻声回头,便瞧见那身着一袭浅绿衣袍的身影正不疾不徐踱步而来。 在地牢这般暗沉压抑的环境之中,那浅绿衣袍色泽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莫名散发着种清冷疏离的韵味。 来人将视线落于她身上,目光宛如实质般。 凝了半晌,其唇角蓦然漾起一抹浅笑,那笑容看似温和,却好似藏着无尽深意。 “小姑娘,别来无恙。” 沈稚枝闻声,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脚下石板发出细微声响。 她再次定睛望去,目光中透着审视与疑惑,试图从记忆里搜寻关于此人的点滴。 这一望,心中陡然一惊,只觉这人竟意外地眼熟。 须臾,脑内瞬息闪过一条线,轰然炸开,仿若道惊雷划过心间。 这个人不就是当时非要跟她买莲花玉的奇怪家伙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这情况,他能自由进出这宫中牢房,定是和张嘉礼有所相识。 沈稚枝眉头不自觉皱起,心中满是戒备。 还在疑惑之际,殷棋年已将眸子定于她脸上,眼眸深邃锐利,似能看穿她心底所思所想。 似看出她的疑虑之色,殷棋年缓声开口道:“在下与你那师傅也算是老熟识,按理而言,你也当唤我声殷前辈。” 听闻此言,沈稚枝心中咯噔一跳,已然有所明晰,只怕此人就是张嘉礼的那个师傅。 两道好看的秀眉于此刻拧成个解不开的结,她凝着殷棋年这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心中陡然燃起阵阵惊惶之意。 看他这样子,只怕早就知她进了这地牢之中,特来寻她的,定是怀揣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思及此处,沈稚枝原本澄澈的眸子瞬间漾起冷意,犹如冬日寒潭。 她直视着殷棋年,语气清冷,裹挟着质问之色:“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殷棋年凝着她,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眉梢微扬。 他扬唇轻笑,然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沈三小姐倒是聪慧,在下今日来此,确有一事相求。” 沈稚枝咬住下唇,袖下拳头不由紧握,手背上青筋隐隐浮现。 她强压着内心的不安,略一挑眉,故作镇定道:“若有何事尽管言说便是。” 殷棋年稍一挑眉,脚下轻轻挪动,上前半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隐隐给人一种压迫感。 他居高临下凝着沈稚枝,眸中透着种势在必得的笃定,缓缓开口道:“你与那曲渊夜已然相认,想必也知自身血液有奇效。” 话语一出,沈稚枝精致的小脸上瞬息覆上苍白之色,那原本还有些许血色的脸颊,此刻宛如白纸般。 无需他过多言明,她心底已隐约有所觉察他所想说之言为何,心中顿时涌起股难以言说的恐惧。 殷棋年见她如此,眸底升凝点点笑意,然那笑意却透着几分冰冷,恰似是猎人看到猎物落入陷阱时的得意。 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威慑,接着说道:“阿礼体内之毒着实难解,但你爹定知那解毒之法,观你的反应,想必你也知道此事。” 沈稚枝垂眸,那鸦羽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她的指尖不由得颤了颤,须臾才缓缓抬眼,故作镇定,“我并不知此事。” 那声音虽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似在努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殷棋年微微一怔,眸中瞬间闪过些许被忤逆后的不悦之色,不过那情绪转瞬即逝,很快便被他不动声色敛去。 他再次抬眸,面容重新挂上那看似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笑意却难掩眼底的深意,缓缓开口笑道: “如今这天下局势已然明朗,很快便会尽归阿礼掌控,倘若你能将这解毒之法或是解药交出,那你便是阿礼的救命恩人,日后,他定不会亏待于你,你又何乐而不为呢?” 话语间,既有循循善诱的意味,又似在暗暗地施加压力,让人难以轻易回应。 然而,殷棋年尚未将话说完,沈稚枝便毫不犹豫打断了他的话茬。 她稍提高了些许音量,其语气毫无转圜的余地,“我不知解药是何物。” 殷棋年见她如此执拗,终是没了耐性,压下眉眼,原本还算平和的面容瞬间变得冷峻起来。 他转头看向牢房内的两人,冷哼一声,声音里满是不悦和威胁之意, “沈三小姐是聪慧之人,应当知道,若今日在下未能拿到解药,沈将军与三殿下会有何后果吧?” 那话语在这寂静牢中回荡,恰似是一道催命符,让整个氛围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沈稚枝身子一僵,双手不自觉攥紧衣角,指节因用力泛白。 思索半晌,才迎上殷棋年那满含威胁的眼神,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大皇子尚未言说此事,殷前辈便擅自在此威逼胁迫,怕是不妥吧?即便真有所谓的解毒之法或解药,那也该是由大皇子亲自来与我商议,哪轮得到前辈在此越俎代庖,以这般下作手段相逼?” 听她这明显威胁之意,殷棋年眉头紧皱,眼中寒意更甚。 他冷下眼,朝身后的暗处抬手示意,刹那间,数名身着黑衣身形矫健的暗卫从阴影中现身。 他们手持利刃,刀刃自昏黄地牢灯光下闪烁森冷寒光,那冰冷气息瞬间让地牢温度又降了几分。 牢房内沈朝见状,脸色大变,快步走到栅栏前,双手紧握住栅栏,大声喝道:“殷棋年,你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竟用如此下作手段胁迫一个小姑娘,你就不怕遭天下人耻笑吗?” 殷棋年却仿若未闻,只是盯着沈稚枝,眼神似要将她看穿,“沈三小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解药,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沈稚枝垂眸,强装镇定,“我并不知这解药为何物。” 这殷棋年既然能和她商讨,定是不会轻易动她,她只能一搏。 殷棋年见此,冷哼一声,“好,好得很,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便怪不得我了。” 言罢,他手一挥,那几名暗卫便朝着牢房的方向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地牢外蓦然传来阵急促脚步声,紧接着便是翠儿恭敬之声: “大皇子到!” 第502章 心头血为引 沈稚枝尚未回身,张嘉礼便已疾步而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其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坚决。 沈稚枝微微一怔,抬眸看向他,便见他眉宇间隐隐透着几分焦躁和不悦。 张嘉礼转眼看向殷棋年,黑眸中掠过些许碎芒,语气低沉冷冽:“师傅曾答应过徒儿,不会威胁于她,如今这是何意?” 殷棋年抬眸,见张嘉礼面色不悦,双手背于身后,神色淡然,“她知晓你体内噬魂蛊解药的关键所在,现如今大局已定,就只剩这一件事让为师挂念于心。今日,这解药必须让她交出来。” 张嘉礼眸底微冷,语气中噙着不悦之意:“师傅,曲前辈既不愿告知解药之事,她自也不会知道。” 殷棋年冷笑一声,声音如冰刃般刺入耳中:“知不知道,过会就知道了。” 他的话音还在空气中回荡,张嘉礼的眉间已然紧蹙而起,忧虑于心底翻涌。 殷棋年眸光顿了顿,转向牢房内的沈朝和褚图,嘴角勾起抹讥诮弧度,“想必现在,你们都感觉到胸闷吧?” 沈朝和褚图闻言,脸色骤变。 殷棋年扬唇,笑意浅浅,“现在你们二人现在都已中了毒,此毒无色无味,极难察觉,且这世间唯有我一人有解药。” 言罢,他还不忘斜睨了眼身侧的沈稚枝,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即便你体内血液可解百毒,也没办法解此毒。” 沈稚枝心中猛地一沉,似在此刻坠入无底深渊。 她的薄唇不受控制颤抖起来,下意识攥紧了衣袖,以至于指尖都因用力而泛白。 此刻于她心中满是震惊恐惧,怎么都想不到这殷棋年仅在这牢中待了一个时辰,就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完成下毒。 褚图捂着胸腔处,剑眉下的桃花眼覆上无尽冷意。 他向来对制毒之法钻研颇深,自信在这方面造诣不浅。 却万万未曾想到殷棋年竟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然下毒,心中满是不甘愤懑。 沈朝更是气得一拳砸向那铁栅栏,铁链哗啦作响,他双眸通红,怒斥道:“卑鄙无耻!” 殷棋年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悠然自得。 他斜睨了一眼身侧的沈稚枝,语气轻描淡写:“此毒三个时辰便会发作,沈三小姐若需考虑,还剩两个时辰的时间,希望你能尽快做出明智的选择。” 沈朝凝着自家三妹那满脸犹豫挣扎的模样,心中已然明白,这解药之事恐怕远比想象中更为复杂棘手。 他咬牙低吼:“枝枝,别说,大不了我就和这张嘉礼同归于尽!” 张嘉礼垂下眼,望着沈稚枝那苍白而挣扎的面容,敛下眸底落寞。 只怕她,是真的知道这解药究竟为何物。 就在那一瞬,他的心底竟钻心的疼。 她既然知晓,却不愿告知于他,想必真的是恨他恨到了极点。 张嘉礼咽下喉间苦涩,薄唇翕动,正欲出声,寂静牢中却陡然响起一道嘶哑之声: “是我。” 众人愕然,视线皆落于她身上。 沈稚枝红着眼抬眸,望向张嘉礼那已然失了血色的脸,一字一句道: “解药,便是我的心头血。” 话音落下,地牢内一片死寂,唯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空气中回荡。 张嘉礼的瞳孔骤然急剧收缩,像是听到了世间最难以置信的事情,脸色在瞬间苍白如纸。 他紧盯着沈稚枝,喉间仿佛被什么堵住,半晌才艰难开口: “你说……什么?” 沈稚枝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红唇稍扬,缓缓抬手,指尖按在自己心口之上,“解药,便是我的心头血,唯有以我心血为引,方能解你体内之毒。” 殷棋年眉头紧锁,眼瞳骤缩,“这,就是让那宠姬起死回生的方法么……” 难怪当时那曲渊夜要离开玄月殿,只怕那宠妾能活过来,便是用了一命换一命之法。 沈稚枝言罢,略一扬唇,唇边满是讥诮之意,“张嘉礼,这便是爹爹瞒了许久的解药之谜,你若想要这心头血,那便拿去。” 沈稚枝直凝着他的黑眸,久久未移开。 她赌,她在赌,赌张嘉礼对她的情,究竟是真是假。 若为假,今日她就会死在这里。 若为真,她便能保下一命。 张嘉礼的呼吸陡然急促,胸腔内仿佛有一把钝刀在剧烈搅动,痛得他几乎要裂开。 他敛下眼,不可遏制咳了起来,剧烈的咳嗽刺激得他眼梢发红,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他从未想过,解药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以她的心头血为代价。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若有一日寻到解药,或许便能与她多待些时日,哪怕只是多看她一眼,多听她说一句话。 可如今,这解药却成了他无法承受的痛。 思及此处,他再次俯身咳了起来,喉间血腥之气不断涌上。 他试图吞下那股腥甜,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可最终还是无法咽下口中的血液。 猩红的血猛地涌出,顺着他的唇角滴落在地,溅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张嘉礼猛蹲下身,呕出的血极暗,显然是毒素堆积过多导致。 他将手指紧紧扣住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整个人似被撕裂般痛苦。 殷棋年站在一旁,凝着他痛苦的模样,快步上前,蹲下身将清心丸往他嘴里塞去,“阿礼?” 张嘉礼已然没有力气回话,只是不住咳着,嘴中涌出的血液竟是连清心丸都止不住。 殷棋年发了慌,忙扬臂道:“来人!把她带下去,取心头血。” 沈朝从震惊回过神来,听到这声,猛地怒喝,“殷棋年,你若敢动枝枝一根手指,我沈朝今日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你血债血偿!” 殷棋年不以为意,挥了挥手,继续示意身后的黑衣人上前。 褚图冷下眸子,从袖中甩出几枚银针,直射向殷棋年。 殷棋年脸色微变,迅速侧身躲避,银针擦着其衣袖飞过,钉入身后的墙壁。 殷棋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正想说什么,却见张嘉礼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 张嘉礼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唇角还挂着血迹,声音沙哑低沉: “师傅,无需她的心头血。” 第503章 那便,不面对了 殷棋年闻言,黑眸中漾起惊愕之色,将视线凝向他。 张嘉礼稍直起身子,眼梢因方才的刺激而升凝起赤红色,“师傅,既是心头血,无需取她的,曲前辈体内的心头血,定同样有所奇效。” 其话音刚落,沈稚枝便不敢置信抬眸,直勾勾瞪视着张嘉礼,整个人不可遏制颤抖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惊愕中回神,瞳孔因震撼而颤动着,猛地上前拽住他的双臂,红着眼咆哮着: “张嘉礼!唯有我的心头血有其功效!爹爹的心头血是无用的!” 张嘉礼没说话,黑眸中所倒映的,是少女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容。 那豆滴大的泪从她眼眶落下,砸在他的手上摔得四分五裂。 于是,就在刹那,他的心也跟着碎了。 张嘉礼敛下眼睫,深沉的眸子蕴着汹涌的悲拗,却还是在抬眸瞬间化为虚无。 他抬手拭去她眼下的泪痕,动作温柔似水,唇中所吐出的话语却令人惊慌无措到了极点, “如此之久了,沈姑娘还是忘了,这世间能骗到在下之人,极少。” 殷棋年闻声,眼底愕然逐渐敛下,唯余那惊喜在此刻悄然荡漾开来。 他不顾身侧沈稚枝几乎要瘫软下去的身子,连连抚掌称奇,“好!好!为师竟是未想到此处!来人,迅速到妙手堂去,请曲神医来一趟。” 身后的侍卫听令,正欲转身离去。 张嘉礼迅速提步上前,挡在殷棋年跟前,如纸般的面容之上尽是淡然, “此事交由徒儿前去便可,这宫中还有许多事需要善后,这点小事便不劳烦师傅挂心了。” 殷棋年稍怔,眸光自张嘉礼身上停留片刻,似是在思索他此举的意图。 不过很快,那抹疑虑便被殷棋年敛去,“那便依你所言。” 他略一颔首,负手而立,语气平淡,却透着股威胁的意味, “只是,智者决之断也,疑者事之害也,若你不忍动手,为师便替你动手。” 张嘉礼面色不改,黑眸升凝起点点碎芒,薄唇轻启,“师傅放心,此事关乎性命之忧,徒儿既已揽下此事,自会妥善处理,定不会因一时犹疑而误了大事。” 殷棋年见此便也不再言语。 虽对他这徒儿今日这般顺从感到愕然,但其体内噬魂蛊若是未解,他定是会知晓的。 倘若阿礼当真能狠下心来,设法取得曲渊夜的心头血用以解毒,那么留下沈稚枝倒也未尝不可。 毕竟,如此一来,便能从中清晰看出,相较于自身的性命安危,她在阿礼心中的分量终究还是稍逊一筹,只能屈居其次。 然而,若阿礼面对此事,终究狠不下心去取那曲渊夜的心头血。 那他将能够对阿礼产生影响之人统统铲除殆尽,绝不给往后留下任何可能引发变数的隐患。 “那传位圣旨尚未寻到,为师遣人再去寻找一番。” 殷棋年言罢,转身快步走出地牢。 其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地牢的通道尽头,那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再也听不见。 沈稚枝咬唇,眼底的哀凉如何都掩饰不住。 她怎么就忘了,张嘉礼身具男主光环,按常情而论,自会有人为其化解身上毒素。 是了,这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死局。 她若不说,沈朝与三殿下便无生存可能,三殿下一旦出事,位面便会崩塌。 她用自己赌,本以为赌赢了,便可赢得双全法。 却不料,她确是赌赢了,可却将爹爹平白拖出。 沈稚枝只觉得说不出的苦涩翻涌而出,周遭似在此刻都天旋地转了般。 她双腿一软,只觉眼前一切似都在她眼中坍塌。 直到眼前一黑,失去意识之际,她才恍然惊觉—— 倒下的,自始至终便是她自己。 沈朝见状,眸中担忧之色尽显,“枝枝!” 好在张嘉礼迈步上前,及时扶住她的臂腕,才让她不至于摔于地上。 他紧抿着唇,凝着怀中昏迷的少女,神色恍惚黯然,心痛到了极致。 褚图手握成拳,青筋尽起,桃花眼凝起无数冷意, 冲着张嘉礼嗤笑数声,“你若真取了曲神医的心头血,便是她的杀父仇人,你可曾想过日后该如何面对于她?” 张嘉礼垂眸,静静听着褚图所言,感受着无尽的苦涩感在心底蔓延而开。 他将其打横抱起,朝着地牢外走去,声音清润有力, “那便,不面对了。” ...... 林中小路蜿蜒曲折,唯有萧翎升起那簇篝火在这浓重夜色中撕开了道口子。 火苗挣扎着,光影斑驳洒在周遭已然睡下的将士们身上。 萧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缓缓起身,眸光警觉环视了圈周围景象,最后落在了褚仇赤身上。 他正静坐于石头之上,火光映照在其面容之上,将他的眉眼勾勒得越发深邃。 可那眼底浓重的倦意,就如同这夜色般,怎么也遮掩不住。 萧翎轻手轻脚走过去,面上满是关切之色,“二殿下,这两天两夜您都未曾合过眼,今晚可得早些歇息,莫要累垮了才是。” 褚仇赤听闻此言,略一颔首。 将手顺势抚上腰间的莲花玉,小心翼翼地将它别回原位,这才回应道:“本殿下心里有数,你也快去歇着吧。” 萧翎应了一声,便转身准备寻个角落凑合着休息。 刚抬脚迈出两步,褚仇赤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他停下脚步,转眼便见自家殿下动作利落将肩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朝着他递过来,“你这几日时不时咳嗽,想必是受了风寒,你把这披风盖着,可别让病情加重了才是。” 萧翎一愣,被自家殿下这操作惊得下巴差点都掉下来。 果然,沈三小姐的出现,真就让二殿下变了个人。 欣慰之余,萧翎赶忙摆了摆手,“二殿下,属下皮糙肉厚,并不碍事。” 褚仇赤仿若未闻,径直走到萧翎跟前,不容分说将披风塞到了他怀里。 “本殿下让你拿着,你便拿着就是了。” 萧翎一脸为难,双手捧着披风又赶忙递还回去,“殿下,真的不用,属下......”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往推搡着,就在这推搡之间,褚仇赤凤眸倏然一顿。 他五指下意识稍拢,竟意外摸到那披风的一处有个硬朗触感传来,似有个冰冷坚硬之物藏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