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1985农家沈兰的悲喜人生》 第1章 新婚第一天被噩梦惊醒 “睡睡睡,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瞅瞅你那半口气的大哥,病恹恹的都娶上了媳妇,你倒好,睡得还挺香!啊?我让你睡,睡个没完没了。” 伴随着一阵呵斥,啪啪啪……鸡毛掸子如雨点般落下。 “哎呀,妈,哎呀,疼疼疼疼疼,别打了,别打了,我起,我起还不行吗?” 清晨的阳光洒在陈家庄,这个村里唯一的万元户家中,此刻正上演着一场“闹剧”。 陈家老二家的“少爷”,被他妈拿着鸡毛掸子追打,那上下翻飞的鸡毛掸子好似一只威风凛凛的红羽大公鸡,瞬间,陈家亮那白白嫩嫩的屁股蛋上就多了几条触目惊心的红印子。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星星点点地落在他的屁股上,仿佛在强调着这顿“打”的“成果”。 他一边手忙脚乱地提着裤子,一边狼狈地逃出屋子,嘴里还不停嘟囔着:“妈,你老拿大哥比,他能娶媳妇是好事啊!” “好事那也是别人家的,你也赶紧给我整出点好事来瞧瞧!” 隔壁,陈家老大的屋子里,那个被村里人叫做“半口气”的大哥,正沉浸在甜蜜的梦乡之中,昨夜洞房花烛,鏖战半宿,此刻自是睡得无比香甜。 “不要!” 沈兰的尖叫声陡然划破清晨的宁静,她从噩梦中惊坐而起,汗水浸湿了她的红色小背心。 她慌乱地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略显陌生的房间,唯有窗户上那两个大大的喜字,提醒着她这是自己出嫁后的第一个夜晚。 她转头看向身旁熟睡的男人——陈家柱,一个比她大十一岁的男人,他的名字承载着整个家族沉甸甸的期望,是陈家的顶梁柱。 然而,这个男人因着一些老毛病,直至三十好几才终于娶上媳妇。 沈兰定了定神,目光落在那两扇糊着窗花、贴着麻纸的木头窗户上,窗户下面,用各色旧衣服拼凑而成的布衬窗帘,将六块小小的玻璃遮得严严实实,只有边角的缝隙处漏进几缕微弱的光线。 在这张陌生的炕上,她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梦中,她置身于一个黑暗寒冷的地方,浓雾弥漫四周。 她看到陈家的大姑姐陈金花,还有两个小姑子陈金梅和陈金鱼,她们面容扭曲,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她,指责她是个扫把星,是来克死陈家的。 沈兰惊恐地想要辩解,可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声音被黑暗无情地吞噬,怎么也发不出来。 这时,陈父陈母出现了,他们眼神冷漠,满是厌恶与嫌弃。陈父高高举起手中的放牛鞭子,狠狠地朝她抽来,嘴里怒吼着:“滚出我们陈家!” 沈兰被逼到墙角,已无路可退,只能绝望地承受着这一阵又一阵的鞭打。 紧接着,她看到了自己的丈夫陈家柱,那个平日里对她还算体贴的男人,此刻却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默默地看着她挨打受骂,一言不发。 沈兰的心瞬间如坠冰窖。突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吹散了浓雾,眼前的景象愈发恐怖。 她竟看到自己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可梦中的孩子们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在街头流浪。 窗外,天色刚刚破晓,微弱的光线透过木头窗户洒在炕上。 沈兰坐在炕上,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这个噩梦仿佛是一个不祥的预兆,让她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深深的担忧。 “陈家柱,我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一个噩梦呢?” 陈家柱,这个名字承载着父母对他的所有期许,是陈家的希望之星。 可惜,长相浓眉大眼的他,眼瞅着都三十大几了,却始终未能顺利娶上媳妇。 看着村里村外那些与他同龄的人,孩子都能帮着打酱油了,这可把他的父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或许是老天偶尔也会眷顾,这不,喜鹊喳喳叫,好事要来到。 村外的李二婶子带着好消息,像一阵旋风般闯进了陈大家的生活。 她的出现,宛如一道希望之光,驱散了陈家长久以来的阴霾。 “陈大家的,我给你带来好消息了!” 李二婶子的声音里难掩兴奋。 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急忙迎了出来,她的眼神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村外赫赫有名的李二婶子,两只小脚好似两只灵动的小蝴蝶,轻快地在陈大家院子里被雨水冲刷得凹凸不平的黄土地上“飞舞”,速度丝毫不减,仿佛在与自己的声音赛跑。 陈大家的看上去也就五十多岁的模样,头上一顶白色的的确良帽子,将所有头发都严严实实地罩在里面,唯有耳朵边露出几缕乌黑的发丝。 身上穿着一件右衽的黑布褂子,只是洗得有些发白了。 下身穿着一条黑色大裆裤子,屁股上那块崭新的大补丁,与微微泛白的裤子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快,喝点糖水,二婶子,您说有好消息,啥好消息,快说说!” 陈大家的熟练地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玻璃罐子,舀了一小勺白糖,倒进一个白色大碗里,又倒了大半碗白水,用筷子搅了搅,这才递给李二婶子。 李二婶子进屋后就一直在四处打量,视线却也在不经意间留意着陈大家的一举一动,看到白糖水的那一刻,不禁暗暗点头。虽说 85 年改革开放已有些年头,但对于一些偏远的小山村而言,生活依旧如旧,这一碗糖水,在陈大家那,可是招待贵客的最高规格了。 “陈大家的,家柱还没定亲吧?” 一听这话,陈大家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期待的光芒。 “二婶子,您这是有合适的人家了?” “倒是有一家,不过这事儿还得好好合计合计,家柱是个好孩子,要不是有点老毛病,早成家了,你说是不是?” 提及老毛病,陈大家的眼里那刚刚燃起的希望之光,又开始渐渐黯淡下去。 “唉,就是他那咳嗽的毛病,用了多少偏方都不管用,二婶子,其实,这毛病真不影响他正常生活!” “这事儿我清楚,可这十里八乡的,人言可畏啊,流言蜚语太多,要不然早几年咋还能有一两个上门说亲的,可这几年咋就一点消息都没了呢!” “二婶子,您今天既然来了,那肯定是有准信儿了,您就别卖关子了,人家那边啥条件?您尽管说!” 李二婶子神秘地一笑,压低声音,仿若在透露一个惊天大秘密:“陈大家的,我这次来,是有个女孩子,那模样长得别提多俊了,身材也是百里挑一,而且……” 第2章 换亲风波起 “二婶子,而且什么?” 陈大家的紧紧盯着二婶子,双手不自觉地相互揉搓,试图舒缓那紧绷的神经。 “而且,她对家柱的病情毫不在意。” 李二婶子的声音低沉却似有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如重锤般敲落在陈大家的心间,令她的心猛地一颤。 陈大家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喜的亮光,仿若在黑暗中乍见曙光,然而这光芒转瞬即逝,很快便被浓稠的担忧所淹没。 “二婶子,这女孩子条件这般好,怎会看上我们家柱?该不会有啥隐情吧?” 李二婶子轻轻摆了摆手,那动作仿佛带着某种安抚的魔力,“这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女孩子家是本分人家。只是她父亲两年前生了场大病,去世了。” “也是个可怜孩子,二婶子,那她这是想图点啥啊?这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她父亲生的是什么病?会不会传给下一代啊?” “他妈是你二叔的亲侄女,那可是绝对的知根知底,他爸得的是心脏病,遗传嘛,到现在为止,六个孩子都好好的。你就放心吧!” “二婶子,那这么好个姑娘,咋就看上我家家柱了呢?” “这孩子叫沈兰,她主要是……” “换亲?” 陈大家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她深知自家儿子虽年纪大了些,可为人忠厚老实,干活也勤快。 若能娶到沈兰这样的姑娘,那无疑是天赐良缘。 可一想到换亲,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 眼下只有自己刚满十八岁的三闺女还未定亲,孩子年纪还小,她怎能忍心? 那可是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看着她那水灵灵的模样,一想到要把她换出去,心中便如刀割般疼痛,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我不同意,这媳妇不娶也罢,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能拿妹妹给我换媳妇呢?” 不知何时,陈家柱回来了,他的声音坚定的回荡在这间屋子里,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尽管自己的婚事让父母操碎了心,可让他牺牲妹妹的幸福来换取自己的婚姻,这种事他绝不能容忍。 李二婶子见状,略显尴尬。 她轻咳一声,说道:“家柱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妹妹还小,我们也不是那个意思。” “妈,我知道您和爸都是为了我好,可这种事,我绝不答应。我自己的幸福,怎能以牺牲妹妹的未来为代价?” 陈母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烦闷都吐出去,对李二婶子说道:“二婶子,这件婚事,我们先商量商量。不过,如果沈家愿意,我们可以正常地谈婚论嫁,不提换亲这事,不知……” 李二婶子见陈家柱态度如此强硬,也不好再坚持换亲之事,只好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回去和那边说说,看看他们的意思。” 陈家柱送走了李二婶子,转身回到屋里,瞧见母亲仍为刚才的事愁眉不展,他快步走上前,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妈,您放心,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妥善解决的。如今已是新社会,我们不能再做这种违背常理之事。” 陈大家的望着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亮光,她微微点头:“好,妈相信你。” 数日之后,李二婶子再度踏入陈家大门,带来了沈家的消息。沈家那边态度坚决,只同意换亲,而且此事竟是沈兰自己执意要求的,否则她便不肯出嫁。 “他爸,你说这事可咋办?难得有一个合适的人家愿意嫁给家柱,可家柱就是不答应啊!” 陈母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来回踱步。 砰砰砰,陈老大将手中的水烟锅子在炕沿边上用力磕了磕,又不慌不忙地将烟锅子按进烟袋里装满烟丝。 随后,他缓缓靠近旁边的煤油灯,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烟雾缭绕中,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这事也好办,让这四个孩子都见一面吧,没准儿他们相互看对眼了,到时候自然就好办了!” “咦,对呀,我咋就没想到呢!” 陈母原本紧皱了数日的眉头,此刻终于如冰雪消融般舒展开来。 “爸,妈,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都没跟我说一声就决定了?我才十八岁,你们这是要为了大哥把我卖了不成?”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陈金鱼得知此事后,顿时如被点燃的炮仗般炸了开来。 “孩子,你也成年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对方今年二十五岁,听说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咱就去看一眼,看上了,一切都好说;如果看不上,以后妈再也不提这茬子事了,好不好?” 陈大家的满脸堆笑,试图安抚女儿的情绪。 陈金鱼却嘟着一张小嘴,气呼呼地将身子一转,独自在炕尾上生着闷气。 陈大则叼着水烟锅子,一声不吭地蹲坐在炕头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烟雾弥漫中,只能看到他紧皱的眉头。 陈家柱看着自己的妹妹,又瞧了瞧父亲母亲,面露难色:“爸,妈,三妹不愿意,要不就算了吧!” 话虽如此,可他的心里却像是被猫抓了一般,满是失落。 只因上次送李二婶子出门后,老太太在他面前将沈兰夸得天花乱坠,仿佛这世间同龄女子无人能及。 不仅长相出众、身材婀娜,还识字知礼,尤其干活是把好手。 作为一个三十一载岁月仍孤身一人的光棍汉,怎能不心生向往? 虽说尚未见面,可他的脑海中早已勾勒出无数个沈兰的模样,或温柔婉约,或活泼俏皮。 “去,明天必须去,三儿,明天开开心心去,爸给你带点钱,你不是早就想去照相吗?正好明天去县里照一张!” 陈大将手中的烟锅子在炕沿上重重一敲,像是在帮闺女下定决心。 “真的?啊,太好了,那我明天去。” 陈金鱼瞬间转怒为喜,那灿烂的笑容如春日暖阳。 三十公里外的沈家庄。 “大哥,明天你就穿这身衣服吧,这是爸留下来的最好的一身衣服了。” 沈兰手中捧着一套叠得方方正正、半新不旧的蓝色知青服,上面还整整齐齐地放着一顶蓝色大顶帽。 “哦。” 沈聪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眼神中透着一丝木讷。 “还有这两块钱也给你,除了路费,这是家里所有的钱了。据说人家那边不同意换亲,你明天可得争点气,这媳妇能不能娶回来,还得看你自己!” “哦!” 沈聪接过衣服和钱,抬头看了二妹一眼,嘴唇微张,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最终只是默默无言,转身缓缓退出屋外。 沈兰望着大哥无奈的摇了摇头,大哥呀,这可是要给你相亲呢,咋就一点都不着急呢? 第3章 怕是早早就要守寡喽 陈家村前往县里没有直达的车辆,所以需要先去乡里,然后再买火车票去县里。 “呀,这不是二婶子嘛,大清早的,您这是又要去市里啦?” “今天不去市里,去县里,又要去牵红线咯。” “哟,那家孩子呀?可真有福气,能让二婶子亲自出马忙活?” “呐,不就是陈家柱和小金鱼儿这俩孩子嘛!” “哦,陈老大家的这俩呀?” 刹那间,车厢里除了三轮车那突突的引擎声,便只剩帆布被风吹拂的噗噗声。 那些喜好八卦的大婶大妈们,旁若无人般地开启了各种交头接耳的热议。 “也不知谁家闺女可怜兮兮地要嫁给那个短命鬼哟!” “就是,听曹家村那谁讲,那孩子可是痨病呢!” “可不是嘛,孩子倒是个好孩子,可咋就得了这么个要命的病,可怜那女娃咯,怕是要早早守寡喽!” 陈金鱼满脸怒色地瞪着那些长舌妇,可她们依旧毫无顾忌地嚼着舌根。 陈家柱面上虽瞧不出什么变化,然而太阳穴处暴突的青筋,以及那微微颤抖、紧握成拳的双手,却将他内心的不平静暴露无遗。 可又能怎样呢? 十几年来,此事在周遭十里八村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每每想到此事,他都懊悔不迭,只叹当初那桶井拔凉水,竟是误了自己一生。 “二妹,二姥姥他们应该就是坐这趟车吧?这人都下得差不多了,咋还不见他们人影呢?” 沈聪个子高,差不多有一米八左右,站在妹妹身后,抻长了脖子,满心期待能早些瞧见二姥姥那熟悉的身影。 “这是上一趟车的人,这趟车才刚停下,人还没出来呢,急啥?” 沈兰嘴上这般说着,可她那仅有一米五五的小个子,此刻也踮着脚尖,努力伸长脖颈,试图让自己看得更远些。 顺着出站口那道铁大门,目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着。 终于,小脚老太太迈着轻盈的步伐,映入了沈兰与沈聪的眼帘。 “二姥姥,我们在这儿!” 沈兰赶忙挥舞着手臂,高声呼喊,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二姥姥身后飘去。 沈聪终究只是个二十五岁的青涩小青年,又很少出门,待二姥姥给他引见陈金鱼时,本还算白净的面皮,瞬间涨得通红,那红色一路蔓延至脖颈处。 沈兰瞥了一眼大哥,暗自腹诽,这家伙也太没出息了,要不是我能给你换个媳妇,怕是这辈子都因为害羞,连个媳妇都娶不上了。 好在二姥姥见多识广,待四个年轻人相互认识后,她便寻了个由头将他们两两分开,然后,自己也找了个借口走了。 “听说你妹不愿意给你换亲?” “啊?嗯,那个,其实也不是不愿意,她还小,主要是也没想着让她这么早便成家。” “十八了,也不小了,今天时间紧迫,你看,咱们都见面了,你可愿意?” “啊?” 陈家柱被沈兰的直率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怎会不愿意呢? 刚出站那一眼瞥见她,陈家柱那平稳跳动了三十余载的心脏,瞬间犹如小鹿乱撞般,砰砰砰地躁动起来。 只一眼,那婀娜的身材,娇俏的模样,梳着利落的解放头,穿着一件碎格子小西服外套,脚上穿着一双千层底带袢小布鞋。 如今这一交谈,发觉她说话条理清晰,毫不拖泥带水,这不正是自己心中梦寐以求的那个她吗! “当……当然愿意,不……不过还得看小妹那边……她……” “放心吧,她会答应的……” “啊?” 沈兰昨天一天可是煞费苦心,将从父亲那儿所见的杂志、报纸里,以及言情小说中哄女孩子的法子一股脑儿地灌输给了哥哥。 因此,她笃定那陈金鱼定会被大哥哄得晕头转向,分分钟哭着喊着要嫁给他。 “你,你咋知道的??” 陈家柱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 “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行了,既然你没问题,,那我要去供销社买东西了,不然时间来不及了,回村里的客车很快就要发车了,你就在这里等他们吧!” 沈兰说完,瞅了一眼有些呆愣的陈家柱,旋即转身往街上的供销社里走去。 人虽在往前走,可她的脑袋微微歪斜,耳朵却始终在听着身后的动静。 陈家柱凝视着眼前那娇小轻盈的背影,心脏又不由自主地砰砰砰急跳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赶忙跟了上去。 “我跟你一起去,一会儿再来这里等他们就行了。” 沈兰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暗暗思忖道:“嗯,虽说年纪大了些,不过长相倒也不错,虽说身子不大好,可目前看来,也挺正常的,活个二十几年应该不成问题吧?如现看来这眼力见儿也不错,就他了,大哥啊,你可别给我掉链子呀!” 沈兰心中思索着事儿,人已经走进了商店里。 只见她从衣兜里取出一张纸条,上面一条条记录着要购买的物品。 陈家柱个子高挑,微微低头瞧着那纸条上的字迹,不禁夸赞道:“好字!” 沈兰听到陈家柱的赞扬,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微微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字迹很好看,那可是是父亲从小悉心教导的成果。 她的父亲身为老师,是附近十来个村子里仅有的三位老师之一,那一手字写得极为漂亮,沈兰自幼耳濡目染,自然也练就了一手好字。 “多谢夸奖。” 沈兰轻声回应,然后按照清单上的记录,一项一项的购买着货物。 陈家柱跟在沈兰身后,看着她在百货商店里挑选商品,越看越是满心欢喜。 看得出,沈兰虽年纪轻,做事却很有条理,而且她对家人的关怀与照料也让他觉得很温暖。 她不单给母亲购置了针线等日常用品,还给两个妹妹与一个弟弟分别买了些零嘴小吃,直至那张清单上所有的东西全部买齐。 然后又将所有物品塞进一个蛇皮袋子里,塞的满满当当。 “我来帮你拎着。” 陈家柱见她提着偌大一个袋子,径直一把接过扛在了肩头。 沈兰瞧着他利落的动作,心中暗自揣度,看来他的病也没有那般严重,干活倒是挺麻利,也不见有何啥毛病嘛! “咳咳咳,咳咳!” 第4章 姻缘路上小波折 沈兰心里还在嘀咕着,陈家柱那边一阵剧烈的咳嗽,如汹涌的潮水一样袭来。 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憋得脸红脖子粗,那模样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才肯罢休。 许久,咳嗽才渐渐平息。 “你,你没事吧?” 沈兰下意识地用袖子捂着口鼻,眼中却难掩担忧。 “不用怕,我这个咳嗽不传染!” 等陈家柱喘匀了气,看到沈兰的动作,眼神瞬间变得黯淡了几分。 他心想,自己终究还是被嫌弃了。 “哥哥!” 陈金鱼的声音如清脆的银铃从远处飘来,人也似一阵风般往这边跑来,“哥哥,你不能干重活的,怎么扛了这么一大袋子东西?” “哦,没事,她买的东西,我帮忙拿一下。” 陈家柱轻描淡写地说道。 “哼,这刚见面就让你干重活,这婚事我们不谈了,哥,我们回家吧,火车票我都买好了!” 陈金鱼小脸涨得通红,腮帮子鼓鼓的,像只生气的小河豚。 沈兰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哥哥,却见哥哥同样一脸惊愕地望着陈金鱼。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兰心中不禁犯起嘀咕:难道这婚事就这么被自己给搞黄了? “小金鱼儿,别闹了,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等我们回去,就选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你哥哥没事,这点东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放心吧!” 二姥姥不疾不徐地说着,眼睛却时不时看看手表。 在二姥姥的安抚下,陈金鱼那原本似连珠炮般的小嘴,也乖乖地闭上了,只是脸色依旧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沈兰看着这一幕,心中暗自思忖:这陈金鱼脾气这么火爆的吗?大哥若是真娶了她,怕是以后招架不住呀。 不过,这样一来,四奶奶那边或许就有人能对付得了了。 看来,这事情还得再斟酌斟酌,毕竟这全县乡镇众多,找个通情达理的媳妇好像也不是太难。 沈兰与大哥对视一眼,见大哥的眼神里似乎在责怪自己,这让沈兰的心情瞬间低落几分,心想大哥这性子,怕是以后在媳妇面前挺不直腰杆子了。 “二姥姥,车快到站了,你们先回去吧。今天太忙,也没来得及好好吃顿饭,这些饼干和面包您带着路上吃。” 沈兰从蛇皮袋里翻出一条牛奶高钙饼干和一个牛皮纸包裹的面包,递向李二婶子。 “哎呀,不用了,二姥姥已经买好了,还给你妈妈准备了一些东西,正打算让你带回去呢。二姥姥有,你拿回去,给弟弟妹妹们吃,兰儿最听二姥姥的话了,赶紧都装好了!” 二姥姥笑着推回沈兰的手,又递过去一个袋子。 陈家柱和陈金鱼站在一旁,这才惊讶的发觉,这李二婶子和沈兰一家关系好像还挺不简单的,这亲戚应该也是走的比较近的。 李二婶子在这十里八村威望很高,而且可不是徒有虚名。 她的丈夫李二叔,在李家排行老二,而排行老大的,正是沈兰的亲姥爷。 这夫妻二人可都是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而且战功赫赫的英雄。 回乡后,他们很受人敬重。 “公道李”的名号也渐渐传开,村里村外的红白喜事,总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李二叔行事风格公正无私,一直恪守着伟人的教诲,一举一动尽显老党员风范,凡事经他之手,总能让人心服口服。 李二婶子虽为女子,却巾帼不让须眉。 那双封建时代留下的三寸金莲,并没有阻碍她扛枪打仗、上山下乡的脚步,只要行动起来,那可是连年轻人都望尘莫及。 陈家柱心中暗自笃定,这媳妇,他是非娶不可,就冲着李二婶子都愿意交往这一点,那沈兰这一家子人品绝对没的说。 “家柱,金鱼儿,咱们走吧,再晚了怕是真就赶不上了!” 李二婶子又看了眼时间,急忙招呼兄妹俩进站。 陈家柱与沈兰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等我的好消息吧!” 陈家柱说完,转身往站里走去,那张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小金鱼儿,你,别忘了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保证绝对都能做到的,不骗你!” 陈金鱼却像是没有听到沈聪的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径直跟着哥哥往里走。 沈聪一看这人就这么走了,急得脱口就是一声大喊,对方听没听到暂且不说,周围来往的行人却是都纷纷侧目。 沈聪顿时觉得脸上一阵滚烫,扛起蛇皮袋子就往客车那边走去,但他却没有看见陈金鱼嘴角那一抹得意的笑。 “大哥,你都答应她啥了?” 沈兰快走几步追上大哥,好奇地问道。 “没啥,不是你教的吗,尽量答应她提出来的一切条件,先娶回家再说,不过,她好像真生气了!” “大哥,你这是看上她了?确定了?” “我觉得她挺好的,年龄小,跟我一样不爱读书,不过感觉挺好哄的。” 沈兰听了,眼角微微抽搐,心想这过日子可不是好哄就行的,那可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啊! 等兄妹俩挤上回家的客车时,已经是下午一点钟。 客车车顶上堆满了乘客的物品,车厢内也被人群塞得满满当当。 虽没有抢上座位,好在他们抢到了发动机盖子上的一片空地,虽然有些硬但却很暖和,有个坐的地儿,咋也比站着强。 绿皮火车上更是人挤人,座位上有乘客,座位下也有人,有嗑瓜子聊天的,也有睡觉打呼噜的,长途旅客们还真是各显神通。 李二婶子三人路程比较短,虽然没有坐票,但站在门口倒也不算太拥挤。 陈家柱将蛇皮袋子给李二婶子垫着,让她坐在门口,自己与陈金鱼就在过道里站着。 陈金鱼眼神时不时看一眼李二婶子,直到看到她老人家靠在车厢上,闭上了双眼,这才悄咪咪的靠近了哥哥。 “哥,怎么样,沈兰咋样?能不能做我未来的嫂子?你俩聊的好不好?” 她那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反倒惹得陈家柱一阵好笑! 第5章 老妖婆又来抢肉了 陈金鱼多了个心眼,是悄悄趴在哥哥耳朵边问的。 “怎么啦,你看她哥哥怎么样?”陈家柱直接反问。 “哥,我跟你说,我打听出来了,他们家比咱家还穷,他爸虽然是个老师,但是早早就得了心脏病去世了,家里兄弟姊妹六个,只有大女儿出嫁了,是老太太一个人带着这么一大帮孩子过活,哥,你说,如果我嫁过去了,能有啥好日过?” “你跟沈聪打听的?我都没好意思问这些问题。” 陈家柱有些诧异的看着妹妹,一直以为她这个小妹不太靠谱,只知道吃和玩,没想到,这次竟然还懂得套人家话了。 “哼,那家伙,别看长得人高马大、浓眉大眼的,其实他很老实的,问啥答啥,有点傻。”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陈家柱心里竟然有些期待,他希望能听到妹妹确切的回答。 “还行吧,人倒是挺听话的,可惜大字不识几个,不过这也不是啥大问题,我不也是吗,嘿嘿!” “那你……” 咣当、咣当…… 火车到站了,陈家柱只能压下心头的那一丝激动,赶紧先自己跳下车去,又开始扶着李二婶子和妹妹下车。 那个年代的站台很低,下车要走三个火车上的台阶才能下来,人又多,实在是不太安全。 沈家庄,沈兰家,一个圆丢丢的脑袋,鬼鬼祟祟的从窗户外往里面望去,一个屋又一个屋。 “哼,我看就是你家这几个小兔崽子偷了我家的鸡,你看看,你看看,这鸡毛一看就是刚退出来的……” “四婶子,真不是,这是今天老大要相媳妇,我刚杀了我们自己的一只下蛋鸡,准备等老大和兰儿回来吃的,是我们自己的,不是您家的。” “你们的?我还不知道你家有啥没啥的?啊?快点,欢欢的把鸡给我端过来,要不然,我定要找老爷子给评评理去。” 沈家大院里又一次上演了一出“王婆骂鸡”。 只不过与戏文里不同的是,此王婆没搬梯也没上房,而是直接杀到了侄儿媳妇家。 双手插腰,嘴皮子上下翻飞,两侧嘴角冒着兴奋的白沫,就像偷惯了腥的那只猫,跟着味儿就一路小跑的骂了过来。 “三姐,你看看,我就说妈就不该杀这只鸡,每次咱家只要有一点肉腥味,她准会闻着味儿追过来,怎么办?准不能还像上次那样,被她都抢走吧?” 沈菊看着三姐沈竹,已经挽起了袖子,看样子,这是要在四奶奶那张虎口里夺食呀。 “三姐,走,这次可不能让这个老不死的再抢咱家肉了,这可是咱妈为了庆祝大哥找媳妇杀的,妈说这是喜事,喜事怎么能让这个老妖婆给搅黄了呢!” 此刻沈家三闺女沈竹和四闺女沈菊,还有家里的另一个男丁沈铭,都挤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老妖婆,除了老三,其他两个都已经跃跃欲试的要冲出去了。 “等等,班车应该快到了,二姐回来她就不敢了,沈铭,你从后门出去,在路边去等二姐,沈菊,你去把那盆鸡肉藏到房顶上挂着的箩筐里。” “好” “好” “妈,我看了,沈兰真的不在。” 这时候,一个尖嘴猴腮的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带着那颗圆丢丢的脑袋,出现在了老太婆身后。 一听这话,老太婆这气势更足了,迈开腿就往屋里走去。 一时间翻箱倒柜的声音和东西洒落地上的声音,还有沈母断断续续的、苦苦哀求的声音…… “四奶奶,我二姐马上就回来了,你,你还不走?小心她再揍你哦!” 三闺女沈竹柔柔弱弱的挡着正要往厨房里冲的四奶奶,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哼,小竹竿儿,去边上呆着去,要不然你老老实实的,把四奶奶的鸡肉给我端出来,要不然可别怪四奶奶找你爷爷去。” 沈竹一听见爷爷,浑身都颤抖了一下,感觉比起害怕四奶奶,好像她更害怕爷爷。 “四婶子,四婶子,您别吓唬孩子,这鸡肉我给你端出来,别再翻了,我家就剩这一点点可用的家具了,四婶子,别翻了,呜呜~” 沈母已经从哽咽到现在哭出声了,但是她的苦苦哀求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呦,现在越来越会藏了,还放这么高,怎么滴,你这是故意欺负我个子矮吗?啊?” 老太太嘴里骂着,手上也没闲着,直接在沈母打胳膊就拧了一下,沈母当时疼的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惜除了哭,她好像什么都不会。 “大哥,二姐,快点,老妖婆又来咱家抢肉来了!” 沈铭终于等到了班车的到来,一看见二姐就赶紧大声喊了起来。 “大哥,你等着拿东西,我先去揍那个老不死的一顿!” 沈兰一听老妖婆又去家里闹腾了,一边安顿大哥拿东西,一边就往家里跑去。 正好路边上看到一截手臂粗细的木头棍子,顺手抄起来就走。 “别出声,要不然,我保证揍的你你妈都不认识你!” “唔” 沈兰跑到大门口就停下了脚步,她悄悄探头一看,果然,嘴馋无赖的小叔叔正在门口给他妈望风。 不过这脑子好像不太好使,望风不是看着大门外的,而是正探着脑袋在看他妈一蹦一跳的够箩筐里的东西。 他妈一蹦,他那大脑袋就一顿,好像这样就可以帮他妈使上劲儿了似的。 沈兰直接一根大棍子往他嘴边一递,差点就三魂被吓掉两魂,正要出声大喊,结果就听到了沈兰说的那句话,结果,硬生生两只手把刚要喊出的话又给捂了回去。 “前面带路,去找你妈,记住了,不想挨揍,就别出声,要不然这次绝对让你妈比上次还要惨!” “嗯嗯,嗯嗯嗯!” 捂着嘴的沈传家,唯唯诺诺就往屋里走去,他现在就盼着母亲能够转头看他一眼,可惜,他妈还在勇斗箩筐,一蹦再蹦山蹦,结果就是够不下来。 “妈,快跑!” 沈传家眼看着沈兰离他妈越来越近,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最终还是决定给他妈提个醒。 要不然,一会儿,他怕像上次那样,他妈一个星期都是趴着睡,因为她的屁股差点就被沈兰给打开花了。 沈传家喊完,也顾不上管他妈能不能跑出来,他自己趁着沈兰没注意,转身就往外面跑去。 第6章 老脸挂不住了 “沈兰?你…你…你…你别动手啊,我可什么都没拿,我…我这就走……” 老太婆一边倒退,一边警惕的看着沈兰,尤其是看着她手里拿着的那根棍子。 沈兰目光如刀,紧盯着那老太婆,手中的棍子在阳光下显得晦暗阴森。 老太婆的腿脚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她的眼神里满是惊恐,仿佛沈兰手中的棍子随时会落在她身上。 “四奶奶,您这是急着去哪儿呢?我听说您家少了只鸡,而且似乎有人传言是我们兄弟姊妹干的?” 沈兰的声音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是冰锥一般刺入老太婆的耳膜。 老太婆被逼到了墙角,她的心跳得如同鼓点,但她还是努力保持着表面的镇定。 她的心里在疯狂地呼唤,希望她那宝贝儿子能快点带来救兵。 “没,没有的事,都是误会,呵呵,误会一场。我只是想来和你妈聊聊天,真的,没别的意思。” 老太婆的声音颤抖,她的笑容勉强,试图用这无力的解释来平息沈兰的怒火。 沈兰的眉头微微一挑,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 她缓缓地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老太婆的心上。 “聊天?四奶奶,您这聊天的方式可真是特别。不过,既然您这么喜欢聊天,那我们就好好聊聊,看看这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兰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太婆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知道,这场所谓的“聊天”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记得上次也是他那宝贝儿子告诉她,他大爷家有肉味儿,而且沈兰不在家。 所以那次他们娘俩很成功的将大娘买来的一斤肉抢了回去,本来都已经剁好了馅,和好了面,擀面杖都拿出来了。 娘俩正准备要大展身手,好好吃一顿猪肉韭菜馅饺子的,结果就在他们包好了最后一个饺子,准备下锅的时候。 沈兰像个幽灵一样,趁他们娘俩沉浸在将要吃到饺子的喜悦中的时候,悄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再之后,就在他们母子二人还愣神的时候,一张围野兔的大网一下子就将沈家母子罩了进去。 再之后…… “哎呦,沈兰,你要造反吗?啊?传家,快,快拦住她,哎呦……” “哎呀,妈,沈兰疯了,我,我扯不开这张网啊,哎呀,打的太疼了,哎呀……” 比沈兰个子高一头的小叔叔,被束缚住了手脚,不过,沈兰手上的木棍并没打在他身上。 当天,老太太比较肥硕耷拉的大腚,一下子翘的活像鸡大婶一样,可惜,那天之后,她在炕上躺了一个星期,这才终于可以下地活动。 当然那天的饺子,进了沈兰一家人的肚子,虽然没能让一家人吃饱,但是也算是让一家子减了减馋。 看着渐渐靠近自己的沈兰,老太太脸色已经苍白的可怕。 “大爷,你走快一点,要不然我妈又要被沈兰打了。” “哼,这是要翻天了不成,还敢打长辈了,简直是没大没小,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她。” 沈传家见大爷嘴里说着狠话,但是那腿脚实在是不利索,越着急走,那两条麻杆儿一样的老腿,越晃悠的厉害。 “四奶奶,我最后再叫你一次四奶奶,我妈这一辈子嫁到沈家来,先是被公公婆婆欺负,后是被你这个婶子欺负,我今天倒是要看看,我那爷爷还能不能救下你这为老不尊的老妖婆来。” 啪……啪……啪…… 哎呦……哎呦……哎呦…… 沈兰这次还是往医生打针的哪个部位使劲的招呼,老太太毕竟也60多岁了,哪里能逃得过沈兰手里挥动的木棍。 那一下又一下,结结实实的都打在了老太太身上。 “哎呦,兰儿,四奶奶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哎呦,哎呦……” 老太太躺在地上,两只手死死护着后面那一坨,嘴里一个劲儿的哀嚎着。 “沈兰,你要造反不成?” 一声大喝响起,整个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沈兰掉头一看,爷爷正用那根已经磨得发亮的竹子拐杖,使劲的敲击着青砖铺就得地板,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沉闷的响声,配上老爷子那一撮翘起来一颤一颤的山羊胡子,还有那明显有些嘶哑,底气不足的吼声,仿佛是一头已经行将就木,但是还想显露一丝威严的雄狮。 老爷子脸色铁青,他浑浊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目光依旧锐利,她并没有因为老爷子的出现而有所畏惧。 “爷爷,您来得正好。” 沈兰的声音平静,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战,“四奶奶在这里造谣生事,说您的这些孙子们偷了她家的鸡。我想问问,这事儿您怎么看?” 老爷子的眉头紧锁,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老太婆,又看了看沈兰手中的棍子,心中已然明白,怕是他四婶子又来胡搅蛮缠的占便宜来了。 “沈兰,先把棍子放下。” 老爷子的声音低沉,带着命令的口吻。 沈兰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棍子。 她倒是想看看,这个一向偏心的爷爷,今天还会像以前一样,事事都会偏心他的这个弟媳妇吗? “他四婶子,你先起来。” 老爷子转向老太婆,声音稍微柔和了一些。 沈传家看场面已经控制住了,赶紧跑过去,将他妈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老太婆脸上还带着痛苦的表情,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恐惧。 她满脸委屈的看着老爷子,要不是那满脸褶子,这一幕还真有些楚楚动人。 “兰儿,这件事情不论什么原因,你都不能打你四奶奶,她是长辈,你怎么能动手呢?” 老爷子的目光在沈兰和老太婆之间扫视了一遍。 “哼,爷爷,我敬她是长辈,可她有过自己是长辈的觉悟吗?自打我记事起,她有做过一件长辈该做的事情吗?她欺负我妈的时候,她算是长辈吗?她抢我家东西的时候,她算是长辈吗?她偷偷顺走我家工具的时候,她算是长辈吗……爷爷,你偏袒她的时候,你们有把自己当成我们的长辈吗?” “你……” 老爷子伸手指着沈兰,本来灰白的脸色,瞬间透出一些红紫色来,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心底有鬼,而且是被自己的孙女给当面说出来,这张老脸实在有些挂不住。 第7章 这是什么道理 “爸,四婶子,先坐下吧,兰儿还小,说话没个轻重,您二位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眼看现场气氛已经快要凝固了一般,沈母柔柔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哼,你还知道自己的闺女说话没个轻重?平时是怎么教孩子的?老二真是瞎了眼了,找了你这么个东西,连个孩子都教不好。” 老爷子胸中的这口闷气总算找到了发泄口,两片嘴唇上下翻飞,好一顿输出。 “够了!” 沈兰眼看母亲还是像以往那般,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听着老爷子的训斥,丝毫都没有要反抗的迹象。 她终于忍无可忍,大吼了一声。 “沈竹,你带他们几个出去,去地里拔猪草去。” “哦” 沈竹很听话,她有些担忧的看了二姐一眼,之后带着妹妹和弟弟就走出了屋子。 这时候,屋里只剩下了老爷子,老太婆,沈传家,还有沈母、沈兰和大哥沈聪。 下车后沈兰跑得快,沈聪背着蛇皮袋刚刚赶回来,就听到了妹妹那声大吼。 赶紧跑到屋里一看,一片狼藉,虽然没有经历过刚刚的事情,但是他也猜了个大概,因为这在他们这个院子里,是常事。 “爷爷,既然您这样说了,那我到时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您,你欺负儿媳妇,讨好弟媳妇,这是什么道理?” “沈兰,你……” “我倒是想问问爷爷,她,我是应该叫四奶奶,还是应该叫一声小奶奶?啊?” 沈兰右手两根手指直直指向了老太婆,老爷子气的嘴唇一阵哆嗦,但是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沈兰……你……你住嘴……” 老太婆想要打断沈兰,一边要阻止她继续说话,一边又赶紧推着自己的儿子,“传家,你去回家去,一会儿妈就回去了。” “回去?为什么要回去?小叔叔,我倒是想要问问爷爷,我这个小叔叔,是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的小叔叔呢?瞅瞅您和他这长相,身高……” 啪…… 沈兰话说到一半,被老爷子一巴掌拍到了脸上,她的后半句话被硬生生的打断了。 她捂着脸,倔强的看着,用一只干枯的手指着自己,哆嗦着嘴唇,却半天没有说出什么话来的爷爷。 “呵,打啊,你打啊,有本事你把屋里这几个亲孙子都打死算了,省的你嫌弃我们占了你亲儿子的地儿。” “你…你……” 这句话直戳戳的插进了老爷子的心里,那颗蹦跶了80多年的心脏,这一刻突然感觉有些累了,它停跳了一秒,又一秒,然后老爷子的身体直直的往后面倒去。 “爷爷!” “大爷!” “他大爷?” “爸” 一时间屋里惊呼声不断,刚好赶来的沈聪第一时间扶住了向后倒下的爷爷,一边呼喊,一边手忙脚乱的搓手揉脸,但是老爷子没有一点反应。 “沈兰,你可闯大祸了,快去找胡大爷来看看,聪儿,快去叫你大爷和三叔来,哎呀,这可咋办呢,爸,爸……” 沈母好像突然开窍了似的,不再是以往那般唯唯诺诺的样子,这一系列安排之后,她将目光看向了沈兰,稍稍一踌躇,说道: “兰儿,你先去找弟弟妹妹们吧,晚点回来,不怕!” “妈,我不走,万一大爷他们……” “不行,你先去,这里有妈呢,放心,没事儿的。” 沈兰从未见过这样子的母亲,在她的心目中,妈妈一直都是一个任劳任怨,被别人欺负的人。 但是这一刻,她忽然感觉到,自己好像并没有真正了解她,原来那个受气包的母亲,也有能为孩子们挡一挡的勇气,并且她做到了。 “好,妈,顶不住了,让大哥敲盆子,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沈母点点头,没有说话,沈兰趁着四奶奶正在围着爷爷哭天喊地,沈传家也正抱着他大爷不听呼唤的空档,悄悄的退出了屋子,然后消失在了路边的田埂里。 “四婶子,传家,快,掐人中,看看能不能成。” “对对对,掐人中,快,传家。” 刚刚的不愉快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这时候,三个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赶紧将老爷子救过来。 “爸!” “爸!” 终于沈家老大和老三急冲冲的赶了过来,一看自己亲爹这番模样,兄弟俩当时就互相对视了一眼。 老爷子脸色灰白,牙关紧咬,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就那样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眼看是活不成了。 “大哥,三哥,你们快看看,大爷这是怎么了?” 沈传家看见兄弟俩,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赶紧着急的呼喊着。 兄弟俩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都带着一丝不明的意味,不知道是厌恶还是欣慰。 “老三,传家,赶紧,咱们把老爷子送回家里吧,老二媳妇儿,你先去一步,把给爸准备好的衣服找出来,爸这情况怕是不太好了。” “不好了?怎么就不好了,刚刚还好好的呢,沈兰,都是沈兰,那小妮子这是要气死她亲爷爷啊,他大爷啊,你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啊……” 四奶奶一听老大说的话,也不知是真悲还是假悲,反而是开始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那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带着调调的嚎哭声,穿透了破旧的土坯房,飘过了低矮的石头墙,顺着风就飘到了左邻右舍的耳朵里。 “哎呀,快去看看沈家这是怎么了,沈老四家的咋就哭成这样了?” “老头子,快快快,快去看看,前院这是出了啥大事了?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 无论何时,永远要相信乡村里的信息传播速度,那些老胳膊老腿的老人家们,彼此之间一个眼神,也许一件事情就已经被传递了出去。 “妈,你别管我,沈兰的事情,我定是要去看看的,她们一家子,被她四奶奶欺负,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李大婶刚不是还说了,她还把她爷爷给气死了,这是多大的罪过啊,她一个女孩子,怕是扛不住啊……” “哎呀,成功,成功……” 李成功的母亲眼看着自家这个痴情种,外套都来不及穿上,就风风火火的往沈家赶去。 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第8章 爷爷死了 沈兰心里突突个不停,她觉得这次自己可能这真有些过分了,虽然爷爷奶奶从来没有心疼过他们这几个孙子,但是他毕竟是自己父亲的父亲。 想到父亲,心里不由又是一阵悲恸,沈家也算的上是一个大家族了,她爷爷辈兄弟四个,爷爷排行老大,经常来家里闹事占便宜的,就是亲亲的四奶奶。 下来父亲这一辈兄弟姊妹5人,父亲排行老二,是家里最有文化的,如果放在古代,最起码也是一个小秀才。 可惜,一表人才的父亲,一生也没能将心中的抱负施展一二。 他从小体弱,在国家最需要的时候,他也如同其他有志青年一般,拼着一腔热血想要去报效祖国。 然而,他扬名立万的机会,被自己不争气的身体给毁掉了。 有志者,从来不会向命运低头,所以回村以后,他决定弃武从文,他要让大山里的孩子们,走出那群山,脱离那苦海。 可惜了,大山里的孩子们都是好孩子,可,他们的父母却没几个识字的,所以对娃娃们的学习,还不如对自己家养的那几头牲口上心。 孩子们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真正能坚持读书的却没有几个。 沈兰靠坐在父亲的墓碑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自说自话着,她向着最懂自己的这个人,说着刚刚家里发生的事情,她很想知道,自己今天到底做的对还是错。 然而,直到听见山下摔碗杀鸡的声音传来,她也没能等到这个已经入土两年的人,再像以往那般帮她分析一下,安慰她一下。 村里炊烟袅袅,山上成群的牛羊都在往回赶路,羊倌儿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将羊群赶回村里水井旁。 吃了一天的草,小羊们急需要这顿水,来完成今天一天的吃喝任务。 “你二姐回来没?” 沈老爷子家里,大门头上已经挂上了白幡,门口还立着一块方方正正的土坯,上面贴着一张白纸,漂亮的小楷毛笔字,工工整整的书写着老爷子的一生。 村里人称呼这个叫:“阳批”,最后是出殡的日子,和一些需要避讳的属相等等。 沈母双眼哭的通红,老爷子还没有入殓,穿戴的整整齐齐的,就停放在炕上。 作为二房媳妇,她已经一身孝衣在身,就跪在老爷子身前,一张一张的往盆里放着烧纸。 几个被放出去拔猪草的孩子,早已经回来,沈母抬眼撩了一眼,发现没有沈兰的身影。 所以这才给最机灵的沈竹使了个眼色,问询了一下沈兰的去向。 “妈,没见我二姐,可能她还在山上呢,要不,我让大哥去找找?” “不用,你们几个都过来,给爷爷磕个头烧张纸,让你大哥那也别去了,来这里守灵吧!” “哦!” 村里人红白事宴讲究很多,沈老爷子离世,兄弟姊妹早已离世,但是侄子侄女还有很多,自家两个儿子也是忙的统计“报孝”的人数和订鼓匠,找厨子买菜等等一系列事情,所以现在也只有沈母这个寡妇和孩子们好像帮不上什么大忙,所以守孝这件事情,也只能他们来做。 沈母拦下了几个孩子,沈兰的性子,她还是很清楚的,自家这个闺女,一向不需要自己操心,如今还没有回来,定是有她不回来的道理的。 李成功闻声赶到沈家的时候,正好赶上沈家老大和老三推着老爷子出大门。 “哎呦,成功啊,快,快来帮帮忙,这车还真挺沉的。” “哦,三叔,那个…沈爷爷这是怎么啦?” 村里最不缺的车就是牛车,可是时间紧迫,牛羊都成群上山了,一时间也只能靠人拉着车,赶紧的要把老爷子送回自己家里去。 兄弟俩没想到拉着老爷子的车会这般沉重,正吃力的时候,李成功这个劳力,正好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唉,年龄大了,一生气就顶不住了。” “哦,那,三叔,沈兰在家吗?” 李成功一边奋力的拉着车,一边试探性的问道,他可是听他妈说的,老爷子好像是被沈兰给气倒下的。 “哼,那丫头,闯祸了就跑的没影子了,你一会儿去找找她,眼看的天也黑了,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让她回家吧!” 老爷子家和沈兰家中间只隔着三户人家,所以有李成功壮劳力帮忙,也就几分钟就到了。 眼看着老爷子已经气若游丝,李成功帮忙把老爷子抬到炕上,马上就跟沈老大沈老三告别,转身就往外走去。 直接把兄弟俩的道谢声甩在了身后,站在大门口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将死之人,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 尤其是刚刚帮忙往炕上抬的时候,明明已经瘦的皮包骨的老头,他却有一种搬着了一块大石头的感觉,死沉死沉的。 左右看了看,心里想着沈兰可能会去的几个地方,最终他还是迈步往山上走去。 “就猜到你会在这里。” “你怎么来这儿了?” “你三叔让我来找找你,怕你有啥事,回吗?” “再待会儿,不想回去。” “好。” 沈兰依旧坐在墓碑前,李成功就站在她面前,一个仰着头,一个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插兜随意的站着,但他的眼睛始终没有再离开过她的身上。 听她说还要待一会儿,索性也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随手拔了一颗青草叼在嘴里,双手往后一撑,歪着脑袋看着她。 夕阳的余晖正好落在了沈兰的身上,桔红色的光芒照射在她的身上,在李成功的眼里,此刻的沈兰真真的是仙女下凡。 “李成功,我爷爷死了?” “嗯” “我听见了杀鸡摔碗的声音,我爸走的时候也是那样的,我也看到了爷爷大门口挂起的白幡,你说,爷爷是被我气死的吗?我爸如果在知道了,他会不会怪我?我没想到会这样的,虽然他从来也没有正眼瞧过我们这一家子,但是毕竟也是我爸的爸爸,李成功,我错了吗?” 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一串串的往下掉着,再懂事的孩子,她也还是个孩子。 泪水在述说着她心中的委屈,也在陈述她心中的害怕。 “沈兰,你今天去县里了?” 第9章 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嗯?” 悲伤的氛围瞬间被打破,那双噙着泪珠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直直地望向坐在对面那个不靠谱的人。 “李成功,你真是要死啊,没瞧见我正在哭吗?你每次都这么不着调,我真是服了你了,真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部队怎么就选上了你呢?” 沈兰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许悲伤是有一些的,但并非完全是因为刚刚离世的爷爷。其中一半或许是为了心中的委屈,另一半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又或许只是在见到李成功的那一刻,她心中有一些小女儿般的心事想要倾诉。 此时,天边的晚霞渐渐褪去,留下一片昏暗的暮色。微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吹拂着沈兰的发丝。周围的树木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李成功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走吧,兄弟我明天就要走了,以后可就没人再逗你开心了。” 他的话语说得漫不经心,可他眼中的不舍却显而易见,可惜,沈兰并未看到,她正忙着起身揉腿,因为坐得太久,腿有些发麻。 “不是下周才走吗?” 沈兰惊讶地抬起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知怎的,心里突然一空,顿时觉得空荡荡的。 “前天刚接到通知,要提前一周去报到,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算了,反正迟早都要走,不过……听说你……要嫁人了?是真的吗?” “嗯,不过还没定下来呢,听你妈说,你以后一年才能回家一次?” “你还小呢,为什么这么着急结婚呢?” “我哥不小了,看来我们以后见面怕是很难了。” …… 李成功不再说话,只是转头注视着身边的人。 沈兰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也说不出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夜幕笼罩着大地。两个人缓缓地往村子里走去,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 气氛沉闷压抑,有好几次李成功都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未能说出口。 “我得先去爷爷家看看,这几天怕是会有很多事情要忙,明天几点走?我去送你。” 村口边上,两个人站定,沈兰已经恢复了平时那种波澜不惊的状态,李成功也依旧成为了那个不着调的样子。 “嗨,送啥送,你家这几天怕是会有很多事情要忙,再说了,哥们儿这一走,你不就省心了,以后可没人再敢惹你生气了,那村子里,你绝对就是老大了,是不?” 李成功伸出一只手顺势搂住了沈兰的肩膀,从后面看,还真有一种两个好哥们儿相伴而行的感觉。 “滚,一天没个正形。” 沈兰用肘子顺势顶了一下噶搂着自己的李成功,一如两人从小一起玩大的那般。 “二姐,二姐?” 沈兰转头,李成功收手,沈竹正俏生生的站在他们身后。 “回吧,再见了,女王!” 李成功双手插兜,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左摇右晃的往家里走去,一米八的大个,没走几步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沈兰看着那道越来越淡的背影,心里一揪一揪的,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只是以为自己在山上吹了半天的风,身体有些不舒服罢了。 “妈还在爷爷家吗?你们吃饭了吗?” “嗯,吃了,二姐,妈让你去给爷爷磕个头,上炷香去。” “嗯,走吧!” 不远处转弯的地方,李成功看着越来越暗的那道背影,眼眶有些发热,“沈兰,再见!” 上香磕头,沈兰很认真,破天荒的,她看着躺在炕上的爷爷,眼睛里的泪水竟然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但泪水是因为马上要到来的生离而流,还是为了已经死别的爷爷而流,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大爷和三叔看着泪流满面的沈兰,也好像释然了,老爷子年纪也大了,生个气,一下子归天了,也不能老是指责孩子不是,兄弟两分别去安慰了一下沈兰,又忙别的去了。 四奶奶嚎哭了一下午,这时候也回去了,小叔叔沈传家倒是还在一直忙碌着。 太阳已经落山,老爷子的寿材早在20年前,刚过60岁时,便已经准备妥当,这是村里人的习俗。 院子里灵堂已经布置完毕,差不多八点左右,儿子们、侄子们还有孙子们也已经把家里的牲口都安置妥当。 一众孝子们齐聚一堂,给老爷子磕了头,上了香,烧了纸,在一大群妇女们的哭唱声中,老爷子躺进了那具大红漆的棺材里。 “啊呀,他大爷啊,你死的冤啊,是你那不孝顺的孙女害死了你啊,啊,啊,呜……” 四奶奶休息了一会儿,还是赶在老爷子入殓之前,又过来了,也许是已经习惯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她依旧我行我素的跪坐在棺材前,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当年自家老汉走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然而她突兀的哭声中,对沈兰的指责又引来大门外众多村民的议论声。 “看来传言果然是指真的。” “可不是呢,听说她又去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了,被人家沈兰给抓了现行,听说还被揍了一顿呢。” “要我说,她挨揍也是活该,天天的占人家小便宜,传家多好的一个孩子,硬是被她给教成个小混混了。” “唉,这老爷子也是自己作孽,亲亲的儿媳妇和孙子,他非得偏帮那娘俩,这不就是现世报?” “不过也是,看这四婶子的架势,看来传言可能是真的呢,传家那孩子,怕不是……” “这事啊,那肯定是真的了,你看沈家那几个兄弟之间对他的态度,那不就是对自家兄弟一样样的?” “啧啧啧,也真是难为了他四婶子了,她可是比沈老爷子小20多岁呢,这孩子今年也才16岁吧?呀呀,这俩老不正经的,做的都是啥缺德事!” “哼,你咋不说老爷子宝刀未老,还能给自家兄弟家留个种呢,不得不说,老沈啊,还真是我辈之楷模呀……” 嗑瓜子的妇女,闲聊的散汉们齐齐看着发声的老先生,再也没人敢接话。 村里村外的人们都会尊称老人家一声“周先生”,他是当地出名的先生,凡是婚假白事,都会找他看看日子,算算往后余生幸福与否。 据说老爷子身上可是顶着一个大仙的。 第10章 惦记别人家东西 “都会吧,闲话少说,对自己好,现世报,可不一定啥时候会报到自己身上的,口舌之间也是有因果的,娃娃们,回去吧!” 周老先生威望很高,他发话了,众人自然也就散了,老先生站在大门口,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那阳批上的字,虽然是自己亲手写的,但是还是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唉,老沈啊,你这也算是解脱了!” 心里叹着气,迈步往院子里走去。 “呀,老先生,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沈老三正好要往外走,迎面就碰到了刚进大门的周老先生。 “老三啊,我来送送你爸,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我和你爸呀,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时候的一批人,如今也只剩下我这个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 “哎呀,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这身子骨且硬朗着呢。” 沈老三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老爷子请进了院子里。 老爷子直奔灵堂而去,上香,烧纸,又看了看那具停放在棚子里的大红棺材。 四婶子的哭声还在断断续续的传来,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径直走到了她身前,“他四婶儿,好了,人死不能复生,说再多也是无用,起来吧,正好我今天有空,有几句话,我倒是想和你说到说到。” 四婶子总算盼到个人来劝自己了,哪有不听话的道理,这哭了大半天的,一开始还真是有些伤心难过,但是再伤心难过,也是60多岁的人了,跪在冰凉的泥土地上,她是又累又困又冷啊! 沈老大家的,看都不想看她,所以也就任她自己哭去,谁也没想着去拉她一把,至于其他沈家人,也许也是听她字字句句都在挑人家沈兰家的不是,所以心里也是有些看不惯,大家竟然一致将她给忽略了。 这村里还有一个习惯,哭灵的时候,得边哭边念叨,叫哭唱,还有一个就是,哭的人一般都是被人搀扶起来,以示自己悲痛的心情。 四婶子哭了半天也看也没人管自己,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好不容易周老爷子来了,她简直是看到了大救星一般,当即就起身,搀扶着老爷子,边走边说:“您说,我听着。” “嗯…,这样吧,这里人多,你今天也累了,这边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和了,让他们兄弟几个忙乱去,今天天有些晚了,明天上午吧,你来我家,咱们再聊!” “行,听您的,那我送您回去!” “不用,我陪老沈再待一会儿,你先回吧!” “哦,那行,明天上午我去拜访您老!” 老爷子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看着四婶子走出大门,这才独自搬了个一板凳坐在了灵堂前,就这样陪着他的老友。 “周爷爷,您坐在这里干什么,冷不冷?” 沈兰刚把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安顿回去,她又带着大哥沈聪返了回来,兄妹两算是他们家的顶梁柱了,这边无论关系如何,也得帮衬着点,毕竟死者为大,无论如何,也得将老爷子的事办完。 天已经很黑了,村子里风大,灵堂前摆放着一盏煤油灯,外面罩着一个用麻纸糊着白色罩子,小火苗忽大忽小的,晃来晃去。 “沈兰啊,我来陪陪你爷爷!不冷,这天不错,再过几天就冷了,你爷爷挺会选日子的。” 沈兰听得出,老爷子是在开玩笑,但这话她没法接,所以也只是笑了笑。 “沈聪啊,你先忙,我让你妹妹送一送我,这天黑了,周爷爷腿脚不利索了。” “那我送……” “好,大哥,你找大爷和三叔去帮忙,我去送周爷爷。” 沈兰拦下了大哥即将脱口而出的话,顺势将老爷子扶了起来。 “哦” 沈聪看着妹妹和周老先生远去的背影,疑惑的挠了挠头,他不明白妹妹为什么不让自己把话说完,这大晚上的,又没有月亮,路上太黑了。 “周爷爷,您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走出大门,沈兰就直截了当的问道。 “呵呵呵,还是你这孩子聪明,爷爷没什么话要说,只是想嘱咐你几句话,孩子啊,年轻气盛,有些话憋不住,但是你要明白,有些事情只要发生了,可能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嗯,周爷爷,我知道了。” “嘿,以后嫁人了,切记,不要太较真,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别人的事情,和你终究是没啥大关系的,切记,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比啥都强!” “哦,我记住了!” 沈兰似懂非懂的应承的老人家,在她心里,老年人都是爱叨叨的,能静下心来,把这些话都记在心里,她觉得自己已经算得上是年轻人里最有耐心的了。 “唉,这孩子,这一生可不太平顺啊……” 望着沈兰快速离去的背影,周老爷子嘴里嘟囔着。 “传家,你说周先生明天要跟妈说什么呢?他老人家和你大爷也算得上的好朋友呢,难不成你大爷还给我们娘俩留下些什么不成?” “妈,你还惦记人家什么东西,我大爷的东西,再怎么着也轮不上我们呢,哼,还嫌外面的闲话不够难听不成?” 沈传家难得的语气里有些不耐烦的顶撞了他妈一句。 “嘿,你个混小子,你可别忘了,老二家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当初你爸听了你大爷的话,硬是分给他们的,要不然这大院子里上下六间房,那可都是你的。” “可这六间房也是大爷当初帮我爸盖的,说到底,这大院子还不是人家我大爷的?” “咦?你这臭小子,今天是被灌了迷魂汤了?咋就跟妈对着干呢?你说,是不是沈兰那死丫头又欺负你了?你跟妈说,妈给你做主。” “哎呀,没有,今天走到哪儿都能听见村里人的议论声,他们看见我都不喊名字了,直接喊我四娃子,哼,妈,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前面说的还有点声音,到最后一句问她妈的话,那简直就是在嗓子眼里嘟囔出来的,老太太也60多了,耳朵有一点背,只听到了前半段,后半段话根本都不听到。 “那有啥,你爸就是老四,你这排行正好又是老四,叫你四娃子有啥错的?别听他们胡咧咧,妈怎么会骗你呢?” “哦” 沈传家闷闷的应了一声,带着满腹心事转进了被窝里,可他哪里能睡得着,这件事,他一定要搞清楚。 第11章 他大爷留啥了 村子里的夜分外黑,从远处看,可以零零星星的看到有那么几户人家,家里15瓦灯泡发出的昏暗的光线。 但大多数人家,只能透过窗户看到煤油灯点燃的那一簇小火苗,沈兰家已经漆黑一片。 一家六口子挤在一张大炕上,两个男丁一人一床被褥,四丫头沈菊长得壮实,也享受到了一人一被窝待遇。 沈兰身材娇小,沈竹高瘦,所以姐妹两只能挤在一起,一人头朝上,一人头朝下,就这样家里能用的被褥也刚刚够,而母亲铺着一张边角都有些破烂的羊皮,盖着的是一张已经缝缝补补可很多层的“被子”。 母亲累了一天,早已沉沉睡去,兄弟姊妹们也已进入梦乡,沈兰蜷缩着身子,尽量将自己能包裹进被子里,睁着眼睛,心里亮堂的怎么也睡不着。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脑子里一会儿闪过陈家柱兄妹的身影,一会儿又是四奶奶那张可恶的嘴脸,不一会儿李成功的面容越来越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同样没有睡着的,还有李成功,他有些懊恼,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他气自己没有勇气和沈兰说说心里话。 也有些懊恼,沈兰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呢?还去相亲,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要搭上自己的一生,去帮她大哥换媳妇! 那将来万一过得不幸福怎么办? “成功,怎么还不睡,翻腾啥呢?” 李妈妈听见儿子翻腾的声音,怕他休息不好,明天还要早早赶路呢。 “妈,你以后帮衬着点二婶他们,他们那一家子有点可怜。” “行,能帮忙的妈肯定会搭把手的,你就放心吧,快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呢,唉,这一走就是一年啊!” 李妈妈也是睡不着,毕竟儿子明天就要离开她了,这可是从小到大,离开她时间最长的一次。 以前这臭小子最多就是和他做生意的爸爸去外地走几天,可现在不一样了,这去部队可得吃不少苦头啊。 “成功啊,你的心思妈知道,但是现在看来你和沈兰是有缘无分的,以后就踏实过自己的日子吧,别老掺和他们家的事了,他们那大门大户的,事太多,乱!” “哎呀,妈,你想多了,我没啥别的想法,你就放心吧,快睡吧。” 唉…… 黎明的曙光终是破了那漆黑的夜。 “周老先生,老早就看见您老人家在院子里溜达了,瞧您这精神头,可是比我们都强呢!” “传家妈,你也早,来,进屋来,这天可是见凉喽!” “小叔叔?你这鬼头鬼脑的,又要干啥坏事?” 沈兰提着一箩筐干牛粪正要往家走,就看见沈传家探头探脑的往大门外看,这一句话可把沈传家吓了一大跳。 “没,没干啥,沈兰,我,我可没干坏事。” “哼,谅你也不敢!” 沈传家眼睛始终都盯着大门外,沈兰不由有些好奇,这家伙,大早上的看啥呢,所以放下箩筐,也站到了他身边,探头往门外看去。 “咦!你妈这一大早要去那里?你们娘俩这是做什么呢?果然是一家人,成天鬼鬼祟祟的。” “沈兰,我妈要去周先生家,昨天约好的,我有些好奇。” 沈传家说的一本正经的,也没有反驳沈兰说他们娘俩坏话,看样子还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们俩有什么事?哎?难道是跟爷爷有关的?” “不知道。” “你想不想知道?” “嗯?想啊!” “那走啊,跟上,哦,你等我一下。” 沈兰没有管发愣的沈传家,提起箩筐快步往家里走去,不一会儿,她就跑了出来,拉起沈传家就往大门外跑去。 “哎,哎,沈兰,让我妈发现了咋办?她会打死我的。” “瞧你那点出息,都这么大了,你没长腿啊,不会跑吗?” “哦” “周老先生,您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这可是惦记了一晚上呢,这不,早早就过来了。” 周老先生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的面相看上去其实挺随和的,身材有些肥胖,比起村子里其他妇女,她一看就是不怎么干活,生活算得上过得好的。 “唉,有些事情,我这半截身子进棺材的人,其实也不愿意多管,但是,传家妈,老沈这一辈子啊,心里始终有个结,这十几年,他过得不好啊!” 四婶子沉默了,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但是她没有接话,等着老爷子继续说。 “你们家的事情,他都跟我说过,他说他这辈子是葬了良心了,肯定会不得好死,这些话也是他十几年前哭着跟我说的。” 周老先生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表情几乎没有变化的四婶子一眼,然后好像是在斟酌怎么继续说下去。 “传家出生那天,整个沈家都在为老四有后而高兴,但是那天老沈喝了个烂醉,他来我家哭着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情。” “其实,说起来,这些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提起来,谁的脸面也不好看。” “可是,传家妈,有些事情是人在做,天在看啊,你看看你昨天做的事情,沈老二那一家子多可怜,传家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可是你那干的都是什么事啊?” “周先生,您今天这是要给我开个批斗会?” 四婶子脸色铁青的看着眼前的老人,再也没有了刚刚的敬重。 “呵,我可没有那个资格批斗你,只不过,老沈生前啊,就一直在担心传家以后的生计问题,要不然,老头子我才懒得管你们这些破事。” “他大爷留下啥话了?” 四婶子还真是,很能抓重点。 周老先生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大字不识一个,一辈子也没能走出这座大山一步,他能留下些什么东西来?” “那……” “传家妈,听我一句劝,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事做人,凡事留一线,没有坏处,传家那孩子也长大了,是该让他有点手艺傍身,你岁数也大了,将来这孩子怎么生活,你可有替孩子想过?” “周先生,您这可是有啥好路子了?” 四婶子精气神一下子就提起来了,虽说自己是个浑的,但是她还是很为自己儿子着急的。 “传家妈,我问你,你可有想过,将传家的身世跟他讲清楚?” 第12章 她也是个可怜人 一直波澜不惊的四婶子,终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眼神,她惊讶的看着周老先生:“您说啥?这、这事情怎么能让孩子知道?” “传家妈,你不说,我不说,你就以为孩子会不知道了?外面都传成啥样了?孩子能听不到?他自己不会怀疑?” “可,可这事情,这事情咋个跟孩子说嘛?” 说到这里,四婶子底气已经越来越不足了。 “唉!以我老头子的看法,这件事,还是得想法子跟孩子说一说,毕竟孩子也大了,现在正是他人生路上的分岔口,可不能马虎了。” “可……” “这样吧,其实呢,你们这些事情说起来也没啥不可说的,当初要不是老四自己的毛病,让你受了20多年委屈,你也不会在他们兄弟二人喝酒后做出那样的事来。” “唉呀!您可别说了,我这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四婶子双手捂着脸,将头扭向外边,避开了周老爷子。 “没啥,其实啊,当年老四就因为你生不出孩子这事,动不动就打你,骂你,他自己也不争气,不是赌就是喝的烂醉如泥,唉,你又咋会想到将他们兄弟二人灌倒,然后又跟老沈借了种呢?” “呜呜,周先生,您别说了,当时我就后悔了,呜呜呜,其实我也没那么大胆子,当时我看他二人都醉了,其实,其实,我为了给自己壮胆,我也喝了一大碗酒来着,唉,我也悔啊……” “唉,所以在知道你怀了孩子以后,老四就一天比一天疯,老沈差点都寻了短见,正好赶着老四先走了一步,我是一再劝说,老沈这才活了下来!” “沈老四那个死鬼,是他,都是他害了我这一辈子啊,最后留下了传家这孩子,跟着我也享不了一天的福,天天被别人指指点点,周大哥,您说,您说我们娘俩有什么错啊?” 咯吱咯吱…… 窗户外,沈传家紧咬着牙关,双拳紧握,双眼突出,脸色铁青,一个趔趄,差一点就栽倒在地。 “小叔叔”,沈兰听着屋里的话,一脸的不可置信,她一直以为,这些事情只是人们胡乱嚼舌根而已,包括她那天指着她爷爷说那些话,也只是单纯的想出口气,气气爷爷而已。 哪知道,这无形之中竟然吃到了这样的惊天大瓜,这个小叔叔竟然真成了自己的亲叔叔了。 就在她回头想看看旁边沈传家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向着自己这边倒了下来,一着急也顾不上两人是在做贼了,一声大喊赶紧将他扶住。 屋里两人一听声音,赶紧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呀,传家啊,你咋了这是?” 四婶子腿脚灵便,一开门就看见沈兰扶着自家儿子,再一看,沈传家那面无血色的脸,当时就着急的大喊了一声。 “传家啊,传家,你可别吓妈呀,沈兰,这是咋了呀?” 四婶子一着急,又是哭又是给儿子掐人中的,沈兰也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沈传家也就被他妈给抱在了怀里。 “咋啦?” 周老先生这时候才走出了大门,一看这状况,心里就大致明白了几分。 赶紧上前把起了脉来,不一会儿,就开口安慰道:“传家妈,别哭了,孩子没事,有些急火攻心,痰噎了,先把孩子抬回屋里,我给他扎一针就好了。” “哦,好好,那就好,呜呜,可吓死我了!” …… “传家,传家?妈在这呢,你咋样啊?” 沈传家醒了,但是他只是睁着眼,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屋顶,任他妈怎么喊他,他就是没有一点反应。 “他周大爷,这是咋回事啊?您快看看,这孩子咋没反应呢?传家啊…” “唉,这孩子是有了心病喽!” “心病?那咋办呢?我的传家啊,你可不能有事啊,要不然妈妈我可怎么活呀,啊?” 四婶子一边搂抱着自己的儿子,一边又哭了起来。 沈兰一直都在观察着沈传家的动静,她很同情沈传家,外面的传言得到了证实,可是这让他怎么能接受得了,别说一个一直被宠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了,就算换成一个久经世事的人,怕是一时也难以接受啊! “四奶奶,您先别哭了,让他自己躺一会儿,清静清静,您这样,他心里也不舒服,等一会儿也许就好了呢!” “哦,对对,我不哭,我不哭,传家啊,你自己躺躺,别瞎想啊,有啥事一会咱们和你周大爷说,啊,不急,不急啊!” 沈兰看着平时最让她痛恨的四奶奶,这个时候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似的,心里也是一阵难受。 虽然她平时可恶又可恨,但她对自己的儿子那种母爱,是真真切切的,这方面,她觉得四奶奶要比自己的母亲做的好。 “唉!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 “传家妈,你看这样好不好,这孩子也是赶巧了,这事情也算是让他自己都清楚了,也算是我和老沈有个交代,你以后也不用再想办法瞒着他,也算是歪打正着。” “我看这孩子挺灵动,一时也没个什么手艺傍身,你看,我这也老了,身上会的这点东西,一辈子也没找上个像样的徒弟,如果你愿意,让传家来跟我学一学,将来无论如何也有个糊口的手艺不是?” “周大爷,我愿意跟您学手艺,妈,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周老先生说话也没有背着沈传家,还没等他妈回话,沈传家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呀,传家,你没事了?好好好,都依你,你想学就学,那,那妈先回去,你一会儿回来吃午饭,啊!” 看着儿子有动静了,四婶子喜极而泣,一边抹眼泪一边答应着,但她显然有些不自然,没有看躺在炕上的儿子,只是拉起衣袖擦起了眼泪来。 “那,我先回了,传家就交给您了,我,我先回!” 沈兰看着四婶子无措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平时那个跋扈的老太太,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吧? “周爷爷,那我也先回去了,我小叔叔有事,您让人来找我,四奶奶也老了,别吓着她。” “呵呵,沈兰啊,最懂事了,去吧,把你四奶奶送回家去!” “好!” 第13章 院子里的六间房 “周老先生,我真的是我大爷的亲儿子吗?” “是” “太丢人了,我不想活了,周先生,我该怎么办啊?呜呜呜…” “哭吧,哭一哭就好了,这事情,你心里不是早就怀疑了吗?既然知道了,你该咋样,还是咋样的活着,那两个男人都已作古,你只有你母亲一个亲人了,好好对她,她也不容易,这辈子过得挺苦的,不要怨她!”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我,我突然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 周老爷子开导着沈传家,沈兰紧紧的跟在四奶奶的身后,两人走路的速度有些快。 老太太渐渐的放慢了脚步,沈兰也放慢了脚步,总是跟她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这么多年在心里留下的深刻印象,怎么会就因为这一个小插曲消除掉? “沈兰,今天谢谢你了!” 老太太有些生硬且小声的道了一声谢,她自己其实也有些说不出口,这娘俩,那可是打出来的仇人。 哈?四奶奶在跟我道谢? 沈兰有些恍惚,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四,四奶奶,不用客气,换了别人也会帮忙的。” 老太太听见沈兰回应,停下了脚步,她等着沈兰与她同行。 “沈兰啊,你还小,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能明白,其实,四奶奶也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你放心吧,以后我不会再去你们家闹腾了,唉,这些年,是四奶奶错了,回头,我让传家去做些土坯子,咱们两家还是把院子隔开的好,四奶奶今天真诚的跟你道个歉,希望你以后也不要找传家的麻烦,那孩子他心里善良着呢!” “哦,我回去和我妈说一声,砌院墙的时候,让我大哥也帮忙!” 沈兰沉浸在老太太真诚道歉的不可思议之中,又听到了以后自己家终于可以和他们彻底分开的喜讯,好像一切的烦恼都消失了,她开心的笑着,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老太太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心里不由的叹了一口气,曾经年轻时的自己,又何曾不是这个样子呢? 那张有些势利的老脸,难得的有了一丝笑容,边笑边走着,也不知是走的急了还是怎么回事,突然感觉心口有些发紧。 站定,深呼吸了两三次,感觉好像好多了,也就没放在心上,继续往家里走去。 “四奶奶,您怎么了?” “没事,好像出岔气了,唉,老了,没事,走吧!” 娘两并肩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沈母和自己的兄弟姊妹们都有些发懵。 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仇人怎么还笑嘻嘻的一起回来了? “二姐,怎么回事?我刚刚是看见老妖婆跟你笑了吗?她没事吧?不会是被你给打傻了吧?” 小妹沈菊直到看见老太太回到自家屋里,这才赶紧跑到二姐身边问了起来。 这是一个长条状的大院子,只有一个大门,进了大门是一片很大的空地,是用来秋收收籽的。 再往里走就是沈兰家的三间房子,中间的堂屋从两边各开一个门,一间是放粮食杂物的,另一间则是一家六口人的卧室。 经过这座房子,再往里走差不多五米左右,是三间跟他们家大小一样的土坯房子,一样的格局,一样的大小。 这是老太太和沈传家的家。 沈家姐妹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沈兰也只是随便找了点理由将他们搪塞了过去。 她决定,今天所有的事情,她都不会说出去,无论如何,老人们也已相继离世,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的活着的。 老太太回家后,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这个时间了,按理说也该准备午餐了,但心里想了想,身子却怎么也不想动。 “传家中午怕是不会回来吃饭了。” 自己的孩子,自己还是了解的,依着那孩子的性子,晚上也不一定会回来,但是明天他绝对回家,以往和自己使性子,每次都是晚上跑到他大爷家,第二天跟个没事人一样就回来了。 老太太觉得今天身子有些乏,自己也不饿,索性就躺在炕上准备小眯一会儿。 好久都 没有做过梦了,这一觉竟然像是将自己这一辈子最美好的事情全部都重头再来过一次似的。 睡梦中的老太太嘴角带着笑意。 “传家啊,你是真的想跟着我学吗?” “嗯” “按照以前啊,学这个是要拜师的,当年我的师傅是一个云游的道士,来到这里就看上了我,说我是个好苗子,可惜,他只是教了我三个月,然后他就走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按照书里讲的,我是不是得管你叫师傅了?” “哈哈哈,那倒是不用,你还是叫我周大爷吧,那从明天开始,咱们就开始学习了,今天你先回去吧,这大半天也怪累的,回去看看你妈。” “周大爷,我晚上回去吧,正好现在没啥事,眼看就中午了,我给您做饭吧!” 周老先生一看他这磨磨蹭蹭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还是有情绪,也就顺了他的意,一老一小就忙碌起了午饭的事情来。 沈兰吃完饭,要去给爷爷送点饭,顺便把大哥和弟弟换回来吃饭,这几天灵前需要守孝,所以沈老爷子的两个儿子还有五个孙子轮流在这里守着,孙女们都回自己家里,可以帮家里喂喂牲口,做做饭啥的。 沈兰跪在灵堂前,看着爷爷立在棺材前的那张黑白照片,看着挂在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泪水不由的模糊了双眼。 “爷爷,虽然你一直不待见我们这一大家人,但是我爸一直都在教导我们,爷爷奶奶是长辈,无论如何,我们这些小辈都是要孝敬你们的。” “那天,我真的是气极了才说了那些话,我真没想到,你就这样走了,爷爷,对不起。” 沈兰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爷爷,今天我知道了,小叔叔真的是我小叔叔,您放心吧,以后我不会欺负他了,当然是在他也不欺负我们家人的情况下。” 沈兰又磕了一个头,“爷爷,四奶奶今天也跟我道歉了,她说以后再也不欺负我妈了,所以,我选择了原谅她,因为我很快就要成家了,你也快要有孙媳妇了。” 睡梦中的四婶子,眉头有些痛苦的皱了一下,但是很快,那些愉快的记忆就化成了她的笑脸,永远的挂在了她的唇角。 第14章 四奶奶身亡 “爷爷,如果你能见到我爸爸,请您告诉他,我很想念他。” 沈兰磕下了第三个头,又点了香,烧了纸,将中午的饭菜摆放在供桌上,刚刚起身,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小叔叔?你没事了?吃饭了吗?” “嗯,没事了,在周大爷家吃的,我,我妈回家了?” 看着比自己还小四岁的这个叔叔,沈兰突然觉得他好像也没以前那么让人讨厌了,难道这就是血脉亲情的缘由? 沈传家看见沈兰看他,明显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脸都红了。 “呃,小叔叔,既然你来了,那你替我一下,一会儿我二哥就来了,我正好肚子不舒服,我先走了啊!” 看着沈兰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又经过上午的事情,沈传家心里对沈兰的恐惧感好像也降低了不少。 他觉得自己这个侄女好像也没那么恐怖了。 沈老爷子家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了,沈传家站在老爷子的灵堂前,默默地看着那张照片,曾经这个人,对自己那真是好的没的说。 只要有卖小零食的商贩,他总是会给自己买上一点,虽然他也没有多少钱,而且买零食的钱,一般都是自己卖点鸡蛋慢慢攒下来的。 虽然有时候自己会使小性子,偶尔听到村里人的议论,会特意好几天不来他家,也会故意不理会他,但是他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 “大爷,我还是叫你大爷吧,我多么希望,你一直都是我的大爷,今天来给你上炷香,烧点纸钱,周大爷说,我要跟他学手艺了,应该来告诉你一声的,所以我来了。” “我现在长大了,你放心吧,回头看见我爸,你就告诉他,他儿子将来也会是个有出息的人的,他不会给沈家丢人,他会把这个家传下去的。” “一会儿有人来了,我就走了,我会每天来给你上香的,大爷!” 沈传家这声大爷叫的有些刻意,他心目中只能将他作为大爷来看待,事实上他很不希望这件事被人知道,所以,他决定还是做他的侄子好了,别人怎么说,他也管不了,从今以后,他沈传家长大了,他要为自己和妈妈撑起这个家。 “咦?小叔叔?” “嗯,沈志来了,那我就回去了,刚刚沈兰有事,所有我来替她一下,那我走了哦!” “好!” 沈志看着偷偷将脸上泪珠擦掉的沈传家匆匆忙忙走出去的身影,有些奇怪。 “看来小叔叔还是有些良心的,也不枉爷爷平时对你那么好,不过,今天他看着有些奇怪,不太正常啊!” 沈志是沈老大的大儿子,他们也是兄弟姊妹六个,和沈兰家一样,两个儿子,四个女儿。 当初沈老二,也就是沈兰的父亲,那可是当地有名的老师,最后因病去世,本来这个老师的名额是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去继承的。 但是沈兰的大哥大字不识几个,沈铭年龄还小不能继承。 全家也只有刚满十八周岁的沈兰符合条件,但是沈老二虽是新时代的老师,但是思想观念却是有些老旧。 他觉得家里还是得男人来顶着,女孩子将来总是要嫁人的,所以,他瞒着心情激动的沈兰,最后将这个当老师的名额给了他的大侄子,也就是沈志。 沈兰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名额审批下来的时候,那时候,父亲已经病入膏肓,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之中。 沈兰没处撒气,只是一边照顾着病重的父亲,一边在他身边大哭了一场。 时而清醒一会儿的父亲,只要醒来,就会安顿她,一定要为自己的哥哥和弟弟成个家,哪怕用她自己去换。 沈兰从小最崇拜的人就是父亲,他觉得父亲什么都懂,每年过年全村人的对联基本上都是来找父亲写,最后自己的字写的也很漂亮了,她就会陪着父亲一起写。 年纪还小,没见过大世面的沈兰,觉得只要是父亲的安排,那绝对都是正确的,所以,在她大哭了一场之后,她也顺其自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工作给了二哥的这个事实。 可惜,沈老大家的情况和他们家差不多,壮劳力太少,当老师挣得工分,没有在村里干苦力挣得多,不够补贴这一大家子,所以,不到一年,二哥竟然就辞职了,从此回归了种田的日子。 一来二去,这个教师的名额也就这样浪费掉了,沈家所有人从此都失去了这碗饭,打掉了这个铁饭碗。 沈兰知道后,那是又气又急,亲自跑了几趟各个部门,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就这样,她毕生的梦想再也没能实现。 她想当老师,想像父亲一样,将所学到的知识,传授给孩子们,然而,梦想也只能是梦想了。 “妈,我回来了!妈?” 沈传家这一次闹情绪没有隔夜就回家了,他看见母亲躺在炕上,应该是睡着了,所以就喊了一声,其实也是想缓和一下母子间尴尬的气氛。 老太太没动静,沈传家以为他妈睡着了,所以又开口喊了一声。 “妈?我回来了?这大下午的睡这么死?” 然而老太太还是没有动静,沈传家愣了一下,然后往炕边上走去。 “妈?” 他一边喊,一边用手推了一下母亲的肩膀,下一秒,沈传家颤抖着双手,带着哭腔又喊了一声,手指也放在了老太太鼻子上。 “妈?妈呀!” 一声痛彻心扉的哭喊声穿透了那间土坯房子,随着风轻飘飘的往外扩散着。 “妈,你醒醒,妈,我回来了,传家回来了呀,妈……” 沈传家哭的撕心裂肺,老太太却依旧一动不动,此刻的她被儿子抱在怀里,可惜,她再也感受不到儿子温暖的怀抱和对她的依恋。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哭?” 沈兰正在喂鸡,刚把一把燕麦撒到院子里,就断断续续的听见有一个男人的哭声。 “小叔叔?” “大哥,快来,小叔叔好像在哭!” 沈兰侧着耳朵仔细一听,声音就来自四奶奶家,一种不祥的预感充斥在了心间,她赶紧喊了大哥一声,拔腿就往四奶奶家跑去。 进屋后,她就看到了沈传家抱着母亲大哭的样子,而四奶奶紧闭着双眼,没有了丝毫气息。 第15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小,小叔叔,这是咋啦?” 沈兰被眼前的一幕吓着了,中午回来的时候,这人还好好的,这这么一下午人就没了? “妈,哎呀,我的妈呀,我也不知道啊,我一回来,我妈就这样了,沈兰,快找我周大爷来看看呀,妈呀……” “咋了?” 沈聪这时候也跑了进来,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事情不对,赶紧问沈兰。 沈兰现在对这种事情也是有些经验了,两个姑姑,父亲还有爷爷的去世,她都经历过,也都是亲眼见过的。 当她看见四奶奶的时候,她就知道,人已经走了,而且应该是有一会儿了,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大哥,去找人吧,四奶奶没了!” “啊?哦!” 沈老爷子的葬礼定在第七天,也就是从去世那天开始算起,所以前面这五天都不太忙,沈老大和沈老三是例外,他们要发电报通知一下亲朋好友,有一些嫡亲的亲戚,还得他们二人亲自去通知,这是礼节。 如今四奶奶也没了,也是周老爷子帮忙批的阳,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世纠葛不断,出殡的日子竟然和沈老爷子定在了同一天。 沈传家大哭了两天,不吃不喝也不睡,好在舅舅家就在乡里,是沈老大的二儿子当天骑着自行车去通知的。 老太太身体一直很好,所以也没有像其他老人一样准备好寿材等一用物品,所以都是哥哥接到通知后,雇了车,赶在天彻底黑之前总算是赶了过来。 哥哥看着亲妹妹走的这么突然,又看见外甥小子还这么小,甥舅俩又是一顿痛哭。 “唉,你看看,沈家这事,还真是祸不单行啊,两天走了俩,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 “可不是呢,说来也是怪,听说沈老爷子昨天可是被沈兰给活活气死的,你说怪不怪,今天中午我还远远看见沈老四家的和沈兰相跟着一起走路来着,这下午人就没了,你说这?” “谁说不是呢,沈兰这孩子平时看着挺乖巧懂事的,如今再看啊,以后还是离这孩子远一点的好。” “可不是呢,你看沈家大大小小也有十几个孩子呢,记得当年沈家大姑娘和二姑娘也是有些偏疼沈兰这孩子,嘿,你看看,姐妹两也是这样,只隔了一年,就相继离世了。” “哎呦,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年沈老二教书的时候,平时就住在学校宿舍里,沈兰这孩子一直都是跟着他爸住,你看看,那不也英年早逝了?” “呀,照你这一说,还真是,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就是那种天生克亲的人啊?” “可不的 了了,咱回去可得安顿孩子们,以后啊,离这沈兰要远一些才是。” …… 村里的妇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堆用他们的眼见,评论着别人家的人和事,淳朴的男人们也没闲着,这不都赶着来帮四婶子来搭灵棚,忙东忙西的。 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四婶子平时除了对沈兰一家子横眉竖眼,出了这大门,对谁都挺好。 老太太这一辈子都没忘记自己父亲从小一直教导她的那句话:“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所以她就可着门内那一家子欺负,门外的全部都是朋友。 “妈,以后可没人再来我们家抢东西了,四奶奶也死了,小叔叔一个人,他可不敢来。” 沈菊看着一边缝补衣服一边默默擦眼泪的母亲,心里很奇怪,四奶奶死了,妈妈为什么会哭,不是应该像她一样,应该感到开心吗? “去给妈拌猪食去,是呀,以后这个院子里就只有我们这一家子了,没人会来欺负我们了。” “哦,妈,那你哭啥啊?” “ 妈没哭,就是眼睛有些酸,你去吧。” “哦” 沈母听到四婶子去世的消息时,她愣了很久,其实,虽然差着辈分,但是他们二人也只是差十来岁而已,当年 她刚嫁进沈家的时候,两个人关系好得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四婶子就开始老是来找茬儿的呢? 沈母放下了缝补衣服的针线,也不再管那根本止不住往下掉的眼泪,就那样坐在炕梢儿上,发起了呆。 哦,对了,当年生下老大的时候,四婶子好像就开始变了,那时候开始,她好像就再也没跟她说过什么心里话。 接下来她忙着照顾孩子,忙着家里的这一大摊子事,再之后,她就开始了两年一个的生孩子,而四婶子就开始了她不断找茬的日子。 原本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嫉妒自己能生下孩子,直到她也生下了沈传家,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四婶子从不断找茬,变成了偷摸拿自家东西,再然后就变成了明抢。 她私下还找过她几次,想要好好跟她聊一聊,哪知道,她一句“家庭美满”,差点让四婶子发了疯,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打了一顿。 正好被公公沈老爷子撞见,这才将她救了下来。 从那以后,只要沈老二不在家的时候,她就会时不时的来家里翻翻,好一点的东西,基本上都被她抢占了去。 这件事她曾经找过四叔和公公好多次,四叔一般都是黑着脸将四婶子拿回家的东西再给还回来。 而公公总是会说,老二能挣点工分回来,帮帮四叔家也是好的,最后就变成了次次拉偏架。 直到沈传家出生快一年的时候,四叔一次大醉,彻底抛下了那孤儿寡母,自己也驾鹤西去。 那时候,村子里也开始了一些流言蜚语,是关于沈老爷子和四婶子的,因为沈传家的样貌像极了沈老爷子。 沈母的眼泪止不住,哭的是守寡十几年的四婶子,也是自己。 一个已经解脱,而她还得带着自己这一大家子继续努力的活着,缺吃少穿的日子难,更何况是一个寡妇! 沈兰一直都在四奶奶家帮忙,老太太入殓已经是晚上九点钟,回到家时,妹妹们已经睡下了。 躺在炕上,总感觉自己今天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家里的事情太多了,这两天也确实有些累。 所以,很快她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梦中一直有两个身影来回穿插出现在她的梦里,一个是李成功,而另一个竟然是陈家柱。 第16章 柔软的厕纸 “哎呀,忘了送李成功了!” 睡梦中惊醒的沈兰,这才想起来,今天早上只顾着忙着喂羊喂牛,竟然忘了李成功要走这件事了。 同样半夜失眠的,还有李成功的母亲,她独自一人坐在炕上,看着炕桌上的一封信,不断的抹着眼泪。 想儿子啊,虽然他才走了不到一天,可是这一走就是一年,白天在外面骄傲的炫耀着自己儿子优秀的时候,可是羡慕死了那群妇人。 可是这晚上,一个人坐在这冷冷清清的家里时,就再也绷不住了,一边落泪,一边心里再做着斗争。 要不要打开这封信看看? 昨天晚上看着儿子熬了一晚上写下的这封信,虽然儿子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一定要拿这封信交给沈兰,而且绝对不让她偷看。 李母将信拿起来又放下,一直在犹豫,沈兰那孩子,她也很喜欢,但是她知道沈兰要为自己哥哥换亲的事情,也知道,沈家已经安排了双方见面。 再就是,沈家这两天事多,白天还听到了有关沈兰克亲这码子事,李母这心里就开始打鼓了。 儿子的小心事,她这个当妈的很清楚,可是人家沈兰明显就没有这个意思啊。 最关键的,自家儿子以后肯定不会再回村里种地,将来那可是要办大事的人,而沈兰也只是一个初中还没毕业的孩子,将来就算是发展再好,那也配不上自家儿子的。 又想到早上儿子那期待的眼神,和直到上车时也没能等来那个身影,失望的眼神,心里没来由的有一股邪气就生了出来。 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咬了咬牙,李母下定了决心,撕拉一声,将那黄色的信封就撕开了。 “儿子,你也别怪妈,妈这也是为了你好,你们两怎么也不可能的。” 也许是为了给自己打气,李母还碎碎念了这么一句,好似她已经外出的儿子能听到一样。 “沈兰: 我走了,没想到你还真是听话,不让你送,你还真就不来送我了! 哥们这一走,再回来就是一年后了,到时候希望还能见到你。 如果,那时候你还在村里,那我一定要亲口跟你说一句话,期待吗? 对自己好一点,记住了,受欺负了,你就记下来,等我回来给你做主。 李成功” 李母有些不相信的前后反复看了看,就这一张纸?就这么点话?还就写了这么点不痛不痒的东西?还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自己偷看? 她可是知道,昨天儿子为了写这封信,那可是熬到后半夜的,将近凌晨四点才睡的觉。 “跟你爸一样,没出息!” 李母笑骂了一声,然后又去抽屉里拿出一个崭新的信封,将信又装了进去,粘好了封口。 她决定明天还是要将这封信给沈兰送过去,毕竟里面也没啥重要的东西。 “婶儿?” 刚刚起床的李母,还没来的将窗帘子拉开,就听到窗户外有人在喊她。 “谁呀?” “我,沈兰!” “哦,来了,稍等一下。” 沈兰大清早的过来,李母还是有些惊讶的,要来也应该是昨天啊,今天来,黄花菜都凉了。 李母直接拿了那封信出来,看着眼前水灵灵的姑娘,不得不说,这孩子长得还真是好看,虽然个子不是太高,但是那窈窕的身材真是没的说。 “我儿子的眼光,果然是不差的。” 心里夸着儿子,嘴里还是问道:“孩子,这大早上的,你来有啥事?” “哦,婶子,这几天家里事太多,昨天没来得及送李成功,我就是来问一下,他到地方了吗?” 本来是想问问,李成功有没有生气,结果,话到嘴边就变了。 “嘿,婶子知道你家这几天事多,成功也知道呢,他走的时候还特意给你留了一封信,呐,给你,正好你来了,也省得我再给你去送一趟。” 沈兰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家里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知道李成功给她留下一封信的时候,她的心跳突然就快了起来。 迫不及待的跟李母道了别,一溜烟的就跑回了家里,然后迫不及待的将信封打了开来。 撅着嘴,拿着那张信纸反复观看的沈兰,莫名有些气恼。 “李成功,你这家伙,一走这么长时间,就给我写了这么几句话,真是个小气鬼。” 沈兰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看完信,心里的失落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开心。 “二姐,有只小羊跑到大群里了,我逮不住它!” 沈竹着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沈兰顺手将信纸放在炕上,拔腿就往外跑去。 羊群里,那只受惊的小羊追着母羊乱窜,羊倌在努力控制着这一大群羊,尽量不让它们乱跑。 “妈,妈,茅房里没有纸了,你给我送一张纸来!” 沈铭的声音从露天的茅房里传出,正在拌猪食的沈母,磕了磕木棒子,然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回屋里去找纸了。 “天天喊,自己来的时候就不能拿上?给!” 骂骂咧咧的沈母随手将一张纸塞进自己二儿子手里,转身又回去伺候那头嗷嗷待哺的肥猪去了。 “咦?这是什么本子上撕下来的?还是红色格子的?嘿嘿,好像比二姐作业本上的纸软和哎。” 沈聪像以往一样,将那张纸团成一团,又用手搓了搓,再展开,那张纸就比一开始软和了一些。 “妈,你见我放在炕上的一张纸了吗?红色格子的。” 沈兰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小羊也被圈进了羊圈里。 回来看到信封还在炕上,但是那封信却不在了,来回翻了几遍炕席子,也没有找到。 “啥纸?一天天的,妈、妈、妈的喊个没完,一个上茅房不拿纸,一个又问我要什么纸,这群活孙啊,是怕累不死你妈吗?” “啥?妈,你……” 沈兰已经习惯了妈妈每天嘴里碎碎念的骂他们这几个孩子,听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反正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二十年了,将来还要继续过下去。 但是听到上茅房不拿纸这句话,沈兰脑子里嗡的一声,拔腿就往茅房跑去。 刚出家门,就看见弟弟沈铭提着裤子刚从茅房里走出来。 “沈铭,你刚刚用的什么纸?” “啊?不知道啊,妈给拿的,不过这个纸比以前的软,还是红格子呢!” “沈铭……” 第17章 婚事有点眉目 不死心的沈兰,还特意往茅房里跑了一趟,看着那一团隐隐还能看出一点格子的信纸,她的心突然间就像被掏空了一样。 莫名的失落,莫名的心酸,蹲在茅房门口,双手捂着脸,泪水自指缝中渗出。 “李成功,为什么有点想你了呢?平时看你那那都是臭毛病,可今天为什么这么想你呢?” 擦干泪,甩甩头,仰头深吸一口气,再吐出去,罢了,家里还有很多活要干呢,哪有自己矫情的时间。 返回屋里的时候,妈妈正在灶台下点火,只是不经意的一眼看过去,沈兰呆住了。 那个黄色的信封,已经燃烧的只剩一角,火苗在沈兰的眼里无限放大,然后里面的木头也被点燃,信封彻底化为了灰烬。 沈兰就定定的站在母亲身后,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她此刻的心情无法描述,但是很快,她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埋头干着家里永远都干不完的活。 “陈家柱,不知道你那边考虑的怎么样了,你们陈家会不会也是我们家这样的情况,永远都有干不完的活?” “金鱼,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就他吧,人家沈兰能给自己哥哥换个媳妇回来,我怎么就不能了,沈聪虽然人老实点,但我以后至少不会受气呀!” “行,那妈就去找一下李二婶子,看看以后的事情该怎么办?咱们需要准备什么东西,至少也得先订个婚,选个好日子。” 陈母很高兴,儿子的婚事有盼头了,三姑娘也长大了,会为这个家考虑了,做大人的,那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他大娘,这是要干什么去,这是有什么好事呀,看看你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陈母刚刚收拾妥当,拿了一条饼干和两个橘子罐头就准备往李二婶子家走,出门就碰到了二妯娌。 陈家柱的二叔就住在他们家西边,两家中间只隔着一堵墙,而且他们家地势比较高,整个院子都比陈家柱家高出很多。 当年就因为陈老二建房子,非要建在自己大哥房子上面,兄弟两个还打了一架。 陈老大虽然不识字,但是他还是懂一些礼数的,哪有兄弟家住在哥哥家上头的。 架也打了,兄弟俩从此也不过话了,但是房子依旧还是那样盖起来了。 老兄弟俩几十年了再也没有说过话,还不如个外人来的亲。 但是下面这些堂兄弟姐妹平时还是会一起玩,妯娌两个也会有一些来往,按他们的话来说,叫各论各的。 陈二家的长得胖,脖子上有手掌那么大一片黑色胎记,向上延伸至下巴上,小孩子们第一次见到,准是会被吓哭。 因为那块胎记高出皮肤很多,远远看去,像是有一只黑色的蛤蟆趴在她的脖子上,而蛤蟆的一只爪子正好就在她的下巴上。 这陈二婶子长了一张厚实的脸,但是那张薄薄的嘴唇,很会说,也很会损人、骂人。 陈大家的老实,平时也只是人家说什么,她就附和几句,有时候被损了,也只是一笑而过,心里的不舒服,准是会被自动藏在心底。 “他二婶子,我去趟李二婶子家,家柱的婚事有着落了,趁着热乎劲儿,赶紧给他张罗张罗。” “呦,那可是好事,那赶紧去吧,那么大年纪了,是该赶紧张罗着喽!” 话音还未落,二婶子也不管陈大家的是什么反应,急匆匆的就反身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陈大家的已经习惯了她的没有礼貌,所以还是继续乐呵呵的往那条歪歪扭扭的小路上走去。 “陈家亮,就知道睡觉,天天跟这个玩,跟那个好的,二十好几了,也不说找个媳妇回来,你看看你那个半口气的大哥,人家都要娶媳妇了,你就知道吃喝睡。” 陈家亮是陈二家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四个姐姐。 陈二脑子好,年轻的时候,就靠着一辆自行车,来来回回的出去做点小买卖,所以家里虽然人口多,但是生活很富裕。 这几年城里流行铺地毯,但是手工砍下来,一块地毯就得很长时间,所以,这是一个发家致富的好路子。 所以陈二家的四个闺女都被父亲带到县里,专门拜师学会了这门手艺。 “嘻嘻,活该你挨骂,我们几个每天都要累死了,就你每天吃的好,睡得好,活该!” 四姐一边砍地毯一边侧着耳朵听着她妈骂弟弟。 如果陈家亮还是没反应,那他家的鸡毛掸子可能又要掉几根毛了。 “大姐,你说,家亮今天会不会挨揍?” “赶紧干你的活,我这马上就要追上你这边了,一天天的尽耽误事!” “哼,大姐最没意思了,二姐,三姐,你们说家亮会不会挨揍?” “我觉得不会,家亮估计马上就要跑了,今天他好像约了沟外头李家那丫头,说是要买什么东西去呢!” 二姐没说话,三姐抢了话头过去,四姐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 “你们说,李家这小丫头会不会真能成咱家的媳妇呀,我看家亮这小子,以前没对那个女孩子这么上心过。” “说不好,他都换了几个了,一点都不着调。” 陈家亮今天没挨揍。 “妈,马上,我马上给你找媳妇去,您忙着啊,我去找大哥借个自行车去。” 陈家亮也不走大门,直接从他们家翻墙就跳到了陈家柱家。 “大哥,自行车借一下。” 也不管有没有人回应,他径直走到凉房里,推出自行车,紧跑两步就跨了上去。 “家柱,家亮又骑你的车了,下次锁起来,换个地方放,都骑坏一个了,跟他老子一样样的,一点教养的都没有,以后,少跟他接触。” 陈大叼着水烟锅子,一边吞吐,一边跟自己儿子说着,看得出来,老爷子心里的不满都快溢出来了。 “嗯” 陈家柱也没说啥,就是嗯了一声。 他觉得老一辈人的思想太落后,有时候太小家子气,自家堂兄弟,骑个车能咋滴? “大娘?您这是要去沟外头?来,上来,我带您去。” “家亮啊,不用,大娘坐不惯自行车,太颠了,你先去吧,仔细着点,你大哥这车可是自己都舍不得怎么骑呢!” “哦,知道了大娘,那我走了。” “老李家的闺女真要到了他们家,怕是也过不上啥好日子呀!” 陈大家的摇摇头,继续在泥泞的小道上走着。 第18章 见血了 “行,你们家没问题,沈家那边就没什么问题,正好,最近我要去县里办点事,我帮你再去那边走上一趟,这事啊,提起来,就得抓点紧,时间长了就容易出变故。” “行,那二婶子,这件事就麻烦您了,这是5块钱,就当是给您的来回路费了。” 陈大家的从兜里掏出一沓子钱来,有一分的、一毛的、两毛的、五毛的,最大的一张是一元的。 “可不要,一点路费,二婶子还有,留着吧,娶媳妇且要费钱呢。” 推推搡搡半天,二婶子也没留下那些钱,她知道他们家不富裕,一家子存这点钱,也得好久。 饼干和罐头李二婶子都留下了,如果什么都不留,她怕陈大家的会心里不舒服。 陈老爷子和四婶子出殡的日子就在明天,前一天晚上是安鼓的日子,也就是请的吹拉弹唱的师傅们,今天晚上就要开始工作了。 准备上席的一应物品,这三四天已经全部准备妥当了。 80年代的沈家庄,住在一个几乎被封闭的大山里,与乡里、县里有很大的差距,更别说是市里。 交通不发达,通讯不发达,所以,真正能到的人也没有多少,大多是嫡亲,剩下的就是村子里的人了。 沈老爷子灵棚前已经白压压的跪下了一大片人,老爷子活到80多岁,在那个年代,尤其是在村子里,算得上是喜丧了。 沈家本来就是一个大家族,所以来的亲朋好友还算是多的。 沈老大和沈老三商量了一下,又跟族里的老人们合计过,沈家暂时把人分一半过去给四婶子家去撑撑场子。 虽然自家人早就没了,但这不是还有一个沈传家嘛,要不然人家四婶家的亲戚来了,沈家没人也不像话,这面子上的活,一定得做的像样。 事宴场上是非多,沈老爷子那边还算安生,可四婶子那边就不一样了。 “你说啥?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沈传家这两天好不容易接受了母亲去世的事实,但心里总归是憋着一口气的。 这边村里来帮忙的张八仙,一边大口喝酒,一边撸起袖子,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唾沫横飞的跟桌子上其他村民们侃大山。 也不知怎么回事,话题就聊到了沈传家的身世上,本来这边唢呐吹的响,除非离得太近了,要不然没人能听的清楚他在说什么。 可好巧不巧的,沈兰刚刚正好站在他身后。 这张八仙本名叫张霸闲,就是嘴碎,天天绕村子转,给人家讲什么八卦消息。 所以村里人都叫他张八仙,其实人们也就是图个热闹,一般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其实一开始他讲到沈传家身世的时候,沈兰也没当回事,村里人那个没说过这档子事,结果,也不知道这八仙是抽了什么风,话题就转到了人家沈老二身上。 “嗨,你们看看这院子,明着说这是两户人家呀,嘿嘿,这一家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乱着呢,你看沈老二那个病秧子,那些年说话都得大喘气呢,咋还能一个又一个的生了那一窝的孩子呢,嘿嘿,估计呀,他四叔的功劳可不小呢……” 周围的几个男人也跟着起哄,一时间这一桌,笑闹声不断传出,与院子里本应该悲伤的气氛格格不入。 啪! 这些话可是触了沈兰的逆鳞,别人家的事情,她可以假装没听见,但这人竟然在自家院子里,开始编排起自己父亲和母亲来了,是可忍,沈兰不可忍,所以一个大嘴巴子就糊在了张八仙那张满是麻子的脸上。 一桌子人瞬间都愣住了,张半仙捂着脸,诧异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怒容的沈兰。 “嘿,你怎么打人呢?” 张八仙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个大男人虽然挨了这一巴掌,但也不能再打回去呀。 那传出去,张八仙打人了,还打了一个女娃子,他这张脸可往那儿搁呀。 “哼,张八仙,再让我听见你说我家人的坏话,可就不是这一巴掌的事了,管好你那张破嘴。” “嘿,你个小丫头,这么没大没小的,怎么说你也得喊我一声张大叔,我就说了,你来呀,有本事来打呀,一家子野货,还不让人说了?” 旁边曹家老大一个劲的拉他,想捂住他的嘴,但这张八仙个子太高,又喝了点酒,那蛮劲儿上来,怎么也拦不住。 “王八蛋,我让你说,看我不撕烂你这张破嘴。” 院子里吃席的人很多,这边的骚动还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因为那边锣鼓喧天,唢呐声声,声音盖过了一切。 直到沈兰开始将桌子上的菜盘子往张八仙身上招呼,其他人以免遭到池鱼之殃,开始四散往外躲避的时候,其他人才发现了不对劲。 “你个小贱货,你张爷爷说的都是实话,这院子里的两个老寡妇,带着你们这一帮龟孙,那天没有几个爬墙头的?妈的,你们敢做,还不让爷爷说了?” “你说啥?你他么再说一遍?你说谁贱呢,妈的,给爷滚出去!” 沈传家刚刚就注意到了这边好像有些不对劲儿,所以就想过来看看,毕竟这是自己母亲的葬礼,他这个小东家得好好照顾着点。 结果就听到了张八仙骂人的这两句话,本来就憋了一肚子伤心事的沈传家,瞬间就一股邪火窜到了头顶,抄起一把凳子就往张八仙头上招呼。 噼里啪啦…… 院子里彻底乱了起来,沈兰个子小,虽然扔了几个盘子,但也没有真伤着人。 沈传家虽然年纪小,但是个子却已经有差不多175了,那大个子抡起凳子,一砸一个准儿。 啪…… 哎呦…… “小王八蛋,你也敢打老子了,看老子今天不把你个小杂种给废了!” 锣鼓唢呐声终于停了,周围围的人也越来越多,由于沈传家的加入,再加上张八仙喝了不少酒,这半天被风一吹,酒精上头,本就有些站不稳。 沈兰瞅准机会,一只脚直接伸在了张八仙两条腿中间,就这么一拌,刚好把站不稳的张八仙给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沈传家趁机骑在他身上,一顿乱拳如鼓锤一般就揍了上去。 “哎呀,快,赶紧把他们拉开,见血了,了不得了,见血了啊!” 第19章 锤子砸开了花 沈传家终于被人拉开了,张八仙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他媳妇儿第一个上前赶紧扒拉着看,到底是哪里伤着了。 地上竟然有巴掌大那么一摊子血,混合着泥土,又是黑夜,在昏暗的灯光中显得黝黑暗沉。 头上、手上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也没见有什么伤口。 张八仙媳妇着急的问他,哪里受伤了,张八仙此时也不知道是被打晕乎了还是酒劲儿上头,坐在地上晕晕乎乎的,也说不清楚话。 沈兰早已悄悄的退到了人群后面,不知何时,沈传家悄然来到了她的身旁。 “沈兰,那血是哪里的?” “小叔?你是鬼啊,咋一点声音都没有。” 伸长脖子看好戏的沈兰被沈传家突然发出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 “嘿嘿,还以为你啥都不怕呢,我告诉你,刚刚我可没打他脸和身上重要的地方,那拳头都是往他不太能露出来让人检查的地方揍的,哼,狗日的,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嘚嘚别人了。” 沈兰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叔叔。 这家伙,自己啥时候跟他这么好了?那几天还是互相打架的仇人呢! “那你知道地上的血是哪里来的不?” 沈兰被这个小叔叔激起了小孩子心性,忍不住想要跟他分享一下自己的杰作。 “哪里来的?我也好奇呢,没看见他身上有什么伤口呀!” “嘿,悄悄告诉你哦……” 沈兰稍稍侧身,一只手挡着嘴,在上沈传家耳朵边上说着。 “啥?那他怎么没反应,那得多疼啊?” 沈传家惊呆了,赶紧紧了紧自己的菊花,然后像是看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看了一眼沈兰,还夸张的哆嗦了一下身体,慢慢倒退着远离了沈兰。 “切,胆小鬼!” 沈兰不屑的看了一眼沈传家,转身往爷爷家走去。 “张八仙,你哪里受伤了?疼不疼?自己看看哪里出血了?” 张八仙媳妇是个正经人,平时也很少说人闲话,要不是有那么一个拉胯的男人,其实她也算得上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女人。 可惜这些年嫁给了这么一个嘴上不把门的,天天跟在后面给他擦屁股,那份娴静也被磨灭的差不多了。 “没事,老子能有啥事,散了,散了,妈的,沈家这两个小王八蛋,看爷爷怎么收拾你们,你们给,给爷等着!” 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的张八仙,本来就站不稳,突然一阵钻心的痛感传来,激凌凌的打了个寒颤,脑子突然就清醒了几分。 “别看戏了,吹起来吧!花钱雇你们来,是让别人看你们的,可不是让你们来看戏的,快快快,动起来,动起来!” 沈老三听说了这边的事情,赶紧赶过来看看,四婶子这边的亲戚们,那可都是客人,这毕竟是他们沈家的事宴。 可不能这个时候出了岔子,让人家再找补沈家的不是。 本来一切也就结束了,但是聚堆儿看戏,那可是村里这些老少们最拿手的,所以围观的吃瓜群众还在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什么。 沈老三一看这情况,赶紧先找到了鼓匠班主,只要这边声音一出,那边基本上就可以散了。 班主眼看这东家来了,哪还敢继续看戏,咚咚咚几声鼓点响起,唢呐声立马就盖过了周围的一切。 果不其然,这边声音一起,人们大多数都被吸引了过去,平时可没有这样事情来让他们消遣,村子里的娱乐不是打麻将就是打扑克,唢呐声一起,人们就都又往这边挤了过来。 沈老三趁着这个空档,赶紧来到了张八仙跟前。 “八仙啊,怎么样?走,三哥送你回家去,一会儿三哥帮你出气,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小兔崽子。” 边说边搀着张八仙就往门外走去。 “三,三哥,没事,我没事,噶~” 脑袋上几颗透明的汗珠很显眼,这句话也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沈老三只道是他酒喝多了,没注意到她夹紧的臀部和有些打颤的两条腿。 张八仙的媳妇搀着他,她也以为是他喝的酒多了,站不稳,所以配合着沈老三连拖带拽的就把他拉回了家里。 待着沈老三离开,本来蜷缩成一团不省人事的张八仙突然就坐了起来。 拉起床帘,着急忙慌的开始脱起了裤子。 “哎呀,这是咋啦?这、这、这,这地方怎么流这么多血?你痔疮犯了?” 张八仙媳妇把沈老三送出门外,回来就看到张八仙着急忙慌的在脱裤子,再然后一张血呼啦擦的大腚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嘶~哎呦,小王八蛋,给老子下死手,哎呦喂,可疼死老子了,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端盆水来?” 用水洗完,张八仙的媳妇倒吸了一口凉气。 平时爱喝酒爱吃辣的张八仙这痔疮就挺严重,外面几乎天天都吊着那么一块肉疙瘩,出血的情况也常见,但是也不疼不痒的,张八仙也懒得管。 可现在,那个肉疙瘩像是被人用锤子砸烂了似的,从中间往外面开了花。 再看张八仙的裤子,屁眼位置上糊着一大片泥土,黑裤子加上黑色的血迹和泥土,怪不得找不到出血的伤口。 张八仙要脸啊,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这里疼的厉害,也感觉到了这里黏糊糊的一片湿,但他总不能跟人家说,自己被人给爆了那啥吧? “要不要我去周老先生家去买点药?” 张八仙媳妇儿心里想着,活该他遭这罪,嘴那么不值钱,这下遭报应了吧。 但她嘴上可不敢这样说,正在气头上的张八仙,肯定会把气撒在自己身上的。 “买什么药?你还嫌老子不够丢人的?还要出去再宣传一下?” 眼看媳妇又如以往那般沉默不语,张八仙也找不到撒气的理由,所以也就悻悻然的拉开被褥,蜷缩着身子躺了进去。 “哈哈哈,二姐,真的吗?你把张八仙的那啥给捣烂了?” 弟弟沈铭、三妹沈竹和四妹沈菊一起躺在被窝里,听着沈兰讲述今天打架的事情。 “二姐,你咋知道他有痔疮的?那他咋没跟人说,他那里受伤了呢?” “嘻嘻,记得有一次张八仙喝多了,和别人吹牛说他屁股上长了个大福包,我是问了周老先生才知道的,原来那叫痔疮,而且是会流血,有时候也会疼的。” “至于他没说嘛?嘻嘻,估计是嫌丢人吧。” “哈哈哈……” “快睡了,明天还有的忙呢,一天天的嘻嘻哈哈的,都什么时候了?” 第20章 危险来临 小姐妹们赶紧闭上了嘴巴,不过一个个噗噗呲呲憋笑的声音此起彼伏,沈母又是一顿骂这才渐渐消停了下来。 沈老爷子和四婶子出殡的这一天,天清气朗,时常刮风的村子里,竟然难得的风平浪静。 该哭的哭,该吹的吹,一顿宴席过后,两辆牛拉的灵车相继往半山腰上沈家祖坟那边走去。 桥归桥,路归路,沈老爷子和已经过世十多年的老伴合葬在了一起。 四婶子也和离世十几年的那个酒鬼葬在了一起。 一排排两座新坟,沈老爷子下面还有一座旧坟,是他的二儿子沈老二的。 堆起了坟堆,烧完了纸货,众孝子们都脱掉了孝衣,只留下鞋子上那一点白布。 据说这是一个传统习惯,鞋子上的那块布不可以撕下来,只能让他自己掉下来,是让子女们守孝道,不要太快忘记已亡人。 一切尘埃落定,劳累了好几天的人们终于可以暂时歇息一下了,明天还得单独开席,要宴请村子里来帮忙的邻居们。 据说这还有一个说法,叫“谢人!” 今天张八仙没有上席,只有他媳妇一个人来了。 但是从山上回来的人们都没有发现,有一双恶毒的眼睛,一直盯着沈兰的身影,直到她进了大门,再也看不见了,那双眼睛才消失。 “怎么回事?刚才怎么感觉后背凉嗖嗖的?” 沈兰只觉得有一种被毒蛇盯着的感觉,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妈,快,给我门口点把火,我感觉不好,回家前过过火吧”。 这次沈母没有骂她,而是很认真的抓了一把柴火,回家取了火柴,刺啦一声,点燃了。 “过” 沈兰迈步跨过小火堆,又将身上从上到下拍了拍,这才回到了屋里。 沈母等火烧完了才回的家,院子里牛羊多,草料也多,一个小火星就可能惹下大祸,所以村子里很注重防火。 “咋样了,还有没有感觉不正常?” 沈母回家问了沈兰一句,沈兰摇了摇头。 “妈,你说爸走的时候跟我回来了,可那次我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次我可是一直清醒着呢,应该不是爷爷和四奶奶跟回来了吧!” 沈兰心有余悸的问着母亲,这方面,她是有些害怕的。 据说当年她爸下葬后,她回家后就开始一个劲儿的翻白眼,只嚷嚷着要喝水,要抽烟,那可是滚烫的白开水啊,她几口就喝光了一大碗。 然后还以沈老二的身份,嘱托了沈母老半天,最后是因为沈兰的身体已经虚弱的太厉害了,眼看坐都坐不住了,沈老大这才拿了个盆子,在盆子里点了一把火,搀扶着上沈兰过了火盆,睡了一大觉这才休息了过来。 可是那段时间的记忆,沈兰一点都没有了,这些都是弟弟妹妹后来给她讲述,她才知道的。 可是今天不一样,她一直都清醒着,跟上次的感觉不一样啊。 “可别瞎说了,没事了,明天你大爷和三叔还要忙着谢人,咱们也得去帮忙,赶紧干活吧,把明天的猪食,牛羊的草料都准备好,明天可没有大厨帮忙了,且有的忙呢。” “哦” 一大早沈兰就被母亲喊了起来,她和大哥先去了爷爷家。 大爷、大娘、三叔、三婶都已经开始洗菜的、切肉的,忙乎上了。 沈聪和沈兰也赶紧开始帮忙洗碗、洗盘子,三家人倒是也公平,每家出来两个,以后谁也没啥可说的。 沈传家在沈兰兄妹俩刚来不一会儿就过来了。 她娘家亲人昨天就已经全部走了,舅舅本来想带他一起走的,但是被他拒绝了,他说他要跟着周老先生学手艺。 其实他自己一个人也不敢回家里去住,一个人准是有些害怕的。 所以周老先生就收留了他,从此以后,沈兰院子里就很少能再看到沈传家的身影了。 本来今天沈传家也应该要摆个席,谢一谢来家里帮忙的乡亲们的,但是沈老大考虑到他还小,啥也不会做,家里也没人给帮衬着,所以他就想着,一起请了算了。 毕竟这也算得上是他们不能明说的弟弟呢。 “沈兰,我昨天看见张八仙走路有些不正常,像个鸭子一样,一摇一晃的,不过我可没敢让他看见我,你小心点,那家伙可不是个好东西。” “嗯,知道了,我离他远远的,他准不能特意来揍我一顿吧?嘿嘿,想想他那样子就可笑!” 忙碌的时间过得很快,该请的人,陆陆续续都到了,张八仙今天露了脸,满脸笑容,显得那一脸麻子都没那么可怖了。 沈兰本是一直躲着他来着,等菜都上完了,就赶紧找机会溜回了家里,都没在那里吃饭。 “沈兰?” “小叔,人都走了吗?” “嗯,我让大嫂和三嫂都回去了,大爷和三叔也喝的有点多,在大爷家睡了,咱俩去收拾东西,洗碗刷盘子吧!” “走吧,张八仙今天没找你麻烦吧?” “没有,他看都没看我,嘿嘿,是不是那家伙怕了我了?” 叔侄俩一边走,一边拉呱着,沈兰斜眼瞅了一眼有些臭屁的沈传家。 “他会怕你个小娃娃?你咋不说人家是懒得跟你计较呢?你忘了那年他跟薛刚打架了,那可是连刀子都拿出来了呢。” “嘶,也是,那家伙有时候是有些愣,以后尽量躲着点吧,过段时间也就都忘了。” “嗯,小叔,我发现这几天你变聪明了,周老先生就是厉害,这么几天就能让你脑瓜子变聪明,我也想跟他学手艺了。” “切,我本来就聪明好不好!” 别看只请了三桌人,但是锅碗瓢盆这么一顿洗,两个人也忙碌了一个下午,等将屋子打扫干净,天已经黑了下来,到了对面走来也看不清眉眼的时候了。 爷爷家就此锁了门,沈老大和沈老三商量好了,爷爷家一里一外两间房,兄弟两一人一半,至于沈老二家,兄弟两自动忽略。 沈母从来不争不抢,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沈兰虽然愤愤不平,但是也没人管她。 出了大门沈兰往左,沈传家往右,一个回家,一个回师父家,沈聪早在下午就回去了,家里有些活,都等着他这个大男人干呢。 “嘿嘿嘿,你个小贱货,老子终于等到你了,妈的,敢戳爷爷的洞,看爷爷一会儿怎么戳你的洞!” 第21章 遭黑手 夜幕低垂,沈家的房子孤零零地矗立在路旁,仿佛一座孤岛。 左边是沉睡的村庄,右边则是一条狭窄的泥土路,再往外,是一条深邃的沟壑,沟底流淌着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路边到沟底的斜坡不算陡峭,但在夜色中却显得格外阴森。 沈兰的脚步急促,心跳如鼓,她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前方的家门。 其实她内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怕爷爷也怕四奶奶,所以这一路,她基本都不敢回头,老感觉身后跟着一个影子。 然而,就在她即将抵达那道让她安心的大门口时,一只大手突然从黑暗中伸出,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则像铁钳般箍住了她的腰。 她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拖拽着,沿着土坡滑落。 “唔——唔!” 沈兰的呼救声被压抑在喉咙深处,她的双腿拼命踢打,双手试图掰开那只捂住她嘴巴的大手,但一切都是徒劳。 那只手如同钢铁般坚硬,无情地将她拖向深渊。 几秒钟内,沈兰已经被带到了沟底,她的眼睛绝望地望向上方,只见一片漆黑,仿佛连星光都被吞噬。 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慌,但越是挣扎,对方的力量就越是强大。 她与小溪的距离仅剩一步之遥,却仿佛隔着整个世界。 对方似乎也感到了疲惫,呼吸变得粗重,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 那只捂住沈兰嘴巴的手微微一动,不经意间连她的鼻子也被完全覆盖。 沈兰本已无力挣扎,但缺氧的窒息感让她的求生本能再次爆发,她开始疯狂地挣扎。 她的肺部如同燃烧的火球,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她的眼前开始出现点点星光,意识逐渐模糊。 但就在这时,她的身体里涌出了一股新的力量,那是对生命的渴望。 沈兰的挣扎变得更加猛烈,她的指甲在对方的皮肤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她的脚踢如同狂风暴雨,每一次都充满了绝望的力量。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颤抖,泥土路、沟壑、小溪,所有的一切都在沈兰的视线中,变得模糊。 沈兰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无论代价如何。 她的每一滴汗水,每一声呻吟,都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回响,成为了她不屈不挠的证明。 然而,挣扎是徒劳的,虽然对方被她突然的爆发搞的有些手忙脚乱,但是很快,沈兰就再也动弹不得。 “唔~唔~” “妈的,小贱人,劲儿还挺大啊,嘿嘿,留着一会儿伺候爷爷吧,嘿嘿嘿!” 沈兰惊恐的瞪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满脸麻子的脸。 张八仙,竟然是张八仙,这王八蛋要干嘛? 不行,得想办法逃出去。 沈兰听出了张八仙的声音,张八仙经过短暂的休息,恢复了一下体力,那只箍着沈兰腰上的的手,竟然还是不停的在她身上移动了起来。 “唔唔唔,呜呜!” “嘿嘿,小贱人,身上还有些货啊,今儿让爷爷好好舒坦舒坦,嘿嘿!” 沈兰的心跳在胸腔中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的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得大大的,瞳孔中映出了半张狰狞的面孔。 她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慌而变得僵硬,但内心深处,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正在沸腾。 “唔唔唔!” 沈兰的喉咙里发出了绝望的呻吟,她的双手在张八仙的控制下无力地拍打着,但很快,她意识到这样无济于事。 她必须保持冷静,找到逃脱的机会。 张八仙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的手在沈兰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身体竟然也从后面贴了上来,这让沈兰感到一阵恶心。 她知道,如果不尽快采取行动,后果将不堪设想。 沈兰的大脑飞速运转,她开始寻找周围的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四处搜寻,直到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块锋利的石头上。 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嘿嘿嘿,别白费力气了,小贱人,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张八仙的声音中透露出得意和残忍。 沈兰没有回应,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块石头上。 她的身体虽然被紧紧控制,但她的腿还有一丝活动的空间。 她用剧烈的挣扎掩饰着自己悄悄挪动的身体,尽管动作微小,但每一寸的移动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嗯?” 张八仙似乎感觉到了沈兰的异动,他的手更加用力地箍住了沈兰,唰的一声,他竟然抽出了自己的裤腰带,一根黑色的布条,然后团吧团吧,一把塞进了沈兰的嘴里。 “唔,呜呜!” “嘿嘿,扭啊,扭得爷好得劲儿呢,嘿嘿嘿,小贱人,让你暗害爷爷,今儿,看爷咋还给你,保证你再也不会忘记,嘿嘿嘿!” 撕啦一声,沈兰身上穿着的那件黑蓝色裤子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又是撕拉一声,裤子上的一块布被撕了下来,张八仙动作娴熟的将沈兰的两只手抬到头顶上,然后缠绕了两圈,就给绑了个结实。 沈兰眼角余光看着那块经过自己努力而近在咫尺的石头,心里还想着,怎么能拿到手上呢,结果双手就被绑到了头顶。 “成败在此一举!” 沈兰有些庆幸,张八仙将双手一绑,手指刚好碰到了那块石头,但是沈兰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她要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一击制胜。 张八仙终于来到了沈兰正面,他看着只有双腿还在乱动的沈兰,竟然恶心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嘿嘿,沈家的女人果然都是尤物,老的没给咱机会尝尝味儿,倒是你这小贱货上赶着来了,来,先让爷尝尝味儿!” 张八仙两只大手一下子就将沈兰的两条腿向上推了起来,任凭沈兰如何挣扎,这次她也再难有太大的动作。 张八仙冒着绿光的双眼在沈兰身上上下扫射着,他的头渐渐的往沈兰身上靠近。 沈兰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努力保持着平静,他可只有这一次机会,要不然,她怕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变态的张八仙竟然在沈兰身上左嗅嗅,右嗅嗅,还时不时的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声。 终于那具令人作呕的身躯,还是重重的压在了沈兰身上,张八仙粗重的呼吸声就回荡在沈兰的耳边。 第22章 出狼窝入虎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绑在头顶的双手,终于将那块石头抓到了手里。 沈兰用尽全力,双手朝着张八仙身上砸了过去。 “啊!” 张八仙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尖叫。 天太黑,又是情急之下,沈兰也不知道到底砸在了什么地方。 只见张八仙一声大叫过后,竟软绵绵的趴在了她的身上,没有了任何反应。 沈兰使上全身力气,猛地一蹬腿,同时身体一扭,使劲推开张八仙,向小溪边滚去。 爬起身,先把嘴里塞的裤腰带揪了出来,然后又用嘴开始撕扯绑在手上的布条。 可是手上布条绑的太结实,任她怎么撕扯都没有要开的迹象。 跑,这个时候,也只有先跑回家才是最安全的,她不知道张八仙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刚刚迈步要往上跑的沈兰,突然毫无征兆的,“啪”的一声又摔倒在了地上。 “啊!” 沈兰的尖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他的一条腿被一只手从脚腕处牢牢的抓着。 张八仙醒了,沈兰又一次陷入了绝望,“救命啊,救命!” 她用另一只脚使劲的踹着那只手,但是对方竟然没有一丝要松开的迹象。 张八仙的身子反而开始顺着往她这边爬了过来。 “来人,救命!” 此时,唯一有些用的,可能就只有这张嘴了。 但沈兰也没抱多大希望,现在应该已经快九点了,村子里的人们为了省些电费,一般八点多就准备要睡觉了。 这个时候,怕是都已经进入梦乡了。 刚刚也不知道是伤到了张八仙哪里,他虽然在往上爬,但是动作却有些缓慢,听声音,动作还有些吃力。 呼救声一直未曾间断,被绑着的双手,由于一直在使劲儿,此刻手腕上也已经被磨破了皮。 眼看着张八仙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大声呼救的沈兰激凌凌的打了个寒颤,仿佛被一头凶猛的毒蛇给盯上了似的。 如果此刻有些光亮的话,沈兰一定会发现,俯视着自己的张八仙脸上都是血,而且她的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仿佛要生撕了她一样,正恶毒的盯着她。 这么长时间了,没听到有人来的动静,没有其它办法了,唯有自救。 沈兰的双手在泥土中摸索,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但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泥土沙子。 眼看着张八仙在渐渐靠近,情急之下,她抓起一把沙子,也不管能不能有用,向着张八仙的方向就撒了过去。 “嗷!” 张八仙捂住了眼睛,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暂时又摆脱了他的纠缠,沈兰赶紧又手脚并用的往上面爬去。 “妈的,小贱货,今天张爷爷不把你弄死,老子张字倒着写。” 如饿狼咆哮般,张八仙竟然动作奇快的追上了已经爬到沟边上的沈兰。 又一次,沈兰的脚腕又被拉住了。 但她没有回头,希望就在眼前,只要上了路,几步就可以跑到自家大门前,那时候就有希望了。 拖着张八仙继续往上爬的沈兰,此刻什么也顾不上了,一门心事的就想着,就是死,也要爬到上面路上去。 “啊~” 被抓着的脚腕儿突然获得了自由,沈兰一个前扑,刚好上半身已经爬上了路牙子上,然而下一秒,她呼救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张八仙此时像是一头杀红了眼的怪兽,竟然一个猛子就扑到了沈兰身上,然后,那只铁掌就毫不留情的砍在了沈兰的后脖子上。 沈兰一阵头晕眼花,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 “沈聪,去看看沈兰咋还不回来?” “哦” 沈母从七点多就等着沈兰回来了,可现在都九点多了,咋也没见人影? 一开始只是以为那边的活多,但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沈母终于有些开始担心了。 她倒不是在担心深兰遇到什么危险,只是担心这孩子身上又有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村子里平时可太平着呢,沈母嫁到这里也快三十年了,说这里夜不闭户也不为过,从来没有丢过什么东西,邻里之间相处的也很和谐。 所以这一家子从来没想到沈兰能遇到什么生命危险。 沈聪一步步往前走,发出暗淡黄色光芒的手电筒,其实也只能照亮身前两三米远的地方。 兴许是电池快没有电了。 沈聪一路往爷爷家走去,他没有注意到,他刚刚路过的地方,路牙子下面趴着两个人,还有一个人默不作声的看着沈聪的背影渐渐远去,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直到看不到沈聪的身影后,那个人这才站了起来,有些吃力的搀扶起另一个人,将她挪到了路上去。 回头又看了一眼还趴着的另一个人,她没有理会,而是弯腰将路上的这个人吃力的背到了自己后背上,一步一步往村子里走去,渐渐消失在了黑夜里。 沈聪着急了,爷爷家一片漆黑,大门都锁上了,可是这一路都没看到妹妹的身影。 略一思索,他加快步伐往周老爷子家跑去。 “周老先生,小叔?” 咚咚咚! 沈聪一边大声喊着,一边用拳头敲着那两扇木头对门,透过门缝看着里面的动静。 很快,里面门就开了,沈传家披着一件外套开门走了出来。 “谁呀?” “我,沈聪,小叔,沈兰呢?” 沈传家一听是沈聪的声音,再一听他在问沈兰在哪儿。 他有些奇怪:“沈兰早就回去了呀,我们差不多八点钟就各自回家了,我看着她往回走的。” 沈聪一听这话,心里更是着急的不行。 “小叔,她没回去,可别出啥事啊!” “啥?没回去?” 沈传家仅剩的一点困意瞬间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你,你等我一下。” 沈传家赶紧又返回了家里,快速穿好衣服,跟周老先生说了一声,抓起手电筒就往外跑。 “沈兰?” “沈兰?” 两个人还是沿着那条路一边走,一边喊着,手电筒往里两边照着亮,尤其是从沈老爷子家到沈兰家那段距离,两个人可谓是一寸一寸挪过去的。 “呀!沈兰?” 沈传家在路边沟边上看到了一个趴着的人形黑影,还以为是沈兰,一边喊,一边赶紧过去将手电筒照了过去。 “找到了?” 沈聪在路另一边,听到沈传家的声音,赶紧过去看看。 “咦!不是沈兰,看着好像是张八仙?” 第23章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呀,怎么满头是血,快,翻过来看看,这是又喝多了,这家伙好像都掉沟里好几次了。” 两个人使劲将趴在地上的张八仙翻过来,,手电光往脸上一打,两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家伙满脸血和泥,哪里还能看的出是个活着的人。 沈聪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张八仙的手,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还是热乎的,在仔细一看,胸膛处也还在有规律的起伏。 “来,先把他抬到路上吧,看样子是摔下来的时候,磕伤脑袋了,不过,应该问题不大,现在也不流血了。” 两个人把人抬到路上,张八仙一点反应都没有,商量了一下,他们觉得,还是应该将他给送回去,顺便路上再找找沈兰。 村子本就不算太大,人们住的也比较集中,前后一共三排,每一排之间都有一条土路。 沈家在第一排,而张八仙家就在最后面那一排,地势比较高,步行走上去也得十来分钟。 两个人轮流背着张八仙,一会儿,就到了。 “咦,你看,还亮着灯呢,估计他老婆还在等他呢。” 推了推大门,竟然也没有锁,只是虚掩着,他们也就直接进去了。 走到屋檐下,可不能直接再进人家家里了,所以,沈聪喊了一嗓子。 “张婶子,我是沈聪,张叔喝多了,我们在路上碰到了,给送回来了。” 喊完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 “哦,那你们稍等一下,我来帮你们开门。” 半小时前。 一阵温热的感觉从脸上传来,沈兰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本想动一动,结果脖子上传来一阵剧痛。 “嘶~”。 “醒了?” “嗯?张婶子?” 本来还一脸茫然的沈兰,顿时紧张了起来,她这才想起了之前自己遭遇的一切。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在张八仙家里,越想越害怕,她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别怕,是我带你回来的,他不在。” “啥?” “你不是昏迷了吗?我正好路过那里,看见了,就把你给带回来了,自己起来洗洗脸吧,你衣服上全是泥土,我就帮你脱了。” 张八仙媳妇说话声音很温柔,脸上始终带着一丝笑意,沈兰平时也很喜欢和这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婶子聊聊天,如今被她这么一说,心里的紧张渐渐的就散去了。 “哦,那…?” 沈兰心想,还是问一问张八仙的情况吧,万一有个啥意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不用管他,他经常喝多了掉沟里去,睡醒了就自己回来了。” “啊?哦!” 这时候沈兰明白了,闹了半天,这张婶子只是把自己带回来了,竟然没管她男人。 可张八仙回来以后呢,会不会找她的麻烦? “不用担心,我带你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他不知道是我带走你的。” “哦” 看来张八仙最后打自己那一下之后,也就没有力气了,他竟然睡着了,真是老天保佑,现在想想都后怕。 “婶子,谢谢你,今天差点就……” 沈兰毕竟还小,20岁的小姑娘,哪里经见过这么恐怖的事情。 “先把我的这身衣服穿上吧,回去换了衣服再给我送回来,你的那身衣服破的太厉害,又脏,我就自作主张,刚刚烧炕的时候,扔到灶坑里,一把火给烧了。” “哦,那都是我大姐以前穿过的衣服,可能是洗的次数太多了,所以一使劲就破了。” 沈兰刚刚洗了脸,洗了手,把张八仙媳妇的衣服穿好,就听见大哥的喊声。 她赶紧一把拉住正要出去开门的张婶子,“婶子,一会儿我大哥要是问起我的事情,你就说,我是浑浑噩噩,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就来到了你们家,是你给我过了火,我这才清醒过来的。” “嗯,记住了!” 张婶子先是愕然的看着沈兰,随后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让别人知道她今天的遭遇,虽然没有真的发生些什么,但人言可畏,终究会对她的声誉有影响。 一个还未出嫁的女孩子,如果名声坏了,那即使是嫁人了,怕是在婆家也没啥好日子过。 “咦,你怎么在这里?让我们一顿好找!” 沈聪刚背着张八仙进屋,一眼就看见沈兰正坐在人家炕上,沈传家就跟在他们身后,他也诧异的看着沈兰。 屋里灯光虽然昏暗,但是比起外面来,明亮了很多。 张八仙身上糊满了泥土,张婶子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有些嫌弃的说道:“沈聪,先把他放地上吧,我给他把外面这身衣服脱掉再上炕。” “哦” “大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爷爷家出来,正要回家呢,结果就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来到了张婶子家。” “哦,沈兰这孩子福生低,来的时候像是变了一个人,我突然想到前些年她有过这样的事情,所以点了一把火给她过了,然后她就睡了一会儿,这不,刚醒不久,正准备回去呢!” “这样啊,那你这衣服?” “哦,这事儿怪我,过火的时候,我劲儿小,不小心有火星子给粘在衣服上了,烧了几个洞,我一看那衣服实在没法补了,所以就拿了我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上了。” 张婶子很熟练的,一边说话,一一边将张八仙身上的脏衣服扒了下来。 然后又给她洗了脸,换了两盆水才擦洗干净,脸上、头发上凝固的血迹和泥土这才清洗干净。 “哎呀,张叔这后脑勺上怎么伤的这么厉害,张婶儿,我去找周老先生来看看吧,这么长时间了,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聪和沈传家帮忙将张八仙扶到了炕上,沈兰已经下了地,也穿好了鞋,她紧紧攥着自己有些微微发抖的双手,心跳都快了不少。 看到张八仙的时候,她刚刚在黑暗中的经历,又在脑子里重演了一次,害怕、庆幸、紧张,她觉得张婶子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正在帮她男人清洗的张婶子,心里想着,这么一个水灵灵、温柔贤惠的女子,怎么就嫁给了这么一个混不吝。 第24章 张八仙的报应 这么多年了,他们之间也没有个一儿半女的,听说,张八仙还会动手打人,好几次,她都看见张婶子胳膊上带着淤青。 揪了揪衣袖,遮挡了一下自己破皮的手腕,以免被哥哥和沈传家看到,沈兰听哥哥说,要去请周老先生来,这才将视线落在了张八仙身上。 这么长时间了,他好像除了还有正常呼吸,竟然没有任何反应,确实是不正常。 再将视线移到他后脑勺处,那个地方有一个将近3厘米长的口子,皮肉外翻着,血已经凝固,但是看着还是有些渗人。 “那就麻烦你们了,以前他经常喝多了自己掉到沟里,不过等他睡醒了也就回来了,受伤也是正常的,不过这次是有点严重。” “大哥,那你和小叔去请周老先生吧,我在这陪着婶子。” “好” 沈聪走到自家门前,进去和母亲说了一下情况,嘱咐她先安心睡觉,自己要去帮忙,沈母听到自家孩子没事,也就放心了。 张婶子越来越觉得张八仙的情况不对劲儿,自己帮他清洗伤口的时候,她故意使劲按了按那里,但是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沈兰,沈兰正好也看着她。 “沈兰,一会儿周老先生来了,你就跟你大哥回去吧,记住了,你今天晚上没见过他。” “好,张婶子,谢谢您!” 沈兰真诚的道了一声谢,还给张婶子鞠了个躬。 张婶子笑了笑,回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张八仙,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周老先生反复看了看张八仙头上的伤口,好像是有些疑惑,但也没有说什么。 随后帮他缝合了一下,本来还准备给他打一点麻药的,但用针试了一下,张八仙没有任何反应。 就那样生缝了四针,张八仙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唉,这孩子,这次怕是出了大问题了,他这是后脑勺遭受了重击,伤到脑子了,以后能不能醒还真不好说,明天早上带着他去县里医院检查检查吧!” 听到后脑勺的重击,沈兰想到了她拼命用石头砸下去的那一下,而张婶子也同样想到了,自己救下沈兰那一刻,用力砸下去的那一石头。 两个人都以为造成张八仙伤重昏迷的原因是自己。 “咦!这边还有这么大一个包,唉,怪不得了,这后脑上两次重击,他现在还能有口气,还真是烧了高香了。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周老先生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显然他的医术对这样的情况也已经束手无策了。 “传家,你来给他把把脉,记住这个感觉。” 沈传家突然被点名,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记住了吗?” “嗯” “那咱们回吧。” “周老先生,如果,如果他一直醒不来,会怎么样?” “嗯,那就成了个活死人了,除了能出口气,跟个死人也没啥区别,唉!” 周老先生摇着头带着沈传家走了,沈聪和沈兰也相继回家了。 临出门前,沈兰看了看张婶子,本想说点什么,可张婶子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回家去吧。 屋里安静了很多,张婶子这才收起了满脸的笑容,满是嫌弃的看着自己的男人。 “张霸闲,没想到你会是这么一个结局,这也算的上是当年你强奸我的报应了吧!” 张婶子,捂着脸大哭了一场,泪水横流,哭声压抑,这些年压抑在心里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 沈兰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张八仙那张恶心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 手腕上的伤也是一阵阵的疼,回家后,她才偷偷拿着手电筒,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红又肿的两个红圈,一片一片的破皮处,有点点红色的血迹渗出。 身上也是酸疼的厉害,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一晚上没睡的沈兰,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起床了,她直接来到了路边的土坡处,仔细看着周围的一切。 一块三角形的石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走近仔细一看,果然有一个锋利的尖角上,上面还有一些暗红色的血迹。 她想了想,然后将石头往泥土里摩擦了半天,然后一抬手,将它扔进了小溪里。 她又捡了一些树枝,将周围凌乱的脚印扫了扫,直到站到路边往下看,这里基本上和别的地方差不多了,这才放心的又回到了家里。 一家人还没有起床,沈兰把张婶子的衣服清洗了一下,现在洗了,有半天时间也晾干了,好还给人家。 “沈兰?你咋起这么早?” 刚晾好衣服的沈兰,正在看着自己的手腕,被突然出现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小叔?你咋回来了?” “唉?你这手腕怎么啦?” 沈传家一眼看见了沈兰发红的手腕,但沈兰马上就用衣袖遮挡了起来。 “没事,不小心烫的,你这么早回来干啥来了?” 沈传家也没有多想,只是顺着沈兰的话回答:“周大爷让我回来取点纸和笔,他要给我上课了。” “哦,那你好好跟着学,可不能像在学校一样,不好好学习,老想着玩儿。” “哦,那我回去了。” 被自己侄女说教,沈传家有些不好意思。 哦哦哦,哦哦哦! 喳喳喳,喳喳喳! 一阵公鸡打鸣声和喜鹊的叫声响起,东方也露出了鱼肚白来,天要亮了。 沈兰看着院子里大柳树上那只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喜鹊,心里想着,难道家里要有什么喜事了? 好像很久都没有听到喜鹊的叫声了呢,最近家里事情多,还尽是一些不好的事情。 “沈兰,起来也不懂得先烧点水,站在院子里发什么呆?” 沈母起床了,提着尿桶刚出门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沈兰。 “哦,这就烧。” 沈母提着桶往茅房里走去,沈兰则是抱了一堆柴火往家里走去。 “那这些供了菩萨的贡品都带着吧,他们家孩子多。” 李二婶子一边将一些水果、饼干、罐头往袋子里装,一边和李二叔说着话。 “能定下就赶紧定下来吧,听说陈老二昨天去隔壁,给他儿子提亲去了” 第25章 报喜 “哼,这陈老二,就怕他大哥家比他好一点,啥都要争个先。” “这就是人善被人欺,昨天去人家李振家提亲,还不是像个孙子一样,低声下气的,这欺软怕硬的货色,以后也得离得远一些。”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只一个上午,张八仙成了植物人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村,大有继续往外扩散的趋势。 村子里晒羊的大平台上,三三两两的有那么几群人扎堆在那里说着别人家的闲话。 “这八仙啊,就是嘴不值钱,这辈子就爱喝点酒,赌个小钱,这下好了,听说他媳妇给他喝点米汤都是一半进,一半出的。” “唉,要不说呢,这人呀,就是活一天算一天,谁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那个先来。” “可不是呢,你看看,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跟人打架呢,这下好了,上进下出的,自己啥也不知道了,这活着跟死了有啥区别。” “哎,你说到这儿了,倒是有件事就很奇怪,你看看这八仙,多少次喝多掉沟里咋就没事呢?这次一下就差点送了命?” “哦~,快说说,这事难道还有啥其它说道?” 这乔大娘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还很会吊人胃口,本来各自聚小堆儿的人们,听到这边的动静,慢慢的就都靠了过来。 “他大娘,快说说,咋回事儿?” “嗨,其实这事呀,也是我早上听说了八仙的事情后,自己慢慢琢磨出来的,我且说说,你们也就过那么一耳朵,出去可别瞎说,这也就是我自己瞎想的。” “哎呦,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可不是那种人,您快说吧!” 乔大娘一看被吊成翘嘴一样的一群人,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她坐直了身子,还理了理身上那件打了一块大补丁的花格子衬衫。 “你们看,张八仙前几天是跟谁打架了?” “嗯?那不是跟沈家的传家和沈兰吗?” “那你们看,最近村子里发生了几件大事?” “哎!好像还真是,都跟沈家有些关系,先是沈老爷子,再后来是沈家四婶子,可这八仙可不是沈家的人啊!” “哦?那你们再仔细想想,他们之间啊,都和一个人有关系。” “沈兰,都和沈兰有关系!” 人群中,有一个人激动的喊了一声,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上课回答对了老师的提问一般,兴奋的脸都红了。 “对喽,你们想想,是不是?” “哎呦,还真是,这么一说,沈兰这孩子命硬啊,谁惹着她可都没有好结果呢!” 乔大娘适时的闭上了嘴,一脸严肃的听着众人们各种分析,这闲话也就越传越离谱,到最后甚至还传出了,沈兰是天煞孤星的说法来。 人们激烈的各自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乔大娘则是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的退到了人群后面,然后带着一脸的满足,往家里走去。 那一路,她感觉阳光都明媚了不少,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候戴着红袖章得胜的日子。 “张婶儿,我给您把衣服送过来了。” “沈兰,进来吧!” 沈兰刚走进屋里,突然感觉这屋里的味道怎么跟昨天不太一样呢,有些骚臭味。 张八仙侧身躺在炕上,脑袋上裹着一层白布,看上去睡得很安详。 张婶手里拿着一块破布,上面湿了一大片,味道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你先坐,我把这个扔盆里,让你见笑了。” “哦,那您忙,我也不坐了,家里还有事呢。” 虽然张八仙不省人事了,但沈兰还是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哪怕就一小会儿。 “行,那你有时间了,来坐坐!” “好!” 回家的路上,偶尔会遇到几个人,沈兰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好像都不正常。 不过她也懒得计较这些,这些闲话,其实她自己也能想到,毕竟已经有过很多次这样的经历了。 所以她就这样离开了那些人的视线,也懒得管他们在身后对自己的指指点点。 下午两点钟,来往县里的中巴回来了,李二婶子下了车,司机从车顶上的行李架上,取下一个很大的蛇皮袋子,递了下来。 “呀,二婶,您咋来了,来来,我拿,您快进屋。” “沈兰,你二姥姥来了!” 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神母,看见客车停在了自家大门外,正奇怪呢,就看见二婶子下车了,这心里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双手随便在腰上擦了擦,一路小跑着就跑到了马路上,正好替二婶子接下了那个蛇皮袋子。 “二姥姥,我就说今天大早上的喜鹊就叫个不停,嘿嘿,您来了,真好!” 沈兰和沈竹正在给沈菊和沈聪两个人改衣服。 听见母亲喊二姥姥来了,两个人都激动的跑了出来。 二姥姥很疼爱他们兄弟姊妹几个,哪怕是自己来不了,也会时不时的让人帮忙捎一些东西过来。 有吃的,也有穿的,或者会给带一些布料,时常会接济他们这一大家子。 说起来,李二婶子还真是沈母亲亲的二婶子。 沈沈母父亲的亲兄弟媳妇,这个婶子从小就很疼爱沈母,跟自己母亲也差不多。 当年说沈母嫁到沈家庄,也是二婶给说的媒,那时候觉得能嫁给一个知识分子,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哪里能料到,沈家竟然有遗传性心脏病,这沈老二是个命短的。 二婶子因为这件事情,也自责了好久,她觉得是自己没有调查清楚,这才害得侄女一个女人家早早就守了寡,还带着六个孩子,后半辈子可是有吃不尽的苦头。 “二姥姥!” 沈竹没有沈兰那么活泼,只是很小声的喊了一声。 “唉,看看我家这小兰花,嘴就是甜,小竹子也不错,好像又长高了,看看,比你姐姐都高出一头了。” 二婶子可是贵客,沈母拿出了珍藏了快一年的腌肉瓶子。 其实就是罐头瓶子,里面满满的都是用盐腌制的猪肉,最上面用一层白白的猪油密封着,这样,保存一年,拿出来还是很好吃,不会变质。 包饺子,除了过年,也只有贵客来了,才能吃得上一顿。 “今天二姥姥可是来报喜的!” 第26章 一直踩在脚下 “二婶,可是陈家那边答应了?” “就是,那小金鱼儿,想好了,同意了这门婚事了,据说,她还是很满意咱家沈聪的。” “好,那就好,那就好!” 沈母激动的泪湿了眼眶,大儿子成家有望,这可是完成了她一大心愿啊。 沈聪也有些激动,吃着饭还时不时的傻笑一下。 沈兰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看来最终还是要跟他过这一辈子了。 要娶媳妇了,沈家虽然穷,但是这些年沈母也省吃俭用的省下来了一些钱,早早就买好了棉花和布料,就等着这婚事定下来,赶紧给新娘子缝制被褥。 那时候村子里流行三大件:电视、手表、缝纫机。 沈母不声不响的竟然也存够了钱,就是这些年苦了孩子们,一件衣裳,大的穿完小的穿,一块饼干也得掰成六瓣。 既然双方都没有问题,那接下来就是商量订婚的事宜了,沈兰觉得两家离得也远,订婚就是双方提条件,要什么东西而已。 所以她提议,这婚就不定了,既然是换亲,那就四铺四盖准备好,三大件准备好,其它的就都不谈了,以后成家了,自己买吧。 二婶子觉得有些道理,两家家境都不太好,孩子也多,也不能因为娶个媳妇再把家底掏空了不是! 吃完饭沈兰带着二婶子去拜访了周老爷子,让他帮忙寻个合适结婚的日子,等二姥姥回去的时候,将选好的日子和她的话一并给带回去。 如果对方同意,那就到日子直接各自娶嫁就行。 周老爷子帮忙选了三个日子,明年正月里两个,二月里一个。 今年的日子也有,但是周老先生说,沈老爷子刚过世,家里不能再办事宴了,这样不好。 二姥姥也是一个细心的人,原来当初她帮忙说这门亲事的时候,就已经合了四个小年轻的八字。 虽说不是太好,也不算坏,所以这次周老先生给算日子,也就没耽误事。 沈传家全程都在认真的跟着老人家在学习,那认真的态度让沈兰很吃惊这家伙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上学的时候,不是上山掏鸟蛋,就是睡大觉。 “孩子,这人啊,一生中会有很多磨难,要记住,关关难过,关关过,每过一关,就是一次新生,周爷爷提前祝你幸福!” “谢谢周爷爷!” 沈兰虽然不明白周老先生的话,但是得到老先生的祝福,她还是很开心的。 “陈大家的,二婶子给你带好消息回来了!” 二姥姥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老太太身体好,来回奔波着,也不觉得有多累,睡一晚上就恢复过来了。 “二婶子,来,快进来!” 陈大两口子都在屋里,从二婶子进大门就看见了,两口子赶紧出门迎接。 “行,人家没意见,我们也没意见,我看啊,这事宜早不宜迟,就定在正月初八这一天吧,多好的日子,游八仙呢!” “行,人家那边四铺四盖和三大件都没问题,你这边?” “没问题,二婶子,我们就这一个儿子,两个闺女出嫁也攒下点小钱,就等着给家柱结婚用的。您就放心吧,愿意做咱陈家的媳妇,我们可不能亏待了她。” 三个老人正说的开心,陈家柱和陈金鱼回来了。 兄妹两正在地里干活,也是陈金鱼爱玩,不好好干活,一直东张西望的看看有没有卖小吃的毛驴车来村里。 结果就看到李二婶子进了自己院里,那还有什么心思干农活,喊了哥哥陈家柱就往家里跑去。 陈家柱这心里也是有些激动,李二婶子再次登门,定是结亲的事情有了眉目,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妹妹就走。 “二姥姥,您来了?” 进了家门,陈金鱼先跟李二婶子打了招呼,陈家柱也跟着叫了一声二姥姥。 见两个孩子回来了,他母亲直接就将沈家那边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强调了一下,这事情他们老两口已经答应下来了。 以防像第一次一样,让人家李二婶子难堪。 这次,兄妹两都没有再说什么,都觉得这样也挺好,也没有给家里添负担,这样的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 春去秋来,这一年眼看就到了年底,该是购买年货的时候了。 陈家和沈家不仅要准备年货,还要准备年后娶媳妇和聘闺女的一应物品。 沈母决定今年这个年还是得再省一省,孩子们的衣服就让三闺女沈竹自己做,上次二婶子带来的布料也够一家人,每人做一身新衣服了。 这样就能省下来不少钱,酒席上的东西就可以多准备下一点,到时候也不怕不够吃,省的丢那份人。 陈家还好一点,所有东西都准备妥当了,一家人乐呵呵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家里添人了。 眼看着离过年还有十天时间了,离娶亲的日子也就只有十八天了,陈家柱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将自己那台自行车擦的程亮。 “大,大哥!” “家亮?” “大哥,我爸让我把这个送过来,给大爷,正好看到你在这儿擦车,就给你吧!” 陈家亮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红色的请柬来。 陈家柱擦了擦手,这才接在了手里。 “这是啥?” “大哥,这是我结婚的请柬!” “结婚?请柬?” 陈家柱之所以惊讶,一方面是,自己从来没有听说陈家亮定下了亲,另一方面,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请柬这种东西。 他的婚事,他都是自己骑着自行车一家一家的通知的亲戚们,再远一些的,都是去乡里发的电报。 即便是去通知人,那也都是口头上通知的,至于送请柬,见都没见过,当然就想不到了。 “三月初六?” “嗯,我爸给定下的日子,跟我老丈人商量好的。刚好比你晚一个月,大哥,你看咱俩这算不算双喜临门啊?” “算,当然算了,恭喜二弟也要成家了。” 陈家柱脸色有些难看,感觉手上拿着的不是一张请柬,倒像是一张烫手的烧红了的铁片子。 “行了大哥,我还得去别家送请柬呢,记得告诉我大爷一声哦!” “好!” 二叔啊,你这还真是想要将你的大哥一直踩在脚下啊! 陈家柱心里想着自己的那个满脸笑容的二叔,将视线转到了比自家院子高出很多的二叔家。 第27章 新婚燕尔多美妙 瑞雪兆丰年,春节在一次大雪过后如期而至。 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青砖黄墙红对联,雪挂柳梢头,孩子们穿着新衣,揣着小零食,冻得红扑扑的小脸,满脸都是幸福,成群结队的满村子游荡。 沈兰家没有贴对联,爷爷刚过世,需要祭孝。 沈家庄的规矩,第一年白对联,第二年绿对联,第三年彩色对联,只有到了第四年才可以贴红对联。 沈母觉得家里马上就要办喜事了,贴个白色的对联不吉利,所以干脆就没贴。 反正嫁娶的时候就可以正常贴上红喜子、红对联。 如果从远处山上往村子里一看,年三十的这一天,从大清早开始,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 贴对联的,挂灯笼的,家里门窗总会有大片大片的白色雾气不间断的往外面冒着。 因为要蒸黄米糕,炖骨头,炖鱼,做饺子馅,和饺子面…… 反正一年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这一天都可以放开了吃,开心的穿。 所以那时候孩子们都会盼着过年,一年好像就盼着这一天。 “家柱啊,贴完对联,赶紧提一箩筐煤回来。” “好的,马上!” 人逢喜事精神爽,陈家柱的咳嗽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都好了不少,没有以往咳得次数多了。 家里收拾的很利索,平时都是烧柴火的,这马上就要娶媳妇了,所以陈母也就有些肉疼的开始烧起了煤炭来。 要节省,那也得坚持到将儿媳妇娶回家,要不然这新刷的白白的墙,怕是没几天就要被熏黄了。 以前也只是拉根线往大门口一挂,再接个电灯泡,也就算是挂上灯笼了,今年陈老大专门赶着牛车跑了半天路,去乡里买了一对红灯笼。 往门头上那么一挂,呵,果然喜庆了不少。 日出日落,沈聪和陈家柱期待的这一天终于来了,陈金鱼抱着母亲哭成了泪人。 大姐和大姐轮流过来安慰,结果,越安慰哭的越凶。 沈兰没哭没闹,天还没亮送娶亲的大哥出门后,她回来开始如往常般帮母亲干起了家务。 两家虽是换亲,但是还是各自来娶,各自办各自的事。 两家离的有些远,这次娶亲,两家都是各自花钱雇了一辆面包车。 那时候村子里娶媳妇,一般还都是马车,能坐上汽车的,很少见。 在县里,两个娶亲的男人见了面,相互安顿了半天,以后要对自己妹妹好一些,又各自嘘寒问暖了一番。 等到两辆车分别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早上7点多,这还是凌晨四点多就已经出发了。 一是路远,而是路太难走,往村里走的路,又窄又不平。 陈金鱼上了车,眼泪一直没停过,一家四个女人哭的那叫一个伤心,这个从小被宠大的妹妹,嫁人了。 沈兰是被陈家柱抱着上了那辆车头上挽着大红花的面包车的,后座上铺着一床厚厚的棉被,旁边还放着一床,红红的被面很喜庆,龙凤呈祥的图案很显眼。 沈母流着泪,叮嘱着自己的二女儿,以后要孝顺公婆,好好过日子,不要闹情绪,大姐和弟弟妹妹们也在一旁跟着掉眼泪。 直到车已经开出了村口,回头再也看不到沈家的时候,沈兰终于落下了她的第一滴泪,最后视线划过了沈家祖坟所在的那座山。 仿佛是在跟她的父亲道别,亦或是在跟她的父亲述说,他的女儿做到了,她帮哥哥娶了媳妇,完成了父亲的遗愿。 路上两辆婚车再一次相遇,这次是两对兄妹的互相告别。 之后两个新娘,两个人各自的嫂子相互换了一块手帕,各自上车离去,从此之后,他们就是两家人。 “哎?天还没亮呢,你咋就起来了?” 迷迷糊糊的,陈家柱感觉旁边好像有人在看他。 一抬头,就看见昨天刚娶回来的媳妇只上身只穿着一件红色小背心坐在炕上,直愣愣的看着他。 “做了个噩梦,你睡吧,我先缓缓。” 沈兰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从窗户缝透出的光线看,天应该已经快亮了。 沈兰随意的伸了个懒腰,陈家柱眼睛都直了。 喉咙滚动,咽了咽唾沫。 不由得伸手一把就抓住了沈兰的小手,绵柔顺滑,就像摸到了绸缎子似的。 沈兰被他这么一拉,不由想到了昨天晚上两人的洞房花烛夜,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朵根上,出溜一下钻进了被窝里,拉起被子将脸埋了进去。 陈家柱嘿嘿一笑,从旁边,顺着那只手的位置也爬了进去。 血气方刚,又是新婚燕尔,不一会儿,整个房间里就变得春意盎然。 随着晨光的渐渐明亮,村子里的鸡鸣声此起彼伏,新的一天开始了。 沈兰和陈家柱的新房里,春意融融,好几次沈兰要起来,都被陈家柱阻止了,第一次为人妇的沈兰,害羞又无助,直到陈母的声音传来。 “家柱啊,是不是今天窗帘子捂得太紧了,这都快8点了,该起床了,沈兰怕是饿了吧,昨天都没怎么顾得上吃饭。” 沈兰红着脸,一把拍开了陈家柱不老实的手,这一晚上又一早上的,累死了,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像要散架了一样,心想,他咋还有这么大劲儿呢! 她穿上了红色的棉袄,这是喜服,看着炕上乱七八糟扔的到处都是衣服,她又一件件的捡了起来,叠放整齐,放在了陈家柱身旁。 “快起了,一会儿妈又要说了!” 陈家柱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沈兰,过了这一夜,他们就是夫妻了,也许这一刻他才明白了,这男人们为啥都要结婚娶妻了,简直太美妙了。 “唉,这天啥时候才黑呀,我会对你好的!” 沈兰脸红的都要滴出血了,这陈家柱咋这么愣呢,天才刚刚亮了,咋就又盼着天黑了! “嗯” 沈兰这一声嗯,简直比蚊子飞过的声音都小。 一股清新的冷空气夹杂着雪的清新味道扑面而来,沈兰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太阳已经很高了,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这就是以后自己要生活一辈子的家。 “一会得去给长辈们拜年去,听二姥姥说,他二叔好像不太好相处呢,也不知道会不会为难我们?” 第28章 喝了二两猫尿 她深吸了一口气,清冽的空气味道甜甜的。 沈母正在不远处牛圈门口铲牛粪,每天早上都要清理牛羊圈,把这些粪便堆在一起,晒干了可以烧火,烧不完的,来年发酵了可以上在地里做肥料。 听见儿子那屋开门的动静,抬头就看到儿媳妇沐浴在阳光下,品尝清新空气的样子。 “嘿嘿,我家儿媳妇,村里村外都是数得上的好看!” 陈家柱眼看着媳妇出门了,哪里还能躺的住,赶紧穿上衣服,三两下叠好了被褥,又将窗户上面的木头窗扇打开,支起来,这才走出了房间。 看到沈兰站在门口的身影,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走过去,轻轻地从背后抱住了沈兰,沈兰被吓了一跳,随即转过身来。 “放手,妈还在呢!” “嘿嘿嘿,哦!” 陈家柱的动作被母亲看了个彻底,老母亲赶紧低头又钻进了牛圈里,老脸也不由得一红。 “这死孩子,丢人!” “你俩赶紧过西屋吃饭去!” 陈母的声音传出来了,没见到人影。 “知道了,妈!” “走,吃饭去!” 陈家柱刚说完,拉起沈兰的手就走,沈兰挣扎了一下,没挣脱,也就随他去了,她怕动作太大了,再让别人看到,但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红晕。 早餐过后,他们一起出门,去给村里的长辈拜年。 村子里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的脚印,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着红灯笼,贴着新的对联,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沈兰和陈家柱每到一家,都会收到热情的欢迎和祝福。 陈家柱在陈家辈分算是小的,陈家有也大户人家,他的爷爷辈,在世的好好有三个,先去这几个爷爷家,再去大爷家,之后就是二叔和三叔家。 昨天结婚的时候,二叔没有来,二婶子带着堂弟和四个堂姐妹来的,老兄弟俩心里那个结还没有解开。 陈家柱带着沈兰来到二叔家,这一大圈转下来,沈兰也发现了,这个村子大小和自己村差不多,房子也基本上都是土坯子盖的。 每年春天,趁着雨水还少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拉几车黄土回来,和着麦芒或者草秸秆,用水和起来,然后将整个房子还有院墙都抹一遍。 这样夏天就不会漏雨,也能多保持几年,不至于塌掉。 二叔家的房子,竟然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砖瓦房,一排四间。 窗户也是钢窗加玻璃的,屋里又暖和又明亮。 堂屋一进门挂着砍地毯的架子,上面还挂着一块没有完工的地毯。 西边这屋是二叔老两口和四个姑娘住的,东边那两个屋子是准备娶媳妇给儿子住的,再往东,紧挨着自己家的地方,还盖了一个小耳房,里面放了一些粮食和食用油之类的日用品。 “二叔,二婶儿,我带媳妇来给二老拜个年,祝二老身体健康,笑口常……” “行了,是你爸让你来的?这都初九了拜的什么年,要拜也得是明年初一来拜,哼,老大这是昨天收了点礼钱,眼红了?也不怕将你这新媳妇教坏了,一点礼数都不懂!” “嘿,你个老不死的,说啥呢,家柱啊,家柱媳妇,你们先回吧,别理你二叔,大早上的喝了二两猫尿,又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陈家柱,心里已经很生气了,他攥紧了拳头,但是脸上还保持着微笑。 “二叔,是我着急了,心想着这才刚过年,前几天忙着办婚事,也没顾上来给您拜着年,这不,今天就带着沈兰一起来了,是我没搞明白流程,跟我爸没关系。” “哼,沈兰啊,这李二婶子上岁数了,也是有些糊涂了,这大老远的让你来这里受罪,以后有事啊,你就找找家亮,能帮,二叔肯定会帮的,啊!” “行了,你赶紧闭嘴吧,以后早上可别再喝了,这一大早就醉了!” 二婶子这个红脸唱的不错,要不是二姥姥提前给打的预防针,自己怕是还真信了呢。 “哦,谢谢二叔!” 沈兰算是知道了,这二叔呀,果然不好惹,二叔也没有给拜年钱,两个人很快就有些尴尬的离开了。 出了门,沈兰往自家院子里一看,不由的愣住了。 这也看的太清晰了吧? “怎么了?” 看沈兰停下了脚步,生闷气的陈家柱停下来问了一句。 “从二叔家看我们家,竟然看的这么清楚?” “嗯!” 原来是这件事啊,当初这件事闹得,到现在,在父亲面前都不能提,一提,老爷子就要上来找二叔打架呢。 地势高不说了,他们家确实是能够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家院子里的一切。 但是沈兰昨天从院子里也往上看过,除了能看到人家屋顶,就剩那半堵墙了,其他的啥都看不见。 “看来,这陈家二叔还真如传闻中一般,欺负他哥哥,欺负的真够狠的。” 沈兰也长了个心眼,大致看了一下,发现他们牛羊圈都在西边,这里正好是死角。 出了二叔家,拐个弯就是自己家大门,刚好看见陈家亮双手插兜,穿着一个皮夹克,梳着三七分的时髦发型迎面走了过来。 “呀,大哥,昨天喝多了,没顾上看嫂子,嫂子长得真好看,大哥有福了,嘿嘿,昨天怕是没休息好吧?” “这话咋听着这么别扭呢,哪有小叔子刚见嫂嫂面就这样打趣的呢。” “你就是陈家亮呀,那你见了嫂子也不问个好,这大过年的也不拜个年,是昨天羡慕你哥娶媳妇,晚上没睡好吗?” 陈家柱本就生着气呢,一听陈家亮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要说点什么,沈兰就来了这么几句。 “哈哈哈,嫂子聪明,羡慕是真羡慕,不过倒也没到睡不着觉的时候,兄弟我下个月也要娶媳妇了,可不差这一两天!” 沈兰看着这个双手插兜,偶尔还有些口吃,站在那里曲着一条腿上下抖腿的小叔子,心里突然就冒出一句话来:“上梁不正下梁歪!” “听说你要娶我李振叔叔家的小姑娘?” “对呀,嫂子,以后咱们可就是亲上加亲了。” 陈家柱早就火冒三丈高了,尤其是看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还攀上亲了,更是无名火起,“走吧,还得去二姥姥家呢!” 第29章 私定终身 陈家柱这一早上的好心情被二叔和堂弟给毁了个干干净净,回家带了点蛋糕、罐头等小礼品就挂在了自行车前面。 载着沈兰要往二姥姥家去,颠簸的小路破烂不堪,坐在后面的沈兰一开始只是抓着陈家柱的衣角。 但是路太颠簸了,最后不得不伸手拦腰抱住了陈家柱的腰,这样感觉才安全了一些。 陈家柱偷偷露出了笑容,阴霾的心情也瞬间放晴。 沈兰有些害羞,这大白天的,被人看见了,还不得让笑话死,但每当她的手刚放松一点,这自行车就会颠簸一下,最后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了,安全还是第一位的。 “翻了天了你,你这是要气死你爹爹我呀,啊?” “爹,我跟你说,我除了陈家亮谁也不嫁,你打死我也没用。” “打死你,打死就打死,要你这闺女本来也没啥用,还敢趁我不在家自己就答应了这门亲事,我看你还有啥怕的,看我不打死你……” “啊,二奶奶,快救救我,我爹这事真要往死打我啊,呜呜~” 二姥姥家大门外不远处,陈家柱和沈兰停下自行车,驻足侧耳细听。 “就是二姥姥家传出来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打架,赶紧去看看,咋回事啊,这大过年的,咋还打上架了?” 沈兰先陈家柱一步,往二姥姥家跑去,二姥爷和二姥姥岁数都大了,可受不得什么大刺激啊。 啪~ “哎呀!” 刚推开大门,一只大码千层底布鞋就照着沈兰这边飞了过来,一个没躲过,沈兰肩膀上就重重的挨了一击。 “呀,你没事吧?” “爹,你看你都打到别人了,还不住手?” 沈兰这才发现,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竟然藏到了自己身后,还探着脑袋扯着嗓子喊着什么话。 “你个逆子,我看你能躲到哪里去,看我今天怎么打死你!” 对面一个60岁左右的老头,头上戴着一顶狐皮帽子,身上穿着一身黑布大褂,这打扮,沈兰都有些恍惚。 感觉像是见到了小时候地主祖爷爷那个时候的打扮一样。 “行了,都不嫌丢人,要打要杀的,回自家家里闹腾去,我这儿今天有客人了,你们爷俩回去折腾去!” 本来李二叔和李二婶子也懒得管这些破事,也是这李晓云也看要挨他老子的揍了,一溜烟跑到这里来找庇护了, 结果李二叔这脾气也上来了,不论这孩子在外面怎么叫,愣是没给她开门,还嘴里嘟嘟囔囔的骂着。 “一不讲孝道,二不守妇道,活该被她老子揍,我就看看这李振兄弟今天能不能把她收拾服帖了,今天这门,就不开!” 老两口这才趴在窗户上看起戏来,结果一看,这父女两,都是嘴上叫喊的欢,结果,连根棍子都没舍得拿起来,只是脱了自己一只鞋,父女两在院子里玩儿起了捉迷藏来。 “切,没一个有出息的,被人家花言巧语几句话就把姑娘骗走了,平时就知道惯着,现在倒好,惯成别人家得了吧,哼!” 本来老两口看着这事也就这样闹腾一会儿就过去了,任他们父女两在院子里撒气去,结果,这大门一开,她乖乖的堂外孙女沈兰挨了一鞋底子。 沈兰捂着肩膀,疼痛让她眉头紧锁,陈家柱紧随其后,一进门就看到二姥爷和二姥姥齐齐站在门口,正一脸怒气的呵斥着那父女俩。 “二姥爷,二姥姥,这是怎么了?” 深兰看着对面那老头有些面熟,但是自己好像又不认识,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所以直接往二姥姥那边走去。 “沈兰、家柱,来,快进屋,你们来得正好,要不然这俩还不知道要闹到啥时候呢!” 二姥爷和二姥姥拉着小两口就进了屋,也没管外面大眼瞪小眼的父女俩,结果,他们俩人竟然也乖乖的跟着进了屋,也不说话,就坐在凳子上各自生闷气去了。 “二姥姥,这位我看着眼熟,这是?” “眼熟就对了,这不是你二姥爷的堂兄弟,你也得叫姥爷呢,李振姥爷!” “哦,我妈经常念叨的那个李振姥爷呀,我是沈兰,姥爷好!” “哎,嘿嘿,好,这孩子,昨天我还去你们酒席上了呢,好孩子,可是比你这小姨强多了,唉!” “哼!” 李晓云听着父亲当面夸别人,还是自己的小辈,鼻子里不由得哼了一声。 “小姨?难道,这就是下个月要嫁给陈家亮的那个?” 沈兰也是嘴快,说完了,就后悔了,她突然想起了刚刚在门外听到的话,暗自后悔自己说话没经过大脑。 “嘿,你看看这丫头,她竟然背着我答应了陈家亮的婚事,这还得了,真是气死人的祖宗啊!” 李振姥爷气得仅有的几根胡子都翘了起来。 沈兰一听,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知道陈家亮是和李晓云自找对象谈成的,但是她却不知道这件婚事,竟然是瞒着她父亲定下来的。 她又怕这父女俩闹起来,赶紧解释道:“李振姥爷,事情也许不是您想的那样呢,陈家亮他……” “唉,别说了,是我教女无方,罢了,罢了!” 李振打断沈兰的话,穿上了拿在手里的鞋子,低垂着脑袋,有一种莫名的落寞。 “爹,你不要生气了,我和家亮真的是分不开了,再说了,我们如今都生米煮成……” 啪…… 李晓云最后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脸上结结实实的就挨了一巴掌。 “爹~” 细皮嫩肉的小脸上,顿时就出现了几个巴掌印,李晓云捂着脸,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着,那委屈的小眼神,泪汪汪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唉,丢人,丢人啊,二哥,二嫂,我李振这个做父亲的失败啊,啊呀……” 李振说到最后也已经泣不成声,自己40多岁才生下这个小女儿,那可是当宝贝一样养大的。 如今倒好,自己的宝贝被猪拱了,还要嫁进那个狼窝里去,陈老二家,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他家大女婿那可是乡里出了名的好人才,好家世,结果怎么样? 还不是当了他家三年女婿,结果落得个散尽家财,魂归西天的结局? 第30章 丢人事 沈兰有些好奇,这不就是嫁个姑娘吗,不论自己看上看不上,人家两个小年轻都看对眼了,这李振姥爷咋还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如今更是像死了女儿一样,哭成这个样子呢? 她将视线转到了陈家柱那边,结果陈家柱的脸色好像也不太好看。 “行了,依我看,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定好了,就高高兴兴的把婚事给办了,现在双方亲戚们都已经收到了请柬,退婚也不可能,该干啥就干啥吧!” 二姥爷看着自己最小的这个堂弟,也是有些同情他,这么大岁数了,被自己最宠爱的闺女给气成这个样子,唉,也是晚年的不幸啊。 “家柱啊,你可得好好对沈兰,她妈可是我从小带大的,我那侄女很好,懂事有礼貌,我这重侄女可是比她妈还优秀呢,你要是对她不好,我可是要去收拾你去呢。” “您放心,我肯定对沈兰好,嘿嘿,只能她欺负我,我绝不欺负她。” 陈家柱说这话是看着沈兰的,沈兰又被他搞了个大红脸。 “嘻嘻,那你说话可要算话哦,我下个月就嫁过去了,我会盯着你的,我可是她小姨,可别让我发现你欺负她,要不然,哼哼,小心我摧你哦!” “哈哈哈,听见没,我可是有后台的,以后可别欺负我!” 沈兰看着挥舞着拳头,吓唬陈家柱的李晓云,不由有些喜欢这个女孩子。 本来她也只是比自己小一岁,只是辈分大一些,看得出来,她还是很单纯的。 经过这么一闹,现场这气氛也算是缓和了下来,李振父女俩又待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 “二姥爷,二姥姥,我李振姥爷为啥这么反对晓云嫁给陈家亮呀?按理说,他们两家其实这家境都不错,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呀?” “嘿,这个呀……” 二姥爷看了看成家柱,好像是在考虑,这些话对着他能不能说似的。 “其实,他之所以不同意,可能有这么几方面原因,第一,家亮这几年,沟里沟外的同龄小姑娘,找了好几个,最后也都不了了之了,还有就是,可能受到了他大姐家事情的影响,附近知根知底的人家都不愿意跟二叔家结亲了。” 陈家柱好像也是看出了二姥爷的顾虑,就主动把话茬儿接了过来。 “他大姐?她大姐怎么了?” 果然爱听八卦是每个女人的天性,沈兰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唉,我二叔家的事情,咱不说了,过好咱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嘎~ 沈兰给两位老人和自己都倒好了茶,正准备要听一听是啥惊天大八卦呢,结果陈家柱来了个急刹。 “切,不说就不说,我还不听话了呢!” “哈哈哈……” 一家子都被她给逗笑了,陈家柱第一次在沈兰脸上看见她如此小女儿的一面,笑的更开心了几分。 “二姥姥,您跟我说说,他二叔家到底发生啥事情了,陈家柱为啥不愿意说?” 趁着二姥姥去隔壁佛堂里上香的空档,沈兰悄悄的也跟了出来,她心里痒啊。 “你个小鬼,他不愿意说,是因为这件事太丢人了,你个小孩子,别问了,不是啥好故事,不听也罢。” “二姥姥,说给我听听嘛,嗯~” 沈兰晃着二姥姥的胳膊撒娇,老太太还挺享受这种感觉,满脸得意的笑着。 “行,给你简单的说说,不过,这事情也是二姥姥道听途说,到你这里就止住喽!” “放心吧二姥姥,我肯定不会跟别人说的。” “几年前,乡里的一家万元户啊,有一个儿子,刚好看见了陈老二带着大闺女去买东西,年轻人啊,好像叫什么一见钟情,两个小年轻就互相看上了。” “回家就跟他父母提了这事,那孩子都到了成家的年龄了,刚巧还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这一打听,对方家境也不错,所以不到一年,两个小年轻就成家了。” “哦,我一直以为陈家亮的大姐没结过婚呢。” “两个人小日子过的也不错,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胖嘟嘟的儿子,这两家都开心坏了,尤其是男方,他家可就那一根独苗啊,这一下,家里有后了,二位老人高兴的不得了。” “孩子满月那天,他们就在乡里办了一场大大的宴席,双方的嫡亲们都到了,这是令人高兴的事情,酒水呀是少不了的,那个女婿也是多喝了几杯。” 不知怎么地,沈兰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了张八仙那张令人恶心的嘴脸来。 赶紧摇摇头,继续听二姥姥给讲故事。 “唉,这个女婿呀,母亲去世的早,他爸耐不住寂寞,家里呢也有点小钱,就找了一个比他小二十岁的小媳妇,结果那天喝了酒之后,这后妈就跟她后儿子被人给堵到屋里头去了。” “啊?” 沈兰惊呆了,有钱人的日子还真是够乱的。 “据说,老爷子当场就被气死了,那女人也被陈老二一家子打了个半死,还好乡里派出所就在他家隔壁,这才救下了那女人一条命。” “这喜事也变成了丧事,从此以后小两口就开始争吵不断的日子,那个后妈在老爷子死后,还将这小两口告上了法庭,然后凭着手里的那张结婚证,分走了老爷子一半的家产。” “这女人好厉害!” “是厉害,拿了钱之后,人就再也没了踪影,她的家人也很快就搬家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唉,本来挺好的日子,可惜小两口心里都有了隔阂,再加上老爷子不在了,这男孩子也是被惯着长大的,啥也不会,除了变卖家里的东西,眼看连饭都吃不起了。” “最后陈老二心疼自家闺女,就直接将母子俩接回了家里,也懒得管他女婿的死活。” “唉,阎王难留短命的鬼,也许这也是那一家子的劫难吧,毕竟有孩子在呢,虽然老丈人一家子都不待见他,但他还是会经常来看孩子,顺便蹭点吃喝。” “这男人还真是没出息,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 “没出息?哼,那家伙啊,就这么来来回回的,竟然还勾搭上了小姨子!” “啊?” 第31章 回门打脸 二姥姥这句话,可是真把沈兰给惊呆了。 “是,是那个小姨子?” “陈家亮的二姐,这孩子长得可比她姐姐还俊一些,他姐夫本来长得就素净,再加上那副沧桑的秀气劲儿,说话还会引经据典,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呀,这一来二去的,就被迷上了。” “那,那后来呢?” “后来,妹妹几次三番的劝她姐姐离婚,她姐姐慢慢的也察觉出了不对劲来,有一次趁着两个人在东边小耳房里私会的时候,拿着一根撬棍就打了进去,一棍子下去,男人就瘫痪在床,致死都没能再站起来。” “死了?” “嗯,死了,瘫了不到一年就死了,听说,那一年,路过他们家的人们准是会听到那个男人的嚎叫声,唉,罪都是自己糟的,又能怨的了谁呢!” “咦,不对呀,那个孩子呢?” 沈兰突然想到了那个孩子,可是自己去拜年的时候,也没看见他们家有孩子啊,昨天自己婚礼上,好像也没见大姐带孩子去。 “唉,那个孩子也是可怜,那个男人的葬礼上,一个没注意,刚刚两岁的孩子自己就跑到了大街上,等他妈发现孩子不见的时候,撒出去人找了一个多月,到了也没找到。” “到现在都没找到吗?” “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那我咋感觉他大姐和二姐关系还挺好的,也看不出来她有多悲伤呢?” “那时候,陈老二的大姑娘差点就没缓过来,死了男人她还能接受,但是丢了儿子以后,她就疯了,整整一年,谁都不认识,也不知道陈老二找了什么人,领出去不到半年,再回来,他大姑娘竟然好像是把以前的事情全都忘记了,也不发疯了,具体是怎么回事,人家不说,咱外人也就不得而知了。” “啊?还有这样的事儿?” “嘿,这陈老二啊,可是有本事呢,要不然那么一大家子人,他说一,家里人没人敢说二的,所以你李振姥爷才不愿意他姑娘嫁过去,他也是担心他家闺女以后吃苦受累!” “哦,陈家柱这二叔确实不好相处,早上我们去拜年,他说话就阴阳怪气的,我反正是不喜欢他。” “以后少跟他们来往,这家人啊,跟咱们就不是一路人,你二姥爷老说他是狐狸转世,那眼睛一转,鬼主意就能冒出好多来。” “哦,我记住了,二姥姥!” …… “有时间就来二姥姥家坐坐,时间长了不见你,二姥姥还得自己去看你呢,怪想你的。” “知道了,二姥爷、二姥姥,那我们走了,您二老赶紧回去吧,外面风大!” 小两口推着自行车慢慢的往回走着,沈兰说啥也不坐车了,一下午这腰和屁股都还麻木的厉害,可再不愿受那颠簸罪了。 “你说那个孩子还能不能找到呀?” “啥孩子?” 陈家柱被问的一愣。 “就是大姐丢了的那个小男孩!” “大姐?小男孩?” 陈家柱更不明白了,自家大姐现在只有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孩,这男孩是怎么回事? “哎呀,就你二叔家的那个大姐!” “哦,那个姐啊,她按排行算是我们的二姐,我亲大姐排行老大,我二妹妹排行老四,老三和老五老六就是二叔家其他三个闺女了。咦,你咋知道这件事的?” 陈家柱停下了脚步,好奇的看着这个小媳妇。 “那个,我就是好奇,然后逼着二姥姥给我大体讲了一下。” 陈家柱可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就离开自己那么一小会儿,就把二叔家的家底儿给问出来了。 “那孩子啊,怕是找不回来了,反正二姐现在好像已经放下了,从来也不提这件事,那别人更是不会帮她找孩子了。” “哦,我就是觉得那孩子又可怜又无辜,如果以后有机会能见到那个孩子就好了。” “嗯,但愿我们能见到吧!” 殊不知,他们两口子,这辈子竟然都和这个孩子有了剪不断的联系。 村子里的年一般是过到二月二才结束,这一个月,不是串门子,就是打扑克,要嘛搓麻将。 一些爱喝酒的,几乎天天都是流水席,从早到晚一碟子花生米,一小盘凉菜,没了再续上,从不间断。 沈兰从初十开始,就开始忙碌了,结婚三天,他们小两口要回门了,那个时候村里的习俗,因为离家远,而且交通不方便,所以回门可以在娘家住七天。 天气虽然冷,但是沈兰和陈家柱商量着,还是准备骑自行车回去,走慢一些,五六个小时也肯定到家了。 既可以省些盘缠,还能顺路给家里那几个小姊妹们买点东西。 两个人一路上倒是谈天说地,有聊不完的话题,从春种秋收,再到牛羊鸡犬,最后还好好的规划了一下以后的生活,他们想着,现在的日子是清贫了一些,但将来一定会好的。 本来一路上两个人都期望着能够碰到自己的哥哥和妹妹,结果,直到他们进了家门,竟然都没有见到那两个人的身影。 “妈,二姐回来了!” 沈兰刚走到村口,就碰到了沈竹、沈菊两姐妹,据说,是她们听说今天二姐和二姐夫要来,所以这一天除了吃饭,一直就在村口这边了,就为了等他们回家。 看着两个妹妹冻得红扑扑的脸蛋,沈兰鼻子不由得有些发酸。 出嫁的姑娘,家里还有人惦记着,真的很幸福。 “二姐夫,你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菊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虽然现在已经15岁了,但是还是保持着一份童真。 “哈哈哈,你是沈菊吧,有,你二姐给你们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呢,一会儿回家就给你们,好不好?” “真的吗?真好,二姐、二姐夫,你们真好,不像大嫂,她把好吃的都藏到了大红柜里,还用锁子锁起来,我们们什么都吃不着!” “沈菊,住嘴,二姐夫,别听她瞎说,妈在家等着你们呢,咱们赶紧回去吧!” 陈家柱脸色难看了起来,自己妹妹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这样的事情,她还真能干得出来。 第32章 又霸钱又分家 “没事,她还小,爱收搂一点吃的,在正常不过了,我这几个弟弟妹妹,也不就是这样吗,小孩子都爱吃,没关系的!” 沈兰看出了陈家柱的不自在,这还没进岳母家大门呢,就听见自家妹妹干出这样的小气事来,他这张脸都有些被烧红了。 这几天两个人相处的很好,陈家柱对沈兰那可是真好,说句矫情的,那真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沈母听到声音,很快就出来了,“你们回来了?这一路上冷吧?来来来,快进来,哎呀,你们这两个孩子,咋还骑自行车回来了?这得走多久?” 沈兰听着母亲的碎碎念,眼泪止不住的就掉了下来。 以前每天听妈妈的念叨,都听习惯了,可这才三天没听到,如今才感觉,被母亲念叨着,竟然无比的幸福。 “哎呀,你这孩子,咋还哭上了?快上炕暖和暖和,家柱啊,你也上炕去,到这儿,跟回自己家一样!” “妈,我想你了!” 沈母见沈兰掉眼泪,她的眼睛也像是眯了沙子似的,一阵酸涩,这才赶紧强忍着泪水,跟女婿寒暄了起来。 结果沈兰一把就将母亲给抱了个满怀,哽咽着说了一句。 沈母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犹如断了线一般,一串串的往下掉,双手也紧紧的抱住了沈兰。 这是沈兰记忆中,母亲第一次抱她,从小她跟爸爸亲,跟母亲有些疏离。 再加上家里兄弟姊妹多,母亲每天从早到晚都有干不完的活,所以她好像和那个孩子都不怎么亲,而且每天嘴里都在碎碎念,不是让他们干活,就是嫌弃他们干不好活。 没想到,母女俩的第一次拥抱,是发生在此时,记得大姐当年回门的时候,母亲好像也没有这么激动呀? 不对,有事,不正常,绝对有事! “妈,大哥和金鱼俩人咋走的?我们一路上也没看见他们?” “他们呀,听你大哥说,他们今天一早坐了郭义的顺车,听说人家正好要去县里。” “郭义?那家伙回来了?不是才当兵走了一年吗?” “唉,听说那孩子身体不好,吃不了里面的苦,坚持不下来,提前回来了!” “啊?这还能提前?那他这是浪费了一个好前途啊,听说当完兵,回来就能安排工作,那他这?” “这个妈可不知道,也不懂,反正他是昨天才回来的,还是自己开了一辆小轿车回来的,哎呦,那个神气呦!” 沈母止住了眼泪,说到小轿车,眼里写满了惊叹,是呀,他们陈家庄,几十户人家,除了牛车、马车,这还是头一次有了汽车! 虽然不是自己家里的,但是这也够在外村炫耀一段时间了。 “那大哥他俩就蹭人家车走了?不会被人家小瞧吧?” “哈哈哈,郭义,你说话可真有水平,沈聪,你看看你,呆头呆脑的,有时候话都说不明白?” 郭义车上,陈金鱼和沈聪坐在后座,车里气氛融洽,笑声不断。 不过大多时间是郭义在说,陈金鱼在笑,沈聪是看见陈金鱼笑,他也跟着笑。 本来准备在县里就改坐火车去乡里,然后再坐三蹦子回村的,但是郭义听说他们还得倒腾两次,索性就决定直接送他们回去。 早上出发有些晚,到了县里刚好是中午,陈金鱼就提议,他们小两口请他吃个饭再出发。 毕竟坐了人家车,也不能再让人饿着肚子回去不是?更何况俩人越聊越投机,竟然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午饭吃的简单,大正月的,饭店几乎都不开,好不容易碰到一家面馆,五毛钱一碗,所以也就将就的在这里吃了。 到了结账的时候,沈聪又没有一点动静,陈金鱼就有些不高兴了:“沈聪,你去结账呀,真是一点也不懂事!” “哦,好,我去,嘿嘿,忘了!” 沈聪唯媳妇命是从,赶紧就跑到吧台上去结账了。 陈金鱼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郭义笑了笑,她感觉自家这个呆头鹅男人,太给自己丢人了。 “我聪哥就这性子,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了解他,他人很好,看的出来,他可是很喜欢你这个媳妇呢! 郭义眼看自己发小竟然刚结婚就被媳妇拿捏的死死的,心里到是对自己发小有些同情。 心想,看来自己找媳妇的时候,可得好好选选,可不能找这样一个母老虎回来。 陈金鱼这次回门可算是长了脸了,刚进村子,她也不管这大冬天的天有多冷,只要是看见人,赶紧摇下车窗就打招呼。 不一会儿,陈老大的小女儿是坐着小轿车回门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村。 这可是让那些年轻人羡慕的不得了,陈金鱼也感觉自己这个婚结的,好像也不那么窝囊了。 “金鱼啊,这做小轿车回来,花了不少钱吧?你们小两口刚结婚,钱要省着点花,可不能大手大脚的,这日子可是要往长了过得,可不能只看眼前!” 陈母看着自家这个不着调的姑娘,就知道享受,一点都不会过日子,这一见面就开始叨叨上了。 “哎呀,妈,我知道呢,你就放心吧!” “哼,你知道?妈看呀,你就知道吃。” 沈母一脸宠爱的看着自家这个小公主,假装呵斥着,随后她又将视线投向了女婿这边。 “沈聪,妈知道你是个老实人,金鱼从小被我们惯坏了,以后你可得管着她点,可不能啥都由着她来,你自己也得拿着点主意的!” “妈,我知道呢,金鱼挺好,在家里,她不胡来,她想事情还挺周到的呢!” 陈母有些将信将疑的看着这小两口,最终她也闭了嘴,没有再说什么。 心里却是想着,看来这丫头结了婚就长大了,懂得过日子了。 再一看,这女婿对自家闺女还真是不错,听话又老实,看来闺女在婆家定是受不了气的。 “沈菊,你刚刚说什么?你说大嫂把大哥结婚收的礼钱都跟妈要走了?” “嗯,那天,我还听见大嫂跟大哥说,要跟妈分家呢?” “啥?这才几天啊,这又是霸钱,又是要分家的?大哥不管吗?” 第33章 进退两难 “妈,大哥娶了媳妇了,你觉得怎么样?” 沈兰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母亲虽然平时只知道低头干活,从来不会主动表达对子女们的关爱,但是她总是会默默的把最好的留给孩子们。 可是听到刚刚过门的媳妇就开始有了分家的念头,她这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这个媳妇可是自己给换回来的,当初只想着帮大哥成个家,可现实生活,总是比想象中的差距要大一些。 “挺好的,那孩子年纪小,活泼,你大哥也挺喜欢她,只要他们小两口把日子过好了,妈这儿就都好!” “妈,咱们家人口多,这还有三个孩子呢,你觉得,你自己带着三个孩子过好,还是和大哥他们两口子一起过日子好?” 沈兰说的婉转,她怕母亲接受不了和儿子分家的事情,但是,既然人家小两口有这个意思,她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得让母亲有个心理准备。 “嗯?你是说,和你大哥分家?” 沈母看上去是一个木讷的人,但是,她的内心是个极其敏感的,本来沈兰也只是想让母亲有个心理准备,不料,她竟然直接点破了。 “妈,那你觉得那个好?” 沈母定定的看了看沈兰,然后反问:“那你们两口子准备和公婆分家各过各的吗?” “呃!妈,我们情况和你们不一样啊!” “那有啥不一样的,无非就是我这里多了三个拖油瓶的罢了,你大哥难道还不愿意管他们几个了不成?” 沈兰听出来了,母亲这是不愿意。 “妈,这婆婆、媳妇、小姑子,从古至今只要搅和在一起,摩擦就少不了,我也不是说非得让你和大哥他们分家,只是怕时间长了,你们之间会闹矛盾。” “嗯,这事啊,妈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妈这边不用你操心,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就是对妈最好的安慰了!” “嗯,妈,你放心吧,我们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二姐夫,你对我们这么好,为啥我大嫂就好像不太喜欢我们呢?” 沈菊一边吃着陈家柱给的一块冰糖,一边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个温和的二姐夫。 “你是说,你们大嫂不喜欢你们?” 陈家柱又一次听到了妹妹的消息,果然,金鱼那爱使小性子的性格,怕是没少给这两个小姑子难堪。 “我三姐说是我自己想多了,但是我就是知道,她就是不喜欢我们,他们结婚后钱……” 沈菊,你去把你二哥找回来,就说二姐让他快点回来一趟呢! 沈兰刚好出门,就听见了四妹妹跟陈家柱说那些事,赶紧出言就将话头儿给截住了。 这日子才刚开始,她不想因为这些小事情,而影响到刚刚组成的两个小家庭。 沈兰觉得,只要时间长了,大家磨合一阵子,也就慢慢习惯了,到时候也应该能互相体谅一下对方,或者能够站在对方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了。 “哎!” 沈菊一听二姐的话,再也顾不得跟二姐夫继续侃人家妹妹的事情,赶紧去找二哥去了。 “沈兰,要不,咱们晚回去一天,我想等等你哥和金鱼回来,咱们四个也见一见面!” “行啊,其实我也想见一见他们呢!” 沈母听说女儿女婿还要多在一天,又想到到时候大儿子和儿媳妇也回来了,如果大女儿一家也能回来就好了。 “妈,我们又来了,哈哈哈!” “呀,沈梅、王志,哎呦我的小外孙哦,快,姥姥抱,你们不是说过了十六才来嘛,这咋今天又跑来了,看把孩子冻得。” “妈,我想着,正好二妹和妹夫都回来了,我就提前回来跟他们见上一面,要不然一开春儿,地里又要忙活了,再见她们这时间就不一定会是那天了呢!” “我就说你们前几天就不要回去了,三四天折腾这么两回,万一把孩子冻着了,有你们后悔的!” 沈母乐的嘴都合不上了,语气里都是对小外孙的心疼,怪他爸妈孩子,两口子就在一旁跟着乐。 “哎!怎么这么半天没见着他两人呢?” “哦,他们昨天去了你大爷家,今天说是去你三叔家了,你们老实在家待着,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哦!” 沈母是怕他们带着孩子去别人家,这大过年的,带个孩子去,怕人家多心,这压岁钱给还是不给! 给了心里不愿意,不给这面子上过不去,沈梅的性格和母亲的性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最不愿意的,就是欠人人情。 “哎,我跟你说话呢,昨天晚上大嫂特意来我们家一趟,我可是听出她的意思来了,这事你心里是咋想的?” “啥意思?你们这帮妇女真是就爱瞎想。” “啥叫瞎想?大嫂都说了,这事可是沈兰当着大哥和大嫂的面提出来的,说是只是暂时借用一下,哼,那明摆着就是要占了爸家那院子呢!” 眼看着自己男人也没个啥反应,沈老三媳妇又开腔了:“哼,我就知道沈兰这孩子别看人不大,可这全身上下怕是都是长了心眼子了,,我就说当初你们哥俩分他爷爷那房子的时候,人家老二家竟是没有一个吱声的,原来人家是在这里等着呢!” “行了,别叨叨了,这事情都是大嫂来说的,具体啥情况,我们还不了解呢,别乱说了,本来我爸那院子就应该是三家分的,大哥当初本就存了私心的,人家二嫂好说话,就没有计较而已,换了别人家,哼,就这事儿,怕是非得打个头破血流不可!” “你可别大意了,听说,今天沈兰两口子就来我们家了,万一她真提起这件事了,你也得想个好一点的说法嘛,反正,我跟你说,爸家那房子,是万万不可借给他们家的!” “行了,二嫂家不是有难事,一般都不会开这个口,老大家那一家子养不熟的狼崽子,当初二哥那个教师的名额,不就是给了他家老大了? 人家沈兰心心念念的要当个老师来着,结果倒好,现在咋样? 名额也浪费了,把人家孩子害得还得给他哥换亲,现在还得为了他哥以后的生活考虑,不就是借住一下吗,人家又没说不还的,你们这两个女人从昨天晚上叨叨到现在了,烦不烦?” 院子里沈兰和陈家柱面面相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第34章 听墙角 沈兰赶紧拉了拉陈家柱的衣袖,两个人猫着腰又退回到了大门外。 直起身子,左右看了看,眼见周围没有人,沈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咳,那个,你三婶刚刚说你浑身上下长满了心眼子呢!” “哈?” 本来还有些心绪不宁的沈兰,听见陈家柱说的话,回头一看,好家伙,这家伙竟然正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 “陈家柱,你敢嘲笑我?” 话音未落,沈兰的一只小手已经落在了陈家柱腋下那块蝴蝶肉上面了,接下来,她就一脸笑意的看着陈家柱渐渐开始扭曲的脸。 “疼疼疼,媳妇饶了小的吧,小的错了!” 下一秒,陈家柱就一脸谄媚的看着沈兰,那样子活像是电视里演戏的那些个宫廷小太监。 噗呲…… 沈兰没忍住被逗笑了,没想到陈家柱还有这么活宝的一面,手劲儿也就自然的松了。 “沈兰,我就喜欢你长满心眼子的样子!” 陈家柱趁着沈兰松手,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还趁她没反应过来的空档,轻轻的在她脸上啄了一下。 “哎呀,陈家柱,你要死啊!” 沈兰第一反应就是挥手打了过去,结果陈家柱早有预料,一个迈步就躲了过去。 沈兰被羞红了脸,扭头不再管他,只是在三叔大门上敲了几下,喊道;“三叔、三婶?在家吗?” 三叔家的大门是在路西边,大门朝东开,院子是一个长条状的,房子是正南正北,所以从大门往里走,坐在家里是看不到的。 “在呢,在呢,沈兰和家柱来了啊?三婶刚还和你三叔说呢,一会去你们家去见见咱家的新女婿的,没想到你们两口子这就来了,快,快进屋!” 沈来和快步赶上来的陈家柱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这三婶子嫁给三叔真是有些屈才了,这演技,演电视剧都绰绰有余啊! “三叔,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来,坐!” 家门口,三叔穿着一件豆绿色的毛衣在等着他们。 刚坐下,三婶儿的茶水、糖果、麻花蛋糕就一一端上来了,这要是不是刚刚亲耳听到那些话,鬼都不信一个人这前后差距咋能这么大呢! “三叔,三婶,今天本来是专程过来给您二老拜年来了,但是有件事情我们还想跟您二老商量一下,您看我们现在这个小家庭的组成也是真不容易。 她大哥呢人比较老实,但是我那个妹妹呀,她从小被惯坏了,如今呢,家里人比以前多了些,她有些不习惯,我和沈兰就想着,帮他们暂时找个住的地方。” 刚说到这里,三婶就看向了三叔,老两口对视了一眼。 “怎么样,刚和你说啥来着?现在看你怎么回答!” “人家不都说了是暂时借用吗?你着急个屁啊?” “三叔,其实沈兰他们家也没有这个意思,是我呢,觉得应该让我妹妹他们两口子单独住上一段时间,也好让他们适应一下新生活。 但是,现在这房子就成了问题,听沈兰说,爷爷家的院子暂时也还空着,我就想着,跟您和大爷商量一下,让他们两口子先住一段时间,您看?” “哦,对了,我刚刚也看了,咱们这村里绝大多数都是土坯房子,如果您同意了,那以后这房子的抹泥维修就都算在她大哥名下,那天您或者大爷那边需要这房子了,您随时说,他们也随时往出搬!” “完了!” 三婶一听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自己都没什么好办法可以拒绝了,更别提他家这个榆木疙瘩了。 “一家人,说这么多做啥?我一个做叔叔的,莫非还能不愿意帮一帮自己的亲侄子不成?去把钥匙取来,现在你们就拿去,让他们两口子抽时间去收拾收拾屋子,不过我这里只有大门钥匙,家门钥匙在你大爷家,你们去和你大爷再说一说。” “行,谢谢三叔,那我们就先走了,去大爷家取钥匙去。” 三婶子满脸笑容的将那把钥匙给了沈兰,但沈兰却好像听到了她后槽牙咬的咯咯响的声音。 “刚才要不是你替我说,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了呢!” 本来沈兰还在犹豫要不要和三叔三婶提这件事了,没想到陈家柱却开口了,这一刻,沈兰才感受到了有人做自己后盾的感觉,很幸福,很温暖。 这是她自父亲去世后,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疼爱,被人维护的感觉,她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你说,老三那边会不会顶不住,他万一同意了,那咱们不同意也不好看呀!” “没办法,关键这房子咱们现在也用不上,她来就答应吧!” “这老二家的二姑娘呀,真是个好手,不过年前爸突然倒下,还不是因为她,我就觉得这孩子呀,心眼毒的狠呐!怕是那时候就已经想到现在这码子事情了!” “不说其它,看在老二的面子上,这房子也不得不借出去,我觉得,这钥匙,你还是亲自送过去一趟吧,这样也好看一点,老三那边,他肯定直接就答应了,那个人一直都是和老二家亲近。” 沈老大一边撕了一张卷烟纸,一边说着,三根手指捏着一点烟叶,一溜放在那张纸上,手指那么一划一卷,一根香烟就成了。 “要送你送去,我可不去,那个院子里,我是怎么也不想进去的,感觉阴气重了些!” “净胡说,那么大个院子,住着那么多人,那里有什么阴气?你去,不说其它,就老二当年能把那份工作毫不犹豫的给了咱老大,咱就不能做这不厚道的事情!” 也是赶巧,沈兰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老天爷专门给她安排了听墙角的时间,这咋还次次都让他赶上了。 这一次她没有再进屋里去,既然大爷都说了要给她们送钥匙去,那自己就别出现在人家眼前,以免又惹人嫌。 “呀?咋回事?大哥?大姐?你们咋今天都回来了?” 一进家门,沈兰愣住了,大姐一家三口来了,最意外的,大哥和陈金鱼也在屋里! 第35章 嘴不把门老惹祸 “哥!” 沈兰突然看到一大家子人团聚在一起,惊喜之余又有些疑问,大姐一家子来还说的过去,可是大哥两口子不是应该两天后才回来吗? “金鱼,你们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陈金鱼见到哥哥显然很开心,虽然这里有一大家子人,但是她好像都不熟。 只有沈聪这个闷葫芦男人还算和自己是个熟人了,但他是个一棒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人,她早就闷得慌了。 “哥,我们是坐郭义的顺车回来的,那天回去的时候说好的,省的我们来回倒车,他那个小轿车可暖和了,坐着可舒服了……” 陈金鱼讲述的眉飞色舞,沈聪看着媳妇开心的样子,他也跟着傻乐。 “行了,行了,再好那也是别人的,不说了,沈聪咱们以后如果能买这样一辆车就好了!” “哦,好,我会努力赚钱,你想要啥我都给你买,嘿嘿!” “你呀,就爱瞎说,本来我们还准备晚回去一天,等着你俩回来见一面再回去呢?没想到,你们提前回来了!” “嘿嘿,爸和妈可是不让我们走呢,可是家里每天好多人,抽烟抽的房顶都是灰色的,我可受不了!” “人?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陈家柱有些纳闷,他爸不爱耍钱,他妈也就是爱玩儿个毛鱼子,一般都是在别人家玩了,家里不会有很多人才对呀。 “哎呀,还不是就因为你们买的那台电视吗,这家伙,每天晚上6点以后,炕上地下坐的满满当当的,一直到9点以后连续剧演完了才散伙!” 陈家柱转头看向了沈兰,他们两口子走之前好像也没人去家里看过电视呀? 这咋刚走几天就不一样了?关键是人家两口子都不在家啊! “他们咋突然就去我们家看电视了?” “嗯,那个,沈聪,妈,咱们是不是该做饭了,我感觉有些饿了!” “哎呀,好好好,做饭,妈今天一高兴,就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哈哈哈!” 这一句话可是把一大家子人都给调动了起来,一时间装盘的、洗菜的,烧火的、劈柴的,男男女女的都忙碌了起来。 沈兰和陈家柱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看出来了,这家里去那么多人,肯定和陈金鱼有关。 陈家柱示意沈兰先去帮忙做饭,他自己去问问妹妹,究竟啥咋回事。 “金鱼,来,哥有些话想跟你说说!” “哥,我要帮忙做饭去,晚点咱再说吧!” 陈金鱼有些底虚的一个劲儿往堂屋里跑,看着一个个忙碌的身影,她却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平时可是从不进厨房的她,面对着这么多人,这么多饭菜,那可是傻眼了,一整个东看西看,就是搭不上手。 陈家柱就站在门口盯着她,直到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咧嘴呵呵呵的笑了几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哥哥进了屋里。 “说吧,怎么回事?” “啥怎么回事吗?” “我们家突然来那么多人看电视是咋回事?说实话!” “哼,还不是因为二哥,那天也是大娘和四奶奶来我家串门儿,就非要去你们新房里看看,这看见电视了,就说起了咱村里谁家有电视这事。 结果她们说还是二叔家有钱,买的可是彩色电视,我就有些生气,来我们家夸二叔家,她们这就是故意看不起我们家嘛。 然后我就跟她们说,人家家再好,你们也看不上一眼,不像我们家你们想看看,就能让你们看。 结果两个老太太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直接就去了二叔家,也不知道咋说的,不一会儿,二婶子站墙上,扯着那个蛤蟆脖子就骂上了。 反正她说的难听,说你是个病秧子,还说娶了媳妇,最后也是害了人家一辈子,还说,你们那黑白电视有什么了不起,全村人谁看过一眼了,还说我编排他们家。 反正骂到最后,我们一家子,没有一个逃过她那张嘴,然后爸就被惹毛了,操了根棍子,搬了梯子就爬到了二叔院子里,然后他,他将二婶给抽了几棍子。” 陈金鱼声音越说越小,陈家柱越听越来气。 “爸有事没?” 陈家柱都可以想象到最后发生了什么,每次他爸和二叔家干仗,最后受伤的也只有他爸,因为人家家有两个男人,还有五个壮如男人的女人。 “爸没事,正好四爷爷听到声音了,赶了过去,二叔和二哥父子俩碍着四爷爷的面子,最终也没好意思动手。” “真是闲的,你没事提人家家干什么?你不知道大娘那张嘴?红的都能说成绿的,你这嘴也是不把门,当初妈咋就让大娘帮你开了奶了,真是一个样!” 听说父亲没事,陈家柱放下担心,开始骂起了自己妹妹。 “哎?不对呀,那这跟人们去我家看电视有什么关系?” “那天晚上二哥就带了村里十几号人跑咱们家来了,他们直接跟妈说,他们想看看电视,就看一小会儿就走,还说是我说的,村里人谁来看都行!” 陈金鱼一脸的委屈,陈家柱一脸的怒容,他狠狠瞪了自己妹妹一眼,等着她继续说。 “本来以为他们看一次也就算了,结果第二天他没来,六婶子和三婶子还有好多人都听到信儿了,就结伴来串门子,其实就是来看热闹的,结果最后就变成了,每天都要来看连续剧!” “行了,你也别一副委屈的样子,这事还是得怨你,你都是成了家的人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以后说话、想事情要往深了想一想,别老想着争强好胜的!” “哦,我知道了,哥!” “行了,先说说,你来这里感觉怎么样?” 陈金鱼噘着嘴,一脸委屈的看着哥哥,没说话。 “说啊,看我干啥?” “你不是让我想好了再说嘛!” 陈家柱闭眼深吸一口气,被自己妹妹给气到了。 “有啥说啥,我是你哥,不是别人!” “哦,那我真说了啊,哥,先说好,你可不能骂我。” “说” “哥,我觉得这里人太多了,他两个妹妹和那个弟弟可能吃了,还老来我们屋里吃我的好吃的,一天吵吵闹闹的,哥,我不喜欢和他们住在一起!” “听说你还把你们结婚收的礼钱都自己拿着了?” “哈,她们还跟你告状了?说好了不告诉你们的!” 陈金鱼一脸怒容的,开门就往堂屋里冲了过去。 “啪~” 第36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安静,忙碌的身影全部停了下来,一家人惊愕的看着洒在地上的菜,和已经碎成了几瓣的盘子。 然后视线都转移到了始作俑者陈金鱼身上。 “金鱼!” 陈家柱的阻止终究晚了一步,本来喜气洋洋的大团圆氛围,瞬间被一股冰冷的气息笼罩。 “金鱼,你使什么小性子,跟我生气,你砸什么盘子,真是的,大家继续,那个,不好意思,我把她给惹毛了,一会儿我回来补个菜!” 陈家柱一边捂着陈金鱼的嘴,一边扯着一张笑脸跟愣在当地的众人打了个招呼,兄妹俩拉扯着就出了门。 “嫂子又生气了,两天一小气,三天一大气的,看看,看看,这多浪费,要我说……唔……唔” “闭嘴吃你的,小孩子家家的,哪来那么多话!” 沈竹用一块豆腐堵住了妹妹沈菊的嘴。 “行了,快继续做饭吧,咱们不饿,这些个小的怕是呛不住了!这儿我来收拾!” 沈兰顺着妹妹的话,接下了话茬子。 “人家兄妹俩干仗,咱就别管了,没啥大事,咱们兄弟姊妹六个,那个没打过架,前脚打完,后脚不就好了,你们说是不是!” “唔,就是,就是,二哥昨天还跟我抢肉吃呢,哼!” “谁跟你抢肉了?” “就是你,就是你,没你这样当哥哥的,你看大哥……” 堂屋里又有了欢声笑语,但是烧火的沈聪心不在焉的,一直扭头看着门外。 沈兰也有些担心,以她这段时间对陈家柱的了解,如果真是兄妹俩拌个嘴,他是不会捂着妹妹的嘴,阻止她说话的。 定是有家里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惹她生气了,但是陈家柱怕大家失了面子,这才不得已而为之的。 “陈金鱼,今天这事,你过了啊,这事情也不是谁跟我们告状的,是沈菊无意中说漏嘴,被我听到了,你说你,你生气就生气,砸人家盘子做什么?” “谁知道沈菊是不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再说了,那些钱我只是帮忙保管着,要不然放在我婆婆那里,没多长时间就被花完了,你是不知道,他们几个太能吃了,我……” “够了,陈金鱼,你既然嫁过来了,那你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你就得适应现在的生活,将来他们都会各自成家,那这个家,最终还不是都是你们的?” “可我就是接受不了这么多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吗,虽然西屋是他们特意打扫出来给我俩住的,但是共用一个堂屋,出出进进的太不方便了,别的不说,那不还有他二弟吗?他,他年龄也不小了呀!” 陈家柱沉默了,这也确实是个问题,说起来沈铭今年也十七岁了,是个大小伙子了,但是他小时候出生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落下了一点病根,偶尔会发羊角风。 所以,他的智力其实是低于他的正常年龄的,由于这个病比较吓人,学校也不愿意这样的学生去上学,所以他从小就是被二姐沈兰教着,学会了一些字,简单生活中到是也够用。 “如果有房子让你们分家,各过各的,你们小两口愿意吗?” “真的吗?当然愿意了,哥,其实沈聪也想分家呢,只是他这个人太实在,他怕他妈不愿意,所以不敢提出来。” “金鱼呀,这分家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别看老太太一人带着一大家子人,虽然吃的简单一些,但孩子们可没有受饿的,穿的朴素了一些,但也没有挨冻的。 如果分家了,你们两口子就得好好经营自己的日子了,这吃穿用度,都得靠你们自己,可不能再来找人家老太太要了!” “哥,我知道呢,我们都商量过了,现在的东西我们也不多要,就要三分之一,以后的日子,过好过不好,都是我们自己的命了!” “真想好了?不过你们这三分之一怕是有些多,四分之一吧,听哥一句话,凡事都要留点退路,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样的!” “嗯,也行,反正这家里除了那几只羊,两头牛,好像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了。” “嫂子,姐夫,吃饭了!” 沈菊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了两声,站在上院里陈传家家门口的兄妹俩赶紧应了一声,两个人也结束了这个话题。 大大小小十几口人,围着炕边坐了一圈,中间放着饭菜,一家人其乐融融,谁也没有再提起刚刚那件令人不太愉快的事情。 “呀,我这腿迟脚慢的,刚好赶上热饭了,哈哈!” “大嫂,你可是稀罕人,快上炕,我给你收拾碗筷,正好赶上了,吃点!” “他二婶,不用麻烦了,我吃过了,你们吃,我坐一会儿就好。” “那怎么行,赶上饭了,哪有不吃的道理,来来来,多少吃点!” 沈母取了一副碗筷,硬塞到了大嫂子手里,又将炕沿边上的位置让给了她,自己搬了一把木头凳子挨着坐了下来。 沈兰和陈家柱一看大娘来了,心里就知道,这是来送钥匙来了,不过这时间倒是比预计的晚了不少。 其实沈老大两口子商量了半天,心里觉得就这样把钥匙送出去,是有些窝囊,再加上也没见老二家有人来取钥匙,所以两口子还抱了一线希望,决定一起去老三家探探口风。 不去还好,一去就听老三说,他们家那把钥匙已经给了沈兰了,这两口子脸色当时就全青了。 心理想着,这好人都让你们俩口子做了,最后我们俩成了坏人了。 俩人一嘀咕,这事几乎没了转圜的余地,那还不如咱自己也做个好人呢。 所以大娘就赶紧拿了钥匙赶了过来。 “送钥匙?啥钥匙?” 沈母听说大嫂是来送钥匙的,一脸的疑问,沈兰赶紧接了话。 “妈,这事是我和大爷大娘,还有三叔三婶商量好的,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呢,没想到大娘就着急的给送来钥匙了,就知道大娘最替我们找想了,真的好好谢谢您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一顿彩虹屁,吹的大娘红光满面,享受至极。 “行了,人都走了,你跟妈好好说,平白无故的要你爷爷家钥匙作甚?” 第37章 跳水救人 “妈,是有一件事情,我本来想着先问问大哥的意思再跟您说的,既然您问了,那我也就好好跟您说说。 您还记得上次我问您和大哥分家的事情吗?妈,你看你现在还带着三个孩子,可大哥毕竟已经成家了,不管他愿不愿意继续跟您一起供养着弟弟妹妹。 可人家毕竟也已经成家了,得替他们小两口考虑考虑,你再看金鱼那脾气,我觉得,趁着现在还没有矛盾,不如您就做个好人?” 沈母沉默着,低头抠着手指头,显然她的内心是不平静的。 “唉,这事,其实妈也想过,不过,就是这心里不舒服,明明是我们娶了个媳妇回来,可这一分家,倒像是我丢了个儿子似的。” 沈母说着就掉下了眼泪,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她还赔了一个最有本事的女儿。 “妈,世世代代家家户户不都是这样吗,就算分家了,那他永远都是您的儿子,您说什么,他不还是得听着?您说是不?” 沈兰明白母亲心里的苦,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怎能不疼? “妈知道,明天早上就跟他们两口子提一提这事儿,想分就分吧,以后等你两个妹妹都长大,嫁人了,就只有妈和沈铭母子俩相依为命了。” “妈,您要往好了想,您看大姐和大姐夫现在过得多好,孩子也有了,大姐夫现在也能多挣一些钱了,生活不是越来越好了?” 看着母亲两鬓有些斑白的头发,沈兰鼻子也是酸酸的,一直不曾注意,母亲已经老了。 “妈都知道,不过你和你大爷、三叔借房子的事,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毕竟都是姓沈的,不看我们,不还得看着我爸那点面子的?再说了,咱们就是借用一下,又没说要强占他们家呀!” “妈,妈,大姐、二姐,出事了,出事了!” 哗啦…… 屋里的人听到消息哗啦一下子都跑出了院子里。 “咋啦,这一惊一乍的?” 陈家柱正在陪着大姐夫喝酒,因为他从小身体不好,所以偶尔会抽一支烟,但是酒是一口都不沾的。 听到声音,连襟两个是最先跑出门的,大姐夫一只鞋还没有穿上去,正在弯腰用一只手勾着脚后跟往上拉。 上身披着一件藏蓝色外套,嘴里叼着一支烟,嘴里说着话,那支烟就那么一上一下的晃动着。 “大姐夫、二姐夫,大爷家最小的那两个孩子掉井里了!” “啥?井里?那个井?快,快,快,带路,赶紧救人去!” “大井,大井那里,快!” 沈竹前面一边跑,一边大喘气,她跑了一个来回,一路上一边喊人,一边跑,一刻也没有停下来。 大井其实就是一个比较大的大水坑,井上面是一个用石头砌成的扬水站,村里有一些田地就是靠着它来灌溉的。 下面这口大井,中央位置有几个泉眼,一年四季都会往外冒水泡,到了冬天,天特别冷的时候,上面就会结上一层厚厚的冰,这里就成了村里孩子们的乐园。 打出溜的、滑冰车的,还有在脚底踩着两根铁丝当冰鞋的,这一玩最少就可以玩上两个月。 今年的天气暖和的早,年前刚刚下了一场厚厚的雪,但是就这么几天,除了阴凉地儿,其它地方都露出了黑色的泥土地来。 孩子们一整个冬天,天天来这里滑冰玩,最近也发现了,冰上有时候会有一层薄薄的水,说明这里已经开始融化了。 其实孩子们都懂得,冰开始化了,就不能再进去玩了,所以这几天孩子们基本上都没有人冒险去玩。 偏巧,今天相约一起来玩的几个孩子,他们就在大井旁的空地上玩打沙包,结果一个不小心,就将沙包扔进了井里。 沙包正是大爷家最小那个孩子的,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她就一溜小跑,跑到了沙包跟前,捡起来,还冲着小伙伴们挥了挥手。 咔嚓~咔嚓~ 洋溢着笑脸的孩子被这个突兀出现的声音吓白了脸,一着急,赶紧迈步就往回跑,然而,又是咔嚓一声,噗通,她半个身子就掉进了水里。 “啊,二哥,快救我,呜呜~二哥~” “小妹,你别动,二哥来救你,千万别动啊!” 结果可想而知,本来只是一半身子掉进去的妹妹,上半身正好抱着一块冰,还不至于全身都掉进去,结果她二哥往那边一跑,咔嚓一声,那块冰彻底破裂,兄妹二人就双双落了水。 这一下可是吓着了其他小朋友,一时间大喊的,找木棍的,大哭的,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本来二哥会游泳,但是妹妹求生的本能动作就是双手乱抓,一下子就把哥哥给按进了水里。 再加上水里温度太低,孩子们穿的棉衣棉裤都是棉花缝制的,不一会儿就渗满了水,导致他们的身体一直在往下沉。 沈菊正好也在,一向胆子比较大的她,这时候虽然害怕,但还是想着怎么救人。 这里在村子最上面,她决定先跑到村口去找人,如果有大人能来就好了。 她跑了一半就迎面碰到了来找她的三姐,之后两个人就开始分头喊人了,沈菊直接去了大爷家报信,沈竹则是一路见人就喊,然后就跑到了自家院子里。 沈家本来就在村子中央的位置,所以距离不算远,也不算太近。 等陈家柱他们来到井边的时候,这里已经围了很多人了,但是人们却是在干着急。 一开始俩孩子还挺靠近边上的,就这么一直扑腾,结果离井边就越来越远了。 “哎呀,我的儿呀快救救我的孩子呀,老天爷呀,谁来救救他们呀?” 大娘赶来了,一看自己两个孩子现在都是面部朝下,一动不动的飘在井里,一下子就绷不住,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噗通,噗通! 两个入水的声音相继传来,终于有人跳进了冰冷的水里,而且还是两个人。 “家柱,你小心点!” 沈兰心里着急,俩孩子是自家堂弟堂妹,但是下水救人的却是自家男人,他还有咳嗽的老毛病,这水里这么冷,万一出点事,那可咋办啊! “哥,你小心,哎?那是郭义?” 陈金鱼看着哥哥跳进去救人,心差点就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很,哥哥那病,一怕受凉,二怕干重活。 现在就盼着赶紧将人救出来,希望哥哥不要犯病。 郭义是当过兵的,虽说是因为身体问题,提前退伍回来了,但是比起陈家柱来,他还是要强上不少的。 “呼~” 第38章 引发旧疾 两个人,郭义在前拉着两个孩子,陈家柱在后面推着,很快就将孩子们带到了井边,这边等待着的男人们赶紧接手,把孩子们拉上了岸。 俩孩子脸色铁青,嘴巴已经都是青紫色,男人们也顾不上湿不湿的,赶紧轮流倒背着两个孩子跑了起来,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人已经换了三四轮,但是俩孩子还是没有缓过气来。 大娘已经绝望的哭昏了过去两次,人中的位置也已经被人掐的有些青紫。 哇~ 一声呕吐声让众人精神一振,男孩子醒来了,哇的吐了一大摊水,然后渐渐的恢复了呼吸,脸色也迅速的由青转白。 二十分钟过去了,女孩子还是没有啥动静,人们心里都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大娘抱着二儿子,无声的掉着眼泪,大爷一直跟在小女儿身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期望有奇迹能够出现。 郭义和陈家柱两个人出水后,赶紧往最近的那家人家里跑去,冷,冰寒刺骨。 咳咳咳 一阵一阵的咳嗽声传出,陈家柱感觉自己肺子里好像被注入了辣椒水一样,撕拉撕拉的疼,还憋的厉害,感觉气吸不进去,也吐不出来。 郭义脸色惨白,身体抖得像筛子一样,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一丝苦笑。 没想到,这么大个村子,这事情竟然是他们这两个身体有问题的人做成的。 沈兰回家取了干衣服,来给陈家柱换上,郭义的姐姐也帮郭义送来了干衣服。 “孩子怎么样了?” 陈家柱还是在惦记两个孩子,因为他们刚救出人就跑到了村头张大爷家,两个人围着炉子好一顿烤,这才渐渐的止住了发抖的身子。 “一个醒了,另一个暂时还没醒,你俩再烤一会儿火吧,自己倒点热水喝,可别感冒了,我再去看看情况!” “小芳,小芳,妈妈呀,你好好看看,是妈妈呀!” 沈兰再次赶到的时候,看到大娘正抱着小女儿,一直在喊她的名字,但是孩子没有一点反应。 “怎,怎么样?过来了吗?” 看现场的情况,沈兰以为最难以接受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二姐,小芳有呼吸了,但是人好像傻了!” “嗯?救过来了?” “嗯!” 有好心的村民捡了一些干树枝和干草,就近点了一堆火,冰冷的空气暂时有了一点温度。 “大爷,大娘,赶紧先带孩子回家,换完衣服赶紧找车,抓紧时间带孩子去县里医院看看,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医院里或许会有些用呢!” “对对对,赶紧先把孩子带回家去,这么冷的天,别把孩子冻坏了!” 几个壮劳力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往沈老大家走去,后面沈母和沈家姐妹搀扶着,已经腿软到站不稳的大爷和大娘,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 走到村口处正好陈家柱和郭义两个人也出来了,他们还是不放心这俩孩子,想着再去看看。 “孩子咋样了?” “都醒了,不过小的只有呼吸,人没反应,一会儿得找车去医院去。” “车?我有车啊,走走走,我先回家开车,,你们赶紧准备好换洗衣服和钱,我马上就去沈大爷家。” “好,一会儿在大爷家汇合!” 沈老大俩口子犹如行尸走肉般,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家走,周围的一切动静,他俩都不闻不问。 “大爷,大娘,不要着急,车已经找好了,一会儿郭义开车来接你们,你俩缓缓,一会儿回家得准备一些衣物啥的。” “去医院,去医院,救小芳,呜呜,去医院救小芳。” 大娘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家里其他四个孩子已经跟着抱孩子的队伍回到了家里,大儿子和大女儿两个还是比较冷静的。 先给弟弟妹妹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每人又喂了点热水,但是喂到小妹嘴里的水,基本上都流了出来。 大姐强忍着眼泪帮弟弟妹妹擦洗干净身上,然后开始收拾换洗的衣物。 “爸、妈,你们俩就在家等信儿,车里只能坐五个人,我和大姐陪着弟妹去就行,你俩好好的,好吧?” “赶紧去,钱,这是家里所有的钱,救命要紧,不够你们就拍电报过来,妈再想办法,啊!” 随着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渐渐远去,沈老大俩口子再一次跌坐在了地上,仿佛他们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也被那辆已经走远的车给带走了似的。 家里仅剩的两个孩子,一个比沈兰小两岁,一个比沈兰小四岁,出事那俩也是一个比一个小两岁。 帮忙的人们渐渐散去,沈兰他们帮忙把二老扶回了屋里。 咳咳咳 一阵刺耳的咳嗽声传来,沈兰有些担心的看着陈家柱。 “咋样?不行就先回妈家吧,回去我给你熬点姜汤驱驱寒!” 现在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所以沈兰安顿好两个堂妹,要他们好好照看着父母,有事去家里找他们。 这才带着无尽的担心回了家,陈家柱的脸一会儿比一会儿红,沈兰伸手一摸,吓了一大跳, 烫,太烫了,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陈家柱发烧了! 陈金鱼也吓着了,和沈兰姐妹两个一直轮换着,陪着陈家柱,期间,沈聪去找了周老爷子,老爷子在沈传家的陪伴下,来给陈家柱把了脉? 咳咳咳…… 咳嗽声一阵多过一阵,陈家柱还得坚持着安慰沈兰和妹妹。 “唉!你这是勾起老毛病了,先打一针退烧药,明天再看情况吧!” 陈家柱屁股上挨了一针,不一会儿裹着厚被子就睡着了。 “周爷爷,怎么样?” 沈兰还是不放心,跟着周爷爷出了门,她是怕老爷子在屋里不方便说什么。 “应该没啥大事,退烧了基本就好了,至于咳嗽嘛,毕竟是老毛病了,这以后可是要好好打对着,别受凉,别干重体力活,慢慢养着吧!” “哦,辛苦周爷爷了,那我就放心了!小叔叔,你们慢点哦!” 沈兰心里总算有点底了,所以回去后也就趁着陈家柱睡着了,自己也赶紧上炕,准备眯一会儿。 她怕半夜陈家柱难受的时候,她还得起来照顾他。 沈兰两口子就住在沈聪那屋,所以四个人也就早早睡下了。 咳咳咳 陈家柱这一夜竟然睡得还算安稳,只是偶尔会咳嗽几声,沈兰半夜试了几次他的额头,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烫,这才渐渐安下心来。 “大爷大娘一大早坐班车去了县里了,说是老两口一夜没睡,两个孩子现在是啥情况,也不知道!” 大哥早早去了大爷家一趟。 正在这时,一阵汽车发动机低沉的声音在大门外响起,然后渐渐熄灭,郭义带着一身疲惫,往屋里走来。 第39章 我爸定过娃娃亲 “郭义?你回来了?怎么样?身体还行吗?” 听到汽车停在门口的声音,陈金鱼反应倒是迅速,很快就迎了出去。 “我还好,昨晚有些低烧,吃了退烧药,又睡了一觉就好多了。听说你哥发烧了?我来看一看他。” 郭义这人还真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就是顺路来看一看那个和他一同救人的男人,手里竟然还提溜着一兜子东西。 “郭义,你来看他我们就很开心了,这咋还带东西了?真是的,一会儿你带回去,这个我们可不能留!” 沈兰明白了郭义来这里的意思,他心里还是很佩服陈家柱的,一个不顾自身安危下冰水救人的男人,是很让人尊敬的。 “郭义,这些东西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收,你必须得带回去,我大哥两口子还在麻烦你特意接送了两次呢,这次你又救了我们家两个孩子,已经是我们的大恩人了,要送礼,那也是我们去送你?” “沈兰,你说的严重了啊,咱俩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结婚,我也没能来参加你的婚礼,这点东西,今天我是不能拿走的,要不然,我们以后还不来往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能让你又出钱又出力的,我这心里不落忍啊!” “行了,你俩啊,这么点事情有啥好计较的,郭义这个朋友我们认了,东西我们也留下了,改天我们去你家串门去!” “哎,这就对了,还是金鱼爽快,哈哈,就这么说定了!” “对了,孩子们都咋样了?” “男孩子没啥问题,女孩子有点麻烦,医生说大脑缺氧时间太长了,怕是即便醒来,也会影响智力了。” “咳,唉,咱们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 不知何时,陈家柱醒了。 “你醒了?我看看,咋样了?” 沈兰赶紧用手试了一下他额头上的温度,又和自己的对比了一下,好像差不多,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热。 “好多了,咳,就是身上感觉没劲儿,休息一下就好了,让你,让你们担心了!” “哥,你可吓死我了,还好,还好,现在也算是有惊无险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金鱼嘴里说着,眼里就冒出了泪花了。 几个年轻人聊了一会儿,郭义就回去了,陈家柱的身体到了晚上的时候基本上也没什么问题了,只是偶尔会咳那么一下子。 第二天一早,小两口到了要回家的时候了,该见得人都见了,回门礼也完事了,所以,两个人一步三回头的拜别了母亲和兄弟姊妹们,推着自行车往县里走去。 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绕一点路,去医院里看看那两个孩子去。 “沈兰、家柱,大爷和大娘真心的感谢你们呐,要不是你们冒了这么大险,把孩子给救出来,大爷和你大娘怕是没活头了呀!” 沈老大老两口看到沈兰两口子还特意来医院看望他们,又感动、又激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着两个人的手感谢了半天。 沈老大老泪纵横,从感谢的话,一直讲到了这些年没有关照好二弟这一家子,自己这个大爷当的太失职。 不知怎么,话题慢慢就讲到了沈老爷子那里,沈兰也趁机问出了一直藏在自己心里的一个疑问。 “大爷,既然说到爷爷了,我一直有一件事不太明白,想问问您!” “啥事?孩子,你问,大爷知道的都告诉你。” “也没啥,就是爷爷一直都不待见我们这一家子人,当年我爸还在的时候,爷爷去四爷爷家串门也不来我们家,这是为什么?” 沈老大沉默了半晌,掏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就那么夹在手指间,也没有点燃。 “唉,这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那还是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了,你爷爷以前有一个好朋友,在同一年,你奶奶生了你爸,另一家呢生了个女孩,两个老思想的人,就给你爸定了个娃娃亲!” “啥?我爸还被定过娃娃亲?” “嗨,本来这事眼看过去快二十年了,那家人也早就搬家走了十几年,早就断了来往了,结果,就在你爸和你妈刚定亲的前一天,那老爷子带着他闺女来咱们家了!” “那要是按着我爸的性子,他肯定是不会认这门亲的吧!” “呵,你爷爷眼看着人家亲自登门认亲来了,那有不认的道理,老爷子可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但是你爸不干啊,他也有他的道理,眼看明天就是和你母亲订婚的日子了,现在咋还能去退婚!不成?” “那最后肯定是爷爷毁约了,所以他就不喜欢我爸了?最终还连带着不喜欢我们家所有人?那也不至于吧?” “哼,那有那么简单,那父女俩一看我们这边既然已经定好了人家,人家也没说非得要结这门亲,那个老爷子也好说话,人家说直接取消了这娃娃亲就好了,不好闹得你们家父子不和,也没啥必要?” “那不挺好吗?” “是挺好,当你爷爷感觉自己说话不算话,丢了自己的人,你爸那人别看一身书生气,那脾气也拗的很,还一个劲儿批评你爷爷,说他老封建,包办婚姻。 就这样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一不知道咋滴,你爷爷就就说,如果不同意这门亲事,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了,你爸也是话赶话,不认就不认吧,就这样父子俩闹得很不愉快!” “那也不能吧,话是那么说的,但是他们父子关系是真的呀,怎么最后就闹得基本上都不来往了?” “唉,这不就是孽缘吗,传家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嗯?小叔?知道了,四奶奶走之前,周老爷子跟她聊这事了,我正好听见点!” 沈兰有些懵,这咋还又扯上四奶奶家的事情了? “你知道的,你四爷爷只比我大5岁,到了他要成家的年纪了,但是我的爷爷奶奶那时候已经都双双去世了,那你爷爷这个做大哥的,就得帮他扛起这事来。” “那这跟我爸有啥关系?” 第40章 上一辈的纠葛 “本来是没关系,但是要成家就要盖房子,可是这盖房子就得人手,还得有地方,你也看到了,我们这这村子,往里走是大山,往外走是条沟。 那时候你爸自己当老师,你妈也会过日子,平时放假休息的时候,两口子就自己拉黄土脱坯子,忙活了一年多也攒下了不少,第二年,就请了人,盖了三间房。 这房子刚盖好,你四爷爷就定好亲,可是人家那边非得要住新房,你爷爷也为难,那时候都想着把自己的房子让出来,他和你奶奶无论跟着那个儿子都可以。” “可你四爷爷那时候也是年轻气盛,非要自己盖房子住,可这地方难找,结果他就看上了你们家院子里那片地,本来你家院子就很大,再盖上三间房也没啥问题。” “闹了半天,这是老弟兄俩一直都在欺负我爸呢!凭啥就非要抢我们家院子来着?” 沈兰听到这里也明白了,看最后他们和四爷爷一家住在一个院子里,她就明白,这件事最后还是父亲退让了! “其实呀,你爸妈盖起来的那三间房,是你四爷爷他们住的那三间,而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你四爷爷婚后,你爸你妈又辛苦了一年,重新盖起来的!” “啥?我爸咋能同意的?他那性子?” “其实这一点啊,大爷还是很佩服你爸的,他当时就说了,无论你爷爷还认不认他这个儿子,但是他始终都是你爷爷奶奶的孩子。 四叔也是他的长辈,既然四叔指着这房子娶媳妇呢,那他这个做晚辈的,总不能不帮衬这点,就冲着都姓沈这一点,他就得帮这个忙!” “所以,我爸就把房子让出去了?” “嗯,让出去了,你四爷爷最后也给了一钱,作为补偿。” “那这不是皆大欢喜了?可爷爷奶奶咋还那么不待见我们呢?” “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沈老大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虽然你四爷爷给了一些补偿,但那点钱远远不够你爸妈重新盖房子的。 你爷爷和你奶奶心里也清楚,但他们也难,他还有你三叔在那边等着呢,所以就假装看不到,也很少去你家,其实就是他们心里愧疚。” 沈兰的眉头紧锁,她能感受到父母那时候的辛酸,但是作为长辈,爷爷奶奶还是偏心的厉害,他爸这个老二一直都是被忽视的那一个。 “那后来呢?”她追问道。 “后来,你们一家就挤在临时搭建的小屋里,你妈妈那时候还怀着你,条件艰苦,但她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沈老大眼里闪过一丝敬佩,“你出生那年,你大哥才5岁,你大姐刚两岁,家里实在是困难,你爸舍了脸去找爷爷奶奶借些钱,希望能改善一下生活,但被他们拒绝了,说你三叔马上也要结婚盖房子了,也要用钱,没有多余的。” 沈兰的心沉了下去,她没想到自己的出生竟然伴随着这样的艰难。 “那爸爸他……” “唉!他那时候年轻,心里有气,就和你爷爷又吵了一架。 说他们偏心,说他们不配做爷爷奶奶。你爷爷当时就火了,骂他是白眼狼,从此以后,他们的关系就更加疏远了。” 沈兰感到一阵心酸,她知道父亲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这样的屈辱和误解,对他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那爷爷奶奶后来……” “后来,后来有了传家,就更加偏向你四爷爷家了。因为这件事,你爸也找过你爷爷,说他败坏了沈家的门风,从此以后他们父子关系就彻底断绝了!” 沈老大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最后发展到连你们这些个亲孙子,他们也几乎不管不问,所以除了血缘,这感情就淡多了,毕竟你爷爷奶奶孙子多呀!” 沈兰的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她不明白,为什么血缘关系在利益面前竟然如此脆弱。 “可是这么多年,我爸还不是时常给他们买东西补贴家用吗?也没见他们不要啊?” “傻孩子,血缘关系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沈老大摇了摇头。 “你爸曾经跟我说过,他不想让你们从小就活在仇恨里。他希望你们能明白,不管别人怎么对你们,你们都要活得有尊严,活得有骨气。” 沈兰紧紧攥着自己的双手,她知道,尽管父亲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但是他做到了,他的孩子们一直就是这样活着的。 “沈兰啊,以前大爷也自私,但这次事情以后,大爷想明白了,如果家柱自私一点,郭义自私一点,那你的弟弟妹妹是不是就没命了?所以大爷想通了,做人做事,一定要问心无愧才好! 大爷和你大娘都商量好了,回去就跟你三叔他们商量,你爷爷那个院子,以后就给你大哥他们住了,如果你三叔想要点补偿,大爷替你大哥给他们便是!” “谢谢您,大爷,我替大哥谢谢您和大娘,三叔那边有什么要求,您跟我大哥说,,你们现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二哥也要娶媳妇了吧,你看看你们家也是六个孩子呢,也是最艰难的时候。” “他爸,他爸,小芳醒了,小芳醒了!” 沈老大、沈兰和陈家柱赶紧往病房里跑去! “小芳,认识我是谁吗?” “二,二姐!” 脆生生的声音仿佛天籁,大爷、大娘激动的无以复加,一个劲儿的感谢着老天爷。 “小芳,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吗?” “我只记得我掉水里了,哎呀,我二哥呢?” “二哥在这儿呢,没事了,二哥以为你再也不认识我了呢!” 小小男子汉,这一刻也哽咽了,这两天虽然他自己身体没有啥大毛病,但是他心里不舒服,他很自责。 他觉得是自己没有看好妹妹,才让他掉进水里的,又因为自己救人方法不对,所以这才导致两个人都被卷进了井里。 两天了,妹妹始终醒不来,她还是自责,自己为啥这么没用,救个人还救不上来,如果妹妹再也醒不来,他该怎么办? 沈兰和陈家柱看着大爷一家子终于扫清了阴霾,两个人也告辞准备回家了。 其实他们一直都在担心着家里那些天天都在看连续剧的人们,这两天是不是还一直在坚持! 第41章 小两口嬉闹,老人捶墙 本来大爷大娘还要留着两人吃个午饭再走,沈兰说怕晚上赶不回去,所以这才放手让两人离去。 “真是太好了,这次不仅解决了大哥他们住房的问题,小芳也醒了,不论大人们怎么样,孩子好了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是呀,这样一来,我才觉得,发这一次烧才算是值得的!” 两个人一路走走停停,上坡时推着走,下坡时骑着走,本来那弯弯绕绕的山路,好像也没有那么远了。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8点左右,预料中家里坐满人的场景没有出现,而且屋里一片漆黑。 看了看父母那屋,竟然都已经睡下了,两个人也没有打扰他们,走了这么一天,路上只是吃了点干粮,回家了才觉得肚子已经在咕咕叫着抗议了。 “呀,这蒸笼里有包子!” “肯定是妈给我们留的,他们知道我们今天要回来!” “嘿嘿,真好,明天把我妈给带的那块布给你妈,以后让她做件新衣服!” “好,听你的,不过你说这看电视的人们咋就不在了呢?金鱼不是说,他们天天都来看吗。” 陈家柱和沈兰这一路都在想着,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可这一回家傻眼了,原来这事已经不用解决了! “管他呢,明天问问爸妈吧,累死了,赶紧收拾收拾睡觉吧!” 沈兰走了一天路,是真的很累,陈家柱也好不到哪儿去,昨天还在发烧,今天这一路都感觉腿都在发软。 不过,回家了,真好,新婚燕尔的去了丈母娘家,可是憋坏了某个大小伙子。 所以…… “嘿,你听听,你听听,这也太不像话了,咱这墙当年可是两层土坯厚呢,这这这,声音也太大了些吧!” 隔壁陈大和老伴陈母其实也没睡着,但也已经都迷迷糊糊的,听见儿子和媳妇回来了,想着天也晚了,就没起来。 可这俩孩子,骑个自行车走这么一整天,咋就不累呢? “哼,这多好啊,说明咱家柱这身体好着呢!” “呸!身体好也遭不住这样折腾,明天得说道说道他们,干啥也得有个节制不是?眼看着就开春儿了,我都怕他累着,春天的时候又犯病!” “呸呸呸,老天爷不要听他瞎说,我儿陈家柱再也不会犯病了,老天爷保佑……” “老天爷?老天爷保佑也是保佑懂事的,你听听,这没完没了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行了,平时跟你说句话,老是说耳朵背,咋也听不见,现在这是咋了,你睡你的觉,老乱听什么?” “哼!” 老两口拌了几句嘴,渐渐的也进入了梦乡。 至于隔壁那两人,也不知何时止战,但是早上起床时,已经又是一个艳阳天。 “爸,妈!” “哎,起来了?妈说你们昨天走了一天的路,怪累的,就没喊你们,累就再去睡一会儿去,现在还早呢!” 听到婆婆让再去睡一会儿,沈兰脑海里不由想起了昨晚上两个人的疯狂,脸一下就红到了脖颈子上。 “妈,我先洗漱一下,一会儿帮您干活!” 赶紧和婆婆打个招呼,转身就回了屋里。 “这是咋了,脸红成这样?” 陈家柱刚刚醒来,看着媳妇红着脸一脸娇羞的回来,不由有些好奇。 “没事儿,外面冷,冻得!” 一瓢冷水,半瓢热水,沈兰掬起水,洗了洗脸,转头才发现,陈家柱竟然还没有起床,只是趴在枕头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唰~ 沈兰的脸又红了,因为他看懂了陈家柱眼睛里的含义,这是她新婚之夜和昨天夜里都看到过得眼神。 “赶紧起来,一会儿有人来串门了。” “呵呵,我媳妇真好看!” “陈家柱,没完了你?我看你起不起,嘻嘻~” 沈兰冰凉的手一下子伸到了被子里,给陈家柱挠起了痒痒来! “哎哟,媳妇,哈哈哈,我起,哈哈哈,我起,别挠了,别挠了,哈哈哈~” 咚咚咚,咚咚咚 “家柱,起来吃饭了,要不然凉了!” 正在打闹嬉戏的小两口被隔壁敲墙的声音和父亲的喊叫声惊的呆住了。 陈大扬起脑袋歪着脖子,仔细听了听,嗯,没声儿了,看来管用了。 不一会儿陈家柱皱着眉头先去了父母那屋,“爸,你喊我一声就行了,敲啥墙嘛!” “哼,你也不小了,要懂得节制、节制,你这身体自己得注意着点,体力活干多了,容易犯病……” “哎呀,爸,您可别说了,这咋还越说越离谱了,我知道了!” 沈兰是羞的没脸见人了,她从没有想过,这堵墙会有这么薄,想想那边只是捶一下,这边就能听的这般清楚,那,那,晚上两个人…… 哎呀,想想都臊得慌! “吃饭吧,没事,我跟你说,咱家这房子墙厚着呢,刚刚那是爸故意的,他用锤子垫着厚度的布才能把声音穿过来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要不然我今天都不想出门了!” “哈哈哈,没事了,呐,饭我给你端过来了,赶紧吃吧!” “妈,听金鱼说咱家那两天,天天有来家看电视的,我们昨天回来咋没见着人呀?” “你爸想办法把这事给解决了,用了妈攒下的一笸箩鸡蛋呢,说起来妈就心疼。” “啊?那是咋解决的?鸡蛋给谁了?” “嘘!” 沈兰正在帮陈母打扫羊圈,一晚上十几只羊,这大早上的可得收拾半天呢,羊粪蛋得有两箩筐! 陈母伸手指了一下上面的方向,那是二叔家,沈兰也明白,娘俩就靠近在一起嘀咕了起来! “哈哈哈,爸可真聪明,这下他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哈哈哈!” “那可不,这几天你二婶子呀,天天黑着一张脸,可是把你大娘给骂惨了!” 娘两小声说话,大声笑,殊不知就在她们头顶上羊圈房后那堵墙下,二婶子正在伸长脖子,歪着脑袋,使劲儿听呀听的。 可惜除了人家婆媳的欢笑声,其它的一点都没有听到。 “家亮那孩子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眼看着自己就要结婚了,他现在可不敢得罪这些亲戚们,有钱没人,他这婚自己一家人可办不了!” “嘿嘿,真想看看他那张脸!” “哈哈哈……” 第42章 陈家亮新婚 晚上一家四口子坐在炕上,嗑着瓜子,看着电视,陈大拿着水烟锅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炕沿边。 老爷子没有吸烟,只是过一会儿出去一趟,应该是回自己那屋去吸烟了。 “唉,要不咱俩去二叔家溜达一圈去?” 陈家柱胳膊肘捅了捅沈兰,沈兰也有些易动,这一白天了,她也想去看一看二叔家的盛况。 “爸,妈,你俩看,我们出去溜达一圈去!” “去吧,早点回来!” 两个人想着直接搭梯子上去?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走正门吧,万一被有心人看见了,讹他们个做贼就麻烦了! “你说爸是咋想到拿鸡蛋去送给大娘的?他咋就知道大娘能把这事儿给办成呢?” “嗨,这还不简单,当初咱家这事@就是大娘和三婶儿两个人闹腾的,爸呀,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 两个人还没进屋,就听的屋里一阵阵的叫好声,门刚打开,好家伙,一股呛鼻子的烟味儿就飘了出来。 “咳,咳咳咳!” 两个人最终还是关上门退了出来,刚好碰见了黑着脸的二婶子。 “二婶儿!” 两个人赶紧打了个招呼。 “你俩不在你们家看你们的黑白电视机,跑我家亮家做什么?” 二婶子那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样子,真是挺让人难受! “那个,二婶,我们刚闲的没事,看你们家亮着灯就寻思来串个门儿,呵呵,不过,家柱有些不太舒服,我们改天再来,那我走了,二婶来我家串门哦!” 两个人就怕二婶再持续输出,所以赶紧溜了。 “哼!找了个病秧子还当宝了?以后有你受得!” “亲朋好友们,你们听我一言,正好今天这连续剧是最后一集了,咱们从明天开始就不开电视了。 以后再想看,那也得家亮这孩子把媳妇娶回来,要不然新媳妇到家了,人家不满意,我们也不好交代,这些这些糖果,大家伙各自拿上点,就当是我给大家赔礼道歉了!” 就这样,二婶家的看电视大军也就此告一段落,但是二婶子在村里的口碑那是上了一个档次。 “看看,还得是人家陈老二,多大方,一下子就拿出十来斤糖块来,那得多少钱啊,据说那天在场的都没少拿呢。” “可不是呢,呐,你尝尝,这个糖还挺好吃呢,可惜喽,你那天咋就没来呢!” 大娘一只手揣在兜里,摸出两块糖来,直接递过去一块,自己又剥皮吃了一块。 等的人走了,那人一边吃着糖,一遍指着大娘说道:“哼,天天就知道占人家点小便宜,看把你美得,不过这糖是真好吃,哎呀,那天我咋就没去看一会儿电视呢!” …… 转眼一个月过去,到了陈家亮娶媳妇这一天,陈老二果然气派,一个双喇叭录音机往窗台外那么一摆,各种喜庆的音乐声就响了起来。 媳妇家离的近,其实马车驴车也就不到半个小时就娶回来了,但陈老二为了排场,特意雇了一辆桑塔纳小轿车,硬是将那一条狗九个大队来回走了一圈。 等新娘子娶回家的时候也已经10点多了。 大舅,礼金10元,地毯一块,拜~ 二舅,礼金10元,羊一只,拜~ 大爷,礼金5元,拜~ 两个新人站在红地毯上,听着总代东在那里唱贺,唱完一个,两个人就鞠躬拜一下。 “哟,你看看人家陈老二老丈人那边这礼,就是重,再看看陈老大这边,人不来也就罢了,这礼,未免也太少了点。” “嘿,那有啥,人家这可是现礼现还,陈老二不是也没参加他大侄子的婚礼!” “要我说呀,跟钱一笔,面子算个啥呀,一样样的亲兄弟,你看看人家这排场,人家李振家也有些存款呢,这可就是强强联合了,咱们这十里八村的,这两家就算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了。” “可不呗,今天这顿席可得好好见识见识,平常咱可吃不上这么豪华的席面呢。” 随着宾客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陈老二家的婚礼现场愈发显得热闹非凡。 家里炕上地上里摆满了方桌、圆桌,每张桌子上都堆满了丰盛的菜肴,鸡鸭鱼肉一应俱全,还有那香气扑鼻的红烧肉和清蒸鱼,让人垂涎欲滴。 客人们围坐在桌旁,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赞叹着陈老二家的阔绰。 “你们看这菜,听说这从县里请回来的大厨做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一位穿着朴素的村民夹起一块红烧肉,边吃边赞叹。 “是啊,这陈老二真是舍得花钱,听说这婚宴的花费比咱们村里任何一家的婚礼都要高!” 另一位村民附和道。 “可不是嘛,你看那新娘子的首饰,金光闪闪的,这得花多少钱啊!” 一位妇女指着新娘子的脖子和手腕上的金饰,羡慕地说。 仅仅间隔了一个月的两场婚宴,陈老大家的情况却显得有些单薄。 他们的屋子里只有几张破旧的桌子,桌上的菜肴也简单得多,大多是自家种的蔬菜和一些简单的肉类。 客人们虽然也尽力保持着礼貌,但脸上的失望之情却难以掩饰。 “唉,同样是兄弟,这差距也太大了。” 一位年长的村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是啊,陈老大家这几年确实不太景气,听说他们的儿子结婚,连像样的彩礼都拿不出来,买了三大件,听说还是两个出嫁的闺女帮衬着买的。” 另一位村民低声说道。 “你们说,这陈老二是不是故意的?在自家兄弟面前这么显摆,这不是让人难堪吗?而且这婚礼还故意安排在人家后面一个月,这也太刻意可吧?”一位妇女不满地抱怨。 就在这时,陈老二家的屋子里传来了一阵起哄声。 原来是陈老二的儿子,和几个朋友们喝酒,大家一起起哄让新娘子也喝酒呢。 这其中有一个男子,眼看着酒是喝的有点高了,竟然就大声喊了几句话,一时间,整个屋子都静了一下,再之后,就是大家哄堂大笑和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陈家亮虽然表面上带着笑,但是他心里已经窝了一肚子的火! 第43章 孩子是谁的 “李小云,也就是陈家亮早了那么一步,要不然,要不然你,你定是我管虎的媳妇儿!” 这一句话,反反复复的回荡在陈家亮的脑海里,所以酒是真没少喝,几个小年轻都喝到吐了喝,喝了继续吐的地步。 当然平日间最好的哥们管虎,是被陈家亮连着干了几个,直接给干趴下了。 “呸,你他娘的还敢盯着老子的媳妇,什么叫老子早了一步,那怕老子我晚上几十步,那他娘的也不可能是你媳妇。” 陈家亮和李晓云奢华的婚礼结束了,但是他们不幸福的婚姻也拉开了序幕。 也许管虎酒后失言是他们不幸婚姻的导火索,也许,从一开始,两人的结合就是一段孽缘。 “沈兰,我帮你哄一会儿孩子,你先干活!” “小姨,你今天不上山了?” 沈兰在嫁给陈家柱的第二年,顺利产下一女,那天,正好下了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所以给孩子起名叫陈冬雪。 那是87年的冬天,而现在已经是88年的秋天,孩子已经10个月了,都会叫爸爸妈妈了。 “今天不去了,来,冬雪,二婶儿抱抱!” “哇~哇~” 陈冬雪本来是被妈妈背在后背上的,但是她看见李晓云要抱她的时候,突然就大哭了起来。 “哎呀,这孩子,咋就不喜欢我呢?二婶儿好伤心啊!” 说着李晓云就举起双手假装在擦眼泪,逗孩子。 但是眼尖的沈兰却看到了她手臂上露出来的一大片青紫色。 “小姨,陈家亮又打你了?” “……” 李晓云没有说话,但是她却将视线转向了别处,但是沈兰还是看到了她眼睛里的泪花。 “你就准备这样跟他过一辈子吗?” 沈兰实在是心疼自己这个远房亲戚,当年嫁的有多风光,现在日子过得就有多艰难。 “有什么办法呢,他不喝酒就是正常人一个,只要是喝了酒,就老是编排我的不是,自己选的人,不受着,还能有啥办法?” “现在这都啥年代了,你看看电视里,人家过不下去,都可以去离婚的呀,这样的话,他一次比一次下手重,受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可是我这辈子心里就认他一个人,就是离了婚又能如何?我不想被人指指点点,下半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沈兰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姨,实在是干着急也没办法,这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都被人打了几十次了,还满心眼的都是人家,咋就有这么傻的人呢? “这次又是因为啥?” “我昨天上山采蘑菇,正好人家管虎上山找牛去了,我俩碰上了,就说了两句话,也不知道陈家亮咋就看见了,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一瓶酒下肚,然后,然后他就非得说,说我俩有事……” 李晓云说着就低下了头,豆大的泪珠滴滴滑落,两年了,自从结婚后,那个自己最爱的男人,只要喝了酒,总会找茬打自己。 而每次的理由都是说她不守妇道,今天和那个男人说话了,明天又和那个男人眉来眼去了。 可面对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李晓云无论怎么跟他解释,他都不听,曾经那个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陈家亮,婚后就消失了。 现在的他酗酒、多疑又暴戾。 这两年,只要不喝酒,曾经的那个陈家亮仿佛就又回来了,但是随着这两年来,李晓云的肚子没有一点反应,他不喝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小姨,听我的,你们这样终究不是办法,迟则生变,我劝你,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也是我这肚子不争气,如果能为他生个一儿半女的,也许他就好了呢?” “小姨,这两年来,我看你中药一大包一大包的往肚子里灌,但是也不见有啥效果,反而觉得你这身体越来越虚了,你有没有想过,生不出孩子,也许这本来就不是你的毛病呢?” 李晓云忽的抬起了头,她定定的看着沈兰,眼睛里渐渐的有了光亮。 “对呀,我怎么就从来没往这方面想呢?会不会,会不会是他的问题呢?对,我让他去检查一下不就好了?” 说着,李晓云已经激动的站起了身子,她甚至都忘了自己身上刚刚被打的淤青还没有散去。 疼痛让她皱了皱眉,但是却没有熄灭她眼里重新燃起的光亮。 “小姨,你就这样……” 沈兰有些同情的看着那个已经远去的背影。 她的后半句话是:“你就这样说了,万一他死要面子,不承认,也不愿意去医院怎么办?” 然而李晓云没有听到。 事实就是这样,陈家亮要面子,一听自家媳妇说生不了孩子可能和自己有关,那火气腾的一下就起来了。 “你他妈啥意思,你是说老子我不行?妈的,老子行不行,你还不知道,那次不是你嗷嗷叫着求饶,让老子放过你,你自己肚子不争气,还他妈的怨上老子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着,我们两个人都去检查一下,兴许这孩子就有着落了呢!” “滚,有多远滚多远,要去医院也是你去,老子没毛病,滚滚滚滚滚……” 咔嚓~ 一只茶杯精准的砸在了门框上,李晓云也幸运的躲过了这一砸。 自己一个人躲在东边那个小耳房里,捂着嘴,哭的肝肠寸断。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她还能坚持多久! “家亮啊,妈都听见了,咱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得有个数,晓云说的也是有可能的,这都两年了,那可是看着她一碗一碗的吃了不少汤药的,明天吧,明天一早,妈陪你去医院,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去!” “家亮,听妈的话,这事就咱俩知道,妈谁都不说你爸也不会知道的,到时候成不成的,咱们统一口径,反正就是她李晓云的毛病!” 医院去了,出来的时候母子俩都心事重重的,沉默着都没有说话。 “家亮,爸、妈,你们看看这是啥?” 李晓云高兴的拿着一张检查单,满脸的幸福。 陈老二咧嘴笑了起来,他家即将要添丁了。 陈家亮母子,只觉得这张纸上“阳性”那两个字,刺眼的厉害。 “谁的?” 第44章 沈兰的担心 “什么谁的?” 满脸笑意的李晓云,突然觉得气氛好像不对,不是自己期盼中的那样。 听到自己怀孕的消息,陈家亮不是应该高兴的跳起来,然后抱着自己转圈圈吗? 婆婆不是应该高兴的赶紧去熬骨头汤吗? 可这是咋回事?为什么除了公公看起来很开心,婆婆和家亮反而脸色突然变得这么难看? 轰~ 李晓云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朵蘑菇云,她突然想到了陈家亮问的那两个字“谁的”。 “家,家亮,这孩子是我们的,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公公的笑声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刺耳,他兴奋地对婆婆说:“行了,家亮啊,你这是高兴糊涂了吧,两年了,我终于要抱上孙子了,哈哈哈,孩儿他妈,快去准备一顿好的,我们今天要好好庆祝一下!” 婆婆听到公公话,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她心里清楚儿子的身体状况,医生都说了,他的精子质量不好,很难有孩子。 陈家亮黑着脸,直接掉头就走,陈老二这才发觉出儿子的不对劲儿来。 “咋回事嘛?成天耷拉着个脸?” “嘿,他就是突然听到这好消息,心里一时反应不过来,晓云啊,那这几天可不能再上山了,要好好休息,尤其是这前三个月,可得好好保养呢!” 婆婆变脸很快,她心里有些开始怀疑起医生的话来,或许是医生看错了,决定明儿再和儿子去别家看看去。 如果儿子没毛病,那这孩子不就是送给家亮最好的礼物了吗? 婆婆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今天还去这一趟医院干什么,如果不去,就不会让儿子这么难受了。 “爸,妈,我去看看家亮!” 李晓云从窗户里看见陈家亮没有出去,而是回了他们自己那屋。 “去吧,去吧,回去躺着去,等你妈饭做好了,你们再过来吃!” 堂屋里,三姑姐和四姑姐还在砍地毯,还高兴的和李晓云说了几句话,李晓云这才回到自己屋里。 呲溜~ 一小樽酒下肚,筷子一夹,一粒花生米噶蹦一声扔进嘴里。 李晓云突然有些腿软,她后悔了,后悔这个时候回来,还不如就在公婆那屋待着呢。 但是转念一想,如今自己都怀了他的孩子,他就算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也总不能再和自己动手了吧? “家,家亮?” 陈家亮抬头看着李晓云,虽然娶回家两年了,但是这漂亮的小脸蛋一点没变,反而多了一丝成熟女性的魅力。 “真有了?” “嗯” “在那儿查的?谁跟你去的?” “大嫂,是大嫂,我今天跟她聊天,说起来我这几天总不想吃饭,这个月例假也不正常,所以,所以,大嫂就带我去了一趟镇里!” 李晓云看陈家亮没有像以前一样,只要喝了酒,不管白天还是黑夜,二话不说就要自己脱衣服上炕,只要他有一丝不满,那等待自己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大嫂?你俩步行走的?来回可是有20公里呢。” “不,不是,是大嫂骑自行车带我去的。” 呲溜~ 陈家亮又是一杯酒下肚,嘎嘣嘎嘣,两粒花生米扔进了嘴里。 “你知道我和妈今天去哪儿了吗?” “妈说你们去县里买东西去了。” “买东西?哼哼,不是,我们今天去了县医院,如你的愿,我去给自己做了个检查!” 陈家亮的脸色此刻变得异常狰狞,他的自卑和不信任在这一刻被放大,他的声音低沉而无力:“李晓云,我今天刚刚做完检查,医生说我的精子质量不好,很难有孩子。” 李晓云被这个时候的陈家亮盯着,她感到一阵眩晕。 她又想到了刚刚婆婆那复杂的表情,突然她的心中涌出了无限的痛苦和愤怒,两者交织在一起。 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陈家亮,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这个孩子是你的!这两年,你对我的怀疑,都是你自己想象的,我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 “是吗,呵呵呵,我信你,李晓云…” 陈家亮转过身,一只手揪着李晓云的衣领,将她按在沙发靠椅上,另一只手已经不老实的在她身上开始上下摸索。 “家亮,我怀孕了,医生说这段时间不能…” “能,你男人有本事,有啥不能的,质量不好都能让你怀孕,老子今天温柔一点,别动…” “家亮,不…唔…不…唔唔……” 沈兰干完了活,一边拉着木头风箱,一边往灶堂里扔了几块牛粪,看着里面燃烧旺盛的火苗,心里一突一突的。 “陈家柱,我有点不放心我小姨,你看好孩子,我上去看看她!” “咳,别去了,我刚看见二婶好像端了一盆子骨头,好像是要炖骨头吃了,你这上去了,人家还以为你是奔着人家的肉味去的呢!” “可是她刚怀孕,我怕陈家亮那个混蛋万一再发疯,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你就放心吧,这大白天的,人家两口子能有啥大事可出?” 沈兰虽然不放心,但是想了想也是,她都已经安顿好了,如果陈家亮再动手,就让她往自己家跑。 站在墙角下,听了听上面的动静,好像也没个啥动静。 又想到人家二婶子都吃好的庆祝了,应该是没啥事的! 哗啦一声,陈家亮一把就拉上了窗帘。 “这两活宝,这大白天的,还怀着孩子呢,真是丢死人了!” 陈老二手指尖夹着一支迎宾烟,一边跟老婆讲话,商量着将来给孩子起个啥名,一边抬头看着自家那四间大瓦房。 突然就看见儿子那屋窗帘子突然就拉上了。 老爷子心里一心想着自己的孙子,一看这儿子这么不懂事,这个时候了还不懂得克制,万一出点事可咋整! 陈老二披了件衣服就准备要去屋子那边喊自己儿子去。 “干啥去?都是大人了,不会出啥事的,老实待着,哪有公公去听儿子儿媳墙角的。” “啊……” 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传来,正在切菜的二婶子手一抖,刀差点就切在了手指头上。 “爸,妈,快来,救命啊……” 第45章 又有了? 老两口再也顾不得其它,扔下手头上的一切,赶紧往屋子里跑去。 “呀,这是咋啦呀?” 一进门,就看见李晓云正蜷缩着身子,痛苦的呻吟着,再一看身下,竟然见红了,鲜红的血迹渗进了那块红色地毯上,使得那一片红,颜色都有些发紫。 “爸,妈,咋办?我,我没想到……” 陈家亮这个时候酒醒了,但是他自己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 啪! 陈老二一个巴掌直接打在了儿子脸上,他的手在颤抖,可是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珠。 “赶紧把衣服穿好,出去套车,得赶紧去医院!” 陈老二进屋只是看了一眼,就赶紧移开了视线,因为两个人竟然还没有穿好衣服。 “晓云,妈帮你穿衣服,你还能坚持住不?” 同是女人,又是生过5个孩子的,二婶子这个时候就明白了,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没有了,但是这大人还能不能挺住,是她最担心的。 “妈,我,我疼,我的孩子没了,妈……” 李晓云捂着肚子,蜷缩着身子,头发已经被汗渍湿透,凌乱的黏在脸上。 她苍白着脸,双眼无声的落着泪,心里的悲伤已经压过了她身体上的疼痛。 “车套好了,穿好衣服没?” 陈家亮再次返回屋里的时候,每个脸上都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显然陈老二的怒火已经无法压制。 车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麦秸,上面又铺了一张厚厚的羊皮。 陈家亮一把就将李晓云抱了起来,放在了车上,李晓云看都没有看她,只是虚弱的闭着眼睛,脸色好像比刚刚更加白了些。 “我来赶车,你去借你大哥自行车,去通知你老丈人,就说晓云流产了,情况不太好,让他们赶紧去乡里医院。” “你上车跟着,把人看好了,顺便带一壶热水,路上给她喝一点。” 安顿好儿子和老婆,陈老二又回去取了一床被子,给儿媳妇盖上,再才皮鞭子一扬,自家那辆毛驴车就嘚嘚嘚的跑了起来。 “大哥,我借一下自行车!” “咳,家亮,这天都快黑了,你要去哪儿呀?” 陈家柱张嘴先咳了一声,然后随口问了一句。 “我去趟晓云家,大哥,回来就还你车!” 陈家亮直奔凉房,如往常一样,推着车子跑两步,腿一跨就骑了上去,今日的速度比以往更快了一些。 “陈家亮怎么了,看起来慌慌张张的?” 沈兰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这陈家亮每次都是双手插兜仰着脑袋眼睛看着天来自己家,今天怎么正常了? 而且看样子还很着急等我样子? “谁知道呢,说是要去她媳妇家。” “不对,我小姨出事了,你看好孩子,我去看看!” 沈兰下意识觉得肯定是李晓云出事了,因为她刚刚好像看见而是架着毛驴车快速的往大道上去了。 那可是去乡里和县里的必经之路,而且她看见二婶子也坐在车上,旁边好像有一卷红色的东西。 二叔经常去卖地毯,所以沈兰以为那是一块地毯,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错了,那是一个人,一定是李晓云。 “小姨?” 搬了梯子就往二叔家走,来到家门口,她还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可是没有人回应。 进屋一看一个人都没有,但是炕上的一切让她的脑子里突然就炸开了锅。 “出事了,小姨出事了!” i  屋子里的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再一看地毯上的血渍,更是红的刺眼。 “大,大嫂,我嫂子生病了,我爸妈带她去医院了!” 陈家亮的三姐和四姐一直都在家,她们是被弟弟那边的开门声给惊动了。 “咋回事?” “听我妈说,我嫂子好像流产了,出了好多血,不过她没让我们看见,说我们还小,怕吓着我们。” 沈兰心里想着,你还小?一个和自己同岁,另一个也只是比自己小三岁而已,还小? 这一家子鬼精鬼精的,这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意思就是你别想从我们嘴里知道点啥,我们自己都啥也不知道呢! “陈家柱,我小姨真的出事了,咋办呀,早知道自行车我就不借给家亮那混蛋了。” “不借给他,你咋的,还想骑车去乡里不成?” “就是呀,咋也得去看看她呀,白天还开心的自己怀了孩子了,这才两三个小时,孩子就没了,这让她以后可咋活呀,那可是盼了两年才盼来的。” “哼,就知道老二这一家子,心里都憋着股坏劲儿,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到了他们家,眼见着一天比一天瘦小,这李振家这闺女真是瞎了眼了。” “爸?您这咋还神出鬼没的,吓死我了!” 沈兰被公公吓了一跳,老头不知啥时候就站在了自己窗户外面。 “刚听见老二在套车,我就往上看了看,他家儿媳妇好像病的挺严重,那小脸白的,跟白无常似的。” 陈大一只胳膊就那么靠在外面窗台上,眼睛也没往屋里看,头转向大门口方向,嘴里跟自家儿媳妇搭着话。 “爸,你看见我小姨了?” “看见了,是家亮抱上车的!” “哎呀,难道她自己都不能动了?完了,完了,我得去看看她,家柱,爸,快想想办法!” “听爸的话,今天别去看了,明天再说,眼看这天也黑了,别折腾了,好坏明天早晨再说。” 陈大敲了敲手里的烟锅子,转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陈家柱和沈兰沉默了好一会儿,两个人看着自己快一岁的女儿,心里百感交集。 “家柱,明天一早我坐车去看看她吧,我这实在是不放心啊!” “好,明天多穿点衣服,我在家看孩子,不要瞎想,没事的!” 陈家柱一只手握着媳妇的手,另一只手拉着女儿的小手,心里感觉安静又温馨。 “呕~” 沈兰突然一阵恶心,干呕了几声,眼泪都掉出来了,刚停下,下意识的捂住了嘴,然后看向了那个正在盯着她看的男人。 “沈兰,你这,这不会是又,又有了吧?” 第46章 晓云流产,沈兰有孕 沈兰看着手里的检查单,又看看还在病房里躺着的小姨,再次怀孕的喜悦瞬间就被压了下去。 乡里的医院是一个二层小楼,不大,只要一抬眼整个楼道就尽收眼底,沈兰直接上了二楼。 楼道里李振姥爷和二叔都默不作声的蹲在地上,陈家亮背靠着墙,就站在两个人前面。 “姥爷,二叔!” 三个人回头一看,竟是沈兰来了,李振是意外,二叔则是有些躲闪,陈家亮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有完全消退,所以叫了一声大嫂,然后又低下了头。 “晓云怎么样了?我听说她生病了,所以来看看她!” “辛苦你了啊?云儿这丫头这次是真伤了心了,人倒是抢救过来了,只是有些失血过多,可她现在谁都不见,沈兰啊,你帮姥爷去看看她,没准儿她愿意跟你说说话呢?” “您先别着急,我进去看看她!” 李振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拉着沈兰的手,祈求沈兰能够帮帮他这个老父亲。 “出去,我谁也不见!” 李晓云闭着眼睛,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头发也没有整理,就那样散乱的披在床上。 沈兰想到昨天还活色生香的一个人,没想到只是一晚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她红了眼眶,轻声说道:“小姨,是我,我来看看你!” 李晓云听见沈兰的声音,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当她看到沈兰的那一刻,泪水已夺眶而出。 “沈兰,我的孩子没了,呜呜,我的孩子没了!” “我知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现在是要先养好身体,身体最要紧。” 沈兰紧紧的握着李晓云的手,安慰着她,李晓云这一刻也如开了闸的堤坝,哭的泣不成声。 沈兰就这样默默的陪着她,哭出来就好了,发泄一下情绪,省的老憋着,心里郁结,那样身体就会出大问题。 门外李振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女儿这一劫是熬过来了。 “亲家,我觉得这两个孩子的婚姻应该告一段落了,别的我都能忍,但是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动手打一个怀了孩子的女人,陈家亮他算个什么男人?” “亲家,您先消消气,过日子嘛,那家还没个磕磕绊绊的,家亮他一会会改的,是不是呀家亮?” 陈老二一听亲家这话,这摆明了是想让自己女儿离婚啊,心里想着,这怎么成,如果真离了,那他陈老二的面子往哪里搁? “爸,我以后一定对她像以前一样,再也不动手了,我保证,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爸,我知道我错了,爸……”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陈家亮此刻涕泪横流的跪在老丈人面前,这认错的态度看上去那绝对是真诚的。 陈老二看着好像有些松动的亲家,又看了看自家成器的儿子,不由在心中给他儿子赏了一个大大的“好”字。 “唉,等晓云自己决定吧,我们做父母的当然是希望你们能一直好好的过下去,陈家亮,你先起来吧,这让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行了,家亮,起来吧,亲家,你放心,以后我会盯着他,他要是再敢有一次这样的行为,我这个做老子的就不会轻饶了他。” 父子俩这一套双簧演下来,李振的怒气也消了不少,现在只期盼着闺女先挺过这一关来。 “小姨,你现在是咋想的?还跟他过吗?” 沈兰这几年和李晓云的相处,也摸清了她的一些心性。 “过,不过能咋办?只是可惜了我的这个孩子,以后怕是不会再有了!” 李晓云双手抚摸着肚子,泪水再次滑落。 “小姨,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俩现在都这样了,说句不好听的,正好没了孩子,你们之间也没了牵绊,何必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离了他,没准儿还能找到更好的呢!” 李晓云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拉起沈兰的手。 “我不想离,当初他爸去我们家提亲的时候,我爸想都没想直接就拒绝了,最后是我自己趁着我爸出门不在家,自作主张的答应了这门亲事,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无论是苦是甜,我都是要自己咽下去的!” “可你……” “沈兰,你比我大两岁,你也比我要幸运,虽然陈家柱年龄大了点,但他懂得疼人,虽然他身体不好,地里的活基本上都得靠你,但他能把家里的一切都安顿好,你们俩这才叫过日子,我真的很替你高兴,同时,我也很羡慕你!” “小姨……” “你啥也不用说了,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放心吧,我相信家亮他会改的。” 这句话,李晓云说的有些无力,也许这是她的期许,也许她只是在自我安慰。 “你去告诉我爸,就说我没事了,可以回家了!” “唉!好。” 沈兰一看李晓云这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了,她也不好再劝,只能依着她。 “姥爷,我小姨说她没事了,让您安排她回家呢!” 李振皱着眉头看了看陈老二和陈家亮,然后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医生办公室走去。 陈老二也跟着去了,临走之前示意自己儿子进病房里看看媳妇去。 “大嫂,那,那我进去看看她!” 陈家亮也许是怕沈兰骂他,也许只是单纯的怕沈兰笑话他,反正是说着话,也不抬头直接就进了病房里。 “晓云,你怎么样了?” “没事!” 陈家亮进去就拉起了李晓云色手,但是这次李晓云很巧妙的躲开了。 也没有看他,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了声“没事!” “晓云,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 “好” 李晓云回答的速度很快,陈家亮也看出来了,这是人家不想搭理自己,这次怕是真不好哄了,所以她也就识时务的闭了嘴,只是坐在这里陪着她。 “可以出院,回家好好养着,不影响以后要孩子,但是三个月内要禁止同房,年轻人,一定要听医生的话!” “好好好,听话,听话,一定听话!” 陈家亮在医生面前做着保证,李晓云却在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陈家亮,孩子一定会有的!” 她看着病房外飘摇的柳枝,露出了一个笑容,但是这个笑容准感觉邪邪的! 第47章 金鱼避孕返家 咳咳咳 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地里种的小麦苗绿油油一片,随风摇摆着,预示着今年可能是个好年景。 一年半,沈兰的日子过得比较平淡,除了从背着一个孩子干活,变成了现在牵着一个,抱着一个。 今天是她第二个孩子满月的日子,陈老大也没有邀请太多人,甚至她都没有叫自己的三个女儿回来。 一是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再一个,家里经济实在是有些拮据。 陈家柱在这一年间,咳嗽的次数有些频繁,而他的母亲身体也不太好,哮喘有些严重。 娘俩每天都需要一些药物来减轻症状,再加上村里的田地都是靠天吃饭,收成好不好全看老天爷心情。 沈兰看着两岁的女儿,和刚出生一个月的儿子,再看看围着孩子笑得合不拢嘴的陈家柱,她觉得自己的日子还是很幸福的。 一家六口人开开心心的做了一桌子美食,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很温馨。 刚吃完饭,还没来得及收拾桌子,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突然出现在了院子里,一家人都没发现她是什么时候进的大门。 还是陈家柱的女儿冬雪指着外面喊“三都,三都”,一家人的目光这才顺着小手指,看到了已经要进家门的陈金鱼。 “你咋回来了?就你自己?” 陈老大第一个开口,一边问,一边还往院子里看了看,但没有看到其他人影。 “嗯,我自己回来的,咦?今天吃这么好?” 陈金鱼进家一看,这满桌子饭菜,拿了一双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她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埋头干饭。 “三都,秃!” “三都,秃!” “三姑那里秃啦,三姑的头发那不好好的吗?” “不洗,不洗,是三都秃呀!” 小冬雪个子小,吃完了就躺在炕上玩儿,自从三姑进屋,她好奇的小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她。 这次沈兰听明白了,陈金鱼哭了。 连忙低头一看,陈金鱼两个脸蛋上已经挂满了泪水,尤其是听到小侄女说她哭的时候,那泪珠子简直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金鱼?咋得了?我哥欺负你了?” 沈兰心里有些纳闷,自从结婚到现在,陈金鱼简直是被自己大哥给当成宝一样的宠着,脸都没有红过。 “不是,我就是想我爸妈了,所以回来看看!” 谁信啊,回来看爸妈?哪次不是高高兴兴的来,高高兴兴的回,如今这哭的梨花带雨的,绝对有事! “金鱼,你说实话,放心,要是我哥欺负你了,我给你做主。” “呜呜,沈兰,你哥嫌弃我了,他说,他说我再不给他生孩子,她就要休了我,哇~” 陈金鱼再也吃不下饭,扔下筷子就扑到了母亲怀里,哭的那个凄惨! 沈兰沉默了,陈老大敲了敲烟锅子,用手抹了抹嘴,转身走出了屋子。 陈金柱看着妹妹,无奈的摇了摇头,直接接过孩子,躲一边哄孩子去了。 沈兰也不知该如何去哄她,赶紧下地,收拾桌子去了。 只留下陈母抱着自己的闺女,轻声说道:“金鱼儿,听妈的话,赶紧要个孩子吧,你也不小了,结婚也好几年了,你一直不要孩子,人家沈聪心里肯定不舒服呀!” “我又不是不给他生,只是想再等等嘛,妈,我还小呢,我还不想要孩子,你看看我大哥他们两口子,一天围着孩子转,白天干不了活,晚上睡不好觉的,太累了!” “你这是啥浑话?哪有人不生孩子的?也是沈聪,要是我,哼,我早就休了你了。” 陈家柱实在没忍住,顺着母亲的说了妹妹两句。 “妈,大哥,我就是不想现在要孩子吗,我都跟他说了,明年,明年一定要,可他这次就是铁了心了,非得今年必须让我怀上,这几年都等了,就半年,他为啥就要非要逼我呀?” 沈兰人虽然躲着,但是耳朵可一直在竖着呢,他有些同情大哥,眼瞅着就三十岁的人了,结婚四年了也没有个一儿半女的,这街坊邻居们早就把闲话传的到处都是了。 那说啥的都有,有说沈从不行的,也有说是陈金鱼的问题,更有甚者,竟然还传出陈金鱼是个石女,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 陈金鱼每天无所事事,不是打麻将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家里的活基本都是沈聪一个人干。 那些闲话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么多年,她都是靠着吃药,这才一直没有怀孕的。 可沈聪不一样,他是个男人,在家宠媳妇,可在外面,他也是要面子的,哪里能受得了别人这样编排他们。 所以这次他忍无可忍,强烈要求陈金鱼,今年必须要把孩子的问题解决了。 一个非得要,一个死活不想要,所以四年以来,俩人第一次的吵架就这样发生了。 “咦!金鱼回来了?呀!这是咋啦,咋还哭上了?” 李晓云来了,进门就看见哭的梨花带雨的陈金鱼抱着他妈,身子还一耸一耸的。 “二嫂,你给我评评理,为啥我们女人就一定要生孩子呢?” 李晓云和陈金鱼同岁,俩人那可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关系一向都很好。 上学的时候,一个上课拿鞋垫子,另一个睡觉,一直被老师们当成反面教材,两人可谓是臭味相投。 “小金鱼,你就因为这个哭成这样了?真没出息!来,可别拱大娘了,咱俩说说话。” 陈母终于得以解脱,自家闺女她自己也头疼,从小就我行我素,现在更是难管。 “我跟你说,我们以前不想生孩子是因为我们还小,但是现在我们到年龄了,就必须要生了,你看我,这几年不也没要孩子。可现在我这肚子里不就有了?你呀,你也赶紧要一个吧,咱俩正好做个伴!” “真的?你真怀上了?” 陈金鱼一脸震惊的看着李晓云,沈兰也凑了过来。 “小姨,真怀上了?” “嗯,这次我可得好好把他保护好,顺利将他生出来,金鱼,你也赶紧的。” “可是,我听说,我二哥身体有些问题,你这?” “那有啥,他不行,我行啊,给他生个孩子我还是能做到的。” 另外两人都觉得这句话好像有些什么问题,可一时又想不出来。 第48章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看来我二哥这几年的童子尿没白喝呀,那我可得恭喜你们了,终于要有自己的宝宝了。” “是呀,真是不容易!” “嘘,,这件事暂时保密,我只跟你俩说了,我还不想让别人知道呢,等孩子稳定了再说。” 沈兰深表同意,毕竟去年那件事还历历在目,这个可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 “呀,还可以这样啊?那我如果怀了孩子,是不是也可以给沈聪一个惊喜呢?嘿嘿,这样还真是蛮有意思的!” 陈金鱼突然就有了一种想要给沈聪生个孩子的冲动。 “对,你回去悄悄地停了药,给他一个惊喜!” “嗯,好,听你的,当初吃药这主意还是你告诉我的,如今这停药竟然也是你告诉我的,晓云,你有你,我可咋活啊!” 陈金鱼一把抱住了李晓云,两个人打闹了一阵子。 “呸呸呸,啥叫没有我,你咋活,这话可不吉利。” “对,呸呸呸,我说错了,该打!” 陈金鱼说着还假装往自己脸上打了两下,惹得沈兰和李晓云一阵大笑。 这次,沈兰倒是不太担心李晓云的安危,因为自去年那件事发生以后,陈家亮就真的戒了酒,也再没有动过手,小俩口貌似又回到了从前恩爱的样子。 陈金鱼以为沈聪第二天肯定会来接她,结果等了一天也没见到人影,她也有些急了,难道这家伙这次真的不理我了? 第三天早晨,她撅着嘴坐上了那个敞篷三轮车,在一家人的劝说下,自己又回去了,虽然心里有些不开心,但是她也担心沈聪万一跟自己来真的,那可就真的玩儿脱了。 不过沈兰心里却有一种隐隐的担心,因为陈金鱼回来的时候又是坐的郭义的顺风车,据说这郭义现在在经商,已经又换了一辆新的车,比以前的那辆更舒服了。 一个没成家,一个不想要孩子,这两人是不是走的有些太近了? 沈兰收回思绪,尽量让自己往好处想,毕竟大哥和金鱼的关系一直都不错,金鱼对大哥也还满意。 一场秋雨一场寒,田地里金黄色的麦穗随着秋风欢呼跳跃,一把镰刀前后一动,一小片麦田就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沈兰直起身子,擦擦汗,继续收割着今年的口粮,春夏雨水长,今年果然有一个好收成。 交了公粮,应该还能有不少剩余,看来今年可以给孩子们每人都织一件新毛衣了。 陈家柱在后面,一捆一捆的将新割的麦子,捆成一小捆,然后俩个一组,一对对的码在地里,下雨不留水,还方便晒太阳。 陈母在家做饭带孩子,陈老大身子不好,所以只能负责家里的牛羊鸡犬。 陈老大远远看着地里干活的儿子和儿媳,心里有些无助,要不是自己年轻时在农业社的时候,被马踢断了肠子,如今也不至于让身子同样不好的儿子下地干活。 “唉,苦了家柱和沈兰了。” 敲着烟锅子,咋把着嘴,一口一口的抽着,抬头看看天,回头喊了一声:“老婆子,饭好了没?好了我喊家柱他们回来吃饭,小阿强也饿了吧,赶紧让他妈回来给吃口奶呀!” “好了,你喊吧,回来正好!” 陈母的声音从堂屋里传来。 咳咳 陈家柱捆上俩捆就要咳嗽几声。 沈兰,回吧,我爸喊我们了,下午再割吧! “等一下,就剩一点了,我把这一陇地割完了。” 个子小小的沈兰,干起活一点都不含糊,她割完的麦子地,看上去又干净又整齐。 陈家柱站在她身后看的不由有些发呆。 自己能娶上沈兰是何其有幸,而沈兰嫁给自己却要撑起这个家,全家最重要的一个劳动力,竟然就是个头最小,年龄最小的她。 “好了,走吧,赶紧回去,阿强怕是饿了!” “嗯,沈兰,你嫁给我这么累,后不后悔?” “说啥呢,后悔啥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有吃又有穿,有啥可后悔的!” 两个人并排从山上往下走,远远望去,真像是一对徘徊在金色湖泊里的鸳鸯。 “他三婶,你看看那俩人是不是家柱和他媳妇?” “就是哇,你看看人家那小俩口这几年把日子过得多好,以前人们老说人家不长久,现在看看,就数人家过得好呢。” “就是呢,听说曹家庄那谁家的的那个,去年结了婚,今年就离了,唉,现在这时代也是变了,离了婚的,谁还要呀?” “还好,咱老陈家没出这样的洋相,除了老二家家亮,别人家也没听见有个啥闲话传出来。” “闲话?那可不一定,你看看家亮他妈,天天绕村子跟人家要男娃子的尿,说是给老二做药引子,其实呀,谁都知道是给她家家亮喝的。” “前几天我看见家亮媳妇好像又上山了,你还别说,那孩子也是个勤俭持家的,每年秋天这蘑菇卖的钱,也不比老二家那几个女子卖地毯的钱少。” “可不是,晓云那孩子可吃苦,早上早早起来就走了,晚上太阳落山可才回来,几乎每天都是满满一大袋子蘑菇。” “哎,前天我看见她,她那肚子可是大了不少呢,看样子怕是也有六七个月了。” “哼,我那二嫂可是鬼得很呢,那天我就顺口问了一句,结果人家就是没说她媳妇怀孕这事,这都显怀了,还怕别人知道?” “咦,快别说了,那一家子都鬼的很,一点不像我们陈家那几个老兄弟。” 大娘嘴皮子上挂着一堆嗑完的瓜子皮,说一句话往下掉一点,再往嘴里丢几颗,但就是不把皮直接吐到地上。 三婶子眼不见心不烦,眼神尽量不往她那嘴唇子上瞟,但那一堆一动一掉,确实是有些吸引人,为了不影响食欲,三婶子赶紧先扯了几句就各自告别回家了。 “咦!你看山上那个是不是我小姨?” 远处山顶上一棵大树下,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好像还提溜着一个大袋子。 “那儿?没看见人呀!” 陈家柱顺着沈兰手指的方向看去,啥也没看到。 “你是说那个人吗?那不是管虎吗?这大中午的,他赶着羊群往山上跑啥?不回家歇着?” 陈家主一脸不解的看着管虎赶着羊群往山上走。 而沈兰则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第49章 解开心结 陈家亮静静地坐在炕上,目光穿过窗户,似乎想要穿透那座山的轮廓。 但门前那棵老柳树,像一位守门的老者,挡住了他远眺的视线。 自从去年那次医院之行后,陈家亮仿佛脱胎换骨,他不再沉溺于酒精的麻痹,也鲜少踏出家门半步。 这一年,陈家亮几乎都没碰过自己那辆自行车,这让陈家柱有些困惑。 “哎,你说家亮这孩子没事吧?” 陈家柱问沈兰,“都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孩子的变化是不是太过头了?” 他心中暗自揣测,堂弟的变化是不是太大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甚至怀疑他精神上是不是受了太大的打击。 他曾多次试探性地询问,但每次沟通后,似乎一切都显得正常,于是这些疑问也就随之烟消云散。 哇哇~ 小阿强一整个上午都没见到母亲,沈兰的身影一出现,他便忍不住大哭起来。 沈兰的疲惫在见到孩子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她洗净双手,急忙抱起孩子喂奶。 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发出满足的小奶音,逗得陈家柱忍不住笑出声来。 “妈妈,妈妈喝水,妈妈累不累。冬雪给妈妈捶捶背!” 两岁半的小冬雪,虽然走路还有些摇摇晃晃,但她的乖巧懂事让人心疼。看到妈妈抱着弟弟喂奶,她竟然端来一碗温水给妈妈。 “谢谢我的小冬雪,等弟弟吃饱了,妈妈就抱你,好不好?” “好!” 冬雪听到妈妈的话,便靠在妈妈的膝盖上,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沈兰,孩子睡了,就赶紧过来吃饭了。” “知道了,妈!” 沈兰应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的疲惫。 “家亮,晓云今天又不回来吃午饭了?” 二婶子一边往炕上端饭,一边问陈家亮。 “她早上出门带干粮了,说是来回太浪费时间。” “今天回来,你得说一说她,现在可不比以前了,眼看着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太累了,该歇就得歇着,家里又不缺她那点钱!” “哦,知道了,妈,咱们先吃吧,吃完了我去山上找她去,让她今天早点回来。” 呕~呕~ “金鱼,这是咋了?哎呀,咋吐成这样了,莫不是吃啥东西,吃坏肚子了?” 呕~ “没事,水,不是,呕~” 陈金鱼感觉自己的胆汁都被吐出来了,嘴里一个劲儿的泛苦味。 “要不然咱一会儿去乡里看看吧!” 四个月了,自从陈金鱼上次从娘家回来,两个人相处起来,感觉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沈聪也不像以前那样,对陈金鱼的事情,样样都那么上心。 陈金鱼心里有些委屈,但是转念一想,以前可能真是自己太作了,所以也就忍了。 她也暗暗下定决心,她要给沈聪一个惊喜,让他主动回到以前的状态,所以自那以后,她就停了药。 可是一连三个月都没有啥动静,陈金鱼还悄悄去了一趟县医院,还好自己一切正常,医生告诉她,吃药时间太长,停药后,得过段时间身体才能恢复正常。 反正她也听不懂医生说的啥激素,还是啥水平的,只知道自己一切正常,但想要怀孕,可能得停药一段时间之后才能。 医生让她顺其自然,所以她也听话,回来后就又开始了她搓麻将、打扑克如上班的日子。 沈聪虽然很想要孩子,但自从上次陈金鱼跑回家,隔了一天才回来后,他就再不敢开口提这件事,所以两个人就这样别别扭扭的过了四个月。 “沈聪,我可能怀孕了!” “哦,那咱们…啥?你说你咋了?” 帮忙拍着后背的手一顿,然后激动的将陈金鱼的身子转过来,面向自己,他要好好听一听,刚刚自己有没有听错。 “我说,你可能要做爸爸了!” “真的吗?你停药了?啥时候?咋不告诉我?” 沈聪一瞬间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但他的眼睛有些湿润。 “嗯,应该是,明天我们去乡里检查一下,我从上次回来就停药了,你还一直对我爱搭不理的,哼!” “哈哈哈,太好了,金鱼,谢谢你,我以后一定对你比以前更好,你要啥,咱就买啥,哈哈哈!” 沈聪激动的一把抱住了陈金鱼,按这个日子来看,自己三十岁的时候就可以做爸爸了。 以后再也不用被人议论自己有问题了,再也不用羡慕二妹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别扭了四个多月的小两口,终于解开了心结,互诉一番衷肠,又开始了恩爱两不疑的日子。 吃完午饭,沈兰独自一人就往地里走,那块地差不多一下午就割完了,她没有让陈家柱去,干一天的活,太累了,中午陈家柱咳嗽的次数就多了一些。 刚出大门,就看见陈家亮带着一个布兜子,一晃一晃的走着。 “家亮?” “大嫂,你这大中午的干啥去?” “你看看大嫂这样子,能干啥去?” 沈兰扬了扬手里的镰刀,顺便又看了看陈家亮手里的袋子,看样子,里面应该是装着一个方盒子。 “大嫂,不是我说你,这‘秋老虎’多毒啊,你应该晚一点下地的,这大中午的该休息,还是得休息,要不然这身体咋受得了!” “没事儿,从小到大别说秋老虎了,数伏天中午该干活不也得在阳坡爷爷底下晒着?你这是要干嘛去?” 沈兰心想,这少爷还真是少爷,这几天,他妈为了那20亩地,脸色都一天比一天黑了,脖子上的蛤蟆都显得没那么明显了。 干农活的,有那个怕太阳晒的? “我想去山上给晓云送点饭。” 沈兰心里一动,不着痕迹的眼神往山上瞟了一眼。 “她还没回家呢?这样吧,我帮你送上去吧,顺便劝劝她,现在要以身子为主,可不能就这样天天往山上跑了,也省得你受这秋老虎的毒。” “那就谢谢大嫂了,我们说,她也不听,天天挺着个大肚子,背着一个大袋子,我妈都说她好几次了,就是不听。” 沈兰提着饭盒兜子,一边往山上走,一边心里默默祈祷着。 “小姨啊,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第50章 沈兰撞破秘密 咩~ 一群羊出现在沈兰的视线内,本来村里是有一个大的羊群的,按照每家养羊的数量,给羊倌酬劳。 但也有些大户人家,自家养的羊就够多,所以他们也会自己上山放羊,或者两三家轮着放。 而管虎家就是其中之一,他们那个年龄段的人,好好赖赖的这几年都已成家,但管虎是个例外。 父母干着急,媒婆都找了好几个,可他就是没有一个满意的。 沈兰驻足看看周围,没见到半个人影,正想着要不要喊一下,突然前面沟底一个凹陷处,传来几声笑声。 很明显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声音,沈兰不由得有些紧张,不知是该返回去,还是继续前进,假装什么也没发现。 那知羊群突然看到有人靠近,竟然有几只齐刷刷的向她看了过来,然后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一边咩咩咩的叫着,一边撒丫子就跑。 然后就听见了管虎的惊咦声,一个健硕的身影嗖嗖几步,就从沟底顺着那道斜坡冲了上来,随手几颗小石子扔了出去,四散的羊群就被集中到了一起。 “沈兰?你咋在这里?” 看到沈兰站在这里,管虎显然有些吃惊,视线顺着沈兰的方向,往刚刚自己出来的地方看去。 就见他有些紧绷的身体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因为站在沈兰的角度,什么也看不到。 “哦,是替家亮给我小姨送点饭,结果没想到刚走到这儿就把你的羊群给惊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嗨,没事,本来想找个阴凉地休息一会儿的,你去那边找一找她吧,我好像看见她往那边去了。” 管虎手指着远离沟边的另一边说道。 “行,我去那边找找她,你忙你忙!” 沈兰赶紧往他手指着的方向走去,但是心里却在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这可咋办,这事我是说还是不说,问还是不问?” 沈兰一边走一边沉思着,没想到陈家亮曾经污蔑李晓云的事情,如今却变成了事实。 “不能说,小姨那边也得装着什么也不知道,要不然,依着二叔一家的性子,怕是要出大事啊,怎么也得让她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才行!” 一边走一边思量着这件事自己该怎么做,当想到孩子的时候,沈兰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啊,这个孩子,该不会是?” 想到这里,又联想到这一年来李晓云前前后后说过的话,越想沈兰越觉得头皮发麻。 “沈兰啊沈兰,可是要了命了,这事咋就让你给遇到了,管住嘴,必须管住嘴,和谁都不能说,哪怕是说梦话也不能说。” 这边沈兰在下定决心要将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而那边李晓云偷偷探出一颗脑袋,看着沈兰离去的背影,问管虎:“沈兰不会是发现咱俩了吧?” “应该没有,我看了,她站在那边看不到我们。” “希望吧,那我得从另一边绕过去,你往远处走走吧,以后白天我们别见面了,太危险,现在地里干活的人多,保不齐被谁远远的盯着,那就不好了!” “好,听你的,你也少走路,孩子是最重要的。” “嗯!” “小姨?你果然在这边,找了你好半天呢!” 沈兰终于看到了李晓云,她背着半袋子蘑菇刚好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沈兰?你找我干啥?这大中午的!” 果然经历过一些事情,人总是会有一些变化的,沈兰从来没有想过,李晓云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出如此惊人的变化。 “我出门时看到家亮要给你送饭,正好我要去地里,就顺道帮你带来了,结果绕了一大圈才找到你,呐,快吃吧!” “哦,其实不用送饭的,我早上出来时带了干粮的,不饿。” “小姨,你看看你现在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上山了,太危险了!” “嗯,我最近也觉得有些累了,听你的,明天就不上山了,等孩子长大一些再说。” 李晓云表现得很自然,沈兰也没有往那件事上说,就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对了,我刚听家亮说了一嘴,说他大姐和大姐夫明天要来?” “嗯,最近他大姐精神状态不太好,据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开始念叨起那个孩子了,唉,她也是个可怜人!” 陈家亮的大姐在他结婚后的半年,有人来给说了一门亲事,这家男人的老婆得了疾病,留下一个四岁的小女娃,撒手人寰了。 正好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饥一顿饱一顿的,觉得孩子可怜,就想着帮她找个后妈,这样孩子也有人照顾,也不耽误自己干活。 就这样找上了陈家亮大姐,两人一见面,对上眼了,年龄啥的都合适,就这样小小的两家人吃了顿好的,就嫁了过去。 他大姐还是操持老本行,在家里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继续砍地毯,难得种地也是一把好手,这日子倒也过得幸福。 “听说现在这个女孩子和她那个孩子差不多大,估计是养着这个,不由的就会想起自己的,所以……” “估计就是这样了,听说她最近老是自己往出跑,而且还是带着孩子往出跑,所以姐夫有些受不了了,想把她送回家待一段时间,看看不见孩子会不会好一点。” 同时,青山市里,一家理发店的老板娘,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但是穿着很时髦,一头卷发看上去时尚又年轻。 她身边一个7.8岁的小男孩围着她转圈圈,两个人时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但是女人总是会露出一些痛苦的表情,也许是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有意无意的将放在抽屉里的一个木头盒子拿出来,翻看着里面的一张信纸。 “陈东方,希望你以后一直幸福快乐,如果妈妈不在了,你是想回到自己妈妈身边还是再找一个新的妈妈给你呢?” 一旁的小男孩,还在开心的玩耍,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可能会又一次发生巨大的变化。 第51章 生孩子那一年 今年是一个丰收年,交了公粮,自家还剩下不少,来往村里的买卖人,有开着农用车卖水果或者日用品的,也有赶着毛驴车,喊着倒酱油打醋的。 还有挑着担子,摇着拨浪鼓,卖红红绿绿和一些孩子们玩的小玩意儿的。 沈兰买了新毛线,她要给孩子们织新的毛衣和毛裤,又花了五块钱买了两卷新棉花,这个冬天,孩子们能穿上新的棉衣棉裤和棉鞋。 东去春来柳条舒展,门前的一排大杨树也挂上了新的树娃娃。 陈母今日早早的换了一身比较新的衣服,提着一篮子鸡蛋,坐上了开往乡里的敞篷车。 陈金鱼这几天就要生孩子了,所以陈母要去伺候月子。 当年沈兰生孩子都是二姥姥给接生,在自家炕上生的。 疼,不好意思喊,感觉害羞,就那样顶着满头大汗,咬着牙,土炕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黄土,上面铺了一张半新的席子。 陈家二老和陈家柱等在堂屋里,着急的等待着那一声啼哭声,可是好久都没有动静,也听不见沈兰的声音。 “他妈,你问问二婶子,咋回事,咋啥动静都没有?” “问什么问,有事二婶子会喊我们的!” 陈母也是生过四个孩子的过来人,她很懂那个时候媳妇们生孩子的时候,那种疼,但却因为害羞而不敢喊叫的痛苦。 “沈兰,要是疼,你就喊几声,别憋着,喊一喊就没那么疼了!” 陈家柱拉着风箱,一下又一下,五勺锅里烧了一大锅热水。 握着风箱的手,指节处泛着白,他的头是微微侧着的,耳朵偏向屋里的位置。 啊~ 听到婆婆的话,沈兰也实在是疼的厉害,所以她终是没有再忍着,喊出了第一声,紧接着一声又一声。 “我的二闺女呀,二姥姥刚刚摸了摸,这个孩子屁股向下,这样不好生,二姥姥给你转一转,尽量让她转到头朝下,有些疼,你得忍一忍。” “嗯” “陈大家的,再换热水!” “好!” 一盆热水进来,一盆温水出去,二姥姥使劲在沈兰的肚子上按压着,期盼着能在出生前把胎位转过来。 87年,很多交通便利的村镇,产妇们都会去医院里生孩子,但是陈家庄被大山包围,出门实在不便,沈兰感到肚子疼时已是半夜。 所以只能让陈家柱打着手电筒,骑着自行车将二姥姥请了过来。 那时候也没有产检,不知道孩子的情况,也只有等快要生的时候,才能知道,这孩子胎位正不正。 啊~ 宫缩已经很规律了,二姥姥也是满头大汗的继续转动着,半个小时,孩子终于横过来了,快了,再努努力就能转过来了。 二姥姥刚缓过一口气来,结果一个宫缩,那孩子竟然顺着就又回到了原位。 这一下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也有些急了,这要是转不过来,那可是会要人命的啊。 “煤油灯,剪子!” 二姥姥的声音很急促,这些东西早就准备好了,陈母赶紧进去点上了煤油灯,将剪子递了过去。 “二婶子,咋样?” 陈母声音都有些发抖,握着沈兰的手,全是水,再看看儿媳妇疼的满头大汗的样子,老太太着急的看着二姥姥问道。 “这孩子是个坐蹲儿生,不过我摸了摸孩子不是太大,转了半天也没转过去,怕是只能这样生了!” “哎呀,咋就坐蹲儿了?真是遭罪,那我就在这儿陪着吧,看肚疼的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屁股出来了,兰闺女跟着肚子疼的时候使劲儿!” 沈兰疼的说不出话,只能大喊一声,孩子臀部出来了,接着身子也出来了,到了脖子那里的时候,由于脚和头叠在一起,所以被卡住了。 这个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如果不能快速生出来,孩子有窒息的危险。 二姥姥显然有着丰富的经验,她毫不犹豫的一剪子下去,下一秒,孩子的下巴就能看见了。 二姥姥直接上手伸进去两根手指,一捏一揪,很快已经看到了孩子的鼻子,眼睛,头发。 噗的一声,二姥姥揪住那双小脚丫就将孩子给揪了出来。 沈兰突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放空了,一阵舒服的虚弱感传来,她觉得她刚刚好像是经历了一场酷刑,如今终于挺过来了。 哇~哇~ “家柱,是个女娃子,这女娃就是爱蹲着生,还好,孩子不是太大,要不然今天我这二闺女怕是就危险了,好了,赶紧收拾炕上的东西,让她睡一觉吧!” 陈母赶紧帮沈兰擦洗了身子,又帮她穿好衣服,陈家柱将炕上已经湿透的席子撤掉,铲掉了黄土,铺上了油布,然后又铺了被褥,准备将沈兰抱过去。 沈兰虽然虚弱,但是这么多人面前,她还是不好意思,硬是自己坚持着挪了过去。 热乎乎的喝了点小米汤,看着躺在身旁的小宝宝,沈兰满足的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有了生女儿的危险经历,等沈兰怀了老二,再要生产的时候,在陈家柱的一再坚持下,这次沈兰去了医院。 不过这次一切正常,是个小男孩,体重比他姐姐还要轻,生的很顺利。 “要不要结扎?现在的政策,如果再生就要罚款了!” 医生在沈兰生完孩子后,又问了一句,那个时候正是计划生育查的最严的时候。 好多超生的,在孕期被发现都会强制带到医院做人流手术。 整个村子里显眼的墙面上都是大大的白色标语。 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一胎上环,二胎结扎,超怀又引又扎,超生又扎又罚。 那一句句的标语犹如刻在了脑子里,随便说前半句,就能顺口讲出后半句。 所以沈兰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结扎,医生让她跟家属商量一下,沈兰摇摇头,就这样,没有出产房,直接在里面做了结扎。 她觉得自己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就已经是最幸福的家庭了,她可不想像大姐那样,不敢做结扎。 结果带着俩孩子,还怀着一个孩子,天天东跑西逛的躲检查,如今都在自己家躲了快一个月了。 第52章 我的孩子不像我 “姨娘,这个我来,您先歇着,今天沈兰出院回来,可有的忙呢!” 沈梅自己带着两个孩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也已经5个月了,在二妹妹家待了快一个月,她知道妹妹家不富裕,所以王志送他们母子来的时候还特意拉了一袋子白面。 陈母对他们很好,天天念叨着,让他们不要取心,要像回自己家一样,就因为他们自带了面,还落的一顿数落。 “沈梅,咱农民还能受着饿吗,你这还带着一大袋子面,怕姨娘不给你们母子吃饭啊,王志,回去的时候拉回去,要不姨娘可生气了!” 沈梅本就不善言辞,憋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志嘴皮子利索,一说自己没那个意思,就是家里也没个啥能拿得出手的,所以就紧着实用的扛了一袋子来,没有别的意思,希望姨娘不要多想。 又说,沈梅这已经是怀的第四胎了,家里缝纫机和电视机都被罚没了,但是她就是不敢做结扎,所以也想让姨娘和沈兰劝一劝她。 再说,沈兰眼看着就要生孩子了,正好让沈梅伺候个月子,也省的她母亲大老远的过来,也不放心家里。 自从沈梅来了,陈母可是省心了不少,王永强,刚满六岁,正好可以帮忙哄着两个四岁的妹妹,天天院子里少不了欢声笑语。 一辆牛车晃晃悠悠一步一摇的从乡道上回到了村子里。 虽然是春天,沈兰还是戴着一顶厚厚的帽子,耳朵里一边塞着一个棉花球,帽子外面还围着一层厚厚的围巾。 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陈家柱坐在旁边,怀里抱着用小棉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儿子。 陈老大坐在前面车辕处,时不时拽一下缰绳,或者用鞭子竿轻轻敲一下牛背,一路上那嘴角就没下来过,比起第一个孙女,显然这个孙子更让他高兴。 路上碰上相熟的,送上两颗糖,然后就炫耀一下自己的孙子,就这样晃悠一个半小时,也顺利的回到了家里。 远远的就看到烟囱上围着的红布,是那样的显眼,路来路过的一眼就能看到,预示着这家人家填了丁,还是个传家的男娃。 陈老大虽然不识字,但是很懂得避嫌,虽然想抱孙子,但是前一个星期都没有进过儿子的屋里,每天就是趴在窗户上,看看小孙子。 每天在柴火垛里拾回来的鸡蛋,都会放到儿子堂屋里的笸箩里,还不忘叮嘱沈梅,好好给儿媳妇吃上,想吃啥吃啥。 “二妹,你家公公婆婆可真好,啥都往你这屋送,一点都不抠搜,不像我们家那老太太,柜子每天锁的那个勤,生怕我们妯娌三个,去拿她那怕一根针。” “你也说了你们妯娌三个,那老太太能把三个儿子拉扯大,还能都帮他们成了家,就已经很厉害了,大姐,你看看我们,虽然吃喝穿都不用愁,可是一家六口人,三个病人,两个孩子,只有我这么一个正常的,你这样想的话,你还羡慕我不?” “唉,就是,你姐夫自己挣得也不少,可是没想到赶上了这样的政策,老三那会儿送人的时候,我真的差点就没缓过来,现在老四再有几个月也要生了,这要是被查到了,怕是家里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要被搬走了。” 沈梅说着说着眼泪就哗啦啦的往下掉,自己十月怀胎生的孩子,而且还是个男孩子,就那么送人了,这心里咋能好受的了? 沈兰看着自己的大姐,有些想不通,生理心理都遭受着重创,为啥就是不愿意做结扎呢? “大姐,我这次直接就做了节育手术了,一点都不疼,以后自己也不遭罪,你这次生完孩子就做了吧,要不然遭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哦,我就是怕呀,早知道生完老二就做了,现在倒好,总是觉得对不起那个孩子,也不知道他现在咋样了,人家那边说了,希望我们从此再也不会和那个孩子有任何往来,唉,这次这个无论如何我也得留下来,罚就让他们罚去,大不了我们从头再来。” “大姐,大姐夫是啥意思?这事他也是有责任的。” “他?他能有啥意思,啥也不管,就像孩子只是我一个人的一样,不过孩子送人那次,他一个人一晚上没睡觉,自己喝了一瓶酒,整整睡了一天,估计心里头也是难熬的。” “为人父母那能没感觉呢,大姐,这次孩子想留就留下来,绝育手术必须做,听说城里人现在都是只生一个了,咱村里没有那么严格,好好跟人家讲清楚,需要罚款就给人家罚上点。” 眼看着大姐越说越难过,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沈兰也只能止住话题,说自己饿了,让大姐帮她盛碗粥去。 其实大姐的日子很好过,在他们村里也算得上是奔小康的家庭,大姐夫在炮厂上班,虽然有些危险,但工作也比较稳定。 大姐在家养点牲畜,种点地,家里还有拖拉机,春种秋收的时候,大姐夫也会帮忙,所以日子过得很舒心。 这几年就因为加入了超生游击队的行列,被罚了不少东西,整日东躲西藏的,这家住一段时间,那家又住一段时间,所以日子过得也紧凑了起来。 一个月过得很快,沈兰出了月子,大姐又开始了另一轮色奔波,这次她去了小姑子家。 “沈兰,想啥呢?想的这么出神?” “嘿嘿,这几天金鱼就要生了,我突然想到了自己生两个孩子的时候,就走神了,小姨,来,我抱抱孩子!” 李晓云的孩子已经过了百岁,是个小女孩,长得可伶俐了,一双大花眼,忽闪忽闪的,可招人亲了。 沈兰抱着孩子,看着那一双眼睛,就像透过他们,看到了另一个人似的,沈兰这心里总是一突一突的。 还好陈家亮本就长着一双大花眼,也许这件事情真的可以一直瞒下去。 陈家亮手里拿着一张孩子的百岁照,越看越喜欢,可惜这孩子咋就随了他妈,没有一点跟自己相似的地方呢? 第53章 真相 沈兰在院子里洗衣服,两个孩子就在院子里玩,看到二婶带小妹妹来,俩孩子欢天喜地的就围了上来。 李晓云看着这一幕,不由想着,如果自己也能有两个孩子就好了,一个孩子终究是有些孤单。 “沈兰,还是两个孩子好,你看冬雪领着阿强玩儿的时候,多好,最起码有个玩伴,不像忆林,一个人太孤单了,如果能再给她生个伴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沈兰心头一震,这话可不好接,如果自己啥也不知道也就罢了,可这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瞎话她也说不出来啊! “小姨,一个有一个的好处,两个有两个的难处,你看你这一个一天比一天大,也一天比一天省事,如果是两个,像我这样的,好不容易熬出来一个,这倒好,又来一个接班的,同样的罪,那可是要遭两茬子的。” “小时候是累人,但是长大了也有个互相往来的地方,要不然父母都老了,孩子就孤单单一个人,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那个时候怕是就要埋怨做父母的,没有给她生个兄弟姊妹了。” “嘿,咱就看眼前都活不明白呢,还考虑那么老远的事做啥,可别瞎想了!” 哈哈哈…… 陈家亮随手将照片往身侧一放,自己侧身躺在了炕上,一抬眼,刚好看到了孩子的侧面。 本来洋溢着笑容的脸,渐渐的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然后脸色变成了铁青色。 这一下他哪里还能躺的住,只见他嗖的一下又坐了起来,看着炕上的那张照片,爬着绕了一个圈,又一个圈,把这张照片的所有侧面,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一巴掌拍在了照片上,眼睛看着窗外,眼神里渐渐的多了一份戾气。 照片上面那只手渐渐收拢,然后那张照片就被皱巴巴的抓在了手里。 他再也没有看它一眼,只是继续用手团了团,然后装进了衣兜里,穿鞋,出门,径直往管虎家走去。 一路上边走边想,这一年来,曾经的这个好朋友,好像和自己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而那少有的几次见面,基本上都是偶尔遇到的。 “真是好久没见你了,差点连你长什么样子都要忘记了!” 心里想着事,脚步也越来越快。 “咦,小姨,我刚刚好像看见家亮从大门口过去了,走的太快了,看样子像是他。” 李晓云下意识转头往大门口看去,也没看到人影,然后无所谓的说道。 “管他呢,一天天的活也不见干几次,也不知道他瞎忙乎啥!” 沈兰看着李晓云对陈家亮的态度,就知道,这两口子的日子,过得可能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好。 “呀,家亮啊,好久没看到你来我们家了,今天咋有闲工夫了?” 陈家亮进了管虎家大门,正好他母亲在手里拿着一个簸箕,正在一上一下的簸着什么东西。 “婶子,管虎在吗?” “他啊,不在,今天去县里去了,他舅帮他在县里找了一份工作,说是能干一个月,昨天刚走。” 陈家亮愣了一下,走了? “婶子,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听说活干完了就回来了,你找他有事?” 管母看陈家亮的样子,还以为他有急事找自己儿子呢。 “哦,没有,就是好长时间没见他了,想跟他喝几口,婶子,那就等他回来再说吧,我先走了哦!” “哎,家亮,等一下,等一下。” 陈家亮停住了脚步,看着管母放下簸箕,双手拍了拍,然后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身走进了东边那间小房子里,不一会儿,老太太提着一篮子鸡蛋走了出来。 “家亮啊,正好,你把这个提回去,婶子也没啥好东西,就这点东西,拿回去给媳妇和孩子吃。” “婶子,我妈今年养了几只鸡,不缺鸡蛋,谢谢您,这些您留着和管叔吃吧,吃不完还可以卖点钱。” 陈家亮没有接,但是他心里被老太太那句“给媳妇和孩子吃”刺痛了。 从小管虎的父母对他都很好,两个孩子天天在一起玩,陈家亮很多时候玩的不愿意回家,就会在管虎家住下来。 那个时候很流行结拜,他和管虎也算的上是结拜过的兄弟。 管叔和管母两口子也对他很好,跟对自己儿子差不多。 管母提着篮子看着已经走远的陈家亮,感觉这孩子今天有些不一样,但是却又不知道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 陈家亮将手伸进衣兜里,紧紧的攥着那张被团成一团的照片,心里那股火气越来越旺盛。 他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心中的愤怒和背叛感也越来越强烈。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曾经的怀疑,现在竟然变成了事实,那可是他的结拜兄弟,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回想起过去的种种,那些共同度过的时光,现在看来都像是一个个讽刺的笑话。 走到了村口的那棵歪脖子树下,这里是他和管虎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 他记得他们曾在这里发誓,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互相扶持。 但现在,这份誓言似乎已经被背叛和谎言所玷污。 陈家亮的拳头紧紧握着,他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想要立刻找到管虎,当面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为什么要夺走他最珍贵的东西。 但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现在最需要冷静,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失控,因为这次错的不是他,而是他们。 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够让他揭露真相,同时又能够保护自己和家人的计划。 他回想起他们最近几次见面的情景,管虎的眼神似乎总会有些躲闪,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 现在想来,那可能就是他心虚的表现。 陈家亮决定,他要先找到证据,然后再去解决这件事情,这两年他心里的煎熬,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 因为他去过县医院,甚至偷偷去过一次市医院,医生虽然没有将话说死,但意思都很明白,自己能有孩子的概率很低,但不是完全没有。 所以这一年多来,他一直在自我洗脑,他觉得这是上天的眷顾,他有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 第54章 嘴真欠儿 阳光透过树梢,洒在斑驳的乡间小路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 陈大娘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温暖,一大早赶班车来到县里,想想下午就能回到家里,见到宝贝孙女和孙子,脸上的皱纹仿佛都舒展开了。 “咦!陈大娘?您回来了?金鱼出月子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满足和幸福:“管虎呀,伺候完了,你看看这三个闺女,伺候了七次月子,还是你妈幸福,就你这一个儿子,将来也就只伺候媳妇就好了,对了,你咋也在这儿呢?” 管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谦逊的微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老人的尊敬:“大娘,我来这有点小生意,这不,刚干完,也正要回去呢,来,大娘,我帮您拿着,咋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陈母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表情,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对管虎的赞赏:“嘿嘿,不沉,大娘能提的动,嘘,嘘,这不是亲家母给孩子们带了一些布料,衣服啥的,她也来不了,所以就让我拿回来了。” 陈母一边说着话,一边喘了几口粗气,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示出哮喘病给她带来的不适。 但她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坚强的笑容,仿佛在告诉管虎,这点小毛病不算什么。 “管虎啊,回去让你家柱哥给你做顿好吃的,你妈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呢!” 陈母赞赏的看着眼前的小伙子。 “哈哈,那行,回去抽时间去你们家吃饭去,就您说我好,我妈还天天说我不懂事呢,还老说她后悔了,应该多要几个孩子的!”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玩笑和轻松,尽管母亲有时会抱怨,但他知道,他妈可是宝贝他这个儿子呢。 陈母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哈哈哈,别听你妈瞎说,每次见到我们,那可是把你夸的呦!”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下了火车,上了三轮车,一路颠簸的厉害。 陈母也许是累了,靠着布袋子小眯了一会儿,呼吸困难的时候,颈部那三个凹陷处更加明显。 管虎在报纸上见到过,那叫“三凹征”,这是心肺有疾病时的一种体征。 想着这陈大娘好像也只是比自己母亲大不了几岁,现在也就60出头,但这身体可是比自己母亲差多了。 管虎家在山脚下的一个小坡上,陈家柱家则是得跨过一条沟,然后再上一个缓坡,路不是很远。 但是陈母提着一个大袋子,喘气又有些困难,所以管虎就直接将陈母送回了家里。 赶巧了,李晓云正抱着孩子跟沈兰唠嗑,两个人也许都没有想到,会这样碰上。 短暂的尴尬后,还是李晓云反应快,“管虎?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 管虎眼睛定格在了孩子身上,“嗯,去了趟县里,这小孩子还真是可爱,来,我这里有糖,给孩子们吃!” 噗嗤~ 李晓云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沈兰赶紧接上话说到:“管虎兄弟,你看看那孩子才四个月,哪里能吃糖了?” “啊?哦,不、不、不是,那是给你家这两个孩子吃的,他们能吃,他们能吃!” “耶,谢谢管虎叔叔!” 陈冬雪拉着弟弟车阿强,乖巧的接过了糖果,嘴里甜甜的道着谢! 哈哈哈…… 李晓云笑的前仰后合的,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这么憨憨的一面。 “不客气,小冬雪和小阿强好懂事哦!” 两个孩子拿着糖一蹦一跳的跑到了院子里。 陈母说自己累了,然后也回自己屋了,这一下屋里就剩下了沈兰、李晓云和管虎三人。 沈兰有些头疼,心里想着,这可咋办,就这样待着咋也不得劲儿,可是又没办法直接离开。 “妈妈,妈妈,阿强要拉粑粑!” “哎,来了!” 沈兰歉意的跟两人说了一声,拿了一卷纸,赶紧出门找儿子去了。 “阿强,走,咱拉臭臭去,今天妈妈奖励你多吃一颗糖!” “为什么呀?” “妈妈,那我呢?” “冬雪和阿强今天都奖励,每人多吃一颗糖,好不好?” “好,谢谢妈妈!” …… “那个,我能抱抱孩子吗?” 李晓云歪着头看着管虎,没说话,只是眼神示意了一下,然后将孩子递到了管虎手里。 “真好看,奶香奶香的,嘿嘿!” 管虎抱的小心翼翼,生怕伤着孩子,眼底里温柔的都要滴出水来,腾出一只手,他紧紧的抓住了李晓云的手。 “晓云,这是我们的孩子,辛苦你了!” “嗯,我们的孩子!” 李晓云眼角有些湿润,她将头转向窗外,眨了眨眼,顺道将手抽了回来。 “管虎,以后我们尽量少见面吧,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就当是为了孩子,好吗?” 管虎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娃娃,心里暖暖的,但是听到李晓云的话,他的心一瞬间又冰冷了起来。 “晓云,你和他既然都没有感情了,就不想着离婚吗?我们可以搬家,搬到县里去,没人会说什么的!” 管虎虽然着急,但他的声音依旧压的很低,他怕惊着孩子。 “管虎,我以前就跟你说过,这个婚我是不会离得,我不想一辈子背负着一个离婚女人的名声,咱们这附近十里八村的,我可不想做第一个这样的人。” 管虎皱起了眉头,看了看李晓云决绝的脸庞,又看了看孩子,他又开口道:“那,今晚,我们可以见一面吗?哦,不,明天,明天白天也行!” 说到今晚,可能他自己也预料到了,李晓云是不会出来的,但是明天白天,也许她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李晓云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将孩子抱了回来,然后说道:“好,老地方!” “大嫂,晓云在你们家吗?” 沈兰拉着两个孩子刚从茅房里出来,就看到陈家亮双手插兜,斜靠在东耳房的门框上。 “在呢,我带孩子去上个茅房,你不来坐坐?” 这话一出口,沈兰这心啊,是突突的跳,他要真下来了,那屋里那三口子该咋办啊? 不由的觉得自己这嘴真是欠儿啊! 第55章 不祥的预感 就在沈兰心里暗自后悔的时候,屋里门开了,李晓云抱着孩子出来了,后面紧跟着管虎。 这一下,沈兰的的瞳孔都缩小了,赶紧喊了一句:“家亮,我小姨出来了,你来墙边儿接一下孩子,省的她还得绕路回去,直接从梯子上去就得了。” 她虽然在喊陈家亮,但眼睛是看着李晓云这边的,就在她喊出口的一刹那,李晓云和管虎同时停下了脚步。 因为陈家亮的房子和陈家柱家的房子在同一排,只是地势高一些,所以站在陈家亮那个位置上,是看不到门口的情况的。 李晓云回头看了一眼管虎,管虎轻轻点了点了头,然后后退了一步,又返回了堂屋里。 陈家亮也已经走到了墙边上,看着李晓云抱着孩子往这边走来。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好像往屋里扫了一眼,随后将孩子抱上,拉了一把从梯子上爬上去的李晓云,然后一家三口和沈兰打了个招呼,就回到了自己家里。 沈兰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迈步往屋里走去,管虎再一次出现在门口。 “管虎,来,进来,我有点东西你一会儿带回去给你妈!” 沈兰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原因,又把管虎叫了回去。 管虎也不疑有他,直接跟了过去,殊不知,这时候的陈家亮眼睛正死死的盯着陈家柱家的大门口。 “这是上次你妈要的鞋样,我给画好了,正好你帮忙带回去,省的她老人家还得来取一趟。” “哦,我妈要给谁做鞋?看样子像是小孩子的?” “不知道,老人嘛,有个事情做就挺好,管她呢!” “嗯,也是,嫂子,那我走了,带孩子来串门哦,我妈老念叨你们呢。” “嗯,那个~管虎,你要不然直接从东墙那边跳出去吧走吧!” “嗯?” 管虎愣了一下,然后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出了门左拐,直接跳墙就走了。 呼~ 沈兰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然后又觉得自己今天好像是在帮别人做坏事,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陈家亮趴在窗户上看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出去,不由一些怀疑,难道真是自己看花眼了?不是管虎? 回头看了一眼搂着孩子正在哄孩子睡觉的李晓云,陈家亮眯了眯眼。 “啥?真的假的?” 陈家柱见沈兰这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还以为母亲回来,惹她不开心了还是咋回事,所以就问了一问。 沈兰心里憋着事儿,听的陈家柱这么一问,她就怎么也憋不住了,就想着和他说一说,男人嘛,想事情有时候会比自己全面一些。 结果这事一说,陈家柱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兰。 沈兰则是一脸无辜的也看着他。 “唉,这事麻烦了,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了,哪有不露馅的时候,这李晓云也是胡闹,你看看村里多少龌龊事儿,那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但二叔家不一样啊,那是多要面子的一家人,这事如果败露了,怕是要出人命了呀!” “啊?这么严重吗?那我看小婶子和八叔,还有三婶子和五叔,很多年了也没啥事啊,该是兄弟还是兄弟,背地里的事情,谁愿意多说一句来着?” “那怎么能一样,不行,这事儿呀,就怕让家亮知道了,那孩子轴的很,明天吧,明天我去和管虎谈谈,正好听说他们好像想往县城里搬家,能搬走也就罢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哦,那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你呀,这么大事儿,你竟然能瞒我一年多,真是长本事了!” 陈家柱有些宠溺的看着沈兰,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沈兰则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陈家亮刚好在窗外看到了屋里的这一幕,心里有些揪的疼,大哥和大嫂这样的才算是真正的幸福吧? “大哥?” “家亮?” 看着窗户外的陈家亮,小两口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大哥,明天把你的自行车借我用用?” “你自己推啊,这还用跟大哥打招呼?” “哈哈,行,大哥,明天我去乡里买点东西,你们有没有要买的?我帮你们捎上?” “不用,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陈家亮点了点头,也没进屋,转身摆了摆手,然后甩着两条大长胳膊,晃晃悠悠的爬梯上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洗了把脸,跟李小云打了个招呼,又跳墙下来,推了车子,直接就走了。 “这孩子三十来岁了也没学会个礼貌?车子推上就走,也不打个招呼!” 陈老大蹲坐在炕头上,吸溜吸溜的转着碗喝着面糊。 一转一口,喝的那叫一个香。 “昨天跟我说了,最近这两年好多了,可别说他了。” 陈家柱接下话头,省的老父亲又要开一次批判大会。 “沈兰,帮我看看孩子!” “哦” 沈兰刚吃完早餐,两个孩子孩子还在炕上打闹,李晓云抱着孩子进来了。 “家亮去乡里了,你又要去哪儿?” “我回趟家里,一会儿就回来,要是我婆婆来问,你就说不知道我去哪儿了,不问就别管了。” “哦” 沈兰看着李晓云的背影,出了大门直接往南走去,这那里是要回他们家的方向,回家是要往北走的。 “哇~哇~” 她也来不及多想,孩子见妈妈走了,就开始大哭了起来,沈兰赶紧抱起来哄孩子了。 “妈妈,我要吃烧土豆!” “去找奶奶要!” 孩子跑步的声音渐渐远离,听见奶奶那屋开门的声音,然后突然就听到了陈阿强哇哇的大哭声。 沈兰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孩子摔倒了,抱着孩子就往奶奶那屋跑。 “妈妈,奶奶,鬼,房顶上有个鬼,哇~” “这孩子,大白天的哪来的鬼?来,奶奶抱抱,奶奶抱抱!” “那里,那里有个穿花衣服的鬼!” 陈阿强手指指着奶奶堂屋屋顶,东北角的位置,非要说那个地方有鬼,看到妈妈来了,跑到妈妈跟前,拉着就走,反正就是不愿意在奶奶这屋待着了。 老人不觉有啥,以为只是小孩子在闹觉,但是沈兰也是感觉这身上凉嗖嗖的,心底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56章 熊熊怒火,棍打鸳鸯 李晓云走到那个山坳处,管虎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清风拂面,绿树环绕,两个人,面对面的站在这青山绿水间。 管虎一把就将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李晓云也没有反抗,抬手环抱了过来,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管虎,就到这里吧,为了孩子,好吗?” 管虎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的双臂又紧了紧。 “好,我答应你,为了孩子,还有,我们可能要搬家了。” 李晓云身子一震,她只是想着以后两个人就保持着正常的距离就好,但,从没有想过,他会搬家,从此以后,再见面,怕是已经很难。 要说自己对管虎的感情,其实也没有多深,只不过沟里沟外两个村子离得近,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是有的。 当初自己找上管虎,一是为了报复陈家亮对她的家暴,再就是她看出来管虎是真的喜欢自己的。 既然自己被一个自己喜欢的伤透了心,那何不找一个喜欢自己的,所以从她闯进管虎生活的那一刻,两个人这辈子的纠葛就已经开始了。 “好,好好找个适合你的女子,早早结婚生个孩子,祝你幸福!” 说完这句话,李晓云就准备转身离开了,但是管虎不仅没有放手,他抱的还更紧了一些。 然后,他情不自禁的吻上了她的唇…… 距上次一别也有好几个月,两个人干柴遇烈火,哪里还能自控。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看不到的一棵大树上,一个人影紧紧的盯着他们,他手里拿着一根绳子,很粗很粗,正是秋收时从地里背麦捆的绳子。 陈家亮沉着脸,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两三下就从树上滑了下来,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往那个山坳处走去。 陈家亮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他的脚步沉重而迅速,每一步都像是在对大地发出警告。 当他到达山坳处时,他的声音如同雷霆,打破了宁静的山谷。 “李晓云!” 他的声音震耳欲聋,充满了愤怒和失望。 李晓云和管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分开,他们转过身,面对着陈家亮那充满怒火的面孔。 李晓云的脸色苍白,她从未见过陈家亮如此愤怒的样子。 管虎则是紧握双拳,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陈家亮没有给他们任何解释的机会,他的眼神中只有决绝和冷酷。 然后从上面一跃而下,也不管是谁,举起棍子就是一顿乱抽。 “唉” “哎呀” “晓云,跑!” 管虎拼尽全力这才抓住了陈家亮手里的棍子,但身上已经挨了好几棍子。 第一时间他就让李晓云跑,因为从小到大,每次和陈家亮打架,他都是被打的一方,他打不过陈家亮。 “不要,家亮,不要打了!” 李晓云突然想到了自己上次掉孩子的经历,她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她知道陈家亮狠起来,那可真是会出人命的。 所以她拉住了陈家亮的手想要阻止他,但她的动作却更加激怒了陈家亮。 “呵,你俩还真是感情深厚啊,管虎,今天看老子不打死你!” 陈家亮的怒吼在山谷中回荡,他的每一次挥棍都充满了力量和愤怒。 管虎尽管试图保护李晓云,但他的力量在陈家亮的狂怒面前还是弱了几分。 陈家亮的棍子如同狂风暴雨般落下,每一次击中都伴随着管虎或者李晓云痛苦的呻吟。 “家亮,别打了,别打了!” 李晓云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陈家亮的攻击,但陈家亮的怒火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 “你个贱货,还敢护着他!” 陈家亮咆哮着,一棍子挥向李晓云,她躲避不及,被击中了肩膀,痛得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管虎见状,不顾自己的伤痛,冲上前去,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保护李晓云。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陈家亮,但他不想看着李晓云再受到任何伤害。 “陈家亮,你这个混蛋,冲我来!” 陈家亮冷笑一声,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更加冷酷的光芒。 他挥舞着棍子,更加猛烈地攻击管虎。 管虎虽然尽力抵挡,但最终还是被一棍子击中了头部,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缓缓倒下。 “管虎!” 李晓云尖叫着,她扑向管虎,试图唤醒他。 但她的尖叫声只换来了陈家亮更加猛烈的攻击。 “你这个贱人,这个时候了,你还是放不下他是吗?那你就去陪他去吧!” 陈家亮的声音如同冰霜,他的棍子再次落下,这一次,李晓云没有力气再躲避,她感到一阵剧痛,然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陈家亮站在两人的身边,双手拄着棍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心中的愤怒依旧无法平息。 他缓缓地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了那根粗粗的绳子。 他的手有些颤抖,但他的动作依然坚决。 他将管虎绑在了一棵大树上,然后心里说了一声:“管虎,今日老子不能亲手要了你的命,但你自己能不能活,那就看你的运气了!” 然后她将李晓云扛在肩上,一步一步的爬上了山坳处,往刚刚藏身的那棵大树旁走去。 那边草丛里还平躺着一辆自行车,陈家亮将李晓云放到大杠上,然后就那样推着往家里走去。 沈兰眼看着两个小时过去了,李晓云还没有回来,这眼皮子跳的着实厉害,心里也是一直不平静。 所以把孩子哄睡着了就放在婆婆那屋,她一边在院子里干活,一边看着南边,期盼着李晓云能快点回来。 结果她就看到了趴在自行车大梁上的李晓云,和推着自行车的陈家亮,手里干活的铁锹啪啪一下子就脱手掉在了地上。 “家亮,这是咋的啦?” 沈兰迎着陈家亮回来的方向跑了过去,看李晓云的样子,好像是晕过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大嫂,晓云刚刚不小心晕倒了,怕是低血糖,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没事儿,平时她也老这样。” 陈家亮回答的很自然,他还特意往沈兰的另一边绕了一下,好像是怕沈兰看见李晓云额头上伤。 沈兰也不能强行将人拦下,看着进了大门的陈家亮,沈兰担心更重。 第57章 命运的终结 六月的中午,阳光如同金色的利剑,直刺大地,将农村的每一个角落都染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辉。 沈兰没有等来李晓云接孩子,所以她决定将孩子送回去,并且看看李晓云到底是什么情况。 家门口田地里,麦穗在热浪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太阳致敬。 远处的山峦在高温下变得朦胧,仿佛披上了一层轻薄的纱衣。 但沈兰没有心情看眼前的美景,她抱着孩子快步往陈家亮家走去,孩子已经喂过奶粉,也睡过了觉,被大娘抱着,一路上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视线里的一切。 村庄里,炊烟袅袅升起,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和柴火的烟熏味。 然而,陈家亮家一片沉寂,没有任何声音,路过西边的厨房,也不见有人的身影。 只有几只鸡鸭在院子里悠闲地踱步,偶尔发出几声鸣叫,显得这个院子里好像还有几分生气。 一只眼睛上长着两个小黄点的土狗,趴在阴凉处,吐着舌头,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哈赤哈赤的喘着粗气。 “小姨?” 沈兰没有去隔壁二叔那屋,而是直接去了陈家亮家,走到门口顺着窗户往里看了一眼,好像看到李晓云在炕上躺着。 她喊了一声,也没有听到回应,直接进屋,一股浓烈的酒味飘散在空气中,陈家亮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喝着闷酒。 “大中午的喝什么酒,我小姨醒了吗?” 陈家亮看了一眼沈兰,又看了一眼她抱着的孩子,目光在孩子身上停留了那么一小会儿,然后“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喝酒去了。 沈兰也懒得搭理他,直接坐到炕沿边上,轻声喊道:“小姨,怎么样,我把孩子送回来了,已经喂过奶粉了!” “沈兰,麻烦你在帮我带一下午吧,我还是有点头晕,想好好睡一觉。” 李晓云的声音有些低沉,但是很明显是哭过的,她也没有转过头来,沈兰也不知道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用不用去乡里看看?” “不用,睡一觉就好了,孩子你先抱回去吧,我睡醒了去抱她。” “哦,行,那你吃饭了吗?” “没胃口,不吃了,现在就是犯困,就想睡觉。” “哦,那,那我抱孩子先回去了,你好好睡吧,有什么事情,你就喊我哦!” “嗯” 从始至终李晓云都没有转过身来,沈兰也不好意思直接爬过去看,所以只好又抱着孩子往门外走去。 “家亮,少喝点酒,有事来找你大哥。” “嗯,大嫂,我不送你了哦!” “不用送,不用送,哎,对了,二叔二婶他们呢?” “哦,今天我爸我妈带着我四姐去县里相亲去了,估计晚上才能回来呢。” “哦,那我走了啊!” 陈家亮的三个姐姐都已相继出嫁,现在只剩四姐了,看来也是好事将近。 沈兰想着出门爬到窗户上正好能看到李晓云的脸,结果,她看的时候,李晓云竟然又将身子转到了里面去,这明摆着就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脸。 沈兰心里也有些明白了,这两人肯定是又打架了,而且这次动手可能比以往要重一些,脸上有伤了。 看了看孩子,觉得她有些可怜,这都遇到个什么爹妈。 这一个下午,沈兰也没顾上去地里除草,三个孩子加上婆婆回来就不精神,有些乏累,就想躺着,一动弹就有些喘不上气,所以沈兰就只是在院子里的菜园子里忙碌一会儿。 时不时的抬头看看上面,也不见李晓云出来,倒是陈家亮摇摇晃晃的好像出了门。 眼看着太阳已经变成了红色,天光也渐渐的暗了下来,沈兰也不好意思再去送一次孩子,只能继续在家里喂奶粉,哄睡。 沈兰心想,要是今天她不来抱孩子,那自己就帮她带上一晚上也好,让她好好休息上一夜。 中午虽没有见到人,但是听声音问题应该不大,沈兰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家亮俩口子怎么回事,这孩子一扔就是一天,这都啥时候了,还不来抱回去?” 陈母躺了一下午,晚饭时稍微精神了点,一下午听见这孩子好像一会儿哭,一会儿睡得,把自家媳妇累个够呛,眼见着吃晚饭了,这上边也没个人来管管。 “妈,没事,我小姨有些不舒服,我帮她带带,今天二叔二婶他们也不在,没人帮她。” 沈兰话音刚落,就隐隐听到好像有一个凄厉的女声传来一阵高过一阵。 陈家柱和沈兰停下吃饭的动作,侧着耳朵一听,好像是:“救命”“来人”之类的,还有哭声。 俩人对视了一眼,赶紧下地就往门外跑去。 陈老大和陈母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上面院子里出事了,本来也想着出去看看,但是旁边三个孩子没人管了,老两口就停下了出去的动作。 这么多年,这上面老是这样,这次估计也就闹腾一下,习惯了。 “快来人啊,救命啊,出人命了呀~” 二婶子的声音带着哭腔,而且还颤抖的厉害,声音不是来自家里,而是来自东边的小耳房里。 “晓云,晓云~” “陈家亮,陈家亮,你在那儿呢,快来,救命啊~” “赶紧,使劲,使劲,放下来,赶紧的!” 陈家柱和沈兰爬梯子上来之后,见到了眼前这一幕,两个人当场就被吓白了脸,愣在了门口。 小耳房里,房梁上挂着一根绳子,绳子上正吊着一个人,李晓云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凄凉。 她的面容苍白,双眼紧闭,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她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手指微微弯曲,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试图抓住些什么。 她穿着一身碎格子衣服,露出了苍白的脚踝和赤裸着着的双脚,脚尖朝着地面,分外的凄凉。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氛,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的绝望和无助。 房梁上的绳子在她的体重下微微摇晃,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吱嘎声,仿佛在为这场悲剧伴奏。 第58章 香消玉殒 “家柱,快来帮忙。” 二叔正抱着李晓云的双腿,试图将她放下来,可是却使不上劲,正好看到陈家柱俩口子来到了门外。 陈家柱和沈兰站在门口,震惊得无法动弹。 他们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恐惧,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李晓云怎么会选择了这么一条路。 陈家柱终于回过神来,他冲进房间,试图解开那根致命的绳子。 他的双手颤抖着,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 绳子解不开,最终还是在两个人的配合下,将人往上抬,这才将绳子勉强松了一下,将人放在了地面上。 二婶子和四姐陈艳芳早已吓得不成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只是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沈兰,快,救人,去找乔大爷来,让他快一点!” “哦,好,好!” 沈兰抹了一把眼泪,转头就往下面跑去。 村子里有一个赤脚医生,这些年这要是村里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会去找他,但是他现在年龄大了,也就不怎么给人瞧病了。 他家就住在管虎家的东边,两家是邻居。 老天爷也许也在可怜李晓云,就这么一小会儿,天空就变得阴沉了起来,感觉这雨随时都会下起来。 沈兰跑着跑着才发觉脚底有些疼,一低头,发现自己一只脚穿着拖鞋,另一只脚已经光着了。 但是也顾不得什么疼不疼了,救人要紧,她就那样一路小跑着赶到了乔老爷子家。 “家柱媳妇,出啥事了?跑的这么急?” 路过管虎家的时候,管虎妈妈正在大门口到处看着,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婶子~呼~晓云,晓云上吊了,我~我去找~乔老爷子。” “啥?上吊?” 管母大惊失色,这是咋说的,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但是沈兰已经跑进了隔壁乔老爷子大门里。 管母反手关了门,也跟着她就进了那屋。 老爷子一听,知道情况紧急,赶紧就下地拿起那个已经斑驳的诊疗箱子就往外走。 可毕竟年龄大了,走路颤颤歪歪的,沈兰扶着他还稍微快一点,可没走几步,老爷子就有些喘不上气了。 怎么办,怎么办? 沈兰干着急,但是却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 这时候旁边的管母也终于是听明白了,确实是李晓云上吊了,老人家看着乔老爷子那颤颤歪歪的样子,赶紧回家将牛车推了出来。 “沈兰,来,推着走!” 两个人将老爷子扶上车,推着走,速度是快了不少,可天公不作美,这一路都是上坡的土路,可一股瓢泼大雨就这么毫无预兆的从天而降。 沈兰穿着拖鞋的那只脚滑的厉害,最终也只能一把脱掉,光着脚推车走。 可是被雨水这么一浇,泥泞的土路就开始打滑,使不上劲,两个人越推越慢,沈兰心中着急,这再耽误下去,就是有救,这人怕是也没时间救了。 “乔大爷,车走不动了,我背着您走吧,快到了!” 老爷子也是着急,点了点头,老爷子身子倒是不重,和沈兰平时上山被麦捆的重量差不多,光着脚就这么咬牙坚持着终于是来到了二叔家大门口。 正好碰到了听到呼救声赶来的小叔,沈兰已经累的说不出话来,她的胸膛里像是被一个大火球炙烤着一样,火辣辣的。 “小,小叔,进去,救~救~” “陈奎,快扶我进去!” 小叔年龄和陈家柱同岁,是陈家柱四爷爷的儿子,反应很快,一把将乔老爷子抱起来,就往东耳房那边跑去。 沈兰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的腿不停的颤抖着,一动也动不了。 但她的视线一直望着东耳房那边,只见里面有喊“吹起的”,也有喊“按压的”,还有二婶子和陈艳芳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哎吆,沈兰,这是咋的啦,哎吆可累死我了,呼~呼~” 管母这个时候终于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见沈兰坐在地上,头发衣服都已经被雨水打湿了。 沈兰突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看着管母问道:“婶子,管虎呢?” “谁知道这死孩子跑哪里去了,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见着个人影。” 沈兰脑子里嗡的一声,她感觉到了不对劲,这么长时间了,她都没有见到陈家亮的身影,又联想到上午李晓云被推回来的方向,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管虎出事了。 “婶子,你听我说,二叔家你别进去了,你也别回家了,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千万别让陈家亮看见你。” “咋啦,孩子?” 管母被沈兰的话说的有些害怕,声音都颤抖上了。 “婶子,赶紧先躲起来,管虎,我一会儿让人去找,您千万藏好了,啥事都不能再出来了,知道吗,快走,快走!” “哎?” “走” 沈兰眼见管母还要询问,但她知道现在时间紧迫,这要是万一碰上了管陈家亮,说知道他这个时候会干出什么事来。 管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她倒也听话,没有自己家的方向走,而是顺着山后一路往西山上走去。 “唉!晚了,强心针都打了,救不回来了!” 当沈兰咬牙坚持走到东耳房门口的时候,她就听到了乔老爷子的声音,然后腿一软,她又一次跌坐在了地上。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没吓到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小姨,真的就这样走了,可她才26岁啊,她是怎么忍心丢下那个刚刚才四个月的孩子的? 沈兰心里又开始自责,如果自己下午再去看看她,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如果自己把孩子抱到她跟前,她是不是就不舍的离开了? 可是,结果依然这样,那里有什么如果? 乔老爷子提着箱子出来了,老人家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浑浊的眼睛里也冒出了一片雾气。 二婶子母女俩的哭声又开始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二叔和陈家柱两个人一左一右看着平躺在地上的李晓云。 小叔陈奎就站在他们身前。 “二哥,赶紧通知他们家里吧,这事情不好说了,你看看这孩子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伤,你们这~唉!” 第59章 家亮惊闻噩耗 “陈家亮这个混账东西,人去哪了?” 二叔这个时候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本来今天给四闺女相亲,一切都挺顺利。 三口子回家本想着包顿饺子好好庆祝一下。 结果回来就没看见儿子一家三口的影子。 还以为他们一起出去了,结果就在二婶子去耳房里准备取面粉的时候,一开门,就被眼前的一幕吓的大叫了起来。 手里的面盆也是咣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二叔和四姐闻声赶到时,也是吓得大叫了一声。 好在二叔反应快,赶紧上前抱着儿媳妇的腿,想要把人救下来,但自己一个人实在抬不动,还好不一会儿陈家柱和沈兰就到了。 二叔知道这次儿子是闯了大祸了,如果让娘家人看到了,就这样子,怎么看都是被家暴过的,怕是那四个哥哥就能把他们这一家子全都放倒。 “家柱,你骑车去通知李振,老二,赶紧把人抬回去,擦洗干净,找一身好衣服给她换上,老十,既然这事你见到了,那你算是一个见证人,一会他们家里人来了,你必须得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是这孩子自己吊上去的,呐,那凳子还在那儿放着呢。” “大,大哥,好,就先这样吧!” 陈老大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门口,他看了半天,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嘴里的烟锅子一口又一口的吸着,雨水滴在上面,红色的火星子微弱的一抖,就会熄灭一点。 这是老弟兄二人二十多年来,第一次面对面心平气和的讲话。 “老十,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还得麻烦你,四叔的身体还硬朗,他的那个寿材这次得帮你二哥这个大忙了,要不然这五黄六月的天气,人怕是放不住,还是见过家人后,就得快快入殓。” “可是大哥,我怕我爸那边不会同意,老爷子可宝贝他的寿材呢!” “混账东西,你老子有那么小气?快去套车拉上来,这都什么时候了?” 老爷子也来了,身上披着一个编织袋,两个角一对折,正好顶在头上,村子里最常见的防水装备。 本来这老爷子家就在陈老大和陈老二房子前面,所以每次从陈老大家走路去陈老二家,都要绕道陈老十家,所以老爷子也是听着这边的动静才过来的。 “唉,行了,各忙各的吧,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啥忙也帮不上,可怜这孩子了,四爷爷的寿材借你用用,将来也别来我们老陈家找麻烦,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老爷子说了几句话,转身往自己家走去,陈老十跟在后面,这路面太滑了,他可还怕自己老爸,不小心摔上一跤,那可就麻烦了。 陈家柱和二叔两人将李晓云抬回屋里,然后让二婶子和陈艳芳帮她擦洗换衣。 “家柱,家亮也不知道在那儿,通知她家人的事情,二叔就靠你了,这次二叔家可是要遭难了,麻烦你了!” “二叔,别着急,先安顿着吧,那我走了!” “嗯!” 陈老大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二弟,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最终化为一声叹息,转身顺着梯子回了家。 沈兰一直等着陈家柱出来,两个人也顺着梯子回到了自家院子里。 “家柱,我担心管虎出事了,他一天都没回家了,家亮也不见人影!” “嗯?” 听到沈兰的话,陈家柱头发都竖起来了,陈家亮如果再犯浑,管虎那边万一有个什么不测,那他可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陈母哄睡了三个孩子,这才听陈老大说起了老二家的事情,老太太一听,当时就吓坏了,可怜李晓云,更可怜她留下的这个孩子。 “走,咱俩一起走,先去管虎家看看,希望没什么事情,要不然等李家人来了,这事怕是就难说了。” 陈母看着儿子和儿媳在院子里说着什么,想喊他们一声,又怕把孩子吵醒,陈老大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管了,先睡觉吧,老两口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更何况这里还有三个孩子呢。 陈家柱俩人回家拿了手电,沈兰穿了一双鞋,她一直都光着脚呢,身上也被雨水打湿了,但是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换衣服,何况外面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俩人骑着自行车,一路往下,走的很快,快要到沟里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正在往路上走来。 “家亮?” 陈家柱大喊一声,对方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 “陈家亮,你做什么去了?家里出大事了,赶紧往回走!” “大哥,大嫂?家里能有啥大事?你们这大晚上的干什么去?” 陈家亮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而且身上到处都是泥土,但是他的心情看上去还不错。 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是陈家柱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陈家亮,李晓云上吊了,你知道吗?啊?一条人命啊,她就那么死了!” 咔嚓! 陈家亮被大哥这么一吼,脑子里平地一声惊雷起,他突然震惊的看着陈家柱。 “啥?你说,你说啥?” 刹那间他的脸变得苍白,也没等陈家柱回答,撒丫子就跑。 陈家柱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现在跑再快又有什么用? “看来,我小姨真是自己寻得这条路。” 陈家柱看向沈兰:“你难道以为是家亮?” “一开始没往那方面想,但是看到她满身的伤,我就有些怀疑,更何况,他一直不在家。” “唉,走吧,咱直接去晓云家?” 沈兰正要点头,但是一簇火光突然出现她的视线里,然后在她的瞳孔里渐渐放大。 “家柱,那是管虎家?” 陈家柱面对着沈兰站着,当沈兰看到火光的时候,陈家柱也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转身一看,那可不就是管虎家。 两个人赶紧扔下自行车,越过沟底就往管虎家跑。 西山上,躲在树林里的管母,一直到处扫视着,她希望能看到儿子的身影,结果竟然看到了自己家里燃起了大火! “我的儿呀!” 管母惊呼一声,踉踉跄跄的就往山下跑! 第60章 大火断情缘(一) 陈家柱和沈兰冲进管虎家时,屋内已是火海一片,浓烟如巨兽般翻滚。 陈家柱猛地拉开房门,一股黑烟如狂风般涌出,紧随其后的热浪几乎让人窒息。 两人迅速闪避,但火势迅猛,他们不得不退到远处,这才发现火势是从堂屋往里面烧的。 应该是堆放在灶堂外的木棍被点燃,最终化作了熊熊烈焰。 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脸,两个人干着急却不知道该如何援手。 陈家柱和沈兰对视一眼,深知形势危急,必须立刻行动。 “咳咳,咳~” 一阵急促而虚弱的咳嗽声,突然从奔腾的火焰中传出。 “管虎?是你吗?” 里面有人,堂屋这边是进不去了,现在只能直接想办法进里屋去了。 农家的院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农用工具,随手一抄,一把铁锹就已经拿在了手里。 “沈兰,去喊人来帮忙,我先救人!” “好,注意安全!” 咔嚓一声巨响,陈家柱一铁锹下去,一块玻璃四分五裂的被砸的粉碎。 “咳,咳,家柱哥,咳~” 管虎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但是陈家柱往炕上一看,没有人,屋里已经被浓烟充满,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在炕上,那人肯定就在地上,咔嚓,咔嚓,一口气砸烂三块玻璃,陈家柱这才脱了外套捂住口鼻,试图往屋子里钻。 可是那木头窗框实在是小,用手掰了几下,也没掰动,只好试着继续从窗框往里挤。 这时候火势已经蔓延进了屋里,连接堂屋的那扇门已经燃烧了一半,眼看着火势就要蔓延到炕上了,陈家柱更着急了。 又挤了几次还是进不去,陈家柱赶在院子里找趁手的家什,一把洋镐出现在视线内,陈家柱抓起,哐哐哐,就是一顿砸,两个窗框中间的隔断几下子就被砸开了一个口子。 陈家柱赶紧钻了进去,炕席子此刻已经烧了一半,屋里什么也看不见,陈家柱一直屏着气,但是坚持了没多久,烟熏火烤的,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又赶紧爬了出去。 “管虎?我一会儿进去,你在地上吗?” 陈家柱一边在外面将衣服按到给羊喂水的水槽里,一边喊话。 可是这次他没有得到回应,陈家柱心里一突,出事了,屋里烟太大了,得赶紧进去把人弄出来。 将打湿了的衣服包在头上,陈家柱又钻进了屋里,跳下炕就在地上边爬边摸,终于他摸到了一个人。 “快,快,快,赶紧拿桶,有多少水先浇进去!” “快啊!” “我担水去” “家柱?” 左邻右舍的人们终于被惊动了起来,听说管虎家失火了,人们都从自己家水缸里提着水,赶来救火。 陈家柱感觉自己马上就坚持不住了,火势蔓延的太快,整个炕席子也已经燃烧了起来。 门口是肯定出不去的,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越过炕上的火,然后从窗口出去。 隐隐约约看到炕上叠着的被褥开始有火苗蔓延,陈家柱赶紧上去扯了一张下来,管虎已经没了动静,陈家柱将被子随便一裹,使劲一把拉起了管虎,将他扔在了炕上。 然后自己上炕,刺啦一声,裤腿上已经有火苗燃了起来。 “家柱!” “快,把水顺着窗户这里浇进去!” 沈兰赶紧让提着水的人们往窗户上浇水,眼看着陈家柱裤子上火苗越来越大,沈兰着急了,一把夺过一人手里的水桶,顺着窗户口就将桶放了进去。 “家柱,水!” 陈家柱听到声音,一转头,看到一只水桶放在自己眼前,这简直是救命的水啊,他赶紧将一桶水从自己头顶往下一浇。 哗啦~ 陈家柱的心跳如鼓,他知道自己和管虎都在生死边缘。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管虎拖向窗户。 窗外,村民们的水桶像接力棒一样传递,一桶桶水被倒入火海,试图压制火势。 “快,再给我一桶水!”陈家柱声嘶力竭地喊道。 沈兰没有犹豫,她接过另一桶水,用力地将其从窗户放了进去。 陈家柱接住水桶,再次将水浇在自己身上和管虎身上,以此来降低温度,防止火焰的舔舐。 火势越来越猛,屋内的氧气似乎被抽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火。 陈家柱的眼前开始模糊,但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出管虎。 “来,一起用力!” 三叔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他和几个村民一起,用尽全力拉扯着陈家柱和管虎。 陈家柱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们向外拉,他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管虎推向窗户口。 村民们的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抓住管虎,将他从火海中拖出。 陈家柱感到自己的脚被一只大手抓住,是三叔。 他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拉出了窗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终于呼吸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 火光中,管虎被平放在地面上,他的脸上被烟熏得漆黑,但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管虎!我的儿呀!” 管母终于从西山上赶了回来,刚进大门就看见了房子里燃烧的熊熊大火,再一看地上,那不是自己的儿子还能是谁? 一下子扑到儿子身上放声大哭,老太太跑的太累了,又看到这一幕,刚哭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沈兰赶紧扶住老太太,又是拍背,又是掐人中的,好半天老太太才喘过这口气来。 “咳,妈!” “水,给他水!”陈家柱喘着气说。 沈兰小心翼翼地用手掬了一把凉水,倒入管虎的口中。 管虎咳嗽了几声,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的虎儿呀,你可吓死妈了……” 管虎终于醒来了,老太太一把抱住儿子又是一顿痛哭,然后开始上下翻看儿子有没有受伤。 “哎呀,我的儿,你这腿,这是咋了呀?” 这一声惊呼又将大家的视线从燃烧的房子上转移到了管虎身上。 嘶~ 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传来,只见管虎的两条腿,全都软绵绵的,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随意的耷拉在地上。 第61章 大火断情缘(二) 死里逃生的管虎,闭了闭眼,拉住了母亲的手。 “各位大爷,叔叔们,大家先撤吧,不用再担水了,火太大了,这房子救不下了,谢谢大家了,一会儿这火怕是要烧到院子里来了!” 村子里没有自来水,院子里也没有水井,刚刚救人用的水,都是来自邻居们自己水缸里的水。 火势越来越大,村子里离的远一些的人也都发现了这里的大火,所以渐渐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可想要灭火就得更加多的水,所以人们都开始,自发的一人一扁担,挑着两桶水,从沟底那口水井里打水。 “管虎!” 管母眼见儿子这两条腿已经断了,这以后还能不能痊愈都是个问题。 “妈,没事,回头我在跟您说,家柱,你怎么样?” 管虎的声音虚弱,但充满了关切。 陈家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儿,破了点皮,你怎么样?” “多亏了你,家柱哥,今天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管虎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充满了感激。 火势终是没有控制住,村民们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忙抢救下一点东西来。 男人们趁着火势还没有蔓延到院子里,赶紧将院子里易燃的东西,往外面远离一些,如果院子里的柴火垛被点燃了,那这个火势就有可能波及到邻居家了。 还好,大家的努力没有白费,老天爷也比较给力,雨下的更大了一些,火势终于在,将管虎家的屋子烧成一片废墟之后慢慢的熄灭了。 大门外路上,几乎全村人都已经围在了这里。 “唉,今天这是啥日子,忙了一天,大晚上的村里出了这么多事,听说家亮媳妇上吊了,结果这管虎家又遭了火灾了,你看看,那双腿,这明显是被人打断的,咱这村子也是不太平了!” “他大娘,我也是刚准备去老二家看看,出了这么大事,我们这做妯娌的,那能不去忙乎一下?结果刚出门就看见这边火光冲天,哎呀妈呀,可吓死我了!” 三婶子家紧挨着管虎家,再往东就是乔老爷子家。 “唉,可怜了她那孩子,才四五个月吧,这晓云啊,小小年纪,咋就走了这么一条道?” …… 李晓云上吊的消息,就这样一下子传遍了全村,同样被疯传的,还有管虎被打断的双腿,和付之一炬的房子。 “家,家柱哥,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陈家柱知道管虎是听到了别人的议论声。 “管虎,别管别人家的事了,现在你这双腿才是最重要的,我刚刚安顿了乔二哥,一会儿他开拖拉机带你去乡里医院,先去把腿伤治好了!” 正房全都烧毁了,好在还留下了西边一排牛羊圈和一间放杂物的房子,大夏天的也不冷,母子俩暂时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乔老爷子过来用木板将他的双腿简单的做了固定,然后他的二儿子开着拖拉机,拉着管虎往乡里赶去,陪着他的,只有他的母亲。 陈家柱安顿沈兰先回家,他自己一人去李晓云家,这半天时间耽搁的有点久,他担心李家知道情况后,会有一些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 “家柱,你说啥?” 陈家柱没有直接去找李振,而是去了李晓云大哥家,他怕老人听到消息,身体会吃不消。 “事情就是这样!” 陈家柱大体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他也没敢提李晓云和管虎这事,只是说小两口闹了别扭,还动了手,然后李晓云自己就…… “我知道了,家柱,你回吧,我一会找我几个兄弟商量一下,麻烦你了!” “那,那我就先回了,大哥,千万别冲动?” “嗯,知道了!” 陈家柱看到了,李家大哥紧握的双拳,和发红的憋满了泪水的双眼。 “哎呀,我的小妹呀!” 陈家柱走了,李家大哥这才悲痛的大哭了一声,然后穿上雨衣分别去了三个弟弟家,父母那边,他没有去。 兄弟四人又叫了几个堂兄弟,一共12个青壮年就这样直接闯到了陈家亮面前。 陈家亮正跪在棺材前一边抹眼泪,一边往盆里烧着纸。 当村里人都去救火的时候,陈家亮终于见到了已经穿戴整齐的李晓云。 那一刹那,他后悔了,抱着李晓云的尸体,一顿嚎啕大哭。 “你个混蛋,现在哭还有用。” 沈老二见儿子回家了,心里窝着的那股火,再也控制不住,啪啪,两巴掌就抽在了儿子脸上。 “哎呀,你打他做什么?是她自己要上吊的,又不是家亮逼她的!” 二婶子见儿子挨了打,赶紧拉住了陈老二,“人也没了,打他有什么用,老十把棺材拉过来了,天也不早了,先把人入殓了吧,老放在家里也不好!” “哼!” 陈老二其实是心里不踏实,李家还没来人,现在就将人入殓,万一人家那边不认,这事怕是就麻烦了。 但是如果不入殓,李家人见到现在的李晓云,事情怕是更不好交代。 “入殓吧!” 杀鸡,摔碗,该做的一样没落下,也就在李晓云刚刚入殓的时候,管虎家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村子。 “谁家失火了?” “谁家的事也抵不上你自家的事重要,赶紧想想一会儿一会儿咋跟人家李家的人交代吧!” 二婶子往下面看了一眼,火势确实很猛,但自家现在这个棘手的事情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呢,哪还有闲心管别人家的事! “呵,果然是情深啊,连死都选在了同一天!” 陈家亮看着山下汹涌的火光,又看了看停放在自己面前的棺材,浑身被一种莫名的悲凉感浸透。 陈家亮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李晓云的死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更何况还有那场大火和那一双腿。 他的眼神在渐渐熄灭的火光与棺材之间徘徊,心中的愧疚与恐惧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妹呀,哥哥们来了!” 门外传来了李家大哥的声音,一行十几个男人出现在陈老二父子面前,他们的目光定格在那具裸露在雨水下的棺材上。 雨水混合着泪水,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悲痛和愤怒。 “陈家亮,这是怎么回事?” 第62章 大火断情缘(三) 李家大哥的声音冷冷的,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怒火。 陈家亮走了出去,他知道,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这次避无可避,硬着头皮也得面对。 他站在李家人面前,低声说:“对不起,我……” “对不起有什么用?为什么不等我们来?你们这是怕我们见她最后一面吗?还是你们根本就不敢让我们见她?” 李家大哥打断了他的话,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他大哥,咱有话好好说,现在得赶紧先把棚子搭起来,要不然这雨一直下,也不是个事儿啊!” 陈老二见儿子说不出一句话来,赶紧出来替儿子打圆场。 “哼,一会儿我再找你算账,兄弟们,先给小妹搭个棚子!” 李家大哥一声招呼,兄弟十几个全都动了起来,算账有的是时间,可不能让妹妹再受这风吹雨淋之苦。 “乔二哥,你知道李晓云的事情吗?” 乡医院里,管虎拍了片子,医生也看了,虽然骨头断面比较整齐,但是由于整个腿部变形严重,这个必须手术,但乡医院做不了,得去县里。 就在医院安排了救护车要往县医院出发之际,管虎突然开口问了乔二哥一句。 乔二哥愣了一下,这才答到:“嗯,沈兰找我爸去救人了,但是没救过来,唉!” 管虎的咬着牙,憋着泪,攥紧了拳头,管母看着自己儿子这个样子,突然想到了沈兰让她藏起来的事情。 难道……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然后又看向了儿子的腿。 “管虎,你跟妈说实话,你这腿是不是陈家亮……” “妈,别问了,是儿子做了错事,连累了晓云,她是个可怜人,妈,是我害了她。”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管虎压抑的哭声在医院的走廊里回荡。 哭声渐停,管虎眼神变得坚定,自己和李晓云都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绝不能放过陈家亮。 “妈,我要去派出所。” 管虎的声音坚定而决绝。 “好,妈陪你去。” 管母看着儿子,眼中充满了担忧,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阻止他,也不能替他做决定。 管母的声音虽然颤抖,但充满了母爱的力量。 “乔二哥,这次麻烦你了,我这有一封信,发烦你回去交给李小云的大哥,就说这是我管虎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了!” 医生一直在催着管虎赶紧去县医院手术,因为他的腿已经肿胀的不成样子了,迟了就怕会有组织坏死,那时候这腿怕是就保不住了。 可管虎坚决要先去派出所一趟,没办法,为了节省时间,乔二哥又开着拖拉机将他送到了派出所里。 他和警察说了什么,乔二哥和管母都不知道,但是管虎出来的时候,整个派出所里电话铃声不断,除了值班的,甚至还有好多已经下班的人员也陆续的赶了回来。 在救护车的鸣笛声中,管虎被送往县医院,乔二哥则是开着拖拉机回到了村子里。 看着手里的那封信,他想到了管虎的嘱托,一定要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将信交给李晓云大哥。 所以他没有回家,直接开着拖拉机就往陈家亮家而去。 突突突~ 拖拉机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间,声音更加的高亢,本就睡不踏实的村民们,一家家的渐渐的都亮起了灯。 “今天这是咋了,孩子好不容易不哭了,谁呀大半夜开个拖拉机干什么?” 陈母赶紧抱起哇哇大哭的陈媛媛,一天没见到爸爸妈妈,而且这一晚上滴滴当当的声音也不断,孩子睡不踏实,一会儿就要哭一次。 可是为难了陈母了,一个人哄着三个娃娃,自己还气短的厉害。 沈兰和陈家柱全都在二叔家帮忙,人家老李家来了十几号青壮年,老陈家也不能没人管呀! 陈家老弟兄们在村里的亲的堂的加起来也不少,所以这一群人都聚在了陈老二院子里。 棚子搭的很快,总算是不用再在雨水里泡着了,忙完了,陈老二将所有人请进了屋子里。 沈兰一看这全是男人们,她就想着,自己还是回家发点面的好,明天得给小姨上供,现在发面也不晚。 刚要顺梯子回家,她就看到乔二哥从大门口进来了。 “乔二哥,你回来了?管虎咋样啦?” “家柱媳妇啊,他去县医院了,说是得动手术呢,这不他让我带封信给家亮大舅子。” 沈兰心里一动,这个时候,这封信要是进了李家人手里,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乔二哥,给我吧,我给我舅送进去,这里面…唉,你还是先回吧,麻烦你了!” “家柱媳妇,管虎可叮嘱我了,让我一定要亲手交到李家大哥手里,你看这…” “什么东西?非要亲手给我大哥?” 沈兰正要接话,背后突然有人接了话。 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李晓云的四哥,他正好出来解手,远远看着沈兰和一个男人站在那儿嘀嘀咕咕半天了,就想着过去看看。 “小舅舅,是乔二哥,说是有管虎带回来的一封信,非要交给大舅舅手里,我正说帮他送进去呢!” 沈兰看到这个混世魔王,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信?来,给我,我送进去不就得了,你俩该干啥干啥去!拿来呀!” “哦,给!” 这一股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劲儿,乔二哥都被虎着了。 这李家四哥可是个火爆脾气,从小不爱学习,就爱打架。 李振怕他在村里惹祸,就把他送到了一个技术学校,结果这家伙还真学到了点东西,这几年在乡里开了饭店,还做了一些小买卖。 李家四哥接过信,脸上带着一丝不屑,他对于这种文绉绉的东西向来不感兴趣,但既然是管虎亲手所写,他还是决定交给大哥。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这信我会给大哥的。” 李家四哥挥了挥手,转身就往屋里走去。 沈兰看着李家四哥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安。 “大哥,这是管虎让人带回来的信,说是要亲手交给你。” 李家四哥说着,将信递给了李家大哥。 “陈老二,陈家亮,你们欺人太甚,弟兄们,给我砸!” 第63章 大火断情缘(四) 陈家亮听到管虎的名字,突然就是一个激灵,那么大的火,难道他还活着?他的视线紧紧的盯着那封信。 李家大哥接过信,拆开来看。 只见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脸色也从悲伤变成了愤怒。 一声“给我砸”之后,在陈家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家一帮青壮年则是不约而同的,将就近能看到的所有东西乒乒乓乓的就是一顿砸。 “哎~他大哥,有话好好说,哎~” 陈老二一看这情况,知道今天这事儿是不能善了了,其他陈家人则是开始一个个开始阻拦李家兄弟。 陈家柱一把拉住李家大哥:“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动手了?” “哼,家柱,这里没你们的事,今天这事儿,我还恨不能剥了他陈家亮的皮,你们两口子赶紧离开吧,我小妹这个仇,做哥哥的一定要替她报了!” “小舅舅,停下,你先停下,咋回事嘛,咋就突然动上手了?” 沈兰眼见场面已经混乱的不成样子,一把揪住了正砸的兴起的李家四哥。 “沈兰,大哥让砸,咱就砸,那一定是这陈老二家的欺负了我小妹了,你天天见她面,难道还不知道点底细?哼,看你叫我这一声小舅舅,我且不跟你计较,有多远走多远,别再掺和这事了!” 沈兰本就猜到,管虎给李家大哥的信,肯定跟李晓云的死有关,如今这场面眼看是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咔嚓,咔嚓,也不知是谁起头,在院子里拿了木棍,只是一小会儿,四个屋子里的所有玻璃全部被砸碎,家里更是惨不忍睹。 陈老二和陈家亮父子两个,一会儿拦着这个,一会儿又拦着那个,但每次都是被捎带着自己都得挨一顿揍。 陈家其他来帮忙的,一看这架势,那个还敢真正的上前,早已慢慢的退到了场外,毕竟陈老二一家子平时的做派,也给了这些老兄弟们不少难堪。 “给老子全烧了,妈的,都给小妹拿去陪葬吧!” 李家四哥,砸完了家里,又开始砸外面,一下子闯进了东耳房里,大梁上挂着的绳子,那样刺眼。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自家小妹的身子还在上面晃荡。 眼睛一红,怒火中烧,再一看这房间里到处都是米面粮油,还有一卷卷准备卖出去的地毯。 这几年,自家小妹年年秋天,成天的上山采蘑菇卖钱,这家里像是缺钱的吗?用得着自家宝贝了十几年的妹妹去吃那个苦吗?简直是欺人太甚。 李家老四一嗓子喊来了好几个兄弟,那根绳子就是一根尖刺,一下子刺痛了所有李家兄弟的心。 “搬出去,都给我烧了!” 哗~ 咚~ 哗啦~ 一个小火苗迅速变成了一股冲天的大火。 一袋袋粮食和地毯,被浇上了食用油,火光冲天,还好,李家兄弟为了保护自家妹妹,点火的地方在院子中央靠近大门口的地方。 陈母本就被孩子哭闹的睡不踏实,突然那冲天的火光就映入了眼帘。 老太太一下子就被吓住了,她感觉的那大火就像是烧在了自己身上一样,嗓子里怎么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她就那样瞪着眼睛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 “哇~哇~” 三个孩子都被上面院子里的声音惊醒,淅淅沥沥的小雨也没有对那大火有丝毫的影响。 三个孩子相继哭了起来,老太太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是呆愣愣的盯着那冲天的火光。 “咋啦?哄孩子吧,唉!造孽啊!” 陈老大披着一件外套,拿烟锅子捅了一下老伴,看着上面的绰绰人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然而孩子的哭声一阵大过一阵,老太太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依旧那样直愣愣的盯着上面。 “他妈?他妈?哎呀,这是咋的啦?” 陈老大急了,赶紧把老太太的身子转过来,但是她嘴唇哆嗦着,眼睛眨也不眨,身子僵硬的没有一点反应。 陈老大心中一紧,他意识到老伴可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他急忙拍打着陈母的脸颊,试图让她恢复意识。 “孩他妈,孩他妈,你醒醒,别吓我啊!” 老太太依旧没有反应,陈冬雪哭了几声就停了下来,她是被声音吓到了,这半天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在奶奶家。 再看奶奶好像生病了,弟弟妹妹还在那里哇哇的大哭,她赶紧懂事的先哄弟弟,四岁的弟弟被姐姐一哄,很快也就好了。 看着二叔家这个小妹妹,冬雪觉得有些头疼,她不会抱啊,四个月的娃娃,她不敢抱,觉得像是抱了一块面,那儿那儿都是软的。 “爷爷,奶奶怎么了?” “冬雪呀,你帮爷爷看着奶奶,爷爷去找爸爸妈妈回来!” “哦” 陈老大跳下地趿拉上鞋子就往门外跑去。 爬梯子上去一看,简直是一片混乱,他好像看见了陈老十手里拿着些什么东西,正顺着后院的墙壁往自家院子里扔。 还有三婶子手里也提溜着一些什么,一路小跑的往上面五弟院子里扔着。 陈老二和陈家亮的身影还没有看到,倒是看见了儿媳妇沈兰,她正双手费劲儿的提着一个大卡子,一步一步往院墙边挪着。 一眼他就看到了,那是一大桶食用油,这一大桶油,可是足够一家人吃一年的了。 “沈兰,你这是作甚?” “爸?赶紧,帮把手,扔下去,二叔家啥也没了,就剩这一大桶油了,要不然,他们回来可吃啥呀?” 陈老大听明白了,这是儿媳妇在帮老二家呢,是自己误会了,还以为她和那几个人一样,趁乱摸人家东西呢。 咚~ 还好,这东西还挺结实,顺着墙扔下去也没摔破。 “沈兰,家柱呢?你妈吓着了,得赶紧回去看看!” “啊?妈咋啦?吓着了?这样,爸,您先回去,我去找家柱!” “好!” 不一会儿,陈家柱和沈兰就回到了家里,他们的脸上满是焦急。 “爸,妈怎么了?” 他的声音颤抖着,自己两口子这忙乱了一天,自己母亲可不能有事啊! 哇呜~哇呜~ 一阵警笛声传来,打断了陈家柱的问话,刺眼的灯光和闪烁的警灯,再一次打破了这个小山村的宁静。 第64章 大火断情缘(五) 陈老大抬头看了一眼儿子,“怎么回事,这咋还有警车来了?” 陈家柱看了看沈兰,两个人都摇了摇头。 “你二叔一家子怎么样了?人没事吧?他们打人了吗?” 陈老大虽然和二弟家关系有些紧张,但兄弟家出了这么大事,他心里也是着急的。 “放心吧,爸,他们刚开始砸东西的时候,我就让二婶母女两先躲出去了,最后我见二叔趁着大乱的时候,拉着家亮牵着小毛驴也偷偷的离开了,应该是往西山上去了!” “那就好,赶紧看看你妈,她这是被吓着了,上面的事情咱就不管了,既然有公家人来了,那就出不了啥大事了。” 陈母依旧对外界的声音不闻不问,还好,陈家柱不停的在她耳边说话,渐渐的,老太太才闭上了眼睛,应该是睡着了。 一家人只期盼着,睡醒了,老太太就能够恢复正常。 警笛声由远及近,前前后后竟然来了十几辆,后面还有写着司法还有法医的车辆,一溜从二叔家门口停到了陈家柱门前,后面竟然一直延续到了沟底。 一队队穿着黄绿色警服的叔叔们,快步往陈老二家跑去。 李家兄弟烧红了眼,陈老二家能搬的动的东西基本上都已经被扔在了火堆里,浓烟滚滚的大火堆,就这样烧掉了村子里唯一的一个万元户的家。 比起前半夜被烧的管虎家,和老二家的房子虽然保住了,但是也就只剩下了几间空壳子。 直到在场的所有人都一一被控制住,现场的局面这才得到了控制。 西山上牵着小毛驴的陈老二老泪纵横,那可是他奋斗了一辈子的家呀,这一下,什么都没有了。 陈家亮看着院子里那浓浓的烈焰,心中充满了悔恨。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他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转身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充满了泪水。 “爸,我错了,我不该……” 陈老二打断了他的话,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唉,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 火势难以控制,被浇满了油的地毯和粮食,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声,家里的水缸也早就变成了很多碎片。 领队的叔叔,一声令下,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控制,一个个的被带上了车,这场由一封信引发的打砸终于划上了句号,但大火依旧在燃烧,只是火势在没有得到继续加持的情况下,也渐渐的弱了下去。 静,安静的院子里只剩下了一片荒芜和孤零零的一个棚子,里面放着一具孤零零的棺材。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法医是最后出场的,他们找不到陈老二家的人,还是询问了李家大哥的意见,他们李家同意尸检,因为那封信上说,自己小妹是被陈家亮打死的,而不是自己上吊的。 虽然那封信现在也随着那场大火而去,但他觉得应该还小妹一个公道,也应该让陈家亮付出代价。 派出所里,李家的兄弟们被一一分开问询。 也不知是事先就说好的,还是李家兄弟们的默契,答案很一致,他们不知道是谁出现开始砸东西的,只是听到声音,然后想到自己年纪轻轻,而被欺负致死的妹妹,所以没有控制好情绪。 审讯不顺利,所有人都在里面待了三天,最终一个在家族中颇有威望的堂兄,叫李文杰的站了出来,他自己将打砸烧的主要责任揽了下来。 李文杰在派出所的审讯室里,面对着警察的严厉质问,他冷静地承认了自己的行为,他说:“是我领头的,我带兄弟们去的陈家。我知道这是违法的,但我那时候被愤怒冲昏了头。我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 法医的尸检结果也出来了,李晓云的身上确实有被打过的痕迹,但经过仔细的检查,这些伤都不是致命伤。 最终的结论是,李晓云死于上吊,但无法确定是她自己上吊,还是被人吊上去的。 这个结果让李家人难以接受,李振在四个儿子突然都离家的第二天,也知道了女儿死亡的事情。 老爷子步履蹒跚的赶到陈老二家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荒凉的院子,还有一个被打开了盖子的空棺材。 “我的晓云啊,我可怜的孩子……” 老爷子,趴在空空的棺材上,哭的肝肠寸断。 “亲家,亲家,我陈老二对不起你呀~” 在山上躲了一夜的陈老二一家四口子,带着一身的泥泞和疲惫也回到了家里,正好赶上亲家公在哭他可怜的女儿。 陈老二也是一阵悲恸,陪着亲家坐在地上,两个老头子大哭了很久,一个哭闺女,一个也许是在哭自己的儿媳妇,也许是在哭他这一辈子的辛苦,终是付之东流。 “陈老二,我李振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没有阻止晓云嫁到你们家来,唉!如今你这家也毁了,我的女儿也没了,走吧,你们父子俩跟我去派出所,一趟吧,我那四个儿子不能再折在这件事里了呀?” “哎,走,现在就走!” 陈老二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他虽然平时心眼子多,有些傲慢,但这个时候,他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李振一眼都没有看陈家亮,陈家亮自己也是尽量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躲在自己父亲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走。 派出所里,气氛凝重。 李家的四个儿子和另外八个堂兄弟已经被关押了三天,每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 派出所的警察们开始对陈老二和陈家亮进行问询,他们详细地记录了整个事件的经过。 陈家亮坦白了自己和李晓云之间的争执,以及他的冲动行为,但他坚决否认是自己导致了李晓云的死亡。 但是警察还问了一件他最不愿意被提起的事情,有当事人报案,他打折了管虎的腿,并且放火烧了人家的房子。 陈老二和李振这才知道,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档子事,也才知道陈家亮手里竟然还差点又添上一条人命。 陈老二听到这个消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转头看向陈家亮,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失望。 他的声音颤抖着,几乎是吼出来的:“家亮,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第65章 物是人非 陈家亮低着头,不敢直视父亲的目光,他的声音低沉而无力:“爸,我……我当时太生气了,我没想到会这样……” 李振在一旁听着,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他指着陈家亮,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你这个混账东西!你不仅害了我女儿,你竟然还敢对别人下死手,你这个畜生啊!” 经过几天的调查和审讯,警方终于理清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陈家亮因为与李晓云的争执,情绪失控,确实有过激行为,但他并没有直接导致李晓云的死亡。 至于管虎的腿被打折和房子被烧,陈家亮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也为此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他因为故意伤害和纵火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 李家的兄弟们也因为破坏财产和公共秩序被判处了不同程度的刑罚。 李文杰因为主动承担责任,被判处了四年有期徒刑。 其他兄弟们被判处了不同程度的刑罚,有的两年,有的一年,还有的几个月后就被释放了。 李晓云的尸体,是在被带走后的第五天,通知让家属去带回来。 陈老二和李振两个人拉着毛驴车带着棺材,直接带回来的。 李振这么多天,终于见到了自己的闺女,可已经是天人两隔。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那被解剖过的女儿尸体上,那曾经活泼可爱的面容如今却苍白如纸,没有一丝生气。 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却生生的忍住了,听说眼泪掉在已逝之人身上,会增加他们的业力,他想让孩子下一次投个好人家,不再受这些苦楚。 “晓云,我的晓云……” 他的声音沙哑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的灵魂深处被硬生生挤出来。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颊,那曾经温暖的触感如今只剩下了冰冷。 他的心,也随之冷却,仿佛连同他生命中最宝贵的部分一起,被永远地夺走了。 陈老二站在一旁,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愧疚和痛苦。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现在都无法弥补,自己的家没了,儿子吃了牢饭,可毕竟人还在,可李振家女儿没了,儿子们也都没能一起回来,对于一个老父亲来说,这无异于是在他心口上撕了一个大口子,而且是无法愈合的。 李振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他的身体因为悲痛而微微颤抖。 灵棚里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样,但这次来的基本都是陈家的人,李家,只有李振和李二叔夫妇来了。 破烂不堪的房子里,锅碗瓢盆全都变成了碎片。 这个葬礼也许是村子里从古至今最寒酸的一次了。 沈兰承担了所有人的饭食,一大锅烩菜,几屉馒头还有一大盆油炸糕。 灵棚外,天色阴沉,仿佛连天空都在为这场悲剧默哀。 唢呐那呜咽的声音,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和不舍。 沈兰忙碌的身影穿梭在上下两家的梯子间,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这是她能为小姨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葬礼上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繁复的仪式,只是有一些简单的纸货摆放在那里。 一座房子,一对童男女,一对摇钱树,还有两三个花圈。 它们微风中摇曳,仿佛在陪伴着李晓云的灵魂。 李振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女儿的遗像上,那张照片里的李晓云笑得那么灿烂,那么无忧无虑,而现在,她却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棺木中,与世隔绝。 沈兰抱着陈媛媛,跪在灵棚前,一遍又一遍地往火堆里添着纸钱,让这个孩子为自己的母亲送上最后一程。 唢呐声渐渐低沉,像是在为李晓云的灵魂送行。 午饭过后,李振拿起一个馒头,轻轻地放在了女儿的遗像前,他的手颤抖着,馒头滚落到了地上,他弯下腰去捡,却在那一刻,所有的坚强和忍耐都崩溃了。 他跪倒在地,双手捂面,终于放声大哭。 那哭声中包含了太多的痛苦和无奈,太多的后悔和自责。 沈兰抱着孩子,目送着远去的毛驴车,一个人的一生,就此埋葬在了那一拨黄土中。 男人还在世,李晓云还不能入主坟,所以找了人看了方位,安葬在了一个很偏远的山坳里,在村子里,无论是哪一个位置,都看不到那个地方。 当天二婶子抱走了孩子,一家几口人赶着毛驴车也渐行渐远,直到十几年后,沈兰才再一次见到二叔家的人。 而再见面,却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又是一番场景。 冬去春来,马上雨季就要来临,村里人又开始了黄土抹房子的时节。 陈母自上次被吓着后,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炕上躺着,偶尔能帮沈兰看一下孩子。 陈家柱和父亲赶着牛车去沟里拉了几车黄土,每年这个重体力活是陈老大家最头疼的一件事。 陈家柱站在房顶上抹泥,沈兰一箩筐一箩筐的往上吊,下面,陈老大和泥,然后往箩筐里装,三个人配合起来,有两天这点活也差不多干完了。 沈兰站在房顶上无意间看着上面那处已经破败的院落,仿佛又依稀的看到了那个双手插兜,站在那里看自己家笑话的陈家亮。 挨着院墙边上,沈兰种下了一圈向日葵,刚刚冒出头来,陈母和两个孩子老是说上面有让他们不舒服的东西,所以沈兰就想着,种上一圈向日葵,也能遮挡一下视线。 “儿子,明天妈妈带你去找你姥爷去,好不好?” 青山市,一个理发店里,老板娘这一年间憔悴了不少,脸色蜡黄,头上戴着一顶帽子。 “好啊,妈妈,明天我帮妈妈拿东西,妈妈好好休息!” “好,我儿子最懂事,最乖了!” “咦,家柱,你看路上领孩子那女的是谁呀,往咱们这边上来了?” 陈家柱停下手里的活,往那边看了半天,摇了摇头。 “不认识,不是咱村里的,兴许是谁家亲戚吧!” “你们好,麻烦问一下,陈老二家是在这边吗?能麻烦你们帮我带个路吗?” 一个有些虚弱的女声,在陈家柱家大门口响起,一家子愕然的看着这对母子。 第66章 那个丢了的孩子 这一看就不是村子里的人,虽然精神看着不大好,但她的衣服就像是在电视里看到的一样,很时尚。 “你找陈老二?找他做什么?我咋不知道他家还有你这号亲戚?” 陈老大拄着铁锹把,出声询问,他们家的陈老二的亲戚,他没有不认识的,老二媳妇那边的亲戚,这几十年也见得差不多了,但眼前这人看着真的面生。 “大爷,麻烦您帮我指个路!” 那女人没有回答陈老大的问题,只是又提出让他帮忙指个路。 “上面那家就是,绕过前面这一家,就看见大门了!” “谢谢!” 看着娘俩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陈老大摇了摇头,然后又开始将麦芒和在黄土里,中间留个坑,往里面倒了两桶水。 铁锹开始在上面搅拌,不一会儿不稠不稀的泥就和好了,铲到箩筐里,示意沈兰吊上去。 “呀!这是咋啦?” 沈兰和陈家柱齐齐转头看着站在破败院落里的母子,那女人也转头看着他们。 “大姐,二叔他们家出了点事,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搬走了!” “啥?搬走了?搬哪里去了?” 女子听到这个消息,深感意外。 沈兰看那小男孩嘴唇有些干,随口问了一句:“小朋友,你是不是口渴了?” “嗯!” 小男孩乖巧懂事,有些害羞的点了点头。 “大姐,来我们家喝口水吧,有啥事,咱一会儿坐下说,陈老二是我家二叔,刚和你说话的是我公公。” “好,那就谢谢你了!” 顺着梯子回到院子里,那母子二人也跟着爬了下来。 小男孩显然是没有爬过这样的木头梯子的,下来,又爬上了上去,玩的很开心。 女人也不怕生,说话做事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大气,回到家里,看见沈兰的两个孩子,还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糖果来。 “大妹子,不知他们一家人都搬到哪里去了?” “不知大姐和他们家有啥渊源?去年他们一家子走的时候也没说要去那里,如今啊,算是彻底断了联系了!”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和儿子喝了点水,然后又开口问道:“那,陈贵芳现在在哪里,你们知道吗?” “嗯?你问二姐?他前些年结婚了,好像是在县里,但具体住在那里,我们还真不知道,前两年她精神不太好,然后回来待了大半年,最后那男的又将她接走了。” 沈兰身上乡村人的纯朴和热情女人感到很亲切,那孩子和陈冬雪还有陈阿强玩的也挺开心,满院子里跑,不时传来一阵阵笑声。 在院子里几棵果树下悠闲觅食的几只小鸡,被三个孩子追的满院子乱飞。 “陈东方,回来喝点水,别乱跑了!” 女人喊了儿子一声,回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沈兰说道:“这孩子从小在市里长大,没见过这么大的院子,也没见过这些家养的鸡鸭,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孩子想玩就玩儿,你看我们村里的孩子,也没见过像你们这样干净还新式的衣服,刚刚我家那丫头,可是绕着你儿子转了好几圈呢,哎,你家孩子也姓陈?那可真是巧了呢!” “他是陈贵芳的儿子。” “哦,嗯?你说啥?” 陈老大、陈家柱,甚至连卧床不起的陈母全都直愣愣的看着那母子二人。 “事情就是这样,当年是陈老二趁着现场混乱,他找到的我,说如果我愿意带这个孩子离开,并且好好的将他抚养长大,那他们就再也不计较我以前做的事情,并且答应我,可以拿着结婚证去法院起诉,老头子的一半家产也是我的,足够我们母子俩轻轻松松的过一辈子了!” “混账东西,脑子让狗吃了,能把亲外孙给送了人,还是送给了自己闺女的仇人?” 陈老大差点就将那用了几十年的烟锅子敲断。 原来,陈老二大闺女陈贵芳的那个男孩子,是被陈老二给送给了导致女儿家破人亡的那个女人手里,为的就是不影响他大闺女再嫁人。 要不然一个女人带着一个男娃,以后再想找个好人家,那可就太难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找他们?” 沈兰的态度也不如先前那么好,声音也生硬了一些。 那女人看了看围着自己的几个人,又看了看院子里玩闹的几个孩子。 伸手取下了头上那顶帽子,然后撸起了袖子。 嘶~ 一家人全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咋啦?” 沈兰看着女人那光秃秃的脑袋和手臂上皮肤颜色截然不同的血管,还有那一个个针眼,声音都有些颤抖。 “东方这孩子,我很喜欢,当年我是在走之前想要偷偷看看孩子,可没想到,在我刚抱起孩子的时候,被陈老二看到了,他见我这么喜欢这个孩子,所以才起了将孩子送给我的心思。” 一家人默默地听她诉说这件尘封的往事,最后女子哽咽着继续说道:“我把他养这么大,我是付出了我全部心血的,可是,没想到,我的了肝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这一年多一直在治疗,医生当初跟我说,我还有三个月的寿命,可是我坚持了一年多。 如今我能明显感觉到,我的身体怕是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所以…我也是没办法了!” 一家人听完女人的叙述,心中五味杂陈,一下子,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那,你这病,有没有再找其他医生看看?或许还有别的法子呢?” 沈兰轻声问道,她有些同情这个女人,无论以前怎么样,但现在,这个活生生的人怕是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世界。 女人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绝望,苦笑道:“我跑遍了青山市大大小小的医院,医生们都说,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现在只想在最后的时间里,把孩子送回到他母亲的身边,让他有个依靠。” 陈老大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既然你已经把孩子养这么大,我们也不能不认这个情。但是,老二他们已经搬走,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和我关系也不太好,也没给我留下什么线索,难找,难找啊!” “你要是不嫌弃,今天你们母子就先住我们家,明天咱们去县里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二姐家。” 第67章 私奔 1992年,那个时代,山村的户口本还是手工书写的,错误频出,姓名、出生年月常常被写错。 红岩县虽不大,但要在其中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陈家柱只知道他的二姐嫁到了红岩县的青石区,但具体住址却一无所知。那时候,市区的电话已经普及,但山村依旧依靠书信和电报来传递信息。 沈兰一直陪伴着张丽娟,今天张丽娟的精神状态不佳,两人便带着孩子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等待着陈家柱的消息。 张丽娟,一个出生在青山市市区的女子,父母都是教师,家境殷实,生活无忧。 然而,命运的残酷在她高中那年的一次郊游中显露无遗。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父母为了保护她,双双离世,留下她孤身一人。 从此,她的学业戛然而止,最终跟随一位理发店老板学习理发技艺。 在那里,她遇到了陈贵芳的公公,一个对她关怀备至的男人。 或许是那份久违的父爱让她心动,两人最终走到了一起。 “阿姨,您知道张贵芳住在哪里吗?” “大爷,您知道……” 青石镇,不大不小,陈家柱几乎走遍了整个镇子。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片住宅区。镇上的房屋大多是砖瓦结构,找人并不需要走太远。 随便找个老人打听,几乎全村的人都互相认识。 “你是说曹家新娶的那个女人吗?这两年没怎么见过她。从这儿往里走,走到头右拐,再走到头就是他们家了。你去看看吧。” “哎,谢谢您!” 陈家柱满怀感激,向着老人指引的方向走去,这是第一次有了二姐家的确切消息。 “什么?你说她去年就被她爸接走了?那你知道她们去哪里了吗?” 曹新就是找了二姐搭伙过日子的那个男人,院子里很整洁,一个和陈东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就站在他身后。 “唉,要是你们早来一年,她要是能早早见到自己的孩子,那她现在应该还在这里,那样我们两个孩子一家四口应该也很幸福。” 陈家柱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从满怀希望到如今的又一次希望破灭。 “她爸爸接走她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联系方式或者地址?” 陈家柱急切地问道,希望还能抓住最后一丝线索。 曹新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无奈和遗憾:“没有,她爸爸来的时候很突然,只说是要带她离开,怕她在这里受委屈,当时她确实是疯的厉害,我也就没有强留她,就让她跟着走了。” 陈家柱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在那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一旦失去了联系,想要再找到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谢谢您,曹大哥麻烦你了,如果以后有什么消息,请您一定要通知我!” 曹新点了点头,目送着陈家柱离开。 沈兰和张丽娟还在原地等待,看到陈家柱回来,她们立刻迎了上去。陈家柱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沈兰和张丽娟都沉默了。 “我们回去吧,再想想其它办法。” 沈兰打破了沉默,她扶着张丽娟的手臂,感觉今天的张丽娟分外的无力。 “沈兰,我……” 张丽娟的突然晕倒,让沈兰和陈家柱吓了一跳,陈东方流着眼泪拉着妈妈的手,一直呼喊着。 他们将张丽娟送到了县医院,医生的话让他们的心情更加沉重。 “我们已经尽力了,但张女士的病情太严重了。” 医生的声音低沉而无力。 张丽娟在临终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孩子托付给了他们。 “请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她。” 张丽娟的声音微弱,但充满了恳求。 沈兰和陈家柱含泪答应了她,他们知道,这是张丽娟最后的心愿。 “舅妈,我妈妈死了吗?她还会醒来吗?” 陈东方看着被推进殡仪馆的母亲,他抬头看着沈兰,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东方,你妈妈可能会去另一个世界,你以后就在舅妈家,如果找到你姥爷家,你再去姥爷家,如果找不到,那你就把舅妈家当成自己家,好不好?” “好!” 陈东方已经9岁了,比陈冬雪大三岁,刚上了二年级,她很懂事。 张丽娟的后事很简单,她的包裹里留下了遗嘱,她的理发店还有一点钱,都留给了儿子陈东方。 按照她的遗愿,沈兰和陈家柱将她葬在了她父母的旁边。 前前后后三天时间才将一切安顿妥当。 “大哥?你咋在这儿?” 沈兰和陈家柱领着陈东方正准备上车的时候,沈兰在拥挤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兰?家柱?” 沈聪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看见沈兰和陈家柱。 “先上车,上车说!” 沈兰喊了一声,赶紧往车上挤,有着急的,已经在从车窗上往上爬了。 绿皮火车从来都不缺乘客,一阵拥挤过后,四个人终于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见了面。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去?” “这孩子是?” 沈聪面上有些不自然,没有回答沈兰的问题,而是看着陈东方问了一句。 “这是他二叔的外孙,以后跟你说,你先说,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沈兰见大哥的模样,就知道,他有事瞒着自己。 沈聪看了看陈家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是不是金鱼又闯什么祸了?” 陈家柱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妹妹,能让沈聪这么反应的,这么多年,除了自己的妹妹,好像也没其他什么事情了。 “哎呀,大哥,你倒是说呀,真是急死个人了!” 沈聪的脸上写满了纠结,他的眼神躲闪,似乎在逃避沈兰和陈家柱的目光。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他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家里……家里确实出了点事。金鱼她……她跟人跑了,现在下落不明,我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所以,这才准备去你们家看看!” 沈聪的话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在沈兰和陈家柱的心中爆炸开来。 “什么时候的事?她跟谁……?” 第68章 生活的艰难 陈家柱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想过妹妹会闯祸,但怎么也没想到,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聪低下了头,他的声音低沉而无力:“今年第五天了,她把家里的钱都带走了,应该是郭义!” “郭义?” 果然当年自己的感觉没有错,这两个人怕是早就背着哥哥,在外面勾搭上了。 记得今年过年的时候,年后沈兰一家子回娘家,那一天有两波人在哥哥家玩,一波打麻将,一波在打扑克。 那天她就看到发现郭义跟陈金鱼的互动分外多,然后散伙之后,一行人都往外走,还是小冬雪从外面跑着回来嚷嚷了一句:“妈妈,我三姑和一个叔叔拉着手。” 沈兰只以为是小孩子的玩闹话,后几天观察了一下,也没看出什么来,如今看来,那段时间是两个人故意疏远了,就是怕沈兰他们看出来。 “郭义家的人咋说的?” “我去了好几次,他爸他妈每次都是哭哭啼啼的,说他们也不知道儿子去哪里了,我也不能跟两个老人闹腾吧!” 四个人刚到大门口,陈冬雪和陈阿强姐弟俩一溜烟的迎了上来,他们太想爸爸妈妈了。 一看陈东方竟然也跟着回来了,三个小孩子高兴,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叽叽喳喳的就跑到院子里玩去了。 “金鱼…她怎么能这么做?” 陈母听陈金鱼的事情,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颤抖着嘴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陈母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在一阵眩晕中倒了下去。 “妈!” 陈家柱和沈兰急忙上前,赶紧给老太太掐人中。 陈老大则在一旁,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嘴里不停地骂着:“真是个丢人的东西,这,这都是做的什么孽啊,陈金鱼,这个女儿,老子我不要了,这个不孝女啊!” 陈老大怒吼道,“我辛辛苦苦养她这么大,她竟然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郭义那个混蛋,她俩咋就能干出这种缺德事儿来!” 陈母很快就清醒了,但是一直在流眼泪,陈家柱脸色铁青,他心里是最难受的。 本来妹妹嫁给沈聪,就是为了自己能成个家,如今她和别人跑了,还扔下了一个孩子,那自己怎么办?难道也让沈兰走吗?沈兰是怎么想的?万一她要是真走了,那孩子怎么办? “爸,妈,你们也先别着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人找到,后面的事情再说。” 他尽力保持着冷静,但声音中还是透露出一丝颤抖,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转向沈兰,声音低沉地说:“沈兰,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也不好受。这件事,是我们陈家对不起你和你哥,如果…如果你想要离开,我能理解。” “离开?家柱,你想啥呢,虽然这亲事是换来的,但我不能说,金鱼和大哥不能在一起了,而我也必须要回家去吧?更何况,我可没她狠心,能把孩子扔下!” 沈兰语气坚定,他向陈家柱,又说道:“家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不会走的。不管发生什么,我们的孩子需要一个完整的家。而且,现在我们有三个孩子了,他们也不能没有母亲的陪伴,无论以后陈金鱼还会不会回来,我沈兰肯定是不会走她那条路的!” 陈家柱很感动,而沈聪听着妹妹的话,眼泪却不争气的掉了下去,他的媳妇是妹妹给换回来的,可自己却没能将人留住,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废物一个。 陈家柱知道沈兰的话是真心的。 “沈兰,谢谢你!” 陈金鱼的事情惊动了沈家和陈家所有人,几十号人在这个农忙的季节,全部聚集在了陈家柱家里。 然而,一个星期后,当所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再一次相聚时,都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陈金鱼和郭义人间蒸发了,甚至连郭义的亲戚家都跑遍了,也没有打听到二人的一丁点信息。 梯田里的豌豆苗见黄,陈冬雪带着陈东方和陈阿强还带着一个小男孩,四个孩子在田边的树坑里点了一把火,然后去地里卷了一小卷豌豆苗,不一会儿,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 几个孩子吃的满脸都是黑灰,但是天真的笑声充满了幸福。 “咳咳,沈兰,咱家这二十亩坡地,今年就要靠你一个人了,我,咳咳,我今年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陈家柱一边咳嗽,一边坐在小板凳上,拿着一把菜刀,一根一根的劈着一堆木柴。 沈兰头上包着一层薄纱,正在院子里一杆又一杆的的打着一片蚕豆杆。 打一下,那豆荚里的蚕豆就会有一些掉出来。 “没啥,就是比别人晚一点而已!” 陈家柱嘴唇明显有些发紫,这几年,她的哮喘病越来越严重,家里本就不富裕,如今不仅多养了一个陈东方,而且陈金鱼丢下的那个孩子,也被沈兰接了回来。 沈聪没有手艺,去年他们那里几乎没怎么下雨,打了点粮食,交完公粮,交完农业税,手里竟然没剩下几个。 沈兰怕哥哥耽误了这个孩子的未来,所以和陈家柱商量后,就把这个孩子也接了回来。 陈东方已经二年级,所以沈兰让他继续在村子里上了学,虽然比不上以前市里面的环境,但孩子在陈家一直都很开心,学习也很好。 沈兰现在就想着多干点活,多养点牲口,攒点钱让陈家柱去市里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陈家柱的哮喘病和陈母的卧床不起,让整个家庭的重担都压在了沈兰的肩上。 她不仅要照顾四个孩子,还要操心家里的农活和牲口。 每天天不亮,沈兰就起床,开始一天的忙碌。 她的身影在田间地头、灶台边、牲口棚里来回穿梭,几乎没有一刻停歇。 沈聪看着沈兰的辛苦,心中充满了愧疚。 为了给沈兰减轻一些负担,他开始编织一些箩筐和笸箩,或者做一些笤帚,卖给乡里的百货商店,为家里增加一些收入。 在家里,他开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比如劈柴、喂鸡、做饭。 可麻绳总往坏处断,陈老大出事了! 第69章 柳暗花明 陈家庄四面环山,整个村子都被大山包围着,村民们赖以生存的田地,都是梯田,而且由于地势高,严重缺水,所以每年种子种到地里,能不能回本,能不能盈利,那都得看老天爷的心情。 即便是老天爷心情好,今年多下了点雨水,但全是坡地,而且是石头或者沙子地,所以,秋收后,除了拉到乡里交公粮,其实也只是能够解决一家人的温饱。 想靠着种地攒下点钱,那可真是难上加难。 陈老大眼见着儿子的病一天重过一天,心里着急,就想了个挣钱的法门,养了一头牤牛,给村里或者临村的村民们养的母牛配种。 那个年代,家家都有最少俩头牛,是用来拉犁耕地的,条件好一点人家养毛驴、骡子或者养马。 陈家柱还能下地干活的那些年,家里也养过骡子,但是随着他病情的加重,他的步伐跟不上骡子的步伐,最后没办法,卖了骡子,养了牛。 那几年市里流行起了奶站,渐渐的发展壮大,对奶牛的需求就渐渐的高了起来。 也不知道那些商贩是在以假乱真还是那种皮毛的牛,产奶量确实高,所以连着好几年,村子里只要是黑白二色的小花牛,都很值钱,当然是母牛。 陈老大本来养着一头黄白两色的黄花牛,但是在堂兄弟陈连奎家的那头黑白花牤牛的配种下,生下一头花色超级标准的小花牛。 “哎呀,大哥,这次可让你给逮着了,看看这花色,简直太完美了。” “就是,大哥,就这眉心一点白,肚子下面和这四条腿上的白花,这牛犊子,少说也值四千块钱。” “哎呀,那感情好,那感情好,三四个月之后一卖,家柱就有钱去医院看病了。” 陈老大和几个兄弟们,看着马上就要生出来的牛犊子,激动的嘴里叼着的烟锅子都忘了点火了,还在那儿一口又一口的干吸着。 啪嗒~ 小牛犊子终于生出来了,陈老大赶紧上去将捂住鼻子和嘴巴的包衣给它撕破,以免影响到它呼吸。 然后第二件事,就是赶紧跑到小牛肚子下面翻看。 只一眼,那只手就停顿了一下,也许是还抱有一丝希望,然后又撩起了小牛的尾巴来看。 啪嗒~ 这一次,是陈老大从不离手的烟锅子掉在了地上。 “咋就下了个这?咋就变成个小忙牛了?” 陈老大刚刚的激动和欣喜,瞬间消失殆尽,原本那团炽热的希望之火,仿佛被一盆冷水浇灭。 他的手颤抖着,将掉在地上的烟锅子捡起,眼神中的光芒也逐渐变的黯淡。 他曾无数次幻想着,这头小牛犊子能够给他们家带来转机,能够让儿子好好的去大医院检查检查。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他缓缓地站起身,望着那头新生的小牛,心中五味杂陈。 大黄牛正在舔舐小牛身上的包衣,很快,刚刚出生的小牛就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它长得很健壮。 刚刚还议论纷纷的兄弟们也沉默了,他们也都知道这头牛寄托了陈老大一家子的希望。 嘭嘭嘭 沉默了半晌的陈老大,吸了几锅子水烟,然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了似的,敲了敲烟锅子,站起身来。 “兄弟们,你们看这牛犊子的花色,如果用它来配种,是不是也不错?” “咦!大哥你是说,你要……” “哎呀,大哥,这个想法不错,就这花色,只要名声传出去了,这绝对是个香饽饽呀!” “不过……大哥,你如果留下它,那连奎家……” “嗨,管他那么多呢,这东西又不是指定的,非得他一家养,别人还不能养了?” “就是,人们想去谁家就去谁家,他还能过来抢不成?” 陈老大的决定让兄弟们眼前一亮,家里养牛的都在幻想着,明年自家的牛如果和这头牛配种了,是不是也能生个这样标准的小花牛,那可都是钱啊! 一年过去了,陈老大的小牤牛渐渐长大,它的花色确实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而且它的体型非常壮硕,明显比同龄段的小牛要大上那么一圈。 小牛一岁半的时候,它开始了它的第一个业务,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姐姐,同样是一头黑白花色的老牛,已经5岁了。 从此它的职业生涯就此开启,但它却抢了它老子的活,由于它长得漂亮,再有就是村里人的宣传,除了本村的人家,外村的人也渐渐的慕名而来。 陈连奎看着这一切,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他原本是周围十几个村子唯一提供配种服务的人。 现在陈老大的介入,无疑是对他的生意构成了威胁,这少一头牛,那就是少了十块块钱啊! 从一开始的各自在家等着人来,到最后俩家天天望着四处等我山上,路上,只要是牵着牛来的人,俩家谁看到了,谁就会跑出去迎接。 这十里八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大部分都认识,也不好意思指定要去谁家,所以,就看谁先发现客源,谁就能预定上那十块钱。 眼看着这小牛也营业了大半年,马上就能见到成效了,因为它的姐姐已经满九个月了,生下来的花色就意味着它以后的生意多少。 陈老大如愿看到了另一头花色标准的牛犊子,这一次,他开心的好几天都合不拢嘴。 儿子看病的钱有了,只要再坚持三四个月,到时候来村里收牛的商贩就会将小牛收走,那时候就是儿子看病的时候。 而且这三四个月,也足够他好好宣传一下他家的大功臣了,那来年来配种的人就会更多。 要面子和要钱之间,他相信,人们不会还是不好意思的,谁迎接就去谁家。 而且这牛一年的收益,马上也能见到真钱了,只要是生了小牛犊子的,这配种钱就能去收了。 然而,就在那小牛快要满三个月的时候,陈老大牵着牛去井边饮水,正好碰上了同样来饮牛的陈连奎。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两头公牛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见面就开始互相盯着,然后不约而同的往对面撞去。 “哎呦~” 咔嚓…… 第70章 陈家柱的病根儿 缠在胳膊上的缰绳被牛猛的一拉,陈老大的左胳膊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向左后方直立着。 他的胳膊被扯断了。 陈连奎虽然已经在拼命的拉扯着缰绳,但两头红了眼的的牛,却在拼命地低着头,伏低身子,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 一看这牛是控制不住了,陈连奎赶紧松开手上的缰绳,跑到陈老大身边,将缠绕在他胳膊上的绳子解开。 豆大的汗珠子一颗一颗的出现在陈老大脸上,他的脸色已经苍白。 “啥?去县医院?还得开刀?” 陈家柱得知父亲受伤的消息,赶紧找了小叔,这几年小叔靠着老手艺,手头上也宽松了不少,买了一辆农用三轮车。 也就半小时左右,陈老大被拉到了乡医院里,医生一看,都没有拍片子,直接就告诉他们,赶紧去县医院,他们这里治不了。 陈老大一听这话,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要是开刀做手术,那岂不是得花很多钱? 那小牛犊子还没卖呢,儿子的病还等着治呢,咋能把钱花到自己身上呢? 陈老大急了,死活不愿意走,就央求着医生,给他把胳膊顺正了,自己这岁数了,让它慢慢长起来就好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陈老大的额头上,汗水和着泥土,脸上时不时露出痛苦的表情。 可一旦去了县医院,那一开刀,可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医生,我求求你了,你就帮我把胳膊接回去吧,我不怕疼。” 陈老大的声音带着颤抖,嘴唇哆嗦着,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急的。 医生摇了摇头,劝说道:“大爷,你这是严重的骨折,就怕断裂的骨头茬子伤到血管,这都变形了,手动接回来太危险,我知道你担心钱的问题,但身体是最重要的,钱可以再赚,命只有一条。” 陈家柱和小叔站在一旁,也是一脸的焦急。 “爸,听医生的吧,钱的事情咱们可以想办法,你的身体要紧啊。” 陈家柱劝说着,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他知道这是父亲不想花钱,他一心想着自己的病情呢! “走吧,我去县医院。” 陈老大终于松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无力,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在前往县医院的路上,陈老大靠在三轮车的车厢上,他的左臂被简单的固定着,疼痛让他的眉头紧锁。 “家柱,你爸我这一辈子,没少受苦,农业社时,被马踢断肠子,做了手术,但那个时候不影响爸干活。” 陈老大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颤抖,“你的病,还有你妈的药费,还有那几个孩子,哪一样不是钱?我这胳膊一断,家里就又少了个干活的,这钱从哪儿来?” 陈家柱握着父亲的手,他的眼中充满了泪水,但他强忍着不让它们流下来。 “爸,不用想这些,伤筋动骨一百天,也就是三个多月的事,您很快就能好了,家里有我和沈兰在呢,孩子们现在也能帮上忙了,没关系,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必想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呢!” 陈老大叹了口气,他抬头望向碧蓝的天空,阳光有些刺眼:“家柱,你和你小叔跟五叔学擀毡子那时候吗?那个时候你还没有这咳嗽的毛病呢,咱家那光景在村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啊!” 陈家柱紧紧握着父亲的手,他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无力。 那时候家里姊妹四个,三个女孩子,只有他这一个男孩子,自己学习也一般,初中上完,没有考上高中,这才跟着五叔学了手艺。 村子里家家养羊,人们的生活也都渐渐好过了,席子铺炕也慢慢的变成了粘子铺炕,然后上面再铺上一层炕革,既软和,又干净。 所以擀毡子就变成了一个热门行当,四五个人光着脚,将洗干净的羊毛卷在竹帘子里,一起均匀的使劲儿,滚啊滚的,一天一块是很轻松的。 每人,一天下来最少挣3块钱,在那个还在用粮票和按分买东西的年代,三块钱可以顶的上一个上班工人好几天的工资了。 可惜,好景不长,那是一个很热的夏天,叔侄五个人每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大中午的在赶路,一个大长坡爬上去,每个人都累的气喘吁吁的。 正好一口水井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井口处还放着一个水斗子,又热又渴的几个年轻人,哪里能受得了清澈凉水带来的诱惑? 嘎咕嘎咕,啊! 爽! 大口喝水的陈家柱,从来没有想过,一时的舒爽,给自己带来了一辈子的痛苦。 几大口水下肚,陈家柱突然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渐渐的他的脸上变得苍白,胸口处一阵阵的剧烈疼痛传来,让他立刻倒在地上蜷缩了起来。 这可吓坏了五叔、小叔和其他几人。 几人赶紧围了过来,轮流拍打陈家柱的背部,试图帮助他缓解咳嗽。 陈家柱的咳嗽声渐渐变得嘶哑,他的脸色由苍白转为青紫,显然是呼吸困难。 “不能再等了,我们得赶紧送他去医院!”五叔焦急地说。 村子里的路上找辆车太难了,只能骑自行车走,陈家柱自己坚持着坐在后座上,有五叔载着他一路往医院里跑。 “他这是急性气管痉挛,幸亏你们送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医生严肃地说,“不过,这次事件对他的气管造成了损伤,以后他可能会有慢性咳嗽的症状,需要长期治疗和调理。” 陈家柱躺在病床上,听着医生的话,感觉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心里其实是不以为然的,因为他感觉自己已经好多了。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医生说的是真的,从那以后,他咳嗽就成了家常便饭,每当天气变化或者劳累过度,他的咳嗽就会加剧。 他不得不放弃了擀毡子的手艺,转而做一些轻松的工作,但收入也因此减少了许多。 因为擀毡子脚下踩着的不仅是羊毛,还有凉水。 陈老大做了手术,钱是和村子里供销社里贷的款,村子里没有银行,急需用钱的供销社就是首选。 这里不仅可以贷款,还可以存款,而且利息是和银行一样的,很便利。 “家柱,家柱,快过来,出事了!” 陈老大术后一个月的一天夜里,已经睡熟的陈家柱和沈兰被隔壁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吵醒! 第71章 陈母离世 深夜,万籁俱寂,黑暗如浓稠的墨汁般包裹着整个院子。 陈家柱与沈兰正在睡梦中沉浮,突然,一阵突兀且充满慌张与不安的呼喊声,如利箭般穿透了寂静的夜幕与墙壁。 “家柱,出事了,快过来!” 陈老大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与急促,在这死寂的夜里肆意回荡。 陈家柱与沈兰瞬间从炕上惊起,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是父亲在隔壁呼喊他们。 匆忙披上衣服,趿拉着拖鞋便冲父母那屋。 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曳,仿佛也在为这即将揭开的悲痛而颤栗。 他们看到了令人心碎的一幕:陈老大一只手还吊着布条,那是手术后还没有恢复的那条手臂。 另一只完好的手却使出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抱着老伴,他老泪纵横,哭的像个孩子! 然而,老太太已毫无生气,她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平静,却又带着一丝未及诉说的不舍,仿佛生命在悄然间便从这躯壳中溜走,还来不及让她有些许准备。 陈家柱只觉脑袋“嗡”地一声炸响,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母亲,声音破碎而颤抖:“妈,妈,您怎么了?” 陈老大声音沙哑:“家柱啊,你妈妈走了,我半夜醒来,就发现她已经没了气息,我喊也喊了,掐也掐了,可她……” 沈兰也红了眼眶,站在一旁,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她轻声问道:“爸,妈她可曾留下过什么话吗??” 陈老大摇摇头,满脸的无助:“没有,睡觉的时候,和以往一样,我帮她洗了脚就睡了,她也没留下个一言半语的!” 陈家柱心中悲痛,却又不知如何安慰父亲,母亲虽卧床很长时间,但基本的生活还是能自理的,可这,怎么就?太突然了。 那一夜,悲伤如汹涌的潮水般将这个家彻底淹没。 陈家柱守着母亲的遗体,思绪飘远。 陈家柱的脑海中,母亲年轻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 自家的院子里总是充满生机,母亲会担水回来给种在东边园子里的李子树和杏树浇水,也会在园子里种上很多种蔬菜,那菜席子,总是打理的方方正正,很是美观。 母亲生性善良,记得自己小时候,住在前院的四奶奶和四爷爷,总是时不时来家里占些小便宜。 每次四奶奶在屋里与母亲闲聊,四爷爷就会悄悄在堂屋翻找吃食,然后悄悄的带回自己家里。 园子里鲜嫩的芫荽、茴香、韭菜,只要长成了,四奶奶也总会不声不响地去割回去吃。 其实那个时候,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小菜园子,夏天和秋天家家都有冬天见不到的绿色蔬菜吃。 可偏偏,四爷爷和四奶奶就是村子里唯一不爱干活的的两个人。 每年种地也是为了自己一家人饿不死,多种一陇地,那都是对两口子的不尊重。 四爷爷识几个字,年轻的时候也辉煌过,但是大运动的时候,一顶高帽子扣下来,曾经的地主老财,已经养肥了腰腹,最终变成贫民也弯不到腰。 四奶奶还是个不能生养的,好在那时候,村子里的女人们很能生,家家至少四五个孩子,最多的,八九个也是有的。 想到老了以后能有个帮忙洗涮的,两口子就从隔壁村里抱养了一个女儿回来。 再一想,没儿子,将来这香火咋个传承,这儿子还不能随便抱别人家的,所以四爷爷就从亲弟弟家过继了一个儿子过来。 这个儿子就是陈家柱的小叔,陈奎。 小时候姐弟俩都很好,一家四口日子过得也是其乐融融,结果闺女长大嫁人了,儿子也娶了个漂亮能干的媳妇过来。 这儿媳妇弯得下腰,又有脑子,日子渐渐的过得也有了一些起色,但她看不惯公公婆婆那副只爱搓麻将,不爱干活的模样。 一把锁,小凉房的门从此再也没有让老两口打开过,吃饭也不跟老两口一起,算是彻底分了家。 但每个月的米面,都是儿媳妇固定给他们用袋子装过去的,够不够也就那么多。 所以两个人就打起了陈母的主意,因为他们觉得母亲性子温和,还有点傻。 陈家柱发现了好几次,四爷爷从堂屋里偷吃的东西,告诉母亲后,母亲只是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他们也不容易,反正咱家也吃不完,随他们拿去吧。” 逢年过节,母亲做了些好吃的,也总会让陈家柱给周围的邻居送去一些。 尤其是炸油饼和油炸糕的时候,陈家柱是最累的,母亲几乎会把老陈家的家家户户都让他端着碗,一家一家送过去。 当然,他们如果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会送到他们家。 那个年代走街串巷的乞丐很多,母亲从来不会嫌弃他们褴褛的衣衫和憔悴的面容。 不忙的时候,还会特意准备热腾腾的饭菜,临走还要再给他们带上点。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据说吃了乞丐们讨来的饭,孩子会健康无忧,一生顺遂。 所以小时候陈家柱几个兄弟姊妹,可没少吃乞丐们要饭的兜子里掏出来的各种饭。 直到他们一个个的长大,这件事,才渐渐停止。 可如今,这熟悉的小院却被悲伤笼罩。 “妈是一个好人,所以她走的不痛苦,家柱,这也许就是妈这一辈子修来的福分!” 沈兰轻轻拍着陈家柱的肩膀,安慰着他。 陈家柱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望着沈兰,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与痛苦:“可我舍不得她,她还没享过多少福呢,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没吃过现在流行的那些好吃的,也没穿过几件像样的衣服,是我这个儿子没用,让她受了这么多苦!” 风在院子外的树梢间穿梭,发出阵阵低吟,似在附和着他的哀伤。 陈家柱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那一片黑暗中的庭院。 曾经,母亲在这儿忙碌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晃动,她或是在园中弯腰除草,或是在屋檐下晾晒衣物。 “还记得那次我生病,妈一夜未眠,守在我床边,不断地用湿毛巾给我降温。” 陈家柱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总是把我们放在第一位,自己却从未有过什么要求。” 汪~汪汪~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看门的狗,也吸引了陈家柱的目光,让他暂时摆脱了悲伤,但却从心底冒出了怒火! 第72章 破碎的亲情 深夜的院子里漆黑如墨,唯有那一丝月光如冰冷的银纱,洒落在地上。 陈老大、陈家柱还有沈兰的目光,同时被一个身影牢牢锁住。 那是陈金鱼,她像个幽灵般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现身了。 陈老大的身体猛地一僵,望着屋内停放的老伴遗体,那是到死都未能盼回小女儿一面的母亲。 悲痛瞬间化作汹涌的怒火,他将老伴的遗体轻轻安置在炕上,顺手操起搅面棍子,整个人像被激怒的雄狮,直直地朝着陈金鱼冲去。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还敢回来,看老子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他的怒吼在寂静的夜里如炸雷般响起,震得陈金鱼耳朵生疼。 陈家柱望着消失几年的小妹,心中仿若打翻了五味瓶,悲伤与难过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当初换亲本就是为了自己,如今沈兰仍在身边陪着自己,艰难的熬着,而妹妹却做出这等私奔弃子的丑事,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要以什么身份去面对她呢? 沈兰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陈金鱼,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母亲无数个以泪洗面的日夜,还有哥哥那日益憔悴的面容。 最刺痛她心的,是那个被陈金鱼无情抛下的孩子。 多少个夜晚,孩子在睡梦中哭着呼喊妈妈,那稚嫩的声音仿佛一把锐利的刀,一下一下地割扯着她的心。 “你怎么能狠下心扔下自己的亲生骨肉?” 沈兰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压抑多年的愤怒与不解。 陈金鱼身形消瘦,面容憔悴,往昔的青春活力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惊惶与疲惫。 她的衣服虽然整洁,但明显有些破旧,在父亲的盛怒下,她像一片脆弱的树叶,瑟瑟发抖。 “爸,不要打,我怀孕了,爸~” 她“扑通”一声跪下,泪水决堤般涌出。 “啥?你说啥?你这个不孝子啊,真是气死老子我了!” 陈老大高高举起搅面棍,棍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陈家柱一听妹妹说的话,急忙冲上前去,死死抱住父亲的手臂。 “爸,别动手,小心伤着她,她肚子里的孩子!” 陈家柱说到最后,嘴里有些干涩发苦,她又怀孕了,可那个被她扔下的孩子呢,她有没有想过? 陈老大用力挣扎着,双眼通红:“哼,孩子?我外孙现在还在屋里睡觉呢,这肚子里的玩意儿,老子不认!你看看,她把咱家的脸都丢尽了!你妈还天天念叨着她,她怎么对得起你妈!她到死都放心不下她,可她呢,一走就是几年,你直接死外面也就算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爸,大哥,你们说什么?妈咋了?” 陈金鱼也许早就想到了,回来就要面对父母以及哥哥的怒火,可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妈妈不在了? 沈兰看着跪在地上的陈金鱼,心中的怒火丝毫未减。 “这些年你在外面风流快活,可家里呢?孩子天天哭着找妈妈,你知道他有多可怜吗?” 她的声音哽咽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陈金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可我和郭义是真心喜欢的,沈聪是个好男人,可是我不喜欢他,和他在一起,我的日子过不下去啊!” 陈金鱼哭喊着,好像这样能将她这些年的憋屈都释放完一样。 “大哥,妈呢,我要见妈妈,我想妈妈了,呜呜~” 大声哭喊的陈金鱼,紧紧拉住了大哥的裤子,她要确认一下,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陈家柱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无力的指了一下屋里,然后蹲下身子捂着脸,呜呜呜的哭了出来。 这是沈兰第一次看见如此无助的陈家柱。 陈金鱼看着哥哥的样子,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她跌跌撞撞的往父母那屋跑去。 “妈,妈,我回来了,你的金鱼回来了,妈妈,你睁开眼看看我啊,妈妈~” 就在这时,隔壁屋内传来孩子的哭喊声,那哭声如同一把锐利的钩子,瞬间勾住了所有人的心。 陈金鱼的身体猛地一震,这是多么熟悉的声音,两年多了,那可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又如何能不想呢?。 “小博,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 她的声音充满了急切与愧疚。 然而, 跪在母亲面前的她,却并没有过去看那个孩子,而是紧紧的攥着拳头,看着母亲的仪容,默默地流着泪。 沈兰听见孩子的哭声,看了一眼无动于衷色陈金鱼,然后跺了跺脚,自己回屋里哄孩子去了。 陈东方被吵醒了,他坐起来抱着弟弟,沈奕博立马就止住了哭声,沈兰进屋的时候,陈东方已经将孩子哄好了。 “舅妈,弟弟睡着了,我怕他把冬雪和阿强吵醒,结果一抱他,他就不哭了。” 沈兰看着这个懂事的孩子,日子苦点算什么?这四个孩子一天比一天懂事,就是在苦再累,她都觉得,这是值得的。 “东方,那你也好好睡吧,我家东方啊,是最好的哥哥!” 沈兰坐在炕边上,看着陈东方带着笑容入睡,轻轻拍着沈奕博,直到他也沉沉睡去。 陈金鱼在母亲的灵前跪了许久,终于起身,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 她缓缓走向哥哥的屋子,站在门口轻声唤道:“沈兰,我想和你谈谈。” 沈兰抬眼,冷冷地看着她:“谈什么?我和你可没什么好说的。” 陈金鱼咬了咬嘴唇:“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想和你哥办离婚手续。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有准生证,要不然生下来也上不了户口。” 沈兰瞪大了眼睛:“那,这个孩子呢?你就这么不管了?” 陈金鱼别过头,始终没有将目光落在那个孩子身上。 “我现在的情况没法照顾他,我也给不了他好的生活。你和大哥把他养得很好,就让他继续留在这儿吧。” 沈兰愤怒地站起来:“你说得轻巧!这两年小博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吗?你现在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就想抛弃他第二次,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第73章 情与怨的交织 陈金鱼的眼眶泛红:“我知道我对不起他,可我也没有办法。再说了,你大哥也未必同意这个孩子跟着我吧?他毕竟是你们沈家的唯一一个男孩子。” 沈兰冷笑:“哼,你还真是很会给自己的不称职找借口,你根本不配做母亲。” 陈金鱼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地流泪。 这时,陈家柱走了过来,听到了她们的争吵,他看着陈金鱼:“小妹,你不能这样,小博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即便是你有了这个孩子,但这份亲情你怎么能割舍得下?” 陈金鱼哭着说:“大哥,我真的没办法,我不想让这个孩子跟着我受苦。” “那你觉得孩子见不到妈妈,他就不是在受罪?寄人篱下,干啥也得看眼色,他就不是在受罪?跟着你怎么就受罪了?郭义在我们村里也算得上是条件好的了,不比跟着我们这个只能解决温饱的家庭好?” 陈金柱见沈兰和陈金鱼气氛不对,又怕吵醒了孩子,轻咳一声,开口说道:“金鱼啊,先留下来把你妈的葬礼办了,其他事之后再说。” 陈金鱼身子一僵,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嗫嚅着嘴唇,犹豫了好半天才低声说:“大哥,郭义……他是和我一起回来的,他怕爸和你,现在还藏在大门口呢。” 陈金柱一听,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睛瞪大,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握拳,身子微微颤抖,压低声音怒吼道:“他也敢来?这个王八蛋!” 其实,在这愤怒之下,陈金柱心里却猛地揪了一下,暗自心疼起自己的妹妹。 他想起小时候金鱼跟在自己身后那怯生生却又满是依赖的模样,如今却因为这档子事如此小心翼翼,他怎能不心痛? 可当着沈兰的面,他只能把这份心疼深深藏起,生怕被沈兰察觉,再引发一场更大的风波。 无论如何,亲情是无法割舍的,可终究是陈家对不起人家沈家。 沈兰也看出了陈家柱的意思,心里不由得有些难受,无论自己如何付出,在他们眼里也没有自己的女儿和妹妹重要。 陈金鱼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头低得更深了,两只手不停地揪着衣角,带着一丝哭腔小声说:“大哥,他只是送我回来,这些年他在外面过得也不好,一直觉得对不住咱们家。” “哼!” 陈金柱猛地一跺脚,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抖动,“对不住?当年他一声不吭地将你带走,把我们陈家的脸都丢尽了,现在他哪有脸面来我家!” 院子里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陈金柱努力平复着呼吸,深吸一口气后,咬着牙说:“去,把他叫进来,我倒要看看他,哪里来的这样大一张脸!” 陈金鱼抬起头,满是哀求地看着陈金柱,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大哥,求你了,别为难他,好不好?” “少废话!快去!” 陈金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个不争气的,这是一心扑在人家身上了。 陈家柱站在院子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眼死死地盯着郭义,心中的怒火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燃烧殆尽。 他心里想着:“这个混蛋,当年一声不吭地拐走我妹妹,让我们陈家在村里丢尽了脸,如今还有脸回来!” 郭义推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每走一步都显得无比沉重。 他偷偷瞥了一眼陈家柱,心中满是惶恐与懊悔,暗自思忖:“这次回来,大哥肯定不会轻易饶过我。都怪我自己,当初太冲动,炒股把家当赔得精光,没能给金鱼一个好生活,我该怎么面对他们啊?” 陈金鱼紧紧跟在郭义身旁,眼神中既有不安,又透着一丝倔强。 她心里清楚大哥的脾气,知道这次回来少不了一顿责骂,但她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她在心里默默念叨:“大哥,不管怎样,我都不怪郭义。这些年虽然日子过得苦,但有他在身边,我就觉得踏实。” “郭义?你是怎么有脸来我们家的?” 陈家柱的声音犹如从牙缝中挤出,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当年你干的好事,拍拍屁股就走人,把我们陈家置于何地?把金鱼害成什么样了?” 郭义把自行车停好,头几乎要低到地上,双手不停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嗫嚅着说:“大哥,对不起,我没别的话要说,我只能说,以后我会好好对金鱼,绝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哼,受委屈,你的小汽车呢?现在都骑上自行车了,还说不让她受委屈?” 陈家柱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怎么,让她跟着你,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就不算受委屈?” 郭义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金鱼看着愤怒的大哥和愧疚的郭义,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既心疼郭义被责骂,又担心大哥气坏了身体。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这紧张的气氛噎了回去,只能无助地站在那里,双手不安地揪着衣角。 趁着郭义不注意,陈家柱把陈金鱼拉到一旁,悄声问道:“金鱼,你跟他过成这样,后悔吗?” 陈金鱼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但那泪光中却透着坚定和幸福。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大哥,这是我的选择,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哪怕生活再苦,只要有郭义在,我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陈家柱看着妹妹,心中五味杂陈。他既为妹妹的执着感到无奈,又有些许感动。 他叹了口气,心想:“罢了罢了,这丫头从小就倔,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希望这小子以后能真的对她好。” 陈家柱虽然余怒未消,但看到妹妹的态度,也知道事情已无法挽回。 他看着郭义,严肃地说:“从今天起,你要好好对待金鱼,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我绝不饶你。” 郭义连忙点头,如同捣蒜一般,“大哥,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对金鱼,拼了命也会让她幸福,以后一定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不再搞那些不靠谱的东西,我们会幸福的。” 院子里的气氛渐渐缓和,沈兰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更加难过,陈家柱这是替陈家接纳了这两个人,那自己呢?哥哥沈聪呢?那个孩子呢? 至此,沈兰心里多了一道坎,总有一天会成为她和陈家柱矛盾爆发的导火索。 第74章 陈家纷扰 晨光熹微,陈老大静静地守在老伴的身旁,眼神透过窗户,落在窗外的儿子和女儿身上,最终停留在郭义的身上。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个年轻人,按道理现在应该已经是自己的女婿了。 然而陈老大的心里却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像是有一块石头梗在那里,让他难以畅快地接受这个事实。 嘴唇不自觉地抿紧,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纠结的情绪吞咽下去。 夜幕悄然褪去,新的一天来临。 陈家另外两个嫁出去的闺女也都匆忙赶了回来。 陈家柱天还没亮,就赶紧去了乡里,给姐姐和妹妹打了电话,让她们赶快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 由于陈家庄四面环山,电话线没有拉进来,当年为了拉个电线,都费了好大劲儿,到现在村子里用的都是二相电,而且时不时的就要停电,所以村子里家家还是时刻准备着煤油灯。 姐妹俩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前后脚地赶了回来,一进家门看到母亲安静的躺在那里,顿时泪如雨下,悲痛的哭声在屋子里回荡。 大姐陈金花看到小妹陈金鱼的时候,竟然好像并没有那么惊讶,反而是二姐陈金梅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脸上满是震惊和疑惑。 “金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两年怎么样?” 二姐陈金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惊讶,她的目光在小妹陈金鱼和大姐陈金花之间来回游移,眼神中满是探寻。 按照大姐的性子,这两年没见过小妹的面,见了面绝对是会又哭又数落的,可今天大姐太平静了,平静得陈金梅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陈金花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波动,只是眼神中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陈金鱼微微垂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嗫嚅着:“二姐,我……我其实早就想回来了。” 大姐陈金花见状,神色略显慌张,她上前一步拉住陈金鱼的手,对着陈金梅说道:“二妹,这事儿是我不对,没跟你说。金鱼这两年在外面也不容易,她怕咱爸生气,一直不敢回来,就只能跟我偷偷联系。” 说着,她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陈金梅的眼睛。 二姐陈金梅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眉头紧皱,大声说道:“大姐,你怎么能这样?咱爸为了找金鱼,操了多少心,你都知道的!咱一家子到处托人打听,可你倒好,将我们都瞒得死死的。”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沈兰忍不住插话道。 她的脸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握拳,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好啊,原来我们一家子撒开网要找的人,大姐竟然一直有联系。这算怎么回事,这是根本不把我沈家当人看啊!” 陈金花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眼神中满是无奈和愧疚,嘴唇微微抖动着,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陈金鱼抬起头,眼中含泪:“二姐,沈兰,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可我当时真的是没办法,我……” 陈金梅打断她的话,“这么大的事儿,你就跟大姐通气,把我们都当外人吗?” 她的眼中燃烧着怒火,直直地盯着陈金鱼,脸颊因为生气而微微泛红。 沈兰越听越气,眼眶泛红,几步走到陈金花面前,手指着陈金花,咬牙切齿地说:“大姐,当初金鱼一声不吭地走了,我们沈家丢尽了颜面,为了找她,我哥跑断了腿,家里的农活也耽搁了不少。你倒好,明明知道她的下落,却瞒着我们所有人。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沈家好欺负?” 陈金花依旧那副模样,面不改色,眼神却有些空洞,仿佛在逃避着沈兰的指责。 她的双手不安地交握着,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声音也有些底气不足:“沈兰,我不是这个意思。金鱼是我妹妹,她当时在外面过得艰难,我只是心疼她,想让她能缓一缓。我也知道对不住你们沈家,可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没想那么多?” 沈兰冷笑一声,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大姐,你这心也太偏了吧。我们沈家娶了金鱼,她却拍拍屁股走人,现在你又这样袒护她。你让我们以后在村子里怎么抬得起头?” 一时间,气氛变得格外凝重,姐妹之间的矛盾如同潜藏已久的暗涌,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而一旁的陈老大看着这一幕,重重地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无奈与酸涩,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力,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几分。 屋内的气氛剑拔弩张,陈老大轻咳一声,打破了僵局:“都别吵了,这像什么话!她妈还在这躺着呢,你们就不能消停会儿?” 陈老大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和威严,眼神中透露出对这混乱局面的无奈。 陈金花咬了咬嘴唇,低声说:“爸,是我错了,可我真的只是想保护金鱼。” 她的眼眶泛红,满是愧疚地看了一眼父亲,又看向沈兰,“沈兰,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可能不信,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沈家难堪。只是,我跟你哥真的是没办法过下去了!” 沈兰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大姐,你这话说得轻巧,现在全村人都在。看我们沈家的笑话,你让我哥以后怎么在村里立足?” 沈兰的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气,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 陈金梅见状,神色也缓和了一些,她拉了拉沈兰的衣角:“沈兰,你看金鱼都这样了,她也知道错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咱妈这边的情况,要不这些事咱先放放?” 陈金梅的眼神里满是恳求,她既担心沈兰和哥哥之间再出什么问题,又不想看到沈兰和大姐、小妹之间的矛盾进一步激化。 沈兰看了一眼陈金鱼,又看了看今晚就要入殓的婆婆,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行了,你先起来吧,等把妈这边的事情解决完,我们再好好说道说道。” 沈兰的语气虽然依旧生硬,但也算是暂时放下了一些怒火。 陈老大微微点头,对几个孩子说:“眼下先顾着你们娘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第75章 流言蜚语 陈母定在七天后出丧,第六天下午亲戚们便陆陆续续都到了。 小小的院子里挤满了人,大家面上都带着些疲惫与哀伤,可眼神交汇间,却又似乎藏着许多难以言说的东西。 “哎,你听说了吗?这陈金鱼丢下孩子跟人私奔的事儿,现在都闹得沸沸扬扬了。呐,你看看,这次两个人竟然全都回来了!” 大娘凑到三婶子的耳边,低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神色。 “可不是嘛,这也太不像话了。老陈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玩意儿。以前就觉得他好吃懒做,又没学到个正经手艺,没想到心还这么狠,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能扔下。” 三婶子应和着,边说边摇头。 角落里,陈金鱼的沈奕博默默地蹲在那里,小手紧紧地抓着一个破旧的玩具小青蛙,眼神怯生生地看着周围的人。 他不过才4岁,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头发剪的很短,小脸蛋红扑扑的。 孩子似乎也能感受到周围异样的氛围,原本活泼的他此刻安静得像只受伤的小兽,只是偶尔抬起头,用那双充满疑惑和不安的大眼睛看向大人们,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又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要我说啊,陈金鱼就是个没担当的,只顾自己风流快活,把这么重的担子都扔给了家里人。你看看,现在一家子都指望着人家家柱媳妇呢,她多难啊,现在倒好,还得帮她养孩子!” 一个老头吧嗒了一口烟袋锅子,吐出一团烟雾,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更加沧桑。 “这孩子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妈。唉,一饮一啄,陈金鱼这样的人,迟早要遭报应,做出这种抛夫弃子的事,就该被人戳脊梁骨。” 一个年轻些的媳妇轻声叹息着,眼神时不时地看向角落里那个安静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沈兰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心里像被无数根针扎着。 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抹布,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孩子好好带大,不能让这些人看了笑话,也绝不能让这可怜的孩子再受到一丝伤害。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院子里点起了几盏昏黄的灯,灯光摇曳,照在人们的脸上,映出各种各样复杂的神情。 而沈兰在这一片嘈杂中,独自守着内心的那一份坚定。 只是偶尔在空闲时,看着陈家一家人的状况,沈兰心里莫名的有些难过。 家里走了个老人,但是人家小女儿回来了,还带了个女婿回来。 虽然一开始陈老大和陈家柱都义正言辞的不想认这个女婿,但是,这两三天下来,不也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似的,过得其乐融融? 而自己这辈子,就是要为大哥换个媳妇回来,结果大哥他没把人留住,被别人给抢走了。 自己这个婚结的,现在想想,真像是一场闹剧,最后所有人都没变,而唯独自己,把自己填进了这个无底洞里。 走?舍不得孩子。不走?看看家里这几口人,就知道将来有多少苦等着自己吃。 “爸,我按照你的吩咐,帮大哥换了亲,可是现在我觉得我做错了,爸,你如果在天上知道了这一切,你是会心疼你的儿子没了媳妇?还是会心疼你的姑娘日子过得辛苦?” 越想,这心里就越是悲恸,正好路过婆婆的棺木前,沈兰悲从中来,趴在棺材上就大哭了起来。 “你们看看,那家媳妇能像人家这媳妇一样,唉!要是我家那媳妇啊,怕是我死了,她都能笑出声来!” “这沈兰也是个苦命的,为了这一家子付出这么多,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一位中年妇女面露不忍,轻声对身旁的人说道。 “谁说不是呢?这换亲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她大哥没本事留住媳妇,倒把她给搭进去了。如今这家里,陈金鱼跑了,她一个人操持着,还得受这些闲言碎语,也难为她了。” 旁边的人接话道,边说边摇头叹气。 “要我看啊,这陈家也没个明白人,陈金鱼做出这种事,就应该把他赶出去,别让他回来祸害家里人。现在可好,沈兰在这受苦,他们倒像是没事人一样。” 一个年轻的后生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些不满。 “唉,这就是命啊!沈兰这孩子心善,估计也狠不下心走。只是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眼神里满是同情。 “听说沈兰以前在娘家的时候,也是个活泼的姑娘,谁知道嫁过来就遭了这么多罪。这世道对这孩子太不公平了,让她承受这么多。” 一位穿着朴素的妇女轻声叹息着,眼神里透着对沈兰的惋惜。 “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希望这孩子以后能想开点,为自己活一回。这日子啊,还长着呢。” 众人纷纷点头,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起来,大家都为沈兰的命运感到揪心,却又无可奈何。 陈母出丧当日,天色阴沉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村子上空,仿佛也在为这位老人的离去而哀伤。 院子里,人们进进出出,忙碌而又秩序井然地准备着出丧事宜。 白色的纸钱随风飘散,落在角落里,像是一只只破碎的蝴蝶。 陈家小一辈的人全都是一身白孝服,低着头,面色悲戚。 陈老大和陈家柱的眼眶红肿,沉默不语地指挥着众人。 沈兰站在一旁,她的眼睛红肿,显然是昨晚哭了许久。 怀中抱着沈奕博,孩子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被这压抑的气氛吓得紧紧搂住沈兰的脖子,小手紧抓着她的衣服不放。 送葬的队伍缓缓前行,哭声在空气中回荡。 沈兰跟在队伍后面,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步沉重无比。 她看着前面陈家人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突然,走在前面的陈金鱼不知为何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旁边的人赶紧扶住他,人群中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窃窃私语。 “这陈金鱼,连送葬都这么不安分。” “就是,一点也不稳重,你看看,那孩子一直都是沈兰在抱着,她看都不看一眼,真真是石头心肠啊!” 第76章 矛盾滋生 “可不咋地,看来以后这孩子她是不管了,你看看那肚子,都显怀了,怕是又有了,真是可怜了那个孩子了。” 沈兰听着这些话,心中没有一丝快意,只有无尽的悲哀。 她想,这个家到底是怎么了?曾经或许也有过温馨的时候,可如今却变得如此支离破碎。 到了墓地,随着棺木缓缓入土,哭声再次响起。 沈兰抱紧了沈奕博,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在这一刻,她似乎埋葬的不仅仅是陈母,还有自己曾经对生活的憧憬和希望。 众人开始往回走,沈兰落在了后面。 她望着那座新坟,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未来的路多么艰难,她都要为了四个孩子坚强地走下去。 哪怕这个家千疮百孔,她也要在这缝隙中,为孩子们撑起一片小小的天空,让他免受这世间的风雨和恶意。 风轻轻吹过,撩起她额前的发丝,沈兰深吸一口气,转身,向着那个充满矛盾和艰辛的家走去。 回去翻看礼账单,这次应该有500元的剩余,但是,眼看着这婆婆的头七就要过去了,陈家柱也没有跟自己提一嘴。 沈兰越想越觉得可疑,心里像被一块大石头堵着,憋闷得慌。 “家柱,这次事宴,是不是还长出一些钱来?” 陈家柱面无表情,抬头看了一眼沈兰,“嗯,我存了!” 她看着陈家柱,眼神里多了一丝审视:“你存钱为啥不跟我说一声,这家里还有没有我的份儿了,你到底咋想的?” 陈家柱眼神闪躲,嗫嚅着说:“不是,沈兰,我这不是想着先存起来,以后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再说,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嘛。” 沈兰冷哼一声:“没来得及?都这么多天了,要不是我问,你怕是打算一直瞒着我。是不是大姐和你说了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陈家柱一听这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大姐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好,她能说啥坏话。你别瞎猜了,这钱迟早也是用在家里的。” “用在家里?我看你现在是事事都听大姐的,也不把我这个媳妇放在眼里了。这日子过得,我都不知道自己算啥了。” 沈兰说着,眼眶泛红,满心的委屈和无奈。 正在这时,沈奕博跑了过来,拉着沈兰的衣角,怯生生地看着他们,后面跟着陈阿强,陈东方今年已经四年级了,陈冬雪也已经一年级,家里就只剩下这俩个捣蛋鬼。 沈兰一把抱起孩子,像是找到了一丝慰藉。 她心想,不管咋样,为了孩子,这日子还得凑合着过下去。 可这心里的疙瘩,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 从那之后,沈兰对陈家柱多了份心眼儿,家里的事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操心。 那是1995年,沈兰30岁,嫁给陈家柱的第九年。 陈母的五七刚过,家里还弥漫着未散的哀伤与压抑,陈金鱼和郭义却再次踏入了这个家门。 一同前来的还有大姐陈金花和她的儿子张永贵。 沈兰看到他们,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陈金鱼没一会儿就把沈兰拉到一旁,脸上带着一丝急切与无奈:“沈兰,我这次来是想求你件事。我想和沈聪离婚,我找过他了,可他怎么都不答应,我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实在拖不起了。你帮帮我吧。” 沈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咋想的?让我帮你劝大哥离婚?陈金鱼,你是忘了我是谁家的人了吧?” 这时,大姐陈金花走了过来,听到沈兰的话,不屑地哼了一声:“为啥不答应?女人跟人跑了,那是他自己没本事。如今不答应离婚,难道这人还能回去跟他过日子去?” 沈兰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 她想起自己这些年在陈家的委屈,为了这个家的付出,如今大哥被人这样看不起,而他们竟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 “陈金花,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大哥没本事,我们自己家里人都知道,要不然也不用我来给他换媳妇,可那也不能是你当着我的面能说的!” 沈兰眼眶泛红,声音颤抖却充满愤怒。 陈金花被沈兰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复了那副傲慢的模样:“我说的是事实,怎么?你还想护着他?你看看你现在在这个家过的什么日子,还不是因为你大哥没本事,拖累了你。” 沈兰气得浑身发抖:“我在这个家的日子是不好过,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没有资格在这里对我大哥指手画脚。陈金鱼做出这种抛夫弃子的事,你们不觉得羞愧,还来怪我大哥?” 陈家柱听到争吵声走了过来,看到沈兰和大姐对峙的场面,皱了皱眉头:“都别吵了,这像什么样子!” 沈兰转头看向陈家柱,眼中满是失望:“你看看你大姐说的什么话?你就这么任由她欺负我们家?” 陈东方和陈冬雪也被争吵声吓得躲在一旁,怯生生地看着大人们。 沈奕博紧紧地拉着沈兰的衣角,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陈金花却不依不饶:“我这是为了大家好,沈聪不离婚,对谁都没好处。这孩子生下来总不能没个名分吧。” “名分?你们还想着名分?那我呢?我这些年在这个家算什么?” 沈兰的泪水夺眶而出,心中的委屈如决堤的洪水。 “沈兰,不要着急,我大姐说话直,其实道理咱们谁都懂,这婚就算是拖着,那最后的结果肯定还是得离,要不然…要不然你去劝一劝你大哥?” 陈家柱说到最后一句,也是有些难以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看到了沈兰带着失望的目光。 沈兰怒极反笑,泪水还挂在脸颊上:“陈家柱,你也这么想?这么多年夫妻情分,你就这么轻易地站在他们那边?好,我去劝大哥,那我倒要问问你们,这个家到底还把不把我当回事?” 第77章 父亲的偏爱 陈金花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就别磨蹭了,赶紧去办了事。这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哪还经得起这么折腾。” 沈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行,我去。但你们也别得意,这事儿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说完,她转身回屋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满心的悲戚出了门。 除了两个孩子,竟是没有人出来阻拦她一下。 沈兰好好安抚了儿子和侄子,告诉他们自己很快就回来了,在家听大人的话,不要乱跑,孩子们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她离开! 一路上,沈兰思绪万千。 她想起大哥以往的憨厚老实,虽没什么大本事,却也真心待她陈金鱼。 如今走到这步田地,她心里满是酸涩。 本就过了时间,现在也没有车,沈兰没什么地方可去,只能往沟外头二姥姥家走。 “这事,唉,也是怪二姥姥,当初只想着你要给哥哥换亲这事儿,但二姥姥忽略了两家的日子能不能好好的过下去,是二姥姥把事情想简单了,以为两个淳朴家庭生出来的孩子,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没想到如今变成了这样,唉,二姥姥后悔呀!” “二姥姥,这不能怪您,本来就是您按照我们的意思帮忙的,也是我大哥不争气,二姥姥,如今咱们也不说别的,您帮我出出主意,我也想了,这个婚肯定得离,但是我们不能就这样白白的让人欺负了去,您说我们还有啥其它办法没?” “啥也不用想,让他们去法院起诉离婚吧,到时候法院会给受害人公平的,还能让他们一手遮天不成?哼,这陈家柱现在也是太不像话了!” 门外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伴随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同进了屋里。 “三舅!” “嗯,我刚就看见你过来了,就寻思你这是有事,要不然就你家那一大摊子事,这大白天的,你哪有时间来这里。” “那,三舅您刚刚说,让他们直接起诉离婚?那我们需要做什么?” “嗯,这事,最终的结果肯定就是离婚,但,孩子的抚养费,你哥的精神损失费,乱七八糟的费用,咱们得跟她算清楚。” “沈兰啊,听你三舅的,建国,你回头帮沈兰找一个律师,咱们让他帮忙算一算,人留不住,好歹留下点钱来,现在抚养一个孩子可是不容易!” “好,就听二姥姥和三舅的!” 李建国是李二婶子的儿子,就住在隔壁,负责整个乡里的用电,查电费,收电费,维修线路什么的,都是他一个人负责。 自己也勤快,家里开了油坊,还有磨坊,周围十几个村子每年吃的油,还有各种面,都得来他们家加工。 所以人脉广,也有钱,最关键的,是他人品好,这和李二叔和李二婶子的教育脱不开关系。 第二天,沈兰一早赶了车,到下午终于回到了家里,自从陈金鱼离家后,两年多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回到自己家。 沈聪看到她来,便猜出了几分缘由,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二妹,你也是来劝我离婚的?” 沈兰摇摇头:“大哥,我知道你委屈。但这事儿总要有个了结,你是怎么想的?” 沈聪长叹一声:“我不想离,我还念着这个家,可现在这情况……” 兄妹俩相对无言,沉默许久。 沈兰最终还是开口道:“大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但咱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拖着,你得为自己想想。你觉得,她还能回来吗?” “回不来了,大哥知道,可大哥就是不甘心,我对她那么好,她就是看上了郭义那混蛋有钱,看上了人家的小汽车,可…可大哥没本事,大哥挣不上钱……” 沈聪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最后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兰虽然心疼自己哥哥,但是看到哥哥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你说人家陈金鱼是为了钱,还有为了小轿车?可现在郭义穷的什么也没有了,可她为什么还要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而不是回来选择你这个有房子住的男人呢? 眼看着大哥默默无声的哭泣,难过,沈兰心里也只能默默感慨,谁让自己有一个那么优秀的父亲,但却有这么一个大字不识的哥哥! 而且而立之年的她,经过这几年生活的磨炼,她也想通了。 父亲当初经常给她灌输一定要为哥哥换亲的想法,就是因为,父亲已经看出了哥哥这辈子就是一个没出息的,所以他从小就在为这个儿子安排了一切。 而最终牺牲的就是她这个,她自己以为自己是父亲最最疼爱的那一个孩子。 可现在好好想一下,真的是这样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当初那个教师名额为什么给了他的侄子?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在自己学习那么好的时候,要让自己陪他住院,陪他治疗,而不是他的其他孩子? 甚至到他最后那一刻,都是身材瘦小的沈兰背着他,辗转在医院和车站之间,而不是他的这个儿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现在应该是姊妹六个里面,最有出息的那一个,而不是现在日子过得最艰难,承受压力最大的那个。 从大哥家出来,沈兰心情沉重地往回走。 她知道,无论结局如何,这个家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沈母和小儿子沈铭在大门外等着沈兰,看着沈兰疲惫的样子,沈母心疼的赶紧迎了上来。 “二闺女,累了吧,赶紧回家休息一下,妈就说,歇一歇再去你大哥那儿,你非要赶紧去,看看这脸色,肯定累着了吧,妈给你擀了面条,先热乎的吃一口,好好睡一觉,啊!” 久违了的温暖,然后沈兰心里生出一丝温度,她拉着母亲的手,“妈,我还好,走,回家吃饭!” “二姐,昨天屋上头洪大娘来了,她跟我说,要给我们找个爸爸……!” “沈铭,住口,胡说啥呢?” 轰的一声,沈兰感觉自己的脑子里炸开了花…… 第78章 岂能事事如人意 沈铭话音未落,沈母便神色慌张地打断了他,匆匆拉着沈兰往屋里走。 此时,屋外的风轻轻吹过,吹得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使得气氛更加紧张了起来。 沈兰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沈铭,又迅速看向母亲。 沈母的脸上满是尴尬与慌乱,像是被戳中了难以言说的心事。 “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兰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不安与期待。 沈母长叹了一口气,拉着沈兰进了屋,才缓缓开口:“你别听沈铭瞎说,洪大娘是来串门的,顺嘴提了一句,说她有个一直没成家的弟弟,没啥别的意思。” 沈兰坐在陈旧的凳子上,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 她心里清楚,母亲在隐瞒实情。 自父亲去世后,大哥怯懦无能,这个家的重担全落在母亲一人肩头,她怎能不累呢? 这几年,三妹和四妹相继嫁人,远离了母亲的生活。 而弟弟沈铭,小时候因发烧落下了羊角风的后遗症,虽识得几个字,但智力终究比常人稍逊一筹,想要成亲谈何容易,这一辈子恐怕都得靠母亲照料。 其实,最艰难的日子已然过去,可母亲如今已是满脸皱纹、头发斑白。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母亲的身体还算硬朗。 从小到大,母亲受过多少委屈,吃过多少苦头,沈兰小时候不懂,如今自己拉扯着四个孩子,面对家中老弱病的一大家子,她深切体会到了母亲的艰辛。 而自己又能为母亲分担多少呢?想到这儿,沈兰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妈,我知道家里不容易,您辛苦了。”沈兰紧紧握住母亲粗糙的手说道。 沈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说这些干啥,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妈就放心了。” “妈,如果他人还行,又不嫌弃沈铭,您就应下吧!” 沈母正低头盛饭的手猛地一顿,满脸诧异地抬起头看着沈兰:“妈没有这个意思,妈只是……” “妈,这些年您真的太辛苦了,既然有合适的,您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以后身边有个伴,我们做子女的,离得远了,也能安心些!” 沈兰打断母亲的话,她深知这些年为了父亲的遗愿,为了哥哥,为了家里的琐事,自己最忽略的就是母亲。 沈母没有再言语,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 但她的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滴落在灶膛旁的那层薄土上,溅起的尘土在透过窗户洒进来的阳光中,竟晕出一朵仿若漂亮太阳花的形状。 吃过饭,沈兰帮母亲收拾完碗筷,便躺在炕上,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大哥的哭诉、二姥姥和三舅的话,还有母亲的这件事以及弟弟沈铭的未来。 既然睡不着,不如去看看父亲吧,毕竟也有好几年没去了。 沈兰起身,走出屋子。 沿着熟悉的小径缓缓走向父亲的墓地,一路上,虫鸣声此起彼伏,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爸,两年了,我一直没时间回来看您。不知道您有没有想念过我这个女儿,也不知道您对我给大哥换的媳妇满不满意?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无论您的偏爱是真是假,那些回忆于我而言是美好的,爸,那就这样吧,我这辈子都把它当作是真的。将来我的孩子们都会知道,他们的妈妈有一个很疼爱他们妈妈的的父亲! 以后的日子是苦是甜,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了。陈金鱼选择了离开,抛弃孩子,可我沈兰做不到,我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们。爸,如果您还在,您会怎么替我抉择呢?” 沈兰静静地靠在父亲的墓碑上,闭着眼睛,低声倾诉着这些年的种种遭遇。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山上偶尔吹来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发丝,还有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她记得上次坐在这里,还是出嫁前一年,爷爷去世的那一天。 当时,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默默地陪她坐了许久。 沈兰缓缓睁开眼睛,突然很想去他家看看。 自从那次分别后,这些年两人竟再未谋面。 前几年过年回来时,他已经离开了家乡,后来自己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总是这样阴差阳错地错过。 “李婶子?” 沈兰来到李成功家门前,推了推那扇紧闭的大门,门却纹丝不动。 她伸手从仅能伸进一只手的小洞口探进去,摸到一把冰冷的大锁。 李成功家的大门是一对镶嵌在门楼子里的铁大门,沈兰从小洞口往院子里望去,只见里面杂草丛生,一片荒芜之景,看样子,应该是许久无人居住了。 沈兰往后退了几步,左右环顾,突然发现院子后墙角与邻居家接壤的地方,两堵墙之间有一点高低偏差。 小时候,她和李成功没少在这里翻墙玩耍。 此时,路上空无一人,沈兰心中一动,挽起衣袖,抬脚踩上墙角,准备翻墙进去。 可第一次尝试,竟没能爬上去。 她站在墙角下,望着那堵墙,不禁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那时候自己才十几岁,身轻如燕,如今已然三十,岁月真是不饶人啊。 但转而一想,三十又何妨,难道还翻不过这堵墙? 这一次,沈兰铆足了劲,在蹭了一身土后,终于爬上了那堵墙。 跳进院子里,往昔的场景一一浮现,只是如今这里已被杂草占据。 房屋的门上着锁,窗户里外挂着窗帘,她凑近一个个小缝隙往里瞧,却被堵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 沈兰怀着失落的心情走向最后一扇窗户,心想这一番折腾怕是白费力气了。 咦?这是谁?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一张穿着军装的半身照映入眼帘,沈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李成功?呀,怎么这么好看呢?” 正好侧面墙上挂着一张李成功的正面照,虽只是半身,但是那挺拔的身姿,一度让沈兰怀疑,这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人吗? 第79章 人走茶凉 沈兰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神色略显紧张地左右张望着。 “呼……” 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胸脯,暗自庆幸。 这要是被人瞧见,不出一个小时,沈家二闺女翻墙的事儿,估计得像风一样传遍邻村,到时候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回去的路上,阳光似乎愈发灿烂,照得人心里暖烘烘的。 李成功的照片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照片上那行红色小字格外醒目。 沈兰不禁在心里感叹:“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她微微仰起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那张照片应该是李成功刚入伍那年拍的,标注着“一九八五年冬”,也就是他和自己分别的那一年。 才几个月的时间,他怎么就变化这么大呢?沈兰微微皱起眉头,眼中满是疑惑。 正走着,沈兰突然停下脚步,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般。 她缓缓转过头,眼神聚焦在张八仙家的方向。 只见他家大门处空荡荡的,只剩下两个孤零零的门楼垛子,门早已不见踪影,像是一个张着大口的黑洞。 往院子里瞧,蒿草长得比窗户还高,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那空荡荡的窗户里,除了两间土坯房,连窗框都被拆得一干二净,满目疮痍,尽显荒凉。 听母亲说,张八仙在炕上瘫了一年半就去世了。 他媳妇给他备了副薄棺,雇了几个人,第三天就下葬了。 也不知是不是提前联系好的,张八仙头七那天,张婶子的大哥开来一辆面包车。 没一会儿,张八仙家里就只剩下一堆破衣烂衫,门都没锁,张婶子像逃命似的离开,从此再没回来。 沈兰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惋惜和感慨。 村里人观望了好些天,终于按捺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当第一个人走进院子里,搬走一根木头后,其他人便纷纷效仿,先是拿些不起眼的小东西,渐渐地,大门没了,玻璃被拆了,到最后,整个院子除了土坯,再无其他。 “张婶子终于能为自己活一回了。” 沈兰微微叹了口气,眼中却透着一丝欣慰。 “沈兰,沈兰!” 快到家时,沈兰听到有人喊她,她扭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看到是洪大娘,她身旁还站着一个跟她长相相似的男人,沈兰心里不由一动。 这洪大娘嫁给了沈家庄的白大爷。本来孩子们都叫她白大娘,可她皮肤偏黑,不喜欢这个称呼,每次听到就佯装生气地叉着腰,然后从兜里掏出冰糖哄孩子们改口,久而久之,大家就都叫她洪大娘了。 “沈兰,来,大娘有话跟你说!” “洪大娘,这位是?” 沈兰看着眼前这位五十多岁、面色红润、衣着得体整洁的男人,眼中带着询问。 “沈兰,大娘瞅着像你,你啥时候回来的?” 洪大娘满脸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热情地拉着沈兰的手说道,“大娘正好有事和你商量。这是我弟弟,你叫他洪叔叔。” 沈兰心里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沈铭昨天提到的那个人。 “哦,洪叔叔您好,我是沈兰。” 她微微欠身,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声音轻柔地打招呼。 “好,好!” 洪叔叔似乎有些激动和拘谨,两只手不停地搓着衣角,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只是笑着点头回应。 “来,跟大娘进屋坐坐,有件事,大娘想和你合计合计。” 洪大娘拉着沈兰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往屋里拽,好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大娘,您说。” “是这么回事,大娘这些年看你妈也挺不容易。” 洪大娘拉着沈兰的手,轻轻拍了拍,眼神中透着关切,“我这弟弟啊,年轻时家里穷,没成过家,他和你妈同岁,今年都六十了。大娘琢磨着你妈也单身十几年了,就想撮合撮合他俩……” 洪大娘说到这儿,顿了顿,微微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兰的表情,见沈兰没什么反应,才接着说,“大娘想问问你的意思。” “大娘,咱家的情况您清楚,洪叔叔也知道吧?” 沈兰坐直了身子,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知道,都知道!”洪叔叔连忙点头。 “那我弟弟的事呢?” 沈兰直视着洪叔叔的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 “沈铭的情况叔叔了解,叔叔是个男人,能担得起,以后有合适的,叔叔也愿意帮他娶媳妇,这你放心!” 洪叔叔拍着胸脯保证,脸上的神情很真诚。 “洪叔叔,我很感激您有这份心意,也谢谢您愿意为我弟弟考虑。说实话,看到您这么真诚,我心里也挺欣慰的。不过我妈那边……” 洪大娘连忙笑着说:“沈兰,你妈这十几年不容易啊,我们都看在眼里。大娘也真心希望她能有个伴儿,以后老了也好互相照应着,不那么孤单。” 洪大娘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拍了拍沈兰的肩膀,“你妈那边大娘也问过了,她虽没明确回答,但是大娘看的出来,她不排斥。” 洪叔叔也跟着附和:“沈兰,叔叔也不急,只要你妈愿意,我肯定会好好待她的。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一定尽心尽力,不让她受委屈。” 洪叔叔说这话时,脸上微微泛红,双手不自觉地又搓了搓衣角,他心里既有些紧张又充满期待,多年来一直孤身一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他真心希望能够得到沈兰一家的认可。 沈兰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起身说道:“那行,大娘、洪叔叔,我先回家了,等我和我妈聊过之后,再给你们答复。” 告别了洪大娘和洪叔叔,一路上,她心里反复琢磨着这件事的利弊。 她想,如果母亲同意了,以后家里就会多一个人,生活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呢? 洪叔叔看起来是个老实人,但毕竟没有真正一起生活过,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矛盾。 母亲正在院子里喂鸡,看到她回来,便笑着问:“兰啊,去哪儿了?这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80章 再遇离婚风波 沈兰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遇到洪大娘事情告诉了母亲。 母亲听完,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兰啊,你说妈这岁数了,这事,别人怕是要说闲话的。” 沈兰看出了,母亲心里其实也很矛盾。 一方面,她早已习惯了独自为家庭操劳,从未想过要再找个伴;另一方面,看着孩子们渐渐长大,她也渴望有个人能陪自己说说话,互相扶持。 “妈,洪叔叔我也见了,看上去还行,您怎么想?” 母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从没想过这事。再说,我怕影响到你们,怕你们不习惯,也怕别人说三道四。” 母亲的声音有些低沉,她心里更多的还是在为孩子们考虑,担心自己的决定会给他们带来困扰。 沈兰握住母亲的手,说:“妈,您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只要您觉得幸福,我和弟弟都会支持您的。我们都长大了,您不用总是为我们操心。” 沈兰的眼眶微微泛红,她是真心希望母亲能够为自己活一次。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沈兰的手:“这事儿不着急,先把你大哥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家里的事情乱七八糟的,妈也没心思考虑别的。” “妈,您放心吧,大哥的事情也简单,三舅已经帮忙找了律师,咱们也只需要在家等消息就好了,那洪大娘那里?” “妈去,妈跟她说一说,这事情,妈自己看着办吧,你事情也多,日子也不好过,明天一早就回去吧!” “嗯,不知道大哥想没想通,我去看看他。” “哦,不用了,刚刚你大哥来过了,他说这件事你就帮他跑一跑,他想通了,只是,你大哥说,孩子就麻烦你了,他一天在山上,也顾不上孩子,在咱村子里上学也不方便。” “妈您放心吧,奕博那孩子可乖了,我能照顾好,对了妈,我刚路过李成功家,他们怎么也上了锁了?” “哦,你李婶子呀,前年就去县里了,听说成功那孩子转业回来了,分派了工作,人家一家三口子就到县里去了。” “哦,那还挺好!” 第二天,大哥沈聪早早的就来到了母亲家,今天妹妹就要回去了,他把自己仅有的五十块钱给了妹妹,红着眼睛感谢妹妹,还一直说,是自己害了妹妹一辈子。 临近晚上,沈兰终于回到了家,陈金花和陈金鱼急切地围上来询问情况,沈兰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大哥没松口,这事儿我管不了了,你们去法院起诉离婚吧!” 说完,便带着四个孩子回了屋里,留下他们姐妹两个面面相觑。 “你大哥咋说的?” 屋子里陈金柱跪趴在炕上,嘴唇有些发紫,身子随着呼吸一呼一吸,但明显有些艰难。 “我大哥同意离婚,但是得把乱七八糟的费用都算清楚,起诉离婚吧,我也管不了我哥。” “嗯,不管了,让他们自己看去吧,咱该干的也干了,该说的也说了,雇我们自己吧。” 沈兰有些愕然的看着陈家柱,这人今天这是转性了?咋还不向着自己妹妹了? 沈兰心里虽疑惑,但也没多问,只觉得疲惫不堪,便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去安置孩子们睡下。 这一夜,虽然也累,但她翻来覆去就是难以入睡。 想着大哥的事总算有了些眉目,可眼看着这就要到秋收的季节了,家里这人手也是真成问题。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脸上,沈兰强打起精神,起床安顿好两个孩子,让他们去上学。 村子里的学校离家有些远,步行走差不多二里地。 夏天孩子们中午休息两个半小时,来回就得一个多小时,冬天中午不休息,早上9点才上课,一直上到下午两点放学。 顺着沟底的沙子路,一路往西走,就可以到,只是这样走有点绕路。 孩子们又闲不住,大多时候都是顺着山坡上的梯田一直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能找找鸟蛋,拔几根能吃的小草,打打牙祭。 冬天的时候沟里面会冻一层厚厚的冰,孩子们这次不嫌绕路了,一路打着出溜滑就到了学校,值日生生了火炉,一群孩子就会围在火炉旁,烤一烤被冰雪湿透的棉鞋。 一个个小手上都是皴裂的小口子,沾到水疼的呲牙咧嘴的,但也挡不住他们继续在冰天雪地里撒欢儿。 陈东方扛着一把铁锹,陈冬雪拉着一把苕帚,兄妹两相跟着说说笑笑的消失在沈兰的视线里。 今天是星期五,是学校大扫除的日子,校园里都是沙子和土,每周五学校的三个老师都会组织孩子们进行一次大扫除,从上往下大扫帚扫过之后,整个土黄色的校园,顿时就干净整洁了很多。 一些大一点的碎石和沙砾,就会用铲子倒在被雨水冲出来的一些低洼处,使得地面再一次恢复平整。 陈老大的身体好了一些,拉着家里的三头牛上山放牛去了。 这几天,地里没有活,沈兰抽空将孩子们的毛衣毛裤拆了,把毛线洗干净,晾干了,再加上一些新的,重新织一件。 汪汪汪,汪汪~ 正专心织毛衣的沈兰抬头一看,愣了一下。 “呀,沈竹咋来了?” “二姐!” 看着迎着自己出来的二姐,沈竹刚喊了一声,声音就有些哽咽,再也说不出其它话来。 “咋了这是?就你自己?” 沈竹从小就瘦弱,人又爱哭,事事都想的很好,但事事都不太如意。 大前年刚嫁人,沈兰抽不出时间来,也没有去参加妹妹婚礼,还是前年过年时,两口子来她家拜年,这才见了一面。 沈兰问了,但是沈菊就是闷声不说话,但是那泪水是一串一串的往下掉,沈兰也没有再开口,就等着她自己哭够了。 自己的妹妹,她还是很了解的,这个时候,你越问,她越哭的厉害,还不如等她自己平静下来。 “二姐,我和他过不下去了,我想离婚!” 沈兰怎么也想不到,沈竹一开口竟然就说自己要离婚! 第81章 沈竹的婚事 沈竹的婚姻是沈母的二妹妹,也就是沈兰的二姨促成的。 二姨夫的侄子何武,年龄和沈竹同岁,长得也挺清秀,一次沈竹去二姨家住了几天,结果这小子就看上眼了。 天天去他大爷家找沈竹玩,沈竹也没见过啥世面,小时候天天跟在二姐身后,长大了天天陪着母亲,不是帮忙做家务,就是为家里的鸡鸭猪狗。 生活里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帅小伙,天天来找她玩,沈竹也是感觉很新鲜,在二姨家住的那几天,她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开心。 当然,她也不懂男女之事,只是单纯的跟着何武像小孩子似的,花几毛钱买几颗糖,或者吃上一卷果丹皮。 回家那天,何武一直将她送上了车,沈竹才发现,自己心里竟是有那么一丝不舍。 回家后的沈竹瞬间投入到了家里的活计里,只是闲下来的时候,偶尔会想起那几天的快乐时光。 但何武不一样,他本就是带着目标接近沈竹的,这人一走,好像是把他的心也带走了似的。 何武满脑子都是沈竹的身影,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单纯善良的姑娘。 于是,他向父母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希望能正式向沈竹家提亲。 何武的父母早就察觉到了儿子的小心思,而且对沈竹和她们家里的情况都熟悉,如今见儿子如此坚定,便去了大哥家里,希望大哥大嫂能帮忙撮合一下这段姻缘。 大哥还没表态,大嫂就已经开口应了下来,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何武家家境好,而自己大姐家的情况,现在就是需要有个厚底子的人帮忙兜着点。 沈兰二姨本来嫁的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这村子里有一条河道,过个几年十几年的,总会有一些陶金的外地人,在那沙子地里洗出不少黄金来。 外地人有机器,有工具,本地的农民,看着眼馋啊,他们没有那些家伙什,但是他们有一双勤劳的双手。 所以,沈兰二姨夫带着自己的两个亲兄弟,也开始干起了淘金洗金的营生。 也许老天爷觉得勤劳的双手不能辜负,还真就让他们三兄弟掏出了一些真金来。 闷声发大财的道理,他们都懂,所以兄弟三个越干越起劲儿,收获也越来越多,但是每当村里人问起,兄弟三人都会默默摇头,直言没有啥收获。 也有一些聪明的看出了一些苗头,没有收获,这兄弟三人还天天早出晚归的,哪有那么足的精神头? 渐渐的一个两个的,都想着管他成不成的,试一试准没错,万一运气好,还真就让自己碰上那么一点,那这一下子就发达了呀。 所以那几年就流行起了淘金热潮,那个村子里家家户户,手里都会有那么一些货。 而何家三兄弟就是最大的赢家,这淘金的人多了,那河道里的沙子上上下下的也被翻得也不知道有多少次,而且一次比一次翻得更深,机器来的也是一次比一次巨大。 能让村民再洗出金子的几率,也越来越小,没办法,村民们又开始了春种秋收的日子。 而国家也开始了制止这种私下淘金的举动,渐渐的那些机器,人员,一车一车的都撤了出去,只剩下一些压不实的沙堆和沙坑矗立在河道上,好像在炫耀着它们曾经的辉煌。 何家三兄弟靠着第一手货,家家都盖起了砖瓦房,下一代的几个男孩子都被送到县里,学了手艺。 这日子也就过起来了,比起沈兰家,那可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沈兰的二姨也是存了一份私心,她心疼大姐,以前这人家她是没想过的,怕人家看不上,这何家虽是农民,但这几年竟然也讲究起了门当户对那一套。 如今好不容易人家有这想法,那还不得赶紧应承下来?谁知道外面有多少只绿油油的眼睛在盯着呢。 答应了下来,随后找了个合适的时机,两口子带着何武就去了沈兰家。 沈母对何武的到来有些意外,她也没听孩子回来提过这事啊。 但私下里听见妹妹悄悄跟自己说的他们家的情况,沈母也有些意动。 自己的四个姑娘,老大日子还算平稳,可惜超生了两个孩子,被罚的现在也就是能做到个衣食无忧,要说富余,那是一点都没有。 二闺女沈兰就不用说了,嫁的就是个穷苦人家,现在更是病的病,小的小的。 四闺女自她二姐出嫁,她跟大嫂陈金鱼就不对付,最后赌着气去县里饭店找了个服务员的工作,结果第二年就带回来一个对象。 全家没一个同意的,因为那男的年龄有些大,比沈菊大了整整十岁。 恋爱中的沈菊哪管得了谁同不同意,反正她是认定了这个人,非他不嫁。 再说了,年龄算什么,二姐夫还比二姐大十一岁呢。 就这样在第三年,她还是压下了所有反对的声音,把自己嫁了出去。 好在这男的确实很负责,对自己这四闺女一直也很用心,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也不缺吃穿。 沈母在何武诚恳的眼神和二妹妹二妹夫的的极力撮合下,也就答应了下来,不过她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这事情必须得沈竹自己同意才行。 沈竹见到何武,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泛起了红晕,心中那股许久未有的喜悦又涌上心头。 沈竹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尤其是得知何武的来意后,害羞和激动使得她两个脸颊上布满了红晕。 何武时不时地看向沈竹,眼神中充满了爱意和期待,沈竹则害羞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沈母一看这情形,心里也明白了,自家这三闺女怕是留不住了,很顺利的,这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可是这才几年?如今咋就突然要离婚了呢? 沈兰见沈竹这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这才开口问道:“何武外面有人了,还是他打你了?” 沈竹摇摇头。 “那是咋的啦?你们这几年也没有个孩子,难道是他有问题了?” 沈竹又摇了摇头,可就是不说话,这可是把急性子的沈兰急坏了。 “说话,老摇头是咋个意思?” 第82章 泪浸婚途 沈竹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眼神空洞而绝望。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嘴唇翕动了几下,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何武他,他赌!” 说到“赌”字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歇斯底里,可随即又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低了下去。 “啥?赌博?啥时候沾惹上这事了?”沈兰惊讶地问道。 沈竹的双手猛地抓紧了椅子的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从这上面汲取一丝支撑的力量。 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好几年了,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普通的玩玩,可是有一天,突然发现我的那些首饰都不见了,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结果是他……”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她的视线。 “行了,别哭了,那这事都发生这么久了,你怎么现在才说?他爸他妈没管吗?”沈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 沈竹抬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滑落,打湿了她的衣襟。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起来:“管了,可管不了啊,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三天都坚持不住,现在他爸也被他气的脑溢血了,路都走不了,话也说不利索,一边的身子哆哆嗦嗦的,他妈现在只顾得上老的,对他这个小的,早就放弃了!” “那,那家里的情况?”沈兰追问道。 沈竹缓缓放下手,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脸上满是泪痕,头发也有些凌乱地散在脸颊两侧。 她机械地摇了摇头,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嘴唇颤抖着,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二姐,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只能来找你,你知道吗?我这段日子就像活在噩梦之中,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生活会变成这个样子。” 沈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她双手抱在胸前,像是要给自己一点温暖和安慰,可身体却依旧不停地颤抖着。 “当初我嫁给他的时候,也是满心欢喜,想着能和他好好过日子,生儿育女,相伴一生。” 沈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但很快就被痛苦所取代。 她的双手无意识地在身前绞着,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红:“他一开始只是偶尔和朋友去玩牌,我还天真地以为那不过是正常的打打麻将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谁能想到,他竟然一步步陷入了赌博的泥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沈竹的声音陡然提高,眼中满是愤怒和悔恨,她猛地站起身来,双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又无力地垂落:“当年结婚时他妈送给我的金镯子,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准备拿出来擦拭擦拭,却发现那个盒子空了。” 沈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敢相信,她的双手在身前慌乱地摸索着,似乎想要抓住那个已经消失的镯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发疯似的在家里翻找,可哪里还有镯子的影子。我都没怎么舍得戴呢!” “我就想到事情不对了,然后跑去问他妈,让她看看她的那些金银首饰还在不在,他妈一看才发现,盒子都空了。” 沈竹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她的脸颊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我就知道,这事情绝对是他干的,跑去质问他,他一开始还眼神闪躲,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在我和他妈的再三逼问下,他才满脸愧疚地承认,都被他拿去赌了。” 沈竹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这残酷的现实击中了要害,她的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二姐赶紧起身扶住她,沈竹靠在二姐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那一刻,我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 “后来我才了解到,公公辛苦打拼一辈子积攒下的家财,早就被他在赌桌上输得一干二净。” 沈竹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但肩膀依旧在不停地抖动,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公公知道后,气得当场晕倒,等送到医院,诊断出脑出血,如今只能躺在病床上,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 “婆婆为了照顾公公,整个人憔悴不堪,整日守在医院里,根本无暇顾及我们这边。” 沈竹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可新的泪水又很快涌了出来:“钱没了暂且不说,现在连家都不能回了,那些债主隔三岔五就上门讨债,每次听到那砰砰的敲门声,我都吓得浑身发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沈竹挣脱二姐的怀抱,双手抱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二姐,这个家,已经被他弄得支离破碎,我跟他是真的过不下去了,二姐我想要跟他离婚。”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但更多的是恐惧和无助。 沈兰轻轻拍着沈竹的后背,眼神中满是心疼。 “三妹,你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错的是何武,是他管不住自己,是他亲手毁了这个家。” 沈竹家里问题的严重程度,超出了沈兰的想象,如果只是钱的问题,只要决定好好过日子,那还是有望过好的,可现在,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老是去家里,这就是关系到人生安全了。 不说别的,就看电视里演的,那些赌徒,几乎就没有改邪归正的,都是越陷越深的。 “你跟何武提过离婚的事情吗?” “嗯,我跟她说过好几次了,可是每次他都不同意,这次又跟他提了,他还生气了,还说我要是再提这事儿,他就,他就……” 沈竹再一次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但沈兰也猜到了,肯定是何武威胁她了,自己的妹妹本就胆子小,心眼子小,被这个赌徒一吓唬,估计心里就害怕了,所以这才来找自己了。 “二姐,以前他挺好的,挺顾家的,你说,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还是对他的关心不够,才让他走上了这条路? 可是我想来想去,我已经尽力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了。 我每天操持家务,孝顺公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真的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这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我想离婚,可是我又害怕旁人的指指点点。 二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离,这婚必须离!”沈兰语气坚定,像是在为妹妹打气。 第83章 尘埃落定 沈兰紧紧握住沈竹微微颤抖的手,目光坚定地直视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你刚刚说害怕旁人的指指点点,可日子是你自己过的,别人的话不过是一时的风言风语,过了也就过了。 难道你要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吗? 再说了,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离婚是为了让自己脱离苦海,旁人没资格说三道四。” 说着,沈兰的眉头紧皱,眼中满是对妹妹的心疼与鼓励。 “而且你想想,要是继续和他过下去,这日子只会越来越糟。那些债主不会善罢甘休,何武又改不了赌博的毛病,你还能指望什么呢?正好你们现在也没有孩子,这婚离得也能干脆些,要是以后有了孩子,牵扯就更多了,你更难脱身。” 沈兰微微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与决然。 沈兰的语气越发笃定,她挺直了脊背,神色严肃:“至于他的威胁,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就像我刚刚说的,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不敢把你怎么样。我们可以收集他赌博的证据,到时候起诉离婚,法院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判决。你要勇敢地迈出这一步,为自己的未来着想。” 沈竹听着姐姐的话,眼中渐渐有了一丝光亮,但仍有些犹豫地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二姐,可是我还是害怕,万一……” “没有万一,沈竹。” 沈兰迅速地打断她,双手用力地晃了晃沈竹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要相信你自己,离开他,咱自己养活自己,慢慢地把生活过回正轨。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呢,还有妈,我们一大家子都会一直支持你、陪着你,实在不行,你也像四妹一样,去县里找份工作,没什么可怕的!” 沈竹微微点头,嘴唇抿了抿,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在姐姐的鼓励下,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当天沈兰带着沈竹就去了一趟三舅家,联系了律师,然后写诉状,递材料什么的,都有律师帮忙,姐妹俩也算是闲了下来。 沈竹不想也不敢回家去,沈兰就想着,既然现在得靠自己了,那无论如何也得自己挣点钱养活自己,可自己生在村子里,长在村子里,也没啥门道能帮她找份工作,或者学点手艺。 突然想到四妹妹沈菊,那孩子,胆子大,那年自己孤身一人去了县里,工作也找到了,如今更是都已经成了家。 每年都会来自己家里来住一天,那孩子满脑子鬼主意,没准儿沈竹的事情,她能帮得上忙! “沈竹,二姐想着,你要不然去找一下沈菊吧,她住在县里,有招工的或者其它什么消息,也比咱们灵通多了,二姐这里忙的走不开,你自己去找她,二姐明天给她打个电话!” 沈兰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拍了拍沈竹的手背。 “嗯,二姐,其实我也想到了,记得去年还听她说,他们那里开了一家服装厂,说是常年招工,我也正想着这事呢,二姐,这次麻烦你了!” 沈竹微微低着头,脸上带着一丝感激的笑意。 “你跟二姐说什么麻烦?咱们姊妹几个都是一家人,本就应该互帮互助的,以后可不敢这样说了!” 沈兰佯装生气地瞪了沈竹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在沈菊的帮助下,沈竹很快在县里服装厂找到了一份工作。 虽然工作有些辛苦,但沈竹干得十分起劲。 每天清晨,天还未大亮,沈竹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后,精神抖擞地走向工厂。 她紧紧跟在厂里的老师傅们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师傅们的动作,手中还不时地比划着,认真地学习裁剪和缝纫技术。 下班后,其他工友都陆续离开,沈竹却主动留下来加班,她专注地坐在缝纫机前,眼神坚定,双手熟练地操作着机器,希望能多赚些钱。 正好沈竹也很喜欢自己裁缝的营生,这次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住在单位宿舍里,都是年轻人,沈竹时常被室友们的欢声笑语感染,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性格竟是比在家时活泼爱笑了不少。 沈菊也经常过来陪她,每次来都提着满满一袋好吃的,一进门就笑着喊道:“三姐,我来看你啦!” 然后拉着沈竹坐在床边,兴高采烈地给她讲讲家里的情况,让她不会感到孤单。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竹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 她的技术越来越好,得到了厂里领导的表扬和同事们的认可。 当领导在众人面前夸赞她时,沈竹的脸颊微微泛红,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着向大家道谢。 她也开始和厂里的姐妹们一起逛街、聊天,手臂挽着手臂,一路上笑声不断,生活变得越来越充实。 而另一边,经过差不多快半年的时间,法院的通知也终于下来了,巧的是,沈竹的通知和哥哥沈聪的通知几乎是同时下达的。 何武在接到法院的传票后,曾急匆匆地跑到沈竹的宿舍楼下,满脸谄媚地试图找沈竹求情。 沈竹站在楼上的窗口,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一丝犹豫和心软,她紧紧地握着拳头,坚决地拒绝了他。 最终,法院根据沈竹提供的证据,判决两人离婚,沈竹也终于摆脱了那段痛苦的婚姻。 当拿到判决书的那一刻,沈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有泪闪烁,但那是解脱与重生的泪水,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容。 陈金鱼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眼看着就要到预产期,心心念念的判决书也终于下来了。 5千,是她需要向沈聪赔付的抚养费和精神损失费。 如果是曾经的郭义,那这5千块还真不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外债还没有还清,所以他想让沈聪宽限一点时间,但沈聪这次决绝,非得一手交钱,一手签字,要不然就都拖着。 陈家柱见妹妹每天哭哭啼啼,愁眉苦脸的,心里也不落忍,不由想到了自己存的那500块钱,多帮不了,少帮点也算心意。 第84章 反了天了 狭小昏暗的屋内,灯光昏黄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徒留这一室的压抑与沉闷。 陈旧的家具在黯淡的煤油灯光线下更显破败,墙上的白灰如泪痕般蜿蜒。 陈家柱站在屋子中央,身形有些佝偻,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两只手局促地相互揉搓着,眼神有些闪烁。 看着正全神贯注在灯下做着针线的沈兰,嗫嚅的开口:“沈兰,那个,金鱼他们现在手头实在是紧得厉害,我想着,那五百……毕竟是我妹妹,咱不帮衬一下,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沈兰闻言,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然后有些好笑的,看着陈家柱。 “他们手头紧?你是觉得我们现在很宽裕?陈家柱,我告诉你,这五百块,是你没经过我,就私自存了的,要不是我自己知道了,这件事,你都没打算告诉我。” 沈兰盘膝坐在炕上,双手紧紧攥着手里的针线,指节泛白,身体微微颤抖,脸上满是愤怒与委屈。 她死死地盯着陈家柱,胸脯因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嘛,他们都找到我这儿了,我能怎么推脱?” 陈家柱慌乱地摆了摆手,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眼神中满是无措。 “不是那个意思?陈家柱,这十来年,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我沈兰可有做过对不起你们陈家的事情?可有做过对不起你父母的事情,可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家里的大事小事,哪样不是我操心?可你呢?” 沈兰猛地站起身来,煤油灯上的火苗被风带着一阵摇晃,把人的影子拉的又长又扭曲。 她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嘴唇微微颤抖,脸颊因激动而涨得通红。 “我知道你辛苦,可这事儿我也没想瞒着你太久,就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陈家柱试图解释,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力。 “没来得及?哼!你大姐说什么你都听,你妹妹一撒娇你就心软,我在这个家到底算什么?” 沈兰越说越激动,双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又无力地垂下。 “可你是怎么做的?你大姐比我说话管用,你妹妹比我更像是你的家人,你听姐姐的话,心疼妹妹,可你这几年有想过我吗?” 沈兰的声音哽咽起来,她别过头,不想让陈家柱看到自己的脆弱,肩膀却忍不住轻轻抖动。 窗外,夜色如墨,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得屋内的气氛如死寂一般。 “行了,不就是借点钱吗?不借就不借吧,大晚上的还至于你生这么大的气,一会再把孩子们吵醒了!” 陈家柱语气有些生硬的终止了这个话题,脱了鞋,上了炕,伸手一拉,掀开被子的一角就钻了进去。 “陈家柱,要不是那张存单在我手里,我倒是想问问你,这件事情你会跟我商量吗?还他们手头紧,你自己抬头看看,我们这个家,有那一点让他们觉得,我们是有闲钱的? 你自己去医院看病的钱,这都存了几年了,存够了吗?你的姐姐妹妹们,那一个借过一分钱给你,有那一个把你看病的事情当回事过?” 陈家柱没有再说话,沈兰也懒得再搭理他,这几年也不知道是受姐姐妹妹的影响,还是他病情加重的影响,陈家柱的脾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很容易生闷气,而且还变得很犟。 沈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这些年,我为了这个家,省吃俭用,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件新衣服,舍不得吃一口好的,可我从来没有抱怨过。 我每天忙里忙外,操持着家务,照顾着孩子和你,我图什么呢?不就是图我们这个家能越来越好吗?”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一丝疲惫:“我也知道你生病难受,我也想让你赶紧好起来,所以我才拼命地攒钱。可你呢?你不帮我就算了,还总是胳膊肘往外拐,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沈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继续说道:“我也有自己的委屈,我也想有个人能理解我、心疼我。 我不是铁打的,我也会累,也会难过。 每次我跟你说这些,你总是不以为然,觉得我在小题大做。 今天你又为了你妹妹,要把我们辛辛苦苦攒的钱借出去,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许久,屋里只有沈兰轻轻的抽泣声。 陈家柱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背对着沈兰,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沈兰擦干眼泪,回到炕上,吹灭了煤油灯,在黑暗中躺下。 黑暗中,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有窗外的风声和偶尔的犬吠声,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隔壁陈老大耳朵贴在墙壁上,希望自己能听到个一言半语的,因为,刚刚是他和儿子委婉的表达了一下陈金鱼想借钱的想法。 据陈金鱼说,她也是和大姐去借钱了,大姐以家里孩子多,田地里今年收成低为由给拒绝了。 但是听大姐说,大哥家应该最少有五百块钱的存款,或许能帮一帮她。 可是她又不好意思直接找大哥借,所以这才和自己父亲私下里说了一嘴。 “唉,这可咋好,眼看着这孩子就要出生了,啥都准备好了,不能就卡在这几千块钱上吧!” 陈老大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啥动静,心有不甘的躺回到了被窝里,左思右想的,该如何帮自己小闺女这个忙呢? 哞~ 一声牛叫声传来,陈老大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对呀,这牤牛养了这么多年,没要回来的钱还是有好多的,周围村子离得远的,基本上都没收回来钱。 每年冬天农闲时,沈兰会拿着账本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去要,但是别看就是十块、十五的,有些人家就说手头上没有,说下次再去配牛的时候一并给。 也有一些老实讲道理的,只要到家去要,人家欢实的就给了。 “看来,明天得和家柱说一说,这家里的事,哪能都由了一个女人,还真是反了天了!” 第85章 有人动了账本 清晨,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纷纷扬扬地落在小院里。 陈冬雪站在院子里,脚边的黄土沾染的白色的鞋边已经失了原有的颜色。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有些扭捏地走到正在烧火的沈兰身边。 “妈,我想跟你要点钱!” 这是孩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开口找沈兰要钱,声音轻得像微风拂过。 “冬雪,你要钱做什么?现在学校应该没有要钱的项目了呀?” 沈兰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困惑地看着冬雪,手中的动作还没有停下,还在一下又一下的拉着风箱。 旁边等着冬雪一起走的陈东方走了过来,看了看不好意思开口的陈冬雪,皱着眉头说:“舅妈,我知道冬雪为啥要钱,她看见别人吃方便面呢,结果那个孩子就过来说她,说她家里穷的连一袋方便面都吃不起,最后还将自己吃完的袋子扔到了冬雪脸上,还嚷嚷着,说冬雪买不起方便面,就让她闻闻袋子上的味道,解解馋!” 陈东方话音未落,陈冬雪的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烁着,然后一颗颗滚落下来,打湿了脚下的土地,溅起一层小小的涟漪。 沈兰心疼地搂住孩子,粗糙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冬雪的头,心里却在暗暗怪自己。 她看着院子里的破旧牛车,破旧的土坯院墙,那斑驳的纹路仿佛岁月的痕迹,她忘了现在的孩子们和自己那个时候不一样了。 她也知道有些家长会给孩子带上一毛两毛的,让他们在学校旁边的小卖部里买点小吃。 她没想到,自己的疏忽却让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好了,妈妈知道了,虽然咱家穷,但是买个方便面的钱,妈妈还是有的,是妈妈忘了你们已经长大了,今天你们姊妹四个,每人都能吃上方便面,好不好?” 沈兰温柔地说,眼神中透着坚定。 “嗯,谢谢妈妈!” “谢谢舅妈!” “妈妈,方便面是啥?” “二姑,奕博也要吃面面!” 四个孩子围拢在沈兰身边,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沈兰从腰间取下那串磨得发亮的钥匙,走到屋里那个掉了漆的旧木柜前,将抽屉上的锁打开。 抽屉里,几捆钱整整齐齐地放着,有一分的,一毛的,两毛的还有五毛的,最大的只有一张两块的。 最里面还有一个孩子的作业本,本子的纸张已经泛黄,上面放着一支还不到手指长的铅笔,铅笔上的橡皮已经磨损得只剩下一个小黑头。 沈兰先是取了一沓厚厚的一分钱,她平时很仔细地都整理好了,十张一沓子,每个孩子给了五沓子,一袋方便面正好是五毛钱。 她用一根皮筋儿,将五毛钱捆在一起,再一一递给孩子们,眼神中满是慈爱。 “你们两个先去吧,阿强和奕博,一会儿咱们自己去买,好不好?” “好!” 正要锁抽屉的沈兰突然发现,那个泛黄的作业本好像有些薄了。 “咦?难道自己眼花了?这本子放在抽屉里难道还能变薄?” 沈兰拿起那个本子,有些狐疑的左右看了看,然后打开了本子,一页一页的翻看着里面的内容。 越看,沈兰的脸色就越难看,这个本子是她记账用的,上面记着每一个来配牛的人的住址和姓名,还有配牛的日期以及有没有付钱。 沈兰只有在秋收之后才会整理一下这个账本,然后每天挨着村子一家一家的转一圈,能收回来的钱,基本上就够孩子们第二年的学费,还有过年时家里老老少少的衣服换新,也能置办一些平时舍不得买,只有过年时,才会买的糖果等物。 可是,今天这个本子上,有一些看如期是最近两三个月刚生完牛犊子的人家,可是上面已经被标注了,钱已收! 二本子后面几页明显有被撕去的痕迹,这都是近几个月来配牛的记录。 “陈家柱,你个王八蛋,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沈兰深吸一口气,再次将本子原封不动的放进了抽屉里,上了锁,心里已经开始想着,这件事,自己该如何应对。 “倒酱油,打醋~” 嘚嘚嘚~ 一阵叫卖声将沈兰的思绪拉了回来,陈阿强和沈奕博已经开心的跑了出去。 这是差不多20多天就会来一次的那个赶着毛驴车,挨村挨户卖酱油和醋,还有一些小吃的大爷。 村里的孩子们最爱听到的声音,因为每次老爷子一来,总会有糖或者果丹皮可以吃。 沈兰拉开碗柜,拿着两个空了的二锅头酒卡子,跟在孩子们身后往外走。 “大爷,一个打酱油,一个倒醋!” “好嘞,涨价了哦,提前跟你说一声,别一会儿问你要钱,你又先贵了!” “呀,咋又涨价了?上次不是刚涨了一毛钱吗?这又涨价了?” 以前一斤醋3毛钱,上次涨到了4毛钱,如今又涨价,那岂不就是5毛钱了? “嗨,我也不想涨价,可是人家这进价一涨她再涨,老头子也没办法,这又是误的人工,又是修车这,还得给这畜生备着点草料,啥都得要钱啊。” “行吧,您打吧,这东西,涨价可也得吃饭,离不了啊!” “嘿,就是这个理儿,呐,给两个孩子一人两块糖吃。” 沈兰接过糖,谢过老大爷,把糖递给阿强和奕博,两个孩子高兴得眼睛放光,迫不及待地剥开糖纸,将糖放进嘴里,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两个孩子又从老人家这里一人买了一袋老北京方便面,抱着那个红色条纹状的小袋子,两个孩子开心的又蹦又跳。 沈兰看着孩子,心中的阴霾暂时被这纯真的快乐驱散了一些。 等老大爷走后,沈兰把打好的酱油和醋拿回屋里放好,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静静地思考着账本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边留意着陈家柱的动静,一边继续操持着家里的农活和家务。 她发现陈家柱一切都挺正常的,但是陈老大最近有些不正常,平时早上出去放牛,中午是会回来休息吃饭的,可最近他竟然说中午回来太浪费时间,每天就带点干粮,然后拉着两头牛就上山去了。 第86章 父子俩的小猫腻 沈兰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题不在陈家柱身上,那就一定出在了公公陈老大身上。 这一天,阳光淡淡地洒在院子里,斑驳的树影摇曳。 又有外村的人拉着一头牛来到了陈家,闲聊之中,那人提到:“我说你那公公啊,上次都说了,过几天我这牛肯定要发情了,我顺带就把去年的钱给你们拿过来了,可那老头倔呀,非得那天就要把钱拿回去,你看看,我这不就来了?” 沈兰站在一旁,手中正拿着喂鸡的簸箕,听到这话,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心中已然明白了大半。 看来这事情就是公公和陈家柱一个查账本,一个出去收钱,反正自己知道的时候也是冬天了,就算发现了,那也是很久之后了。 又过了几日,天空阴沉得厉害,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 沈兰决定趁陈老大出门后,去他屋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她轻轻推开陈老大的房门,老旧的门轴发出“嘎吱”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在陈老大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一些名字和地址,正是他去过的那几个村子里的人家。 沈兰想,这估计是陈老大穿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收了起来,将来这也可以算得上是自己的证据。 第二天,天还未亮,晨曦的微光刚刚泛起,沈兰早早地起床,悄悄地跟在了陈老大后面。 只见陈老大拉着两头牛,慢悠悠地走着,身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先去了第一个村子,径直走向了纸上写的第一户人家。 那家的男主人看到陈老大来了,脸上露出了些许惊讶,但还是热情地把他迎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陈老大出来了,手里好像多了些什么东西,沈兰远远地看着,只见陈老大的手紧紧攥着,似乎是几张钱,嘴角还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接着,陈老大又去了第二家、第三家……每到一家,出来时手里都或多或少地拿着东西,而陈老大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脚步也越发轻快起来。 沈兰没有立刻冲出去质问陈老大,而是默默地回到了家。 她坐在院子里,双手抱胸,眉头紧锁,心里五味杂陈。 “哼,这老陈家的人,还真是没几个大气的,不就是自己没给他妹妹借钱吗,还至于让父子俩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的脸上满是愤怒与无奈,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坚毅,似乎在思考着对策。 到了晚上,夜幕笼罩着整个院子,屋内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 陈老大像往常一样回到家,沈兰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脸上挤出一丝微笑,给陈老大端上了饭菜。 吃饭的时候,沈兰试探性地问道:“爸,你最近每天早上上山,晚上才回来,您这太累了,要不然,明天我帮您去放一天牛,您在家就照看着那头种牛就好了,正好在家也能歇一歇!” 说着,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陈老大,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陈老大听到这话,手中的筷子明显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回答道:“没啥,就是多放了会儿牛,山上草好,让牛多吃点,长壮实点,我这腿脚现在不如以前了,上下一次山,有些累,上去跟着牛后面走一走,还能坐下歇一歇,没那么累,哈哈,没那么累!” 他一边说着,一边避开沈兰的目光,眼神游离不定,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手不自觉地在衣服上擦拭着。 沈兰心里冷笑了一声,哼,我倒要看看你们这钱咋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个家! 陈金鱼马上就要临产了,这天,阳光有些刺眼,郭义骑着自行车“嘎吱嘎吱”地来到了陈家。 他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车把上挂着给孩子们买的小吃。 虽然他这次来口口声声说只是陈金鱼想爸爸了,来看看老爷子,但沈兰心里明白,他是来取钱来了,也不知道这父子俩最近收回来多少钱。 “哼,这钱,哪能就这么容易就让你拿走了!” 沈兰在心里冷哼一声,干活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留意着郭义的动静。 果然,中午吃完饭,陈家柱给郭义递了个眼神,两人便悄咪咪地往西边那间小耳房里走去。 “郭义,大哥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这760块钱你先拿着,其他的就得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陈家柱话说得很小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愧疚。 那耳房的门就是一个薄薄的小木门,门框周围都是缝隙,隔音效果实在是有些差。 “够了,其它的我爸妈和姐姐他们帮忙凑了一些,大哥,谢谢!” 郭义一脸感激地跟陈家柱道谢,双手已经接过了钱,正准备要装进衣兜里。 就在这时,“啪嗒~”一声巨响,耳房的大门被人狠狠地踹开了,本来黑暗的耳房里,顿时被门口射进去的光线照亮。 沈兰站在门口,眼神冰冷得像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屋内的两人。 她的双手紧握在身侧,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脸上的愤怒清晰可见,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 陈家柱和郭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哆嗦,脸上满是惊恐和慌张,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郭义,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这些钱装走?陈家柱,别以为我沈兰不和你离婚是因为我舍不得你这个病秧子,老娘是舍不得让那几个孩子跟着你们陈家这帮玩意儿受罪!” 沈兰的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锐,在这小小的耳房里回荡着,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重的巴掌,扇在屋内两人的脸上。 陈家柱脸有些发白,但是下一秒,他挡在了郭义和沈兰之间。 “沈兰,你这是做什么,郭义现在无论怎么说都是我妹夫,金鱼眼看着就要临产了,我这做哥哥的,也只是帮自己妹妹一点小忙而已,你至于这样拉着这张脸吗?啊?” 啪~ 第87章 一家人两条心 沈兰被陈家柱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话彻底激怒,她的手高高扬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的一声脆响,重重地扇在了陈家柱的脸上。 陈家柱的脸瞬间浮现出一个红红的掌印,他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沈兰会动手打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与愤怒,但在沈兰那仿佛能杀人的目光注视下,又有些心虚地偏过头去。 “陈家柱,你少在这里给我装糊涂!你和爸做的好事,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我们家的钱,是孩子们的学费,是一家人的生计,你们凭什么偷偷拿去给别人?” 沈兰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她的眼眶泛红,泪水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郭义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幕,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沓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但在沈兰那如刀般的目光下,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尴尬地站在那里,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此时,外面的天空愈发阴沉,乌云滚滚而来,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倾盆而下,正如这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沈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的眼神却依然死死地盯着陈家柱和郭义,像是要把他们看穿。 “今天,你们必须把事情给我说清楚,这钱,一分都别想拿走!” 沈兰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她的声音坚定而不容置疑,回荡在这狭小的耳房里,如同闷雷在屋内炸响。 “大嫂,我这也是临时借一下,你看我们现在着急,金鱼眼看着就要生了,我……” “哼,她陈金鱼生孩子,关我什么事?郭义,我和你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倒是要问问你,你领着我哥的媳妇离家出走的时候,可讲过什么情面? 如今你是哪里来的脸,来跟人家妹妹家来借钱的? 郭义,就你这人品,说实话,我沈兰信不着!还有,这人心啊,最是难测,郭义,你做得了初一,别人就能做得了十五,呵,你可把你这个抢了别人的香饽饽给看好了,真心的祝愿你不会成为第二个我哥!” 郭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反驳却又无从说起。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那沓钱,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陈家柱见状,眉头紧皱,他侧身看了郭义一眼,然后转过头来对着沈兰,声音提高了几分:“沈兰,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何必揪着不放呢?现在金鱼有困难,咱们作为亲人,怎么能见死不救?” 沈兰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嘲讽:“亲人?你们把我当亲人了吗?偷偷摸摸地背着我干这种事,这就是你们对待亲人的方式?” 她向前迈了一步,逼视着陈家柱,“这钱,是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们上学用的。不是为了帮你妹妹和我哥离婚用的,不是为了帮你妹妹扔下亲生儿子,然后再为别人生孩子用的。 陈家柱,呵,你倒好,一声不吭就拿去给别人,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个家怎么办?你这就是助纣为虐,他郭义和陈金鱼就不配碰我沈兰的钱!” 外面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耳房的门,哐当作响,仿佛也在为这紧张的气氛添上几分喧嚣。 沈兰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继续说道:“陈家柱,我告诉你,今天这钱,我可以让他带走,郭义,记住了,你给我写了借条,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不希望有我在陈家的一天,再看到你们两口子的身影!” 陈家柱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他看了看沈兰,又看了看郭义,心中似乎在权衡利弊。 郭义则在一旁焦急地搓着手,眼神在陈家柱和沈兰之间游移不定。 沉默了片刻后,陈家柱咬了咬牙,对着郭义说道:“郭义,这钱……你先拿着吧,孩子要紧,先把离婚证拿到手,生了孩子再说!” 沈兰一听,眼中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陈家柱,再说?哼,我跟你说,这件事没得商量,以后他们俩人出现的地方,我沈兰绝对不会出现!” “大嫂,我知道了,以后我们尽量不出现在你的面前,借条我现在就写,最晚明年,这钱,我一定还回来!” 郭义说完便急忙找了张纸和笔,开始写借条。 他的手微微颤抖,字迹也有些潦草,但还是尽力把借款金额、还款日期和双方的名字都写得清清楚楚。 写好后,他小心翼翼地把借条递给沈兰,眼神中带着一丝讨好与愧疚。 沈兰一把夺过借条,看也不看就塞进了口袋。 她冷冷地看着郭义,说道:“你最好记住自己说的话,明年要是还不上钱,我跟你没完!” 郭义连忙点头称是,“大嫂,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按时还。” 陈家柱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又觉得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他对沈兰说:“沈兰,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希望你以后别太计较了。” 沈兰冷哼一声,“一家人?等你们懂得尊重我、尊重这个家的时候,再跟我谈一家人吧!现在,你们拿着钱赶紧走,别在我眼前晃悠。” 郭义拿着钱,拉着陈家柱匆匆离开了耳房。 外面的风呼呼地刮着,仿佛要把一切都卷入这混乱的旋涡之中。 回到屋里,沈兰坐在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个家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自从陈金鱼出走后,一切都变了,如今陈家柱跟自己也不是一条心了,这个家其实已经只剩下了孩子这一条能够连接起来的枢纽了。 下雨了,郭义没敢多停留,骑着自行车,冒着雨仓皇离开了陈家。 陈老大今天竟是提前回来了,可能也是看天气不太好,但刚回来就看见了儿子脸上那五个鲜红的巴掌印。 “家柱,这是怎么回事?真是无法无天了,就没见过哪家女人敢打男人的,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家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陈老大叉着腰,站在院子里,朝着屋子里的沈兰就开始一顿大骂! 第88章 满嘴喷粪 沈兰听到陈老大的叫骂声,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上来。她猛地站起身,顺手拿起灶膛旁铲牛粪的铲子,快步走到门口,与陈老大对视着。 她眼中闪烁着毫不畏惧的光芒,大声说道:“爸,你别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你问问家柱,他都干了什么好事!” 陈老大被沈兰的反驳弄得更加恼怒,他指着沈兰的鼻子,气冲冲地说:“他干什么事也轮不到你动手打人!你一个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整天这么泼辣,像什么话!” 沈兰冷笑一声:“女人就该任人欺负吗?你们背着我把家里的钱拿去给别人,有没有想过我和孩子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他们的学怎么上,这个年这么过?我这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们在拼命,你们呢?你们把我的付出当成了什么?难道你们也想走二叔家的老路了吗?” 陈家柱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他心里清楚自己理亏,但又不想在父亲面前承认错误。 陈老大看了看儿子的样子,又看看沈兰手里拿着的家伙什儿,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然强硬地说:“钱的事,那也是为了帮金鱼,她现在有困难,我们不能不管。你作为大嫂,就不能有点肚量?咱家的事,你扯上你二叔家干啥?” 沈兰看着陈老大,一字一句地说:“爸,你总是说为了这个家,可你看看现在这个家成了什么样子?金鱼为了自己的幸福,抛弃了丈夫和孩子,跟别人走了,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亲情?家柱一声不吭地把钱拿去给她,这就是对这个家的负责?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有没有想过孩子们,他们吃个方便面,就要那五毛钱都得小心翼翼的,你们陈家难道都是冷血动物吗?” 陈老大被沈兰的话问得一时语塞,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道:“不管怎么说,打人就是你的不对。你要是有意见,可以好好说,动手算怎么回事?” 陈家柱这时抬起头,看着沈兰和父亲,低声说:“爸,沈兰,你们别吵了。这件事都有不对的地方,我不该瞒着沈兰把钱拿去给金鱼。行了,这事就这样过去吧,一会儿孩子们回来了,看见也不好,咱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的!” 陈老大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沈兰,“哼,想过好日子,那得有个过好日子的样,动不动抄家伙,也不知道吓唬谁呢,要不是为了孩子,还以为谁真怕了你呢!” 陈老大,一边转身,一边声音不大不小的嘟囔着,正好能让沈兰听得到。 沈兰眯了眯眼,紧了紧手里的铲子,心里正盘算着,要不要假装没听到,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哼,上梁不正下梁弯,你妈那么大个岁数了,还一心想着找男人呢,姊妹几个离婚的离婚,傻的傻,还真以为自己都是啥值钱货?” 陈老大的还在碎碎念,但是沈兰再也忍无可忍,抓紧了手里的铲子,快走两步,啪的一铲子就盖到了陈老大头上。 “为老不尊,满嘴喷粪,叫你一声爸,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陈家好?你陈家好,你陈家过得,有家破人亡的,有流离失所的,还有跟人私奔的,我看你个老鳖,这张嘴里还能喷出些什么粪来?” 沈兰一边骂,一边挥舞着铲子一下又一下的往陈老大身上招呼。 陈家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想到沈兰会突然出手打父亲,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陈老大也被这一顿铲子打得懵了,他呆呆地站着,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手摸向头顶,看到手上沾了血,顿时暴跳如雷:“你个疯女人,竟敢打老子!我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不可!”说着就张牙舞爪地朝沈兰扑过去。 身上披着的一件破袄子也掉在了地上,本来留的那一撮山羊胡子,一撅一撅的,瞪着两个浑浊的眼珠子就向着沈兰扑了过去。 沈兰此刻也豁出去了,她挥舞着铲子,对着陈老大喊道:“你过来试试!你们陈家这么欺负人,我受够了!今天谁也别想好过!” 陈老大和沈兰就这样扭打在了一起,沈兰毕竟还年轻,陈老大手脚不利索,不一会儿,就被沈兰按在了地上,小铲子挥舞不开,那直接扔在地上,一巴掌有一巴掌的扇在陈老大的脑袋上。 陈家柱见状,这才反应了过来,急忙冲过去拉住沈兰,“爸,别冲动!沈兰,沈兰,你也冷静一下!” 陈老大一边挣扎着,一边破口大骂:“放开我!还真是反了天了!她打了我,今天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沈兰喘着粗气,眼睛通红地盯着陈老大:“说法?你这些年对我和孩子又有什么说法?你只知道偏袒你那宝贝女儿,什么时候把我们这个家放在眼里过?” 院子里乱成一团,孩子们的笑声却在这时从远处传来。 陈家柱着急地说:“爸,沈兰,孩子们回来了,别让他们看到这一幕,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 沈兰听到孩子的声音,手中的铲子缓缓放下,陈老大也停止了挣扎,但还是恶狠狠地瞪着沈兰。 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进了院子,看到眼前的场景都愣住了。 年纪稍大的陈阿强懂事地跑过去拉住沈兰的手,轻声问:“妈妈,怎么了?” 沈兰强挤出一丝笑容,摸摸孩子的头说:“没事,大人闹着玩呢。” 陈老大哼了一声,转身回屋,陈家柱也赶紧跟了进去。 父亲头上还在流血,他得看看这伤严不严重,那小铲子头虽不大,也只有手掌大小,但那毕竟也是铁器。 其实沈兰下手时也是留意过得,心里就是想着这一次一定要将这个老东西震慑住,要不然那张不值钱的嘴,将来不一定还要喷出些什么玩意儿呢。 “家柱,家柱,快来,你四爷爷不行了,快来帮帮忙!” 第89章 默认了的一些龌龊事 前面小叔趴在墙头上,只露出个头,但呼喊声很着急,陈家柱停下手里正在给父亲擦拭血迹的手,一听,哎呀这是前院里要出人命了,四爷爷已经卧床很长时间了,看来老头这是熬不过今天了。 “去吧,去吧,你爸我还死不了,就是点皮外伤,不要紧!” 陈家柱也顾不上还在气头上的父亲和沈兰,匆匆跑了出去。 沈兰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她怕吓着孩子。 不一会儿,陈家柱匆匆回来,脸色阴沉。 “四爷爷去世了,我得去帮忙料理后事,家里饭熟了,让孩子们给爸送过去吃,我跟爸说一说,让他也别过咱们这屋吃饭了,你俩也消消气,别让别人看了笑话!” 他看了沈兰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陈家柱手巧,编箩筐,编漏勺,那可是一把好手,每年靠着这些,也能为家里解决一点开销。 他的手巧,还表现在其他地方,那就是做的一手好菜,所以村子里有个大小事宴的,这主厨很多时候都会请他去。 如今这四爷爷去世,他又是和小叔叔陈奎从小一起长大的,又是住在前后院,所以这个忙无论如何他也得帮。 不过如今不同往日,他这咳嗽的越发厉害,那一大锅饭做下来,中间就得歇息好几次,停在那里喘半天气。 “家柱,来,喝点水!” 小婶子个子高高的,身材也好,是个爱红火的的主儿。 一大茶缸子浓浓的茶水就给陈家柱端在了跟前。 “谢了,婶子!” “嘿,家柱呀,你跟婶子客气啥?这次这事宴,可全得靠着你呢,怠慢了谁,也不能怠慢了你这个大厨不是?” 这小婶子一边说话,一边还对着他眨巴了眨巴眼睛。 咕咕~ 陈家柱只觉得自己脸皮发烧,嗓子里有些往外冒热气。 心想,怪不得八叔天天来小叔家串门子,两家还互相搭伴种地,这一种就是好多年,也没见八叔和小叔有什么矛盾,这小婶子果然是个人物。 四奶奶一个半身不遂的老太太,坐在炕上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忙碌的人们,脸上常挂着泪花。 尤其是看到自己儿媳妇时不时出现在各种男人们面前,那一脸媚态的样子,真是让老太太恨的咬牙切齿的。 最让老太太闹心的,是自家儿媳妇还钻进了鼓匠师父们的帐篷里,在里面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知道的是她爱红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是混这口饭的。 “陈奎啊,你好好管管你媳妇,你看看这亲戚们都是咋看她的?好得也给你爸留点面子啊,他尸骨未寒,儿媳妇红火的不成个样子,这,这成何体统啊!” 陈奎听了母亲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看了看正在鼓匠帐篷里玩得不亦乐乎的媳妇,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妈,您别生气了,我回头跟她说。不过她就是这么个爱热闹的性子,又没什么坏心思,她自己知道分寸的。” 四奶奶气得嘴唇直哆嗦,用颤抖的手指着院子里的儿媳妇,说道:“你还护着她!你看看她那模样,哪有个刚死了公公的儿媳妇的样子。这要是让外面那些碎嘴子看到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咱们家呢。” 陈家柱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扭头也往帐篷里看去。 果然小婶子就那样蹲在唢呐师傅旁边,手里两根棒子敲得巴巴作响,身体还跟着节奏上下起伏着。 “还真是挺好看,四奶奶也是,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管人家干啥,先把自己以后的生活想好了才是正事呢,这四爷爷也没了,你那口粮不得又减半啊,还敢管人家,唉,这老人啊!” 他嘿嘿嘿的傻笑了几声,然后又低头看着锅里炖的那一大锅鲢鱼,但是嘴角还是上扬着,这小婶子的性格,还真是挺讨人喜欢的。 但在这种场合下,她确实有些过于张扬了。 他放下手中的茶缸,走到了鼓匠棚子里,来到小婶子身边,用肩膀碰了碰她的肩膀,说道:“婶子,差不多就行了,我知道你是想活跃活跃气氛,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还是稍微收敛一点好,别让外人看了咱家的笑话。” 此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斜,金黄色的余晖洒在院子里,给忙碌的人们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帮忙的乡亲们有的在摆放桌椅,有的在准备祭品。 陈家柱望着被西下的太阳照射到的小婶子,心里一阵恍惚。 “家柱啊,小婶子知道了,哼,又是你四奶奶在背后嘚嘚我了吧?老不死的,净管闲事!” 小婶子拍了拍陈家柱的肩膀,一边说话,一边已经弯腰钻出了帐篷,只留下陈家柱一边摸着肩膀,一边在那里傻笑。 沈兰带着孩子挤在外面的人群里,全程都看在了眼里。 村里人没个啥娱乐项目,所以附近村子里有啥事,两三天就能传遍周围所有村子,像这样的事宴,有的村子里都会开着农用车,一车一车的来看鼓匠师傅们吹拉弹唱! 所以这帐篷外还是围着很多人的,陈家柱没有看到沈兰和孩子们,傻笑了一会儿,大概才想起来,自己那口大锅里还炖着鱼呢,这才赶紧收起了那白痴的笑意,着急忙慌的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沈兰看着陈家柱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从她刚来这个村子不久,她就知道了一些事情。 这老陈家老一辈的人们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竟然有了一些养小叔子和大伯哥的媳妇们,这陈家的男人们,或是亲兄弟,或是堂兄弟,竟然也就那样默认了。 两家会搭伙干活,搭伙使用牲口,甚至会搭伙…… 就这样的事情,沈兰不止一次问过陈家柱,陈家的男人都这么大度吗? 犹记得那时候的陈家柱还不屑的说:“放心吧,我和小叔和三叔可不一样,我的老婆,哪能让别人占了一点便宜去?谁敢招惹你,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呵,如今这事情轮到他自己头上了,陈家柱,你又作何感想呢,看来晚上回去,我得好好问一问你呢! 第90章 怎么活自己说了算 沈兰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紧紧牵着孩子的手,目光在孩子们身上一一扫过,看着他们一个个困意来袭,小脑袋不住地往下耷拉,开始打起瞌睡来。 沈兰轻轻叹了口气,这才带着孩子们往家里走去。 一进家门,那响亮的唢呐声就像长了腿似的跟了进来,吵得人耳根子不得清净,仿佛吹唢呐的人就在自家院子里。 孩子们偷偷瞄着母亲阴沉的脸,心里有些害怕,都乖乖地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按照往常的顺序,轮流洗脸、洗脚。 等轮到最后一个孩子洗完,盆里的水已经变得又黄又脏。 沈兰端起盆子,将水缓缓倒进了一旁的菜园子里。 在陈家庄,缺水是个大问题。 陈家柱去担水,一趟下来怎么也得半个小时,而且家里那口大水缸,要是想装满,最少得担四担水。 也正因如此,孩子们从小就养成了节约用水的好习惯。 每天第一个洗脸的总是女孩子陈冬雪,接着是最小的沈奕博、陈阿强,最后才是大哥哥陈东方。 洗完脸后,加点热水接着洗脚,洗完脚的水也不会浪费,要么拿去给鸡喝,要么就浇到菜园子里。 沈兰坐在昏暗的屋子里,四周安静下来,只有那唢呐声还时不时地钻入耳中。 孩子们已经睡着了,她的思绪却飘得很远很远,这些年在陈家经历的点点滴滴像放电影一样在她脑海中闪过。 曾经,她还会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而后悔,可现在,她的心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了往日的波澜。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澈起来,母亲曾经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这过日子啊,你要是较真了,那不好过得就一定是你,但你如果糊里糊涂地过日子,那不好过的也许就是别人了,人啊,别为难自己,更何况是我们女人,得过且过,也许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原来,母亲早就预料到了她会经历这些,只是那时的自己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夜幕完全笼罩了村子,除了那偶尔高亢响起的唢呐声,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几声犬吠时不时地打破这份宁静。 陈家柱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一进屋,只听到屋子里传来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没有其他动静。 “你回来了。” 沈兰冷冷的声音在黑暗中突然响起,吓得陈家柱一个激灵。 “嗯,还没睡呢?今天可累坏了,四爷爷的后事太琐碎了。” 陈家柱一边说着,一边脱下外衣。他看了眼空空的洗脸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转身去堂屋里打了点水,又拿起暖壶想往里面加点热水,可晃了晃,发现壶里也是空的。 “今天咋一点水都没剩下?” “嗯,喝完了!” 陈家柱无奈,只好用凉水洗了把脸,便钻进被窝里,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了。 沈兰看着他的样子,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看来前几天和老头子吵架的影响还在,陈家柱这几天明显消停了不少。 要是搁以前,暖壶里没热水,他不知道得唠叨多久呢。 沈兰心里清楚,这父子俩啊,脾气都差不多。自从上次吵架后,老头子就再也没来过她这屋吃饭,每天饭做好了,都是陈阿强给爷爷送过去,她也没亏待老头子,该给的吃食一样不少。 不过,老头这几天也没去前院帮忙,见了亲戚就往没人的地方躲,生怕别人看见他头上那块带着血迹的手帕。 要是有人问起,他就说不小心被牤牛顶了一下,头上破了个小口子。 至于亲戚们信不信,那就不知道了。 这几天,沈兰反倒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舒心了。 每天把自己该做的活干完,她就不再操心其他事,落得个清闲自在。 沈兰看着熟睡的陈家柱,突然开口说道:“陈家柱,我觉得你们父子俩完全有能力料理家里的牲口。既然你爸还有精力挨着村子去收钱,那以后这事儿我就不管了。 不过,我得跟你说清楚,每年的农业税、车船税,还有乱七八糟的税钱、电费,过年买衣服、买各种东西的钱,可都是从这牲口的收入里出。 咱家种的粮食,除了留作来年的种子和买化肥,剩下的也就刚够一家人吃。 今年这年怎么过,你们父子俩自己看着办吧,这钱我以后不管了,你们自己盘算着花!” 说着,沈兰就像卸下了一副重担,把这一堆麻烦事都扔给了陈家柱父子。 陈家柱原本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沈兰的话,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兰,一脸的不可置信。 “沈兰,你这是啥意思?家里的事一直不都是你在操持吗?我哪会管这些啊!” 陈家柱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和无措。 沈兰冷笑一声:“我管了这么多年,也累了。你天天在外面帮别人,自己家的事也该上点心了。你和你爸不是挺能耐的吗?那就由你们父子俩来撑这个家吧。” 陈家柱挠了挠头,满脸的愁容。 他心里清楚,沈兰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这些年,孩子的费用、交公粮、交农业税等等,都是沈兰安排好,他照着做就行。 现在沈兰突然不管了,这一堆事想想都让人头疼。 “沈兰,你就别闹了,我知道前几天是我和爸考虑不周到。 你看你把家里打理得多好,以后还是辛苦你接着管吧。 等四爷爷的事情办完,后天,我就把账本重新整理一下,以后保证我和爸都不插手,你看这样行不?” “我没闹,我说的是认真的。从明天开始,我就只负责做饭、洗衣服这些家务,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管。 地里的活,你们干不动我也没办法,反正其他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要是觉得不行,你们爱找谁帮忙就找谁,我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 说完,沈兰转过身去,背对着陈家柱,不再理他。 第91章 大姐挑事 陈家柱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躺回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黑漆漆的屋顶,心中乱如麻,全然没了主意。 他不禁回想起往昔,沈兰曾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自己从未为家务琐事操过心。 可如今,沈兰不再像从前那样,他只觉焦头烂额,满心尽是烦恼与无奈。 陈家柱暗自思忖,日子怎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记得沈兰刚进家门那几年,父母从未对家务事诸多计较。 可这一切究竟是何时开始改变的?哦,是从小妹离家又归,以及母亲离世后,大姐频繁登门,父亲也开始关注日常家务,而自己竟也稀里糊涂地随波逐流。 四爷爷家的事宴结束后,陈家柱经过一夜的自省,干完活便未多作停留,将写有自家名字的盘碗一一装入箩筐,返回了家。 中午,沈兰带着孩子去吃了席,之后便径直回了家。 陈老大则早早地把牛羊赶上山,找了块空地,用长绳系好,再以长铁杵固定,如此只需每隔两三个小时上山换个地方,牛羊便能吃饱。 陈老大没参加四叔的葬礼,虽说头上的伤已愈合,但那处仍无法被帽子完全遮盖,他怕被人追问,觉得丢脸,便早早躲了出去。 站在半山腰,陈老大望向自家院子,见沈兰在院子与菜园间穿梭,或是喂鸡,或是除草。 往常这个时候,她还在牛圈忙碌,院子里的牛粪堆也总是码放得整整齐齐。 可今日他回去时,牛圈里的牛粪却纹丝未动。 “爸,我回来了!” 陈家柱挎着满满一箩筐盘碗,冲正往牛圈走的父亲喊道。 “哎呀,这些东西让陈奎送回来就行,你自己拿多累啊。” 陈老大赶忙上前接过箩筐。 村里办宴席,需向各家各户借诸多碗盘,底部用白胶布贴上名字,洗净后再逐家送还。 “没事,我正好回来,顺路带回来,省得小叔跑一趟。” “家柱,你瞧瞧沈兰,今天牲口全不管了,连牛圈都不打扫,太不像话了!” 陈家柱看了看牛圈门口,又看了看父亲,说:“爸,这些活不累,咱慢慢干。我大姐还没回来吗?” 陈金花也去四爷爷家随了份子,陈家柱回来时没见着她,还以为她已经回来了。 “你大姐啊,没见回来,估计又去谁家串门了。” “爸,以后别总挑沈兰毛病了,她不容易,这些年为家尽心尽力,有些事,别太过分了!” “什么叫过分?家柱,不是大姐说你,你看看她现在成什么样了,把爸头都打破了,还想怎样?” 不知何时,大姐陈金花回来了,恰好听到陈家柱和父亲的对话。 陈家柱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说道:“大姐,沈兰平时操持家里大小事务,有多辛苦大家都看得到。这次也是有些小误会,才会和爸起冲突,咱们别揪着不放了。” 陈金花却不依不饶:“什么误会?她动手就是不对。你总是帮着她说话,也不看看爸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陈老大摆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个了。家柱,你说以后这日子该咋过?这家里现在乱七八糟的,我看着心烦。” 陈家柱沉吟片刻,说:“爸,我觉得咱们都得好好反思反思。这些年沈兰为家付出那么多,我们却渐渐忽略了她的感受。以后咱们都多担待些,别再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闹得家里不得安宁。” 陈金花冷哼一声:“说得轻巧,担待?她要是能像以前一样把家管好,谁会说她?” 这时,沈兰从屋里走了出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说道:“大姐,其实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天天往娘家跑,你自己想想,我们家现在这日子,有多少原因都是你在中间挑唆的?” 陈家柱走到沈兰身边,轻声说:“别这么说,是我们不好,没有理解你。以后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商量着来,别一个人扛。” 看着儿子和儿媳的样子,陈老大叹了口气,说:“都别再说了,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以后都好好的吧。” 陈金花见父亲也这样说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她却对着自己的父亲说道:“爸,今天您就去我们家住几天吧,省的你在这家里碍了别人的眼!” “大姐,你这说的什么话?” 陈家柱眼看着大姐这火马上就要拱起来了,赶紧上前打圆场。 “爸,您也好多年没出去走走了,既然大姐想让您去住几天,那您就去吧,待几天,养养身子再回来!” “爸不去了,家柱身体不好,那就在家里还能帮帮忙,金花,你自己回吧!” 陈老大话说的情真意切,反正就是舍不得儿子干活,但陈金花说话还是阴阳怪气的。 “爸,人家小两口这日子过得好着呢,哪里用得着您这老年人在这儿碍事儿,走吧,回去收拾几件换洗衣服,咱们趁着天还早,赶紧上路了,要不然天黑怕是赶不回去了。” “哎,金花,金花,爸不去……” 陈金花拉着父亲就往屋子里走去,陈老大的声音也渐不可闻。 陈家柱望着大姐和父亲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沈兰说:“这事儿闹得,大姐她不识字,脾气也急。不过让爸去住几天也好,省得天天在家心烦,也让咱们耳根子清净些。” 沈兰微微皱眉,“我也就是气不过她天天挑事,可真把爸弄走了,邻里乡亲该咋说咱?好像咱不孝顺似的。” 陈家柱拍了拍沈兰的肩膀,“咱心里知道咋回事就行。这几天咱把家里好好拾掇拾掇,等爸回来,放心吧,以我对大姐和大姐夫的了解,爸也待不久的。” “爸爸,妈妈,我也想跟爷爷去大姑家!” “二姑我也想去大姨家!” 陈阿强和沈奕博两个小孩子,默默地站在沈兰身边,听说爷爷要出门,两个孩子嚷嚷着也要去。 “你们俩个也要去啊,那走吧,那咱们今天就赶着牛车走,咱们不步行了!” “好啊,妈妈,爸爸,我们过几天就回来了!” 第92章 出门去闺女家 “放心吧,孩子想去就让去吧,我大姐还是挺疼孩子们的!” 陈家柱怕沈兰不愿让孩子们出门,赶紧替孩子们打圆场。 “孩子们想走就走吧,正好去跟小姐姐玩几天,她早就想你们了!” 陈金花一手一个拉起两个孩子的手,就要领着孩子们走。 “大姐,等一下,帮他们也带几件衣服!” 沈兰见孩子们是真想去,自己也不好拦着,赶紧回去帮孩子们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出来。 “金花,爸上山去把牛牵回来,领着孩子呢,他们步行走不动,咱套车走!” “爸,我去吧,我腿脚比您快一些!” 陈家柱赶紧往山上走去,院子里陈金花扫视可一圈,这才说道:“爸,那这样吧,要是套车走,那我拔几颗白菜回去吃,顺便再割点韭菜,我们园子里今年没种菜,全部都种了菜籽了!” “拔去吧,大车大马的,几棵菜还是能拉动的。” 沈兰见陈家柱上山了,她也不想去跟着父女二人在院子里待着,就在家里看着他们,手里反反复复的叠着那几件衣服。 陈金花进了菜园子,又是拔白菜,又是拔萝卜,还把一席子韭菜割了差不多一大半。 “沈兰,我看你们这韭菜吃得慢,看看,这边上都要开花了,我就多割一些回去,反正几天就长出新的了,这些都有些老了!” 陈金花仰着脖子,冲着屋里喊了几声。 “大姐,你喜欢吃就多拿点,我们几口人,也吃不完!” 沈兰也扯着嗓子应付了几句。 陈家柱今天这腿脚就是挺快,十多分钟就骑着牛回来了,看了看大姐用绳子绑在车上的那些菜,脸色有些难看。 心想着:“这大姐现在是越发过分了,这那是几颗菜,这简直就是把自己家大半个菜园子都搬走了!” 陈家柱虽心里不悦,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默默将牛车套好。 陈金花似乎并未察觉弟弟的脸色变化,依旧兴致勃勃地指挥着孩子们往车上爬。 “大姐,孩子们去你那儿,可得费心照顾着点儿。” 陈家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 “那是自然,我亲侄子和亲外甥,能不上心吗?” 陈金花一边说着,一边将最后一捆韭菜扔到车上。 牛车缓缓启动,陈家柱望着远去的身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沈兰走到他身边,轻声说:“算了,菜没了还能再种,别为这个伤了和气,这大大小小三个人呢,带点菜也有个吃上的,要不然天天土豆粉条孩子们两天就要嚷嚷着回来了!” 陈家柱无奈地摇摇头,“她也太不顾及咱们了,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她还这样,我就不信她院子里连个蔬菜都没种。” “妈,我想吃石头了!” “好,妈一会儿给你做!” “哈哈哈,奕博,你看小姐姐说要吃石头呢,走咱们去院子里捡几颗石头给他吃!” 陈金花的三女儿从小脑子就不好使,具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智力低下,他们也没查过,反正这个比陈东方还大两岁的孩子,正常的,今年也应该上初中了,可是她话都说不清楚,天天就想着一口肉吃。 这不,姥爷带着两个弟弟来了快三天了,天天都嚷嚷着要吃“石头”,其实就是想吃骨头了。 奈何嘴不由心,不会说“骨头”两字,天天就念叨着吃“石头”,这可是把两个调皮的男孩子给逗乐了。 她一说话,两个弟弟就学她说话,她也不会骂人,只会翻着白眼,嘴里“耶耶耶耶耶”的叫半天。 陈老大看着自己两个男娃吞咽着口水,看着小姐姐一口一口的吃着碗里的大骨头,脸都要黑了。 连着三天了,自从第一天来,每天吃饭都会有一块大肉骨头给她自己的小女儿吃。 自己父亲大老远来住几天,更何况还有两个这么小的孩子,陈金花竟然都没舍得多端上一块肉来,那怕自己父亲不吃,可是,你也不能就这样馋自己的两个宝贝孙子呀! “金花,你这孩子可是惯坏了,那能顿顿吃骨头呀,你看看这身体,差不多也得控制控制,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这样吃下去,怕是会出毛病的!” “没事,爸,我们都懂得,就是觉得孩子可怜,她脑子不够用,我们怎么也得让她吃好了,想吃啥,就让她吃吧,我们两口子受点罪,将来我们老了,她还指不定要遭多少罪呢!” 陈金花没有开口,倒是女婿刘金生开口了,一边说,还一边疼爱的看着自家闺女大口大口吃肉的样子,溺爱都要成河了。 陈老大没有在说话,从自己碗里挑出唯二的两块肉,一人一块给了自己的小孙子和小外孙。 “爷爷,你吃吧,妈妈说我们要孝敬老人呢,这块肉,阿强给爷爷吃!” “对,二姑说我们要做懂礼貌的好孩子,姥爷,这块肉给您吃!” 小哥俩看着别人吃肉还在悄悄吞口水,但是还是将肉还给了陈老大。 陈老大鼻子一酸,心里有些难过。 这就是自己的亲闺女,邀请他老子来做客,就这样眼巴巴的看了三天她自己的闺女大鱼大肉。 而自己这个老子,每天还是土豆粉条一锅烩,就点馒头大葱凑合一顿是一顿。 自己家里虽然穷,但是最起码的炒鸡蛋烙油饼,这些家常请客吃的饭,沈兰可是从来都没有抠搜过,那也是经常能吃到的。 “金花,明天爸就回去了,你们家里也挺忙,爸就不打扰你们了!” “咦,爸,您着什么急吗,回去还得天天干活呢,多待几天吧,我看地里的玉米棒子差不多再有几天就能吃了,家柱可爱吃了,您帮他带几个回去!” “嘿,那玩意儿今年家柱也种上了,不缺,就明天吧,你弟弟那身体,爸实在是不太放心,回去多少也能帮上点忙!” “爸,您从小就偏心,行,回去吧,您那宝贝儿子,可是比我们这几个女儿有用多了!” 陈金花嘴里不停的说着些什么,陈老大都没有听清楚,他低着头,眼里噙着泪,扒拉着碗里的粉条,最终那一滴眼泪落在了饭菜里,和这饭菜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第93章 属凤凰的 咀嚼着嘴里有些苦涩的饭菜,陈老大也不知道是天天吃的土豆发酸,还是土豆做成的粉条发酸,反正最后那口饭,他嚼了很长时间,实在是有些难以下咽。 眼看自己父亲心意已决,陈金花也不好再挽留。 第二天,陈老大带着两个孩子赶着牛车往家走。 一路上,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说着在大姐家的见闻,陈老大却只是默默听着,心中满是对女儿做法的失望。 很少出门的两个孩子一路上看到什么都好奇,一会儿指指那里,一会儿又让陈老大看看这里,陈老大本有些阴沉的心情,渐渐的也变得好了起来。 一向除了买去疼片和冰糖,不会多花一分钱的陈老大,这次终于将那一卷左三层右三层包裹着的零钱掏了出来。 路过供销社的时候,他进去买了四个橘子罐头。 花了八块钱,他平时买一大瓶去疼片,才花10块钱。 “爷爷,我和奕博会好好抱着罐头的,不会让他们打烂,等回家了,等哥哥和姐姐放学一起吃!” “好,阿强最懂事了!” “姥爷,奕博也懂事!” “嗯,我的小奕博也懂事!” 回到家,沈兰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看到陈老大和孩子们回来,赶忙迎上去。 陈家柱也打打扫干净了牛羊圈,看到父亲的脸色不太好,心中便猜到了几分。 “爸,您回来了,大姐夫他们还好吧?”陈家柱问道。 陈老大冷哼一声,“哼,好,人家好的很呢,那两口子可都是属凤凰的,别人不好,人家也过得好着呢!哼,你看看你爸这脸色就知道了。天天土豆粉条,看着她闺女大鱼大肉,咱这俩孩子也跟着受苦。” 陈老大说完话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屋里,“阿强,帮爷爷送饭过来!” 沈兰听见了,连忙用胳膊碰了碰陈家柱,示意他让老爷子过来吃饭。 “爸,回来就好,咱不跟她计较。孩子们也平安回来了,这比啥都强。要不然您过来咱们一起吃?” 陈家柱试探性的说了一声,老爷子也没说话。 “算了,还是送过来,让爸自己吃吧!” 沈兰也没再说话,看来老头子这心里的坎儿还是没迈过去。 这两天陈家柱跟沈兰认了错,两个人也好好的聊了聊,这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合,所以这俩口子这几天感情倒是升温了不少。 “妈妈,阿强想吃石头,你能给我们做吗?” “啥?石头?吃啥石头?” 沈兰被儿子的话说的有些懵,但是沈奕博在旁边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二姑,小姐姐天天这样说话,哥哥是在学她呢!” “嘿嘿,妈妈,就是大骨头,阿强看小姐姐天天吃,可是阿强也想吃!” 沈兰和陈家柱对视了一眼,然后陈家柱问道:“阿强,那小姐姐吃骨头的时候,你们吃的是吗呀?” “我们和爷爷吃的一样,都是大姑他们吃的东西,只有小姐姐有骨头吃!” “行了,阿强,你去把这些饭给爷爷送过去明天妈妈给你们炖骨头吃,今天先吃饭吧,还有,以后不可以那样学别人说话哦!” “哦,知道了,妈妈!” “这大姐也太不像话了,叫爸去了家里,还带着两个孩子,怎么能这样呢,怪不得爸这么生气,这都干的什么事呀!” 陈家柱有些生气的在一旁骂骂咧咧,沈兰开口问了一句话,陈家柱倒是愣了一下。 “爸刚刚说,那两口子都是属凤凰的,啥意思?” “呃!嘿嘿,你看咱爸大字不识一个,还能说出这么有文化的句子来,哈哈哈,你不知道了吧!” “少贫了,到底啥意思?” “这后半句呀,应该是无宝处不落!” 沈兰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不由得大笑出声:“哈哈哈,这老爷子还真是形容的挺贴切的,哈哈,有意思!” 陈家柱点点头,神色有些无奈:“哼,还挺有意思,能把自己父亲气的回来说这种话,看来大姐这次真是有些过分了!” 沈兰轻轻叹了口气,开始给孩子们盛饭:“不管怎样,各家过各家的,这日子还得自己过。咱把自己的小家顾好,以后少和大姐家来往就是了。” 陈家柱应和着,可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是亲姐弟,其实大姐平时还是挺疼他这个弟弟的,闹得太僵了,总归是不好的。 过了几日,陈老大的气也消了些,只是偶尔还会念叨几句在女儿家的遭遇。 而阿强和奕博,因为沈兰答应了炖骨头,整天都眼巴巴地盼着。 陈家柱特意去了一趟乡里,从街上买了些骨头回来,沈兰在厨房精心炖煮,不一会儿,香味就弥漫了整个屋子。 “爷爷,爷爷,今天有骨头吃啦!”阿强欢快端着一大碗饭菜,还有两大块猪骨头,欢快地跑到陈老大屋里。 陈老大微微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好,好,今天也改善改善伙食。” 就在这一天,陈金鱼终于迎来了她的第二个孩子。 但是郭义先前欠下别人的一笔钱,最近债主催得紧。 他心情烦闷,回家就对坐月子的陈金鱼发起了脾气。 本来没有母亲伺候月子,婆婆也就是每天按时按点给她熬点小米粥,每天一顿面条,陈金鱼这心里也挺委屈。 这孩子还是个女孩儿,这一来二去的,成天生气,心情也不好,导致这奶水也不充足,孩子也爱哭,每天这家里都是大吵一顿,小吵一顿的! “陈金鱼,把你闺女哄好了,烦死了,天天就知道张着一张大嘴,哇哇哇的哭!” “郭义,她也是你女儿,你就不能抱抱她?这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陈金鱼,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明天我去叫你大姐或者二姐来伺候你吧,我妈这几天腰疼的厉害,抱不了孩子。” 陈金鱼紧紧抿着唇,没有再说话,她心里也是盼着能有一个自己的亲人在身边的。 当初大姐还答应过她,等她坐月子了,回来伺候她的,可这都十来天了,电话郭义在生下孩子那天就打过了,但是大姐始终没有来。 第94章 生老病死不由人 “郭义,明儿记得给我二姐去个电话,可别忘了啊。” “成,无论是谁,先来个人就行!” “金鱼啊,你说你这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儿,咋就不晓得提前跟二姐言语一声呢?我这儿早就做好准备,心心念念要去伺候你月子的。我还纳闷儿怎么一直没消息呢,你看看,这都十来天了,才通知二姐!” “二姐,我原想着大姐会过来,就没给你打电话。你那儿离得远,来回一趟太折腾,而且你们那边啥都得花钱,不像我们这儿。我这一寻思,就不想让你破费了,所以……” “傻丫头,跟二姐还客气啥。钱再要紧,哪能比得上人重要呢?这月子要是坐不好,以后落下病根儿,可有的受了。” “知道啦,二姐。有你们在身边,真好。二姐,我……我想妈了。” 一时间,沉默如潮水般蔓延开来,整个房间里瞬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许久,二姐才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哽咽:“金鱼,妈走得那年,她可是念叨了你好多次,只是可惜了,她最终也没能见上你一面! 咱姊妹几个这些年都不容易。可日子再难,咱也都咬着牙过来了。你刚生完孩子,别太伤神,把身子养好才是最要紧的。妈在天上看着呢,肯定也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金鱼轻轻地点了点头,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二姐,我明白。就是有时候忍不住,觉得要是妈还在,该有多好。” “好啦,别想那些了。等你出了月子,我就接你和孩子到我那儿住一阵子,让你也换换环境,好好调养调养。” 二姐的眼神中满是关切与疼惜,她伸手轻轻拍了拍金鱼的肩膀,示意她好好休息吧,别在乱想了。 “二姐,你家我就不去了,那样太麻烦你了。”金鱼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瞧你说的,这有什么麻烦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就安心养着,其他的都交给二姐。”二姐微笑着,眼神中透着坚定。 窗外,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仿佛也在为这姐妹俩的深情而洒下一抹温暖的光辉,照亮了这个小小的房间,也照亮了金鱼心中那些关于亲情的柔软角落。 这些年,自己大多时候都是尽量躲着家里的亲戚们,自己做的事情,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家里的所有人。 所以人前她都是尽量保持着应有的礼节,人后自己也不知道默默地流过多少次眼泪了。 “对了,金鱼,你生孩子这是跟爸和大哥说了没?” 陈金梅突然想到了这件事,张口就问了一句,然后就有些后悔,心里想着,自己这嘴咋也把不住门了呢? 她连自己都没有告诉更何况是大哥他们了。 陈金鱼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声,“还没有呢,我说等出了月子,把爸接过来住几天,到时候也就都见上面了!” 陈金梅也知道大嫂和三妹她们两口子的关系很紧张,自那次借钱事件后,陈金鱼再也没有登过大哥家的门,也就再没有见过父亲的面。 “行,反正也快了,二十来天,到时候我回去叫爸来!” “嗯!” 乡里陈家柱四叔家,一个满头白发佝偻着身子的老头,手里抱着一个用红布包着的木头匣子,满脸泪痕哭泣着。 “二哥,这,这是咋了?这才几年,你咋就成这样了?” 陈老四看着坐在自己炕沿边上的陈老二,也是虎目含泪,声音哽咽。 “老四啊,二哥这是遭了报应了,我的家亮没了,你二嫂也没了,贵芳也疯了,老四啊,二哥……二哥这一辈子欠下的债,老天爷这是要一次性收走呀!” 陈老四听着二哥的哭诉,心中一阵酸涩,他拍了拍陈老二的肩膀,看了一眼二哥怀里抱着的盒子,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许久,他才轻声说道:“二哥,这日子再难,咱也得往前看。家亮走了,二嫂也走了,可你还有我们这些兄弟呢。你还有其他几个闺女呢,贵芳的病,咱也得想法子治,总能有个盼头。” 陈老二只是摇头,泪水不停地淌着:“老四,你不知道,当年我做的那些糊涂事,现在想来,真是悔不当初啊。晓云那孩子,我对不住她,我这心里啊,就像有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啊。” “二哥,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晓云那孩子心地善良,她会原谅你的。咱当务之急是把贵芳的病治好,还有一件事,二哥这些年我们都联系不上你,你可还记得贵芳的那个孩子?”陈老四想了想,也许只有那个孩子能让现在的二哥振作一些。 此时,陈金鱼家里,陈金梅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去厨房准备些吃的。 金鱼望着二姐的背影,心中满是感激与欣慰,她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二姐的这份情谊。 而在老陈家,陈家柱看着躺在炕上捂着肚子不听叫唤的父亲,急得头上全是汗。 “张老弟,你快看看,我爸就是想吃玉米了,只吃了几口,下午就肚子疼得厉害,这都疼了半天了,可咋还是不好呀?” “唉,陈大哥,走,咱出去说吧!” 张医生带着陈家柱走出了屋子,他看了一眼着急的陈家柱,然后似乎是在想应该怎么说。 “张老弟,有啥话你就直说吧,我爸是不是挺严重的?” “嗯,挺严重的,要不然就直接去大医院吧,我这赤脚医生怕是救不了老人家了,据我看呀,伯父这是肠梗阻了,怕是得手术治疗了!” “肠梗阻?难道是曾经被马踢断肠子的后遗症?” “嗯,差不多了,要去就赶紧去,这要是耽搁久了,怕是就更严重了!” 陈家柱听了张医生的话,心急如焚,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得更急了。 他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烟,递向张医生,声音颤抖着说:“张老弟,这可咋办?去大医院做手术,得花不少钱吧?” 张医生接过烟,拍了拍陈家柱的肩膀:“钱的事儿先别想,救命要紧。你赶紧找亲戚朋友凑凑,老人家这病不能再拖了。” 第95章 父女医院相聚 陈家柱狠狠吸了一口烟,眼神中满是焦虑和无奈:“行,我知道了,张老弟,谢谢你啊。” 张医生走后,陈家柱回到屋里,看着炕上疼得打滚的父亲,咬了咬牙:“爸,您别怕,我这就想办法送您去医院。” “家柱啊,不去医院,让小张医生给我输点液就好了,实在不行给爸打一针止疼的吧,爸坚持不住了!” 陈家柱眼含热泪,点了点头,祈求小张医生,给父亲打一针止疼药,但是医生说,他现在不能打针,赶紧去医院是最好的选择,打了止疼针,会影响医生的判断的。 而在陈老四这边,陈老二听到“贵芳的孩子”几个字,身体猛地一震,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老四,我怎么能忘?那孩子是贵芳的命根子,可这些年……我都没脸去找啊。” 陈老四皱了皱眉,看了自己二哥一眼:“二哥,这个孩子就在大哥家呢,这都好多年了,唉,也是可怜啊!” “啥?在老大家?他,他怎么会在老大家?” 陈老二急得立马就站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当年不是和那个女人说好了吗,不让她带孩子来找他们的啊? “二哥,这事情说来就话长了,家亮这,你这也不能就这样老抱着,二哥,你这是准备让他归祖坟吧!” “嗯,归祖坟吧,还有晓云那孩子,这么多年了,扔在那荒山野岭的,这次就让他们小两口合葬在一起吧!” 陈老二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骨灰盒。 陈老四看着二哥这副模样,心中叹了口气,说道:“二哥,有些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咱得往前看。那孩子在大哥家虽说吃穿不愁,但总归缺了些父母的疼爱。 家柱两口子日子也不好过,这几年都是沈兰和家柱俩口子养着那个孩子的,那孩子也听话,应该也快上初中了。 如今贵芳这样,要是把孩子接回来,说不定能让她清醒些。” 陈老二沉思片刻,缓缓点头:“老四,你说得对。这些年我这心里一直愧疚,觉得对不起那个孩子,当初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咋就干出那样的缺德事来。 老四啊,二哥这一辈子,为人做事,都不及大哥啊,唉,前半辈子还一直看不上他,可如今,我们这一大家子,最应该感谢的,反倒是老大那一家子。 老四,走吧,你陪二哥去趟大哥家吧,办完家亮的事,我正好把孩子接回来,让他们母子见上一面,以后这个孩子二哥会好好培养的。” 与此同时,陈家柱在村里借了一圈钱,却没凑够多少。 他咬着牙,决定先把父亲送到医院,再想办法筹钱。 到了医院,各种检查和手续让他忙得焦头烂额,医生却告诉他,老爷子不符合手术指征,不能做手术,让他送老爷子回家,准备后事吧,老人的生命已经危在旦夕了。 走投无路之下,陈家柱想起了妹妹金鱼。 他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金鱼的电话,但是来接电话的竟然是二妹妹陈金梅:“金梅啊,我是大哥你怎么会在金鱼家?咱爸病了,医院现在不收,我通知一声金鱼,她离县里近一些,不知道郭义有没有认识的医生……” 陈金梅接到电话,心中一惊,眼眶瞬间红了:“大哥,你别急,我这就想回去问问郭义,金鱼她刚生了孩子,大哥,你先等一下,我先回去问问。” 挂了电话,陈金鱼赶紧跑回妹妹陈金鱼家里,她没敢告诉陈金鱼实情,只是说是大哥打电话来问她什么时候生孩子。 抽了个空,陈金梅拉着郭义出了门,在门外,这才将自己父亲生病的事情跟郭义讲了,问他有没有认识的医生,能不能帮帮忙! “二姐,我倒是有一个战友在医院里上班,我问问吧,但是他不是医生,能不能帮上忙,还不好说!” “行,赶紧联系一下,听大哥的意思,爸病的挺严重的。” 陈金梅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但是又怕屋里的陈金鱼听见,怕她难过,这个月子就更加坐不好了。 郭义看着陈金梅焦急的模样,赶紧安慰了几句,回家翻出一个电话本,找了一家小卖部去联系战友。 电话接通后,郭义将情况详细地说明了一番,战友表示会尽力帮忙问问医生,让他们先别急。 陈家柱在医院的走廊里来回踱步,满心的无奈与绝望。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病床上的父亲,老头子现在一直嚷嚷着要回家,他疼的受不了了,回家去吃索密痛去。 过了好一会儿,郭义接到了战友的电话,带来的消息却不太乐观。 战友说医院这边的专家会诊后,认为手术的风险极高,因为他已经全身大面积感染了,愈后不会太好,只不过是多遭一些罪罢了。 陈金梅听到这个消息,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郭义,我先去趟医院吧,你觉得这事要不要告诉金鱼一声,当年妈那件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这次万一……” “唉,告诉她吧,要不然一会儿我租个车,带她一起去医院见见爸吧!” “行,给她包裹严实一些,别见了风,你先去叫车吧,我去和她说!” “二姐,你说啥?爸他咋了?” 陈金鱼听到消息后,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二姐,快走,咱们现在就去医院,我要去见见爸,孩子,把孩子也抱上,得让爸看看孩子……” 陈家柱捂着脸,蹲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带父亲回家。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们一家人最后的时光了。 “大哥,爸呢?” 陈金梅抱着孩子,郭义搀扶着陈金鱼,看见陈家柱,陈金梅赶紧喊了一声。 “在病房里呢,你们进去看看吧,别哭,让爸开心开心!” “大哥,让二姐和你一起回去吧,我这正好还在月子里,暂时也回不去,爸就麻烦你们了!” 陈金鱼哭着看着父亲上了车,然后渐渐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那一刻,她身子一软,直挺挺的晕倒在了医院的走廊里。 第96章 病殇 陈金鱼由于身体太虚弱,精神上又受到了一些刺激,看着父亲和大哥消失在眼前,她一下子就有些撑不住了。 好在,就晕倒在医院里,医生直接让她办了住院,然后挂上了点滴。 而另一边,陈老二和陈老四来到了陈家柱家。 听沈兰说,陈老大病的严重,现在去了医院里。 兄弟二人正准备找车去医院看看,就听见有汽车的声音往陈家开来。 “大哥,你怎么样?” 陈老四看见虚弱并且痛苦的大哥,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急忙上前去搀扶。陈老大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老二?这些年你去哪儿了,大哥找了你好几年,也没打听到你一点消息。” 陈老大的声音微弱但带着满满的关心。 陈老二抹了一把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拉着大哥的手说道:“大哥,这几年我去了鄂市,在那边也算是安顿好了,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我的新家看看。” 同在一个村子里的陈老三和陈老五兄弟两也赶了过来,是刚刚陈家柱回来时,路过三叔家喊了两个叔叔一声。 这一下,老兄弟五个人也算是聚齐了,近十年了,这还是兄弟们第一次聚的这么整齐。 陈老二的泪水就没有停止过,兄弟几个听说老二媳妇也走了,甚至连小一辈的陈家亮都走了,兄弟几个围了一圈,手拉手的哭了大半天。 “二叔,家亮那么年轻,他怎么……” 老陈家传承到陈家柱这一辈,其实男丁就只剩下了三个,老大就是陈家柱,老二陈家亮,老三是三叔家的儿子,叫陈家旺。 如今一个没了,一个病的厉害,另一个好像身体也有些问题,结婚好几年了,也没能生下个一男半女的。 “唉,平时也没见有个啥问题,那天晚上睡觉有点迟了,结果,早上就再也没起来,120来人了,说已经太晚了,说他是心梗走的,唉,我可怜的儿呀!” 陈老二的声音里满是悲戚与无奈,众人听了,难免又是一顿痛哭。 屋内的气氛凝重而压抑,悲伤如潮水般翻滚在这间屋子里。 良久,陈老三强忍着泪水,哑着嗓子说道:“二哥,别太伤心了,你那房子现在也没倒塌,该办的事,咱还是得办,老五,你去联系鼓匠班子。 老四,你去找李家的人来,小两口还得合葬,不能不请人家家里人,家柱,你还是找小张大夫来,让他想办法,最起码得让你爸不这么疼,能减轻一点痛苦也是好的。” 陈老五也在一旁不住地点头,他年纪最小,一直也没成过家,和三哥住在一个院子里,兄弟俩互相帮衬着也过了这几十年,兄弟俩在三嫂子的相互磨合呀,关系还是很和谐的。 “三叔,李家那边,我去吧,这些年他们可是对咱们陈家一直也没有过好脸色,当年他们几个兄弟被抓进去,出来以后有得病的,还有身子留下后遗症的,我怕他们听到二叔回来了,又闹起来!” 沈兰的话,让老兄弟几个都沉默了下来,陈老二定了定神,开口说道:“罢了,李家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毕竟人也不在了,我去好好的道个歉,李振兄弟也是个明事理的,这样礼节上咱也到位了,他们也不能伸手打我这个笑脸人啊!” 陈老三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说:“二哥,李家那些人可不好惹,当年的事虽说也不完全怪咱们,但他们心里一直记着仇。你这一去,万一他们……” 陈老二拍了拍老三的肩膀,苦笑道:“放心吧,老三,这么多年过去了,该还的债总是要还的。家亮走得突然,这是我这个当爹的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了。” 众人见陈老二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多劝。 陈老四在一旁轻声说道:“二哥,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多个人也能照应着一些。” 陈老二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人多了反而不好,像是咱们去示威似的。” 陈老大躺在炕上,虚弱地说:“老二,你去了说话小心些,毕竟当年的事……” 陈老二点点头,“大哥,我知道分寸。” 陈老二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朝李家走去。 一路上,他的心情五味杂陈,当年的种种情景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那时候的陈家亮被自己惯坏了,没想到竟酿成了这么大的祸事。 如今,自己的儿子也走了,这或许就是因果报应吧。 在大哥家他有意无意的往自家院子里看了好几次,已经破败不堪的院子里,都是蒿草,曾经明亮的屋舍,如今也只剩下了几个黑洞洞的空房子。 到了李家门前,陈老二鼓起勇气敲响了门。 门开了,露出一张苍老且麻木的脸,正是李振。 李振看到是陈老二,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陈老二?你来我家干什么?” 陈老二满脸愧疚地说:“李振兄弟,我是来给你道歉的。家亮他……走了,我想让他和你家姑娘合葬,是我们陈家对不住你们。” 李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随后便是一阵愤怒涌上心头,“你还有脸来提这事!当年要不是你们……” 陈老二低着头,任由李振责骂,眼中泪光闪烁。 屋内的其他李家人听到动静,也都走了出来,看到陈老二,纷纷围了过来,指责声不绝于耳。 陈老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许久,李振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看着陈老二那憔悴的面容和诚恳的态度,心中的怒火也渐渐熄灭了一些。他叹了口气,说:“罢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唉,陈老二啊,没想到再见面,我们两个都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看在你今天能来的份上,合葬的事……我考虑一下。” 陈老二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道谢。 李晓云的几个哥哥听闻消息,一个个的都赶了过来,他们几个可是一点脸面都不给陈老二留,一顿阴阳怪气的连损带骂,直到陈老二憋着气,红着脸,脸上汗珠子一滴一滴往地下掉,他们这才在李振的示意下,住了口。 当天两家人商量了日子,就在陈老二的旧房子里,为两个年轻人好好的办一个葬礼。 第97章 离别 陈老大像是吃糖豆一样,打开放在炕头上的一个铝制饭盒,里面一半是白色的药片,一面是冰糖,两粒药片和一粒冰糖一次性扔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就嚼了起来。 最后皱着眉头咽进了肚子里,那一刻他好像立刻就止住了身体上剧烈的疼痛,和几个兄弟们聊起了天来。 那白色药片就是索密痛,其实就是去疼片,这个药几乎伴随了他一辈子,每天中午饭后,他都会嚼两粒,这已经成为了习惯。 不过今天是他吃的第四次了,每次两粒,那个药其实很苦,但是他吃起来也只是皱皱眉头,那一粒冰糖就可以缓和所有的苦。 当天晚上,陈老大的渐渐的不怎么说话了,睡觉的时间增加了不少,后半夜的时候,陈家柱发现,父亲已经昏迷了。 嘴里偶尔会喊着女儿“金鱼”的名字,但是已经含糊不清。 陈金花和陈金梅姐妹俩一直陪伴在身边,几个孩子也没有离开,还有他的姐姐和妹妹。 陈老大姊妹8个,老大是姐姐,她是老二,妹妹是最小的,还有一个六弟,但刚出生就送人了,今天兄弟姊妹七个人能齐聚一堂,也许也是天意,在最后的日子里,能让他不留遗憾,含笑而终。 “我实在是没啥办法了,准备后事吧!” 小张医生半夜的时候将点滴撤走了,他说现在输液也没有意义了,老人已经深度昏迷,怕是坚持不到天亮了。 医生走了,一大家子人默默地陪伴着陈老大,等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陈老二的目光一直在陈东方身上徘徊,几次他都跟孩子说说话,但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东方,这位老爷爷就是你的亲姥爷,是你亲生母亲的爸爸,你妈妈她生病了,所以这些年一直不能来找你,你不是一直都想见到他们吗?这次正好姥爷回来了,你如果想去找妈妈,等这些事情处理完了,你就跟着姥爷去吧!” 听到沈兰和孩子说的话,陈老二的心中满是愧疚与自责。 “哎,东方啊,我是你姥爷,你愿不愿意跟姥爷去找你妈妈?” 陈家柱和妻子沈兰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这么多年,他们早已把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如今要把孩子接走,心里自然是百般不舍。 但是看到陈老二的样子,陈家柱拍了拍陈东方的肩膀,点了点头。 孩子怯生生地看着眼前陌生的陈老二,紧紧地拽着陈家柱的衣角。 陈老二走上前,蹲下身子,轻声说道:“孩子,跟姥爷走吧,姥爷带你去找妈妈,她一直惦记着你呢。” 孩子有些犹豫,陈家柱摸了摸他的头,说:“去吧,孩子,这是你的姥爷,是你的亲人,你也长大了,明年就上初一了,以后想回来了,自己坐车回来,舅舅和舅妈一直在这里呢。” “嗯” 陈东方点了点头,但是他还是不太愿意靠近陈老二,一直都是跟在沈兰身边。 陈老二也看得出来,这孩子对沈兰的依赖,沈兰也悄悄等我跟他讲述了孩子养母的事情,陈老二后悔的眼泪一直没有止住。 凌晨5点的时候,陈阿强嚷嚷着要出去撒尿,沈兰带着孩子开门就往外走,就在门打开的那一刻,陈老大的手从女儿陈金梅手里滑落。 “爸,爸!” “我的爸爸啊,你这咋说走就走了,哎呀,女儿还没孝顺你呀……” 陈金花的哭唱已经开始,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围满了人,哭声此起彼伏,在村子里,有人去世了,必须哭,而且哭的还很有艺术气息。 陈金花很擅长这样的事情,隔个十几分钟就哭一次,每次都是哭上几分钟,然后有人来劝她,然后她就会停下。 换衣服,杀鸡,摔碗,这些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准备妥当了。 陈金鱼在医院里,但是郭义还是告诉了她,父亲去世的消息,难免又是一顿伤心哭泣,她想回去参加父亲的葬礼,但是刚站起来,就是一阵眩晕。 郭义劝了好久,这才将她安抚住,但也是整日的以泪洗面,身体也日渐消瘦! 当年没见上母亲最后一面,如今又不能送父亲最后一程,从未后悔过的陈金鱼,心里对自己的选择突然有了一些疑惑。 难道这是上天对自己抛弃孩子的惩罚吗?奕博也长大了,应该也快上学了,可是他和自己一点都不亲近。 每次见面那孩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虽然这一切都是造成的,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心里面还是有些难受。 转头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女儿,轻轻抱在怀里:“等妈妈好了,咱们去把哥哥接回来陪着你,好不好!” 陈老大的葬礼在一片哀伤的氛围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陈老二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忙前忙后地操持着各项事宜,他没想到,自己几年没回来,这次回来竟然都是在办丧事。 陈东方默默地跟在陈老二身边,看着大人们忙碌的身影,心中对这个陌生的家庭有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葬礼过后,陈老二带着陈东方踏上了回家的路。 孩子跟着陈老二走了,陈家柱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双眼。 沈兰靠在他的肩上,轻声抽泣着。 陈金梅强忍着悲伤,回到了陈金鱼家里,姐妹两见面,难免又是一顿痛哭。 陈金鱼的身体虚弱的厉害,她满心都是对父亲的愧疚和思念,恨自己不能在父亲生命的最后时刻陪在他身边。 郭义看着日渐憔悴的陈金鱼,心疼不已,孩子奶水也不够,只能买奶粉,出了院,在二姐陈金梅的照顾下,这才渐渐的恢复了一些。 “家柱,你可得好好养着身子,该去住院就去,别心疼钱,有啥事,你来找大姐,不是大姐说你,你一个大男人,别啥事都听沈兰的,她一个女人,见识短浅,尤其是钱,你得自己掌握在手里,要不然你在这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记住了吗?” 陈金花临走之前,拉着弟弟陈家柱,好一顿嘀咕。 第98章 陈金鱼要子 “哎,你这是做什么?咋还倒腾起这些竹帘子了?” “吁~我想把今年这些新剪下来的羊毛洗干净,给孩子们每人做一块羊毛垫子。 东方现在都初二了,给他也做一块,做好了我给他寄到二叔家。 冬雪也马上要上初中了,住校冷,得做厚一些。 那两个小的就先给他们存下吧。我怕,我这身体,现在不做,以后就做不动了!” 沈兰的手轻轻抚过那些洁白的羊毛,眼神中满是温柔与不舍,仿佛在这羊毛间编织着对孩子们的牵挂与爱意,可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却泄露了她内心深处的隐忧。 陈家柱的话如同沉重的石块,落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让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 自陈老大去世后,陈家柱就像一棵被岁月侵蚀的老树,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如今,那恼人的咳嗽声已成了他生活的常客,每一阵剧烈的咳喘都像是要将他肺中的空气全部抽离,让他喘不上气来,这更是成了一种令人揪心的常态。 尤其是在那乍暖还寒的春天和寒风凛冽的冬天,这两个季节对陈家柱来说就像是两道难以跨越的坎。 漫漫寒夜,他基本没有一天能睡个安稳觉,每到半夜两点,那如鬼魅般的窒息感便会准时袭来,硬生生地将他从睡梦中憋醒。 他只能挣扎着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然后跪趴在枕头上与无形的病魔进行一场艰难的拔河比赛。 甘草片、氨茶碱、地塞米松片,这几样药成了他每日生活的“必修课”,一天三顿,按时服用,可也仅仅只能在他那被病痛折磨的身体上,轻微地起点作用,暂时缓解一下那无尽的痛苦。 沈兰看着丈夫那日渐消瘦、被病痛折磨得失去了往日光彩的面庞,眼眶不禁微微泛红。 她走上前,轻轻地为陈家柱拍了拍后背,试图帮他顺顺气,可这微小的动作背后,是她满心的无奈与心疼。 “要不咱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看吧?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沈兰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中满是期待与不安,她多么希望能从丈夫的口中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仿佛那是一根能将他们从这病痛泥沼中拉出来的救命稻草。 陈家柱却无力地摆了摆手,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去市里看病得花不少钱,咱家里哪有这个闲钱?再说了,这病也就是个老毛病,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无奈与认命,可那微微颤抖的嘴唇,却暴露了他内心深处对健康的渴望和对命运的不甘。 沈兰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可看着丈夫那坚决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丈夫这一辈子都是个倔强的人,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她只是默默地转身,继续整理着那些羊毛,可那眼角滑落的泪水,却滴落在羊毛上,洇出一片小小的湿痕,就像他们此刻的生活,被这病痛的阴霾笼罩,看似平静,却暗藏着无尽的苦涩与哀愁。 窗外,微风轻轻拂过,吹得树枝沙沙作响,像是在低低地诉说着这个家的不幸与坚韧。 屋内,两人各怀心事,那沉重的气氛仿佛将时间都凝固了,只有陈家柱那不时响起的咳嗽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荡,久久不散…… “啥?你说你要把奕博接走?” 陈家柱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终于将四块羊毛垫子做好了,每天在院子里晾晒着。 夏天天气炎热,陈家柱的哮喘病又好了一些,这几天心情也不错,在开学冬雪就要上初中了,孩子就要离开家,自己去住校了。 陈金鱼和郭义的突然造访,让这个温馨的家又一次泛起了涟漪。 “大哥,沈兰,我想了好久,奕博毕竟是我的儿子,这些年我忽略他太久了,我想要弥补一下他,而且他明年也要上学了,咱们村里的小学现在都倒闭了,也太不方便,所以我想带他到县里去,那里学校也好……” “陈金鱼,你这脸还真是一点都不要了啊,当年你不要他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现在孩子长大了,你又想到孩子了,你哪里来的脸来和我们说这件事的?” 沈兰被气得紧紧的握着拳,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说话声音都带着破音! “大哥……” “金鱼,这件事情,大哥也不能同意,当年你们离婚的时候都说好了,孩子归沈聪,你也一次性付清了抚养费,按理来说,这个孩子现在跟你没什么关系了。” 陈金鱼没想到大哥会这样决绝的拒绝自己,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大哥。 自父亲走后,她一直没有回来过,可这才两年啊,大哥如今怎么会变得这么冷漠? “大哥,不管曾经怎么样,但是奕博是我亲生儿子的事实是谁都改变不了的,我接他回去,也是为了孩子好,要不然他上学都是问题!” “凭什么把孩子给你,你当年抛弃他的时候,就应该想好了,这个孩子这辈子都已经与你没有什么关系了,陈金鱼,你这不要脸的劲儿,还真是十几年都不变啊!” 一个愤怒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众人抬头一看,竟然是沈菊。 “四妹,你咋来了?” 沈兰一把拉住妹妹,仿佛这一刻她找到了依靠一般。 “二姐,我正好这几天休息,听三姐说,二姐夫今年气短的厉害,正好我们那里有个老中医,据说治疗气短效果很好,这不,我来给二姐夫送点药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你这可是帮了二姐大忙了!” 沈菊一边说着,一边将带来的药递给沈兰,目光却扫向陈金鱼和郭义,眼神中满是不满与警惕。 她拉着沈兰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她镇定些。 陈金鱼的脸色微微发白,她咬了咬嘴唇,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沈菊,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可我也是有苦衷的。我现在生活好了,有能力给奕博更好的生活和教育,你们不能剥夺孩子的这个机会。”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苦衷?什么苦衷能比自己的亲生孩子还重要?” 第99章 奕博离开 沈菊冷哼一声,双手抱在胸前,“这些年二姐和大哥含辛茹苦地把奕博拉扯大,你有来看过一眼吗?现在孩子大了,你就想来摘桃子,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郭义在一旁皱了皱眉,他向前跨了一步,试图缓和气氛:“大家都别激动,我们这次来也不是要强行带走孩子,只是想跟你们商量商量。奕博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我们不想因为这些外在的因素耽误了他的前途。” 陈家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他缓了缓气,抬起头看着陈金鱼:“金鱼,不是大哥狠心,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妈,在我们身边好不容易才长大,他对我们有感情,我们也舍不得他。而且这孩子懂事得早,他要是知道你要把他带走,心里得多难受啊。” 陈金鱼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捂住脸:“我知道我对不起他,可我真的想弥补,我每天都在想他,你们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屋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陈金鱼压抑的啜泣声。 沈兰的眼神有些松动,她看了看陈家柱,又看了看沈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过了片刻,沈菊打破了沉默:“要我们把孩子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们几个条件。首先,你得让奕博自己做决定,他要是不愿意跟你走,你不能强求; 其次,你得保证以后会经常带他回来看我们,不能让他忘了我们这些亲人; 最后,你要是敢再对这孩子不好,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你!” 陈金鱼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连忙点头:“好,我答应你们,只要能让我弥补奕博,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不要,二姑我不好跟他走,二姑,你不要奕博了吗?” 沈奕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一个八岁的孩子,此刻抱着沈兰哭的肝肠寸断。 “奕博,妈妈带你回家,带你上最好的学校,好不好!” 陈金鱼声音温柔的想要拉住沈奕博的手,可孩子像是躲瘟疫一般,立马拉着沈兰一起往后躲去。 “不要,我不认识你,不会跟你走的,我要跟哥哥一起上学!” 陈家柱叹了口气,看着孩子哭的伤心,他也心里也难受。 沈兰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沈奕博的头,眼中满是心疼,“奕博乖,不哭不哭,二姑不会不要你,咱们不着急,慢慢说。” 郭义见状,走过来,蹲在沈奕博面前,和声说道:“奕博,我们知道你舍不得这里,但是你妈妈也很想你,她只是想给你更好的生活,让你有更多的机会学习和成长。你看,二姑这里学校都没有了,想上学就得走很远的路去,去很远的地方上学?到了县里,我们家门口就有学校,你也不用很早起床,你觉得好不好?” 沈奕博听着,哭声渐渐小了些,但还是紧紧地抓着沈兰的衣角,小身子不停地颤抖。 沈菊走过来,把沈奕博抱在怀里,看着陈金鱼说:“你也看到了,孩子不愿意,我们不能强迫他。但是你也放心,二姐,这次我走的时候把孩子带到我家吧,让他和他哥一起上学,等他再大些,懂事了,如果他愿意跟他妈走,咱们也绝不阻拦,不过今天,这孩子我们不会让他跟你走了!” 陈金鱼看着孩子害怕的模样,心中满是苦涩和无奈,她点了点头,“好,那就先这样吧。我会经常去看他的。” “沈菊,带孩子回去,一定要跟他四姑父好好沟通,这件事人家还不知道,万一他不同意呢!” 沈兰担心小妹自己做决定,回去后俩口子闹矛盾。 “放心吧,二姐,我家那个,他才不会说啥呢,前几天他还念叨你们家不容易呢,说让我有时间经常去看看你和二姐夫,正好,来我们家,孩子也能有个伴,省的李海兵一个人孤单。” 沈菊的老公年龄比沈菊大九岁,当年沈母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是沈菊非要坚持才嫁过去的。 这几年两口子过得也不错,生了一个儿子,叫李海兵,沈奕博大一岁,由于说话一直有一些不利索,所以决定晚上一年学。 这样一来,开学的时候就正好可以和沈奕博一起去。 “行,你带到县里,二姐也放心,不过这样一来,离陈金鱼就近了,你听二姐的话,她毕竟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如果孩子不抗拒她,她想去看看孩子,就让她去吧!” “二姐,我就是生气,当年她那么决绝,如今又想把孩子认回去,这些年你受的苦又算什么?哼,如果孩子不喜欢他,我见都不会让她见的。” 沈兰知道沈菊说到就要做到,也是无奈,她心里也是不愿意看着陈金鱼认孩子的,但是她自己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对于孩子,其实做母亲的即使是再怎么狠心,也总会有一些难以割舍的感情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金鱼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沈奕博,给他带很多的新奇玩意儿和学习用品。 每次来,她都会陪着沈奕博聊天、玩耍,并且也会带着自己的女儿,试图让两个孩子亲近一些。 但是奕博这孩子也很倔,每次见到母亲都是爱搭不理的,看着那个水灵灵可爱的小妹妹,他也是躲得远远的,就是不愿意去他们身边。 久而久之,陈金鱼也有些无奈,但她没有放弃,还是坚持着一周去见孩子一面。 “去吧,孩子放假了,让冬雪陪你去,无论多少钱,这次你也得好好去医院检查一下!” 沈兰看着整个脑袋都肿大了一圈的陈家柱,一再叮嘱着。 冬天到了,陈家柱的病情更加严重,整个身子都有些水肿,嘴唇更是成为了青紫色。 这次自己也坚持不住了,沈兰将攒下的两千块钱都给他拿着,让他去市里大医院去看一看。 但是家里离不开人,只能让刚满14岁的女儿陈冬雪陪着父亲去。 “唉,又给你添麻烦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陈家柱趴跪在一个大枕头上,身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晃动着。 第100章 陈家柱住院 陈家柱在女儿陈冬雪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走进了市里那家声名远扬的医院。 医院的长廊里,人潮如织,喧闹的人声、匆忙的脚步声以及推车的轱辘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嘈杂氛围。 然而,陈家柱满心满眼皆是对自己病情的忐忑不安,对周围的喧嚣置若罔闻。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是在提醒他,身体里似乎有一台老旧的机器正在逐渐失灵。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呈青紫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浸湿了鬓角的头发。 往昔挺直的脊背如今也微微佝偻,仿佛承载着生命难以承受之重。 一系列繁复的检查过后,医生神色凝重地将陈家柱叫到一旁。 目光扫过陈家柱身旁那瘦小稚嫩、满脸紧张的陈冬雪,医生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轻声问道:“还有其他家属吗?” 陈家柱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拽入了黑暗的深渊。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颤抖的双手,干涩的嘴唇动了动,说道:“大夫,您直说吧,我扛得住。” 陈冬雪紧紧地握住父亲的手,像是抓住了这世间唯一的救命稻草,指甲都因用力而泛白。 她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医生,年幼的心灵被未知的恐惧填满,小小的身体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您的心肺功能都出现了严重问题,肺气肿已经恶化为肺心病。当下只能先采取治疗手段,尽力控制病情发展,后续恐怕得长期吸氧,否则身体会严重缺氧,危及生命。” 医生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地砸在陈家柱的心上。 陈冬雪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她的视线。 尽管她不太明白医生话里的含义,但父亲那瞬间收紧且微微颤抖的手,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倔强地咬着下唇,拼命忍住泪水,不想在父亲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 陈家柱呆立当场,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木然地望着医生,眼神空洞而绝望,许久才回过神来。 “大夫,我……我就带了两千块钱,我知道这病难治,我也不奢望能治好,只要能让我少受点罪,能减轻一些症状,我就心满意足了。” 陈家柱的声音沙哑而无力,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 医生看着眼前这对衣衫朴素、满脸疲惫的父女,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 他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他们办理了住院手续。 当从未体验过吸氧的陈家柱第一次感受到那纯净的氧气缓缓流入身体,他那憋闷已久的胸膛似乎得到了片刻的舒缓,长久以来紧皱的眉头也微微松开了一些,脸上浮现出一丝解脱般的轻松。 在医院的十二天里,陈冬雪寸步不离地守在父亲床边。 她小小的身影在病房里忙碌穿梭,为父亲打水、买饭、拿药,细心地照顾着父亲的一切生活起居。 饿了,陈冬雪会去医院食堂买几个包子或者一碗面条,父女俩几乎就是这两样东西,因为只有这两样最便宜。 同病房的一位老奶奶,看着陈家柱父女可怜,几乎每天买饭都会多买一些其他菜品,以自己吃不完为由,送给他们父女俩。 或许是女儿的孝心感动了上苍,陈家柱的身体状况逐渐有了起色。 原本青紫的嘴唇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急促艰难,苍白的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大夫,麻烦您给我办理出院手续吧,我感觉自己已经好多了。” 陈家柱的身子虽然依旧虚弱,但比起入院时,已经多了几分精气神。 “如果能再凑些钱,我建议您再住院治疗一周。目前来看,病情控制得还算稳定,但还需要进一步巩固治疗,以防止病情反复。” 医生看着陈家柱,眼中满是诚恳与关切。 陈家柱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他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大夫,家里能拿的钱都在这了。我这身体我知道,能恢复到现在这样,已经是老天开眼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按照陈家柱的要求,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但是医生建议他买一个制氧机,回家后也可以应个急。 “240?这么贵?” 陈家柱看着那个小小的盒子,竟然要240元,犹豫了一下,他拉起陈冬雪的手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爸,买吧,有了这个制氧机,你回家要是再难受了,就可以吸氧,来的时候妈妈说过,必须听医生的话,我算过了,咱们剩下的钱,购买这个,也够车票钱。” 陈家柱听到女儿的话,脚步顿住,心中满是无奈与酸涩。 他回头望着那台制氧机,仿佛看到了延续生命的希望之光,可一想到家中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又觉得这希望是如此遥不可及。 最终,在陈冬雪的再三恳求下,陈家柱咬了咬牙,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沓用手帕包着的、皱巴巴的钞票,颤抖着递给了医生。 当他接过制氧机的那一刻,感觉像是接过了一份沉重的责任,又像是握住了与病魔抗争的最后一丝底气。 父女俩带着制氧机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一路上,陈家柱紧紧抱着那个珍贵的盒子,就像抱着自己的生命一般。 陈冬雪则懂事地靠在父亲身边,眼神中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坚毅。 沈兰这几天一直很担心父女俩,一是陈家柱的病情有没有好转,二是担心女儿从没有去过市里,没见过那么多的人,孩子会不会有不舒服或者遇到一些处理不了的事情。 看到陈家柱和陈冬雪平安归来,她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当得知陈家柱的病情有所好转,沈兰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听到陈家柱感叹医院就是个烧钱的地方时,她只是说,只要有效果,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家柱的病情虽然暂时稳定,但身体依旧虚弱。 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帮沈兰做一些费劲儿的营生,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家务,做个饭。 第101章 流言四起 麦田里小麦和莜麦长势极好,微风吹过,麦苗会随风摆动,预示着今年又是一个丰年景。 东边小园子里,金黄色的杏,带着红红的脸蛋,像一个个小灯笼;黄澄澄的李子你挤我碰,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陈家柱望着远处田地里的景象,心中却五味杂陈。 他整个脸肿的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样子,嘟着嘴费劲的呼吸着。 如今自己什么也干不了,沈田里的活沈兰自己干不了,没办法,她只能和村子里的一个本家叔叔相互帮忙,两家一起种地,但是每家出一头牛,或者每家出一个人,这样尽量两家都不吃亏,还能加快一些干农活的速度。 这个出三服的本家叔叔和养牤牛的陈连奎是堂兄弟,那一个陈家的分支,兄弟几个都很有头脑。 与陈老大他们这边的兄弟们比起来,其实按照村子里的人来说,他们就比较爱投机耍滑。 而和沈兰一起搏工的这个陈玉奎年龄比陈家柱要小上四五岁,也就是比沈兰大五岁左右。 很有头脑,两家能一起相处的这么好,还是这个陈玉奎主动找上的陈家柱。 他家里有一台农用三轮车,但是却没养牛马,村子里的地大部分都是山地,有时候这车上不去,所以秋收的时候,庄稼割完,拉不回来,所以他就找到了陈家柱。 他觉得沈兰干活速度快也干的干净又利索,正好她也缺一个能帮的上忙的劳力。 陈家柱听到两家互相合作的这个建议,脑子里首先蹦出来的一个想法,竟然是五叔和三婶子的关系,还有八叔和小婶子的关系。 他当即就拒绝了,自己虽然病重,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沈兰走上老一辈的那条路。 但是陈玉奎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次,言外之意就是让陈家柱放心,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合作,没有也永远不会有其它想法,村子里那些人的做法,他也看不上,他希望陈家柱不要多想。 对于陈家柱的顾虑,他也清楚,他让陈家柱把心放到肚子里,他不会做这么没有道德底线的事情,更何况他自己也有媳妇,甚至还有两个孩子,平时两家的四个孩子玩的也很好。 最关键的是,他虽然没有陈家柱年龄大,但辈分上,他可是陈家柱的叔叔辈,所以他觉得陈家柱不应该有这样的顾虑。 陈家柱听了陈玉奎的一番话,心中的顾虑虽未完全消除,但也有所松动。 他看着陈玉奎真诚的眼神,想到如今家里的实际情况,觉得沈兰一个人确实太过辛苦,若真能有个可靠的帮手,或许对这个家来说也是件好事。 沈兰得知陈玉奎的来意后,也劝陈家柱可以考虑一下合作的事情。 她也明白这个村子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沈兰表示自己会把握好分寸,让陈家柱不要担心。 看到沈兰一脸疲惫的样子,陈家柱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与陈玉奎的合作。 陈玉奎的媳妇叫张玉梅,她和沈兰年龄差不多,长得很秀气,不爱说话,每天只知道埋头干活。 俩家合作后,每天在地里见到沈兰,也只是笑一笑,点点头,就又继续自己手里的活儿。 干农活,沈兰的速度很快,因为家里只能出一个人,所以沈兰提议,地里耕地或者犁地的时候,两头牛都由自己家出。 场面里的活,如果要用到农用三轮车,她也愿意两家按照用车的次数,将加油的费用均摊。 这样一来,基本上就算是扯平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中间也不会一些太大的问题。 此后,两家便开始一起劳作。在田间地头,总能看到沈兰和陈玉奎忙碌的身影,他们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两个人动作都很快,而张玉梅是个慢性子,无论干什么都会慢两人两三米的距离。 陈玉奎开着他的农用三轮车,在地势较为平坦的地方运输庄稼;而在山地上,沈兰则和陈玉奎一起,用牛马驮运收割好的农作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家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 张玉梅也会在农闲时过来和沈兰一起做几个新鞋的样子,或者是画几张鞋垫的新图样。 两个女人之间也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孩子们更是在这种氛围中快乐地成长,他们一起在田野间奔跑嬉戏,放学后还会凑在一起写作业、玩耍。 然而,村子里却渐渐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 “你瞧那沈兰和陈玉奎,整天在地里眉来眼去的,哪像单纯帮忙的样子。” 村里的长舌妇大娘在村头大树下嗑着瓜子,对着一群妇女神神秘秘地说道。 “就是就是,我上次路过他们家地,看陈玉奎还给沈兰递水呢,那眼神哟,可不对劲。” 三婶子也是在一旁附和着,一边说还一边挑着眉。 “这家柱也是个没出息的,自己媳妇都看不住,还让她和外男一起干活,这成何体统!” 大娘摇着头,满脸的不屑。 “他也是没办法,自己病成那样,总不能让地荒着吧,这日子不也得过吗?” 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还看了一眼嚼舌根的三婶子,心里想的确是,你和你那小叔子的事情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呢,还在这里蛐蛐别人,哼,都是一丘之貉。 “那也不能这么没规矩啊,光天化日的,又是擦汗,又是递水的,这要是传出去,我们老陈家的名声都要被败坏了。” 大娘狠狠地吐了一口瓜子皮,似乎对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深恶痛绝。 “要我说,这沈兰也是个不安分的,丈夫还在呢,就和别的男人走那么近。” 三婶子继续添油加醋。 这些风言风语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村子里迅速传开,从村头传到村尾,从这家的院子飘到那家的窗口,让原本平静的小村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也让陈家柱的内心备受煎熬,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与挣扎之中。 本就心情低落,又被病痛折磨的陈家柱,每天站在墙角边,拄着一根木头拐杖,看着远处田地里那三个人的身影,他的心里也开始泛起了嘀咕,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满了他的心头。 第102章 病情恶化备后事 尽管陈家柱相信沈兰的为人,但那些流言蜚语就像一根根刺,时不时地扎在他的心上。 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看着沈兰和陈玉奎一起劳作的身影,眼神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沈兰察觉到了陈家柱的异样,在一次劳作结束后,她坐在陈家柱旁边说道:“家柱,你别听那些人乱说,我和永奎叔就是纯粹的合作,为了把家里的日子过好,你不要听那些人乱说。” 陈家柱看着沈兰坚定的眼神,心中的疑虑消散了一些,但那些流言带来的阴影却始终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丰收的季节终于来临,麦田里的小麦和莜麦颗粒饱满,果园里的杏和李子也都硕果累累。 陈玉奎和沈兰更加忙碌了,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庄稼收回家。 因为他们这里的秋季很短,这天说冷就冷起来了。 陈家柱看着忙碌的两人,心中既欣慰又有些失落。 欣慰的是今年的收成不错,家里的经济状况会有所改善;失落的是自己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别人为自己的生活操劳。 秋收的季节,是最忙碌的季节,城里的孩子们会盼着国庆节放假,但是村子里的孩子们最不想过得节就是五一劳动节和国庆节。 因为劳动节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在劳动,每年的那个时候,正好是村子里种土豆的季节。 陈冬雪和陈阿强姐弟俩就成为了往地里撒土豆种子的主力。 陈冬雪马上就要满十二周岁了,她的个子长得也很高,已经比自己的母亲沈兰都高出了将近十公分。 162,在那个年龄段,陈冬雪是属于个子较高的孩子了。 前面陈玉奎爷爷赶着两头牛拉的犁,一步一步将黑色的土地犁地离开一条浅浅的小沟,后面陈阿强胸前用两根绳子挎着一个大大的箩筐,里面装满了发酵好的农家肥,然后一边跟着往前走,一边将那些肥料顺着地垄倒进去。 陈阿强虽是男孩子,但他从小脾胃不好,虽然现在也已经十岁了,但是个子比较矮,身材也比较消瘦。 松软的黑土地使得他前进的脚步总是会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后面陈冬雪也是挎着一个箩筐,而箩筐里装的是满满的一筐切好的土豆种子,一步一粒的顺着地垄子跟在弟弟身后前进着。 两头牛拉着的犁,一边开着地垄,一边会将上一垄已经放好种子的地笼子埋上,最后再用一个很长的像是耙子一样的东西,套上两头牛,让它们拉着,然后赶牛的人站在上面,来回两次,那不太平整的地面,就会被拉到平整顺滑。 种土豆的时候,张玉梅和沈兰也会很忙,地里人够了,家里切土豆种子也得有人,所以她们俩就会留在家里,负责切种子,还有做饭。 劳动节是种土豆的季节,而国庆节对于陈冬雪和陈强来说,这个节日他们一点也不想过,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起土豆的时候。 同样的操作,两头牛拉着犁,隔开一垄,离开一垄,然后后面沈兰、张玉梅带着孩子们每人拿着一个箩筐开始捡土豆。 有的土豆长得深,犁过去后,还有土豆被埋在地里,所以孩子们只负责捡露明的土豆,而沈兰和张玉梅则是每人拿着一把小锄头,跟在后面,跪在地上,一边刨,一边将地垄子顺道再埋上。 这样一来,隔开的那一垄地,再犁开的时候,就不会受到影响,也不会将前面离开的土豆再次埋进土里去。 捡土豆的时候,两家四个孩子都是主力,捡一筐往三轮车上倒一筐,车满了,就会开回院子里,将土豆堆放在地窖旁边。 等晚上吃完饭,拉上一根线,接上一个电灯泡,开始将大一点的土豆放到地窖里储存,吃的时候一点一点的取出来。 有一些受伤的,或者是很小的土豆,会洗干净,做成土豆淀粉,冬天的时候,做成粉条,冻成一小把一小把的,吃的时候方便一些。 土豆淀粉也成了农民们每年比较挣钱的一种物品。 累了几天的孩子们,终于盼来了开学的日子,拖着疲惫的身体和两条仿佛被插上棍子一样的腿,孩子们一摇一晃的,往他们的解脱地,学校里走去。 忙碌将近两个月,秋收基本上就已经结束,所有的农作物都顺利收仓。 看着满仓的粮食,陈家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意识到,虽然自己身体不好,但有沈兰的坚守和国家政策的渐渐完善,从1993年开始,国家减免了农业税,而且取消了公粮的上交,这无疑是让农民们有了更多的剩余,家里也渐渐的富足了起来。 然而,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陈家柱的病情再一次恶化,天天吃的那些药,几乎没有了任何作用。 制氧机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的都在运行,而制氧剂的费用也在与日俱增,沈兰天天忙的脚不沾地,无奈之下,家里的羊全部卖掉了,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家里的钱也不够用。 那是1999年,沈兰34岁,陈冬雪马上年满十二,陈阿强十岁,是沈兰嫁给陈家柱的第十三年。 那天,陈家柱把沈兰叫到身边,眼神中透露出一些无奈与悲凉:“沈兰啊,冬雪马上就十二岁了,我想给她大办一次生日宴。 这身体,我自己心里清楚,怕是活不到孩子成家嫁人的那一天了,我想在我还活着的时候,给她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沈兰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那里流行给孩子过十二岁生日,也是孩子的第一个本命年,意为圆满。 随后,陈家柱又压低声音,略带苦涩地说:“还有件事,我想让你帮我准备好寿衣、被褥等物。早做准备,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沈兰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哽咽着说:“你别这么说,你的病会慢慢好起来的,孩子们都需要你。” 陈家柱轻轻握住她的手,说:“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你就听我的吧,反正迟早都会用得着,别到时候,要用的时候,还得现买,又要多花钱,我现在能帮你们母子的,也就只能是尽量为你们省点钱而已!” 第103章 上学难 沈兰强抑着内心那股深深的无力感,着手为陈冬雪的生日宴以及陈家柱的身后事做起了准备。 这些年,家中的日子逐渐好转,也有了些许结余。 她从为数不多的积蓄里拿出一部分,前往县里给女儿陈冬雪和儿子陈阿强购置了一身崭新的衣裳,而她和陈家柱则只买了布料,她打算自己动手做,这样能节省一些开支。 与此同时,沈兰还买了新棉花以及做寿衣的布料。 尽管嘴上她极不情愿去买这些,但心里其实很清楚,陈家柱的病情已然十分严重。 所以,这些东西她都是默默准备的,未向任何人吐露半分。 虽说陈家柱曾叮嘱她购买这些物品,可买回家后,沈兰并未告知他,而陈家柱似乎也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再也未曾提及。 终于,陈冬雪十二岁生日来临。 家中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陈冬雪身着一袭漂亮的红色连衣裙,宛如一位小公主,脸上绽放着开心的笑容。 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在这寒冷的冬日里,陈家柱竟不像去年那般病得喘不过气来。 望着女儿那幸福的笑容,他的眼中满是欣慰。 他用微弱的声音对女儿说道:“冬雪呀,今日你十二岁了,爸爸期望你日后能健康快乐地成长,好好学习,长大了要好好照顾你的妈妈。” 陈冬雪乖巧地点点头,回应道:“爸爸,我会的,你也要快点好起来哦。” 生日宴上,众人欢声笑语,沈兰则在前后忙碌地招呼着客人。 陈家柱虽有些气喘,但还是坚持到了最后,甚至还与亲戚们喝了两小樽酒。 宴客结束后,陈家柱终是体力不支,早早地睡下了。 沈兰在收拾完一切后,坐在床边,看着陈家柱那消瘦的脸庞,心中一阵酸涩。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家柱的身体愈发虚弱,陈冬雪上了初中,开启了她的住校生活。 初中在乡里,那时候国家已经开始了九年义务教育,但是村子里的小学只有五年级。 就在陈冬雪上初中的那一年,周围八九个村子共同维护的那座小学,送走了他们最后的一届毕业生。 由于学生太少,所以倒闭了,老师们也合并到了另一个村子里,从此开启了将近二十个村子一座小学的日子。 陈冬雪上小学的时候,由于村子里的孩子太少,她们五个年级只有两个教室。 一三五年级在同一个教室里,二四年级在同一个教室里。 因为只三位老师,所以一个负责教语文,一个负责教数学,还有一个是校长,她负责平时的管理工作。 一年级上课,三五年级的孩子们就在旁边写作业。 而写作业的孩子们竟然好像可以自己屏蔽旁边上课的孩子和老师一样,丝毫不受影响。 陈阿强比姐姐晚两年,姐姐五年级毕业,他刚好三年级结束。 可惜最近的学校倒闭了,这样一来,上学就需要走更远的路,差不多得走一个半将近两个小时。 好多村子里的年轻人都选择带着孩子举家搬迁,或是去县里,或是去市里。 但是沈兰走不了,她租不起房子,更何况还有一个病重的陈家柱。 “妈妈,姐姐住校了,我也可以住校,阿强可厉害了,不怕!” 陈阿强听见了父母聊天,两口子为了能继续让陈阿强上学,想了很多办法,但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如果每天走着上学,翻山越岭的,太不方便。 可是这么小的孩子,住校的话,沈兰也不放心,更加舍不得。 沈兰和陈家柱对视一眼,两口子陷入了沉默,他们都知道孩子只有好好读书,将来才能翻过这座大山,过上更好的生活。 “要不然就让孩子试试吧,现在也没有其它办法!” 陈阿强住进学校后,起初的日子确实有些艰难。 学校的住宿条件简陋,本来村子里的小学,根本就没有宿舍,但现在离家远的孩子们没办法当天来回接送,这才腾出了一间教室来。 夜里,四周寂静得有些可怕,风声吹过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陈阿强常常会在黑暗中惊醒,思念着家中的母亲和卧病在床的父亲。 本来还有几个孩子离家远,也是要住校的,但几个孩子天天哭,最终不得不每天由家长接送。 最后这间宿舍里最终就只剩下了陈阿强这一个孩子。 老师也不敢让一个小孩子自己住在这里,万一出点事,那学校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阿强妈妈,我们也是没办法,那怕是再有一个孩子,我们也能稍微放心一点,可现在就阿强自己这一个孩子,唉,我们师资力量也不够,没办法每天安排一个老师陪着孩子,所以……” 沈兰没想到,住校这条路就这样断了,没办法,她只能每天早早地起床,带着孩子翻过两座山,然后将孩子送过去,晚上再把孩子接回来。 不到一个星期,沈兰和孩子都累的筋疲力尽。 “不能再这样了,你们母子俩这样都会吃不消的。” “可是,现在没有其它办法了呀,总不能不让孩子上学吧?” “要不然,我们也搬家吧,咱们不去县里也不去市里,就去乡里,乡里租个房子,我们应该也能租的起。” “阿强,这就是你们家吗?还真的有些远啊!” “乔老师,就是太远了,所以我上课才累的睡着的,你一会儿不要和我爸爸妈妈说,好不好?” “好,老师不说你上课睡觉的事情,那你以后就跟老师住一起好不好?” “好啊,这样,我妈妈就不用那么累的接送我上学了,我就能和姐姐一样,每星期回一次家就好了,妈妈太累了!” 陈阿强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里也泛起了泪花。 乔老师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怜爱的摸了摸陈阿强的脑袋。 “呀,乔老师,您怎么来了?是不是这孩子惹什么祸了?” 沈兰正在和陈家柱商量孩子上学的事情,隐隐约约听见了儿子的说话声,但这个时间,孩子应该在学校里才对呀。 第104章 乔老师大义 乔老师是学校里的一位比较年长老师了,五十多岁,秃顶,左腿有点瘸,走路一颠一颠的。 他是陈阿强的语文老师,自从陈阿强不住校了,每天上课的时候,孩子就会打瞌睡,而且整个人也无精打采的。 平时看孩子学习好,而且又懂事,所以他很喜欢阿强这个孩子。 这几天越看越觉得这孩子不对劲儿,他还以为孩子身体不舒服,结果一问才知道,原来他这几天每天早上要提前两个小时就要从家里出发,一路步行去学校上学。 就是一个大人也受不了,更何况还是体型本就比同龄孩子要小很多的陈阿强,关键是晚上还得走这么远,回去根本就休息不过来。 他去找了校长,校长也没有办法,离学校太远的那几个孩子全都转校了,现在没有还在来住校,所以学校也没办法专门为陈阿强安排一间宿舍,还得配一个值班老师。 乔老师的孩子已经在市里工作了,而他的妻子也已经病故好多年,平时家里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既然学校里不能住,那不如将孩子带到自己家里来,要不然这么一个读书的好苗子,怕是就要面临辍学的危险了。 尤其是听孩子讲述了自己家里的情况后,乔老师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虽然带回自己家里,自己就要承担很大的责任,但是他不想这个孩子因为这么一点原因,而失去上学的机会。 “阿强妈妈,我是因为孩子的住宿问题来的。” “难道学校里又可以住了?” 沈兰一听这话,立马就来了精神,她这几天也被累够呛,如果能继续住校,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学校里暂时还不能,不过,阿强妈妈,我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你和孩子爸爸会不会同意,所以这才特意来找你们夫妻俩谈一谈!” 陈家柱赶紧接话道:“乔老师,您说,我们俩这几天也在犯愁,孩子太小了,这样跑下去,孩子和他妈都坚持不下去了。” “阿强爸爸,就是这样的,这孩子这几天明显的累的够呛,上课有时候都要睡着了,这样不仅耽误孩子学习,更重要的,孩子身体也吃不消。 是这样,我家里呢,也就只有我一个人,我的女儿在市里当老师,她也不回来,我的妻子也去世了,正好阿强这孩子我也很喜欢,如果你们愿意,我想着,就让孩子跟我一起住到我家里去!” 陈家柱和沈兰面面相觑,两口子怎么也想不到,乔老师会想到这样的法子,可是,这样一来,是不是有点太麻烦人家了? “乔老师,这孩子住您家里,不太好吧,这样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这孩子脑子好,好好学习以后绝对能考上好学校,你们要是心里面过意不去,要不然每星期给我两块钱,算是伙食费和住宿费,怎么样?” 陈家柱和沈兰都明白,两块钱,这就是乔老师象征性的和自己要了一点钱,学校住宿一个月还60块钱呢。 “那就麻烦您了,让他先试试,如果他不听话,您随时把他在送回来,但是您这个恩情,我们一家人都记在心里了,谢谢您,乔老师!” 沈兰红着眼眶,声音哽咽的说道,并且深深地鞠了一躬。 “哎呀,阿强妈妈,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做老师的,就喜欢学习好的孩子,教书几十年,说实话,咱们村子里的孩子,出个好苗子难,能考上大学,走出大山的更难,所以我希望在我退休之前,还能往外再送出去几个,他们走出这大山,那就是我这辈子最最骄傲的成绩呀!” “乔老师您大义,这件事就麻烦您了,一会儿让他妈妈一起帮您把孩子和行李送过去,现在也快中午了,咱村子里也没啥像样的饭菜,您可千万别拒绝,这顿中午饭,您必须在家里吃了。” 陈家柱支撑起身子,握着乔老师的手,他很感激乔老师,本来他们就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没有学上,这乔老师一来,可是坚决的他们眼前最最艰难的一件大事。 “好,我也是痛快人,这顿饭,我吃了,哈哈哈!” 沈兰去鸡窝里抓了一只大公鸡,这是留着过年的时候杀着吃的,但是今天她要杀一只给乔老师吃。 沈兰在堂屋里忙碌,乔老师和陈家柱就在里屋聊天,陈阿强就乖巧的坐在父亲身边听着他们聊天,不时的插上几句话,逗得陈家柱和乔老师一阵大笑。 这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屋里子欢声笑语不断,吃完饭,乔老师坚持不让沈兰送他们,而是自己背着陈阿强的行李,拉着孩子的手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沈兰则是不放心的一遍遍叮嘱着陈阿强:“一定要听老师的话,不可以调皮捣蛋,不可以惹老师生气,不可以……” “阿强妈妈,放心吧,您周五晚上来接孩子就行,每周日晚上再把他送过来,我保证孩子吃的好,住得好,放心的回去吧!” 往后的两年时间里,那个秃顶且腿脚不利索的小老头,对陈阿强关怀备至。 每天晚上,老师都会给他讲一些有趣的故事,或是教他一些课本之外的知识,这让陈阿强渐渐适应了和老师住在一起的生活。 沈兰这边,陈家柱的病情持续恶化,她每日在农田与家中奔波,既要照料地里的庄稼,又要照顾陈家柱的饮食起居,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然而,每次去学校看望陈阿强时,看到孩子眼中闪烁的光芒和那股子坚强劲儿,她又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陈冬雪在初中努力学习,成绩名列前茅。 她深知家中的不易,为了节省开支,她每周都是按天数带很多不容易坏掉的干粮,早点尽量不花钱买,把省下来的钱悄悄攒起来,想着等放假回家的时候给父母和弟弟带些小礼物。 陈建柱的情况每况愈下,但他一直坚持着,竟然在女儿参加中考的那一个月,奇迹般的站了起来,哮喘也好了不少,他强撑着身体,还陪着陈冬雪去县里参加了中考。 第105章 家柱昏迷 晨曦透过淡薄的云层,纷纷扬扬地落在柏油路上,也洒在了陈冬雪和父亲投宿的旅社窗前。 虽说这些天都是陈冬雪独自往返于旅社和考场之间,考完试后还会贴心地买好饭菜,回到旅社与父亲共享这片刻的宁静与温馨,但她的内心却充盈着幸福的暖流。 在考场外,她注意到许多孩子都是形单影只地来参加中考,当他们知晓陈冬雪有父亲陪伴时,眼中流露出的那一抹羡慕,如同春日暖阳,让她深深感受到了自己被幸福紧紧环绕。 而陈家柱呢,由于身体原因,一直未能踏出旅社半步,只是静静地躺在那张略显陈旧的床上,满心期待着女儿的归来,在他心中,女儿就是他的全部希望与寄托。 “冬雪,自己感觉考得怎么样?上一中有没有把握?” 三天的中考时光,在那如诗般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悄然流逝。 陈家柱强忍着内心的焦急,终于在女儿考完最后一科的时候,将这几日来一直盘旋在心头的问题问了出来。 陈冬雪微微低下头,沉默不语,细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像是在掩盖着什么心事。 这几日考完试回来,她的神情并不像是没考好的样子,可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让陈家柱的心中隐隐不安。 许久,陈冬雪抬起头,眼眸中闪烁着一丝坚定:“爸,我考得还行,一中应该没问题,只是……” 她顿了顿,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只是,我不想去一中,我想去职业中学。” 陈家柱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与犹豫。 “为什么想去职中呢?去了哪里,你就只能选专业了,而且将来的出路肯定没有一中好啊!” 他知道女儿一向很有主意,她如果决定了的事情,她和沈兰一般情况下是改变不了的,也许就是因为,孩子从小就住宿的原因。 沈兰和自己也很少干涉孩子的学习,还有生活上的一些事情,大多都是她自己拿主意,只要大方向不差,他们两口子都是不管的。 但在他的观念里,走文化高考这条路才是最稳妥的。 可望着女儿眼中那炽热的光芒,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爸,我知道您担心什么,但这是我深思熟虑后决定的。我想去职中,一是可以直接选专业,我想学医,而且听老师讲,职中的学费没有一中贵,高中和初中不一样了,学费和生活费都挺贵的。” 陈冬雪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陈家柱轻轻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傻孩子,爸爸妈妈只是想你们以后能有个好工作,不用再受我们这一辈人的苦,只要你想好了,爸爸就支持你。只是这往后的路,爸爸妈妈是帮不上你了,只能靠你自己了。” 陈冬雪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用力地点点头:“爸爸,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中考成绩下来的那天,陈家柱已经昏睡了一个星期,身体上肿胀渐渐消了下来,他的容貌也渐渐的回归到了本来的样子。 “爸,我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现在职中也有普高班了,和一中一样,也能考正规的大学了!” “哦,好,这个好,冬雪也可以考大学了,一会儿让你妈杀只鸡,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照相喽,照相喽……” “门外做什么买卖的?” 陈家住使劲睁开了眯着的眼睛,扭头看着身旁的陈冬雪问道。 “爸,好像是照相的。” “照相?冬雪你妈呢,你去把照相师傅请进来,让你妈帮我把那身衣服找出来,咱们一家人照张相吧!” “嗯!” 陈冬雪,快速将头转了过去,她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的眼泪。 “好,看这里,我数一二三,不要眨眼哦,一、二、三……” 咔嚓咔嚓,快门按键紧迫的按了几下,坐在凳子上的陈家柱已经坚持不住了,他靠在沈兰的身上,但脸上还是保持着一丝笑意。 “好了,一周后我把照片送过来!” “谢谢师傅,给您钱,如果能快一点,麻烦您就尽量早一点送过来,你看我家那个,现在情况不是太好。” “好,回去我尽量洗的快一些!” 陈家柱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起过炕,几乎每天都是陷入到睡眠状态,使劲叫,还是能叫醒,如果没人管,他就一直睡。 陈冬雪在职中开始了忙碌而充实的学习生活。 刚开学,学校组织了一次考试,陈冬雪的学习成绩很好,十个班,排名第八。 最后进入到了普高班二班,普高班不分专业,只是按照普通高中的课程继续上课,据说,他们高三的时候也可以参加普通高考。 进入普高班后,陈冬雪深知学习机会的来之不易,愈发刻苦努力。 课堂上,她专注听讲,积极回答问题,眼神中满是对知识的渴望;课后,她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认真完成作业后,还主动找老师借阅额外的学习资料,不断拓宽自己的知识面。 然而,平静的学习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 星期天接到母亲沈兰的电话,得知,躺在炕上大半年的父亲,这几天已经陷入了深昏迷,饭也很少吃了。 大姑自从半年前开始,就经常来帮母亲照顾父亲,这几天据说大姑夫生病了,大姑也回家了,只有母亲自己一个人来照顾父亲了。 她心急如焚,准备请假后立刻赶往回去。 但是沈兰让她坚持几天,以为,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弟弟阿强每周都会回家,他也初二了,回来也能帮上忙。 “妈,我怕我回去晚了……” “冬雪,没事儿,放心吧,你爸还能吃点饭,暂时应该没问题的,坚持到放假再回来吧,要不然你爸知道了,他心情也不好。” “好,妈,那你以后三天给我打一次电话吧,要不然我也没心情好好学习!” “好,放心,如果情况不好,妈会早早的通知你的,你爸这样都大半年了,他会等你放假回来的!” 第106章 怀疑的种子 寒假如约而至,陈家柱已经进气少,出气多,由于卧床时间太久,再加上炕上本就比较硬,他的身体消瘦也厉害,所以身上多了好几处褥疮。 夜里不到五分钟,陈家柱就会被疼醒。 “冬雪,帮爸爸翻翻身,哎呀,疼,冬雪,爸爸疼!” 沈兰白天忙着干活,夜里也睡不好,不到四十岁的年龄,头上已经生出了好多白发。 听到声音,正要起来,但是陈冬雪已经站了起来,她抱着父亲的只剩皮包骨的双腿,帮他翻身,然后帮他揉一揉已经有压疮的那些地方。 看着父亲髂骨处的那个破了皮,还流着血的深深的疮口,陈冬雪一边流泪,一边帮父亲用碘伏消毒。 本来大姑陈金花自从半年前就开始经常住到自己家,帮妈妈一起来照顾爸爸了,这几天刚好家里有事,正好陈冬雪也放假了,所以陈金花抽空就回家去收拾一下。 所以这晚上照顾爸爸的活,就留给了陈冬雪。 沈兰怕孩子熬的太厉害,身子扛不住,就想让孩子去堂屋里睡,可陈冬雪死活不去,她就要挨着父亲,她觉得父亲的状态不太好,她想多陪陪父亲。 “冬雪,行了,睡吧,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也扛不住。” 沈兰看着偷偷抹眼泪的女儿,心里也疼的厉害。 自己本来就忙,平时照顾陈家柱,也就是喂个饭,喂个水,从来没想过,病人的身体还会有褥疮的发生。 刚破皮的时候,还是大姐陈金花发现的,因为陈家柱偶尔醒来一次,也是一直在喊疼。 一直以为是胸口疼,直到有一天帮他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两侧胯骨全都破了皮,这才赶紧问了医生,医生告诉他们,这是褥疮。 虽然也教了她们按摩的手法,还有消毒护理的方法,但是大姐和沈兰,全都没能阻止褥疮的继续恶化和新的疮口出现。 “你看看这褥子,棉花也不是新棉花,还这么薄,可怜了我这弟弟,你刚来时,他多心疼你,可是现在他病的起不了炕了,你连个厚一点的褥子都舍不得给他用吗?” 陈金花一边哭,一边数落着沈兰,沈兰也懒得搭理她,毕竟人家帮忙来照顾陈家柱也大半年了,再者,她也理解她心疼弟弟的心情。 “看看这粥熬的,清汤寡水的,这东西,喂猪都长不起一两肉来,家柱天天吃这个,这病好不了,饿也得饿死了。” “大姐,多喂他一次饭,稠了他咽不下去。” “唉,可怜我家柱,这都是遭的什么罪呀!” 陈金花每天的碎碎念,让沈兰也很头疼,没办法,沈兰也只能是尽量少回屋里,地里和院子里的事情本就很多。 “家柱,你看看她和玉奎叔两个人,这眉来眼去的,你还在炕上躺着呢,他们这一点都不避讳了,真是不要脸。” 紧闭着双眼,气若游丝的陈家柱,手指也是一阵颤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啥动静。 “冬雪,大姑得回家里一趟,你和阿强好好照顾爸爸,大姑三五天就来了,你俩也不小了,记住了,你们爸爸在一天,这个家就在一天,如果你们爸爸没了,那你们就没有家了,好好看好家里的东西,别让别人占了去,明白了吗?” “嗯” “姐姐,大姑刚刚说的话是啥意思?她让我们盯着点妈,盯着妈妈做什么?” 陈阿强有些不懂大姑的意思,但是他也知道,大姑和妈妈之间一直都是有些小矛盾的,可是今天这些话他不是太能明白。 “没啥,不用管她,你去给爸揉揉那边的腿,我来揉这边的腿。” “哦” 陈冬雪一边揉着腿,一边抬眼看着场面里干活的母亲,和玉奎爷爷,两个人偶尔会对视一眼,然后说上几句话,也会在干活之余说笑上几句。 陈冬雪看了看昏迷中的父亲,鼻子酸酸的,大姑的意思她明白,就是说妈妈和玉奎爷爷的关系不正常,可是自己也偷偷观察了几天,没发现有啥不正常的,和几年前一样啊。 不知怎么的,陈冬雪不由想到了那年自己和四祖奶奶作伴的那七个多月。 那一年自己九岁,前院里四祖爷爷死了,四祖奶奶自己一个人不敢睡觉,小爷爷和小奶奶也不管她是她跑到自己家里,找到爸爸妈妈说,,希望让自己晚上陪她,跟她做个伴。 沈兰是犹豫的,那么小个孩子,和一个半身不遂的老太太作伴,万一有什么问题,孩子被吓坏了怎么办? 但是爸爸却跟妈妈说,“老太太还挺硬朗的,让孩子去吧,省的每天家里看电视的抽烟的,人也多,孩子作业也写不好。” 就这样每天晚上吃完饭,自己就背着书包,被爸爸送到四祖奶奶那屋。 记得有一天,她从玻璃上看到,送完自己准备回家的父亲去了隔壁屋里,那是小爷爷家,四祖奶奶的儿子家。 可是爸爸进去待了很长时间,直到自己的作业快写完了,才听到几声闷闷的狗叫,抬头,漆黑的夜里,两个人想跟着并排往大门口走去。 一个是自己的父亲,而另一个却是小奶奶,天色也晚了,在屋里看不太清楚,她好像隐隐约约的看到,父亲好像拉着小奶奶的手。 但是等她再看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 那个时候自己小,不懂事,但是今天大姑的一阵叮嘱,让陈冬雪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此后的日子里,陈冬雪内心备受煎熬,一方面看着病榻上的父亲,满心都是怜悯与不舍;另一方面,大姑的话和曾经那模糊的记忆不断在脑海中交织,让她忍不住偷偷留意母亲的一举一动。 沈兰每日依旧忙碌于家中和喂养各种牲口之间忙碌,天冷了,场面里的活也都结束了。 沈兰对于女儿内心的波澜浑然不知。 玉奎爷爷偶尔来帮忙,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样。 然而,陈冬雪却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第107章 家柱病亡 母亲似乎会在不经意间避开和玉奎爷爷单独相处,而且眼神中偶尔会透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忧虑。 这让陈冬雪更加困惑,她不知道这是母亲察觉到了她的关注而刻意为之,还是另有隐情。 陈家柱的病情愈发严重,褥疮的疼痛常常让他在睡梦中也会呻吟出声。 陈冬雪和陈阿强日夜守在床边,看着父亲日渐憔悴,心急如焚。 一天夜里,陈冬雪在给父亲换姿势时,,父亲突然紧紧握住陈冬雪的手,握的很紧,嘴里大声的喊着:“金鱼……金鱼……金鱼……” 陈冬雪以为父亲醒过来了,赶紧喊道:“爸爸,爸爸。” 陈家柱没有一丝反应,随后再次陷入昏迷。 “咦,大姑来了!” 陈阿强拉着父亲的手一只手,陈冬雪拉着父亲另一只手,姐弟两在帮他按摩身体,抬头正好看见大姑已经进了大门。 “走哪儿了?” 沈兰突然听到陈家柱的声音,赶紧走到他跟前,“进大门了,马上就回来了!” 吧嗒一声,关门的声音一响,陈金花回家一个星期之后,终于又回到了弟弟身边。 陈冬雪和陈阿强突然感觉父亲的手紧了一下,然后又慢慢的松开了。 “爸,爸,我大姑来了!” “家柱,家柱!” 陈冬雪感觉父亲的状态不对,赶紧喊了起来,陈金花被侄女的喊声惊了一下,赶紧爬到炕上看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弟弟。 沈兰颤抖着双手试探了一下陈家柱的鼻息,“大姐,家柱走了!” “我的家柱啊,你咋也不跟大姐说句话呀?你睁开眼看一看大姐呀,哎呀,我的家柱啊……” 陈金花边哭边唱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沈兰一边擦眼泪,一边赶紧去堂屋的柜子里去把寿衣找了出来。 “我就走这几天,家柱啊,你怎么成这样了?我可怜的弟弟呀,大姐不该回去啊!” 沈兰听得出来,这是陈金花在指责自己没有照顾好陈家柱,但这个时候,安排陈家柱的后事才是最主要的,所以她默默忍受着大姑姐的指责,手里已经拿来了毛巾和水盆。 陈金花只是往旁边挪了挪,也没有将盆子和毛巾接过去。 沈兰只好自己又爬上炕,一遍一遍的给陈家柱擦拭了身体,到了穿衣服的时候,陈金花的哭声暂时停了一会儿。 “冬雪,阿强,你们爸爸死了,你俩也不哭一声,你爸爸真是白疼你们了!” “大姐,咱们先给他穿衣服吧,要不然一会儿不好穿了,孩子们这几天也很累的,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在他爸身边呢。” 沈兰为自己的儿女发声,你怎么污蔑我无所谓,但是你别把你那一肚子邪火撒到我孩子身上。 沈兰心里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所以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是再给陈家柱穿衣服的时候,她的眼泪却是不争气的一直在流。 “别把眼泪掉在他身上,这可是在给他增业力的,刚也没见你们母子三人哭,现在不能哭了,你看看,你们三个这是故意折腾他吗?” 陈冬雪和陈阿强听了大姑的话,心里一阵委屈,但此时也无暇反驳,只能默默流泪。 这几天姐弟俩看着痛苦的父亲,其实私下里也悄悄说过。 “阿强,我觉得爸爸这样太痛苦了,虽然我们都希望爸爸能一直陪伴在我们左右,但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离去也许也是爸爸的一种解脱!” “姐,我也是这样想的,爸爸身上现在有八处褥疮,都烂到骨头了,想想都疼的厉害,可是我们却没有什么办法,我也希望爸爸不再这么痛苦。” 在确定陈家柱离开的那一刻,姐弟两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伤心有,但他们都觉得父亲真正的摆脱了痛苦。 所以姐弟俩一直都没有哭,但是直到那些衣服穿在父亲身上的那一刻,姐弟俩才意识到,父亲是解脱了,可是他们却再也没有爸爸了。 很快陈家柱离世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长辈们都陆陆续续的来到了家里,三叔,五叔两个亲叔叔,趴在侄子身上好一顿痛哭。 人已经走了,该办的后事还是得办,但是在陈家庄里,家里失去了陈家的人,沈兰突然觉得,这些长辈们好像直接在略过她,按部就班的办起了丧事来。 看日子,做阳批,挖坟,等等一切,都是陈家这些老人商量好的,只是在决定好了之后,通知了一声沈兰,因为无论干什么,都得要钱,而钱必须和沈兰要。 “唉,家柱媳妇这几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看看,这一大家子,那个不是人家安顿好的,如今这老陈家的这些人,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了,那家柱可还是留下两个孩子呢!” “嘿,你可别说,这老陈家,不讲理的可多了去了,这几天金花话里话外外的都说人家沈兰对她弟弟不好,说褥子故意做的薄薄的,让她弟弟身上压出褥疮来,还说弟弟就是被慢慢折磨死的。” “切,我看那金花满嘴就没一句真话,这么多年了,人家沈兰对他们老陈家可以说是做到位了,他们家都是咋对人家的,尽是一群白眼狼。” 那里都少不了吃瓜群众,但是这次沈兰又成了村子里茶余饭后的话茬子。 沈兰听着村子里那些闲言碎语,心中满是苦涩与无奈。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与陈家人争执毫无意义,一切都应以让陈家柱入土为安为重。 葬礼那天,来了很多人,仪式进行到一半,陈金花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哑着嗓子对着沈兰大声说道:“孩子留给你了,我走了!” 老人们立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赶紧点了烟递给了陈金花,然后又给她喝了一大缸子热水。 眼看着她不再说话,三叔抬了抬手,然后五叔就点燃了一把柴火,两个人架着她过了火。 陈金花像是瞬间就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似的,软趴趴的就瘫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汗珠子一滴一滴的掉在了地面上。 沈兰紧咬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放心吧,孩子我会好好的养大的!” 第108章 团聚 自陈老大溘然长逝后,陈金鱼与陈家柱一家的关系便如同逐渐淡去的墨痕,往来稀疏。 儿子沈奕博一直寄住在四姑沈菊家求学,陈金鱼在最初的一年多里,几乎每个周末都会不辞辛劳地前去探望孩子,可那孩子的心仿佛被一层坚冰包裹,始终与她亲近不起来。 而随着女儿的日渐成长,家中的经济状况愈发捉襟见肘,好似一艘破船在生活的狂风巨浪中艰难飘摇,入不敷出的困境紧紧扼住了这个家的咽喉。 无奈之下,陈金鱼只好踏入打工的浪潮,开启了她为生活奔波的生涯。 当听闻大哥离世的噩耗,那一刻,悲伤如汹涌的潮水将她瞬间淹没,往昔的种种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 曾经无数次,她在心底埋怨过大哥,也怨恨过父母,在自己懵懂无知的年纪,就被当作换取哥哥婚姻的筹码,成为了那个时代的牺牲品。 岁月悠悠,沈聪的生活渐渐有了起色,家中养了一大群的羊,也算是积累了些许资产,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反观郭义,自从那年欠下债务后,便一蹶不振,犹如深陷泥沼的困兽,再也没能寻得翻身之机。 身体每况愈下,打工怕遭人耻笑,自己创业又缺乏资金,于是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整个家庭的重担便毫无保留地压在了陈金鱼瘦弱的肩头,靠着她打工挣来的微薄薪水苦苦支撑着。 郭义这人,心思狭隘如鼠目寸光的市井之徒,眼见陈金鱼频繁去看望儿子,竟无端生出猜忌之心,担心她借着儿子这层关系与沈聪旧情复燃或者有什么利益往来。 于是,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对陈金鱼说道:“我在市里有个铁哥们,他家有一处院子,愿意低价租给咱。去了市里,孩子能上个好学校,我也能寻摸些挣钱的门道,多挣些钱回来。” 陈金鱼生性单纯质朴,并未多想,心中暗自思忖:儿子与自己本就疏离,或许将心血倾注在女儿身上,全力培养女儿才是正途。 就这样,陈金鱼一家搬到了市里。 起初,郭义还佯装着出去找活干,可没过几天,便又故态复萌,不是与街头混混打牌消磨时光,就是窝在家里睡大觉。 陈金鱼在一家小餐馆谋得一份面案的工作,每日从早到晚,只有下午两点以后才能休息两个小时。 双手渐渐变得粗糙干裂,可她也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女儿虽乖巧,但却不懂得心疼母亲的辛苦,学习也不太用功,成绩在班上一直是倒数几名里的。 而沈奕博在四姑家的日子也并非一帆风顺。 因为从小颠沛流离,上学前在二姑家,还有人管着,比较有规矩。 但去了四姑家,跟着同岁的表弟,两个人见到了外面的繁华,也不好好学习,不是网吧就是溜冰,要不就是打架斗殴。 沈菊俩口子工作也忙,丢给兄弟两几个钱,一天也没人管,结果这两个孩子也就渐渐的不好好学习,成为了街头巷尾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日子就这样在混沌中一天天过去,陈金鱼每日在餐馆里忙碌,疲惫不堪地回到家,还要面对女儿不理想的成绩和郭义的无所事事,满心忧愁却又无从排解。 而沈奕博在放纵的生活中越陷越深,成绩一落千丈,老师的斥责、同学的疏离,让他内心愈发叛逆。 一次,沈奕博和表弟在网吧与人起了冲突,大打出手,被警察带回了派出所。 沈菊接到通知后,又气又急,狠狠地责骂了两个孩子。 但这才只是开始,派出所成为了他们经常光顾的地方。 “不行,这样下去,这两个孩子就废了,这几年我们也攒下点钱,要不然我们去市里找三姐去,咱们也去市里盖房子,找个好一点的学校?” “嗯,我倒是早有这个想法,听说陈金鱼他们也在市里,要不要……” “不行,孩子不愿意跟她妈亲近,孩子不提,这事咱就不说了,也是怪我,这孩子在二姐家的时候,可懂事了,如今变成这样,是我这个做姑姑的没教育好。” 沈菊两口子商量着搬家的事情,结果就接到了二姐夫去世的电话。 “二姐可怜的,十几年了,一直在伺候病人,如今这孤儿寡母的,在那个小山村里,可咋生活!” “唉,是呢,那咱们一家人都回去看看吧,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二姐夫也是个好人,去送他一程!” 沈菊两口子都请了假,带着沈奕博和儿子李海兵匆匆赶到了二姐家。 葬礼上,气氛凝重而悲伤,沈兰忙前忙后的跑着,仿佛是一台不停转动的机器,机械地答谢着前来吊唁的亲友。 “舅妈,您还认得我吗?” 一个俊朗且高大的男孩子站在了沈兰面前。 “东方?哎呦,小东方长大了!” 沈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很多,满脸泪痕的孩子,那些年在一起生活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 “舅妈,对不起,忙的一直没时间来看你和舅舅没想到……” 陈东方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沈兰这几天没流出来的眼泪,一下子也被勾了出来。 陈东方考上了市里的师范大学,正在放寒假,听闻舅舅去世的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陈老二没有回来,他说自己岁数大了,不想再看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了。 所以这次陈东方是带着母亲一起回来的。 陈贵芳除了比以前多了几条皱纹,长相身材倒是没有什么变化,病倒是好多了,跟人正常交流没问题,也认识大部分人,不过就是爱发呆。 陈东方看到沈兰如此辛苦,心中满是不忍,主动帮忙料理起后事,跑前跑后,尤其是看到已经上高一的陈冬雪和上初二的陈阿强,姐弟三人叽叽喳喳的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大哥,姐姐,二哥!” 沈奕博离开的时候还小,但是从小哄着他一起玩耍的哥哥姐姐,他看到了就觉得很亲切。 “呦,奕博啊,长大了呀,你小子咋长的这么好看了,快来,大哥抱抱!” 陈东方比小时候开朗了很多,一句话逗得沈奕博红了脸,陈冬雪和陈阿强也难得的露出了笑脸。 第109章 误会加深 “瞧瞧沈兰这大半辈子,含辛茹苦拉扯大几个孩子,还帮衬着陈老大一家料理后事,陈老二也没少受人家的恩。老陈家上辈子真是烧了高香,能有这般贤惠善良的媳妇进门。” “谁说不是呢?可偏偏陈金花那嚼舌根的,老是在背后诋毁沈兰,说什么没好好照料她弟弟,还污蔑人家和村里的某某不清不楚。嘿,陈家那些个陈规陋习、坏毛病,可都让她一个人给继承全了。” “就是啊,你瞅瞅她,除了趴在棺材上干嚎,就是一个劲儿地数落人。也不想想,旁边侄女侄子都那么大了,这些话传出去,孩子们心里该多不好受?” 外村赶来瞧热闹的人熙熙攘攘,虽说天气冷得厉害,但随着村里陆续有人搬走,如今想看一场这样的热闹都变得稀罕起来。 “我的家柱啊,今儿个过后,大姐就再也瞧不见你咯,哎呀,心疼死我了哟。你就安心地去吧,大姐定会帮你守着这个家,绝不让那心怀不轨的家伙踏进家门……” 陈金花每隔十分钟便来这么一场哭唱,那阵仗比专业的鼓匠班子还吸引人眼球。不少人一听到这动静,就立马支棱起耳朵,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细节。 “啥意思?她这是暗指家柱媳妇有了野男人?” “听着像是在说陈玉奎呢。这几年他俩家一直合伙种地,那些风言风语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不对呀,这陈玉奎不是搬到乡里去了吗?” “是搬走了,可地还在这儿种着。听说他媳妇在乡里照顾孩子,农忙的时候,他就回村里住下。” “哎呀,这岂不是……” “呸呸呸,可别瞎猜。我瞅着沈兰就不是那种人,分明是老陈家自个儿作风不正派,心里龌龊,看谁都觉得和自己一样。” “这事儿啊,还真不好说。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陈家柱又常年卧病在床,金花来伺候了半年多,说不定还真被她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呢。” 正说着,沈兰从旁边经过,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戚和无奈。 但她并未停下脚步,只是挺直了脊背,加快步伐朝屋内走去。 这些年,她为这个家付出了所有心血,却没想到还是躲不过流言蜚语的中伤。 她深知,嘴长在别人身上,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回到屋内,看着几个孩子红肿的双眼,沈兰强打起精神,轻声安慰着他们。 她知道,此刻孩子们是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不能垮。 而此时,陈金花的哭唱声又不合时宜地传了进来,沈兰深吸一口气,默默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地撑起这个家,不管外界的风雨如何肆虐。 “大姐,行了,你这不是让外人笑话我们陈家吗,大哥都走了,你说这些话做什么?” 陈金鱼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赶紧来把大姐拉了起来。 她怎么感觉大姐这骂的就是自己呢,尤其是看着外村那些个看戏的人,总感觉他们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唉,大姐也是心里麻烦,金鱼啊,你看看,这才几年,妈走了,爸走了,如今你大哥也走了,我们这个家就这样散了。” “大姐,这都是命,这些年人家沈兰也不容易,咱们都有孩子,以后可别再说这些伤人的话了。” “金鱼,你还替她说话,你看看奕博,他可是你的孩子,可那孩子让她们姐妹教的,跟你一点都不亲近,哼,我看她们几个就是不安好心。” 陈金鱼无奈的拉着大姐回了屋里,孩子们也正好都在屋子里,明天陈家柱就要葬在祖坟里了,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沈兰和孩子们做决定。 “捏吧,捏个面人陪葬吧!”沈兰的话说的很决绝。 “冬雪,你长大了,你来决定吧,捏个面人给你爸陪葬,将来这个面人就是你爸的媳妇了,你妈也就跟你爸没关系了,你是啥意思,捏还是不捏?” 陈冬雪一边哭,一边无助的看着母亲。 “妈,别给爸捏面人了,好不好,你为什么要给爸捏个面人呢?” 沈兰看着孩子哭的可怜,在看旁边满脸怒容的陈金花,心里难受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这些人这是在逼自己,活着是他们陈家的人,将来自己走了,他们还要自己继续做他们陈家的鬼。 可是沈兰打心里不愿意了,她这半辈子,已经很苦很累了,如今难道还要继续违背自己的意愿吗? “陈金鱼,你觉得这个面人是捏还是不捏?” 沈兰的话,问的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随即像是突然醒悟了一般,都闭上了嘴。 当年的换亲,早就成了一个笑话,陈金鱼一走了之,而人家沈兰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沈兰的话,就是在提醒现在陈家的这些人,明确的告诉他们,你们现在没有任何资格来决定这件事情。 “不捏,明天直接下葬吧!” 陈冬雪仿佛在这一刻褪去了所有的稚嫩,她的一句话让陈家众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而沈兰眼里则是满满的失望,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嘴唇哆嗦着,声音哽咽的说道:“冬雪,你想好了吗?” “妈,先不捏了,将来的事情还早着呢,现在我们先把爸安葬了吧!” “好!” 沈兰的眼泪终是掉了下来,别人的误会她可以不予理睬,但是自己女儿的决绝让她有些难以适从。 什么时候开始,女儿也长大了,能这么冷静的做这么大的决定了。 “冬雪,既然你这样决定的,那就依着你吧,等你长大了,等妈走的时候,妈不希望再回到这里,妈这辈子受过的罪都在这里了。” 陈冬雪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难道母亲这么讨厌父亲吗? 难道外面那些人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大姑跟自己说的那些事情也都是真的吗? 陈冬雪对母亲的误会,使得心里的那颗种子,长成了一棵小苗,总有一天它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但是沈兰不知道,大姑姐的话对自己的母女关系留下了怎么样的一颗定时炸弹。 第110章 生活艰难 陈家柱的葬礼结束后,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沈兰看着那本白色的礼账单,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年,自家的份子钱宛如流水一般哗哗地往外送,然而到了如今这般境地,只有娘家那边的亲人还秉持着情分,按照常规的一百块钱随了礼。 反观陈家这边,份子钱的数额低得令人心寒,最高的竟然也只有五十块。 打头阵的便是陈金花,陈金梅这次未能到场,她的丈夫恰好在陈家柱病重的时候遭遇了事故,整个人瘫痪在床,家里实在离不开人照料,所以她那份份子钱也是托陈金花捎来的。 至于陈家其他的叔叔辈们,更是做得决绝,一分钱的礼都未曾随,只是借着给陈家柱打墓的由头,在这儿白吃白喝了好些日子。 且不说那烟酒钱,在这村子里,男人们抽烟仿佛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甚至不少女人也都吞云吐雾。 为了操办陈家柱的丧事,买棺材、办宴席的钱都是沈兰陪着笑脸、好话说尽跟人借来的,可如今细细算来,收回来的那点礼钱连还账都不够,还差着整整一千元。 眼瞅着年关将近,过了年孩子们又要开学,学费杂费杂七杂八加起来最少也得五百元,这一个月内,要如何才能凑齐这些钱呢? 这冷冷清清的现实,将“人走茶凉”四个字在这个小山村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马上就要过年了,本应是阖家团圆、热闹喜庆的时节,可这偌大的院子里,却只剩下他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冷冷清清的氛围仿佛将他们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妈,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去打工挣钱。” 这天,沈兰正在屋子里的水盆旁,用力揉搓着手中的衣服,陈冬雪从她身边缓缓走过,脚步略显沉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跟母亲说道。 沈兰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中,她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惊讶与疼惜,仔细端详着这几日明显消瘦了一圈的女儿。 “冬雪,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瞒着妈?跟妈说说,为什么突然不想上学了?” 沈兰的声音轻柔而关切,仿佛害怕吓到女儿一般。 陈冬雪微微低下头,脚尖在地上无意识地划着,犹豫了片刻,说:“妈,我看了礼账本了,大姑他们做得太过分了,就这样还天天在背后说你坏话。妈,我们要不然也搬家吧,去姥姥家那边,离开这个让人寒心的地方!” “傻孩子,搬家哪有那么容易啊。妈心里明白,你是知道妈妈手头紧,凑不齐钱,所以才想着辍学去打工帮衬家里。放心吧,孩子,这些事不用你们姐弟俩操心,天塌下来有妈顶着呢。你们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只有这样,将来才能有出息,走出这个小山村,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沈兰的眼神中透着坚定,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可是,妈,你这样太累了。我不想看到你每天这么辛苦,我想帮你分担。” 陈冬雪的眼眶微微泛红,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倔强地咬着嘴唇。 沈兰微微叹了口气,将女儿轻轻揽入怀中,说:“冬雪,妈知道你懂事,但是你现在还小,打工的苦你吃不了。只要你能好好学习,将来有个好前程,妈就算再苦再累也值得。钱的事,妈会想办法的,放心吧,羊圈里不是还有几只羊吗,妈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们姐弟俩,将来都能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妈就是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陈冬雪抬起头,看着母亲疲惫却坚定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母亲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只能默默地点点头,说:“妈,那你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啪嗒~ 娘俩正说着话,听到堂屋里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谁呀?” 陈冬雪喊了一声,往堂屋外走去。 正好和一个人迎面就撞了上去。 “哎呀~” 这一嗓子把睡在炕上的陈阿强也惊醒了,沈兰更是着急的站起身来。 “这孩子,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哎呦,撞的大姑脑袋嗡嗡的!” “大姐?你这大晚上的咋来了?” 沈兰一看,竟然是陈金花,这大晚上的,她来做什么? “明天这不是家柱过头七吗,我怕早上来了就太晚了,这不就连夜赶过来了。” 陈金花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睛却不自觉地往屋内瞟,看到桌上放着的账本和一沓子还没够绣好的鞋垫子,嘴角微微下撇,似乎带着一丝不屑。 “唉,我想着家柱刚走,又不放心这两个孩子,你们孤儿寡母的,又怕这村子里个别人不怀好意,这次来,我就陪你们住上几天,过几天我再回去。” 陈金花故意提高了声调,话语里满是阴阳怪气。 沈兰心中虽不悦,但还是强忍着情绪,说道:“大姐,这么晚了,你先坐会儿,喝口水吧,冬雪,去给大姑倒缸子热水来!” “哦” 陈金花毫不客气的脱了鞋坐到炕头上,一边搓着手,一边说道:“我说弟妹啊,这日子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家柱走了,有些事儿该算清楚还是得算清楚。你看这葬礼上收的礼钱,虽说没多少,但也得有个明白账吧。” 沈兰微微皱眉,心里明白陈金花这是来者不善,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大姐,礼账都在这儿,每一笔都清清楚楚,您要是想看,就拿去看吧。”说着,沈兰把账本递给陈金花。 陈金花接过账本,装模作样地翻了几下,突然尖声说道:“大姐也不是非要看这个账本,就是想告诉你一声,这本子可是不能丢了,这些礼将来还是要还回去的。 这些年,大姐在这个家可是没少随礼了,就拿妈和爸的礼钱来说,我们三个做女儿的,可都是一分钱没分,都留给你们了。 还有家柱这次的礼钱,你看看,虽然不多,但也有三次了。” 第111章 无事献殷勤 沈兰一听这话,气得脸色发白,她颤抖着声音说:“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来这里随了三份礼钱,可那一共也才250块钱,你家里聘了两个闺女,娶了一个媳妇,我们可都是随的一百的礼,按这样说,你可还差我们50呢!”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陈阿强从炕上爬了起来,看着陈金花,说:“大姑,你别欺负我妈,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 陈金花瞪了陈阿强一眼,说:“你这孩子,怎么跟大姑说话呢?我这是为你们好,大姑是怕这钱你们姐弟俩也花不上呢!” 陈冬雪再也忍不住了,她冲上前去,对陈金花说:“大姑,你到底想怎么样?平日里你就总是说我妈的坏话,现在又来挑事,你太过分了!” 陈金花站起身来,指着陈冬雪说:“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我可是你大姑,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剑拔弩张,沈兰看着争吵的两人,心中满是无奈和悲哀。 她知道,陈金花这次来就是想找茬,平时碍着陈家柱的病,她也不敢太欺负人,如今怕是已经在惦记家里剩下的这点东西了。 “大姐,我也不想和你吵架,这大晚上的,孩子们还得休息,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先睡觉吧!” 沈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陈金花冷哼一声,说:“行,明天再说。” 说完,她直接就开始在炕上拉下被褥,自顾自的就铺起了床来。 沈兰无力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孩子们担心的眼神,强挤出一丝微笑,说:“没事,别怕,有妈在呢。铺炕吧,等妈妈把这几件衣服先洗完。” 吧嗒~ 屋里四个人都愣了一下,这大晚上的,怎么又来人了? 陈金花停下手里铺被褥的动作,眼睛看着堂屋连着里屋的门。 下一秒,陈金花的脸就黑了下来,陈冬雪也有些不开心,她看了母亲一眼,然后也低头继续铺起了被褥来。 “呀,金花来了?这是准备睡觉呀?这才几点就睡觉呀?” “玉奎叔,您这大晚上的来,有事?” “没事,刚从你连奎叔那儿串门子来着,正要回家呀,听见你们家里好像人挺多的,就进来看看。” 沈兰心里那个难受,这都什么事儿,这陈玉奎绝对是听见了陈金花和自己吵架了,所以这才进来看一看。 可是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大男人跑到人一个寡妇家来,还正好被陈金花撞了个正着,这不是想洗都洗不白了? “没事儿,玉奎叔,孩子们累了,我们就早早的睡了,可能刚刚是我和大姐两个大嗓门的说话声音太大了!” “玉奎叔,你这还真是挺关心我这个弟媳妇的呢,这大晚上的,辛苦您还特意跑这么一趟了,今天晚了,我们也准备睡觉呀,您先回吧,以后大半夜的少往我弟弟家跑,也不怕我家那大黑狗咬一口!” 陈金鱼特意将“弟弟”两个字咬的很清楚。 “嘿嘿,行,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早点睡,早点睡,哎,沈兰,这是要倒水去?来来来,我来,这大晚上的,这么一大盆水,怪沉的!” 沈兰还没反应过来,大洗衣盆就被端着出了屋,哗啦一声,就听见屋外倒水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谢了,玉奎叔,盆就放到门口吧,我就不出去送您了!” 沈兰觉得这陈玉奎就是故意的,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陈金花那脸色和话语已经够露骨的了,结果他还来这么一出,你真是让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行,那我回去了,沈兰啊,以后有事尽管开口啊!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忙,金花啊,明天来叔家串门子哦!” 屋里四个人各怀心事的谁都没有出声回应,但是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却仿佛是踩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里,陈金花早早地就醒了,她看着还在睡梦中孩子们,轻手轻脚的起了床。 沈兰也很快醒来,她看着陈金花已经起床,赶紧也爬了起来。 “大姐,面都发好了,现在蒸吧,小旗子我昨天也做好了,蒸好贡品,咱们叫上孩子们去坟上吧!” “行,我先洗把脸,你先和面吧!” 两个人好像都忘记了昨晚上的不愉快,一个和面,一面烧水,配合的还挺默契。 刚把蒸笼放到锅上,堂屋门就被打开了,沈兰和陈金花回头一看。 “咦,小叔,您这大清早咋来了?” 沈兰有些愕然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心里却是想着,这些人还真是见缝就插针啊,这一个两个的,无事羡什么殷勤,以前家柱在的时候,咋不见你们跑这么勤来着? “嘿,我看这几天井口边上冻得都是冰,不好往上吊水,刚给家里担了两担水,就给你也担了一担过来。” 哗~哗~ 小叔一边说着话,一边提起水桶,将水倒进了水缸里。 “哎,金花啥时候来的?”小叔这才看见了烧水的陈金花。 “小叔啊,您这可真是有心了,正好昨天沈兰洗了一晚上衣服,正还说等上午天暖一暖再去担水呢,您这就送过来了,咱老陈家的叔叔们,还真是……” 陈金花的话还没说完,沈兰就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大姐,差不多了,该起锅了”。 沈兰心里明白,小叔这一来,怕是又要生出些无端的是非来。 “小叔,真是麻烦你了,快坐下来喝口水吧。”沈兰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 “不了不了,我还得回去看看呢。今天是家柱头七了吧,这马上要去上坟了,正好金花也在这,那你们忙吧,我先走了。” 小叔说完,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便开门打算离开! “哎呦!” 刚开了门,门帘一下子就从外面被顶了进来,正好打在了小叔头上。 小叔受疼赶紧往后退了一步,陈玉奎竟然也挑着一担水进来了。 沈兰整个人的僵住了,脑袋里嗡嗡的。 “玉奎,你这是?” 小叔一看是陈玉奎,脸色也不太好看,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 第112章 窝火 “昨天晚上我这不是看沈兰洗衣服了嘛,心想着今天家里肯定缺水了,这不就给她送两担水来,你这是?也是来送水的?” “嗯” 哗~哗~ “看里不用再担了,正好也快满了,够你们母子用两天了,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忙,啊!” 陈玉奎没有跟沈兰和陈金花说话,甚至都没看她们一眼,只是跟小叔陈奎说了一句话,然后拎着两个水桶,操起扁担,掀起门帘就走了出去。 那轻车熟路的样子,仿佛像是来了自己家一般。 “哈哈,真巧,那我也走了,你俩忙!” 小叔脸色有些难看,打了个哈哈也赶紧往外走去。 待小叔走后,陈金花撇了撇嘴,斜着眼睛看着沈兰说道:“哎呦喂,你瞧瞧,这一个个的,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指不定安着什么心呢,沈兰啊,不是大姐说你,你可得自己把门看好了,可别什么人都往这家里钻!” 沈兰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那一团怒火道:“大姐,你说这话就有些过了,不说其他,这可都是你们老陈家的长辈,先不说他们是安的什么心,就说人家就这样来了,我能怎么办? 我也只是能跟人家说一声,以后别这样了,挑一担水我自己还是可以的,可是再重一点的话,我怎么说?我们这孤儿寡母的,还不得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下去?” 陈金花一听这话,脸上的肉都抖了抖,眼睛一瞪:“哼,你少拿孤儿寡母来说事儿,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勾引这些男人来家里献殷勤的。 我可告诉你,我弟虽然走了,但这家里还轮不到你乱来。” 沈兰的怒火再也难以压抑,她咬着嘴唇,双手紧紧握拳:“大姐,你怎能这样污蔑我?我自嫁到陈家,本本分分,一心操持家里,家柱走了,我也没想着改嫁,只想把孩子拉扯大。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哟,说得好听,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看你就是个不安分的。”陈金花双手抱胸,不屑地看着沈兰。 沈兰气得浑身发抖:“大姐,平日里你对我诸多挑剔也就罢了,可这种事你怎能无中生有?你也是女人,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的难处吗?” “我体谅你?谁来体谅我?这家里的活儿我也没少干,怎么就没见你对我感恩戴德?”陈金花蛮不讲理地说道。 沈兰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大姐,你要是实在容不下我和孩子,你就直说,实在看不下去,你也可以不与我们来往,我沈兰还真不缺你这怎么个亲戚!” “哼,我可没那闲工夫容不下你,我是在帮你守妇道,别到时候让我们老陈家的名声被你败坏了。” 陈金花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去锅里把蒸笼取了下来,然后一个个的把贡品都夹了出来,放在了案板上。 沈兰心里窝着火,但是也不想再跟陈金花理论,她觉得自己和陈金花说话,简直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说不清,这个大姑姐,怕是以后再也不能来往了,她怕孩子们都受到这个人的影响。 沈兰走进里屋,想着先把孩子们叫起来吧,这天也亮了,贡品怎么也蒸好了,赶紧上坟地把纸烧了,想办法让陈金花回她自己家里去。 不知怎么的,沈兰突然想到了公公那年说的话:“那两口子,都是属凤凰的。” 可是现在自己这个家里,那还有什么宝啊?除了这一处破落的土坯房子,牲口也没有几只了。她还有什么可图的呢? “呀,你俩都起来了?那就收拾收拾,去给你爸上坟去!” 屋里姐弟俩已经穿好了衣服,被褥都已经叠了起来,整整齐齐的摞在了一起,并且用一块白色的单子方方正正的盖在上面,很漂亮,很整洁。 “妈,大姑为什么总是这么凶地对你?我讨厌她,一会儿让她回家去吧,可别在咱们家了。” 陈阿强闷声闷气的说着,陈冬雪也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沈兰将两个孩子搂入怀中,声音微微颤抖:“这些事,你俩小孩子不用管,妈妈会解决的,不管怎么说,她就是你们的姑姑,这个血缘关系我们得认,她不识字,不懂理,我们就假装没听见。” 安抚好孩子,沈兰带着他们来到堂屋,陈金花还在那里摆弄着贡品,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地还瞪沈兰一眼。 沈兰当作没看见,将早就准备好的旗子还有烧纸拿了一个编织好得篮子装上,等着陈金花那边收拾好了就可以走。 “大姑,我们都准备好了,走吧!” 陈冬雪看着磨磨蹭蹭的大姑,这一晚上和一早上的事情,让这个青春期的小女孩,心里也是窝了一肚子火。 “走吧,沈兰你带着阿强先走,这个贡品还得稍微晾一晾,要不然怕粘了皮。” “行,那我们先走,顺道把牛也赶到山上去,你们不着急,等晾好了再走。” 陈金花仰着头看着沈兰和陈阿强出了大门,这才拿了一个袋子将贡品装了进去,然后看着侄女语重心长的说道。 “冬雪,大姑问你,这些天,晚上都有谁来你们家了?” 陈冬雪一听这话,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满是厌烦:“大姑,你怎么又问这个?没有人来我们家,你就别瞎操心了。” 陈金花却不死心,拉着陈冬雪的手,继续追问:“冬雪啊,大姑这是为你们好,你可别瞒着大姑。 你看你妈,她一个人拉扯你们俩,万一有个不三不四的人上门,这村子里的人会怎么说你们? 再说了,大姑可告诉你,如果有啥人大晚上的住你们家了,你可得告诉大姑,还有,你也长大了,可得注意安全了,如果有人摸你还是拉你的手,你也得告诉大姑呢,这可是最要紧的大事,女孩子可是要保护好自己的……” 陈冬雪猛地甩开陈金花的手,小脸涨得通红:“大姑,你不要乱说!我妈她每天辛苦干活,照顾我们,哪有你说的那些事!你再这样说,我,我就不认你这个大姑了!” 第113章 冬雪心里那些事 陈金花被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大姑是为了你们家好,你还不领情。我看你是被你妈教坏了,分不清好坏。” 陈冬雪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大姑,你才是坏人!你一来就欺负我妈,我讨厌你!” 说完,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转身跑了出去,也不管陈金花,只是往坟地里跑去。 陈金花在后面喊了几声,见陈冬雪不理会,便跺了跺脚,嘴里嘟囔着:“这孩子,咋就一点话都不听了呢。” 陈金花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念叨着什么。 沈兰望着远方连绵的山峦,满心忧虑。 自陈家柱离世后,往昔那些对自家不闻不问的叔叔大爷们,竟如闻着腥味的猫一般,接二连三地登门。 他们那点心思,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无非是瞧着她寡妇柔弱好欺,妄图占些便宜。 但沈兰心中有杆秤,她知晓这些腌臜念头,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陈冬雪一路小跑,泪洒在风中。 她虽年少,却也不傻。 回想起这几日那些所谓亲戚的殷勤劲儿,心中满是不屑与警惕。 曾经,寒风凛冽中,她与弟弟艰难地抬着水桶,那些人路过时仿若未见,何曾有过一丝怜悯与援手? 如今却上赶着来献殷勤,这般突兀的转变,背后的意图昭然若揭。 她边跑边想,一边想着母亲不是这样的人,一边又想着,自己村子里的这些破事,从小听到的、看到的,虽不知真假,但此刻却是一个劲儿的在心底里翻腾。 “听说了吗,玉奎他爸喝多了酒,跟别人说他儿媳妇看着好,手感更好,嘿嘿,你们听听,这玉奎头顶着一大片绿呢,还是他亲爹给的!” “切,这事儿呀,那可不是新闻喽,早就听说了,要不然玉奎为啥把他媳妇弄到乡里去了,就是为了躲他老子呢,那个老畜生。” “可不是呢,听说就为了这事儿,玉奎可是活活把他老子给饿死的呢,那年虽说老头子死的时候是被自己烧火呛死的,但是人们都说那烟囱就是被玉奎给堵死的。” “对,我可是见过老头子的尸体的,哎呦,可怜的呦,那可真是皮包骨了,那估计是饿的已经站不起来了,结果烟囱又被堵上了,这家里冷,一烧火,就把自己给呛死了。” “哼,要不说,自作孽不可活呢,自己的儿媳妇他都能下得了手,这样的死法,也是报应喽!” …… 陈冬雪一直以为那年自己听到的这些就是村里人当笑话讲的,可是随着自己渐渐长大,这村子里的一些龌龊事也渐渐被证实。 她心里乱的很,别人是这样,可是母亲的闲话也不少,尤其是这几年,和玉奎爷爷家合作种地,再加上今天早上的事情,陈冬雪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的母亲。 陈金花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嘴里不停嘟囔着对陈冬雪的不满,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孩子们的反感,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些无端猜测,给孩子们心里带来了多么大的压力。 不一会儿,陈金花来到了坟地。 她看到沈兰和孩子们静静地站在那里,坟堆前面已经插上了七根颜色不一的旗子。 陈金花轻咳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却被陈冬雪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眼神里的愤怒和厌恶让她一时语塞。 她也没再说什么,把贡品摆放在坟前,然后又开始了她的唱哭。 陈阿强和陈冬雪也默默地流着泪,姐弟俩跪了下来,拿出火柴,一沓子一沓子的将那些纸钱烧掉。 父亲刚去世那几天,姐弟俩只是觉得,父亲终于解脱了,再也不用受那些罪。 可是这几天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里,尤其是父亲经常跪趴的炕上,如今再也没了那个身影,姐弟俩这才意识到,他们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爸爸了。 小时候学校里要求每个孩子冬天的时候需要带50斤木柴,父亲因为行动不便,只要到了夏天,气短稍微好一点,就天天开始在树林里捡干柴,到了冬天自己总是第一个能完成任务的。 如今自己长大了,再也不需要交木柴,生火炉了,可是父亲也没了。 “爸,冬雪想你了,以后回家的时候,再也看不见院墙上那颗了望着我们回家的爸爸的大脑袋了。” “爸,阿强会听话的,保证好好学习,将来好好孝敬妈妈,你放心吧!” 沈兰看着燃烧的纸钱,心中默默祈祷着丈夫在天之灵能够保佑这个家,保佑孩子们都能有个好的未来。 她余光瞥见陈金花那夸张的唱哭模样,心中满是无奈与厌烦,但此刻也不便发作。 陈金花唱累了,但是眼看着沈兰和两个孩子都没有劝说自己的意思,无奈的自己停了下来,坐在一旁,眼睛时不时地瞟向沈兰,似乎还在想着怎么找她的茬。 这时,一阵风吹过,带着燃烧纸钱的灰烬飘向天空,陈阿强望着那灰烬,突然说道:“爸,是你来了吗?我以后会好好保护妈妈和姐姐,不让别人欺负她们的。” 沈兰听了,眼眶一红,摸了摸陈阿强的头说:“好孩子,爸爸知道你懂事,妈妈也知道。” 从坟地回去的路上,陈冬雪主动走到沈兰身边,牵起了她的手,沈兰微微一愣,这么多年了,由于孩子们从小都住校,自己平时也忙,好像已经好久没有牵过孩子们的手,也没有过一个像样的拥抱。 回到家后,沈兰开始忙着准备午饭,陈冬雪也主动帮忙。 陈金花则坐在院子里,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要干什么。 午饭时,气氛有些沉闷。 陈阿强打破沉默说:“大姑,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家里的事情也很多吧,小姐姐怕是早就盼着你回去呢,我们家也没啥事儿,您要不然早早回去吧。” 陈金花明显愣了一下,她可能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竟然会是平时很少说话的大侄子。 “我……” “大姑,我们母子三个什么都可以做,就不麻烦大姑再帮我们操劳了,您回吧!” 陈金花刚开口,就被噎了回去,心里那个憋屈,看来这地方是没办法待着了。 “哼,我不在,也得找个人盯着你,沈兰你可别让我抓到什么把柄,要不然你就准备离开我们家这院子吧!” 第114章 找事儿 “三叔,三婶子,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如今这沈兰,可是一点都不把我这个大姑姐放在眼里了,这不,刚给家柱上完发坟,那一家三口子就把我给赶出来了!” 陈金花一边抹眼泪,一边跟陈来三两口子诉说着沈兰的不是。 “三叔早就发现了,那会儿这家柱还在的时候,她就跟那个玉奎眉来眼去的,哼,一点妇道都不守。” 陈老三义愤填膺的说着,却没看到三婶子的脸色也有一些不好看。 陈金花也不管别人啥样,那张嘴是一刻也不停:“可不是呢,如今这小叔也上赶着给挑水、送水了,三叔,你看看咱老陈家这些人,一点长辈的觉悟都没有。” “金花,你先别哭哭啼啼的,这事儿三叔等三叔见到了他们,怎么也要跟他们说道说道。” 陈老三皱着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那沈兰既然进了咱们老陈家的门,就得守咱们陈家的规矩,她要是敢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儿,就别怪我不客气!” 三婶子在一旁撇了撇嘴,轻声嘟囔道:“你呀,别光听金花在这瞎咧咧,事情到底啥样,沈兰这人咋样,咱们在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些年人家可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 就是玉奎那儿,那也是为了种点地,虽然我也没事干跟别人瞎说几句闲话,但是我就觉得沈兰那孩子不是这样的人。” 陈老三一听这话,瞪了三婶子一眼:“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都说无风不起浪,那别人咋不说别人,就要说她来着?” 陈金花一听三婶子这话,心里顿时不痛快了,语气也变得有些阴阳怪气:“三婶子,我知道您心善,可这事儿就是明摆着的,您可别被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骗了。说不定啊,她早就想把我们这些老陈家的人都撵出去,好自己独占这个家呢!”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陈老三的儿子陈家旺忍不住开口了:“大姐,你这话说得也太离谱了吧。 大嫂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小叔给她挑水送水,那也是看在她孤儿寡母的份上,咋就被您说得这么难听呢?” 陈金花一听这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你这孩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我可是你大姐,再说了你大哥在的时候,是咋对你的?” 陈老三一看儿子也搅和进来了,便清了清嗓子说道:“行了行了,都别吵吵了。这事儿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去跟陈奎和玉奎说道说道,让他们也收敛一些,咱老陈家还是有人在的。那里能让他们这样瞎搞。 金花,你也先别着急,只要三叔还在这个村子里,家柱家的事情,三叔会上心的。” 陈金花听了这话,这才止住了哭声,脸上擦上一把眼泪,再往身上那么一抹,旁边的陈家旺看着大姐这副样子,一脸的嫌弃。 陈金花在三叔家发了一顿牢骚,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翻山上了东边的马路,搭了个车就回家去了。 “我可跟你说,沈兰的事情你别管,别说人家现在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就是家柱在的时候,你们这几个亲叔叔们也没见有多关心人家来,现在管人家那么多干什么?” 三婶子看着三叔,一脸郑重的说道。 陈老三心里也犯起了嘀咕,他虽然嘴上应着陈金花,但也知道这事儿自己可是没啥理由管,亲侄子都不在了,人家哪怕是改嫁,也跟他没啥关系。 陈老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三婶子看他那样,忍不住说道:“你可别瞎掺和,万一闹得不好看,邻里乡亲的咋说咱呢?” 陈老三不耐烦地回了句:“你懂啥,我自有分寸。” 过了几日,陈老三瞅着沈兰在院子里晾衣服,便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沈兰一看,竟是陈老三,这老头平时可是很少来自己家的:“三叔,您来了。” 陈老三轻咳一声,说道:“沈兰啊,这日子过得不容易,有些事咱可不能糊涂。” 沈兰一听这话,不由愣了愣神,说:“三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陈玉奎恰好拉着两头牛走了进来,看到陈老三在,赶紧打了个招呼。 “三哥,来串门啊?” 陈老三脸色一沉,说道:“你这话说的,我来我侄子家串个门,你这一说,还以为到你家了呢,再说了这大冬天的,你拉着人家的牛做什么,地里又不干活。” “嘿,老三,你这是大清早的吃了狗屎了?嘴这么臭?” 陈玉奎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陈老三留,一张嘴就把陈老三的脸都给说黑了。 陈老三哼了一声:“我吃啥也都是光明正大的,倒是你,把自家媳妇扔到乡里,自己在这里逍遥快活,也不怕葬了良心,遭雷劈。” 就在这个时候,陈阿强从屋里跑出来,瞪着眼睛看着陈老三,然后说道:“妈,上次我差点掉到井里去,三爷爷还在一旁笑话我呢,正好是玉奎爷爷也来担水,这才帮我拔了两斗子水,饮了牛,井口的冰太滑了。” “什么?你差点掉井里?那咋不跟妈妈说?” 沈兰这心一揪一揪的,这么大的事情,阿强竟然没跟自己说过,想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妈,那不是没事嘛,所以也就没跟你说,我怕你担心。” 阿强懂事的话,让沈兰心里暖暖的,但是她看着眼前的陈老三,心里却在往外冒凉气。 “三叔,这事您可是亲眼看着的?您不说帮孩子一把,还笑话他,这就是您这当爷爷的该做的事情?还好孩子没事,如果他真掉进去了,您这个爷爷还能一直看孩子笑话不成?你这心咋就能这么硬呢?” 沈兰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愤怒,就那样红着眼睛直直地盯着陈老三。 陈老三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有些心虚,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但仍强撑着面子,嘴硬道:“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不淘气的,我就是看他滑了一下,那不是没掉进去吗?” 第115章 沈兰脱钩自保 陈玉奎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把牛缰绳往桩子上一系,上前一步,怒目圆睁:“陈老三,你少在这胡咧咧,平日里看你也是个长辈,咋净干些没品的事儿? 阿强差点出事,你不帮忙就算了,还在这说风凉话,那我问你,你看着孩子在井边饮牛,你咋就不懂得心疼一下孩子,你这个做爷爷的咋就不懂得帮他一下,你咋能就那么站在一旁,看着孩子自己站在那么滑的井口边,一斗子一斗子的拔水? 你为啥就不能帮他一下?有你这么当爷爷的吗?现在倒好,你还来“”这里编排起人家沈兰的不是来了,你有啥资格?你到底安的啥心?” 陈老三见陈玉奎这般态度,也恼羞成怒起来:“你个外人,在这瞎掺和啥?我管教自家侄媳妇,轮得到你说话?” 沈兰把阿强护在身后,提高了音量:“三叔,我敬您是长辈,但您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自从家柱走后,我们孤儿寡母的日子本就艰难,您不但不帮衬,还听风就是雨,到处说我的不是。 我这半辈子在你们陈家,那可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这些个叔伯的叔叔们,偶尔来帮个忙,在您这儿就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哼,也不知道是谁当了这么多年老龟,如今也不知道那里来的脸,还来指责别人来了!” “哎呀呀,真是气死我了,你看看,这是你个侄儿媳妇跟三叔说的话吗?啊?可别嘴上一套,背后一套的,谁知道你们暗地里有没有啥见不得人的勾当。” 陈老三气的哆嗦着嘴唇,抖着手,一会儿指指沈兰,一会儿指指陈玉奎,显然那“老龟”两个字,是真的刺激到他了。 阿强也从沈兰身后站出来,小脸涨得通红,冲着陈老三喊道:“三爷爷,您先回家去吧,可别再气出点啥毛病来,回头又怨我妈!” 陈老三被阿强这一喊,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地指着阿强:“你这没大没小的孩子,咋跟你三爷爷说话呢,这都是为了你们好,要不然,谁愿意管你们这些破烂事!” 这时,大门口处已经有好些人听到动静,渐渐的围拢了过来,大家对着院子里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这村子里本就是姓陈的多,外姓的一共也就那三五家。 陈老三一看外面站了几个本家的叔伯兄弟,这边又吵不过沈兰,却还想强撑面子,梗着脖子嚷道:“看啥看,有啥好看的,这可都是我们陈家的家事,来,你们几个都进来评评理。” 陈玉奎冷笑一声:“家事?你这是欺负人,阿强差点掉进井里的时候,你袖手旁观,现在倒跳得比谁都高,有你这么当长辈的?大伙眼睛可都亮着呢,你做的那些事,谁心里没个底。” 沈兰一看今天这事儿怕是也闹大了,不过这也许是一个好机会,正好也可以震慑一下那几个不怀好意的人,省的他们老是想来占些便宜。 沈兰一看门外几个人还真就走了进来,边提高了声音喊到:“三叔,我也不想跟您吵,这些年我们家有多难,您不是不知道,我们也没指望您雪中送炭,可您也别落井下石啊。 我们和玉奎叔合作种地这些年,那时候家柱也在,谁是谁非的,谁还不知道,您这倒好,家柱这才刚走几天,您就四处造谣,真不知道您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就我们这破土坯院子,墙都快塌了,难道您还想让我们娘三个离开这里。然后这房子、院子再归了您?” 这话一出,周围那几个看戏的,不约而同的看着陈老三,还不时交头接耳的说上几句,手还不停的指指点点。 陈老三被众人看得心虚,又被怼得哑口无言,可这嘴这个时候却是不听使唤,干着急,直哆嗦,就是说不出个利落话来。 “沈兰……你……你……你……” 陈老三憋得满脸通红,那手指着沈兰,在空中晃荡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别血口喷人!” 沈兰挺直了腰杆,眼中满是坚毅,毫不退缩地迎上陈老三的目光:“我血口喷人?三叔,这些年村里的人都看在眼里,我沈兰本本分分,为陈家尽心尽力,家柱病重的时候,我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任何事情,对他的照顾也没有敷衍过,地里的活计也没落下,可您呢?今天当着大伙的面,您把话给说清楚,您到底为啥要这么对我们母子三人?” 这个时候,陈玉奎上前一步,正要说话,沈兰看了他一眼,赶紧走在他前面,说道:“今天这叔叔伯伯们也来了不少,我沈兰也在这里发个誓,我如果在这个村子里做了啥不堪的事,今天做了,明天就让我找家柱去。 还有就是,从今以后,叔叔伯伯们也不用好心的帮我沈兰挑水、饮牛的,这些事情,以前的沈兰能做,现在的沈兰依旧也能做。 倒是得先谢谢叔叔伯伯哥哥弟弟们的好意了,以后需要帮忙的时候,我回去找大家来帮忙,平时也就不麻烦大家了。 另外,我们这院子里如今也只剩下了我们这孤儿寡母的三个人,孩子们上学,那也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今天在这里,说句不好听的,希望叔叔伯伯哥哥弟弟们,以后也尽少来我们家串门子。 一来,我也忙,二来,这名声不好听,我沈兰倒是无所谓,咱人正不怕影子歪,但是我怕连累了大家,背上个什么坏名声,再被那有心人一编排,那是有嘴都说不清。” 说到这里,沈兰一边说,一边还特意瞟了一眼陈老三。 然后又接着说道:“大伙心里都有杆秤,今天这事,看在他三爷爷也是一番好意的面子上,就这么算了。 但是,叔叔们,以后有事就在大门口喊一声,没事,沈兰也希望大家看在家柱的面子上,给我这个寡妇留些颜面,咱就不要再来我家串门子了。 另外,玉奎叔,明年开始,咱们的合作也就终止了吧,现在正好是冬天,您也好找种地搭子,我现在刚好两头牛了,明年就尽自己的能力,少种点就行了,也不再贪那么多了,这靠天吃饭,贪多了也多不了多少收入,希望您能谅解!” “沈兰,你这……” 第116章 过年 陈玉奎怎么也想不到,沈兰说做决定就做决定,这般干脆利落,让他毫无防备。 回想起这两年,他对沈兰的欣赏之情与日俱增。 自家媳妇性格软弱,凡事都拿不定主意,和果敢坚毅的沈兰相比,实在是相差甚远。 正因如此,他向沈兰献殷勤越来越频繁,若说自己对沈兰没有别的心思,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尤其是陈家柱走后,他心底那点隐秘的心思,就像春日里破土的嫩芽,愈发蓬勃起来。 然而,沈兰当着众人的面,终止了和他的合作,这让他猝不及防。 那些围绕着他们的谣言,本如乌云般笼罩,如今随着合作的终止,瞬间消散。 沈兰那句“以后男人们都不要进这个院子”,如同响亮的警钟,让那些心怀不轨的男人望而却步,也让陈玉奎心中一阵失落。 沈兰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陈老三一眼,只是礼貌地向周围的人点头示意,便带着阿强回了屋。 院子里和院子外的人们,面面相觑,见这场热闹已然落幕,便也三三两两,各自散去。 “活该,早就跟你说了,不要管别人家的事情,你这倒好,自己上赶着去找骂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这都丢死个人了。” 三婶子看着回家就闷头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的陈老三,问了半天,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呢,结果半天也没问出个什么来。 最后也懒得搭理他,出门在村子里溜达了一圈,才知道,原来这陈老三今天在村子里丢了那么大一个人。 尤其是听到沈兰骂他那两句,那不是拐着弯的把自己也骂了吗? 本就带着一肚子气往家走的三婶子,一进院就看到了陈老五,正在柴火垛里拾鸡蛋。 “哎,这是咋啦,这脸拉的,都赶上毛驴的脸了,咋啦,我三哥在不在?” 陈老五这人嘴笨,这些年跟三哥住在一个院子里,帮着人家一起种地,一起喂牲口,反正自己有个住处,有口饭吃,平时三嫂子还给几个烟钱,过年了还能搓几天麻将,这小日子过得也挺滋润。 至于自己和三嫂子之间的关系,村里人一开始还说些闲话,他们也还不好意思了几年,也避嫌了几年。 现在这岁数了,村里人也都见怪不怪了,闲话没有了,两个人在自己家里,那可是和两口子也差不多了,有时候,陈老三还会特意躲出去走一段时间。 “哼,你看看你们这弟兄俩那没出息的样子,一个挨了骂就知道闷在家里睡觉,一个天天就知道一头扎进这牲口堆里去,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 三婶子骂完,一甩门帘进了屋,留下陈老五一个人站在柴火垛上发愣。 “嘿,这是咋啦?跟三哥吵架了?这么大岁数了,还闹这小孩子脾气?呵呵,那我得看看三哥在不在,不在了咋也得好好哄一哄!” 陈老五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笑的褶子都挤成了一堆。 转眼间,春节到了。 村子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鞭炮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的气息和饭菜的香味,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欢乐。 孩子们成群结队的跑完这家到那家,衣兜里装满了糖果、黑枣还有柿饼子。 沈兰家中,她和两个孩子做了好几道丰盛的菜肴,还包了饺子。 可当她环顾四周,看着一水黑白色调的屋子,心头不禁涌起一阵酸涩。 陈家柱刚走一个月,按照习俗,这三年家中不能贴红对联,不能贴花窗,也不能挂红灯笼。 没有了喜庆的装饰,屋子显得格外冷清,即便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的欢笑声不断传来,也无法驱散这份深入骨髓的孤寂。 阿强和弟弟坐在桌前,看着满桌的饭菜,却没有了往日的欢快劲儿。 阿强小声说道:“妈,要是爸爸还在就好了,咱们家肯定也和别人家一样热闹。” 沈兰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强忍着泪水,摸了摸阿强的头说:“孩子,爸爸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他也希望咱们能开开心心的。” 沈兰话音刚落,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阿强和弟弟好奇地站起身,跑到门口张望。 只见李二婶子和李二叔老两口颤颤巍巍的抬着一个箩筐往家里走来。 “呀,二姥爷、二姥姥,这大过年的,您二老怎么来了,天这么冷,赶紧进屋!” “二祖姥爷、二祖姥姥,你们咋来了?赶紧上炕上暖和暖和!” 李二婶子和李二叔笑着走进屋里,把箩筐放在一旁。 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说道:“沈兰啊,二姥姥知道你们家今年情况特殊,过年肯定心里不好受。我们也没啥能帮上大忙的,就想着给你们送点年货来,让这年过得有点滋味。” 陈冬雪和陈阿强见到两位老人也是很开心的,赶紧站起身,让二老上了炕。 一个忙着倒水,一个忙着往炕上端瓜子糖果。 “孩子们,你们把那个箩筐搬上来,看看二祖姥姥给你们带了啥好吃的了!” 陈阿强把箩筐放在炕上,二姥姥取下了盖在上面的布子,里面竟然装满了各种水果和一些蔬菜,箩筐里还铺着一层厚厚的垫子。 这大冬天的,如果不包裹好,就这二里地,这些蔬菜和水果怕是就都冻硬了。 “这都是我平时供了菩萨的,捡好的给两个孩子带了些,咱们这地方,大冬天的可吃不上这些新鲜玩意儿的,去,端点水,洗洗,今天过年了,吃了菩萨的贡品,咱们明年一定会更好的。” 二姥姥一脸慈祥的说着,李二叔在一旁笑着补充道:“这些东西,自从你俩住了校,二祖姥爷和你二祖姥姥都吃不完了,很多都坏掉了,赶紧洗洗,小时候你俩可是最爱吃这些东西了!” 沈兰看着这些东西,心中感动不已,眼眶再次湿润了。 她忙说道:“二姥爷、二姥姥,真是太麻烦你们了,你们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想着我们,这大晚上的,还冰天雪地的,让我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咱们娘母俩,不说这些,二姥姥也是正好有件事,想跟你说道说道,呦,你看看,这人老了,啥也不懂,赶紧吃饭,看看我们这一来,你们这饭都凉了!” 第117章 挂念 “唉,咱们一起吃,一起吃!” 沈兰母子三人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春节的气氛,五个人开开心心的吃了个年夜饭。 “二姥姥,今天真是太感谢您和二姥爷了,要不然我们这顿饭怕是都吃不好,孩子们也长大了,想法也多了,这家里从早到晚都是闷闷的,我这心里也是不痛快。” 李二婶子拉着沈兰的手,坐在堂屋的炕沿上,语重心长地说:“孩子,跟二姥姥还客气啥,唉,二姥姥看到你现在这样,这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二姥姥就不该……唉,如今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更不不容易了,以后有啥事儿,尽管跟我们说。” 吃完饭,两个孩子陪着二祖姥爷在里屋看电视,沈兰则是和二姥姥在堂屋里洗锅刷碗。 “二姥姥,您可别这样说,当初那都是我自己决定的,更何况那时候他们家比起我们家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谁能知道,如今这日子会过成这样,您也别老惦记着,这就是命。” “兰儿呀,其实二姥姥今天来,也是有件事想跟你说道说道,本来家柱也刚走,这事不应该现在就提的,可是二姥姥看你们母子三人实在是可怜,就没忍住……” 沈兰手里的动作当即就是一顿,然后看着二姥姥,“二姥姥,家柱刚走,那方面的事情,我现在也不想考虑,孩子们马上就要开学了,我也不想让他们有什么心理负担,您,还是别说了,我一个人现在供他们姐弟俩上学,紧一紧也是能行的。” “唉,你呀就是聪明,现在提这事,二姥姥也知道不合适,这一响炮,你就四十岁了,半辈子就过去了,二姥姥也是希望你下半辈子不要这么苦,这么累,日子还长,孩子,你不能就这样一个人过几十年,将来孩子们都会成家,趁现在有些好条件的,该考虑还是得考虑呀!” “二姥姥,我现在不想想这些事情,孩子们也接受不了,这事,等以后再看吧!” 二姥姥看沈兰这是铁了心不想听她谈这件事,也只能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然后也不再说话,娘俩就这么沉默着,很快就收拾完了一切。 “二祖姥姥,让我妈收拾吧,您进来喝口茶!” 陈冬雪的声音实时响起,让这沉闷的气氛终于缓解了一下,“哎,二祖姥姥这就进来!” 李二婶子喝了口茶,对冬雪和阿强说:“看看这俩孩子,多懂事啊,你爸要是在天上看着,肯定也高兴。” 阿强和弟弟听了,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李二叔见状,从兜里掏出两个红包,递给阿强和弟弟,说道:“来,这是二祖姥爷和二祖姥姥给你们的压岁钱,收好了,希望你们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学习进步。” 阿强和弟弟有些犹豫地看向沈兰,沈兰微微点头,示意他们收下。 两个孩子接过红包,乖巧地说:“谢谢二祖姥爷、二祖姥姥。”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看着电视,屋子里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李二婶子和李二叔给孩子们讲着村里以前过年的趣事,阿强和弟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沈兰也暂时忘却了心中的悲伤,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就在这时,屋外又响起了一阵鞭炮声,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绚丽的色彩。 夜渐深,李二婶子和李二叔起身告辞。 再有一个小时就要到接财神的时候了,这个环节必须得在自己家里,所以老两口要回去了。 沈兰和孩子们把两位老人送到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妈,您今年在市里面,这个年过得好不好?” “老洪,赶紧换新衣服吧,这城里头不让拢旺火,要不然咱们就点上一点纸片子意思意思?” “那可不敢,这外面的保安都在巡逻呢,看见了咱还不得挨骂?这大过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这样吧,你看看人家楼房里的这些人,不拢旺火,那钱都那么多,咱也随大溜吧!” 一个自行车车棚门口的一个小值班室里,沈母和老伴洪老头正在换新衣服,这是他们搬来市里的第一个年。 洪老头和沈母在一起这几年,一直都在村子里种地,但是去年沈铭经人介绍娶了个媳妇。 这个女孩子从小就有些精神疾病,长得挺好看,但是就是爱打人,本来家里人都不同意,但沈铭不行,非要娶回来。 这一去家里再也不得安宁,尤其是沈铭老是找人家洪老头的麻烦。 刚好这个时候,洪老头的一个本家兄弟在市里面找了份倒垃圾看车棚的工作。 洪老头一打听,哎,这住的地方有了,老两口每天捡点破烂一卖,吃饭的钱也有了,看车棚每个月也能有一些收入,倒垃圾也有工资,虽然脏点累点,但是活的自在啊。 就这样老两口就离开了村里,搬家到了市里。 “换好了,走吧,接财神去,希望明年比今年更好,更顺当。” “走吧,看看这市里灯火通明的,也不知道我那二闺女这个年是咋过的,赶明儿,嘴长点,好好打听着点,有个合适的营生,也把沈兰弄过来,在这里咋也比在村子里强!” 沈母看着面前的那一排高楼,仿佛透过那片障碍物,看到了女儿母子三人如今冷清的日子。 “嗯,行,我给打听着,有合适的,就让她来,一个人在村子里太难了!” …… “妈,旺火拢好了,姐,把那个旺火冲天的小对联拿过来,快点来吧,我看着别人家都开始接神了!” 沈兰看着院子中央,儿子阿强用木头垒起来的旺火堆,看着忙忙碌碌的两个孩子,心里不由有些发酸,就这么几天,孩子们突然就长大了。 “来了,稍等一下,妈在看看还需不需要拿什么东西出来,一会儿可就不能再打开柜子了!” 沈兰揭开大红柜的盖子,看着里面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面料都等等一些东西,左看右看,好像也没有啥需要取出来的东西了,也就关了柜门往院子里走去。 咚~噶~ 第118章 阿强拜年 家家户户都开始接财神了,村子里烟花很少见,最多的就是鞭炮声和二脚踢。 偶尔有个烟花,也是零星的几个就结束了,陈冬雪将那张写有旺火冲天的小对联扔进了火里,沈兰又用铲子铲了一铲子烧的比较旺的木头,往家里走去,进了屋,将铲子里的旺火送进了灶堂里。 据说这样一来,来年的日子就会过得红红火火,财运旺旺。 陈阿强笨手笨脚的将二脚踢立在很远的地方,小心翼翼的点了一根香,一个一个的点燃,半个钟头过去了,也就放了二十来个。 “回吧,这火马上就烧完了,把剩下的炮放到西耳房里去,慢慢放吧!” 母子三人这个跨年夜就在电视机里难忘今宵的音乐声中结束了。 “睡吧,今年咱就不熬年了,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一早,阿强你去给你三爷爷和五爷爷拜年去。” “哦!” 母子三人今天也免去了睡前洗漱,因为接了财神之后,到天明这一段时间,不可以开柜子,不可以沾水,说是怕惊走了财神爷。 喔喔喔~ 汪汪汪~ 咩~咩~ 正月初一的早上,各种牲畜的叫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村庄的宁静。 晨光熹微,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户纸,洒在陈冬雪、沈兰和陈阿强的脸上。 陈阿强睡眼惺忪地从被窝里爬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想起母亲昨晚的叮嘱,他赶忙穿好衣服,准备去给三爷爷和五爷爷拜年。 这是他从小到大一直养成的习惯,从爷爷在的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出门前,他望了望还在熟睡的母亲和姐姐,蹑手蹑脚地带上了门。 村子里已经热闹起来,孩子们穿着新衣,在巷子里嬉笑玩耍,手里还紧紧攥着没放完的鞭炮。 他们一家一家的跑着,在院子里捡着还没有响过得小鞭炮,虽然小脸都冻得红扑扑的,但是丝毫没有影响他们捡到一把小鞭炮而开心的心情。 有些起的早的老人们则站在门口,互相拱手拜年,脸上洋溢着新春的喜悦。 陈阿强一路小跑,来到了三爷爷家。 三爷爷家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正屋门口贴着崭新的大红春联,透着浓浓的年味。 陈阿强迈进院子,拉开门帘,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磕了一个头,朝着坐在炕上的三爷爷喊到:“三爷爷,过年好!阿强给您拜年啦!” “是阿强啊,进来,快进来!” 三爷爷没吱声,只是继续坐在炕上吸着一根纸烟。 三奶奶出来拉着陈阿强的手,走进屋里,从兜里一些毛毛钱,塞到他手里,“阿强,三奶奶也没有多余的钱,这些个也不知道是多少,都给你吧,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陈阿强没有接那些钱,一边躲着三奶奶的手,一边说到:“三爷爷,三奶奶,我长大了,不要压岁钱了,这些钱就留着你们自己用吧,阿强先走了”。 “哎,这孩子,着啥急吗,今年压岁钱也不要了,还真是长大了!” “哼,长大了,翅膀硬了,都敢当着别人的面拉他三爷爷的脸了,人家看不上咱这三瓜两枣的了!” 陈老三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继续低头跟那支烟大干了起来。 “屁话,不管咋说,人孩子这礼数是到位了,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啥,没出息!” 三婶子一边拿着一个笤帚疙瘩扫着炕,一边骂了几句陈老三,上手的动作都重了几分。 从三爷爷家出来后,陈阿强又往隔壁五爷爷家走去。 “五爷爷,过年好,阿强来给您拜年了!” “嗯,呐,早就给你备好了,拿去买好吃的,五爷爷还得睡一会儿,昨晚上睡得有些晚了,啊~” 五爷爷一边打哈欠一边说着话,枕头边上放着一张五块钱,阿强上去拿了,然后说了一声谢谢五爷爷,然后轻轻的将门关上,往家里走去。 这村子里虽然基本都是姓陈的,但只有三爷爷和五爷爷是爷爷的亲弟弟,算是关系最近的亲戚了,至于其他的爷爷们,那都是爷爷的叔伯兄弟了,所以见了面道一声过年好也就罢了。 回到家,发现母亲和姐姐已经起来了。 沈兰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一家人的早饭。 陈冬雪则在院子里整理着杂物。看到陈阿强回来,陈冬雪问:“阿强,回来了?五爷爷是不是又是五块钱?” 陈阿强点点头,把钱拿给姐姐看。 陈冬雪笑着说:“你收好吧,这大过年的,五爷爷没有把钱都输光,还懂得给你留下五块钱,也真是难为他了,嘻嘻。” “嘿嘿,就是,他还睡着呢,一看就是没钱了,要不然,早早地就跑到沟外头玩儿去了,今年还有五块钱呢,记得去年只剩下了三块钱,哈哈!” “咦,三爷爷的呢?” 陈阿强的笑容立刻收敛了起来,看着姐姐说道:“我看三爷爷不高兴,他话都没跟我说,三奶奶倒是拿了一沓子钱给我了,但是我没要。” “切,三爷爷那么大岁数了,还是小心眼,估计啊,还是在恼咱们呢,不要就对了,咱又不稀罕他那几个破钱。” 这时,沈兰从厨房里端出了热气腾腾的饺子,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着新年的第一顿早饭。 饺子的香气弥漫在屋子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大娘,过年好!” “哈哈哈,过年好,过年好!” “大嫂,过年好!” “哎,过年好,过年好!” 虽然在过年,但该干的事情还是要干,虽然家里的羊只剩下了三只小山羊,鸡也只剩下了不多几只,但是活是一点都没少。 喂完羊,喂牛,喂完牛喂鸡,这上午也是够忙的。 来来往往的们见了面,远远的都会喊上一声“过年好”,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妈,要不然我真的不去上学了吧,咱俩一起挣钱,一起供阿强上学吧!” 冬雪看着大年初一还在忙碌的母亲,想想再有半个月自己和弟弟就要去学校了,到时候母亲一个人在家该有多孤单啊! “胡说啥呢,过几天好好去上学,过了这最关键的三年,以后还赖都考上个大学,那时候,妈也就熬出来了!”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是沈兰从柜子里取出那一沓子钱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就泛起了愁来。 第119章 讨债 510块钱,冬雪的学费320,住宿费120,这样一来只剩下了70块钱,一个月50块钱的零花钱,这还不包括,家里就只剩下了20块钱,阿强一周回来一次,暂时有5块钱就够了,那还剩下15块钱。 孩子来回车费还得10块钱,看来开学前还得想办法弄点钱才行,这样万一有个急用钱的地方,也不至于干瞪眼。 可是这大正月的,连个做买卖的都没有,村子里的年,怎么也得过到二月二。 沈兰从抽屉里又拿出了那个账本,自公公走后,小花牛的热度也渐渐的过去,来家里配牛的人也渐渐少了,因为那个村子里都有几头牤牛可用,只是花色各异罢了。 陈家柱身体也不好,那牛又不服管教,记得有一次,陈家柱去喂牛,正好走到牛头前面,弯腰系个鞋带的功夫,被那牛一头就给顶到了前面的草垛里。 也亏得那是草垛,要不然陈家柱那条小命怕是就要交代在那一天了。 那天之后陈家柱就和沈兰商量着把牛卖掉,现在这牛除了草料钱,其实也挣不来多少钱了。 沈兰其实也想卖了它,每年除了钱挣不上多少,还得一冬天绕村子跑,关键是有些人就是不愿意给钱,这一拖就拖了两三年,里面竟然还有十几家没给钱的。 当年那牛卖了3000块,2000给陈家柱看了病,一千给陈冬雪过了个生日,一头牛就这样没了,钱也没了。 沈兰拿着笔将这十几家人家誊抄在一张纸上,然后按照远近,制定了一条路线,她决定了,过了初十就去他们家去要钱去。孩子们的前几个月的生活费是没问题了。 过了初十,天刚蒙蒙亮,沈兰就早早起了床。 她仔细地将那张记着欠款人信息的纸条叠好,放进衣服内侧的口袋里,又将两个馒头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这便算是她讨债路上的干粮了。 出门前,她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孩子们,轻轻关上房门,踏入了依旧带着浓烈寒意的清晨。 山里的气候还是很冷,沈兰头上围着一块红色的头巾,身上穿着一件花棉袄,脚上穿着一双自己做的棉鞋,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路上偶尔还有没有消融的雪,山间小路也是断断续续,沈兰也只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去走。 按照既定的路线,沈兰的第一站是往南翻过一座山的老赵家。 老赵家离得近,可当她走到门口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她抬头看了看烟囱,已经在冒烟了,心里想着,这人应该是起床了,抬起手正要敲门,结果那大门一碰就自己开了。 正在扫院子的老赵看到是沈兰,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大妹子,过年好啊,咋这么早就跑过来了?”老赵打着哈哈。 沈兰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赵大哥,我这实在是没办法了,孩子马上开学了,这学费都凑不齐了,要不然这大过年的,我也不想跑这一趟,您看之前配牛的钱……” 老赵挠了挠头,叹了口气:“大妹子,你看这大过年的,还劳烦你又跑一趟,我也知道该给你钱,可我家那口子年前生病,把钱都花光了,你再宽限宽限我。” 沈兰心里一紧,果然这万年老赖就是不想给钱,但是自己这大清早的怎么也不能白来一趟。 “赵大哥,知道您这也紧张,但是你看看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实在是没办法了,要不然您去村子里先借上点,反正也不多,就20块钱,我就在您院子里等一等,相信您也能理解是吧?” 说着沈兰也不管老赵那难看的脸色,一屁股就坐在了窗台下的石岩台上,那样子简直就是一副,你不给钱我就不走的架势。 “哎,你这,这大过年的,真是……唉,那你稍微等一等吧,我去跟人去借一点。” 也就不到五分钟,老赵手里就拿着几张票子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借的。 “大妹子,你看看,我跑了三家也才借到这15块钱,实在是借不上了,这几年村子里家家都借遍了,借钱实在是太难了,要不然你就……” “行吧,15就15吧,谁家都有个难得时候,咱们都是苦日子过惯了的,知道借钱难,那行,就这样吧,那我就先走了,大早上的,真是打扰您了!” “嘿嘿,不打扰,不打扰,剩下的那五块钱,等我家里宽裕了,我一定亲自给送过去。” 从老赵家出来,沈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来只要不放弃,多少也是能收回来一点的,这总比不要的强。 第二家是另一个村子里的老孙家。 老孙家条件还算不错,可当沈兰说明来意后,老孙却变了脸色。 “沈兰啊,你这大过年的来要钱,也太不吉利了吧。” 老孙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不悦。 沈兰急忙解释:“孙大哥,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大过年的谁愿意踩着雪窟窿往外跑呢?可孩子们等着用钱呢,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呀!” 老孙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过段时间再说吧,这哪有大过年上门要钱的。”说完,便关上了门。 沈兰站在门口,心里憋着一肚子火,这家的,欠别人钱还欠的理直气壮的,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自己只是要回属于自己的钱,怎么就这么难。 但她咬了咬牙,抬起手就哐哐哐的使劲敲起了门。 门被敲得“哐哐”作响,在寂静的村子里格外刺耳。 左邻右舍的邻居们有些已经闻声往这边看了过来,更有甚者,已经在往这边走过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老孙黑着脸站在门口,眼中满是恼怒:“沈兰,你咋还没完没了了,都说了过段时间给你钱,你别在这闹。” 沈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直视着老孙的眼睛说道:“孙大哥,我知道过年上门要钱不太好,可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孩子马上要开学,学费还差一大截,我一个女人家,拉扯两个孩子不容易,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把钱给我吧,这点钱,对您来说也许就是一场麻将的钱,可是对我这个寡妇来说,那可是救命的钱啊!”说着,沈兰的眼眶微微泛红。 第120章 上学 老孙却不为所动,撇了撇嘴:“你不容易,谁容易啊?我家也一堆事儿呢,钱不是说有就有的,你别逼人太甚。” 沈兰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一股怒火直往上冒,正要说话,不料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哎呦,老孙,你这就不地道了,人家寡妇失业的,大老远跟你收钱,有没有几个钱,你赶紧拿了让人家走就是了,难为一个女人,你算什么本事?” 沈兰一看身后竟然已经围着好几个村子里的人了,有了上一家的经验,她也放开了,索性往门口一坐,声音带着几分决绝:“孙大哥,我今天要是拿不到钱,就不走了。你要是觉得我坐在这碍眼,那你就把钱给我,我立马就走。” 老孙没想到沈兰会来这一招,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再看看邻居们指指点点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终老孙这面子上实在是挂不住,恨恨地瞪了沈兰一眼,转身回屋。 不一会儿,老孙拿着钱气冲冲地走出来,一把塞到沈兰手里:“给你给你,赶紧走,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沈兰接过钱,数了数,一分不少,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孙大哥,谢谢你还钱,我也不想这样,实在是没办法,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说完,她转身离开,没有理会老孙在身后的低声咒骂。 从老孙家出来,沈兰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 还有十几家没去,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她继续沿着山路前行,去往下一家。 山路崎岖,沈兰的脚已经走得酸痛不已,棉鞋也被雪水浸湿,冻得她脚趾都快没了知觉。 早上走的虽早,但村子之间的距离都不算近,这一路走下来,就已经到了中午时分。 沈兰好到一个山坳处,捡了点干树叶和干树枝,点了一小堆火,然后将已经有些发硬的馒头放在火堆旁的树枝上,然后脱下已经被雪水浸湿的棉鞋,在火堆上烤着。 半个小时后,沈兰又继续上了路,这一家是老潘家。 老潘是个老实人,看到沈兰来要钱,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妹子,实在对不住啊,我一直想把钱给你送去,可家里实在没钱,孩子他妈生病卧床,药费都凑不齐呢。” 沈兰看着老李家中简陋的陈设,床上躺着虚弱的病人,心中一阵酸涩,仿佛让她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潘大哥,我知道你不容易,算了,你先给大嫂看病吧,等以后有了再说。” 说着沈兰转身就要离开。 “哎,大妹子,你等一等!” 已经迈步走出去的沈兰闻声又停下了脚步。 “大妹子,你看,我家就只有这五块钱了,还有这一篮子鸡蛋,你拿回去,看看能不能卖上几个钱。” “大哥,钱我拿上了,这鸡蛋炒面我就不拿了,我还得去别的村子里,拿着太不方便了,你留下自己卖点钱吧!” 虽然这一趟没要到全部的钱,但她心里却没有太多失落。 接下来的几天,沈兰继续奔波在各个村子之间。有的人家实在困难,她便也心软宽限几天;有的人家耍赖,她就据理力争,甚至不惜撕破脸皮。 经过几天的努力,沈兰数了数,一共要回来210块钱,虽然不多,但这心里总算是有了点底气。 “妈,我走了,你回去吧!” 正月十六一大早,陈冬雪就坐着班车去了学校,沈兰将她送上车,挂着霜的车玻璃只能看到车里挤满了人,却看不清谁是谁。 沈兰直到车消失在远处,这才返身往家里走去。 “阿强,干粮都装好了吗,自行车有没有打好气?好好检查检查,别走到半道上出了问题。” “哎呀,妈,都好了,这都问了多少遍了!” 正在帮母亲打扫牛圈的陈阿强,有些无奈。 自己去学校骑自行车走也就是走一个半小时左右,所以趁着母亲去送姐姐的空档,他帮母亲做了一些家务。 沈兰走进牛圈,伸手摸了摸牛身上顺滑的毛,转头看向陈阿强,目光中满是不舍与牵挂:“阿强,你这一去学校,又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在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舍不得花钱,吃好喝好才有精力学习。” 陈阿强停下手中的活儿,抬起头看着母亲,只见沈兰的眼角又多了几道皱纹,皮肤也更加粗糙了一些,才40岁的母亲,竟然都有了明显的白发。 他心中一阵发酸:“妈,我知道了,你一个人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着,牛圈我都打扫干净了,这几天的草料也备好了。” 沈兰微微点头,又叮嘱道:“你要是在学校遇到啥难处,别自己扛着,去找你四爷爷,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叠整整齐齐的零钱。 “妈,你这是干啥?”陈阿强疑惑地看着母亲。 “这是妈这几天出去要回来的钱,平时给你一个星期拿五块,这次你拿十块吧,你也长大了,同学之间的来往也要用到钱的,你拿着,在学校该用就用,别省着。”沈兰将钱递到陈阿强面前。 陈阿强连忙摆手:“妈,我不要这么多,你留着家里用,我在学校吃食堂,早点也不用买,有干粮就够了,平时五块钱就够用的。” 沈兰佯装生气:“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妈还能饿着自己不成?你在学校好好学习,别操心家里的事儿。” 陈阿强拗不过母亲,只好接过钱,仔细地放进自己的书包里。 收拾好行装,陈阿强推着自行车走出家门。沈兰跟在后面,一直把他送到村口。 “阿强,路上注意安全,星期六回来,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焖面。”沈兰站在寒风中,不停地叮嘱着。 “妈,你快回去吧,外面冷。” 陈阿强跨上自行车,回头看着母亲,摆了摆手,然后消失在了那条歪歪扭扭的山路里。 本以为孩子们都去了学校,会像往年一样平淡如水的过下去,哪里料得到,陈冬雪走后的第五天,一个意外的电话让沈兰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 第121章 冬雪丢钱出走 沈兰挥了挥手,目送陈阿强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转身往家走。 回到家,沈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一个人坐在炕上,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两个孩子都去了学校,家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她去了堂屋,准备做点饭吃,却发现灶台上放着一张纸条,是陈阿强留下的:“妈,我上学走了,你别太想我们,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喂牛的草切的应该够这一个星期的,如果不够,你也不要自己切,等我回来我帮你。” 沈兰看着纸条,眼眶湿润了,她将纸条小心地收起来,贴在胸口。 接下来的日子,沈兰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 她每天早早地起床,喂牛、打扫院子、做饭,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闲暇时,她就坐在院子里,缝补着孩子们的衣服,心中想着孩子们在学校的样子。 “沈兰,冬雪学校的校长打电话来了,让你去接一些电话,听着那边好像很着急,我赶紧骑车来接你!” 正在晒被子的沈兰被三舅一阵急促的呼喊给吓了一跳。 “三舅,冬雪的校长打电话?有没有说啥事啊?” “没说,就说怎么是让你回个电话,但是听着好像挺着急的,赶紧走吧!” “哦,等我一下!” 沈兰拍了拍身上,然后去屋里炕上穿了件小棉袄,锁了门就坐在三舅摩托车后座上,沙路上骑不快,也不好走,歪歪扭扭的走了差不多十分钟,这才到了三舅家。 “呐,拨通了,你跟人家说,那边说,今天会死等你的电话的。” “喂,您好,我是陈冬雪妈妈,您是?” “冬雪妈妈,我是职高的副校长,我姓王,是这样的,您呢先别着急,有件事,我们这边正在积极处理,但是必须得和您这位家长说一声。” “王校长,是不是冬雪出啥事了?” 沈兰一听对面那话,沈兰的心猛地一揪,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王校长,您快说,冬雪到底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王校长顿了顿,语气尽量放缓和:“冬雪妈妈,您先别着急。是这样的,昨天早上冬雪跟班主任老师反映,她从家里带来的学费丢了。 老师呢,也已经在班级里展开了调查,但是今天她们同宿舍的几个孩子们拿着两张信纸找到了班主任老师,我们这才知道,她一时着急,就在宿舍留了封信,然后背着书包离开了学校,说是要去挣钱,把丢了的学费挣回来。 我们发现后,立刻组织老师在学校周边找了,但是目前还没找到她。您先别慌,我们学校一定会全力协助寻找冬雪的。” 沈兰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站立不稳,她强撑着身体,急切地问道:“王校长,冬雪留的信里说了什么?她有没有说可能会去哪儿?” “信里主要是说她觉得自己弄丢了家里的钱,太对不起您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所以想出去找找赚钱的办法,等赚够了钱再回来。 但她没提具体要去哪里。您也先别着急,我们这边会积极解决这件事情的!”王校长无奈地说道。 “这傻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啊!”沈兰自责地哭了起来,“都怪我,要是我多给她点叮嘱就好了,要是我把钱给她缝在衣服里就好了……” 三舅在一旁听着,也是心急如焚,他轻轻拍了拍沈兰的肩膀安慰道:“别慌,咱们一起想办法。” 沈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王校长,麻烦您跟学校的老师们说,一定要多留意冬雪的消息。我现在就去学校。” 挂了电话,沈兰顾不上擦干眼泪,就对三舅说:“三舅,麻烦您送我去冬雪学校,越快越好!” 三舅二话不说,发动了摩托车,载着沈兰风驰电掣般向学校赶去。 一路上,沈兰心急如焚,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冬雪可能遭遇的各种危险场景,她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女儿能够平安无事。 到了学校,王校长已经在门卫处等了等候多时。 见到沈兰,王校长连忙迎上来:“冬雪妈妈,您先别着急,我们已经安排老师们一起出动,也报了派出所他们会协助一起寻找。” 沈兰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你们,王校长,我也想看看冬雪留的那封。” 在王校长的带领下,沈兰来到了冬雪的宿舍。 孩子上高中以后,一直都是她自己来报到,这还是沈兰第一次来陈冬雪的宿舍。 看着女儿的床铺,沈兰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颤抖着双手拿起那封信。 “妈妈,对不起,我把您辛苦攒下的学费弄丢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您,妈妈,我长大了,我会自己把钱挣回来的。 您不用担心,女儿已经长大了,等女儿找好工作,一定联系您,您千万不要着急。” 沈兰紧紧握着信,纸张被她的泪水浸湿,字迹也渐渐模糊。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冬雪的名字,满心的自责与担忧几乎将她淹没。 王校长在一旁轻声安慰道:“冬雪妈妈,我们学校已经发动了所有能调动的力量,老师们分成了好几个小组,在学校周边的大街小巷、车站、商场等地四处寻找。派出所的民警也已经介入,他们有着丰富的经验,一定会找到冬雪的。” 沈兰微微点头,声音带着哭腔说道:“谢谢你们,王校长,给学校添麻烦了。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 泪眼婆娑的沈兰突然想到,自己手里好像有两页信纸,赶紧拿起另一张信纸,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差点就要了沈兰半条命。 “老师,冬雪这次犯了大错,不该贪玩,应该早早就把学费交了的,结果就因为这两天和几个同学们玩的开心,就把兜里装着钱的事情给忘了。 我这次一走,给您和学校添麻烦了,但是请不要找我,也别让我妈妈找我,挣了钱我会回来,我身上还有五块钱,如果挣不上,哪怕是饿死街头,那也是我的命……” “陈冬雪啊,你个傻孩子啊,你这是要了你妈妈的命啊~” 第122章 沈兰病倒 沈兰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她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轰的一声,彻底崩塌。 三舅和王校长赶忙将她扶起,试图安慰,可沈兰的情绪已经崩溃到了极点,嘴里只是不停地念叨着冬雪的名字。 “都怪我,没本事,就几百块钱而已,咋就值得她自己一个人跑出去,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 沈兰不敢再往下想,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王校长面色凝重,他深知事情的严重性,再次向沈兰保证:“冬雪妈妈,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放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会把孩子平安的找回来。” 此时,学校的老师们已经在外面奔波了许久,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逢人便打听冬雪的消息。 可得到的回应大多是摇头,这让大家的心情愈发沉重。 三舅看着悲痛欲绝的沈兰,咬了咬牙说:“沈兰,你先在学校里歇着,我去发动咱村里的人,人多力量大,咱们慢慢打听,孩子既然想挣钱,那肯定是要往大地方去的,她也长大了,放心吧,能找回来的。” 很快,村子里的大喇叭就响了起来:“乡亲们呐,陈家柱家的孩子,冬雪走丢了,大家都搭把手,帮忙打听打听孩子的去向啊!” 一时间这件事就传遍了周围的几个村子,村子里的人都很淳朴,虽然也有一些不好的议论声,但是大多人还是希望能尽快找到孩子,所以这来来往往的,都会多嘴打听一下,有没有见过这么个人。 而在学校这边,王校长和几位老师还有派出所的民警全都陪着沈兰坐在办公室里,他们一边等待着搜寻队伍的消息,一边仔细地分析着冬雪可能去的地方。 2003年,那个时候,火车票还是那种很小的,硬硬的窄条状的,买票也没有实名制。 而且那个时候的身份证还是老式的那种,陈冬雪虽然已经上了高中,但是还没有办理过自己的身份证。 所以警察也是干着急,暂时找不出什么头绪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幕渐渐降临,整个城市被黑暗笼罩。 沈兰的心也随着这夜色越来越沉,她的身体因为过度的悲伤和焦虑而微微颤抖着。 这一夜,沈兰没有合上眼,她就躺在旅社的床上,睁着眼睛盼了一夜,结果第二天依旧没有什么消息。 沈兰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一进院子,看着那些牲口,心中满是无奈与酸涩。 平日里这些牲口是家里的重要“成员”,如今却成了她沉重的负担。 她机械地拿起饲料,给牲口们添食加水,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无尽的疲惫。 “妈,您这是怎么了?”陈阿强回到家,看到母亲这般憔悴的模样,心中一惊。 沈兰抬起头,看着儿子,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已经红肿的双眼又一次流下了这几天一直没有停过的泪水。 那一瞬间,阿强被母亲绝望的表情吓住了。 “妈,您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陈阿强抱着憔悴的母亲,流下了心疼的眼泪,但抓着母亲的手,想要听到答案。 “阿强,你姐姐她,她说出去挣钱去了,妈找不到你姐姐了!”沈兰一下子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往后倒去。 “妈,妈,你咋了吗?” 陈阿强赶紧扶着母亲直接坐在了地上。虽然他马上就十四岁了,可是他的个子和同龄人比起来,还是要瘦小很多。 扶着母亲有些吃力,但还是咬牙坚持住了。 “妈,我姐她……出去挣钱了?怎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强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家里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可母亲竟然还没有告诉自己。 “阿强,你说你姐能去哪儿啊?”沈兰紧紧抓住阿强的手,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一个女孩子,身上又没多少钱,妈是真怕她出什么事啊,她也没出过远门,这钱哪是那么好挣的啊!” 阿强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强行压下心里的不安和紧张,他安慰着母亲。 “妈,您别太着急,姐姐既然说是出去挣钱,她心里肯定是有主意的。我姐那么聪明,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阿强,扶妈回家吧,妈有些头晕,想回去躺一会儿。” 趁着母亲睡觉的空档,陈阿强骑了自行车,往南面那个村子而去。 他还是不放心母亲的身体,他要请小张医生来给母亲看看。 小张医生给沈兰仔细检查完身体后,神色凝重地对阿强说:“孩子,你妈妈这是悲伤过度,身体本就虚弱,又焦虑成疾,这几天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让她保持心情平静,按时吃药,让她多休息,好好吃上饭。” 阿强用力地点点头,看着躺在炕上面色苍白的母亲,心中满是担忧和无助。 整整七天,阿强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母亲身边。 他学着做饭,虽然饭菜的味道并不那么好,但他还是想尽办法变着花样,希望能让母亲多吃一点。 他还要兼顾着家里的牲口,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先去喂牲口,然后回来打扫家、给母亲准备早餐。 “二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咋就不给我们打个电话啊?你看看,你这都成了啥样子了?” 沈竹一进二姐家门,就看到了躺在炕上,瘦的不成人样的二姐。 眼泪就像决了堤似的一直往下流,在自己的记忆里,二姐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 “三姨,你好好陪陪我妈,我这几天都担心死了。” 坚强了七天的陈阿强,在看到三姨来的那一刻,终于又变成了小孩子,流着泪,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你咋来了,我没事,就是这几天吃不下饭,没睡好觉,过几天就好了,阿强,去给三姨倒点水!” “不用倒水,二姐,这事我得说你几句,要不是三舅给我打电话,我们都不知道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应该找我们呀,你看看,把阿强吓得,他还是个孩子呢。关键还耽误了孩子的学习,阿强明天赶紧回学校去,这里有三姨在呢,你只管好好学习啊!” 第123章 路途 沈竹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炕沿边,轻轻握住沈兰那瘦得皮包骨头的手。 沈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默默地点了点头。 “二姐,你别太担心了,冬雪这孩子机灵着呢,说不定过几天就自己回来了。咱现在得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不然等冬雪回来了,看到你这样,得多心疼啊。” 沈兰听到这话,眼眶又红了起来,喃喃道:“我这心里就是放不下,这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她一个人在外面,我……” 沈竹拍了拍沈兰的手,打断她的话:“二姐,咱不能光在这儿干着急,还得接着想办法找。我已经联系了城里的几个朋友,让他们帮忙留意一下。咱们村子和周围几个村子的人也都在找,说不定很快就有消息了。” 阿强把水杯递给三姨,然后坐在母亲身边,轻声说:“妈,三姨说得对,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要不然我明天再请一周假吧!” 沈兰看着懂事的儿子,心中满是愧疚和欣慰,她摸了摸阿强的头说:“阿强,是妈不好,让你跟着操心了。 你去学校吧,好好读书,别老惦记家里,有你三姨在呢,你姐这事妈这几天也想了想,年前她就跟妈说过两次,说她不想读书了,她想挣钱,是妈疏忽了,忽略了你姐的想法。 阿强,你要是心里有啥想法,一定要跟妈妈说,可别学你姐,你要是也来这么一次,妈可真就活不成了!” “放心吧,妈,我会好好学习的,不会让你担心的。” 第二天,阿强早早地起床,去喂了牲口,这才匆匆忙忙地骑着自行车赶去学校。 阿强的身影消失在村口,沈竹看着沈兰苍白的面容,心中满是忧虑。 “二姐,你放宽心,冬雪那孩子有主意,不会有事的。” 她试图再次安慰沈兰,可沈兰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眼神空洞。 村子里的大喇叭又一次响起,村长那略带沙哑的声音传遍每一个角落:“乡亲们,大家再辛苦辛苦,多留意一下乡里、县里,或者市里,有任何消息都赶紧告诉我!” 这已经是这些天来村长第无数次动员大家寻找冬雪了,村民们也都自发的将能联系到亲戚们都联系着,小山村里从来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市里七马路上一家小卖部里,正有一个新来的售货员,满脸笑意的在称着一袋白糖。 她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衣服洗的很干净,看起来精神也不错。 有顾客来的时候,她满脸笑意,而没有顾客的时候,她会默默地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脸上写满了心事。 “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她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冬雪出走的初衷,是想尽快挣到钱,最起码将自己的学费挣回来,可是真正挣上钱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挣钱这么难。 那天她带着身上仅有的五块钱,也没有买票就上了火车,她也不知道那列火车是去往哪里的,只是麻木的跟着人群就走了上去。 一路她都站在门口,看着外面快速闪过的房屋、树木,一会儿流着泪想着母亲,一会儿又想着自己下车后该去哪里,该怎么找工作。 终点站到了,这车直接开到了市里,下车后的陈冬雪没有从出站口往外走,而是顺着铁路一路走,她知道出站的时候自己肯定会被查票、补票。 自己身上仅有的五块钱也就没了,她听经常坐火车的同学们说过,顺着铁路走,无论哪个方向,她总是会走出去的。 半小时过去了,果然铁路旁的围栏没有了,顺着铁路旁的缺口走出后,冬雪踏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荒无人烟,而这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陈冬雪这个时候才有些害怕了。 她又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返,不过这次是在围栏外面。 一座孤零零的房子出现在视线里,那边还围着一个很大的草场,里面圈着很多羊,一个老爷爷正在那里喂羊。 “爷爷,从这儿去市里得多长时间?” 陈冬雪这么长时间才看到了人,心里虽然害怕,但是也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咦?哪里来的女娃娃,你咋跑这山上来了?迷路了?” 陈冬雪听到老爷爷的话,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哽咽着说:“爷爷,我没钱买票,这才从这里跑出来的,可是现在找不到回市里的路了。” “咦,你这个女娃娃,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能一个人乱跑呢,这边山上都没有几户人家,甭哭了,来,爷爷这里有十五块钱,你拿着,一直顺着这里往回走,走上半个小时就看见街道了。 不哭了,快走吧,要不然这天就黑了,对了,上街上你能找见回家的路不?” “谢,谢谢爷爷,能呢,只要上了街我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 陈冬雪一边哭,一边跟老爷爷告别,手里紧紧攥着老人给的十五块钱。 “爷爷,等我有钱了,我会来还钱的。” “哦,呵呵呵,行,好孩子,注意安全,可再不敢一个人乱跑了哦!” 天色越来越暗,周围的景物也逐渐模糊不清。 陈冬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加快了脚步,脚下的石子不时让她踉跄一下。 终于,在暮色笼罩之际,她看到了远处闪烁的灯光,那是街道的方向! 她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不顾一切地朝着灯光奔去。 到了街上,陈冬雪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只见街道口指示牌上写着七马路几个字。 她找了一家包子铺,花一块钱买了两个包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填饱肚子后,她开始琢磨今天晚上该怎么过,工作该怎么找,陈冬雪站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中满是迷茫。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神色匆匆,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背着破旧书包、满脸迷茫的女孩。 市里她来过一次,还是那年她陪着父亲来看病的时候,可如今这里看上去和乡里差不多,周围竟然都是小二楼。 她不知道自己其实只是走到了市郊,真正的市里还有很远的距离。而现在她最要紧的是要解决住宿的问题。 第124章 大意遇歹人 她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周围,寻找着有什么地方可以让自己能够先住上一晚。 突然一个环卫工阿姨出现在了自己视线里,记得那年来市里,自己和父亲都不会讲普通话,向别人问路,好多人都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当时就是有一个环卫工阿姨听到了她的话,为他们指的路,听那个阿姨说,街道上的大部分环卫工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村子里。 “阿姨,我想问一下,这里有没有什么便宜一点的住宿的地方?” 阿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陈冬雪,这才开口问道:“孩子,你是一个人吗?为什么不回家,听口音你不是市里的吧?” 阿姨也是一口流利的方言,倒是让陈冬雪倍感亲切。 “阿姨,我是出来打工挣钱的,可是今天太晚了,我得先找个地方休息。” “孩子,阿姨看你应该还是个学生吧,你咋敢一个人出来的,这地方晚上可不安全,你一个女孩子胆子也太大了!” “阿姨,我家里实在太困难了,弟弟还等着我凑钱交学费呢,我爸爸也去世了,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种地供我和弟弟,所以我才跑出来打工的。” 陈冬雪咬了咬嘴唇,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阿姨听了,满是心疼地叹了口气,轻轻拉过陈冬雪的手说:“傻孩子,再难也不能这么冒险啊。这样吧,你要是不嫌弃,今晚就先去阿姨家对付一晚。阿姨家虽然不大,但好歹能让你睡个安稳觉,也安全。明天白天再出来找工作,你看……” 陈冬雪心里一暖,可又有些犹豫,虽然自己从未独自出过远门,但也知道,陌生人的邀请还是要多思虑一下的。 “阿姨,这样是不是太麻烦您了?我还是找个旅社住一晚吧!” “别跟阿姨客气,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听口音咱们也算得上是老乡了,来吧,明天阿姨陪你找工作。” 阿姨拍了拍陈冬雪的手,那温暖的触感让陈冬雪心中的防线彻底崩塌。 在去阿姨家的路上,阿姨细细地叮嘱着陈冬雪:“以后可别这么莽撞了,这城市大,坏人也多。找工作也得通过正规的渠道,别轻易相信那些小广告。” 陈冬雪认真地点着头,像个乖巧的小学生。 到了阿姨家,那是一个老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小院子。 家里还有两个男人,一个和阿姨岁数差不多,还有一个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阿姨说这是她的老公和儿子。 “咦?这是谁?” “嘿,在街上碰到个小姑娘,在找住的地方,我看她一个人在大街上溜达,这大晚上的,太不安全,就给带回来了,明天我带她找一份工作。” “哦,这样啊,那快进屋里吧,赶紧吃上一口饭,早点休息吧。” 老一点的男人露出一个微笑,年轻男人只是对着陈冬雪点了点头。 陈冬雪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分别叫了一声叔叔好,大哥好,内心却警铃大作。 她察觉到了空气中一丝异样,那两个男人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 阿姨的热情在此时似乎也多了几分刻意,像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正缓缓将她笼罩。 “阿姨,真的太感谢您了,给您添麻烦了。” 陈冬雪强装镇定,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握紧了背包的带子,那里面装着她仅有的20块钱,还有一张妈妈和弟弟的合照,是她在这陌生世界里唯一的温暖寄托。 阿姨不停地往陈冬雪碗里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孩子,看你瘦的。” 而那两个男人却只是默默地吃着饭,偶尔抬头看陈冬雪一眼,老男人的目光总是让陈冬雪觉得不安。 陈冬雪随便扒拉了几口饭,便借口说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 “孩子,你今晚就睡这儿吧,你看阿姨家也不大,只能委屈你睡一晚上沙发了,有什么事儿就喊阿姨。” 阿姨虽面带笑意的说着,可那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让陈冬雪越发不安了起来。 目送着阿姨去收拾厨房,两个男人都回了卧室里,客厅里只剩下了陈冬雪一人。 她不敢脱衣服,和衣躺在沙发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耳朵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白天紧张的精神让她很疲惫,不知不觉竟然就睡着了。 半夜,她隐约听到卧室里传来低声的交谈声,虽然听不太清,但她能感觉到那些话语似乎和自己有关。 陈冬雪的疲惫在这一刻一扫而空,她紧紧的盯着卧室里那扇门,也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但是那扇门竟然一晚上都没有打开过,凌晨的时候,熬了大半夜的陈冬雪有一次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清晨的微光艰难地透过那扇满是灰尘的窗户,洒在陈冬雪的脸上。 她猛地从沙发上坐起,心还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回想起昨夜的种种,依旧心有余悸。 陈冬雪轻手轻脚地起身,想要趁着这家人还没醒,悄悄离开这个让她不安的地方。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阿姨房间里传来一阵咳嗽声,随后是脚步声。 陈冬雪僵在原地,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阿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陈冬雪站在门口,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又换上了那副热情的笑容:“孩子,起这么早啊,是不是没睡好?阿姨这就去给你做早饭。” 陈冬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应:“阿姨,不用麻烦了,我……我想早点出去找工作。” 她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往门口挪动脚步。 阿姨却几步上前,拦住了她:“那哪行啊,不吃早饭怎么行,工作再重要也不能饿着肚子。” 说着,就把陈冬雪拉到了餐桌旁。 这时,那两个男人也陆续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老男人依旧挂着那看似和蔼的微笑,年轻男人则依旧面无表情。 陈冬雪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鸟,无处可逃。 早餐时,陈冬雪食不知味,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脱身。 第125章 派出所被审 这次她可不敢再多喝一口水,也不敢多吃一口饭,假装吃了几口然后悄悄地又把放在嘴里的馒头吐了出来,然后悄悄的包在了一张纸里,装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突然,她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是有人在争吵。 陈冬雪灵机一动,指着窗外大声说:“阿姨,外面好像有人打架!” 阿姨和两个男人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窗外,陈冬雪趁机一把抓起背包,朝着门口冲去。 本里那大门是锁着的,但是刚刚阿姨去倒尿去了,这才让陈冬雪看到了一丝逃跑的希望。 她用力拉开门,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 阿姨在后面大喊:“孩子,你跑什么呀!” 但陈冬雪根本不敢回头。 她在狭窄的巷子里拼命奔跑,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跑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下来,靠在墙边大口喘气。 “在这里,快……” 陈冬雪听到声音后,惊恐地回头望去,刚好看到那两个男人往自己这边跑来。 她不敢停留,继续向前跑去。跑了许久,她终于来到了一条热闹的大街上,周围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来来往往的车辆,这让她稍微有了一些安全感。 她也不敢回头,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是不是还在后面追着自己。 越拍越累,也越害怕,她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但她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直到她看见了前面写着派出所的那三个大字,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起身向警察局走去。 这一下,陈冬雪再也没有了一点力气,进了警察局的大门,她腿一软就跌倒在了几位警察面前。 “小同志,怎么啦?” 一位女警察赶紧将她扶坐在椅子上,陈冬雪双腿双手都在剧烈的颤抖着,人也在大口的喘着气。 女警一边安抚她,一边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直到陈冬雪喘匀了气,这才详细地询问了她的情况。 陈冬雪没有把自己偷跑出来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说自己是在找工作的路上遇到了几个地痞流氓,结果他们追着自己跑,这才把自己吓坏了,还好看到了派出所,所以她直接就跑进来了。 “这样啊,那就没事了,我刚看了看,外面也没有见到你说的那两个男人,没事了,来,喝口水吧!” “谢谢!” 陈冬雪没有说实话,她怕警察知道了一切之后,会将自己送回去,所以她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情况。 “对了,我姓温,如果你以后再见到那几个小混混,你就来找我,还有,你满十八岁了吗?” “呃,温警官,我刚满十八岁,呵呵,又不爱上学,所以这才出来打工的。” 这时候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警察推门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陈冬雪,然后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所长,这个孩子被几个小混混追,然后就跑进我们所里了。” 那男人刚收回去的目光,忽然就又看向了陈冬雪。 “小混混?人呢?你叫什么名字?” “啊?哦,那个,我只顾着自己跑了,没看到他们追到那里,我太害怕了……”陈冬雪心虚的越说声音越小。 “嗯,那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开干什么?” 所长这一系列的反常,将其他几位警官的视线都吸引到了陈冬雪身上。 “我,我,我叫陈冬雪,我,我……呜~呜~” 陈冬雪刚说两句话,就开始呜呜呜的哭了起来,这一下倒是让几位警官紧张了起来。 “所长,你看你吓着她了,她是来这里找工作的,结果在街上遇到了小混混,你咋还审上了?” 温警官一边哄着陈冬雪,一边瞪了所长一眼。 “陈?姓陈?这么巧吗?长得还有些像,还是?” 他微微皱眉,并没有因为温警官的话而停止追问,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些疑问,然后说道:“孩子,叔叔不是要吓你,我们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才能更好地帮你,你要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跟叔叔说。” 陈冬雪听着所长的话,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所长关切的眼神,想到自己这一路的艰辛,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呜呜,我只是想找个工作挣点钱,结果刚碰到小混混,现在就被你们审问,我又没犯罪,你们为什么要审问我?” 这一下,派出所里的所有警官都将视线投向了所长。 “呃,那个,不是,叔叔这不是审问你,只是想帮你,那,这样吧,小温,你带着她去街上看看,那家有招人的,帮她找找工作吧,那个,陈冬雪是吧,你也别哭了,我不问了,不问了,呵呵!” 温警官轻轻拍了拍陈冬雪的肩膀,温柔地说道:“别害怕,所长也是关心你。走,咱们先出去找工作,要是再遇到啥麻烦,随时回来找我们。” 陈冬雪抽抽搭搭地点点头,在温警官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离开了派出所。 就在踏出派出所大门的那一刻,陈冬雪偷偷的长吁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如果再被问上几句,绝对就坚持不住了。 但她却没看到,出门时,所长给了温警官一个眼神,而温警官也悄悄的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所长,怎么回事?这小孩有问题?” 派出所里其他警官好奇的追问着所长,而所长指手画脚摇了摇头,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一路上,温警官不断地安慰着陈冬雪,还跟她分享了一些自己年轻时初入社会的经历,希望能让她放松些。 陈冬雪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对温警官也多了几分信任。 两人穿梭在大街小巷,留意着各个店铺张贴的招聘启事。 就在这时,温警官突然想起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温清啊温清,你真是一个猪脑子啊,隔壁李叔家不是早就想找一个售货员了嘛,自己咋就没想起来呢?” “冬雪,走走走,我想到一个好去处,又安全,工作又好,你绝对会满意的。” 第126章 学校寻人,冬雪工作 “王校长,我也不想老麻烦你们,可是孩子是从学校走的,我也实在是没办法啊,我求求你们,一定要再帮我好好找一找!” 半个多月了,陈冬雪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沈兰在家里心急如焚,所以她几乎是三天两头的往学校跑,只是希望学校里能有孩子的一点消息。 可是每次来都是相同的答案,找不到。 “冬雪妈妈,我们已经尽力再找了,派出所都去了好几趟了,可是这一个大活人,她不想你让你找到,那还真是很难找啊,我们只能保证,如果有消息,立刻就通知您,所以,您也别再往学校跑了,这样也影响其他孩子们的学习!” 沈兰听到王校长这话,身子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 她嘴唇颤抖着,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带着哭腔说道:“王校长,我知道我这么做可能会打扰到学校,可我是一个母亲啊,我的孩子丢了,我怎么能安心呢?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一闭眼就想着冬雪在外面是不是饿着、冻着,是不是遇到了坏人……” 说着说着,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放声大哭起来。 周围路过的老师和学生们纷纷投来关切的探寻的目光,王校长见状,心里也是很着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冬雪妈妈,您先别着急,我们都理解您的心情。 这样吧,我再组织老师们在学校周边的社区、街道张贴一些寻人启事,发动大家一起帮忙找找。 您也别太难过,把身体累垮了可不行,要是有什么新线索,我们第一时间联系您。” 沈兰听了,连忙擦了擦眼泪,感激地看着王校长:“太谢谢您了,王校长。都怪我,没本事让孩子过上好日子,她才想着出去打工挣钱,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 而此时,在城市的另一边,陈冬雪正在一个小卖部里忙碌地工作着。 她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工作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然而,她不知道母亲为了寻找她有多着急。 她想着等自己攒够了足够的钱,再回家面对母亲和弟弟。 “冬雪啊,来条金丝猴巧克力!” 温警官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买点东西,看样子这里的老板和派出所里人们都很熟。 “李叔,咋样,我给你找的个员工喊满意吗?” “哈哈哈,满意,小温办事,李叔当然满意了。” “小温姐,给你!” 陈冬雪把巧克力递给了温警官,正好又有几个顾客进来,她就去忙其它事情了。 “李叔,咋样?有没有打听到点什么情况?” “倒是有一点,这孩子怕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听我妈说,她有时候会说梦话,一直喊着妈妈,有时候还会偷偷的哭!” “这样啊,看来,我得好好和她谈谈了,如果真是偷跑出来的,那家里人该急死了呀!” 李叔点了点头,也没有在说话,只是两只手使劲转动着轮椅,往门外走去。 李建国,曾经是一个军人,1984年在两山战争的时候,不幸失去了双腿,退役回来后,战友们帮忙,为他开了这么一间小卖部。 自己一个人腿脚不方便,一直都是和老母亲住在一起,如今他也快6岁了,母亲也是80岁的人了,这铺子里搬货,卖货的,母子俩都有些力不从心,所以这才想起来招一个售货员来。 而隔壁派出所的警员们,一直都在照顾着他的生意,有时候也会帮忙搬搬货物啥的。 他记得那天温警官带来这个女孩子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孩子根本就没到十八岁。 但是他也没有问,只是谈好了,一个月给220块钱的工资,然后包吃住,当时那孩子眼睛都亮了。 晚上陈冬雪就和老太太睡一间卧室,而赵叔自己一个人住一间卧室。 半个月,陈冬雪适应的很好,她很聪明,没几天,这铺子里杂七杂八的货物的价钱,基本上都已经记了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学校这边的寻人启事收效甚微。 王校长心里愈发着急,这孩子从学校里出走,给学校也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外界很多人都在关注着这件事。 他决定发动学生们,利用课余时间在学校周边更大范围地寻找陈冬雪。 本来这件事情,学校一直以来都在隐瞒,就怕孩子们知道了,再继发什么不良的后果。 可是现在几乎人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既然藏不住,不如直接告知他们,没准儿还能有奇效。 学生们都很热心,纷纷响应号召,分成小组,只要是周末,就会大街小巷的带着陈冬雪的照片,四处打探。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陈冬雪早已离开了县里,而且在市里找到了工作。 “冬雪,来包方便面!” “好嘞,温姐,给,五毛!” “冬雪,你来这儿上班也有半个多月了,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呀!” “那……你都找到工作了,有没有给家里写封信或者打个电话啊?” 陈冬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过也就那么一下子,她就又恢复了正常。 “温姐,我正想着要给妈妈写封信呢,要不然你一会儿帮我寄一下吧,我这出去一趟不方便!” “好啊,那你现在写吧,正好我现在没事儿,我等你一会儿。” 温警官在外面耐心地等待着,陈冬雪坐在屋里的桌子前,拿起一支笔和一张信纸。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脑海中浮现出母亲那焦急的面容和弟弟稚嫩的脸庞。 温警官看着陈冬雪的背影,心中满是忧虑。她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离家出走肯定有着自己的苦衷,但家里人一定是心急如焚。 过了好一会儿,陈冬雪拿着写好的信走了出来,她的眼睛红红的,把信递给温警官,小声说:“温姐,谢谢你。” “没关系,怎么哭了?想家了?” 温警官温柔的声音就像是一剂催化剂,让陈冬雪刚刚压抑住的情感,瞬间爆发,她的泪水不由自主的往外流淌。 第127章 旧识 温警官拍了拍陈冬雪的肩膀,现在轻声安慰道:“冬雪,其实我能理解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家里人为了找你,怕是都要急疯了。 要不然你回家一趟,把你的情况好好说一说,不想上学了,那就好好挣钱。 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可以和妈妈好好商量,而不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 陈冬雪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咬着嘴唇,哽咽着说:“温姐,我不敢回去,我怕妈妈会怪我,我怕她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失望。” 温警官轻轻抱住陈冬雪,安慰道:“傻孩子,妈妈怎么会怪你呢?她只会心疼你在外面受苦。相信我,回去看看她,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陈冬雪在温警官的怀里抽泣着,心中的防线渐渐崩塌。 “温姐,你怎么知道我是自己跑出来的?” 良久之后,陈冬雪止住了哭声,这才想起来,自己可是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这件事的。 “你个小丫头,胆子倒是挺大,那天我们所长就看了你一眼,就说你肯定是自己跑出来的。” 温警官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继续说道:“我们所长办案经验可丰富了,一眼就能看穿很多事儿。 就说你吧,那天你在我们所里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不定,虽然你故作镇定,但那些小细节可骗不了人。 我们做警察的,就是要留意这些别人容易忽略的地方。” 陈冬雪听着,眼中满是惊讶,她没想到自己的伪装在警察眼里如此不堪一击。 “那……温姐,我……我想先不回去,你帮我把信寄回去吧,这样我妈妈也能放心一些,我想再多挣一些钱再回去!” 温警官微微皱眉,眼神中满是担忧,她注视着陈冬雪坚定的面庞,试图再劝说道:“冬雪,挣钱的事不急于这一时,你妈妈现在最想见的是你平平安安地回去。” 陈冬雪咬了咬嘴唇,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温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真的想靠自己的能力,挣到一些钱再回去。”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心。 温警官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孩子骨子里的要强让她既心疼又敬佩。 “那好吧,信我可以帮你寄,但是你得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是遇到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们,千万别一个人硬撑着。” 陈冬雪用力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感激的笑容,“谢谢你,温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我挣够了学费,我就回家。” 拿着那封信的温警官并没有直接去邮局,而是回到了所里。 “所长,陈冬雪给家里写信了,她让我帮忙给她寄一下。” “嗯?写信了?收信人是谁?地址是哪里?” 所长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静静地看着温警官,等待着她的回答。 温警官这时候也看出了所长的紧张,心中还在狐疑,所长这是怎么了?他好像对冬雪这孩子格外关注。 这半个月好像已经问过好几次陈冬雪的情况了,那时候一直以为,所长只是关心那个女孩子,如今看来,应该是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情况啊! “陈家庄,沈兰?沈兰,真的是你吗?” 听到温警官读完地址和收件人之后,所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复杂,有惊喜、有紧张,还有一时难以克制的激动。 他缓缓站起身,双手微微颤抖着,“冬雪……她是沈兰的女儿?” 温警官越发疑惑,看着平日里沉稳冷静的所长此刻这般失态,心中的好奇愈发浓烈。 “所长,您认识冬雪的母亲?” 温警官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着,她这一问,所长立刻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定。 “嗯,以前一个村子里的,二十多年没见过面了,没想到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信呢,拿来我看看?” 温警官没有吃到瓜,但看所长这一副强装镇定的样子,让她也起了一丝逗一下所长的心思。 “这可不行,这是人家的隐私,所长,咱可是人民警察,咋能偷看别人的信件呢!” 所长没有说话,而是歪着头,静静地看着温警官,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与纵容,仿佛在说“你这丫头,就爱胡闹”。 温警官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撇了撇嘴道:“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给你,不过……所长,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其它渊源,跟我说说呗,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她一边紧紧盯着所长的面部变化,一边把信递给了所长。 接过信,所长手指轻轻摩挲着信封,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温柔。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啥时候见过所长有这样的神情来着。” 温警官正在心里温警官正暗自揣测,所长突然就把信放在了她手里:“去吧,要不然这封信今天就寄不出去了。” “啊?所长你不看看她里面写的什么吗?”温警官还以为所长会看一看陈冬雪写的内容呢,这咋突然就把信还给自己了呢? 所长促狭的摇了摇头,“切,咱们可是人民警察,怎么能偷看别人的信件呢?” 温警官看着所长这副模样,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刚才还眼巴巴地要看呢。” 不过她也没再多说什么,拿着信转身准备去邮局。 就在温警官快要走到门口时,所长突然开口:“等等。” 温警官停下脚步,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所长。 所长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寄信吧。顺便,去看看那孩子。” 温警官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所长的心思,笑着说:“好啊,所长,那咱们快走吧。” “冬雪!” 陈冬雪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所长和温警官,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连忙走了过来。 “温姐,所长,你们怎么来了?” 所长一进来那眼睛就盯着陈冬雪没离开过,仿佛是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刚帮你寄了信,顺道来看看你。” 第1章 新婚第一天被噩梦惊醒 “睡睡睡,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瞅瞅你那半口气的大哥,病恹恹的都娶上了媳妇,你倒好,睡得还挺香!啊?我让你睡,睡个没完没了。” 伴随着一阵呵斥,啪啪啪……鸡毛掸子如雨点般落下。 “哎呀,妈,哎呀,疼疼疼疼疼,别打了,别打了,我起,我起还不行吗?” 清晨的阳光洒在陈家庄,这个村里唯一的万元户家中,此刻正上演着一场“闹剧”。 陈家老二家的“少爷”,被他妈拿着鸡毛掸子追打,那上下翻飞的鸡毛掸子好似一只威风凛凛的红羽大公鸡,瞬间,陈家亮那白白嫩嫩的屁股蛋上就多了几条触目惊心的红印子。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星星点点地落在他的屁股上,仿佛在强调着这顿“打”的“成果”。 他一边手忙脚乱地提着裤子,一边狼狈地逃出屋子,嘴里还不停嘟囔着:“妈,你老拿大哥比,他能娶媳妇是好事啊!” “好事那也是别人家的,你也赶紧给我整出点好事来瞧瞧!” 隔壁,陈家老大的屋子里,那个被村里人叫做“半口气”的大哥,正沉浸在甜蜜的梦乡之中,昨夜洞房花烛,鏖战半宿,此刻自是睡得无比香甜。 “不要!” 沈兰的尖叫声陡然划破清晨的宁静,她从噩梦中惊坐而起,汗水浸湿了她的红色小背心。 她慌乱地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略显陌生的房间,唯有窗户上那两个大大的喜字,提醒着她这是自己出嫁后的第一个夜晚。 她转头看向身旁熟睡的男人——陈家柱,一个比她大十一岁的男人,他的名字承载着整个家族沉甸甸的期望,是陈家的顶梁柱。 然而,这个男人因着一些老毛病,直至三十好几才终于娶上媳妇。 沈兰定了定神,目光落在那两扇糊着窗花、贴着麻纸的木头窗户上,窗户下面,用各色旧衣服拼凑而成的布衬窗帘,将六块小小的玻璃遮得严严实实,只有边角的缝隙处漏进几缕微弱的光线。 在这张陌生的炕上,她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梦中,她置身于一个黑暗寒冷的地方,浓雾弥漫四周。 她看到陈家的大姑姐陈金花,还有两个小姑子陈金梅和陈金鱼,她们面容扭曲,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她,指责她是个扫把星,是来克死陈家的。 沈兰惊恐地想要辩解,可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声音被黑暗无情地吞噬,怎么也发不出来。 这时,陈父陈母出现了,他们眼神冷漠,满是厌恶与嫌弃。陈父高高举起手中的放牛鞭子,狠狠地朝她抽来,嘴里怒吼着:“滚出我们陈家!” 沈兰被逼到墙角,已无路可退,只能绝望地承受着这一阵又一阵的鞭打。 紧接着,她看到了自己的丈夫陈家柱,那个平日里对她还算体贴的男人,此刻却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默默地看着她挨打受骂,一言不发。 沈兰的心瞬间如坠冰窖。突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吹散了浓雾,眼前的景象愈发恐怖。 她竟看到自己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可梦中的孩子们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在街头流浪。 窗外,天色刚刚破晓,微弱的光线透过木头窗户洒在炕上。 沈兰坐在炕上,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这个噩梦仿佛是一个不祥的预兆,让她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深深的担忧。 “陈家柱,我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一个噩梦呢?” 陈家柱,这个名字承载着父母对他的所有期许,是陈家的希望之星。 可惜,长相浓眉大眼的他,眼瞅着都三十大几了,却始终未能顺利娶上媳妇。 看着村里村外那些与他同龄的人,孩子都能帮着打酱油了,这可把他的父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或许是老天偶尔也会眷顾,这不,喜鹊喳喳叫,好事要来到。 村外的李二婶子带着好消息,像一阵旋风般闯进了陈大家的生活。 她的出现,宛如一道希望之光,驱散了陈家长久以来的阴霾。 “陈大家的,我给你带来好消息了!” 李二婶子的声音里难掩兴奋。 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急忙迎了出来,她的眼神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村外赫赫有名的李二婶子,两只小脚好似两只灵动的小蝴蝶,轻快地在陈大家院子里被雨水冲刷得凹凸不平的黄土地上“飞舞”,速度丝毫不减,仿佛在与自己的声音赛跑。 陈大家的看上去也就五十多岁的模样,头上一顶白色的的确良帽子,将所有头发都严严实实地罩在里面,唯有耳朵边露出几缕乌黑的发丝。 身上穿着一件右衽的黑布褂子,只是洗得有些发白了。 下身穿着一条黑色大裆裤子,屁股上那块崭新的大补丁,与微微泛白的裤子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快,喝点糖水,二婶子,您说有好消息,啥好消息,快说说!” 陈大家的熟练地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玻璃罐子,舀了一小勺白糖,倒进一个白色大碗里,又倒了大半碗白水,用筷子搅了搅,这才递给李二婶子。 李二婶子进屋后就一直在四处打量,视线却也在不经意间留意着陈大家的一举一动,看到白糖水的那一刻,不禁暗暗点头。虽说 85 年改革开放已有些年头,但对于一些偏远的小山村而言,生活依旧如旧,这一碗糖水,在陈大家那,可是招待贵客的最高规格了。 “陈大家的,家柱还没定亲吧?” 一听这话,陈大家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期待的光芒。 “二婶子,您这是有合适的人家了?” “倒是有一家,不过这事儿还得好好合计合计,家柱是个好孩子,要不是有点老毛病,早成家了,你说是不是?” 提及老毛病,陈大家的眼里那刚刚燃起的希望之光,又开始渐渐黯淡下去。 “唉,就是他那咳嗽的毛病,用了多少偏方都不管用,二婶子,其实,这毛病真不影响他正常生活!” “这事儿我清楚,可这十里八乡的,人言可畏啊,流言蜚语太多,要不然早几年咋还能有一两个上门说亲的,可这几年咋就一点消息都没了呢!” “二婶子,您今天既然来了,那肯定是有准信儿了,您就别卖关子了,人家那边啥条件?您尽管说!” 李二婶子神秘地一笑,压低声音,仿若在透露一个惊天大秘密:“陈大家的,我这次来,是有个女孩子,那模样长得别提多俊了,身材也是百里挑一,而且……” 第2章 换亲风波起 “二婶子,而且什么?” 陈大家的紧紧盯着二婶子,双手不自觉地相互揉搓,试图舒缓那紧绷的神经。 “而且,她对家柱的病情毫不在意。” 李二婶子的声音低沉却似有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如重锤般敲落在陈大家的心间,令她的心猛地一颤。 陈大家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喜的亮光,仿若在黑暗中乍见曙光,然而这光芒转瞬即逝,很快便被浓稠的担忧所淹没。 “二婶子,这女孩子条件这般好,怎会看上我们家柱?该不会有啥隐情吧?” 李二婶子轻轻摆了摆手,那动作仿佛带着某种安抚的魔力,“这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女孩子家是本分人家。只是她父亲两年前生了场大病,去世了。” “也是个可怜孩子,二婶子,那她这是想图点啥啊?这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她父亲生的是什么病?会不会传给下一代啊?” “他妈是你二叔的亲侄女,那可是绝对的知根知底,他爸得的是心脏病,遗传嘛,到现在为止,六个孩子都好好的。你就放心吧!” “二婶子,那这么好个姑娘,咋就看上我家家柱了呢?” “这孩子叫沈兰,她主要是……” “换亲?” 陈大家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她深知自家儿子虽年纪大了些,可为人忠厚老实,干活也勤快。 若能娶到沈兰这样的姑娘,那无疑是天赐良缘。 可一想到换亲,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 眼下只有自己刚满十八岁的三闺女还未定亲,孩子年纪还小,她怎能忍心? 那可是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看着她那水灵灵的模样,一想到要把她换出去,心中便如刀割般疼痛,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我不同意,这媳妇不娶也罢,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能拿妹妹给我换媳妇呢?” 不知何时,陈家柱回来了,他的声音坚定的回荡在这间屋子里,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尽管自己的婚事让父母操碎了心,可让他牺牲妹妹的幸福来换取自己的婚姻,这种事他绝不能容忍。 李二婶子见状,略显尴尬。 她轻咳一声,说道:“家柱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妹妹还小,我们也不是那个意思。” “妈,我知道您和爸都是为了我好,可这种事,我绝不答应。我自己的幸福,怎能以牺牲妹妹的未来为代价?” 陈母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烦闷都吐出去,对李二婶子说道:“二婶子,这件婚事,我们先商量商量。不过,如果沈家愿意,我们可以正常地谈婚论嫁,不提换亲这事,不知……” 李二婶子见陈家柱态度如此强硬,也不好再坚持换亲之事,只好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回去和那边说说,看看他们的意思。” 陈家柱送走了李二婶子,转身回到屋里,瞧见母亲仍为刚才的事愁眉不展,他快步走上前,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妈,您放心,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妥善解决的。如今已是新社会,我们不能再做这种违背常理之事。” 陈大家的望着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亮光,她微微点头:“好,妈相信你。” 数日之后,李二婶子再度踏入陈家大门,带来了沈家的消息。沈家那边态度坚决,只同意换亲,而且此事竟是沈兰自己执意要求的,否则她便不肯出嫁。 “他爸,你说这事可咋办?难得有一个合适的人家愿意嫁给家柱,可家柱就是不答应啊!” 陈母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来回踱步。 砰砰砰,陈老大将手中的水烟锅子在炕沿边上用力磕了磕,又不慌不忙地将烟锅子按进烟袋里装满烟丝。 随后,他缓缓靠近旁边的煤油灯,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烟雾缭绕中,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这事也好办,让这四个孩子都见一面吧,没准儿他们相互看对眼了,到时候自然就好办了!” “咦,对呀,我咋就没想到呢!” 陈母原本紧皱了数日的眉头,此刻终于如冰雪消融般舒展开来。 “爸,妈,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都没跟我说一声就决定了?我才十八岁,你们这是要为了大哥把我卖了不成?”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陈金鱼得知此事后,顿时如被点燃的炮仗般炸了开来。 “孩子,你也成年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对方今年二十五岁,听说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咱就去看一眼,看上了,一切都好说;如果看不上,以后妈再也不提这茬子事了,好不好?” 陈大家的满脸堆笑,试图安抚女儿的情绪。 陈金鱼却嘟着一张小嘴,气呼呼地将身子一转,独自在炕尾上生着闷气。 陈大则叼着水烟锅子,一声不吭地蹲坐在炕头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烟雾弥漫中,只能看到他紧皱的眉头。 陈家柱看着自己的妹妹,又瞧了瞧父亲母亲,面露难色:“爸,妈,三妹不愿意,要不就算了吧!” 话虽如此,可他的心里却像是被猫抓了一般,满是失落。 只因上次送李二婶子出门后,老太太在他面前将沈兰夸得天花乱坠,仿佛这世间同龄女子无人能及。 不仅长相出众、身材婀娜,还识字知礼,尤其干活是把好手。 作为一个三十一载岁月仍孤身一人的光棍汉,怎能不心生向往? 虽说尚未见面,可他的脑海中早已勾勒出无数个沈兰的模样,或温柔婉约,或活泼俏皮。 “去,明天必须去,三儿,明天开开心心去,爸给你带点钱,你不是早就想去照相吗?正好明天去县里照一张!” 陈大将手中的烟锅子在炕沿上重重一敲,像是在帮闺女下定决心。 “真的?啊,太好了,那我明天去。” 陈金鱼瞬间转怒为喜,那灿烂的笑容如春日暖阳。 三十公里外的沈家庄。 “大哥,明天你就穿这身衣服吧,这是爸留下来的最好的一身衣服了。” 沈兰手中捧着一套叠得方方正正、半新不旧的蓝色知青服,上面还整整齐齐地放着一顶蓝色大顶帽。 “哦。” 沈聪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眼神中透着一丝木讷。 “还有这两块钱也给你,除了路费,这是家里所有的钱了。据说人家那边不同意换亲,你明天可得争点气,这媳妇能不能娶回来,还得看你自己!” “哦!” 沈聪接过衣服和钱,抬头看了二妹一眼,嘴唇微张,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最终只是默默无言,转身缓缓退出屋外。 沈兰望着大哥无奈的摇了摇头,大哥呀,这可是要给你相亲呢,咋就一点都不着急呢? 第3章 怕是早早就要守寡喽 陈家村前往县里没有直达的车辆,所以需要先去乡里,然后再买火车票去县里。 “呀,这不是二婶子嘛,大清早的,您这是又要去市里啦?” “今天不去市里,去县里,又要去牵红线咯。” “哟,那家孩子呀?可真有福气,能让二婶子亲自出马忙活?” “呐,不就是陈家柱和小金鱼儿这俩孩子嘛!” “哦,陈老大家的这俩呀?” 刹那间,车厢里除了三轮车那突突的引擎声,便只剩帆布被风吹拂的噗噗声。 那些喜好八卦的大婶大妈们,旁若无人般地开启了各种交头接耳的热议。 “也不知谁家闺女可怜兮兮地要嫁给那个短命鬼哟!” “就是,听曹家村那谁讲,那孩子可是痨病呢!” “可不是嘛,孩子倒是个好孩子,可咋就得了这么个要命的病,可怜那女娃咯,怕是要早早守寡喽!” 陈金鱼满脸怒色地瞪着那些长舌妇,可她们依旧毫无顾忌地嚼着舌根。 陈家柱面上虽瞧不出什么变化,然而太阳穴处暴突的青筋,以及那微微颤抖、紧握成拳的双手,却将他内心的不平静暴露无遗。 可又能怎样呢? 十几年来,此事在周遭十里八村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每每想到此事,他都懊悔不迭,只叹当初那桶井拔凉水,竟是误了自己一生。 “二妹,二姥姥他们应该就是坐这趟车吧?这人都下得差不多了,咋还不见他们人影呢?” 沈聪个子高,差不多有一米八左右,站在妹妹身后,抻长了脖子,满心期待能早些瞧见二姥姥那熟悉的身影。 “这是上一趟车的人,这趟车才刚停下,人还没出来呢,急啥?” 沈兰嘴上这般说着,可她那仅有一米五五的小个子,此刻也踮着脚尖,努力伸长脖颈,试图让自己看得更远些。 顺着出站口那道铁大门,目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着。 终于,小脚老太太迈着轻盈的步伐,映入了沈兰与沈聪的眼帘。 “二姥姥,我们在这儿!” 沈兰赶忙挥舞着手臂,高声呼喊,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二姥姥身后飘去。 沈聪终究只是个二十五岁的青涩小青年,又很少出门,待二姥姥给他引见陈金鱼时,本还算白净的面皮,瞬间涨得通红,那红色一路蔓延至脖颈处。 沈兰瞥了一眼大哥,暗自腹诽,这家伙也太没出息了,要不是我能给你换个媳妇,怕是这辈子都因为害羞,连个媳妇都娶不上了。 好在二姥姥见多识广,待四个年轻人相互认识后,她便寻了个由头将他们两两分开,然后,自己也找了个借口走了。 “听说你妹不愿意给你换亲?” “啊?嗯,那个,其实也不是不愿意,她还小,主要是也没想着让她这么早便成家。” “十八了,也不小了,今天时间紧迫,你看,咱们都见面了,你可愿意?” “啊?” 陈家柱被沈兰的直率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怎会不愿意呢? 刚出站那一眼瞥见她,陈家柱那平稳跳动了三十余载的心脏,瞬间犹如小鹿乱撞般,砰砰砰地躁动起来。 只一眼,那婀娜的身材,娇俏的模样,梳着利落的解放头,穿着一件碎格子小西服外套,脚上穿着一双千层底带袢小布鞋。 如今这一交谈,发觉她说话条理清晰,毫不拖泥带水,这不正是自己心中梦寐以求的那个她吗! “当……当然愿意,不……不过还得看小妹那边……她……” “放心吧,她会答应的……” “啊?” 沈兰昨天一天可是煞费苦心,将从父亲那儿所见的杂志、报纸里,以及言情小说中哄女孩子的法子一股脑儿地灌输给了哥哥。 因此,她笃定那陈金鱼定会被大哥哄得晕头转向,分分钟哭着喊着要嫁给他。 “你,你咋知道的??” 陈家柱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 “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行了,既然你没问题,,那我要去供销社买东西了,不然时间来不及了,回村里的客车很快就要发车了,你就在这里等他们吧!” 沈兰说完,瞅了一眼有些呆愣的陈家柱,旋即转身往街上的供销社里走去。 人虽在往前走,可她的脑袋微微歪斜,耳朵却始终在听着身后的动静。 陈家柱凝视着眼前那娇小轻盈的背影,心脏又不由自主地砰砰砰急跳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赶忙跟了上去。 “我跟你一起去,一会儿再来这里等他们就行了。” 沈兰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暗暗思忖道:“嗯,虽说年纪大了些,不过长相倒也不错,虽说身子不大好,可目前看来,也挺正常的,活个二十几年应该不成问题吧?如现看来这眼力见儿也不错,就他了,大哥啊,你可别给我掉链子呀!” 沈兰心中思索着事儿,人已经走进了商店里。 只见她从衣兜里取出一张纸条,上面一条条记录着要购买的物品。 陈家柱个子高挑,微微低头瞧着那纸条上的字迹,不禁夸赞道:“好字!” 沈兰听到陈家柱的赞扬,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微微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字迹很好看,那可是是父亲从小悉心教导的成果。 她的父亲身为老师,是附近十来个村子里仅有的三位老师之一,那一手字写得极为漂亮,沈兰自幼耳濡目染,自然也练就了一手好字。 “多谢夸奖。” 沈兰轻声回应,然后按照清单上的记录,一项一项的购买着货物。 陈家柱跟在沈兰身后,看着她在百货商店里挑选商品,越看越是满心欢喜。 看得出,沈兰虽年纪轻,做事却很有条理,而且她对家人的关怀与照料也让他觉得很温暖。 她不单给母亲购置了针线等日常用品,还给两个妹妹与一个弟弟分别买了些零嘴小吃,直至那张清单上所有的东西全部买齐。 然后又将所有物品塞进一个蛇皮袋子里,塞的满满当当。 “我来帮你拎着。” 陈家柱见她提着偌大一个袋子,径直一把接过扛在了肩头。 沈兰瞧着他利落的动作,心中暗自揣度,看来他的病也没有那般严重,干活倒是挺麻利,也不见有何啥毛病嘛! “咳咳咳,咳咳!” 第4章 姻缘路上小波折 沈兰心里还在嘀咕着,陈家柱那边一阵剧烈的咳嗽,如汹涌的潮水一样袭来。 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憋得脸红脖子粗,那模样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才肯罢休。 许久,咳嗽才渐渐平息。 “你,你没事吧?” 沈兰下意识地用袖子捂着口鼻,眼中却难掩担忧。 “不用怕,我这个咳嗽不传染!” 等陈家柱喘匀了气,看到沈兰的动作,眼神瞬间变得黯淡了几分。 他心想,自己终究还是被嫌弃了。 “哥哥!” 陈金鱼的声音如清脆的银铃从远处飘来,人也似一阵风般往这边跑来,“哥哥,你不能干重活的,怎么扛了这么一大袋子东西?” “哦,没事,她买的东西,我帮忙拿一下。” 陈家柱轻描淡写地说道。 “哼,这刚见面就让你干重活,这婚事我们不谈了,哥,我们回家吧,火车票我都买好了!” 陈金鱼小脸涨得通红,腮帮子鼓鼓的,像只生气的小河豚。 沈兰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哥哥,却见哥哥同样一脸惊愕地望着陈金鱼。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兰心中不禁犯起嘀咕:难道这婚事就这么被自己给搞黄了? “小金鱼儿,别闹了,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等我们回去,就选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你哥哥没事,这点东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放心吧!” 二姥姥不疾不徐地说着,眼睛却时不时看看手表。 在二姥姥的安抚下,陈金鱼那原本似连珠炮般的小嘴,也乖乖地闭上了,只是脸色依旧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沈兰看着这一幕,心中暗自思忖:这陈金鱼脾气这么火爆的吗?大哥若是真娶了她,怕是以后招架不住呀。 不过,这样一来,四奶奶那边或许就有人能对付得了了。 看来,这事情还得再斟酌斟酌,毕竟这全县乡镇众多,找个通情达理的媳妇好像也不是太难。 沈兰与大哥对视一眼,见大哥的眼神里似乎在责怪自己,这让沈兰的心情瞬间低落几分,心想大哥这性子,怕是以后在媳妇面前挺不直腰杆子了。 “二姥姥,车快到站了,你们先回去吧。今天太忙,也没来得及好好吃顿饭,这些饼干和面包您带着路上吃。” 沈兰从蛇皮袋里翻出一条牛奶高钙饼干和一个牛皮纸包裹的面包,递向李二婶子。 “哎呀,不用了,二姥姥已经买好了,还给你妈妈准备了一些东西,正打算让你带回去呢。二姥姥有,你拿回去,给弟弟妹妹们吃,兰儿最听二姥姥的话了,赶紧都装好了!” 二姥姥笑着推回沈兰的手,又递过去一个袋子。 陈家柱和陈金鱼站在一旁,这才惊讶的发觉,这李二婶子和沈兰一家关系好像还挺不简单的,这亲戚应该也是走的比较近的。 李二婶子在这十里八村威望很高,而且可不是徒有虚名。 她的丈夫李二叔,在李家排行老二,而排行老大的,正是沈兰的亲姥爷。 这夫妻二人可都是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而且战功赫赫的英雄。 回乡后,他们很受人敬重。 “公道李”的名号也渐渐传开,村里村外的红白喜事,总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李二叔行事风格公正无私,一直恪守着伟人的教诲,一举一动尽显老党员风范,凡事经他之手,总能让人心服口服。 李二婶子虽为女子,却巾帼不让须眉。 那双封建时代留下的三寸金莲,并没有阻碍她扛枪打仗、上山下乡的脚步,只要行动起来,那可是连年轻人都望尘莫及。 陈家柱心中暗自笃定,这媳妇,他是非娶不可,就冲着李二婶子都愿意交往这一点,那沈兰这一家子人品绝对没的说。 “家柱,金鱼儿,咱们走吧,再晚了怕是真就赶不上了!” 李二婶子又看了眼时间,急忙招呼兄妹俩进站。 陈家柱与沈兰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等我的好消息吧!” 陈家柱说完,转身往站里走去,那张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小金鱼儿,你,别忘了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保证绝对都能做到的,不骗你!” 陈金鱼却像是没有听到沈聪的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径直跟着哥哥往里走。 沈聪一看这人就这么走了,急得脱口就是一声大喊,对方听没听到暂且不说,周围来往的行人却是都纷纷侧目。 沈聪顿时觉得脸上一阵滚烫,扛起蛇皮袋子就往客车那边走去,但他却没有看见陈金鱼嘴角那一抹得意的笑。 “大哥,你都答应她啥了?” 沈兰快走几步追上大哥,好奇地问道。 “没啥,不是你教的吗,尽量答应她提出来的一切条件,先娶回家再说,不过,她好像真生气了!” “大哥,你这是看上她了?确定了?” “我觉得她挺好的,年龄小,跟我一样不爱读书,不过感觉挺好哄的。” 沈兰听了,眼角微微抽搐,心想这过日子可不是好哄就行的,那可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啊! 等兄妹俩挤上回家的客车时,已经是下午一点钟。 客车车顶上堆满了乘客的物品,车厢内也被人群塞得满满当当。 虽没有抢上座位,好在他们抢到了发动机盖子上的一片空地,虽然有些硬但却很暖和,有个坐的地儿,咋也比站着强。 绿皮火车上更是人挤人,座位上有乘客,座位下也有人,有嗑瓜子聊天的,也有睡觉打呼噜的,长途旅客们还真是各显神通。 李二婶子三人路程比较短,虽然没有坐票,但站在门口倒也不算太拥挤。 陈家柱将蛇皮袋子给李二婶子垫着,让她坐在门口,自己与陈金鱼就在过道里站着。 陈金鱼眼神时不时看一眼李二婶子,直到看到她老人家靠在车厢上,闭上了双眼,这才悄咪咪的靠近了哥哥。 “哥,怎么样,沈兰咋样?能不能做我未来的嫂子?你俩聊的好不好?” 她那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反倒惹得陈家柱一阵好笑! 第5章 老妖婆又来抢肉了 陈金鱼多了个心眼,是悄悄趴在哥哥耳朵边问的。 “怎么啦,你看她哥哥怎么样?”陈家柱直接反问。 “哥,我跟你说,我打听出来了,他们家比咱家还穷,他爸虽然是个老师,但是早早就得了心脏病去世了,家里兄弟姊妹六个,只有大女儿出嫁了,是老太太一个人带着这么一大帮孩子过活,哥,你说,如果我嫁过去了,能有啥好日过?” “你跟沈聪打听的?我都没好意思问这些问题。” 陈家柱有些诧异的看着妹妹,一直以为她这个小妹不太靠谱,只知道吃和玩,没想到,这次竟然还懂得套人家话了。 “哼,那家伙,别看长得人高马大、浓眉大眼的,其实他很老实的,问啥答啥,有点傻。”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陈家柱心里竟然有些期待,他希望能听到妹妹确切的回答。 “还行吧,人倒是挺听话的,可惜大字不识几个,不过这也不是啥大问题,我不也是吗,嘿嘿!” “那你……” 咣当、咣当…… 火车到站了,陈家柱只能压下心头的那一丝激动,赶紧先自己跳下车去,又开始扶着李二婶子和妹妹下车。 那个年代的站台很低,下车要走三个火车上的台阶才能下来,人又多,实在是不太安全。 沈家庄,沈兰家,一个圆丢丢的脑袋,鬼鬼祟祟的从窗户外往里面望去,一个屋又一个屋。 “哼,我看就是你家这几个小兔崽子偷了我家的鸡,你看看,你看看,这鸡毛一看就是刚退出来的……” “四婶子,真不是,这是今天老大要相媳妇,我刚杀了我们自己的一只下蛋鸡,准备等老大和兰儿回来吃的,是我们自己的,不是您家的。” “你们的?我还不知道你家有啥没啥的?啊?快点,欢欢的把鸡给我端过来,要不然,我定要找老爷子给评评理去。” 沈家大院里又一次上演了一出“王婆骂鸡”。 只不过与戏文里不同的是,此王婆没搬梯也没上房,而是直接杀到了侄儿媳妇家。 双手插腰,嘴皮子上下翻飞,两侧嘴角冒着兴奋的白沫,就像偷惯了腥的那只猫,跟着味儿就一路小跑的骂了过来。 “三姐,你看看,我就说妈就不该杀这只鸡,每次咱家只要有一点肉腥味,她准会闻着味儿追过来,怎么办?准不能还像上次那样,被她都抢走吧?” 沈菊看着三姐沈竹,已经挽起了袖子,看样子,这是要在四奶奶那张虎口里夺食呀。 “三姐,走,这次可不能让这个老不死的再抢咱家肉了,这可是咱妈为了庆祝大哥找媳妇杀的,妈说这是喜事,喜事怎么能让这个老妖婆给搅黄了呢!” 此刻沈家三闺女沈竹和四闺女沈菊,还有家里的另一个男丁沈铭,都挤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老妖婆,除了老三,其他两个都已经跃跃欲试的要冲出去了。 “等等,班车应该快到了,二姐回来她就不敢了,沈铭,你从后门出去,在路边去等二姐,沈菊,你去把那盆鸡肉藏到房顶上挂着的箩筐里。” “好” “好” “妈,我看了,沈兰真的不在。” 这时候,一个尖嘴猴腮的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带着那颗圆丢丢的脑袋,出现在了老太婆身后。 一听这话,老太婆这气势更足了,迈开腿就往屋里走去。 一时间翻箱倒柜的声音和东西洒落地上的声音,还有沈母断断续续的、苦苦哀求的声音…… “四奶奶,我二姐马上就回来了,你,你还不走?小心她再揍你哦!” 三闺女沈竹柔柔弱弱的挡着正要往厨房里冲的四奶奶,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哼,小竹竿儿,去边上呆着去,要不然你老老实实的,把四奶奶的鸡肉给我端出来,要不然可别怪四奶奶找你爷爷去。” 沈竹一听见爷爷,浑身都颤抖了一下,感觉比起害怕四奶奶,好像她更害怕爷爷。 “四婶子,四婶子,您别吓唬孩子,这鸡肉我给你端出来,别再翻了,我家就剩这一点点可用的家具了,四婶子,别翻了,呜呜~” 沈母已经从哽咽到现在哭出声了,但是她的苦苦哀求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呦,现在越来越会藏了,还放这么高,怎么滴,你这是故意欺负我个子矮吗?啊?” 老太太嘴里骂着,手上也没闲着,直接在沈母打胳膊就拧了一下,沈母当时疼的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惜除了哭,她好像什么都不会。 “大哥,二姐,快点,老妖婆又来咱家抢肉来了!” 沈铭终于等到了班车的到来,一看见二姐就赶紧大声喊了起来。 “大哥,你等着拿东西,我先去揍那个老不死的一顿!” 沈兰一听老妖婆又去家里闹腾了,一边安顿大哥拿东西,一边就往家里跑去。 正好路边上看到一截手臂粗细的木头棍子,顺手抄起来就走。 “别出声,要不然,我保证揍的你你妈都不认识你!” “唔” 沈兰跑到大门口就停下了脚步,她悄悄探头一看,果然,嘴馋无赖的小叔叔正在门口给他妈望风。 不过这脑子好像不太好使,望风不是看着大门外的,而是正探着脑袋在看他妈一蹦一跳的够箩筐里的东西。 他妈一蹦,他那大脑袋就一顿,好像这样就可以帮他妈使上劲儿了似的。 沈兰直接一根大棍子往他嘴边一递,差点就三魂被吓掉两魂,正要出声大喊,结果就听到了沈兰说的那句话,结果,硬生生两只手把刚要喊出的话又给捂了回去。 “前面带路,去找你妈,记住了,不想挨揍,就别出声,要不然这次绝对让你妈比上次还要惨!” “嗯嗯,嗯嗯嗯!” 捂着嘴的沈传家,唯唯诺诺就往屋里走去,他现在就盼着母亲能够转头看他一眼,可惜,他妈还在勇斗箩筐,一蹦再蹦山蹦,结果就是够不下来。 “妈,快跑!” 沈传家眼看着沈兰离他妈越来越近,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最终还是决定给他妈提个醒。 要不然,一会儿,他怕像上次那样,他妈一个星期都是趴着睡,因为她的屁股差点就被沈兰给打开花了。 沈传家喊完,也顾不上管他妈能不能跑出来,他自己趁着沈兰没注意,转身就往外面跑去。 第6章 老脸挂不住了 “沈兰?你…你…你…你别动手啊,我可什么都没拿,我…我这就走……” 老太婆一边倒退,一边警惕的看着沈兰,尤其是看着她手里拿着的那根棍子。 沈兰目光如刀,紧盯着那老太婆,手中的棍子在阳光下显得晦暗阴森。 老太婆的腿脚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她的眼神里满是惊恐,仿佛沈兰手中的棍子随时会落在她身上。 “四奶奶,您这是急着去哪儿呢?我听说您家少了只鸡,而且似乎有人传言是我们兄弟姊妹干的?” 沈兰的声音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是冰锥一般刺入老太婆的耳膜。 老太婆被逼到了墙角,她的心跳得如同鼓点,但她还是努力保持着表面的镇定。 她的心里在疯狂地呼唤,希望她那宝贝儿子能快点带来救兵。 “没,没有的事,都是误会,呵呵,误会一场。我只是想来和你妈聊聊天,真的,没别的意思。” 老太婆的声音颤抖,她的笑容勉强,试图用这无力的解释来平息沈兰的怒火。 沈兰的眉头微微一挑,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 她缓缓地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老太婆的心上。 “聊天?四奶奶,您这聊天的方式可真是特别。不过,既然您这么喜欢聊天,那我们就好好聊聊,看看这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兰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太婆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知道,这场所谓的“聊天”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记得上次也是他那宝贝儿子告诉她,他大爷家有肉味儿,而且沈兰不在家。 所以那次他们娘俩很成功的将大娘买来的一斤肉抢了回去,本来都已经剁好了馅,和好了面,擀面杖都拿出来了。 娘俩正准备要大展身手,好好吃一顿猪肉韭菜馅饺子的,结果就在他们包好了最后一个饺子,准备下锅的时候。 沈兰像个幽灵一样,趁他们娘俩沉浸在将要吃到饺子的喜悦中的时候,悄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再之后,就在他们母子二人还愣神的时候,一张围野兔的大网一下子就将沈家母子罩了进去。 再之后…… “哎呦,沈兰,你要造反吗?啊?传家,快,快拦住她,哎呦……” “哎呀,妈,沈兰疯了,我,我扯不开这张网啊,哎呀,打的太疼了,哎呀……” 比沈兰个子高一头的小叔叔,被束缚住了手脚,不过,沈兰手上的木棍并没打在他身上。 当天,老太太比较肥硕耷拉的大腚,一下子翘的活像鸡大婶一样,可惜,那天之后,她在炕上躺了一个星期,这才终于可以下地活动。 当然那天的饺子,进了沈兰一家人的肚子,虽然没能让一家人吃饱,但是也算是让一家子减了减馋。 看着渐渐靠近自己的沈兰,老太太脸色已经苍白的可怕。 “大爷,你走快一点,要不然我妈又要被沈兰打了。” “哼,这是要翻天了不成,还敢打长辈了,简直是没大没小,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她。” 沈传家见大爷嘴里说着狠话,但是那腿脚实在是不利索,越着急走,那两条麻杆儿一样的老腿,越晃悠的厉害。 “四奶奶,我最后再叫你一次四奶奶,我妈这一辈子嫁到沈家来,先是被公公婆婆欺负,后是被你这个婶子欺负,我今天倒是要看看,我那爷爷还能不能救下你这为老不尊的老妖婆来。” 啪……啪……啪…… 哎呦……哎呦……哎呦…… 沈兰这次还是往医生打针的哪个部位使劲的招呼,老太太毕竟也60多岁了,哪里能逃得过沈兰手里挥动的木棍。 那一下又一下,结结实实的都打在了老太太身上。 “哎呦,兰儿,四奶奶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哎呦,哎呦……” 老太太躺在地上,两只手死死护着后面那一坨,嘴里一个劲儿的哀嚎着。 “沈兰,你要造反不成?” 一声大喝响起,整个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沈兰掉头一看,爷爷正用那根已经磨得发亮的竹子拐杖,使劲的敲击着青砖铺就得地板,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沉闷的响声,配上老爷子那一撮翘起来一颤一颤的山羊胡子,还有那明显有些嘶哑,底气不足的吼声,仿佛是一头已经行将就木,但是还想显露一丝威严的雄狮。 老爷子脸色铁青,他浑浊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目光依旧锐利,她并没有因为老爷子的出现而有所畏惧。 “爷爷,您来得正好。” 沈兰的声音平静,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战,“四奶奶在这里造谣生事,说您的这些孙子们偷了她家的鸡。我想问问,这事儿您怎么看?” 老爷子的眉头紧锁,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老太婆,又看了看沈兰手中的棍子,心中已然明白,怕是他四婶子又来胡搅蛮缠的占便宜来了。 “沈兰,先把棍子放下。” 老爷子的声音低沉,带着命令的口吻。 沈兰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棍子。 她倒是想看看,这个一向偏心的爷爷,今天还会像以前一样,事事都会偏心他的这个弟媳妇吗? “他四婶子,你先起来。” 老爷子转向老太婆,声音稍微柔和了一些。 沈传家看场面已经控制住了,赶紧跑过去,将他妈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老太婆脸上还带着痛苦的表情,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恐惧。 她满脸委屈的看着老爷子,要不是那满脸褶子,这一幕还真有些楚楚动人。 “兰儿,这件事情不论什么原因,你都不能打你四奶奶,她是长辈,你怎么能动手呢?” 老爷子的目光在沈兰和老太婆之间扫视了一遍。 “哼,爷爷,我敬她是长辈,可她有过自己是长辈的觉悟吗?自打我记事起,她有做过一件长辈该做的事情吗?她欺负我妈的时候,她算是长辈吗?她抢我家东西的时候,她算是长辈吗?她偷偷顺走我家工具的时候,她算是长辈吗……爷爷,你偏袒她的时候,你们有把自己当成我们的长辈吗?” “你……” 老爷子伸手指着沈兰,本来灰白的脸色,瞬间透出一些红紫色来,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心底有鬼,而且是被自己的孙女给当面说出来,这张老脸实在有些挂不住。 第7章 这是什么道理 “爸,四婶子,先坐下吧,兰儿还小,说话没个轻重,您二位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眼看现场气氛已经快要凝固了一般,沈母柔柔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哼,你还知道自己的闺女说话没个轻重?平时是怎么教孩子的?老二真是瞎了眼了,找了你这么个东西,连个孩子都教不好。” 老爷子胸中的这口闷气总算找到了发泄口,两片嘴唇上下翻飞,好一顿输出。 “够了!” 沈兰眼看母亲还是像以往那般,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听着老爷子的训斥,丝毫都没有要反抗的迹象。 她终于忍无可忍,大吼了一声。 “沈竹,你带他们几个出去,去地里拔猪草去。” “哦” 沈竹很听话,她有些担忧的看了二姐一眼,之后带着妹妹和弟弟就走出了屋子。 这时候,屋里只剩下了老爷子,老太婆,沈传家,还有沈母、沈兰和大哥沈聪。 下车后沈兰跑得快,沈聪背着蛇皮袋刚刚赶回来,就听到了妹妹那声大吼。 赶紧跑到屋里一看,一片狼藉,虽然没有经历过刚刚的事情,但是他也猜了个大概,因为这在他们这个院子里,是常事。 “爷爷,既然您这样说了,那我到时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您,你欺负儿媳妇,讨好弟媳妇,这是什么道理?” “沈兰,你……” “我倒是想问问爷爷,她,我是应该叫四奶奶,还是应该叫一声小奶奶?啊?” 沈兰右手两根手指直直指向了老太婆,老爷子气的嘴唇一阵哆嗦,但是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沈兰……你……你住嘴……” 老太婆想要打断沈兰,一边要阻止她继续说话,一边又赶紧推着自己的儿子,“传家,你去回家去,一会儿妈就回去了。” “回去?为什么要回去?小叔叔,我倒是想要问问爷爷,我这个小叔叔,是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的小叔叔呢?瞅瞅您和他这长相,身高……” 啪…… 沈兰话说到一半,被老爷子一巴掌拍到了脸上,她的后半句话被硬生生的打断了。 她捂着脸,倔强的看着,用一只干枯的手指着自己,哆嗦着嘴唇,却半天没有说出什么话来的爷爷。 “呵,打啊,你打啊,有本事你把屋里这几个亲孙子都打死算了,省的你嫌弃我们占了你亲儿子的地儿。” “你…你……” 这句话直戳戳的插进了老爷子的心里,那颗蹦跶了80多年的心脏,这一刻突然感觉有些累了,它停跳了一秒,又一秒,然后老爷子的身体直直的往后面倒去。 “爷爷!” “大爷!” “他大爷?” “爸” 一时间屋里惊呼声不断,刚好赶来的沈聪第一时间扶住了向后倒下的爷爷,一边呼喊,一边手忙脚乱的搓手揉脸,但是老爷子没有一点反应。 “沈兰,你可闯大祸了,快去找胡大爷来看看,聪儿,快去叫你大爷和三叔来,哎呀,这可咋办呢,爸,爸……” 沈母好像突然开窍了似的,不再是以往那般唯唯诺诺的样子,这一系列安排之后,她将目光看向了沈兰,稍稍一踌躇,说道: “兰儿,你先去找弟弟妹妹们吧,晚点回来,不怕!” “妈,我不走,万一大爷他们……” “不行,你先去,这里有妈呢,放心,没事儿的。” 沈兰从未见过这样子的母亲,在她的心目中,妈妈一直都是一个任劳任怨,被别人欺负的人。 但是这一刻,她忽然感觉到,自己好像并没有真正了解她,原来那个受气包的母亲,也有能为孩子们挡一挡的勇气,并且她做到了。 “好,妈,顶不住了,让大哥敲盆子,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沈母点点头,没有说话,沈兰趁着四奶奶正在围着爷爷哭天喊地,沈传家也正抱着他大爷不听呼唤的空档,悄悄的退出了屋子,然后消失在了路边的田埂里。 “四婶子,传家,快,掐人中,看看能不能成。” “对对对,掐人中,快,传家。” 刚刚的不愉快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这时候,三个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赶紧将老爷子救过来。 “爸!” “爸!” 终于沈家老大和老三急冲冲的赶了过来,一看自己亲爹这番模样,兄弟俩当时就互相对视了一眼。 老爷子脸色灰白,牙关紧咬,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就那样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眼看是活不成了。 “大哥,三哥,你们快看看,大爷这是怎么了?” 沈传家看见兄弟俩,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赶紧着急的呼喊着。 兄弟俩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都带着一丝不明的意味,不知道是厌恶还是欣慰。 “老三,传家,赶紧,咱们把老爷子送回家里吧,老二媳妇儿,你先去一步,把给爸准备好的衣服找出来,爸这情况怕是不太好了。” “不好了?怎么就不好了,刚刚还好好的呢,沈兰,都是沈兰,那小妮子这是要气死她亲爷爷啊,他大爷啊,你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啊……” 四奶奶一听老大说的话,也不知是真悲还是假悲,反而是开始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那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带着调调的嚎哭声,穿透了破旧的土坯房,飘过了低矮的石头墙,顺着风就飘到了左邻右舍的耳朵里。 “哎呀,快去看看沈家这是怎么了,沈老四家的咋就哭成这样了?” “老头子,快快快,快去看看,前院这是出了啥大事了?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 无论何时,永远要相信乡村里的信息传播速度,那些老胳膊老腿的老人家们,彼此之间一个眼神,也许一件事情就已经被传递了出去。 “妈,你别管我,沈兰的事情,我定是要去看看的,她们一家子,被她四奶奶欺负,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李大婶刚不是还说了,她还把她爷爷给气死了,这是多大的罪过啊,她一个女孩子,怕是扛不住啊……” “哎呀,成功,成功……” 李成功的母亲眼看着自家这个痴情种,外套都来不及穿上,就风风火火的往沈家赶去。 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第8章 爷爷死了 沈兰心里突突个不停,她觉得这次自己可能这真有些过分了,虽然爷爷奶奶从来没有心疼过他们这几个孙子,但是他毕竟是自己父亲的父亲。 想到父亲,心里不由又是一阵悲恸,沈家也算的上是一个大家族了,她爷爷辈兄弟四个,爷爷排行老大,经常来家里闹事占便宜的,就是亲亲的四奶奶。 下来父亲这一辈兄弟姊妹5人,父亲排行老二,是家里最有文化的,如果放在古代,最起码也是一个小秀才。 可惜,一表人才的父亲,一生也没能将心中的抱负施展一二。 他从小体弱,在国家最需要的时候,他也如同其他有志青年一般,拼着一腔热血想要去报效祖国。 然而,他扬名立万的机会,被自己不争气的身体给毁掉了。 有志者,从来不会向命运低头,所以回村以后,他决定弃武从文,他要让大山里的孩子们,走出那群山,脱离那苦海。 可惜了,大山里的孩子们都是好孩子,可,他们的父母却没几个识字的,所以对娃娃们的学习,还不如对自己家养的那几头牲口上心。 孩子们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真正能坚持读书的却没有几个。 沈兰靠坐在父亲的墓碑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自说自话着,她向着最懂自己的这个人,说着刚刚家里发生的事情,她很想知道,自己今天到底做的对还是错。 然而,直到听见山下摔碗杀鸡的声音传来,她也没能等到这个已经入土两年的人,再像以往那般帮她分析一下,安慰她一下。 村里炊烟袅袅,山上成群的牛羊都在往回赶路,羊倌儿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将羊群赶回村里水井旁。 吃了一天的草,小羊们急需要这顿水,来完成今天一天的吃喝任务。 “你二姐回来没?” 沈老爷子家里,大门头上已经挂上了白幡,门口还立着一块方方正正的土坯,上面贴着一张白纸,漂亮的小楷毛笔字,工工整整的书写着老爷子的一生。 村里人称呼这个叫:“阳批”,最后是出殡的日子,和一些需要避讳的属相等等。 沈母双眼哭的通红,老爷子还没有入殓,穿戴的整整齐齐的,就停放在炕上。 作为二房媳妇,她已经一身孝衣在身,就跪在老爷子身前,一张一张的往盆里放着烧纸。 几个被放出去拔猪草的孩子,早已经回来,沈母抬眼撩了一眼,发现没有沈兰的身影。 所以这才给最机灵的沈竹使了个眼色,问询了一下沈兰的去向。 “妈,没见我二姐,可能她还在山上呢,要不,我让大哥去找找?” “不用,你们几个都过来,给爷爷磕个头烧张纸,让你大哥那也别去了,来这里守灵吧!” “哦!” 村里人红白事宴讲究很多,沈老爷子离世,兄弟姊妹早已离世,但是侄子侄女还有很多,自家两个儿子也是忙的统计“报孝”的人数和订鼓匠,找厨子买菜等等一系列事情,所以现在也只有沈母这个寡妇和孩子们好像帮不上什么大忙,所以守孝这件事情,也只能他们来做。 沈母拦下了几个孩子,沈兰的性子,她还是很清楚的,自家这个闺女,一向不需要自己操心,如今还没有回来,定是有她不回来的道理的。 李成功闻声赶到沈家的时候,正好赶上沈家老大和老三推着老爷子出大门。 “哎呦,成功啊,快,快来帮帮忙,这车还真挺沉的。” “哦,三叔,那个…沈爷爷这是怎么啦?” 村里最不缺的车就是牛车,可是时间紧迫,牛羊都成群上山了,一时间也只能靠人拉着车,赶紧的要把老爷子送回自己家里去。 兄弟俩没想到拉着老爷子的车会这般沉重,正吃力的时候,李成功这个劳力,正好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唉,年龄大了,一生气就顶不住了。” “哦,那,三叔,沈兰在家吗?” 李成功一边奋力的拉着车,一边试探性的问道,他可是听他妈说的,老爷子好像是被沈兰给气倒下的。 “哼,那丫头,闯祸了就跑的没影子了,你一会儿去找找她,眼看的天也黑了,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让她回家吧!” 老爷子家和沈兰家中间只隔着三户人家,所以有李成功壮劳力帮忙,也就几分钟就到了。 眼看着老爷子已经气若游丝,李成功帮忙把老爷子抬到炕上,马上就跟沈老大沈老三告别,转身就往外走去。 直接把兄弟俩的道谢声甩在了身后,站在大门口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将死之人,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 尤其是刚刚帮忙往炕上抬的时候,明明已经瘦的皮包骨的老头,他却有一种搬着了一块大石头的感觉,死沉死沉的。 左右看了看,心里想着沈兰可能会去的几个地方,最终他还是迈步往山上走去。 “就猜到你会在这里。” “你怎么来这儿了?” “你三叔让我来找找你,怕你有啥事,回吗?” “再待会儿,不想回去。” “好。” 沈兰依旧坐在墓碑前,李成功就站在她面前,一个仰着头,一个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插兜随意的站着,但他的眼睛始终没有再离开过她的身上。 听她说还要待一会儿,索性也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随手拔了一颗青草叼在嘴里,双手往后一撑,歪着脑袋看着她。 夕阳的余晖正好落在了沈兰的身上,桔红色的光芒照射在她的身上,在李成功的眼里,此刻的沈兰真真的是仙女下凡。 “李成功,我爷爷死了?” “嗯” “我听见了杀鸡摔碗的声音,我爸走的时候也是那样的,我也看到了爷爷大门口挂起的白幡,你说,爷爷是被我气死的吗?我爸如果在知道了,他会不会怪我?我没想到会这样的,虽然他从来也没有正眼瞧过我们这一家子,但是毕竟也是我爸的爸爸,李成功,我错了吗?” 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一串串的往下掉着,再懂事的孩子,她也还是个孩子。 泪水在述说着她心中的委屈,也在陈述她心中的害怕。 “沈兰,你今天去县里了?” 第9章 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嗯?” 悲伤的氛围瞬间被打破,那双噙着泪珠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直直地望向坐在对面那个不靠谱的人。 “李成功,你真是要死啊,没瞧见我正在哭吗?你每次都这么不着调,我真是服了你了,真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部队怎么就选上了你呢?” 沈兰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许悲伤是有一些的,但并非完全是因为刚刚离世的爷爷。其中一半或许是为了心中的委屈,另一半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又或许只是在见到李成功的那一刻,她心中有一些小女儿般的心事想要倾诉。 此时,天边的晚霞渐渐褪去,留下一片昏暗的暮色。微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吹拂着沈兰的发丝。周围的树木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李成功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走吧,兄弟我明天就要走了,以后可就没人再逗你开心了。” 他的话语说得漫不经心,可他眼中的不舍却显而易见,可惜,沈兰并未看到,她正忙着起身揉腿,因为坐得太久,腿有些发麻。 “不是下周才走吗?” 沈兰惊讶地抬起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知怎的,心里突然一空,顿时觉得空荡荡的。 “前天刚接到通知,要提前一周去报到,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算了,反正迟早都要走,不过……听说你……要嫁人了?是真的吗?” “嗯,不过还没定下来呢,听你妈说,你以后一年才能回家一次?” “你还小呢,为什么这么着急结婚呢?” “我哥不小了,看来我们以后见面怕是很难了。” …… 李成功不再说话,只是转头注视着身边的人。 沈兰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也说不出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夜幕笼罩着大地。两个人缓缓地往村子里走去,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 气氛沉闷压抑,有好几次李成功都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未能说出口。 “我得先去爷爷家看看,这几天怕是会有很多事情要忙,明天几点走?我去送你。” 村口边上,两个人站定,沈兰已经恢复了平时那种波澜不惊的状态,李成功也依旧成为了那个不着调的样子。 “嗨,送啥送,你家这几天怕是会有很多事情要忙,再说了,哥们儿这一走,你不就省心了,以后可没人再敢惹你生气了,那村子里,你绝对就是老大了,是不?” 李成功伸出一只手顺势搂住了沈兰的肩膀,从后面看,还真有一种两个好哥们儿相伴而行的感觉。 “滚,一天没个正形。” 沈兰用肘子顺势顶了一下噶搂着自己的李成功,一如两人从小一起玩大的那般。 “二姐,二姐?” 沈兰转头,李成功收手,沈竹正俏生生的站在他们身后。 “回吧,再见了,女王!” 李成功双手插兜,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左摇右晃的往家里走去,一米八的大个,没走几步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沈兰看着那道越来越淡的背影,心里一揪一揪的,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只是以为自己在山上吹了半天的风,身体有些不舒服罢了。 “妈还在爷爷家吗?你们吃饭了吗?” “嗯,吃了,二姐,妈让你去给爷爷磕个头,上炷香去。” “嗯,走吧!” 不远处转弯的地方,李成功看着越来越暗的那道背影,眼眶有些发热,“沈兰,再见!” 上香磕头,沈兰很认真,破天荒的,她看着躺在炕上的爷爷,眼睛里的泪水竟然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但泪水是因为马上要到来的生离而流,还是为了已经死别的爷爷而流,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大爷和三叔看着泪流满面的沈兰,也好像释然了,老爷子年纪也大了,生个气,一下子归天了,也不能老是指责孩子不是,兄弟两分别去安慰了一下沈兰,又忙别的去了。 四奶奶嚎哭了一下午,这时候也回去了,小叔叔沈传家倒是还在一直忙碌着。 太阳已经落山,老爷子的寿材早在20年前,刚过60岁时,便已经准备妥当,这是村里人的习俗。 院子里灵堂已经布置完毕,差不多八点左右,儿子们、侄子们还有孙子们也已经把家里的牲口都安置妥当。 一众孝子们齐聚一堂,给老爷子磕了头,上了香,烧了纸,在一大群妇女们的哭唱声中,老爷子躺进了那具大红漆的棺材里。 “啊呀,他大爷啊,你死的冤啊,是你那不孝顺的孙女害死了你啊,啊,啊,呜……” 四奶奶休息了一会儿,还是赶在老爷子入殓之前,又过来了,也许是已经习惯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她依旧我行我素的跪坐在棺材前,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当年自家老汉走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然而她突兀的哭声中,对沈兰的指责又引来大门外众多村民的议论声。 “看来传言果然是指真的。” “可不是呢,听说她又去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了,被人家沈兰给抓了现行,听说还被揍了一顿呢。” “要我说,她挨揍也是活该,天天的占人家小便宜,传家多好的一个孩子,硬是被她给教成个小混混了。” “唉,这老爷子也是自己作孽,亲亲的儿媳妇和孙子,他非得偏帮那娘俩,这不就是现世报?” “不过也是,看这四婶子的架势,看来传言可能是真的呢,传家那孩子,怕不是……” “这事啊,那肯定是真的了,你看沈家那几个兄弟之间对他的态度,那不就是对自家兄弟一样样的?” “啧啧啧,也真是难为了他四婶子了,她可是比沈老爷子小20多岁呢,这孩子今年也才16岁吧?呀呀,这俩老不正经的,做的都是啥缺德事!” “哼,你咋不说老爷子宝刀未老,还能给自家兄弟家留个种呢,不得不说,老沈啊,还真是我辈之楷模呀……” 嗑瓜子的妇女,闲聊的散汉们齐齐看着发声的老先生,再也没人敢接话。 村里村外的人们都会尊称老人家一声“周先生”,他是当地出名的先生,凡是婚假白事,都会找他看看日子,算算往后余生幸福与否。 据说老爷子身上可是顶着一个大仙的。 第10章 惦记别人家东西 “都会吧,闲话少说,对自己好,现世报,可不一定啥时候会报到自己身上的,口舌之间也是有因果的,娃娃们,回去吧!” 周老先生威望很高,他发话了,众人自然也就散了,老先生站在大门口,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那阳批上的字,虽然是自己亲手写的,但是还是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唉,老沈啊,你这也算是解脱了!” 心里叹着气,迈步往院子里走去。 “呀,老先生,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沈老三正好要往外走,迎面就碰到了刚进大门的周老先生。 “老三啊,我来送送你爸,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我和你爸呀,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时候的一批人,如今也只剩下我这个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 “哎呀,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这身子骨且硬朗着呢。” 沈老三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老爷子请进了院子里。 老爷子直奔灵堂而去,上香,烧纸,又看了看那具停放在棚子里的大红棺材。 四婶子的哭声还在断断续续的传来,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径直走到了她身前,“他四婶儿,好了,人死不能复生,说再多也是无用,起来吧,正好我今天有空,有几句话,我倒是想和你说到说到。” 四婶子总算盼到个人来劝自己了,哪有不听话的道理,这哭了大半天的,一开始还真是有些伤心难过,但是再伤心难过,也是60多岁的人了,跪在冰凉的泥土地上,她是又累又困又冷啊! 沈老大家的,看都不想看她,所以也就任她自己哭去,谁也没想着去拉她一把,至于其他沈家人,也许也是听她字字句句都在挑人家沈兰家的不是,所以心里也是有些看不惯,大家竟然一致将她给忽略了。 这村里还有一个习惯,哭灵的时候,得边哭边念叨,叫哭唱,还有一个就是,哭的人一般都是被人搀扶起来,以示自己悲痛的心情。 四婶子哭了半天也看也没人管自己,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好不容易周老爷子来了,她简直是看到了大救星一般,当即就起身,搀扶着老爷子,边走边说:“您说,我听着。” “嗯…,这样吧,这里人多,你今天也累了,这边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和了,让他们兄弟几个忙乱去,今天天有些晚了,明天上午吧,你来我家,咱们再聊!” “行,听您的,那我送您回去!” “不用,我陪老沈再待一会儿,你先回吧!” “哦,那行,明天上午我去拜访您老!” 老爷子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看着四婶子走出大门,这才独自搬了个一板凳坐在了灵堂前,就这样陪着他的老友。 “周爷爷,您坐在这里干什么,冷不冷?” 沈兰刚把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安顿回去,她又带着大哥沈聪返了回来,兄妹两算是他们家的顶梁柱了,这边无论关系如何,也得帮衬着点,毕竟死者为大,无论如何,也得将老爷子的事办完。 天已经很黑了,村子里风大,灵堂前摆放着一盏煤油灯,外面罩着一个用麻纸糊着白色罩子,小火苗忽大忽小的,晃来晃去。 “沈兰啊,我来陪陪你爷爷!不冷,这天不错,再过几天就冷了,你爷爷挺会选日子的。” 沈兰听得出,老爷子是在开玩笑,但这话她没法接,所以也只是笑了笑。 “沈聪啊,你先忙,我让你妹妹送一送我,这天黑了,周爷爷腿脚不利索了。” “那我送……” “好,大哥,你找大爷和三叔去帮忙,我去送周爷爷。” 沈兰拦下了大哥即将脱口而出的话,顺势将老爷子扶了起来。 “哦” 沈聪看着妹妹和周老先生远去的背影,疑惑的挠了挠头,他不明白妹妹为什么不让自己把话说完,这大晚上的,又没有月亮,路上太黑了。 “周爷爷,您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走出大门,沈兰就直截了当的问道。 “呵呵呵,还是你这孩子聪明,爷爷没什么话要说,只是想嘱咐你几句话,孩子啊,年轻气盛,有些话憋不住,但是你要明白,有些事情只要发生了,可能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嗯,周爷爷,我知道了。” “嘿,以后嫁人了,切记,不要太较真,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别人的事情,和你终究是没啥大关系的,切记,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比啥都强!” “哦,我记住了!” 沈兰似懂非懂的应承的老人家,在她心里,老年人都是爱叨叨的,能静下心来,把这些话都记在心里,她觉得自己已经算得上是年轻人里最有耐心的了。 “唉,这孩子,这一生可不太平顺啊……” 望着沈兰快速离去的背影,周老爷子嘴里嘟囔着。 “传家,你说周先生明天要跟妈说什么呢?他老人家和你大爷也算得上的好朋友呢,难不成你大爷还给我们娘俩留下些什么不成?” “妈,你还惦记人家什么东西,我大爷的东西,再怎么着也轮不上我们呢,哼,还嫌外面的闲话不够难听不成?” 沈传家难得的语气里有些不耐烦的顶撞了他妈一句。 “嘿,你个混小子,你可别忘了,老二家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当初你爸听了你大爷的话,硬是分给他们的,要不然这大院子里上下六间房,那可都是你的。” “可这六间房也是大爷当初帮我爸盖的,说到底,这大院子还不是人家我大爷的?” “咦?你这臭小子,今天是被灌了迷魂汤了?咋就跟妈对着干呢?你说,是不是沈兰那死丫头又欺负你了?你跟妈说,妈给你做主。” “哎呀,没有,今天走到哪儿都能听见村里人的议论声,他们看见我都不喊名字了,直接喊我四娃子,哼,妈,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前面说的还有点声音,到最后一句问她妈的话,那简直就是在嗓子眼里嘟囔出来的,老太太也60多了,耳朵有一点背,只听到了前半段,后半段话根本都不听到。 “那有啥,你爸就是老四,你这排行正好又是老四,叫你四娃子有啥错的?别听他们胡咧咧,妈怎么会骗你呢?” “哦” 沈传家闷闷的应了一声,带着满腹心事转进了被窝里,可他哪里能睡得着,这件事,他一定要搞清楚。 第11章 他大爷留啥了 村子里的夜分外黑,从远处看,可以零零星星的看到有那么几户人家,家里15瓦灯泡发出的昏暗的光线。 但大多数人家,只能透过窗户看到煤油灯点燃的那一簇小火苗,沈兰家已经漆黑一片。 一家六口子挤在一张大炕上,两个男丁一人一床被褥,四丫头沈菊长得壮实,也享受到了一人一被窝待遇。 沈兰身材娇小,沈竹高瘦,所以姐妹两只能挤在一起,一人头朝上,一人头朝下,就这样家里能用的被褥也刚刚够,而母亲铺着一张边角都有些破烂的羊皮,盖着的是一张已经缝缝补补可很多层的“被子”。 母亲累了一天,早已沉沉睡去,兄弟姊妹们也已进入梦乡,沈兰蜷缩着身子,尽量将自己能包裹进被子里,睁着眼睛,心里亮堂的怎么也睡不着。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脑子里一会儿闪过陈家柱兄妹的身影,一会儿又是四奶奶那张可恶的嘴脸,不一会儿李成功的面容越来越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同样没有睡着的,还有李成功,他有些懊恼,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他气自己没有勇气和沈兰说说心里话。 也有些懊恼,沈兰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呢?还去相亲,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要搭上自己的一生,去帮她大哥换媳妇! 那将来万一过得不幸福怎么办? “成功,怎么还不睡,翻腾啥呢?” 李妈妈听见儿子翻腾的声音,怕他休息不好,明天还要早早赶路呢。 “妈,你以后帮衬着点二婶他们,他们那一家子有点可怜。” “行,能帮忙的妈肯定会搭把手的,你就放心吧,快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呢,唉,这一走就是一年啊!” 李妈妈也是睡不着,毕竟儿子明天就要离开她了,这可是从小到大,离开她时间最长的一次。 以前这臭小子最多就是和他做生意的爸爸去外地走几天,可现在不一样了,这去部队可得吃不少苦头啊。 “成功啊,你的心思妈知道,但是现在看来你和沈兰是有缘无分的,以后就踏实过自己的日子吧,别老掺和他们家的事了,他们那大门大户的,事太多,乱!” “哎呀,妈,你想多了,我没啥别的想法,你就放心吧,快睡吧。” 唉…… 黎明的曙光终是破了那漆黑的夜。 “周老先生,老早就看见您老人家在院子里溜达了,瞧您这精神头,可是比我们都强呢!” “传家妈,你也早,来,进屋来,这天可是见凉喽!” “小叔叔?你这鬼头鬼脑的,又要干啥坏事?” 沈兰提着一箩筐干牛粪正要往家走,就看见沈传家探头探脑的往大门外看,这一句话可把沈传家吓了一大跳。 “没,没干啥,沈兰,我,我可没干坏事。” “哼,谅你也不敢!” 沈传家眼睛始终都盯着大门外,沈兰不由有些好奇,这家伙,大早上的看啥呢,所以放下箩筐,也站到了他身边,探头往门外看去。 “咦!你妈这一大早要去那里?你们娘俩这是做什么呢?果然是一家人,成天鬼鬼祟祟的。” “沈兰,我妈要去周先生家,昨天约好的,我有些好奇。” 沈传家说的一本正经的,也没有反驳沈兰说他们娘俩坏话,看样子还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们俩有什么事?哎?难道是跟爷爷有关的?” “不知道。” “你想不想知道?” “嗯?想啊!” “那走啊,跟上,哦,你等我一下。” 沈兰没有管发愣的沈传家,提起箩筐快步往家里走去,不一会儿,她就跑了出来,拉起沈传家就往大门外跑去。 “哎,哎,沈兰,让我妈发现了咋办?她会打死我的。” “瞧你那点出息,都这么大了,你没长腿啊,不会跑吗?” “哦” “周老先生,您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这可是惦记了一晚上呢,这不,早早就过来了。” 周老先生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的面相看上去其实挺随和的,身材有些肥胖,比起村子里其他妇女,她一看就是不怎么干活,生活算得上过得好的。 “唉,有些事情,我这半截身子进棺材的人,其实也不愿意多管,但是,传家妈,老沈这一辈子啊,心里始终有个结,这十几年,他过得不好啊!” 四婶子沉默了,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但是她没有接话,等着老爷子继续说。 “你们家的事情,他都跟我说过,他说他这辈子是葬了良心了,肯定会不得好死,这些话也是他十几年前哭着跟我说的。” 周老先生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表情几乎没有变化的四婶子一眼,然后好像是在斟酌怎么继续说下去。 “传家出生那天,整个沈家都在为老四有后而高兴,但是那天老沈喝了个烂醉,他来我家哭着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情。” “其实,说起来,这些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提起来,谁的脸面也不好看。” “可是,传家妈,有些事情是人在做,天在看啊,你看看你昨天做的事情,沈老二那一家子多可怜,传家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可是你那干的都是什么事啊?” “周先生,您今天这是要给我开个批斗会?” 四婶子脸色铁青的看着眼前的老人,再也没有了刚刚的敬重。 “呵,我可没有那个资格批斗你,只不过,老沈生前啊,就一直在担心传家以后的生计问题,要不然,老头子我才懒得管你们这些破事。” “他大爷留下啥话了?” 四婶子还真是,很能抓重点。 周老先生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大字不识一个,一辈子也没能走出这座大山一步,他能留下些什么东西来?” “那……” “传家妈,听我一句劝,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事做人,凡事留一线,没有坏处,传家那孩子也长大了,是该让他有点手艺傍身,你岁数也大了,将来这孩子怎么生活,你可有替孩子想过?” “周先生,您这可是有啥好路子了?” 四婶子精气神一下子就提起来了,虽说自己是个浑的,但是她还是很为自己儿子着急的。 “传家妈,我问你,你可有想过,将传家的身世跟他讲清楚?” 第12章 她也是个可怜人 一直波澜不惊的四婶子,终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眼神,她惊讶的看着周老先生:“您说啥?这、这事情怎么能让孩子知道?” “传家妈,你不说,我不说,你就以为孩子会不知道了?外面都传成啥样了?孩子能听不到?他自己不会怀疑?” “可,可这事情,这事情咋个跟孩子说嘛?” 说到这里,四婶子底气已经越来越不足了。 “唉!以我老头子的看法,这件事,还是得想法子跟孩子说一说,毕竟孩子也大了,现在正是他人生路上的分岔口,可不能马虎了。” “可……” “这样吧,其实呢,你们这些事情说起来也没啥不可说的,当初要不是老四自己的毛病,让你受了20多年委屈,你也不会在他们兄弟二人喝酒后做出那样的事来。” “唉呀!您可别说了,我这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四婶子双手捂着脸,将头扭向外边,避开了周老爷子。 “没啥,其实啊,当年老四就因为你生不出孩子这事,动不动就打你,骂你,他自己也不争气,不是赌就是喝的烂醉如泥,唉,你又咋会想到将他们兄弟二人灌倒,然后又跟老沈借了种呢?” “呜呜,周先生,您别说了,当时我就后悔了,呜呜呜,其实我也没那么大胆子,当时我看他二人都醉了,其实,其实,我为了给自己壮胆,我也喝了一大碗酒来着,唉,我也悔啊……” “唉,所以在知道你怀了孩子以后,老四就一天比一天疯,老沈差点都寻了短见,正好赶着老四先走了一步,我是一再劝说,老沈这才活了下来!” “沈老四那个死鬼,是他,都是他害了我这一辈子啊,最后留下了传家这孩子,跟着我也享不了一天的福,天天被别人指指点点,周大哥,您说,您说我们娘俩有什么错啊?” 咯吱咯吱…… 窗户外,沈传家紧咬着牙关,双拳紧握,双眼突出,脸色铁青,一个趔趄,差一点就栽倒在地。 “小叔叔”,沈兰听着屋里的话,一脸的不可置信,她一直以为,这些事情只是人们胡乱嚼舌根而已,包括她那天指着她爷爷说那些话,也只是单纯的想出口气,气气爷爷而已。 哪知道,这无形之中竟然吃到了这样的惊天大瓜,这个小叔叔竟然真成了自己的亲叔叔了。 就在她回头想看看旁边沈传家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向着自己这边倒了下来,一着急也顾不上两人是在做贼了,一声大喊赶紧将他扶住。 屋里两人一听声音,赶紧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呀,传家啊,你咋了这是?” 四婶子腿脚灵便,一开门就看见沈兰扶着自家儿子,再一看,沈传家那面无血色的脸,当时就着急的大喊了一声。 “传家啊,传家,你可别吓妈呀,沈兰,这是咋了呀?” 四婶子一着急,又是哭又是给儿子掐人中的,沈兰也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沈传家也就被他妈给抱在了怀里。 “咋啦?” 周老先生这时候才走出了大门,一看这状况,心里就大致明白了几分。 赶紧上前把起了脉来,不一会儿,就开口安慰道:“传家妈,别哭了,孩子没事,有些急火攻心,痰噎了,先把孩子抬回屋里,我给他扎一针就好了。” “哦,好好,那就好,呜呜,可吓死我了!” …… “传家,传家?妈在这呢,你咋样啊?” 沈传家醒了,但是他只是睁着眼,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屋顶,任他妈怎么喊他,他就是没有一点反应。 “他周大爷,这是咋回事啊?您快看看,这孩子咋没反应呢?传家啊…” “唉,这孩子是有了心病喽!” “心病?那咋办呢?我的传家啊,你可不能有事啊,要不然妈妈我可怎么活呀,啊?” 四婶子一边搂抱着自己的儿子,一边又哭了起来。 沈兰一直都在观察着沈传家的动静,她很同情沈传家,外面的传言得到了证实,可是这让他怎么能接受得了,别说一个一直被宠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了,就算换成一个久经世事的人,怕是一时也难以接受啊! “四奶奶,您先别哭了,让他自己躺一会儿,清静清静,您这样,他心里也不舒服,等一会儿也许就好了呢!” “哦,对对,我不哭,我不哭,传家啊,你自己躺躺,别瞎想啊,有啥事一会咱们和你周大爷说,啊,不急,不急啊!” 沈兰看着平时最让她痛恨的四奶奶,这个时候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似的,心里也是一阵难受。 虽然她平时可恶又可恨,但她对自己的儿子那种母爱,是真真切切的,这方面,她觉得四奶奶要比自己的母亲做的好。 “唉!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 “传家妈,你看这样好不好,这孩子也是赶巧了,这事情也算是让他自己都清楚了,也算是我和老沈有个交代,你以后也不用再想办法瞒着他,也算是歪打正着。” “我看这孩子挺灵动,一时也没个什么手艺傍身,你看,我这也老了,身上会的这点东西,一辈子也没找上个像样的徒弟,如果你愿意,让传家来跟我学一学,将来无论如何也有个糊口的手艺不是?” “周大爷,我愿意跟您学手艺,妈,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周老先生说话也没有背着沈传家,还没等他妈回话,沈传家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呀,传家,你没事了?好好好,都依你,你想学就学,那,那妈先回去,你一会儿回来吃午饭,啊!” 看着儿子有动静了,四婶子喜极而泣,一边抹眼泪一边答应着,但她显然有些不自然,没有看躺在炕上的儿子,只是拉起衣袖擦起了眼泪来。 “那,我先回了,传家就交给您了,我,我先回!” 沈兰看着四婶子无措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平时那个跋扈的老太太,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吧? “周爷爷,那我也先回去了,我小叔叔有事,您让人来找我,四奶奶也老了,别吓着她。” “呵呵,沈兰啊,最懂事了,去吧,把你四奶奶送回家去!” “好!” 第13章 院子里的六间房 “周老先生,我真的是我大爷的亲儿子吗?” “是” “太丢人了,我不想活了,周先生,我该怎么办啊?呜呜呜…” “哭吧,哭一哭就好了,这事情,你心里不是早就怀疑了吗?既然知道了,你该咋样,还是咋样的活着,那两个男人都已作古,你只有你母亲一个亲人了,好好对她,她也不容易,这辈子过得挺苦的,不要怨她!”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我,我突然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 周老爷子开导着沈传家,沈兰紧紧的跟在四奶奶的身后,两人走路的速度有些快。 老太太渐渐的放慢了脚步,沈兰也放慢了脚步,总是跟她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这么多年在心里留下的深刻印象,怎么会就因为这一个小插曲消除掉? “沈兰,今天谢谢你了!” 老太太有些生硬且小声的道了一声谢,她自己其实也有些说不出口,这娘俩,那可是打出来的仇人。 哈?四奶奶在跟我道谢? 沈兰有些恍惚,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四,四奶奶,不用客气,换了别人也会帮忙的。” 老太太听见沈兰回应,停下了脚步,她等着沈兰与她同行。 “沈兰啊,你还小,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能明白,其实,四奶奶也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你放心吧,以后我不会再去你们家闹腾了,唉,这些年,是四奶奶错了,回头,我让传家去做些土坯子,咱们两家还是把院子隔开的好,四奶奶今天真诚的跟你道个歉,希望你以后也不要找传家的麻烦,那孩子他心里善良着呢!” “哦,我回去和我妈说一声,砌院墙的时候,让我大哥也帮忙!” 沈兰沉浸在老太太真诚道歉的不可思议之中,又听到了以后自己家终于可以和他们彻底分开的喜讯,好像一切的烦恼都消失了,她开心的笑着,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老太太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心里不由的叹了一口气,曾经年轻时的自己,又何曾不是这个样子呢? 那张有些势利的老脸,难得的有了一丝笑容,边笑边走着,也不知是走的急了还是怎么回事,突然感觉心口有些发紧。 站定,深呼吸了两三次,感觉好像好多了,也就没放在心上,继续往家里走去。 “四奶奶,您怎么了?” “没事,好像出岔气了,唉,老了,没事,走吧!” 娘两并肩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沈母和自己的兄弟姊妹们都有些发懵。 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仇人怎么还笑嘻嘻的一起回来了? “二姐,怎么回事?我刚刚是看见老妖婆跟你笑了吗?她没事吧?不会是被你给打傻了吧?” 小妹沈菊直到看见老太太回到自家屋里,这才赶紧跑到二姐身边问了起来。 这是一个长条状的大院子,只有一个大门,进了大门是一片很大的空地,是用来秋收收籽的。 再往里走就是沈兰家的三间房子,中间的堂屋从两边各开一个门,一间是放粮食杂物的,另一间则是一家六口人的卧室。 经过这座房子,再往里走差不多五米左右,是三间跟他们家大小一样的土坯房子,一样的格局,一样的大小。 这是老太太和沈传家的家。 沈家姐妹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沈兰也只是随便找了点理由将他们搪塞了过去。 她决定,今天所有的事情,她都不会说出去,无论如何,老人们也已相继离世,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的活着的。 老太太回家后,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这个时间了,按理说也该准备午餐了,但心里想了想,身子却怎么也不想动。 “传家中午怕是不会回来吃饭了。” 自己的孩子,自己还是了解的,依着那孩子的性子,晚上也不一定会回来,但是明天他绝对回家,以往和自己使性子,每次都是晚上跑到他大爷家,第二天跟个没事人一样就回来了。 老太太觉得今天身子有些乏,自己也不饿,索性就躺在炕上准备小眯一会儿。 好久都 没有做过梦了,这一觉竟然像是将自己这一辈子最美好的事情全部都重头再来过一次似的。 睡梦中的老太太嘴角带着笑意。 “传家啊,你是真的想跟着我学吗?” “嗯” “按照以前啊,学这个是要拜师的,当年我的师傅是一个云游的道士,来到这里就看上了我,说我是个好苗子,可惜,他只是教了我三个月,然后他就走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按照书里讲的,我是不是得管你叫师傅了?” “哈哈哈,那倒是不用,你还是叫我周大爷吧,那从明天开始,咱们就开始学习了,今天你先回去吧,这大半天也怪累的,回去看看你妈。” “周大爷,我晚上回去吧,正好现在没啥事,眼看就中午了,我给您做饭吧!” 周老先生一看他这磨磨蹭蹭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还是有情绪,也就顺了他的意,一老一小就忙碌起了午饭的事情来。 沈兰吃完饭,要去给爷爷送点饭,顺便把大哥和弟弟换回来吃饭,这几天灵前需要守孝,所以沈老爷子的两个儿子还有五个孙子轮流在这里守着,孙女们都回自己家里,可以帮家里喂喂牲口,做做饭啥的。 沈兰跪在灵堂前,看着爷爷立在棺材前的那张黑白照片,看着挂在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泪水不由的模糊了双眼。 “爷爷,虽然你一直不待见我们这一大家人,但是我爸一直都在教导我们,爷爷奶奶是长辈,无论如何,我们这些小辈都是要孝敬你们的。” “那天,我真的是气极了才说了那些话,我真没想到,你就这样走了,爷爷,对不起。” 沈兰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爷爷,今天我知道了,小叔叔真的是我小叔叔,您放心吧,以后我不会欺负他了,当然是在他也不欺负我们家人的情况下。” 沈兰又磕了一个头,“爷爷,四奶奶今天也跟我道歉了,她说以后再也不欺负我妈了,所以,我选择了原谅她,因为我很快就要成家了,你也快要有孙媳妇了。” 睡梦中的四婶子,眉头有些痛苦的皱了一下,但是很快,那些愉快的记忆就化成了她的笑脸,永远的挂在了她的唇角。 第14章 四奶奶身亡 “爷爷,如果你能见到我爸爸,请您告诉他,我很想念他。” 沈兰磕下了第三个头,又点了香,烧了纸,将中午的饭菜摆放在供桌上,刚刚起身,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小叔叔?你没事了?吃饭了吗?” “嗯,没事了,在周大爷家吃的,我,我妈回家了?” 看着比自己还小四岁的这个叔叔,沈兰突然觉得他好像也没以前那么让人讨厌了,难道这就是血脉亲情的缘由? 沈传家看见沈兰看他,明显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脸都红了。 “呃,小叔叔,既然你来了,那你替我一下,一会儿我二哥就来了,我正好肚子不舒服,我先走了啊!” 看着沈兰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又经过上午的事情,沈传家心里对沈兰的恐惧感好像也降低了不少。 他觉得自己这个侄女好像也没那么恐怖了。 沈老爷子家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了,沈传家站在老爷子的灵堂前,默默地看着那张照片,曾经这个人,对自己那真是好的没的说。 只要有卖小零食的商贩,他总是会给自己买上一点,虽然他也没有多少钱,而且买零食的钱,一般都是自己卖点鸡蛋慢慢攒下来的。 虽然有时候自己会使小性子,偶尔听到村里人的议论,会特意好几天不来他家,也会故意不理会他,但是他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 “大爷,我还是叫你大爷吧,我多么希望,你一直都是我的大爷,今天来给你上炷香,烧点纸钱,周大爷说,我要跟他学手艺了,应该来告诉你一声的,所以我来了。” “我现在长大了,你放心吧,回头看见我爸,你就告诉他,他儿子将来也会是个有出息的人的,他不会给沈家丢人,他会把这个家传下去的。” “一会儿有人来了,我就走了,我会每天来给你上香的,大爷!” 沈传家这声大爷叫的有些刻意,他心目中只能将他作为大爷来看待,事实上他很不希望这件事被人知道,所以,他决定还是做他的侄子好了,别人怎么说,他也管不了,从今以后,他沈传家长大了,他要为自己和妈妈撑起这个家。 “咦?小叔叔?” “嗯,沈志来了,那我就回去了,刚刚沈兰有事,所有我来替她一下,那我走了哦!” “好!” 沈志看着偷偷将脸上泪珠擦掉的沈传家匆匆忙忙走出去的身影,有些奇怪。 “看来小叔叔还是有些良心的,也不枉爷爷平时对你那么好,不过,今天他看着有些奇怪,不太正常啊!” 沈志是沈老大的大儿子,他们也是兄弟姊妹六个,和沈兰家一样,两个儿子,四个女儿。 当初沈老二,也就是沈兰的父亲,那可是当地有名的老师,最后因病去世,本来这个老师的名额是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去继承的。 但是沈兰的大哥大字不识几个,沈铭年龄还小不能继承。 全家也只有刚满十八周岁的沈兰符合条件,但是沈老二虽是新时代的老师,但是思想观念却是有些老旧。 他觉得家里还是得男人来顶着,女孩子将来总是要嫁人的,所以,他瞒着心情激动的沈兰,最后将这个当老师的名额给了他的大侄子,也就是沈志。 沈兰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名额审批下来的时候,那时候,父亲已经病入膏肓,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之中。 沈兰没处撒气,只是一边照顾着病重的父亲,一边在他身边大哭了一场。 时而清醒一会儿的父亲,只要醒来,就会安顿她,一定要为自己的哥哥和弟弟成个家,哪怕用她自己去换。 沈兰从小最崇拜的人就是父亲,他觉得父亲什么都懂,每年过年全村人的对联基本上都是来找父亲写,最后自己的字写的也很漂亮了,她就会陪着父亲一起写。 年纪还小,没见过大世面的沈兰,觉得只要是父亲的安排,那绝对都是正确的,所以,在她大哭了一场之后,她也顺其自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工作给了二哥的这个事实。 可惜,沈老大家的情况和他们家差不多,壮劳力太少,当老师挣得工分,没有在村里干苦力挣得多,不够补贴这一大家子,所以,不到一年,二哥竟然就辞职了,从此回归了种田的日子。 一来二去,这个教师的名额也就这样浪费掉了,沈家所有人从此都失去了这碗饭,打掉了这个铁饭碗。 沈兰知道后,那是又气又急,亲自跑了几趟各个部门,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就这样,她毕生的梦想再也没能实现。 她想当老师,想像父亲一样,将所学到的知识,传授给孩子们,然而,梦想也只能是梦想了。 “妈,我回来了!妈?” 沈传家这一次闹情绪没有隔夜就回家了,他看见母亲躺在炕上,应该是睡着了,所以就喊了一声,其实也是想缓和一下母子间尴尬的气氛。 老太太没动静,沈传家以为他妈睡着了,所以又开口喊了一声。 “妈?我回来了?这大下午的睡这么死?” 然而老太太还是没有动静,沈传家愣了一下,然后往炕边上走去。 “妈?” 他一边喊,一边用手推了一下母亲的肩膀,下一秒,沈传家颤抖着双手,带着哭腔又喊了一声,手指也放在了老太太鼻子上。 “妈?妈呀!” 一声痛彻心扉的哭喊声穿透了那间土坯房子,随着风轻飘飘的往外扩散着。 “妈,你醒醒,妈,我回来了,传家回来了呀,妈……” 沈传家哭的撕心裂肺,老太太却依旧一动不动,此刻的她被儿子抱在怀里,可惜,她再也感受不到儿子温暖的怀抱和对她的依恋。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哭?” 沈兰正在喂鸡,刚把一把燕麦撒到院子里,就断断续续的听见有一个男人的哭声。 “小叔叔?” “大哥,快来,小叔叔好像在哭!” 沈兰侧着耳朵仔细一听,声音就来自四奶奶家,一种不祥的预感充斥在了心间,她赶紧喊了大哥一声,拔腿就往四奶奶家跑去。 进屋后,她就看到了沈传家抱着母亲大哭的样子,而四奶奶紧闭着双眼,没有了丝毫气息。 第15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小,小叔叔,这是咋啦?” 沈兰被眼前的一幕吓着了,中午回来的时候,这人还好好的,这这么一下午人就没了? “妈,哎呀,我的妈呀,我也不知道啊,我一回来,我妈就这样了,沈兰,快找我周大爷来看看呀,妈呀……” “咋了?” 沈聪这时候也跑了进来,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事情不对,赶紧问沈兰。 沈兰现在对这种事情也是有些经验了,两个姑姑,父亲还有爷爷的去世,她都经历过,也都是亲眼见过的。 当她看见四奶奶的时候,她就知道,人已经走了,而且应该是有一会儿了,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大哥,去找人吧,四奶奶没了!” “啊?哦!” 沈老爷子的葬礼定在第七天,也就是从去世那天开始算起,所以前面这五天都不太忙,沈老大和沈老三是例外,他们要发电报通知一下亲朋好友,有一些嫡亲的亲戚,还得他们二人亲自去通知,这是礼节。 如今四奶奶也没了,也是周老爷子帮忙批的阳,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世纠葛不断,出殡的日子竟然和沈老爷子定在了同一天。 沈传家大哭了两天,不吃不喝也不睡,好在舅舅家就在乡里,是沈老大的二儿子当天骑着自行车去通知的。 老太太身体一直很好,所以也没有像其他老人一样准备好寿材等一用物品,所以都是哥哥接到通知后,雇了车,赶在天彻底黑之前总算是赶了过来。 哥哥看着亲妹妹走的这么突然,又看见外甥小子还这么小,甥舅俩又是一顿痛哭。 “唉,你看看,沈家这事,还真是祸不单行啊,两天走了俩,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 “可不是呢,说来也是怪,听说沈老爷子昨天可是被沈兰给活活气死的,你说怪不怪,今天中午我还远远看见沈老四家的和沈兰相跟着一起走路来着,这下午人就没了,你说这?” “谁说不是呢,沈兰这孩子平时看着挺乖巧懂事的,如今再看啊,以后还是离这孩子远一点的好。” “可不是呢,你看沈家大大小小也有十几个孩子呢,记得当年沈家大姑娘和二姑娘也是有些偏疼沈兰这孩子,嘿,你看看,姐妹两也是这样,只隔了一年,就相继离世了。” “哎呦,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年沈老二教书的时候,平时就住在学校宿舍里,沈兰这孩子一直都是跟着他爸住,你看看,那不也英年早逝了?” “呀,照你这一说,还真是,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就是那种天生克亲的人啊?” “可不的 了了,咱回去可得安顿孩子们,以后啊,离这沈兰要远一些才是。” …… 村里的妇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堆用他们的眼见,评论着别人家的人和事,淳朴的男人们也没闲着,这不都赶着来帮四婶子来搭灵棚,忙东忙西的。 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四婶子平时除了对沈兰一家子横眉竖眼,出了这大门,对谁都挺好。 老太太这一辈子都没忘记自己父亲从小一直教导她的那句话:“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所以她就可着门内那一家子欺负,门外的全部都是朋友。 “妈,以后可没人再来我们家抢东西了,四奶奶也死了,小叔叔一个人,他可不敢来。” 沈菊看着一边缝补衣服一边默默擦眼泪的母亲,心里很奇怪,四奶奶死了,妈妈为什么会哭,不是应该像她一样,应该感到开心吗? “去给妈拌猪食去,是呀,以后这个院子里就只有我们这一家子了,没人会来欺负我们了。” “哦,妈,那你哭啥啊?” “ 妈没哭,就是眼睛有些酸,你去吧。” “哦” 沈母听到四婶子去世的消息时,她愣了很久,其实,虽然差着辈分,但是他们二人也只是差十来岁而已,当年 她刚嫁进沈家的时候,两个人关系好得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四婶子就开始老是来找茬儿的呢? 沈母放下了缝补衣服的针线,也不再管那根本止不住往下掉的眼泪,就那样坐在炕梢儿上,发起了呆。 哦,对了,当年生下老大的时候,四婶子好像就开始变了,那时候开始,她好像就再也没跟她说过什么心里话。 接下来她忙着照顾孩子,忙着家里的这一大摊子事,再之后,她就开始了两年一个的生孩子,而四婶子就开始了她不断找茬的日子。 原本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嫉妒自己能生下孩子,直到她也生下了沈传家,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四婶子从不断找茬,变成了偷摸拿自家东西,再然后就变成了明抢。 她私下还找过她几次,想要好好跟她聊一聊,哪知道,她一句“家庭美满”,差点让四婶子发了疯,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打了一顿。 正好被公公沈老爷子撞见,这才将她救了下来。 从那以后,只要沈老二不在家的时候,她就会时不时的来家里翻翻,好一点的东西,基本上都被她抢占了去。 这件事她曾经找过四叔和公公好多次,四叔一般都是黑着脸将四婶子拿回家的东西再给还回来。 而公公总是会说,老二能挣点工分回来,帮帮四叔家也是好的,最后就变成了次次拉偏架。 直到沈传家出生快一年的时候,四叔一次大醉,彻底抛下了那孤儿寡母,自己也驾鹤西去。 那时候,村子里也开始了一些流言蜚语,是关于沈老爷子和四婶子的,因为沈传家的样貌像极了沈老爷子。 沈母的眼泪止不住,哭的是守寡十几年的四婶子,也是自己。 一个已经解脱,而她还得带着自己这一大家子继续努力的活着,缺吃少穿的日子难,更何况是一个寡妇! 沈兰一直都在四奶奶家帮忙,老太太入殓已经是晚上九点钟,回到家时,妹妹们已经睡下了。 躺在炕上,总感觉自己今天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家里的事情太多了,这两天也确实有些累。 所以,很快她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梦中一直有两个身影来回穿插出现在她的梦里,一个是李成功,而另一个竟然是陈家柱。 第16章 柔软的厕纸 “哎呀,忘了送李成功了!” 睡梦中惊醒的沈兰,这才想起来,今天早上只顾着忙着喂羊喂牛,竟然忘了李成功要走这件事了。 同样半夜失眠的,还有李成功的母亲,她独自一人坐在炕上,看着炕桌上的一封信,不断的抹着眼泪。 想儿子啊,虽然他才走了不到一天,可是这一走就是一年,白天在外面骄傲的炫耀着自己儿子优秀的时候,可是羡慕死了那群妇人。 可是这晚上,一个人坐在这冷冷清清的家里时,就再也绷不住了,一边落泪,一边心里再做着斗争。 要不要打开这封信看看? 昨天晚上看着儿子熬了一晚上写下的这封信,虽然儿子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一定要拿这封信交给沈兰,而且绝对不让她偷看。 李母将信拿起来又放下,一直在犹豫,沈兰那孩子,她也很喜欢,但是她知道沈兰要为自己哥哥换亲的事情,也知道,沈家已经安排了双方见面。 再就是,沈家这两天事多,白天还听到了有关沈兰克亲这码子事,李母这心里就开始打鼓了。 儿子的小心事,她这个当妈的很清楚,可是人家沈兰明显就没有这个意思啊。 最关键的,自家儿子以后肯定不会再回村里种地,将来那可是要办大事的人,而沈兰也只是一个初中还没毕业的孩子,将来就算是发展再好,那也配不上自家儿子的。 又想到早上儿子那期待的眼神,和直到上车时也没能等来那个身影,失望的眼神,心里没来由的有一股邪气就生了出来。 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咬了咬牙,李母下定了决心,撕拉一声,将那黄色的信封就撕开了。 “儿子,你也别怪妈,妈这也是为了你好,你们两怎么也不可能的。” 也许是为了给自己打气,李母还碎碎念了这么一句,好似她已经外出的儿子能听到一样。 “沈兰: 我走了,没想到你还真是听话,不让你送,你还真就不来送我了! 哥们这一走,再回来就是一年后了,到时候希望还能见到你。 如果,那时候你还在村里,那我一定要亲口跟你说一句话,期待吗? 对自己好一点,记住了,受欺负了,你就记下来,等我回来给你做主。 李成功” 李母有些不相信的前后反复看了看,就这一张纸?就这么点话?还就写了这么点不痛不痒的东西?还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自己偷看? 她可是知道,昨天儿子为了写这封信,那可是熬到后半夜的,将近凌晨四点才睡的觉。 “跟你爸一样,没出息!” 李母笑骂了一声,然后又去抽屉里拿出一个崭新的信封,将信又装了进去,粘好了封口。 她决定明天还是要将这封信给沈兰送过去,毕竟里面也没啥重要的东西。 “婶儿?” 刚刚起床的李母,还没来的将窗帘子拉开,就听到窗户外有人在喊她。 “谁呀?” “我,沈兰!” “哦,来了,稍等一下。” 沈兰大清早的过来,李母还是有些惊讶的,要来也应该是昨天啊,今天来,黄花菜都凉了。 李母直接拿了那封信出来,看着眼前水灵灵的姑娘,不得不说,这孩子长得还真是好看,虽然个子不是太高,但是那窈窕的身材真是没的说。 “我儿子的眼光,果然是不差的。” 心里夸着儿子,嘴里还是问道:“孩子,这大早上的,你来有啥事?” “哦,婶子,这几天家里事太多,昨天没来得及送李成功,我就是来问一下,他到地方了吗?” 本来是想问问,李成功有没有生气,结果,话到嘴边就变了。 “嘿,婶子知道你家这几天事多,成功也知道呢,他走的时候还特意给你留了一封信,呐,给你,正好你来了,也省得我再给你去送一趟。” 沈兰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家里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知道李成功给她留下一封信的时候,她的心跳突然就快了起来。 迫不及待的跟李母道了别,一溜烟的就跑回了家里,然后迫不及待的将信封打了开来。 撅着嘴,拿着那张信纸反复观看的沈兰,莫名有些气恼。 “李成功,你这家伙,一走这么长时间,就给我写了这么几句话,真是个小气鬼。” 沈兰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看完信,心里的失落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开心。 “二姐,有只小羊跑到大群里了,我逮不住它!” 沈竹着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沈兰顺手将信纸放在炕上,拔腿就往外跑去。 羊群里,那只受惊的小羊追着母羊乱窜,羊倌在努力控制着这一大群羊,尽量不让它们乱跑。 “妈,妈,茅房里没有纸了,你给我送一张纸来!” 沈铭的声音从露天的茅房里传出,正在拌猪食的沈母,磕了磕木棒子,然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回屋里去找纸了。 “天天喊,自己来的时候就不能拿上?给!” 骂骂咧咧的沈母随手将一张纸塞进自己二儿子手里,转身又回去伺候那头嗷嗷待哺的肥猪去了。 “咦?这是什么本子上撕下来的?还是红色格子的?嘿嘿,好像比二姐作业本上的纸软和哎。” 沈聪像以往一样,将那张纸团成一团,又用手搓了搓,再展开,那张纸就比一开始软和了一些。 “妈,你见我放在炕上的一张纸了吗?红色格子的。” 沈兰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小羊也被圈进了羊圈里。 回来看到信封还在炕上,但是那封信却不在了,来回翻了几遍炕席子,也没有找到。 “啥纸?一天天的,妈、妈、妈的喊个没完,一个上茅房不拿纸,一个又问我要什么纸,这群活孙啊,是怕累不死你妈吗?” “啥?妈,你……” 沈兰已经习惯了妈妈每天嘴里碎碎念的骂他们这几个孩子,听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反正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二十年了,将来还要继续过下去。 但是听到上茅房不拿纸这句话,沈兰脑子里嗡的一声,拔腿就往茅房跑去。 刚出家门,就看见弟弟沈铭提着裤子刚从茅房里走出来。 “沈铭,你刚刚用的什么纸?” “啊?不知道啊,妈给拿的,不过这个纸比以前的软,还是红格子呢!” “沈铭……” 第17章 婚事有点眉目 不死心的沈兰,还特意往茅房里跑了一趟,看着那一团隐隐还能看出一点格子的信纸,她的心突然间就像被掏空了一样。 莫名的失落,莫名的心酸,蹲在茅房门口,双手捂着脸,泪水自指缝中渗出。 “李成功,为什么有点想你了呢?平时看你那那都是臭毛病,可今天为什么这么想你呢?” 擦干泪,甩甩头,仰头深吸一口气,再吐出去,罢了,家里还有很多活要干呢,哪有自己矫情的时间。 返回屋里的时候,妈妈正在灶台下点火,只是不经意的一眼看过去,沈兰呆住了。 那个黄色的信封,已经燃烧的只剩一角,火苗在沈兰的眼里无限放大,然后里面的木头也被点燃,信封彻底化为了灰烬。 沈兰就定定的站在母亲身后,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她此刻的心情无法描述,但是很快,她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埋头干着家里永远都干不完的活。 “陈家柱,不知道你那边考虑的怎么样了,你们陈家会不会也是我们家这样的情况,永远都有干不完的活?” “金鱼,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就他吧,人家沈兰能给自己哥哥换个媳妇回来,我怎么就不能了,沈聪虽然人老实点,但我以后至少不会受气呀!” “行,那妈就去找一下李二婶子,看看以后的事情该怎么办?咱们需要准备什么东西,至少也得先订个婚,选个好日子。” 陈母很高兴,儿子的婚事有盼头了,三姑娘也长大了,会为这个家考虑了,做大人的,那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他大娘,这是要干什么去,这是有什么好事呀,看看你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陈母刚刚收拾妥当,拿了一条饼干和两个橘子罐头就准备往李二婶子家走,出门就碰到了二妯娌。 陈家柱的二叔就住在他们家西边,两家中间只隔着一堵墙,而且他们家地势比较高,整个院子都比陈家柱家高出很多。 当年就因为陈老二建房子,非要建在自己大哥房子上面,兄弟两个还打了一架。 陈老大虽然不识字,但是他还是懂一些礼数的,哪有兄弟家住在哥哥家上头的。 架也打了,兄弟俩从此也不过话了,但是房子依旧还是那样盖起来了。 老兄弟俩几十年了再也没有说过话,还不如个外人来的亲。 但是下面这些堂兄弟姐妹平时还是会一起玩,妯娌两个也会有一些来往,按他们的话来说,叫各论各的。 陈二家的长得胖,脖子上有手掌那么大一片黑色胎记,向上延伸至下巴上,小孩子们第一次见到,准是会被吓哭。 因为那块胎记高出皮肤很多,远远看去,像是有一只黑色的蛤蟆趴在她的脖子上,而蛤蟆的一只爪子正好就在她的下巴上。 这陈二婶子长了一张厚实的脸,但是那张薄薄的嘴唇,很会说,也很会损人、骂人。 陈大家的老实,平时也只是人家说什么,她就附和几句,有时候被损了,也只是一笑而过,心里的不舒服,准是会被自动藏在心底。 “他二婶子,我去趟李二婶子家,家柱的婚事有着落了,趁着热乎劲儿,赶紧给他张罗张罗。” “呦,那可是好事,那赶紧去吧,那么大年纪了,是该赶紧张罗着喽!” 话音还未落,二婶子也不管陈大家的是什么反应,急匆匆的就反身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陈大家的已经习惯了她的没有礼貌,所以还是继续乐呵呵的往那条歪歪扭扭的小路上走去。 “陈家亮,就知道睡觉,天天跟这个玩,跟那个好的,二十好几了,也不说找个媳妇回来,你看看你那个半口气的大哥,人家都要娶媳妇了,你就知道吃喝睡。” 陈家亮是陈二家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四个姐姐。 陈二脑子好,年轻的时候,就靠着一辆自行车,来来回回的出去做点小买卖,所以家里虽然人口多,但是生活很富裕。 这几年城里流行铺地毯,但是手工砍下来,一块地毯就得很长时间,所以,这是一个发家致富的好路子。 所以陈二家的四个闺女都被父亲带到县里,专门拜师学会了这门手艺。 “嘻嘻,活该你挨骂,我们几个每天都要累死了,就你每天吃的好,睡得好,活该!” 四姐一边砍地毯一边侧着耳朵听着她妈骂弟弟。 如果陈家亮还是没反应,那他家的鸡毛掸子可能又要掉几根毛了。 “大姐,你说,家亮今天会不会挨揍?” “赶紧干你的活,我这马上就要追上你这边了,一天天的尽耽误事!” “哼,大姐最没意思了,二姐,三姐,你们说家亮会不会挨揍?” “我觉得不会,家亮估计马上就要跑了,今天他好像约了沟外头李家那丫头,说是要买什么东西去呢!” 二姐没说话,三姐抢了话头过去,四姐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 “你们说,李家这小丫头会不会真能成咱家的媳妇呀,我看家亮这小子,以前没对那个女孩子这么上心过。” “说不好,他都换了几个了,一点都不着调。” 陈家亮今天没挨揍。 “妈,马上,我马上给你找媳妇去,您忙着啊,我去找大哥借个自行车去。” 陈家亮也不走大门,直接从他们家翻墙就跳到了陈家柱家。 “大哥,自行车借一下。” 也不管有没有人回应,他径直走到凉房里,推出自行车,紧跑两步就跨了上去。 “家柱,家亮又骑你的车了,下次锁起来,换个地方放,都骑坏一个了,跟他老子一样样的,一点教养的都没有,以后,少跟他接触。” 陈大叼着水烟锅子,一边吞吐,一边跟自己儿子说着,看得出来,老爷子心里的不满都快溢出来了。 “嗯” 陈家柱也没说啥,就是嗯了一声。 他觉得老一辈人的思想太落后,有时候太小家子气,自家堂兄弟,骑个车能咋滴? “大娘?您这是要去沟外头?来,上来,我带您去。” “家亮啊,不用,大娘坐不惯自行车,太颠了,你先去吧,仔细着点,你大哥这车可是自己都舍不得怎么骑呢!” “哦,知道了大娘,那我走了。” “老李家的闺女真要到了他们家,怕是也过不上啥好日子呀!” 陈大家的摇摇头,继续在泥泞的小道上走着。 第18章 见血了 “行,你们家没问题,沈家那边就没什么问题,正好,最近我要去县里办点事,我帮你再去那边走上一趟,这事啊,提起来,就得抓点紧,时间长了就容易出变故。” “行,那二婶子,这件事就麻烦您了,这是5块钱,就当是给您的来回路费了。” 陈大家的从兜里掏出一沓子钱来,有一分的、一毛的、两毛的、五毛的,最大的一张是一元的。 “可不要,一点路费,二婶子还有,留着吧,娶媳妇且要费钱呢。” 推推搡搡半天,二婶子也没留下那些钱,她知道他们家不富裕,一家子存这点钱,也得好久。 饼干和罐头李二婶子都留下了,如果什么都不留,她怕陈大家的会心里不舒服。 陈老爷子和四婶子出殡的日子就在明天,前一天晚上是安鼓的日子,也就是请的吹拉弹唱的师傅们,今天晚上就要开始工作了。 准备上席的一应物品,这三四天已经全部准备妥当了。 80年代的沈家庄,住在一个几乎被封闭的大山里,与乡里、县里有很大的差距,更别说是市里。 交通不发达,通讯不发达,所以,真正能到的人也没有多少,大多是嫡亲,剩下的就是村子里的人了。 沈老爷子灵棚前已经白压压的跪下了一大片人,老爷子活到80多岁,在那个年代,尤其是在村子里,算得上是喜丧了。 沈家本来就是一个大家族,所以来的亲朋好友还算是多的。 沈老大和沈老三商量了一下,又跟族里的老人们合计过,沈家暂时把人分一半过去给四婶子家去撑撑场子。 虽然自家人早就没了,但这不是还有一个沈传家嘛,要不然人家四婶家的亲戚来了,沈家没人也不像话,这面子上的活,一定得做的像样。 事宴场上是非多,沈老爷子那边还算安生,可四婶子那边就不一样了。 “你说啥?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沈传家这两天好不容易接受了母亲去世的事实,但心里总归是憋着一口气的。 这边村里来帮忙的张八仙,一边大口喝酒,一边撸起袖子,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唾沫横飞的跟桌子上其他村民们侃大山。 也不知怎么回事,话题就聊到了沈传家的身世上,本来这边唢呐吹的响,除非离得太近了,要不然没人能听的清楚他在说什么。 可好巧不巧的,沈兰刚刚正好站在他身后。 这张八仙本名叫张霸闲,就是嘴碎,天天绕村子转,给人家讲什么八卦消息。 所以村里人都叫他张八仙,其实人们也就是图个热闹,一般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其实一开始他讲到沈传家身世的时候,沈兰也没当回事,村里人那个没说过这档子事,结果,也不知道这八仙是抽了什么风,话题就转到了人家沈老二身上。 “嗨,你们看看这院子,明着说这是两户人家呀,嘿嘿,这一家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乱着呢,你看沈老二那个病秧子,那些年说话都得大喘气呢,咋还能一个又一个的生了那一窝的孩子呢,嘿嘿,估计呀,他四叔的功劳可不小呢……” 周围的几个男人也跟着起哄,一时间这一桌,笑闹声不断传出,与院子里本应该悲伤的气氛格格不入。 啪! 这些话可是触了沈兰的逆鳞,别人家的事情,她可以假装没听见,但这人竟然在自家院子里,开始编排起自己父亲和母亲来了,是可忍,沈兰不可忍,所以一个大嘴巴子就糊在了张八仙那张满是麻子的脸上。 一桌子人瞬间都愣住了,张半仙捂着脸,诧异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怒容的沈兰。 “嘿,你怎么打人呢?” 张八仙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个大男人虽然挨了这一巴掌,但也不能再打回去呀。 那传出去,张八仙打人了,还打了一个女娃子,他这张脸可往那儿搁呀。 “哼,张八仙,再让我听见你说我家人的坏话,可就不是这一巴掌的事了,管好你那张破嘴。” “嘿,你个小丫头,这么没大没小的,怎么说你也得喊我一声张大叔,我就说了,你来呀,有本事来打呀,一家子野货,还不让人说了?” 旁边曹家老大一个劲的拉他,想捂住他的嘴,但这张八仙个子太高,又喝了点酒,那蛮劲儿上来,怎么也拦不住。 “王八蛋,我让你说,看我不撕烂你这张破嘴。” 院子里吃席的人很多,这边的骚动还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因为那边锣鼓喧天,唢呐声声,声音盖过了一切。 直到沈兰开始将桌子上的菜盘子往张八仙身上招呼,其他人以免遭到池鱼之殃,开始四散往外躲避的时候,其他人才发现了不对劲。 “你个小贱货,你张爷爷说的都是实话,这院子里的两个老寡妇,带着你们这一帮龟孙,那天没有几个爬墙头的?妈的,你们敢做,还不让爷爷说了?” “你说啥?你他么再说一遍?你说谁贱呢,妈的,给爷滚出去!” 沈传家刚刚就注意到了这边好像有些不对劲儿,所以就想过来看看,毕竟这是自己母亲的葬礼,他这个小东家得好好照顾着点。 结果就听到了张八仙骂人的这两句话,本来就憋了一肚子伤心事的沈传家,瞬间就一股邪火窜到了头顶,抄起一把凳子就往张八仙头上招呼。 噼里啪啦…… 院子里彻底乱了起来,沈兰个子小,虽然扔了几个盘子,但也没有真伤着人。 沈传家虽然年纪小,但是个子却已经有差不多175了,那大个子抡起凳子,一砸一个准儿。 啪…… 哎呦…… “小王八蛋,你也敢打老子了,看老子今天不把你个小杂种给废了!” 锣鼓唢呐声终于停了,周围围的人也越来越多,由于沈传家的加入,再加上张八仙喝了不少酒,这半天被风一吹,酒精上头,本就有些站不稳。 沈兰瞅准机会,一只脚直接伸在了张八仙两条腿中间,就这么一拌,刚好把站不稳的张八仙给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沈传家趁机骑在他身上,一顿乱拳如鼓锤一般就揍了上去。 “哎呀,快,赶紧把他们拉开,见血了,了不得了,见血了啊!” 第19章 锤子砸开了花 沈传家终于被人拉开了,张八仙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他媳妇儿第一个上前赶紧扒拉着看,到底是哪里伤着了。 地上竟然有巴掌大那么一摊子血,混合着泥土,又是黑夜,在昏暗的灯光中显得黝黑暗沉。 头上、手上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也没见有什么伤口。 张八仙媳妇着急的问他,哪里受伤了,张八仙此时也不知道是被打晕乎了还是酒劲儿上头,坐在地上晕晕乎乎的,也说不清楚话。 沈兰早已悄悄的退到了人群后面,不知何时,沈传家悄然来到了她的身旁。 “沈兰,那血是哪里的?” “小叔?你是鬼啊,咋一点声音都没有。” 伸长脖子看好戏的沈兰被沈传家突然发出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 “嘿嘿,还以为你啥都不怕呢,我告诉你,刚刚我可没打他脸和身上重要的地方,那拳头都是往他不太能露出来让人检查的地方揍的,哼,狗日的,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嘚嘚别人了。” 沈兰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叔叔。 这家伙,自己啥时候跟他这么好了?那几天还是互相打架的仇人呢! “那你知道地上的血是哪里来的不?” 沈兰被这个小叔叔激起了小孩子心性,忍不住想要跟他分享一下自己的杰作。 “哪里来的?我也好奇呢,没看见他身上有什么伤口呀!” “嘿,悄悄告诉你哦……” 沈兰稍稍侧身,一只手挡着嘴,在上沈传家耳朵边上说着。 “啥?那他怎么没反应,那得多疼啊?” 沈传家惊呆了,赶紧紧了紧自己的菊花,然后像是看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看了一眼沈兰,还夸张的哆嗦了一下身体,慢慢倒退着远离了沈兰。 “切,胆小鬼!” 沈兰不屑的看了一眼沈传家,转身往爷爷家走去。 “张八仙,你哪里受伤了?疼不疼?自己看看哪里出血了?” 张八仙媳妇是个正经人,平时也很少说人闲话,要不是有那么一个拉胯的男人,其实她也算得上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女人。 可惜这些年嫁给了这么一个嘴上不把门的,天天跟在后面给他擦屁股,那份娴静也被磨灭的差不多了。 “没事,老子能有啥事,散了,散了,妈的,沈家这两个小王八蛋,看爷爷怎么收拾你们,你们给,给爷等着!” 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的张八仙,本来就站不稳,突然一阵钻心的痛感传来,激凌凌的打了个寒颤,脑子突然就清醒了几分。 “别看戏了,吹起来吧!花钱雇你们来,是让别人看你们的,可不是让你们来看戏的,快快快,动起来,动起来!” 沈老三听说了这边的事情,赶紧赶过来看看,四婶子这边的亲戚们,那可都是客人,这毕竟是他们沈家的事宴。 可不能这个时候出了岔子,让人家再找补沈家的不是。 本来一切也就结束了,但是聚堆儿看戏,那可是村里这些老少们最拿手的,所以围观的吃瓜群众还在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什么。 沈老三一看这情况,赶紧先找到了鼓匠班主,只要这边声音一出,那边基本上就可以散了。 班主眼看这东家来了,哪还敢继续看戏,咚咚咚几声鼓点响起,唢呐声立马就盖过了周围的一切。 果不其然,这边声音一起,人们大多数都被吸引了过去,平时可没有这样事情来让他们消遣,村子里的娱乐不是打麻将就是打扑克,唢呐声一起,人们就都又往这边挤了过来。 沈老三趁着这个空档,赶紧来到了张八仙跟前。 “八仙啊,怎么样?走,三哥送你回家去,一会儿三哥帮你出气,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小兔崽子。” 边说边搀着张八仙就往门外走去。 “三,三哥,没事,我没事,噶~” 脑袋上几颗透明的汗珠很显眼,这句话也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沈老三只道是他酒喝多了,没注意到她夹紧的臀部和有些打颤的两条腿。 张八仙的媳妇搀着他,她也以为是他喝的酒多了,站不稳,所以配合着沈老三连拖带拽的就把他拉回了家里。 待着沈老三离开,本来蜷缩成一团不省人事的张八仙突然就坐了起来。 拉起床帘,着急忙慌的开始脱起了裤子。 “哎呀,这是咋啦?这、这、这,这地方怎么流这么多血?你痔疮犯了?” 张八仙媳妇把沈老三送出门外,回来就看到张八仙着急忙慌的在脱裤子,再然后一张血呼啦擦的大腚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嘶~哎呦,小王八蛋,给老子下死手,哎呦喂,可疼死老子了,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端盆水来?” 用水洗完,张八仙的媳妇倒吸了一口凉气。 平时爱喝酒爱吃辣的张八仙这痔疮就挺严重,外面几乎天天都吊着那么一块肉疙瘩,出血的情况也常见,但是也不疼不痒的,张八仙也懒得管。 可现在,那个肉疙瘩像是被人用锤子砸烂了似的,从中间往外面开了花。 再看张八仙的裤子,屁眼位置上糊着一大片泥土,黑裤子加上黑色的血迹和泥土,怪不得找不到出血的伤口。 张八仙要脸啊,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这里疼的厉害,也感觉到了这里黏糊糊的一片湿,但他总不能跟人家说,自己被人给爆了那啥吧? “要不要我去周老先生家去买点药?” 张八仙媳妇儿心里想着,活该他遭这罪,嘴那么不值钱,这下遭报应了吧。 但她嘴上可不敢这样说,正在气头上的张八仙,肯定会把气撒在自己身上的。 “买什么药?你还嫌老子不够丢人的?还要出去再宣传一下?” 眼看媳妇又如以往那般沉默不语,张八仙也找不到撒气的理由,所以也就悻悻然的拉开被褥,蜷缩着身子躺了进去。 “哈哈哈,二姐,真的吗?你把张八仙的那啥给捣烂了?” 弟弟沈铭、三妹沈竹和四妹沈菊一起躺在被窝里,听着沈兰讲述今天打架的事情。 “二姐,你咋知道他有痔疮的?那他咋没跟人说,他那里受伤了呢?” “嘻嘻,记得有一次张八仙喝多了,和别人吹牛说他屁股上长了个大福包,我是问了周老先生才知道的,原来那叫痔疮,而且是会流血,有时候也会疼的。” “至于他没说嘛?嘻嘻,估计是嫌丢人吧。” “哈哈哈……” “快睡了,明天还有的忙呢,一天天的嘻嘻哈哈的,都什么时候了?” 第20章 危险来临 小姐妹们赶紧闭上了嘴巴,不过一个个噗噗呲呲憋笑的声音此起彼伏,沈母又是一顿骂这才渐渐消停了下来。 沈老爷子和四婶子出殡的这一天,天清气朗,时常刮风的村子里,竟然难得的风平浪静。 该哭的哭,该吹的吹,一顿宴席过后,两辆牛拉的灵车相继往半山腰上沈家祖坟那边走去。 桥归桥,路归路,沈老爷子和已经过世十多年的老伴合葬在了一起。 四婶子也和离世十几年的那个酒鬼葬在了一起。 一排排两座新坟,沈老爷子下面还有一座旧坟,是他的二儿子沈老二的。 堆起了坟堆,烧完了纸货,众孝子们都脱掉了孝衣,只留下鞋子上那一点白布。 据说这是一个传统习惯,鞋子上的那块布不可以撕下来,只能让他自己掉下来,是让子女们守孝道,不要太快忘记已亡人。 一切尘埃落定,劳累了好几天的人们终于可以暂时歇息一下了,明天还得单独开席,要宴请村子里来帮忙的邻居们。 据说这还有一个说法,叫“谢人!” 今天张八仙没有上席,只有他媳妇一个人来了。 但是从山上回来的人们都没有发现,有一双恶毒的眼睛,一直盯着沈兰的身影,直到她进了大门,再也看不见了,那双眼睛才消失。 “怎么回事?刚才怎么感觉后背凉嗖嗖的?” 沈兰只觉得有一种被毒蛇盯着的感觉,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妈,快,给我门口点把火,我感觉不好,回家前过过火吧”。 这次沈母没有骂她,而是很认真的抓了一把柴火,回家取了火柴,刺啦一声,点燃了。 “过” 沈兰迈步跨过小火堆,又将身上从上到下拍了拍,这才回到了屋里。 沈母等火烧完了才回的家,院子里牛羊多,草料也多,一个小火星就可能惹下大祸,所以村子里很注重防火。 “咋样了,还有没有感觉不正常?” 沈母回家问了沈兰一句,沈兰摇了摇头。 “妈,你说爸走的时候跟我回来了,可那次我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次我可是一直清醒着呢,应该不是爷爷和四奶奶跟回来了吧!” 沈兰心有余悸的问着母亲,这方面,她是有些害怕的。 据说当年她爸下葬后,她回家后就开始一个劲儿的翻白眼,只嚷嚷着要喝水,要抽烟,那可是滚烫的白开水啊,她几口就喝光了一大碗。 然后还以沈老二的身份,嘱托了沈母老半天,最后是因为沈兰的身体已经虚弱的太厉害了,眼看坐都坐不住了,沈老大这才拿了个盆子,在盆子里点了一把火,搀扶着上沈兰过了火盆,睡了一大觉这才休息了过来。 可是那段时间的记忆,沈兰一点都没有了,这些都是弟弟妹妹后来给她讲述,她才知道的。 可是今天不一样,她一直都清醒着,跟上次的感觉不一样啊。 “可别瞎说了,没事了,明天你大爷和三叔还要忙着谢人,咱们也得去帮忙,赶紧干活吧,把明天的猪食,牛羊的草料都准备好,明天可没有大厨帮忙了,且有的忙呢。” “哦” 一大早沈兰就被母亲喊了起来,她和大哥先去了爷爷家。 大爷、大娘、三叔、三婶都已经开始洗菜的、切肉的,忙乎上了。 沈聪和沈兰也赶紧开始帮忙洗碗、洗盘子,三家人倒是也公平,每家出来两个,以后谁也没啥可说的。 沈传家在沈兰兄妹俩刚来不一会儿就过来了。 她娘家亲人昨天就已经全部走了,舅舅本来想带他一起走的,但是被他拒绝了,他说他要跟着周老先生学手艺。 其实他自己一个人也不敢回家里去住,一个人准是有些害怕的。 所以周老先生就收留了他,从此以后,沈兰院子里就很少能再看到沈传家的身影了。 本来今天沈传家也应该要摆个席,谢一谢来家里帮忙的乡亲们的,但是沈老大考虑到他还小,啥也不会做,家里也没人给帮衬着,所以他就想着,一起请了算了。 毕竟这也算得上是他们不能明说的弟弟呢。 “沈兰,我昨天看见张八仙走路有些不正常,像个鸭子一样,一摇一晃的,不过我可没敢让他看见我,你小心点,那家伙可不是个好东西。” “嗯,知道了,我离他远远的,他准不能特意来揍我一顿吧?嘿嘿,想想他那样子就可笑!” 忙碌的时间过得很快,该请的人,陆陆续续都到了,张八仙今天露了脸,满脸笑容,显得那一脸麻子都没那么可怖了。 沈兰本是一直躲着他来着,等菜都上完了,就赶紧找机会溜回了家里,都没在那里吃饭。 “沈兰?” “小叔,人都走了吗?” “嗯,我让大嫂和三嫂都回去了,大爷和三叔也喝的有点多,在大爷家睡了,咱俩去收拾东西,洗碗刷盘子吧!” “走吧,张八仙今天没找你麻烦吧?” “没有,他看都没看我,嘿嘿,是不是那家伙怕了我了?” 叔侄俩一边走,一边拉呱着,沈兰斜眼瞅了一眼有些臭屁的沈传家。 “他会怕你个小娃娃?你咋不说人家是懒得跟你计较呢?你忘了那年他跟薛刚打架了,那可是连刀子都拿出来了呢。” “嘶,也是,那家伙有时候是有些愣,以后尽量躲着点吧,过段时间也就都忘了。” “嗯,小叔,我发现这几天你变聪明了,周老先生就是厉害,这么几天就能让你脑瓜子变聪明,我也想跟他学手艺了。” “切,我本来就聪明好不好!” 别看只请了三桌人,但是锅碗瓢盆这么一顿洗,两个人也忙碌了一个下午,等将屋子打扫干净,天已经黑了下来,到了对面走来也看不清眉眼的时候了。 爷爷家就此锁了门,沈老大和沈老三商量好了,爷爷家一里一外两间房,兄弟两一人一半,至于沈老二家,兄弟两自动忽略。 沈母从来不争不抢,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沈兰虽然愤愤不平,但是也没人管她。 出了大门沈兰往左,沈传家往右,一个回家,一个回师父家,沈聪早在下午就回去了,家里有些活,都等着他这个大男人干呢。 “嘿嘿嘿,你个小贱货,老子终于等到你了,妈的,敢戳爷爷的洞,看爷爷一会儿怎么戳你的洞!” 第21章 遭黑手 夜幕低垂,沈家的房子孤零零地矗立在路旁,仿佛一座孤岛。 左边是沉睡的村庄,右边则是一条狭窄的泥土路,再往外,是一条深邃的沟壑,沟底流淌着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路边到沟底的斜坡不算陡峭,但在夜色中却显得格外阴森。 沈兰的脚步急促,心跳如鼓,她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前方的家门。 其实她内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怕爷爷也怕四奶奶,所以这一路,她基本都不敢回头,老感觉身后跟着一个影子。 然而,就在她即将抵达那道让她安心的大门口时,一只大手突然从黑暗中伸出,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则像铁钳般箍住了她的腰。 她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拖拽着,沿着土坡滑落。 “唔——唔!” 沈兰的呼救声被压抑在喉咙深处,她的双腿拼命踢打,双手试图掰开那只捂住她嘴巴的大手,但一切都是徒劳。 那只手如同钢铁般坚硬,无情地将她拖向深渊。 几秒钟内,沈兰已经被带到了沟底,她的眼睛绝望地望向上方,只见一片漆黑,仿佛连星光都被吞噬。 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慌,但越是挣扎,对方的力量就越是强大。 她与小溪的距离仅剩一步之遥,却仿佛隔着整个世界。 对方似乎也感到了疲惫,呼吸变得粗重,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 那只捂住沈兰嘴巴的手微微一动,不经意间连她的鼻子也被完全覆盖。 沈兰本已无力挣扎,但缺氧的窒息感让她的求生本能再次爆发,她开始疯狂地挣扎。 她的肺部如同燃烧的火球,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她的眼前开始出现点点星光,意识逐渐模糊。 但就在这时,她的身体里涌出了一股新的力量,那是对生命的渴望。 沈兰的挣扎变得更加猛烈,她的指甲在对方的皮肤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她的脚踢如同狂风暴雨,每一次都充满了绝望的力量。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颤抖,泥土路、沟壑、小溪,所有的一切都在沈兰的视线中,变得模糊。 沈兰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无论代价如何。 她的每一滴汗水,每一声呻吟,都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回响,成为了她不屈不挠的证明。 然而,挣扎是徒劳的,虽然对方被她突然的爆发搞的有些手忙脚乱,但是很快,沈兰就再也动弹不得。 “唔~唔~” “妈的,小贱人,劲儿还挺大啊,嘿嘿,留着一会儿伺候爷爷吧,嘿嘿嘿!” 沈兰惊恐的瞪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满脸麻子的脸。 张八仙,竟然是张八仙,这王八蛋要干嘛? 不行,得想办法逃出去。 沈兰听出了张八仙的声音,张八仙经过短暂的休息,恢复了一下体力,那只箍着沈兰腰上的的手,竟然还是不停的在她身上移动了起来。 “唔唔唔,呜呜!” “嘿嘿,小贱人,身上还有些货啊,今儿让爷爷好好舒坦舒坦,嘿嘿!” 沈兰的心跳在胸腔中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的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得大大的,瞳孔中映出了半张狰狞的面孔。 她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慌而变得僵硬,但内心深处,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正在沸腾。 “唔唔唔!” 沈兰的喉咙里发出了绝望的呻吟,她的双手在张八仙的控制下无力地拍打着,但很快,她意识到这样无济于事。 她必须保持冷静,找到逃脱的机会。 张八仙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的手在沈兰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身体竟然也从后面贴了上来,这让沈兰感到一阵恶心。 她知道,如果不尽快采取行动,后果将不堪设想。 沈兰的大脑飞速运转,她开始寻找周围的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四处搜寻,直到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块锋利的石头上。 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嘿嘿嘿,别白费力气了,小贱人,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张八仙的声音中透露出得意和残忍。 沈兰没有回应,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块石头上。 她的身体虽然被紧紧控制,但她的腿还有一丝活动的空间。 她用剧烈的挣扎掩饰着自己悄悄挪动的身体,尽管动作微小,但每一寸的移动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嗯?” 张八仙似乎感觉到了沈兰的异动,他的手更加用力地箍住了沈兰,唰的一声,他竟然抽出了自己的裤腰带,一根黑色的布条,然后团吧团吧,一把塞进了沈兰的嘴里。 “唔,呜呜!” “嘿嘿,扭啊,扭得爷好得劲儿呢,嘿嘿嘿,小贱人,让你暗害爷爷,今儿,看爷咋还给你,保证你再也不会忘记,嘿嘿嘿!” 撕啦一声,沈兰身上穿着的那件黑蓝色裤子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又是撕拉一声,裤子上的一块布被撕了下来,张八仙动作娴熟的将沈兰的两只手抬到头顶上,然后缠绕了两圈,就给绑了个结实。 沈兰眼角余光看着那块经过自己努力而近在咫尺的石头,心里还想着,怎么能拿到手上呢,结果双手就被绑到了头顶。 “成败在此一举!” 沈兰有些庆幸,张八仙将双手一绑,手指刚好碰到了那块石头,但是沈兰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她要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一击制胜。 张八仙终于来到了沈兰正面,他看着只有双腿还在乱动的沈兰,竟然恶心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嘿嘿,沈家的女人果然都是尤物,老的没给咱机会尝尝味儿,倒是你这小贱货上赶着来了,来,先让爷尝尝味儿!” 张八仙两只大手一下子就将沈兰的两条腿向上推了起来,任凭沈兰如何挣扎,这次她也再难有太大的动作。 张八仙冒着绿光的双眼在沈兰身上上下扫射着,他的头渐渐的往沈兰身上靠近。 沈兰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努力保持着平静,他可只有这一次机会,要不然,她怕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变态的张八仙竟然在沈兰身上左嗅嗅,右嗅嗅,还时不时的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声。 终于那具令人作呕的身躯,还是重重的压在了沈兰身上,张八仙粗重的呼吸声就回荡在沈兰的耳边。 第22章 出狼窝入虎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绑在头顶的双手,终于将那块石头抓到了手里。 沈兰用尽全力,双手朝着张八仙身上砸了过去。 “啊!” 张八仙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尖叫。 天太黑,又是情急之下,沈兰也不知道到底砸在了什么地方。 只见张八仙一声大叫过后,竟软绵绵的趴在了她的身上,没有了任何反应。 沈兰使上全身力气,猛地一蹬腿,同时身体一扭,使劲推开张八仙,向小溪边滚去。 爬起身,先把嘴里塞的裤腰带揪了出来,然后又用嘴开始撕扯绑在手上的布条。 可是手上布条绑的太结实,任她怎么撕扯都没有要开的迹象。 跑,这个时候,也只有先跑回家才是最安全的,她不知道张八仙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刚刚迈步要往上跑的沈兰,突然毫无征兆的,“啪”的一声又摔倒在了地上。 “啊!” 沈兰的尖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他的一条腿被一只手从脚腕处牢牢的抓着。 张八仙醒了,沈兰又一次陷入了绝望,“救命啊,救命!” 她用另一只脚使劲的踹着那只手,但是对方竟然没有一丝要松开的迹象。 张八仙的身子反而开始顺着往她这边爬了过来。 “来人,救命!” 此时,唯一有些用的,可能就只有这张嘴了。 但沈兰也没抱多大希望,现在应该已经快九点了,村子里的人们为了省些电费,一般八点多就准备要睡觉了。 这个时候,怕是都已经进入梦乡了。 刚刚也不知道是伤到了张八仙哪里,他虽然在往上爬,但是动作却有些缓慢,听声音,动作还有些吃力。 呼救声一直未曾间断,被绑着的双手,由于一直在使劲儿,此刻手腕上也已经被磨破了皮。 眼看着张八仙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大声呼救的沈兰激凌凌的打了个寒颤,仿佛被一头凶猛的毒蛇给盯上了似的。 如果此刻有些光亮的话,沈兰一定会发现,俯视着自己的张八仙脸上都是血,而且她的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仿佛要生撕了她一样,正恶毒的盯着她。 这么长时间了,没听到有人来的动静,没有其它办法了,唯有自救。 沈兰的双手在泥土中摸索,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但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泥土沙子。 眼看着张八仙在渐渐靠近,情急之下,她抓起一把沙子,也不管能不能有用,向着张八仙的方向就撒了过去。 “嗷!” 张八仙捂住了眼睛,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暂时又摆脱了他的纠缠,沈兰赶紧又手脚并用的往上面爬去。 “妈的,小贱货,今天张爷爷不把你弄死,老子张字倒着写。” 如饿狼咆哮般,张八仙竟然动作奇快的追上了已经爬到沟边上的沈兰。 又一次,沈兰的脚腕又被拉住了。 但她没有回头,希望就在眼前,只要上了路,几步就可以跑到自家大门前,那时候就有希望了。 拖着张八仙继续往上爬的沈兰,此刻什么也顾不上了,一门心事的就想着,就是死,也要爬到上面路上去。 “啊~” 被抓着的脚腕儿突然获得了自由,沈兰一个前扑,刚好上半身已经爬上了路牙子上,然而下一秒,她呼救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张八仙此时像是一头杀红了眼的怪兽,竟然一个猛子就扑到了沈兰身上,然后,那只铁掌就毫不留情的砍在了沈兰的后脖子上。 沈兰一阵头晕眼花,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 “沈聪,去看看沈兰咋还不回来?” “哦” 沈母从七点多就等着沈兰回来了,可现在都九点多了,咋也没见人影? 一开始只是以为那边的活多,但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沈母终于有些开始担心了。 她倒不是在担心深兰遇到什么危险,只是担心这孩子身上又有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村子里平时可太平着呢,沈母嫁到这里也快三十年了,说这里夜不闭户也不为过,从来没有丢过什么东西,邻里之间相处的也很和谐。 所以这一家子从来没想到沈兰能遇到什么生命危险。 沈聪一步步往前走,发出暗淡黄色光芒的手电筒,其实也只能照亮身前两三米远的地方。 兴许是电池快没有电了。 沈聪一路往爷爷家走去,他没有注意到,他刚刚路过的地方,路牙子下面趴着两个人,还有一个人默不作声的看着沈聪的背影渐渐远去,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直到看不到沈聪的身影后,那个人这才站了起来,有些吃力的搀扶起另一个人,将她挪到了路上去。 回头又看了一眼还趴着的另一个人,她没有理会,而是弯腰将路上的这个人吃力的背到了自己后背上,一步一步往村子里走去,渐渐消失在了黑夜里。 沈聪着急了,爷爷家一片漆黑,大门都锁上了,可是这一路都没看到妹妹的身影。 略一思索,他加快步伐往周老爷子家跑去。 “周老先生,小叔?” 咚咚咚! 沈聪一边大声喊着,一边用拳头敲着那两扇木头对门,透过门缝看着里面的动静。 很快,里面门就开了,沈传家披着一件外套开门走了出来。 “谁呀?” “我,沈聪,小叔,沈兰呢?” 沈传家一听是沈聪的声音,再一听他在问沈兰在哪儿。 他有些奇怪:“沈兰早就回去了呀,我们差不多八点钟就各自回家了,我看着她往回走的。” 沈聪一听这话,心里更是着急的不行。 “小叔,她没回去,可别出啥事啊!” “啥?没回去?” 沈传家仅剩的一点困意瞬间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你,你等我一下。” 沈传家赶紧又返回了家里,快速穿好衣服,跟周老先生说了一声,抓起手电筒就往外跑。 “沈兰?” “沈兰?” 两个人还是沿着那条路一边走,一边喊着,手电筒往里两边照着亮,尤其是从沈老爷子家到沈兰家那段距离,两个人可谓是一寸一寸挪过去的。 “呀!沈兰?” 沈传家在路边沟边上看到了一个趴着的人形黑影,还以为是沈兰,一边喊,一边赶紧过去将手电筒照了过去。 “找到了?” 沈聪在路另一边,听到沈传家的声音,赶紧过去看看。 “咦!不是沈兰,看着好像是张八仙?” 第23章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呀,怎么满头是血,快,翻过来看看,这是又喝多了,这家伙好像都掉沟里好几次了。” 两个人使劲将趴在地上的张八仙翻过来,,手电光往脸上一打,两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家伙满脸血和泥,哪里还能看的出是个活着的人。 沈聪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张八仙的手,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还是热乎的,在仔细一看,胸膛处也还在有规律的起伏。 “来,先把他抬到路上吧,看样子是摔下来的时候,磕伤脑袋了,不过,应该问题不大,现在也不流血了。” 两个人把人抬到路上,张八仙一点反应都没有,商量了一下,他们觉得,还是应该将他给送回去,顺便路上再找找沈兰。 村子本就不算太大,人们住的也比较集中,前后一共三排,每一排之间都有一条土路。 沈家在第一排,而张八仙家就在最后面那一排,地势比较高,步行走上去也得十来分钟。 两个人轮流背着张八仙,一会儿,就到了。 “咦,你看,还亮着灯呢,估计他老婆还在等他呢。” 推了推大门,竟然也没有锁,只是虚掩着,他们也就直接进去了。 走到屋檐下,可不能直接再进人家家里了,所以,沈聪喊了一嗓子。 “张婶子,我是沈聪,张叔喝多了,我们在路上碰到了,给送回来了。” 喊完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 “哦,那你们稍等一下,我来帮你们开门。” 半小时前。 一阵温热的感觉从脸上传来,沈兰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本想动一动,结果脖子上传来一阵剧痛。 “嘶~”。 “醒了?” “嗯?张婶子?” 本来还一脸茫然的沈兰,顿时紧张了起来,她这才想起了之前自己遭遇的一切。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在张八仙家里,越想越害怕,她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别怕,是我带你回来的,他不在。” “啥?” “你不是昏迷了吗?我正好路过那里,看见了,就把你给带回来了,自己起来洗洗脸吧,你衣服上全是泥土,我就帮你脱了。” 张八仙媳妇说话声音很温柔,脸上始终带着一丝笑意,沈兰平时也很喜欢和这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婶子聊聊天,如今被她这么一说,心里的紧张渐渐的就散去了。 “哦,那…?” 沈兰心想,还是问一问张八仙的情况吧,万一有个啥意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不用管他,他经常喝多了掉沟里去,睡醒了就自己回来了。” “啊?哦!” 这时候沈兰明白了,闹了半天,这张婶子只是把自己带回来了,竟然没管她男人。 可张八仙回来以后呢,会不会找她的麻烦? “不用担心,我带你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他不知道是我带走你的。” “哦” 看来张八仙最后打自己那一下之后,也就没有力气了,他竟然睡着了,真是老天保佑,现在想想都后怕。 “婶子,谢谢你,今天差点就……” 沈兰毕竟还小,20岁的小姑娘,哪里经见过这么恐怖的事情。 “先把我的这身衣服穿上吧,回去换了衣服再给我送回来,你的那身衣服破的太厉害,又脏,我就自作主张,刚刚烧炕的时候,扔到灶坑里,一把火给烧了。” “哦,那都是我大姐以前穿过的衣服,可能是洗的次数太多了,所以一使劲就破了。” 沈兰刚刚洗了脸,洗了手,把张八仙媳妇的衣服穿好,就听见大哥的喊声。 她赶紧一把拉住正要出去开门的张婶子,“婶子,一会儿我大哥要是问起我的事情,你就说,我是浑浑噩噩,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就来到了你们家,是你给我过了火,我这才清醒过来的。” “嗯,记住了!” 张婶子先是愕然的看着沈兰,随后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让别人知道她今天的遭遇,虽然没有真的发生些什么,但人言可畏,终究会对她的声誉有影响。 一个还未出嫁的女孩子,如果名声坏了,那即使是嫁人了,怕是在婆家也没啥好日子过。 “咦,你怎么在这里?让我们一顿好找!” 沈聪刚背着张八仙进屋,一眼就看见沈兰正坐在人家炕上,沈传家就跟在他们身后,他也诧异的看着沈兰。 屋里灯光虽然昏暗,但是比起外面来,明亮了很多。 张八仙身上糊满了泥土,张婶子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有些嫌弃的说道:“沈聪,先把他放地上吧,我给他把外面这身衣服脱掉再上炕。” “哦” “大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爷爷家出来,正要回家呢,结果就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来到了张婶子家。” “哦,沈兰这孩子福生低,来的时候像是变了一个人,我突然想到前些年她有过这样的事情,所以点了一把火给她过了,然后她就睡了一会儿,这不,刚醒不久,正准备回去呢!” “这样啊,那你这衣服?” “哦,这事儿怪我,过火的时候,我劲儿小,不小心有火星子给粘在衣服上了,烧了几个洞,我一看那衣服实在没法补了,所以就拿了我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上了。” 张婶子很熟练的,一边说话,一一边将张八仙身上的脏衣服扒了下来。 然后又给她洗了脸,换了两盆水才擦洗干净,脸上、头发上凝固的血迹和泥土这才清洗干净。 “哎呀,张叔这后脑勺上怎么伤的这么厉害,张婶儿,我去找周老先生来看看吧,这么长时间了,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聪和沈传家帮忙将张八仙扶到了炕上,沈兰已经下了地,也穿好了鞋,她紧紧攥着自己有些微微发抖的双手,心跳都快了不少。 看到张八仙的时候,她刚刚在黑暗中的经历,又在脑子里重演了一次,害怕、庆幸、紧张,她觉得张婶子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正在帮她男人清洗的张婶子,心里想着,这么一个水灵灵、温柔贤惠的女子,怎么就嫁给了这么一个混不吝。 第24章 张八仙的报应 这么多年了,他们之间也没有个一儿半女的,听说,张八仙还会动手打人,好几次,她都看见张婶子胳膊上带着淤青。 揪了揪衣袖,遮挡了一下自己破皮的手腕,以免被哥哥和沈传家看到,沈兰听哥哥说,要去请周老先生来,这才将视线落在了张八仙身上。 这么长时间了,他好像除了还有正常呼吸,竟然没有任何反应,确实是不正常。 再将视线移到他后脑勺处,那个地方有一个将近3厘米长的口子,皮肉外翻着,血已经凝固,但是看着还是有些渗人。 “那就麻烦你们了,以前他经常喝多了自己掉到沟里,不过等他睡醒了也就回来了,受伤也是正常的,不过这次是有点严重。” “大哥,那你和小叔去请周老先生吧,我在这陪着婶子。” “好” 沈聪走到自家门前,进去和母亲说了一下情况,嘱咐她先安心睡觉,自己要去帮忙,沈母听到自家孩子没事,也就放心了。 张婶子越来越觉得张八仙的情况不对劲儿,自己帮他清洗伤口的时候,她故意使劲按了按那里,但是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沈兰,沈兰正好也看着她。 “沈兰,一会儿周老先生来了,你就跟你大哥回去吧,记住了,你今天晚上没见过他。” “好,张婶子,谢谢您!” 沈兰真诚的道了一声谢,还给张婶子鞠了个躬。 张婶子笑了笑,回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张八仙,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周老先生反复看了看张八仙头上的伤口,好像是有些疑惑,但也没有说什么。 随后帮他缝合了一下,本来还准备给他打一点麻药的,但用针试了一下,张八仙没有任何反应。 就那样生缝了四针,张八仙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唉,这孩子,这次怕是出了大问题了,他这是后脑勺遭受了重击,伤到脑子了,以后能不能醒还真不好说,明天早上带着他去县里医院检查检查吧!” 听到后脑勺的重击,沈兰想到了她拼命用石头砸下去的那一下,而张婶子也同样想到了,自己救下沈兰那一刻,用力砸下去的那一石头。 两个人都以为造成张八仙伤重昏迷的原因是自己。 “咦!这边还有这么大一个包,唉,怪不得了,这后脑上两次重击,他现在还能有口气,还真是烧了高香了。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周老先生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显然他的医术对这样的情况也已经束手无策了。 “传家,你来给他把把脉,记住这个感觉。” 沈传家突然被点名,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记住了吗?” “嗯” “那咱们回吧。” “周老先生,如果,如果他一直醒不来,会怎么样?” “嗯,那就成了个活死人了,除了能出口气,跟个死人也没啥区别,唉!” 周老先生摇着头带着沈传家走了,沈聪和沈兰也相继回家了。 临出门前,沈兰看了看张婶子,本想说点什么,可张婶子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回家去吧。 屋里安静了很多,张婶子这才收起了满脸的笑容,满是嫌弃的看着自己的男人。 “张霸闲,没想到你会是这么一个结局,这也算的上是当年你强奸我的报应了吧!” 张婶子,捂着脸大哭了一场,泪水横流,哭声压抑,这些年压抑在心里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 沈兰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张八仙那张恶心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 手腕上的伤也是一阵阵的疼,回家后,她才偷偷拿着手电筒,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红又肿的两个红圈,一片一片的破皮处,有点点红色的血迹渗出。 身上也是酸疼的厉害,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一晚上没睡的沈兰,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起床了,她直接来到了路边的土坡处,仔细看着周围的一切。 一块三角形的石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走近仔细一看,果然有一个锋利的尖角上,上面还有一些暗红色的血迹。 她想了想,然后将石头往泥土里摩擦了半天,然后一抬手,将它扔进了小溪里。 她又捡了一些树枝,将周围凌乱的脚印扫了扫,直到站到路边往下看,这里基本上和别的地方差不多了,这才放心的又回到了家里。 一家人还没有起床,沈兰把张婶子的衣服清洗了一下,现在洗了,有半天时间也晾干了,好还给人家。 “沈兰?你咋起这么早?” 刚晾好衣服的沈兰,正在看着自己的手腕,被突然出现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小叔?你咋回来了?” “唉?你这手腕怎么啦?” 沈传家一眼看见了沈兰发红的手腕,但沈兰马上就用衣袖遮挡了起来。 “没事,不小心烫的,你这么早回来干啥来了?” 沈传家也没有多想,只是顺着沈兰的话回答:“周大爷让我回来取点纸和笔,他要给我上课了。” “哦,那你好好跟着学,可不能像在学校一样,不好好学习,老想着玩儿。” “哦,那我回去了。” 被自己侄女说教,沈传家有些不好意思。 哦哦哦,哦哦哦! 喳喳喳,喳喳喳! 一阵公鸡打鸣声和喜鹊的叫声响起,东方也露出了鱼肚白来,天要亮了。 沈兰看着院子里大柳树上那只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喜鹊,心里想着,难道家里要有什么喜事了? 好像很久都没有听到喜鹊的叫声了呢,最近家里事情多,还尽是一些不好的事情。 “沈兰,起来也不懂得先烧点水,站在院子里发什么呆?” 沈母起床了,提着尿桶刚出门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沈兰。 “哦,这就烧。” 沈母提着桶往茅房里走去,沈兰则是抱了一堆柴火往家里走去。 “那这些供了菩萨的贡品都带着吧,他们家孩子多。” 李二婶子一边将一些水果、饼干、罐头往袋子里装,一边和李二叔说着话。 “能定下就赶紧定下来吧,听说陈老二昨天去隔壁,给他儿子提亲去了” 第25章 报喜 “哼,这陈老二,就怕他大哥家比他好一点,啥都要争个先。” “这就是人善被人欺,昨天去人家李振家提亲,还不是像个孙子一样,低声下气的,这欺软怕硬的货色,以后也得离得远一些。”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只一个上午,张八仙成了植物人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村,大有继续往外扩散的趋势。 村子里晒羊的大平台上,三三两两的有那么几群人扎堆在那里说着别人家的闲话。 “这八仙啊,就是嘴不值钱,这辈子就爱喝点酒,赌个小钱,这下好了,听说他媳妇给他喝点米汤都是一半进,一半出的。” “唉,要不说呢,这人呀,就是活一天算一天,谁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那个先来。” “可不是呢,你看看,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跟人打架呢,这下好了,上进下出的,自己啥也不知道了,这活着跟死了有啥区别。” “哎,你说到这儿了,倒是有件事就很奇怪,你看看这八仙,多少次喝多掉沟里咋就没事呢?这次一下就差点送了命?” “哦~,快说说,这事难道还有啥其它说道?” 这乔大娘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还很会吊人胃口,本来各自聚小堆儿的人们,听到这边的动静,慢慢的就都靠了过来。 “他大娘,快说说,咋回事儿?” “嗨,其实这事呀,也是我早上听说了八仙的事情后,自己慢慢琢磨出来的,我且说说,你们也就过那么一耳朵,出去可别瞎说,这也就是我自己瞎想的。” “哎呦,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可不是那种人,您快说吧!” 乔大娘一看被吊成翘嘴一样的一群人,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她坐直了身子,还理了理身上那件打了一块大补丁的花格子衬衫。 “你们看,张八仙前几天是跟谁打架了?” “嗯?那不是跟沈家的传家和沈兰吗?” “那你们看,最近村子里发生了几件大事?” “哎!好像还真是,都跟沈家有些关系,先是沈老爷子,再后来是沈家四婶子,可这八仙可不是沈家的人啊!” “哦?那你们再仔细想想,他们之间啊,都和一个人有关系。” “沈兰,都和沈兰有关系!” 人群中,有一个人激动的喊了一声,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上课回答对了老师的提问一般,兴奋的脸都红了。 “对喽,你们想想,是不是?” “哎呦,还真是,这么一说,沈兰这孩子命硬啊,谁惹着她可都没有好结果呢!” 乔大娘适时的闭上了嘴,一脸严肃的听着众人们各种分析,这闲话也就越传越离谱,到最后甚至还传出了,沈兰是天煞孤星的说法来。 人们激烈的各自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乔大娘则是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的退到了人群后面,然后带着一脸的满足,往家里走去。 那一路,她感觉阳光都明媚了不少,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候戴着红袖章得胜的日子。 “张婶儿,我给您把衣服送过来了。” “沈兰,进来吧!” 沈兰刚走进屋里,突然感觉这屋里的味道怎么跟昨天不太一样呢,有些骚臭味。 张八仙侧身躺在炕上,脑袋上裹着一层白布,看上去睡得很安详。 张婶手里拿着一块破布,上面湿了一大片,味道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你先坐,我把这个扔盆里,让你见笑了。” “哦,那您忙,我也不坐了,家里还有事呢。” 虽然张八仙不省人事了,但沈兰还是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哪怕就一小会儿。 “行,那你有时间了,来坐坐!” “好!” 回家的路上,偶尔会遇到几个人,沈兰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好像都不正常。 不过她也懒得计较这些,这些闲话,其实她自己也能想到,毕竟已经有过很多次这样的经历了。 所以她就这样离开了那些人的视线,也懒得管他们在身后对自己的指指点点。 下午两点钟,来往县里的中巴回来了,李二婶子下了车,司机从车顶上的行李架上,取下一个很大的蛇皮袋子,递了下来。 “呀,二婶,您咋来了,来来,我拿,您快进屋。” “沈兰,你二姥姥来了!” 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神母,看见客车停在了自家大门外,正奇怪呢,就看见二婶子下车了,这心里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双手随便在腰上擦了擦,一路小跑着就跑到了马路上,正好替二婶子接下了那个蛇皮袋子。 “二姥姥,我就说今天大早上的喜鹊就叫个不停,嘿嘿,您来了,真好!” 沈兰和沈竹正在给沈菊和沈聪两个人改衣服。 听见母亲喊二姥姥来了,两个人都激动的跑了出来。 二姥姥很疼爱他们兄弟姊妹几个,哪怕是自己来不了,也会时不时的让人帮忙捎一些东西过来。 有吃的,也有穿的,或者会给带一些布料,时常会接济他们这一大家子。 说起来,李二婶子还真是沈母亲亲的二婶子。 沈沈母父亲的亲兄弟媳妇,这个婶子从小就很疼爱沈母,跟自己母亲也差不多。 当年说沈母嫁到沈家庄,也是二婶给说的媒,那时候觉得能嫁给一个知识分子,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哪里能料到,沈家竟然有遗传性心脏病,这沈老二是个命短的。 二婶子因为这件事情,也自责了好久,她觉得是自己没有调查清楚,这才害得侄女一个女人家早早就守了寡,还带着六个孩子,后半辈子可是有吃不尽的苦头。 “二姥姥!” 沈竹没有沈兰那么活泼,只是很小声的喊了一声。 “唉,看看我家这小兰花,嘴就是甜,小竹子也不错,好像又长高了,看看,比你姐姐都高出一头了。” 二婶子可是贵客,沈母拿出了珍藏了快一年的腌肉瓶子。 其实就是罐头瓶子,里面满满的都是用盐腌制的猪肉,最上面用一层白白的猪油密封着,这样,保存一年,拿出来还是很好吃,不会变质。 包饺子,除了过年,也只有贵客来了,才能吃得上一顿。 “今天二姥姥可是来报喜的!” 第26章 一直踩在脚下 “二婶,可是陈家那边答应了?” “就是,那小金鱼儿,想好了,同意了这门婚事了,据说,她还是很满意咱家沈聪的。” “好,那就好,那就好!” 沈母激动的泪湿了眼眶,大儿子成家有望,这可是完成了她一大心愿啊。 沈聪也有些激动,吃着饭还时不时的傻笑一下。 沈兰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看来最终还是要跟他过这一辈子了。 要娶媳妇了,沈家虽然穷,但是这些年沈母也省吃俭用的省下来了一些钱,早早就买好了棉花和布料,就等着这婚事定下来,赶紧给新娘子缝制被褥。 那时候村子里流行三大件:电视、手表、缝纫机。 沈母不声不响的竟然也存够了钱,就是这些年苦了孩子们,一件衣裳,大的穿完小的穿,一块饼干也得掰成六瓣。 既然双方都没有问题,那接下来就是商量订婚的事宜了,沈兰觉得两家离得也远,订婚就是双方提条件,要什么东西而已。 所以她提议,这婚就不定了,既然是换亲,那就四铺四盖准备好,三大件准备好,其它的就都不谈了,以后成家了,自己买吧。 二婶子觉得有些道理,两家家境都不太好,孩子也多,也不能因为娶个媳妇再把家底掏空了不是! 吃完饭沈兰带着二婶子去拜访了周老爷子,让他帮忙寻个合适结婚的日子,等二姥姥回去的时候,将选好的日子和她的话一并给带回去。 如果对方同意,那就到日子直接各自娶嫁就行。 周老爷子帮忙选了三个日子,明年正月里两个,二月里一个。 今年的日子也有,但是周老先生说,沈老爷子刚过世,家里不能再办事宴了,这样不好。 二姥姥也是一个细心的人,原来当初她帮忙说这门亲事的时候,就已经合了四个小年轻的八字。 虽说不是太好,也不算坏,所以这次周老先生给算日子,也就没耽误事。 沈传家全程都在认真的跟着老人家在学习,那认真的态度让沈兰很吃惊这家伙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上学的时候,不是上山掏鸟蛋,就是睡大觉。 “孩子,这人啊,一生中会有很多磨难,要记住,关关难过,关关过,每过一关,就是一次新生,周爷爷提前祝你幸福!” “谢谢周爷爷!” 沈兰虽然不明白周老先生的话,但是得到老先生的祝福,她还是很开心的。 “陈大家的,二婶子给你带好消息回来了!” 二姥姥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老太太身体好,来回奔波着,也不觉得有多累,睡一晚上就恢复过来了。 “二婶子,来,快进来!” 陈大两口子都在屋里,从二婶子进大门就看见了,两口子赶紧出门迎接。 “行,人家没意见,我们也没意见,我看啊,这事宜早不宜迟,就定在正月初八这一天吧,多好的日子,游八仙呢!” “行,人家那边四铺四盖和三大件都没问题,你这边?” “没问题,二婶子,我们就这一个儿子,两个闺女出嫁也攒下点小钱,就等着给家柱结婚用的。您就放心吧,愿意做咱陈家的媳妇,我们可不能亏待了她。” 三个老人正说的开心,陈家柱和陈金鱼回来了。 兄妹两正在地里干活,也是陈金鱼爱玩,不好好干活,一直东张西望的看看有没有卖小吃的毛驴车来村里。 结果就看到李二婶子进了自己院里,那还有什么心思干农活,喊了哥哥陈家柱就往家里跑去。 陈家柱这心里也是有些激动,李二婶子再次登门,定是结亲的事情有了眉目,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妹妹就走。 “二姥姥,您来了?” 进了家门,陈金鱼先跟李二婶子打了招呼,陈家柱也跟着叫了一声二姥姥。 见两个孩子回来了,他母亲直接就将沈家那边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强调了一下,这事情他们老两口已经答应下来了。 以防像第一次一样,让人家李二婶子难堪。 这次,兄妹两都没有再说什么,都觉得这样也挺好,也没有给家里添负担,这样的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 春去秋来,这一年眼看就到了年底,该是购买年货的时候了。 陈家和沈家不仅要准备年货,还要准备年后娶媳妇和聘闺女的一应物品。 沈母决定今年这个年还是得再省一省,孩子们的衣服就让三闺女沈竹自己做,上次二婶子带来的布料也够一家人,每人做一身新衣服了。 这样就能省下来不少钱,酒席上的东西就可以多准备下一点,到时候也不怕不够吃,省的丢那份人。 陈家还好一点,所有东西都准备妥当了,一家人乐呵呵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家里添人了。 眼看着离过年还有十天时间了,离娶亲的日子也就只有十八天了,陈家柱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将自己那台自行车擦的程亮。 “大,大哥!” “家亮?” “大哥,我爸让我把这个送过来,给大爷,正好看到你在这儿擦车,就给你吧!” 陈家亮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红色的请柬来。 陈家柱擦了擦手,这才接在了手里。 “这是啥?” “大哥,这是我结婚的请柬!” “结婚?请柬?” 陈家柱之所以惊讶,一方面是,自己从来没有听说陈家亮定下了亲,另一方面,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请柬这种东西。 他的婚事,他都是自己骑着自行车一家一家的通知的亲戚们,再远一些的,都是去乡里发的电报。 即便是去通知人,那也都是口头上通知的,至于送请柬,见都没见过,当然就想不到了。 “三月初六?” “嗯,我爸给定下的日子,跟我老丈人商量好的。刚好比你晚一个月,大哥,你看咱俩这算不算双喜临门啊?” “算,当然算了,恭喜二弟也要成家了。” 陈家柱脸色有些难看,感觉手上拿着的不是一张请柬,倒像是一张烫手的烧红了的铁片子。 “行了大哥,我还得去别家送请柬呢,记得告诉我大爷一声哦!” “好!” 二叔啊,你这还真是想要将你的大哥一直踩在脚下啊! 陈家柱心里想着自己的那个满脸笑容的二叔,将视线转到了比自家院子高出很多的二叔家。 第27章 新婚燕尔多美妙 瑞雪兆丰年,春节在一次大雪过后如期而至。 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青砖黄墙红对联,雪挂柳梢头,孩子们穿着新衣,揣着小零食,冻得红扑扑的小脸,满脸都是幸福,成群结队的满村子游荡。 沈兰家没有贴对联,爷爷刚过世,需要祭孝。 沈家庄的规矩,第一年白对联,第二年绿对联,第三年彩色对联,只有到了第四年才可以贴红对联。 沈母觉得家里马上就要办喜事了,贴个白色的对联不吉利,所以干脆就没贴。 反正嫁娶的时候就可以正常贴上红喜子、红对联。 如果从远处山上往村子里一看,年三十的这一天,从大清早开始,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 贴对联的,挂灯笼的,家里门窗总会有大片大片的白色雾气不间断的往外面冒着。 因为要蒸黄米糕,炖骨头,炖鱼,做饺子馅,和饺子面…… 反正一年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这一天都可以放开了吃,开心的穿。 所以那时候孩子们都会盼着过年,一年好像就盼着这一天。 “家柱啊,贴完对联,赶紧提一箩筐煤回来。” “好的,马上!” 人逢喜事精神爽,陈家柱的咳嗽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都好了不少,没有以往咳得次数多了。 家里收拾的很利索,平时都是烧柴火的,这马上就要娶媳妇了,所以陈母也就有些肉疼的开始烧起了煤炭来。 要节省,那也得坚持到将儿媳妇娶回家,要不然这新刷的白白的墙,怕是没几天就要被熏黄了。 以前也只是拉根线往大门口一挂,再接个电灯泡,也就算是挂上灯笼了,今年陈老大专门赶着牛车跑了半天路,去乡里买了一对红灯笼。 往门头上那么一挂,呵,果然喜庆了不少。 日出日落,沈聪和陈家柱期待的这一天终于来了,陈金鱼抱着母亲哭成了泪人。 大姐和大姐轮流过来安慰,结果,越安慰哭的越凶。 沈兰没哭没闹,天还没亮送娶亲的大哥出门后,她回来开始如往常般帮母亲干起了家务。 两家虽是换亲,但是还是各自来娶,各自办各自的事。 两家离的有些远,这次娶亲,两家都是各自花钱雇了一辆面包车。 那时候村子里娶媳妇,一般还都是马车,能坐上汽车的,很少见。 在县里,两个娶亲的男人见了面,相互安顿了半天,以后要对自己妹妹好一些,又各自嘘寒问暖了一番。 等到两辆车分别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早上7点多,这还是凌晨四点多就已经出发了。 一是路远,而是路太难走,往村里走的路,又窄又不平。 陈金鱼上了车,眼泪一直没停过,一家四个女人哭的那叫一个伤心,这个从小被宠大的妹妹,嫁人了。 沈兰是被陈家柱抱着上了那辆车头上挽着大红花的面包车的,后座上铺着一床厚厚的棉被,旁边还放着一床,红红的被面很喜庆,龙凤呈祥的图案很显眼。 沈母流着泪,叮嘱着自己的二女儿,以后要孝顺公婆,好好过日子,不要闹情绪,大姐和弟弟妹妹们也在一旁跟着掉眼泪。 直到车已经开出了村口,回头再也看不到沈家的时候,沈兰终于落下了她的第一滴泪,最后视线划过了沈家祖坟所在的那座山。 仿佛是在跟她的父亲道别,亦或是在跟她的父亲述说,他的女儿做到了,她帮哥哥娶了媳妇,完成了父亲的遗愿。 路上两辆婚车再一次相遇,这次是两对兄妹的互相告别。 之后两个新娘,两个人各自的嫂子相互换了一块手帕,各自上车离去,从此之后,他们就是两家人。 “哎?天还没亮呢,你咋就起来了?” 迷迷糊糊的,陈家柱感觉旁边好像有人在看他。 一抬头,就看见昨天刚娶回来的媳妇只上身只穿着一件红色小背心坐在炕上,直愣愣的看着他。 “做了个噩梦,你睡吧,我先缓缓。” 沈兰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从窗户缝透出的光线看,天应该已经快亮了。 沈兰随意的伸了个懒腰,陈家柱眼睛都直了。 喉咙滚动,咽了咽唾沫。 不由得伸手一把就抓住了沈兰的小手,绵柔顺滑,就像摸到了绸缎子似的。 沈兰被他这么一拉,不由想到了昨天晚上两人的洞房花烛夜,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朵根上,出溜一下钻进了被窝里,拉起被子将脸埋了进去。 陈家柱嘿嘿一笑,从旁边,顺着那只手的位置也爬了进去。 血气方刚,又是新婚燕尔,不一会儿,整个房间里就变得春意盎然。 随着晨光的渐渐明亮,村子里的鸡鸣声此起彼伏,新的一天开始了。 沈兰和陈家柱的新房里,春意融融,好几次沈兰要起来,都被陈家柱阻止了,第一次为人妇的沈兰,害羞又无助,直到陈母的声音传来。 “家柱啊,是不是今天窗帘子捂得太紧了,这都快8点了,该起床了,沈兰怕是饿了吧,昨天都没怎么顾得上吃饭。” 沈兰红着脸,一把拍开了陈家柱不老实的手,这一晚上又一早上的,累死了,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像要散架了一样,心想,他咋还有这么大劲儿呢! 她穿上了红色的棉袄,这是喜服,看着炕上乱七八糟扔的到处都是衣服,她又一件件的捡了起来,叠放整齐,放在了陈家柱身旁。 “快起了,一会儿妈又要说了!” 陈家柱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沈兰,过了这一夜,他们就是夫妻了,也许这一刻他才明白了,这男人们为啥都要结婚娶妻了,简直太美妙了。 “唉,这天啥时候才黑呀,我会对你好的!” 沈兰脸红的都要滴出血了,这陈家柱咋这么愣呢,天才刚刚亮了,咋就又盼着天黑了! “嗯” 沈兰这一声嗯,简直比蚊子飞过的声音都小。 一股清新的冷空气夹杂着雪的清新味道扑面而来,沈兰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太阳已经很高了,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这就是以后自己要生活一辈子的家。 “一会得去给长辈们拜年去,听二姥姥说,他二叔好像不太好相处呢,也不知道会不会为难我们?” 第28章 喝了二两猫尿 她深吸了一口气,清冽的空气味道甜甜的。 沈母正在不远处牛圈门口铲牛粪,每天早上都要清理牛羊圈,把这些粪便堆在一起,晒干了可以烧火,烧不完的,来年发酵了可以上在地里做肥料。 听见儿子那屋开门的动静,抬头就看到儿媳妇沐浴在阳光下,品尝清新空气的样子。 “嘿嘿,我家儿媳妇,村里村外都是数得上的好看!” 陈家柱眼看着媳妇出门了,哪里还能躺的住,赶紧穿上衣服,三两下叠好了被褥,又将窗户上面的木头窗扇打开,支起来,这才走出了房间。 看到沈兰站在门口的身影,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走过去,轻轻地从背后抱住了沈兰,沈兰被吓了一跳,随即转过身来。 “放手,妈还在呢!” “嘿嘿嘿,哦!” 陈家柱的动作被母亲看了个彻底,老母亲赶紧低头又钻进了牛圈里,老脸也不由得一红。 “这死孩子,丢人!” “你俩赶紧过西屋吃饭去!” 陈母的声音传出来了,没见到人影。 “知道了,妈!” “走,吃饭去!” 陈家柱刚说完,拉起沈兰的手就走,沈兰挣扎了一下,没挣脱,也就随他去了,她怕动作太大了,再让别人看到,但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红晕。 早餐过后,他们一起出门,去给村里的长辈拜年。 村子里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的脚印,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着红灯笼,贴着新的对联,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沈兰和陈家柱每到一家,都会收到热情的欢迎和祝福。 陈家柱在陈家辈分算是小的,陈家有也大户人家,他的爷爷辈,在世的好好有三个,先去这几个爷爷家,再去大爷家,之后就是二叔和三叔家。 昨天结婚的时候,二叔没有来,二婶子带着堂弟和四个堂姐妹来的,老兄弟俩心里那个结还没有解开。 陈家柱带着沈兰来到二叔家,这一大圈转下来,沈兰也发现了,这个村子大小和自己村差不多,房子也基本上都是土坯子盖的。 每年春天,趁着雨水还少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拉几车黄土回来,和着麦芒或者草秸秆,用水和起来,然后将整个房子还有院墙都抹一遍。 这样夏天就不会漏雨,也能多保持几年,不至于塌掉。 二叔家的房子,竟然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砖瓦房,一排四间。 窗户也是钢窗加玻璃的,屋里又暖和又明亮。 堂屋一进门挂着砍地毯的架子,上面还挂着一块没有完工的地毯。 西边这屋是二叔老两口和四个姑娘住的,东边那两个屋子是准备娶媳妇给儿子住的,再往东,紧挨着自己家的地方,还盖了一个小耳房,里面放了一些粮食和食用油之类的日用品。 “二叔,二婶儿,我带媳妇来给二老拜个年,祝二老身体健康,笑口常……” “行了,是你爸让你来的?这都初九了拜的什么年,要拜也得是明年初一来拜,哼,老大这是昨天收了点礼钱,眼红了?也不怕将你这新媳妇教坏了,一点礼数都不懂!” “嘿,你个老不死的,说啥呢,家柱啊,家柱媳妇,你们先回吧,别理你二叔,大早上的喝了二两猫尿,又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陈家柱,心里已经很生气了,他攥紧了拳头,但是脸上还保持着微笑。 “二叔,是我着急了,心想着这才刚过年,前几天忙着办婚事,也没顾上来给您拜着年,这不,今天就带着沈兰一起来了,是我没搞明白流程,跟我爸没关系。” “哼,沈兰啊,这李二婶子上岁数了,也是有些糊涂了,这大老远的让你来这里受罪,以后有事啊,你就找找家亮,能帮,二叔肯定会帮的,啊!” “行了,你赶紧闭嘴吧,以后早上可别再喝了,这一大早就醉了!” 二婶子这个红脸唱的不错,要不是二姥姥提前给打的预防针,自己怕是还真信了呢。 “哦,谢谢二叔!” 沈兰算是知道了,这二叔呀,果然不好惹,二叔也没有给拜年钱,两个人很快就有些尴尬的离开了。 出了门,沈兰往自家院子里一看,不由的愣住了。 这也看的太清晰了吧? “怎么了?” 看沈兰停下了脚步,生闷气的陈家柱停下来问了一句。 “从二叔家看我们家,竟然看的这么清楚?” “嗯!” 原来是这件事啊,当初这件事闹得,到现在,在父亲面前都不能提,一提,老爷子就要上来找二叔打架呢。 地势高不说了,他们家确实是能够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家院子里的一切。 但是沈兰昨天从院子里也往上看过,除了能看到人家屋顶,就剩那半堵墙了,其他的啥都看不见。 “看来,这陈家二叔还真如传闻中一般,欺负他哥哥,欺负的真够狠的。” 沈兰也长了个心眼,大致看了一下,发现他们牛羊圈都在西边,这里正好是死角。 出了二叔家,拐个弯就是自己家大门,刚好看见陈家亮双手插兜,穿着一个皮夹克,梳着三七分的时髦发型迎面走了过来。 “呀,大哥,昨天喝多了,没顾上看嫂子,嫂子长得真好看,大哥有福了,嘿嘿,昨天怕是没休息好吧?” “这话咋听着这么别扭呢,哪有小叔子刚见嫂嫂面就这样打趣的呢。” “你就是陈家亮呀,那你见了嫂子也不问个好,这大过年的也不拜个年,是昨天羡慕你哥娶媳妇,晚上没睡好吗?” 陈家柱本就生着气呢,一听陈家亮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要说点什么,沈兰就来了这么几句。 “哈哈哈,嫂子聪明,羡慕是真羡慕,不过倒也没到睡不着觉的时候,兄弟我下个月也要娶媳妇了,可不差这一两天!” 沈兰看着这个双手插兜,偶尔还有些口吃,站在那里曲着一条腿上下抖腿的小叔子,心里突然就冒出一句话来:“上梁不正下梁歪!” “听说你要娶我李振叔叔家的小姑娘?” “对呀,嫂子,以后咱们可就是亲上加亲了。” 陈家柱早就火冒三丈高了,尤其是看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还攀上亲了,更是无名火起,“走吧,还得去二姥姥家呢!” 第29章 私定终身 陈家柱这一早上的好心情被二叔和堂弟给毁了个干干净净,回家带了点蛋糕、罐头等小礼品就挂在了自行车前面。 载着沈兰要往二姥姥家去,颠簸的小路破烂不堪,坐在后面的沈兰一开始只是抓着陈家柱的衣角。 但是路太颠簸了,最后不得不伸手拦腰抱住了陈家柱的腰,这样感觉才安全了一些。 陈家柱偷偷露出了笑容,阴霾的心情也瞬间放晴。 沈兰有些害羞,这大白天的,被人看见了,还不得让笑话死,但每当她的手刚放松一点,这自行车就会颠簸一下,最后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了,安全还是第一位的。 “翻了天了你,你这是要气死你爹爹我呀,啊?” “爹,我跟你说,我除了陈家亮谁也不嫁,你打死我也没用。” “打死你,打死就打死,要你这闺女本来也没啥用,还敢趁我不在家自己就答应了这门亲事,我看你还有啥怕的,看我不打死你……” “啊,二奶奶,快救救我,我爹这事真要往死打我啊,呜呜~” 二姥姥家大门外不远处,陈家柱和沈兰停下自行车,驻足侧耳细听。 “就是二姥姥家传出来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打架,赶紧去看看,咋回事啊,这大过年的,咋还打上架了?” 沈兰先陈家柱一步,往二姥姥家跑去,二姥爷和二姥姥岁数都大了,可受不得什么大刺激啊。 啪~ “哎呀!” 刚推开大门,一只大码千层底布鞋就照着沈兰这边飞了过来,一个没躲过,沈兰肩膀上就重重的挨了一击。 “呀,你没事吧?” “爹,你看你都打到别人了,还不住手?” 沈兰这才发现,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竟然藏到了自己身后,还探着脑袋扯着嗓子喊着什么话。 “你个逆子,我看你能躲到哪里去,看我今天怎么打死你!” 对面一个60岁左右的老头,头上戴着一顶狐皮帽子,身上穿着一身黑布大褂,这打扮,沈兰都有些恍惚。 感觉像是见到了小时候地主祖爷爷那个时候的打扮一样。 “行了,都不嫌丢人,要打要杀的,回自家家里闹腾去,我这儿今天有客人了,你们爷俩回去折腾去!” 本来李二叔和李二婶子也懒得管这些破事,也是这李晓云也看要挨他老子的揍了,一溜烟跑到这里来找庇护了, 结果李二叔这脾气也上来了,不论这孩子在外面怎么叫,愣是没给她开门,还嘴里嘟嘟囔囔的骂着。 “一不讲孝道,二不守妇道,活该被她老子揍,我就看看这李振兄弟今天能不能把她收拾服帖了,今天这门,就不开!” 老两口这才趴在窗户上看起戏来,结果一看,这父女两,都是嘴上叫喊的欢,结果,连根棍子都没舍得拿起来,只是脱了自己一只鞋,父女两在院子里玩儿起了捉迷藏来。 “切,没一个有出息的,被人家花言巧语几句话就把姑娘骗走了,平时就知道惯着,现在倒好,惯成别人家得了吧,哼!” 本来老两口看着这事也就这样闹腾一会儿就过去了,任他们父女两在院子里撒气去,结果,这大门一开,她乖乖的堂外孙女沈兰挨了一鞋底子。 沈兰捂着肩膀,疼痛让她眉头紧锁,陈家柱紧随其后,一进门就看到二姥爷和二姥姥齐齐站在门口,正一脸怒气的呵斥着那父女俩。 “二姥爷,二姥姥,这是怎么了?” 深兰看着对面那老头有些面熟,但是自己好像又不认识,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所以直接往二姥姥那边走去。 “沈兰、家柱,来,快进屋,你们来得正好,要不然这俩还不知道要闹到啥时候呢!” 二姥爷和二姥姥拉着小两口就进了屋,也没管外面大眼瞪小眼的父女俩,结果,他们俩人竟然也乖乖的跟着进了屋,也不说话,就坐在凳子上各自生闷气去了。 “二姥姥,这位我看着眼熟,这是?” “眼熟就对了,这不是你二姥爷的堂兄弟,你也得叫姥爷呢,李振姥爷!” “哦,我妈经常念叨的那个李振姥爷呀,我是沈兰,姥爷好!” “哎,嘿嘿,好,这孩子,昨天我还去你们酒席上了呢,好孩子,可是比你这小姨强多了,唉!” “哼!” 李晓云听着父亲当面夸别人,还是自己的小辈,鼻子里不由得哼了一声。 “小姨?难道,这就是下个月要嫁给陈家亮的那个?” 沈兰也是嘴快,说完了,就后悔了,她突然想起了刚刚在门外听到的话,暗自后悔自己说话没经过大脑。 “嘿,你看看这丫头,她竟然背着我答应了陈家亮的婚事,这还得了,真是气死人的祖宗啊!” 李振姥爷气得仅有的几根胡子都翘了起来。 沈兰一听,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知道陈家亮是和李晓云自找对象谈成的,但是她却不知道这件婚事,竟然是瞒着她父亲定下来的。 她又怕这父女俩闹起来,赶紧解释道:“李振姥爷,事情也许不是您想的那样呢,陈家亮他……” “唉,别说了,是我教女无方,罢了,罢了!” 李振打断沈兰的话,穿上了拿在手里的鞋子,低垂着脑袋,有一种莫名的落寞。 “爹,你不要生气了,我和家亮真的是分不开了,再说了,我们如今都生米煮成……” 啪…… 李晓云最后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脸上结结实实的就挨了一巴掌。 “爹~” 细皮嫩肉的小脸上,顿时就出现了几个巴掌印,李晓云捂着脸,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着,那委屈的小眼神,泪汪汪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唉,丢人,丢人啊,二哥,二嫂,我李振这个做父亲的失败啊,啊呀……” 李振说到最后也已经泣不成声,自己40多岁才生下这个小女儿,那可是当宝贝一样养大的。 如今倒好,自己的宝贝被猪拱了,还要嫁进那个狼窝里去,陈老二家,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他家大女婿那可是乡里出了名的好人才,好家世,结果怎么样? 还不是当了他家三年女婿,结果落得个散尽家财,魂归西天的结局? 第30章 丢人事 沈兰有些好奇,这不就是嫁个姑娘吗,不论自己看上看不上,人家两个小年轻都看对眼了,这李振姥爷咋还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如今更是像死了女儿一样,哭成这个样子呢? 她将视线转到了陈家柱那边,结果陈家柱的脸色好像也不太好看。 “行了,依我看,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定好了,就高高兴兴的把婚事给办了,现在双方亲戚们都已经收到了请柬,退婚也不可能,该干啥就干啥吧!” 二姥爷看着自己最小的这个堂弟,也是有些同情他,这么大岁数了,被自己最宠爱的闺女给气成这个样子,唉,也是晚年的不幸啊。 “家柱啊,你可得好好对沈兰,她妈可是我从小带大的,我那侄女很好,懂事有礼貌,我这重侄女可是比她妈还优秀呢,你要是对她不好,我可是要去收拾你去呢。” “您放心,我肯定对沈兰好,嘿嘿,只能她欺负我,我绝不欺负她。” 陈家柱说这话是看着沈兰的,沈兰又被他搞了个大红脸。 “嘻嘻,那你说话可要算话哦,我下个月就嫁过去了,我会盯着你的,我可是她小姨,可别让我发现你欺负她,要不然,哼哼,小心我摧你哦!” “哈哈哈,听见没,我可是有后台的,以后可别欺负我!” 沈兰看着挥舞着拳头,吓唬陈家柱的李晓云,不由有些喜欢这个女孩子。 本来她也只是比自己小一岁,只是辈分大一些,看得出来,她还是很单纯的。 经过这么一闹,现场这气氛也算是缓和了下来,李振父女俩又待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 “二姥爷,二姥姥,我李振姥爷为啥这么反对晓云嫁给陈家亮呀?按理说,他们两家其实这家境都不错,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呀?” “嘿,这个呀……” 二姥爷看了看成家柱,好像是在考虑,这些话对着他能不能说似的。 “其实,他之所以不同意,可能有这么几方面原因,第一,家亮这几年,沟里沟外的同龄小姑娘,找了好几个,最后也都不了了之了,还有就是,可能受到了他大姐家事情的影响,附近知根知底的人家都不愿意跟二叔家结亲了。” 陈家柱好像也是看出了二姥爷的顾虑,就主动把话茬儿接了过来。 “他大姐?她大姐怎么了?” 果然爱听八卦是每个女人的天性,沈兰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唉,我二叔家的事情,咱不说了,过好咱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嘎~ 沈兰给两位老人和自己都倒好了茶,正准备要听一听是啥惊天大八卦呢,结果陈家柱来了个急刹。 “切,不说就不说,我还不听话了呢!” “哈哈哈……” 一家子都被她给逗笑了,陈家柱第一次在沈兰脸上看见她如此小女儿的一面,笑的更开心了几分。 “二姥姥,您跟我说说,他二叔家到底发生啥事情了,陈家柱为啥不愿意说?” 趁着二姥姥去隔壁佛堂里上香的空档,沈兰悄悄的也跟了出来,她心里痒啊。 “你个小鬼,他不愿意说,是因为这件事太丢人了,你个小孩子,别问了,不是啥好故事,不听也罢。” “二姥姥,说给我听听嘛,嗯~” 沈兰晃着二姥姥的胳膊撒娇,老太太还挺享受这种感觉,满脸得意的笑着。 “行,给你简单的说说,不过,这事情也是二姥姥道听途说,到你这里就止住喽!” “放心吧二姥姥,我肯定不会跟别人说的。” “几年前,乡里的一家万元户啊,有一个儿子,刚好看见了陈老二带着大闺女去买东西,年轻人啊,好像叫什么一见钟情,两个小年轻就互相看上了。” “回家就跟他父母提了这事,那孩子都到了成家的年龄了,刚巧还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这一打听,对方家境也不错,所以不到一年,两个小年轻就成家了。” “哦,我一直以为陈家亮的大姐没结过婚呢。” “两个人小日子过的也不错,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胖嘟嘟的儿子,这两家都开心坏了,尤其是男方,他家可就那一根独苗啊,这一下,家里有后了,二位老人高兴的不得了。” “孩子满月那天,他们就在乡里办了一场大大的宴席,双方的嫡亲们都到了,这是令人高兴的事情,酒水呀是少不了的,那个女婿也是多喝了几杯。” 不知怎么地,沈兰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了张八仙那张令人恶心的嘴脸来。 赶紧摇摇头,继续听二姥姥给讲故事。 “唉,这个女婿呀,母亲去世的早,他爸耐不住寂寞,家里呢也有点小钱,就找了一个比他小二十岁的小媳妇,结果那天喝了酒之后,这后妈就跟她后儿子被人给堵到屋里头去了。” “啊?” 沈兰惊呆了,有钱人的日子还真是够乱的。 “据说,老爷子当场就被气死了,那女人也被陈老二一家子打了个半死,还好乡里派出所就在他家隔壁,这才救下了那女人一条命。” “这喜事也变成了丧事,从此以后小两口就开始争吵不断的日子,那个后妈在老爷子死后,还将这小两口告上了法庭,然后凭着手里的那张结婚证,分走了老爷子一半的家产。” “这女人好厉害!” “是厉害,拿了钱之后,人就再也没了踪影,她的家人也很快就搬家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唉,本来挺好的日子,可惜小两口心里都有了隔阂,再加上老爷子不在了,这男孩子也是被惯着长大的,啥也不会,除了变卖家里的东西,眼看连饭都吃不起了。” “最后陈老二心疼自家闺女,就直接将母子俩接回了家里,也懒得管他女婿的死活。” “唉,阎王难留短命的鬼,也许这也是那一家子的劫难吧,毕竟有孩子在呢,虽然老丈人一家子都不待见他,但他还是会经常来看孩子,顺便蹭点吃喝。” “这男人还真是没出息,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 “没出息?哼,那家伙啊,就这么来来回回的,竟然还勾搭上了小姨子!” “啊?” 第31章 回门打脸 二姥姥这句话,可是真把沈兰给惊呆了。 “是,是那个小姨子?” “陈家亮的二姐,这孩子长得可比她姐姐还俊一些,他姐夫本来长得就素净,再加上那副沧桑的秀气劲儿,说话还会引经据典,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呀,这一来二去的,就被迷上了。” “那,那后来呢?” “后来,妹妹几次三番的劝她姐姐离婚,她姐姐慢慢的也察觉出了不对劲来,有一次趁着两个人在东边小耳房里私会的时候,拿着一根撬棍就打了进去,一棍子下去,男人就瘫痪在床,致死都没能再站起来。” “死了?” “嗯,死了,瘫了不到一年就死了,听说,那一年,路过他们家的人们准是会听到那个男人的嚎叫声,唉,罪都是自己糟的,又能怨的了谁呢!” “咦,不对呀,那个孩子呢?” 沈兰突然想到了那个孩子,可是自己去拜年的时候,也没看见他们家有孩子啊,昨天自己婚礼上,好像也没见大姐带孩子去。 “唉,那个孩子也是可怜,那个男人的葬礼上,一个没注意,刚刚两岁的孩子自己就跑到了大街上,等他妈发现孩子不见的时候,撒出去人找了一个多月,到了也没找到。” “到现在都没找到吗?” “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那我咋感觉他大姐和二姐关系还挺好的,也看不出来她有多悲伤呢?” “那时候,陈老二的大姑娘差点就没缓过来,死了男人她还能接受,但是丢了儿子以后,她就疯了,整整一年,谁都不认识,也不知道陈老二找了什么人,领出去不到半年,再回来,他大姑娘竟然好像是把以前的事情全都忘记了,也不发疯了,具体是怎么回事,人家不说,咱外人也就不得而知了。” “啊?还有这样的事儿?” “嘿,这陈老二啊,可是有本事呢,要不然那么一大家子人,他说一,家里人没人敢说二的,所以你李振姥爷才不愿意他姑娘嫁过去,他也是担心他家闺女以后吃苦受累!” “哦,陈家柱这二叔确实不好相处,早上我们去拜年,他说话就阴阳怪气的,我反正是不喜欢他。” “以后少跟他们来往,这家人啊,跟咱们就不是一路人,你二姥爷老说他是狐狸转世,那眼睛一转,鬼主意就能冒出好多来。” “哦,我记住了,二姥姥!” …… “有时间就来二姥姥家坐坐,时间长了不见你,二姥姥还得自己去看你呢,怪想你的。” “知道了,二姥爷、二姥姥,那我们走了,您二老赶紧回去吧,外面风大!” 小两口推着自行车慢慢的往回走着,沈兰说啥也不坐车了,一下午这腰和屁股都还麻木的厉害,可再不愿受那颠簸罪了。 “你说那个孩子还能不能找到呀?” “啥孩子?” 陈家柱被问的一愣。 “就是大姐丢了的那个小男孩!” “大姐?小男孩?” 陈家柱更不明白了,自家大姐现在只有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孩,这男孩是怎么回事? “哎呀,就你二叔家的那个大姐!” “哦,那个姐啊,她按排行算是我们的二姐,我亲大姐排行老大,我二妹妹排行老四,老三和老五老六就是二叔家其他三个闺女了。咦,你咋知道这件事的?” 陈家柱停下了脚步,好奇的看着这个小媳妇。 “那个,我就是好奇,然后逼着二姥姥给我大体讲了一下。” 陈家柱可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就离开自己那么一小会儿,就把二叔家的家底儿给问出来了。 “那孩子啊,怕是找不回来了,反正二姐现在好像已经放下了,从来也不提这件事,那别人更是不会帮她找孩子了。” “哦,我就是觉得那孩子又可怜又无辜,如果以后有机会能见到那个孩子就好了。” “嗯,但愿我们能见到吧!” 殊不知,他们两口子,这辈子竟然都和这个孩子有了剪不断的联系。 村子里的年一般是过到二月二才结束,这一个月,不是串门子,就是打扑克,要嘛搓麻将。 一些爱喝酒的,几乎天天都是流水席,从早到晚一碟子花生米,一小盘凉菜,没了再续上,从不间断。 沈兰从初十开始,就开始忙碌了,结婚三天,他们小两口要回门了,那个时候村里的习俗,因为离家远,而且交通不方便,所以回门可以在娘家住七天。 天气虽然冷,但是沈兰和陈家柱商量着,还是准备骑自行车回去,走慢一些,五六个小时也肯定到家了。 既可以省些盘缠,还能顺路给家里那几个小姊妹们买点东西。 两个人一路上倒是谈天说地,有聊不完的话题,从春种秋收,再到牛羊鸡犬,最后还好好的规划了一下以后的生活,他们想着,现在的日子是清贫了一些,但将来一定会好的。 本来一路上两个人都期望着能够碰到自己的哥哥和妹妹,结果,直到他们进了家门,竟然都没有见到那两个人的身影。 “妈,二姐回来了!” 沈兰刚走到村口,就碰到了沈竹、沈菊两姐妹,据说,是她们听说今天二姐和二姐夫要来,所以这一天除了吃饭,一直就在村口这边了,就为了等他们回家。 看着两个妹妹冻得红扑扑的脸蛋,沈兰鼻子不由得有些发酸。 出嫁的姑娘,家里还有人惦记着,真的很幸福。 “二姐夫,你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菊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虽然现在已经15岁了,但是还是保持着一份童真。 “哈哈哈,你是沈菊吧,有,你二姐给你们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呢,一会儿回家就给你们,好不好?” “真的吗?真好,二姐、二姐夫,你们真好,不像大嫂,她把好吃的都藏到了大红柜里,还用锁子锁起来,我们们什么都吃不着!” “沈菊,住嘴,二姐夫,别听她瞎说,妈在家等着你们呢,咱们赶紧回去吧!” 陈家柱脸色难看了起来,自己妹妹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这样的事情,她还真能干得出来。 第32章 又霸钱又分家 “没事,她还小,爱收搂一点吃的,在正常不过了,我这几个弟弟妹妹,也不就是这样吗,小孩子都爱吃,没关系的!” 沈兰看出了陈家柱的不自在,这还没进岳母家大门呢,就听见自家妹妹干出这样的小气事来,他这张脸都有些被烧红了。 这几天两个人相处的很好,陈家柱对沈兰那可是真好,说句矫情的,那真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沈母听到声音,很快就出来了,“你们回来了?这一路上冷吧?来来来,快进来,哎呀,你们这两个孩子,咋还骑自行车回来了?这得走多久?” 沈兰听着母亲的碎碎念,眼泪止不住的就掉了下来。 以前每天听妈妈的念叨,都听习惯了,可这才三天没听到,如今才感觉,被母亲念叨着,竟然无比的幸福。 “哎呀,你这孩子,咋还哭上了?快上炕暖和暖和,家柱啊,你也上炕去,到这儿,跟回自己家一样!” “妈,我想你了!” 沈母见沈兰掉眼泪,她的眼睛也像是眯了沙子似的,一阵酸涩,这才赶紧强忍着泪水,跟女婿寒暄了起来。 结果沈兰一把就将母亲给抱了个满怀,哽咽着说了一句。 沈母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犹如断了线一般,一串串的往下掉,双手也紧紧的抱住了沈兰。 这是沈兰记忆中,母亲第一次抱她,从小她跟爸爸亲,跟母亲有些疏离。 再加上家里兄弟姊妹多,母亲每天从早到晚都有干不完的活,所以她好像和那个孩子都不怎么亲,而且每天嘴里都在碎碎念,不是让他们干活,就是嫌弃他们干不好活。 没想到,母女俩的第一次拥抱,是发生在此时,记得大姐当年回门的时候,母亲好像也没有这么激动呀? 不对,有事,不正常,绝对有事! “妈,大哥和金鱼俩人咋走的?我们一路上也没看见他们?” “他们呀,听你大哥说,他们今天一早坐了郭义的顺车,听说人家正好要去县里。” “郭义?那家伙回来了?不是才当兵走了一年吗?” “唉,听说那孩子身体不好,吃不了里面的苦,坚持不下来,提前回来了!” “啊?这还能提前?那他这是浪费了一个好前途啊,听说当完兵,回来就能安排工作,那他这?” “这个妈可不知道,也不懂,反正他是昨天才回来的,还是自己开了一辆小轿车回来的,哎呦,那个神气呦!” 沈母止住了眼泪,说到小轿车,眼里写满了惊叹,是呀,他们陈家庄,几十户人家,除了牛车、马车,这还是头一次有了汽车! 虽然不是自己家里的,但是这也够在外村炫耀一段时间了。 “那大哥他俩就蹭人家车走了?不会被人家小瞧吧?” “哈哈哈,郭义,你说话可真有水平,沈聪,你看看你,呆头呆脑的,有时候话都说不明白?” 郭义车上,陈金鱼和沈聪坐在后座,车里气氛融洽,笑声不断。 不过大多时间是郭义在说,陈金鱼在笑,沈聪是看见陈金鱼笑,他也跟着笑。 本来准备在县里就改坐火车去乡里,然后再坐三蹦子回村的,但是郭义听说他们还得倒腾两次,索性就决定直接送他们回去。 早上出发有些晚,到了县里刚好是中午,陈金鱼就提议,他们小两口请他吃个饭再出发。 毕竟坐了人家车,也不能再让人饿着肚子回去不是?更何况俩人越聊越投机,竟然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午饭吃的简单,大正月的,饭店几乎都不开,好不容易碰到一家面馆,五毛钱一碗,所以也就将就的在这里吃了。 到了结账的时候,沈聪又没有一点动静,陈金鱼就有些不高兴了:“沈聪,你去结账呀,真是一点也不懂事!” “哦,好,我去,嘿嘿,忘了!” 沈聪唯媳妇命是从,赶紧就跑到吧台上去结账了。 陈金鱼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郭义笑了笑,她感觉自家这个呆头鹅男人,太给自己丢人了。 “我聪哥就这性子,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了解他,他人很好,看的出来,他可是很喜欢你这个媳妇呢! 郭义眼看自己发小竟然刚结婚就被媳妇拿捏的死死的,心里到是对自己发小有些同情。 心想,看来自己找媳妇的时候,可得好好选选,可不能找这样一个母老虎回来。 陈金鱼这次回门可算是长了脸了,刚进村子,她也不管这大冬天的天有多冷,只要是看见人,赶紧摇下车窗就打招呼。 不一会儿,陈老大的小女儿是坐着小轿车回门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村。 这可是让那些年轻人羡慕的不得了,陈金鱼也感觉自己这个婚结的,好像也不那么窝囊了。 “金鱼啊,这做小轿车回来,花了不少钱吧?你们小两口刚结婚,钱要省着点花,可不能大手大脚的,这日子可是要往长了过得,可不能只看眼前!” 陈母看着自家这个不着调的姑娘,就知道享受,一点都不会过日子,这一见面就开始叨叨上了。 “哎呀,妈,我知道呢,你就放心吧!” “哼,你知道?妈看呀,你就知道吃。” 沈母一脸宠爱的看着自家这个小公主,假装呵斥着,随后她又将视线投向了女婿这边。 “沈聪,妈知道你是个老实人,金鱼从小被我们惯坏了,以后你可得管着她点,可不能啥都由着她来,你自己也得拿着点主意的!” “妈,我知道呢,金鱼挺好,在家里,她不胡来,她想事情还挺周到的呢!” 陈母有些将信将疑的看着这小两口,最终她也闭了嘴,没有再说什么。 心里却是想着,看来这丫头结了婚就长大了,懂得过日子了。 再一看,这女婿对自家闺女还真是不错,听话又老实,看来闺女在婆家定是受不了气的。 “沈菊,你刚刚说什么?你说大嫂把大哥结婚收的礼钱都跟妈要走了?” “嗯,那天,我还听见大嫂跟大哥说,要跟妈分家呢?” “啥?这才几天啊,这又是霸钱,又是要分家的?大哥不管吗?” 第33章 进退两难 “妈,大哥娶了媳妇了,你觉得怎么样?” 沈兰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母亲虽然平时只知道低头干活,从来不会主动表达对子女们的关爱,但是她总是会默默的把最好的留给孩子们。 可是听到刚刚过门的媳妇就开始有了分家的念头,她这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这个媳妇可是自己给换回来的,当初只想着帮大哥成个家,可现实生活,总是比想象中的差距要大一些。 “挺好的,那孩子年纪小,活泼,你大哥也挺喜欢她,只要他们小两口把日子过好了,妈这儿就都好!” “妈,咱们家人口多,这还有三个孩子呢,你觉得,你自己带着三个孩子过好,还是和大哥他们两口子一起过日子好?” 沈兰说的婉转,她怕母亲接受不了和儿子分家的事情,但是,既然人家小两口有这个意思,她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得让母亲有个心理准备。 “嗯?你是说,和你大哥分家?” 沈母看上去是一个木讷的人,但是,她的内心是个极其敏感的,本来沈兰也只是想让母亲有个心理准备,不料,她竟然直接点破了。 “妈,那你觉得那个好?” 沈母定定的看了看沈兰,然后反问:“那你们两口子准备和公婆分家各过各的吗?” “呃!妈,我们情况和你们不一样啊!” “那有啥不一样的,无非就是我这里多了三个拖油瓶的罢了,你大哥难道还不愿意管他们几个了不成?” 沈兰听出来了,母亲这是不愿意。 “妈,这婆婆、媳妇、小姑子,从古至今只要搅和在一起,摩擦就少不了,我也不是说非得让你和大哥他们分家,只是怕时间长了,你们之间会闹矛盾。” “嗯,这事啊,妈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妈这边不用你操心,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就是对妈最好的安慰了!” “嗯,妈,你放心吧,我们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二姐夫,你对我们这么好,为啥我大嫂就好像不太喜欢我们呢?” 沈菊一边吃着陈家柱给的一块冰糖,一边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个温和的二姐夫。 “你是说,你们大嫂不喜欢你们?” 陈家柱又一次听到了妹妹的消息,果然,金鱼那爱使小性子的性格,怕是没少给这两个小姑子难堪。 “我三姐说是我自己想多了,但是我就是知道,她就是不喜欢我们,他们结婚后钱……” 沈菊,你去把你二哥找回来,就说二姐让他快点回来一趟呢! 沈兰刚好出门,就听见了四妹妹跟陈家柱说那些事,赶紧出言就将话头儿给截住了。 这日子才刚开始,她不想因为这些小事情,而影响到刚刚组成的两个小家庭。 沈兰觉得,只要时间长了,大家磨合一阵子,也就慢慢习惯了,到时候也应该能互相体谅一下对方,或者能够站在对方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了。 “哎!” 沈菊一听二姐的话,再也顾不得跟二姐夫继续侃人家妹妹的事情,赶紧去找二哥去了。 “沈兰,要不,咱们晚回去一天,我想等等你哥和金鱼回来,咱们四个也见一见面!” “行啊,其实我也想见一见他们呢!” 沈母听说女儿女婿还要多在一天,又想到到时候大儿子和儿媳妇也回来了,如果大女儿一家也能回来就好了。 “妈,我们又来了,哈哈哈!” “呀,沈梅、王志,哎呦我的小外孙哦,快,姥姥抱,你们不是说过了十六才来嘛,这咋今天又跑来了,看把孩子冻得。” “妈,我想着,正好二妹和妹夫都回来了,我就提前回来跟他们见上一面,要不然一开春儿,地里又要忙活了,再见她们这时间就不一定会是那天了呢!” “我就说你们前几天就不要回去了,三四天折腾这么两回,万一把孩子冻着了,有你们后悔的!” 沈母乐的嘴都合不上了,语气里都是对小外孙的心疼,怪他爸妈孩子,两口子就在一旁跟着乐。 “哎!怎么这么半天没见着他两人呢?” “哦,他们昨天去了你大爷家,今天说是去你三叔家了,你们老实在家待着,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哦!” 沈母是怕他们带着孩子去别人家,这大过年的,带个孩子去,怕人家多心,这压岁钱给还是不给! 给了心里不愿意,不给这面子上过不去,沈梅的性格和母亲的性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最不愿意的,就是欠人人情。 “哎,我跟你说话呢,昨天晚上大嫂特意来我们家一趟,我可是听出她的意思来了,这事你心里是咋想的?” “啥意思?你们这帮妇女真是就爱瞎想。” “啥叫瞎想?大嫂都说了,这事可是沈兰当着大哥和大嫂的面提出来的,说是只是暂时借用一下,哼,那明摆着就是要占了爸家那院子呢!” 眼看着自己男人也没个啥反应,沈老三媳妇又开腔了:“哼,我就知道沈兰这孩子别看人不大,可这全身上下怕是都是长了心眼子了,,我就说当初你们哥俩分他爷爷那房子的时候,人家老二家竟是没有一个吱声的,原来人家是在这里等着呢!” “行了,别叨叨了,这事情都是大嫂来说的,具体啥情况,我们还不了解呢,别乱说了,本来我爸那院子就应该是三家分的,大哥当初本就存了私心的,人家二嫂好说话,就没有计较而已,换了别人家,哼,就这事儿,怕是非得打个头破血流不可!” “你可别大意了,听说,今天沈兰两口子就来我们家了,万一她真提起这件事了,你也得想个好一点的说法嘛,反正,我跟你说,爸家那房子,是万万不可借给他们家的!” “行了,二嫂家不是有难事,一般都不会开这个口,老大家那一家子养不熟的狼崽子,当初二哥那个教师的名额,不就是给了他家老大了? 人家沈兰心心念念的要当个老师来着,结果倒好,现在咋样? 名额也浪费了,把人家孩子害得还得给他哥换亲,现在还得为了他哥以后的生活考虑,不就是借住一下吗,人家又没说不还的,你们这两个女人从昨天晚上叨叨到现在了,烦不烦?” 院子里沈兰和陈家柱面面相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第34章 听墙角 沈兰赶紧拉了拉陈家柱的衣袖,两个人猫着腰又退回到了大门外。 直起身子,左右看了看,眼见周围没有人,沈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咳,那个,你三婶刚刚说你浑身上下长满了心眼子呢!” “哈?” 本来还有些心绪不宁的沈兰,听见陈家柱说的话,回头一看,好家伙,这家伙竟然正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 “陈家柱,你敢嘲笑我?” 话音未落,沈兰的一只小手已经落在了陈家柱腋下那块蝴蝶肉上面了,接下来,她就一脸笑意的看着陈家柱渐渐开始扭曲的脸。 “疼疼疼,媳妇饶了小的吧,小的错了!” 下一秒,陈家柱就一脸谄媚的看着沈兰,那样子活像是电视里演戏的那些个宫廷小太监。 噗呲…… 沈兰没忍住被逗笑了,没想到陈家柱还有这么活宝的一面,手劲儿也就自然的松了。 “沈兰,我就喜欢你长满心眼子的样子!” 陈家柱趁着沈兰松手,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还趁她没反应过来的空档,轻轻的在她脸上啄了一下。 “哎呀,陈家柱,你要死啊!” 沈兰第一反应就是挥手打了过去,结果陈家柱早有预料,一个迈步就躲了过去。 沈兰被羞红了脸,扭头不再管他,只是在三叔大门上敲了几下,喊道;“三叔、三婶?在家吗?” 三叔家的大门是在路西边,大门朝东开,院子是一个长条状的,房子是正南正北,所以从大门往里走,坐在家里是看不到的。 “在呢,在呢,沈兰和家柱来了啊?三婶刚还和你三叔说呢,一会去你们家去见见咱家的新女婿的,没想到你们两口子这就来了,快,快进屋!” 沈来和快步赶上来的陈家柱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这三婶子嫁给三叔真是有些屈才了,这演技,演电视剧都绰绰有余啊! “三叔,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来,坐!” 家门口,三叔穿着一件豆绿色的毛衣在等着他们。 刚坐下,三婶儿的茶水、糖果、麻花蛋糕就一一端上来了,这要是不是刚刚亲耳听到那些话,鬼都不信一个人这前后差距咋能这么大呢! “三叔,三婶,今天本来是专程过来给您二老拜年来了,但是有件事情我们还想跟您二老商量一下,您看我们现在这个小家庭的组成也是真不容易。 她大哥呢人比较老实,但是我那个妹妹呀,她从小被惯坏了,如今呢,家里人比以前多了些,她有些不习惯,我和沈兰就想着,帮他们暂时找个住的地方。” 刚说到这里,三婶就看向了三叔,老两口对视了一眼。 “怎么样,刚和你说啥来着?现在看你怎么回答!” “人家不都说了是暂时借用吗?你着急个屁啊?” “三叔,其实沈兰他们家也没有这个意思,是我呢,觉得应该让我妹妹他们两口子单独住上一段时间,也好让他们适应一下新生活。 但是,现在这房子就成了问题,听沈兰说,爷爷家的院子暂时也还空着,我就想着,跟您和大爷商量一下,让他们两口子先住一段时间,您看?” “哦,对了,我刚刚也看了,咱们这村里绝大多数都是土坯房子,如果您同意了,那以后这房子的抹泥维修就都算在她大哥名下,那天您或者大爷那边需要这房子了,您随时说,他们也随时往出搬!” “完了!” 三婶一听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自己都没什么好办法可以拒绝了,更别提他家这个榆木疙瘩了。 “一家人,说这么多做啥?我一个做叔叔的,莫非还能不愿意帮一帮自己的亲侄子不成?去把钥匙取来,现在你们就拿去,让他们两口子抽时间去收拾收拾屋子,不过我这里只有大门钥匙,家门钥匙在你大爷家,你们去和你大爷再说一说。” “行,谢谢三叔,那我们就先走了,去大爷家取钥匙去。” 三婶子满脸笑容的将那把钥匙给了沈兰,但沈兰却好像听到了她后槽牙咬的咯咯响的声音。 “刚才要不是你替我说,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了呢!” 本来沈兰还在犹豫要不要和三叔三婶提这件事了,没想到陈家柱却开口了,这一刻,沈兰才感受到了有人做自己后盾的感觉,很幸福,很温暖。 这是她自父亲去世后,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疼爱,被人维护的感觉,她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你说,老三那边会不会顶不住,他万一同意了,那咱们不同意也不好看呀!” “没办法,关键这房子咱们现在也用不上,她来就答应吧!” “这老二家的二姑娘呀,真是个好手,不过年前爸突然倒下,还不是因为她,我就觉得这孩子呀,心眼毒的狠呐!怕是那时候就已经想到现在这码子事情了!” “不说其它,看在老二的面子上,这房子也不得不借出去,我觉得,这钥匙,你还是亲自送过去一趟吧,这样也好看一点,老三那边,他肯定直接就答应了,那个人一直都是和老二家亲近。” 沈老大一边撕了一张卷烟纸,一边说着,三根手指捏着一点烟叶,一溜放在那张纸上,手指那么一划一卷,一根香烟就成了。 “要送你送去,我可不去,那个院子里,我是怎么也不想进去的,感觉阴气重了些!” “净胡说,那么大个院子,住着那么多人,那里有什么阴气?你去,不说其它,就老二当年能把那份工作毫不犹豫的给了咱老大,咱就不能做这不厚道的事情!” 也是赶巧,沈兰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老天爷专门给她安排了听墙角的时间,这咋还次次都让他赶上了。 这一次她没有再进屋里去,既然大爷都说了要给她们送钥匙去,那自己就别出现在人家眼前,以免又惹人嫌。 “呀?咋回事?大哥?大姐?你们咋今天都回来了?” 一进家门,沈兰愣住了,大姐一家三口来了,最意外的,大哥和陈金鱼也在屋里! 第35章 嘴不把门老惹祸 “哥!” 沈兰突然看到一大家子人团聚在一起,惊喜之余又有些疑问,大姐一家子来还说的过去,可是大哥两口子不是应该两天后才回来吗? “金鱼,你们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陈金鱼见到哥哥显然很开心,虽然这里有一大家子人,但是她好像都不熟。 只有沈聪这个闷葫芦男人还算和自己是个熟人了,但他是个一棒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人,她早就闷得慌了。 “哥,我们是坐郭义的顺车回来的,那天回去的时候说好的,省的我们来回倒车,他那个小轿车可暖和了,坐着可舒服了……” 陈金鱼讲述的眉飞色舞,沈聪看着媳妇开心的样子,他也跟着傻乐。 “行了,行了,再好那也是别人的,不说了,沈聪咱们以后如果能买这样一辆车就好了!” “哦,好,我会努力赚钱,你想要啥我都给你买,嘿嘿!” “你呀,就爱瞎说,本来我们还准备晚回去一天,等着你俩回来见一面再回去呢?没想到,你们提前回来了!” “嘿嘿,爸和妈可是不让我们走呢,可是家里每天好多人,抽烟抽的房顶都是灰色的,我可受不了!” “人?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陈家柱有些纳闷,他爸不爱耍钱,他妈也就是爱玩儿个毛鱼子,一般都是在别人家玩了,家里不会有很多人才对呀。 “哎呀,还不是就因为你们买的那台电视吗,这家伙,每天晚上6点以后,炕上地下坐的满满当当的,一直到9点以后连续剧演完了才散伙!” 陈家柱转头看向了沈兰,他们两口子走之前好像也没人去家里看过电视呀? 这咋刚走几天就不一样了?关键是人家两口子都不在家啊! “他们咋突然就去我们家看电视了?” “嗯,那个,沈聪,妈,咱们是不是该做饭了,我感觉有些饿了!” “哎呀,好好好,做饭,妈今天一高兴,就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哈哈哈!” 这一句话可是把一大家子人都给调动了起来,一时间装盘的、洗菜的,烧火的、劈柴的,男男女女的都忙碌了起来。 沈兰和陈家柱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看出来了,这家里去那么多人,肯定和陈金鱼有关。 陈家柱示意沈兰先去帮忙做饭,他自己去问问妹妹,究竟啥咋回事。 “金鱼,来,哥有些话想跟你说说!” “哥,我要帮忙做饭去,晚点咱再说吧!” 陈金鱼有些底虚的一个劲儿往堂屋里跑,看着一个个忙碌的身影,她却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平时可是从不进厨房的她,面对着这么多人,这么多饭菜,那可是傻眼了,一整个东看西看,就是搭不上手。 陈家柱就站在门口盯着她,直到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咧嘴呵呵呵的笑了几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哥哥进了屋里。 “说吧,怎么回事?” “啥怎么回事吗?” “我们家突然来那么多人看电视是咋回事?说实话!” “哼,还不是因为二哥,那天也是大娘和四奶奶来我家串门儿,就非要去你们新房里看看,这看见电视了,就说起了咱村里谁家有电视这事。 结果她们说还是二叔家有钱,买的可是彩色电视,我就有些生气,来我们家夸二叔家,她们这就是故意看不起我们家嘛。 然后我就跟她们说,人家家再好,你们也看不上一眼,不像我们家你们想看看,就能让你们看。 结果两个老太太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直接就去了二叔家,也不知道咋说的,不一会儿,二婶子站墙上,扯着那个蛤蟆脖子就骂上了。 反正她说的难听,说你是个病秧子,还说娶了媳妇,最后也是害了人家一辈子,还说,你们那黑白电视有什么了不起,全村人谁看过一眼了,还说我编排他们家。 反正骂到最后,我们一家子,没有一个逃过她那张嘴,然后爸就被惹毛了,操了根棍子,搬了梯子就爬到了二叔院子里,然后他,他将二婶给抽了几棍子。” 陈金鱼声音越说越小,陈家柱越听越来气。 “爸有事没?” 陈家柱都可以想象到最后发生了什么,每次他爸和二叔家干仗,最后受伤的也只有他爸,因为人家家有两个男人,还有五个壮如男人的女人。 “爸没事,正好四爷爷听到声音了,赶了过去,二叔和二哥父子俩碍着四爷爷的面子,最终也没好意思动手。” “真是闲的,你没事提人家家干什么?你不知道大娘那张嘴?红的都能说成绿的,你这嘴也是不把门,当初妈咋就让大娘帮你开了奶了,真是一个样!” 听说父亲没事,陈家柱放下担心,开始骂起了自己妹妹。 “哎?不对呀,那这跟人们去我家看电视有什么关系?” “那天晚上二哥就带了村里十几号人跑咱们家来了,他们直接跟妈说,他们想看看电视,就看一小会儿就走,还说是我说的,村里人谁来看都行!” 陈金鱼一脸的委屈,陈家柱一脸的怒容,他狠狠瞪了自己妹妹一眼,等着她继续说。 “本来以为他们看一次也就算了,结果第二天他没来,六婶子和三婶子还有好多人都听到信儿了,就结伴来串门子,其实就是来看热闹的,结果最后就变成了,每天都要来看连续剧!” “行了,你也别一副委屈的样子,这事还是得怨你,你都是成了家的人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以后说话、想事情要往深了想一想,别老想着争强好胜的!” “哦,我知道了,哥!” “行了,先说说,你来这里感觉怎么样?” 陈金鱼噘着嘴,一脸委屈的看着哥哥,没说话。 “说啊,看我干啥?” “你不是让我想好了再说嘛!” 陈家柱闭眼深吸一口气,被自己妹妹给气到了。 “有啥说啥,我是你哥,不是别人!” “哦,那我真说了啊,哥,先说好,你可不能骂我。” “说” “哥,我觉得这里人太多了,他两个妹妹和那个弟弟可能吃了,还老来我们屋里吃我的好吃的,一天吵吵闹闹的,哥,我不喜欢和他们住在一起!” “听说你还把你们结婚收的礼钱都自己拿着了?” “哈,她们还跟你告状了?说好了不告诉你们的!” 陈金鱼一脸怒容的,开门就往堂屋里冲了过去。 “啪~” 第36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安静,忙碌的身影全部停了下来,一家人惊愕的看着洒在地上的菜,和已经碎成了几瓣的盘子。 然后视线都转移到了始作俑者陈金鱼身上。 “金鱼!” 陈家柱的阻止终究晚了一步,本来喜气洋洋的大团圆氛围,瞬间被一股冰冷的气息笼罩。 “金鱼,你使什么小性子,跟我生气,你砸什么盘子,真是的,大家继续,那个,不好意思,我把她给惹毛了,一会儿我回来补个菜!” 陈家柱一边捂着陈金鱼的嘴,一边扯着一张笑脸跟愣在当地的众人打了个招呼,兄妹俩拉扯着就出了门。 “嫂子又生气了,两天一小气,三天一大气的,看看,看看,这多浪费,要我说……唔……唔” “闭嘴吃你的,小孩子家家的,哪来那么多话!” 沈竹用一块豆腐堵住了妹妹沈菊的嘴。 “行了,快继续做饭吧,咱们不饿,这些个小的怕是呛不住了!这儿我来收拾!” 沈兰顺着妹妹的话,接下了话茬子。 “人家兄妹俩干仗,咱就别管了,没啥大事,咱们兄弟姊妹六个,那个没打过架,前脚打完,后脚不就好了,你们说是不是!” “唔,就是,就是,二哥昨天还跟我抢肉吃呢,哼!” “谁跟你抢肉了?” “就是你,就是你,没你这样当哥哥的,你看大哥……” 堂屋里又有了欢声笑语,但是烧火的沈聪心不在焉的,一直扭头看着门外。 沈兰也有些担心,以她这段时间对陈家柱的了解,如果真是兄妹俩拌个嘴,他是不会捂着妹妹的嘴,阻止她说话的。 定是有家里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惹她生气了,但是陈家柱怕大家失了面子,这才不得已而为之的。 “陈金鱼,今天这事,你过了啊,这事情也不是谁跟我们告状的,是沈菊无意中说漏嘴,被我听到了,你说你,你生气就生气,砸人家盘子做什么?” “谁知道沈菊是不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再说了,那些钱我只是帮忙保管着,要不然放在我婆婆那里,没多长时间就被花完了,你是不知道,他们几个太能吃了,我……” “够了,陈金鱼,你既然嫁过来了,那你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你就得适应现在的生活,将来他们都会各自成家,那这个家,最终还不是都是你们的?” “可我就是接受不了这么多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吗,虽然西屋是他们特意打扫出来给我俩住的,但是共用一个堂屋,出出进进的太不方便了,别的不说,那不还有他二弟吗?他,他年龄也不小了呀!” 陈家柱沉默了,这也确实是个问题,说起来沈铭今年也十七岁了,是个大小伙子了,但是他小时候出生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落下了一点病根,偶尔会发羊角风。 所以,他的智力其实是低于他的正常年龄的,由于这个病比较吓人,学校也不愿意这样的学生去上学,所以他从小就是被二姐沈兰教着,学会了一些字,简单生活中到是也够用。 “如果有房子让你们分家,各过各的,你们小两口愿意吗?” “真的吗?当然愿意了,哥,其实沈聪也想分家呢,只是他这个人太实在,他怕他妈不愿意,所以不敢提出来。” “金鱼呀,这分家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别看老太太一人带着一大家子人,虽然吃的简单一些,但孩子们可没有受饿的,穿的朴素了一些,但也没有挨冻的。 如果分家了,你们两口子就得好好经营自己的日子了,这吃穿用度,都得靠你们自己,可不能再来找人家老太太要了!” “哥,我知道呢,我们都商量过了,现在的东西我们也不多要,就要三分之一,以后的日子,过好过不好,都是我们自己的命了!” “真想好了?不过你们这三分之一怕是有些多,四分之一吧,听哥一句话,凡事都要留点退路,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样的!” “嗯,也行,反正这家里除了那几只羊,两头牛,好像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了。” “嫂子,姐夫,吃饭了!” 沈菊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了两声,站在上院里陈传家家门口的兄妹俩赶紧应了一声,两个人也结束了这个话题。 大大小小十几口人,围着炕边坐了一圈,中间放着饭菜,一家人其乐融融,谁也没有再提起刚刚那件令人不太愉快的事情。 “呀,我这腿迟脚慢的,刚好赶上热饭了,哈哈!” “大嫂,你可是稀罕人,快上炕,我给你收拾碗筷,正好赶上了,吃点!” “他二婶,不用麻烦了,我吃过了,你们吃,我坐一会儿就好。” “那怎么行,赶上饭了,哪有不吃的道理,来来来,多少吃点!” 沈母取了一副碗筷,硬塞到了大嫂子手里,又将炕沿边上的位置让给了她,自己搬了一把木头凳子挨着坐了下来。 沈兰和陈家柱一看大娘来了,心里就知道,这是来送钥匙来了,不过这时间倒是比预计的晚了不少。 其实沈老大两口子商量了半天,心里觉得就这样把钥匙送出去,是有些窝囊,再加上也没见老二家有人来取钥匙,所以两口子还抱了一线希望,决定一起去老三家探探口风。 不去还好,一去就听老三说,他们家那把钥匙已经给了沈兰了,这两口子脸色当时就全青了。 心理想着,这好人都让你们俩口子做了,最后我们俩成了坏人了。 俩人一嘀咕,这事几乎没了转圜的余地,那还不如咱自己也做个好人呢。 所以大娘就赶紧拿了钥匙赶了过来。 “送钥匙?啥钥匙?” 沈母听说大嫂是来送钥匙的,一脸的疑问,沈兰赶紧接了话。 “妈,这事是我和大爷大娘,还有三叔三婶商量好的,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呢,没想到大娘就着急的给送来钥匙了,就知道大娘最替我们找想了,真的好好谢谢您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一顿彩虹屁,吹的大娘红光满面,享受至极。 “行了,人都走了,你跟妈好好说,平白无故的要你爷爷家钥匙作甚?” 第37章 跳水救人 “妈,是有一件事情,我本来想着先问问大哥的意思再跟您说的,既然您问了,那我也就好好跟您说说。 您还记得上次我问您和大哥分家的事情吗?妈,你看你现在还带着三个孩子,可大哥毕竟已经成家了,不管他愿不愿意继续跟您一起供养着弟弟妹妹。 可人家毕竟也已经成家了,得替他们小两口考虑考虑,你再看金鱼那脾气,我觉得,趁着现在还没有矛盾,不如您就做个好人?” 沈母沉默着,低头抠着手指头,显然她的内心是不平静的。 “唉,这事,其实妈也想过,不过,就是这心里不舒服,明明是我们娶了个媳妇回来,可这一分家,倒像是我丢了个儿子似的。” 沈母说着就掉下了眼泪,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她还赔了一个最有本事的女儿。 “妈,世世代代家家户户不都是这样吗,就算分家了,那他永远都是您的儿子,您说什么,他不还是得听着?您说是不?” 沈兰明白母亲心里的苦,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怎能不疼? “妈知道,明天早上就跟他们两口子提一提这事儿,想分就分吧,以后等你两个妹妹都长大,嫁人了,就只有妈和沈铭母子俩相依为命了。” “妈,您要往好了想,您看大姐和大姐夫现在过得多好,孩子也有了,大姐夫现在也能多挣一些钱了,生活不是越来越好了?” 看着母亲两鬓有些斑白的头发,沈兰鼻子也是酸酸的,一直不曾注意,母亲已经老了。 “妈都知道,不过你和你大爷、三叔借房子的事,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毕竟都是姓沈的,不看我们,不还得看着我爸那点面子的?再说了,咱们就是借用一下,又没说要强占他们家呀!” “妈,妈,大姐、二姐,出事了,出事了!” 哗啦…… 屋里的人听到消息哗啦一下子都跑出了院子里。 “咋啦,这一惊一乍的?” 陈家柱正在陪着大姐夫喝酒,因为他从小身体不好,所以偶尔会抽一支烟,但是酒是一口都不沾的。 听到声音,连襟两个是最先跑出门的,大姐夫一只鞋还没有穿上去,正在弯腰用一只手勾着脚后跟往上拉。 上身披着一件藏蓝色外套,嘴里叼着一支烟,嘴里说着话,那支烟就那么一上一下的晃动着。 “大姐夫、二姐夫,大爷家最小的那两个孩子掉井里了!” “啥?井里?那个井?快,快,快,带路,赶紧救人去!” “大井,大井那里,快!” 沈竹前面一边跑,一边大喘气,她跑了一个来回,一路上一边喊人,一边跑,一刻也没有停下来。 大井其实就是一个比较大的大水坑,井上面是一个用石头砌成的扬水站,村里有一些田地就是靠着它来灌溉的。 下面这口大井,中央位置有几个泉眼,一年四季都会往外冒水泡,到了冬天,天特别冷的时候,上面就会结上一层厚厚的冰,这里就成了村里孩子们的乐园。 打出溜的、滑冰车的,还有在脚底踩着两根铁丝当冰鞋的,这一玩最少就可以玩上两个月。 今年的天气暖和的早,年前刚刚下了一场厚厚的雪,但是就这么几天,除了阴凉地儿,其它地方都露出了黑色的泥土地来。 孩子们一整个冬天,天天来这里滑冰玩,最近也发现了,冰上有时候会有一层薄薄的水,说明这里已经开始融化了。 其实孩子们都懂得,冰开始化了,就不能再进去玩了,所以这几天孩子们基本上都没有人冒险去玩。 偏巧,今天相约一起来玩的几个孩子,他们就在大井旁的空地上玩打沙包,结果一个不小心,就将沙包扔进了井里。 沙包正是大爷家最小那个孩子的,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她就一溜小跑,跑到了沙包跟前,捡起来,还冲着小伙伴们挥了挥手。 咔嚓~咔嚓~ 洋溢着笑脸的孩子被这个突兀出现的声音吓白了脸,一着急,赶紧迈步就往回跑,然而,又是咔嚓一声,噗通,她半个身子就掉进了水里。 “啊,二哥,快救我,呜呜~二哥~” “小妹,你别动,二哥来救你,千万别动啊!” 结果可想而知,本来只是一半身子掉进去的妹妹,上半身正好抱着一块冰,还不至于全身都掉进去,结果她二哥往那边一跑,咔嚓一声,那块冰彻底破裂,兄妹二人就双双落了水。 这一下可是吓着了其他小朋友,一时间大喊的,找木棍的,大哭的,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本来二哥会游泳,但是妹妹求生的本能动作就是双手乱抓,一下子就把哥哥给按进了水里。 再加上水里温度太低,孩子们穿的棉衣棉裤都是棉花缝制的,不一会儿就渗满了水,导致他们的身体一直在往下沉。 沈菊正好也在,一向胆子比较大的她,这时候虽然害怕,但还是想着怎么救人。 这里在村子最上面,她决定先跑到村口去找人,如果有大人能来就好了。 她跑了一半就迎面碰到了来找她的三姐,之后两个人就开始分头喊人了,沈菊直接去了大爷家报信,沈竹则是一路见人就喊,然后就跑到了自家院子里。 沈家本来就在村子中央的位置,所以距离不算远,也不算太近。 等陈家柱他们来到井边的时候,这里已经围了很多人了,但是人们却是在干着急。 一开始俩孩子还挺靠近边上的,就这么一直扑腾,结果离井边就越来越远了。 “哎呀,我的儿呀快救救我的孩子呀,老天爷呀,谁来救救他们呀?” 大娘赶来了,一看自己两个孩子现在都是面部朝下,一动不动的飘在井里,一下子就绷不住,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噗通,噗通! 两个入水的声音相继传来,终于有人跳进了冰冷的水里,而且还是两个人。 “家柱,你小心点!” 沈兰心里着急,俩孩子是自家堂弟堂妹,但是下水救人的却是自家男人,他还有咳嗽的老毛病,这水里这么冷,万一出点事,那可咋办啊! “哥,你小心,哎?那是郭义?” 陈金鱼看着哥哥跳进去救人,心差点就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很,哥哥那病,一怕受凉,二怕干重活。 现在就盼着赶紧将人救出来,希望哥哥不要犯病。 郭义是当过兵的,虽说是因为身体问题,提前退伍回来了,但是比起陈家柱来,他还是要强上不少的。 “呼~” 第38章 引发旧疾 两个人,郭义在前拉着两个孩子,陈家柱在后面推着,很快就将孩子们带到了井边,这边等待着的男人们赶紧接手,把孩子们拉上了岸。 俩孩子脸色铁青,嘴巴已经都是青紫色,男人们也顾不上湿不湿的,赶紧轮流倒背着两个孩子跑了起来,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人已经换了三四轮,但是俩孩子还是没有缓过气来。 大娘已经绝望的哭昏了过去两次,人中的位置也已经被人掐的有些青紫。 哇~ 一声呕吐声让众人精神一振,男孩子醒来了,哇的吐了一大摊水,然后渐渐的恢复了呼吸,脸色也迅速的由青转白。 二十分钟过去了,女孩子还是没有啥动静,人们心里都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大娘抱着二儿子,无声的掉着眼泪,大爷一直跟在小女儿身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期望有奇迹能够出现。 郭义和陈家柱两个人出水后,赶紧往最近的那家人家里跑去,冷,冰寒刺骨。 咳咳咳 一阵一阵的咳嗽声传出,陈家柱感觉自己肺子里好像被注入了辣椒水一样,撕拉撕拉的疼,还憋的厉害,感觉气吸不进去,也吐不出来。 郭义脸色惨白,身体抖得像筛子一样,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一丝苦笑。 没想到,这么大个村子,这事情竟然是他们这两个身体有问题的人做成的。 沈兰回家取了干衣服,来给陈家柱换上,郭义的姐姐也帮郭义送来了干衣服。 “孩子怎么样了?” 陈家柱还是在惦记两个孩子,因为他们刚救出人就跑到了村头张大爷家,两个人围着炉子好一顿烤,这才渐渐的止住了发抖的身子。 “一个醒了,另一个暂时还没醒,你俩再烤一会儿火吧,自己倒点热水喝,可别感冒了,我再去看看情况!” “小芳,小芳,妈妈呀,你好好看看,是妈妈呀!” 沈兰再次赶到的时候,看到大娘正抱着小女儿,一直在喊她的名字,但是孩子没有一点反应。 “怎,怎么样?过来了吗?” 看现场的情况,沈兰以为最难以接受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二姐,小芳有呼吸了,但是人好像傻了!” “嗯?救过来了?” “嗯!” 有好心的村民捡了一些干树枝和干草,就近点了一堆火,冰冷的空气暂时有了一点温度。 “大爷,大娘,赶紧先带孩子回家,换完衣服赶紧找车,抓紧时间带孩子去县里医院看看,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医院里或许会有些用呢!” “对对对,赶紧先把孩子带回家去,这么冷的天,别把孩子冻坏了!” 几个壮劳力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往沈老大家走去,后面沈母和沈家姐妹搀扶着,已经腿软到站不稳的大爷和大娘,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 走到村口处正好陈家柱和郭义两个人也出来了,他们还是不放心这俩孩子,想着再去看看。 “孩子咋样了?” “都醒了,不过小的只有呼吸,人没反应,一会儿得找车去医院去。” “车?我有车啊,走走走,我先回家开车,,你们赶紧准备好换洗衣服和钱,我马上就去沈大爷家。” “好,一会儿在大爷家汇合!” 沈老大俩口子犹如行尸走肉般,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家走,周围的一切动静,他俩都不闻不问。 “大爷,大娘,不要着急,车已经找好了,一会儿郭义开车来接你们,你俩缓缓,一会儿回家得准备一些衣物啥的。” “去医院,去医院,救小芳,呜呜,去医院救小芳。” 大娘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家里其他四个孩子已经跟着抱孩子的队伍回到了家里,大儿子和大女儿两个还是比较冷静的。 先给弟弟妹妹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每人又喂了点热水,但是喂到小妹嘴里的水,基本上都流了出来。 大姐强忍着眼泪帮弟弟妹妹擦洗干净身上,然后开始收拾换洗的衣物。 “爸、妈,你们俩就在家等信儿,车里只能坐五个人,我和大姐陪着弟妹去就行,你俩好好的,好吧?” “赶紧去,钱,这是家里所有的钱,救命要紧,不够你们就拍电报过来,妈再想办法,啊!” 随着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渐渐远去,沈老大俩口子再一次跌坐在了地上,仿佛他们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也被那辆已经走远的车给带走了似的。 家里仅剩的两个孩子,一个比沈兰小两岁,一个比沈兰小四岁,出事那俩也是一个比一个小两岁。 帮忙的人们渐渐散去,沈兰他们帮忙把二老扶回了屋里。 咳咳咳 一阵刺耳的咳嗽声传来,沈兰有些担心的看着陈家柱。 “咋样?不行就先回妈家吧,回去我给你熬点姜汤驱驱寒!” 现在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所以沈兰安顿好两个堂妹,要他们好好照看着父母,有事去家里找他们。 这才带着无尽的担心回了家,陈家柱的脸一会儿比一会儿红,沈兰伸手一摸,吓了一大跳, 烫,太烫了,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陈家柱发烧了! 陈金鱼也吓着了,和沈兰姐妹两个一直轮换着,陪着陈家柱,期间,沈聪去找了周老爷子,老爷子在沈传家的陪伴下,来给陈家柱把了脉? 咳咳咳…… 咳嗽声一阵多过一阵,陈家柱还得坚持着安慰沈兰和妹妹。 “唉!你这是勾起老毛病了,先打一针退烧药,明天再看情况吧!” 陈家柱屁股上挨了一针,不一会儿裹着厚被子就睡着了。 “周爷爷,怎么样?” 沈兰还是不放心,跟着周爷爷出了门,她是怕老爷子在屋里不方便说什么。 “应该没啥大事,退烧了基本就好了,至于咳嗽嘛,毕竟是老毛病了,这以后可是要好好打对着,别受凉,别干重体力活,慢慢养着吧!” “哦,辛苦周爷爷了,那我就放心了!小叔叔,你们慢点哦!” 沈兰心里总算有点底了,所以回去后也就趁着陈家柱睡着了,自己也赶紧上炕,准备眯一会儿。 她怕半夜陈家柱难受的时候,她还得起来照顾他。 沈兰两口子就住在沈聪那屋,所以四个人也就早早睡下了。 咳咳咳 陈家柱这一夜竟然睡得还算安稳,只是偶尔会咳嗽几声,沈兰半夜试了几次他的额头,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烫,这才渐渐安下心来。 “大爷大娘一大早坐班车去了县里了,说是老两口一夜没睡,两个孩子现在是啥情况,也不知道!” 大哥早早去了大爷家一趟。 正在这时,一阵汽车发动机低沉的声音在大门外响起,然后渐渐熄灭,郭义带着一身疲惫,往屋里走来。 第39章 我爸定过娃娃亲 “郭义?你回来了?怎么样?身体还行吗?” 听到汽车停在门口的声音,陈金鱼反应倒是迅速,很快就迎了出去。 “我还好,昨晚有些低烧,吃了退烧药,又睡了一觉就好多了。听说你哥发烧了?我来看一看他。” 郭义这人还真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就是顺路来看一看那个和他一同救人的男人,手里竟然还提溜着一兜子东西。 “郭义,你来看他我们就很开心了,这咋还带东西了?真是的,一会儿你带回去,这个我们可不能留!” 沈兰明白了郭义来这里的意思,他心里还是很佩服陈家柱的,一个不顾自身安危下冰水救人的男人,是很让人尊敬的。 “郭义,这些东西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收,你必须得带回去,我大哥两口子还在麻烦你特意接送了两次呢,这次你又救了我们家两个孩子,已经是我们的大恩人了,要送礼,那也是我们去送你?” “沈兰,你说的严重了啊,咱俩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结婚,我也没能来参加你的婚礼,这点东西,今天我是不能拿走的,要不然,我们以后还不来往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能让你又出钱又出力的,我这心里不落忍啊!” “行了,你俩啊,这么点事情有啥好计较的,郭义这个朋友我们认了,东西我们也留下了,改天我们去你家串门去!” “哎,这就对了,还是金鱼爽快,哈哈,就这么说定了!” “对了,孩子们都咋样了?” “男孩子没啥问题,女孩子有点麻烦,医生说大脑缺氧时间太长了,怕是即便醒来,也会影响智力了。” “咳,唉,咱们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 不知何时,陈家柱醒了。 “你醒了?我看看,咋样了?” 沈兰赶紧用手试了一下他额头上的温度,又和自己的对比了一下,好像差不多,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热。 “好多了,咳,就是身上感觉没劲儿,休息一下就好了,让你,让你们担心了!” “哥,你可吓死我了,还好,还好,现在也算是有惊无险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金鱼嘴里说着,眼里就冒出了泪花了。 几个年轻人聊了一会儿,郭义就回去了,陈家柱的身体到了晚上的时候基本上也没什么问题了,只是偶尔会咳那么一下子。 第二天一早,小两口到了要回家的时候了,该见得人都见了,回门礼也完事了,所以,两个人一步三回头的拜别了母亲和兄弟姊妹们,推着自行车往县里走去。 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绕一点路,去医院里看看那两个孩子去。 “沈兰、家柱,大爷和大娘真心的感谢你们呐,要不是你们冒了这么大险,把孩子给救出来,大爷和你大娘怕是没活头了呀!” 沈老大老两口看到沈兰两口子还特意来医院看望他们,又感动、又激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着两个人的手感谢了半天。 沈老大老泪纵横,从感谢的话,一直讲到了这些年没有关照好二弟这一家子,自己这个大爷当的太失职。 不知怎么,话题慢慢就讲到了沈老爷子那里,沈兰也趁机问出了一直藏在自己心里的一个疑问。 “大爷,既然说到爷爷了,我一直有一件事不太明白,想问问您!” “啥事?孩子,你问,大爷知道的都告诉你。” “也没啥,就是爷爷一直都不待见我们这一家子人,当年我爸还在的时候,爷爷去四爷爷家串门也不来我们家,这是为什么?” 沈老大沉默了半晌,掏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就那么夹在手指间,也没有点燃。 “唉,这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那还是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了,你爷爷以前有一个好朋友,在同一年,你奶奶生了你爸,另一家呢生了个女孩,两个老思想的人,就给你爸定了个娃娃亲!” “啥?我爸还被定过娃娃亲?” “嗨,本来这事眼看过去快二十年了,那家人也早就搬家走了十几年,早就断了来往了,结果,就在你爸和你妈刚定亲的前一天,那老爷子带着他闺女来咱们家了!” “那要是按着我爸的性子,他肯定是不会认这门亲的吧!” “呵,你爷爷眼看着人家亲自登门认亲来了,那有不认的道理,老爷子可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但是你爸不干啊,他也有他的道理,眼看明天就是和你母亲订婚的日子了,现在咋还能去退婚!不成?” “那最后肯定是爷爷毁约了,所以他就不喜欢我爸了?最终还连带着不喜欢我们家所有人?那也不至于吧?” “哼,那有那么简单,那父女俩一看我们这边既然已经定好了人家,人家也没说非得要结这门亲,那个老爷子也好说话,人家说直接取消了这娃娃亲就好了,不好闹得你们家父子不和,也没啥必要?” “那不挺好吗?” “是挺好,当你爷爷感觉自己说话不算话,丢了自己的人,你爸那人别看一身书生气,那脾气也拗的很,还一个劲儿批评你爷爷,说他老封建,包办婚姻。 就这样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一不知道咋滴,你爷爷就就说,如果不同意这门亲事,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了,你爸也是话赶话,不认就不认吧,就这样父子俩闹得很不愉快!” “那也不能吧,话是那么说的,但是他们父子关系是真的呀,怎么最后就闹得基本上都不来往了?” “唉,这不就是孽缘吗,传家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嗯?小叔?知道了,四奶奶走之前,周老爷子跟她聊这事了,我正好听见点!” 沈兰有些懵,这咋还又扯上四奶奶家的事情了? “你知道的,你四爷爷只比我大5岁,到了他要成家的年纪了,但是我的爷爷奶奶那时候已经都双双去世了,那你爷爷这个做大哥的,就得帮他扛起这事来。” “那这跟我爸有啥关系?” 第40章 上一辈的纠葛 “本来是没关系,但是要成家就要盖房子,可是这盖房子就得人手,还得有地方,你也看到了,我们这这村子,往里走是大山,往外走是条沟。 那时候你爸自己当老师,你妈也会过日子,平时放假休息的时候,两口子就自己拉黄土脱坯子,忙活了一年多也攒下了不少,第二年,就请了人,盖了三间房。 这房子刚盖好,你四爷爷就定好亲,可是人家那边非得要住新房,你爷爷也为难,那时候都想着把自己的房子让出来,他和你奶奶无论跟着那个儿子都可以。” “可你四爷爷那时候也是年轻气盛,非要自己盖房子住,可这地方难找,结果他就看上了你们家院子里那片地,本来你家院子就很大,再盖上三间房也没啥问题。” “闹了半天,这是老弟兄俩一直都在欺负我爸呢!凭啥就非要抢我们家院子来着?” 沈兰听到这里也明白了,看最后他们和四爷爷一家住在一个院子里,她就明白,这件事最后还是父亲退让了! “其实呀,你爸妈盖起来的那三间房,是你四爷爷他们住的那三间,而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你四爷爷婚后,你爸你妈又辛苦了一年,重新盖起来的!” “啥?我爸咋能同意的?他那性子?” “其实这一点啊,大爷还是很佩服你爸的,他当时就说了,无论你爷爷还认不认他这个儿子,但是他始终都是你爷爷奶奶的孩子。 四叔也是他的长辈,既然四叔指着这房子娶媳妇呢,那他这个做晚辈的,总不能不帮衬这点,就冲着都姓沈这一点,他就得帮这个忙!” “所以,我爸就把房子让出去了?” “嗯,让出去了,你四爷爷最后也给了一钱,作为补偿。” “那这不是皆大欢喜了?可爷爷奶奶咋还那么不待见我们呢?” “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沈老大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虽然你四爷爷给了一些补偿,但那点钱远远不够你爸妈重新盖房子的。 你爷爷和你奶奶心里也清楚,但他们也难,他还有你三叔在那边等着呢,所以就假装看不到,也很少去你家,其实就是他们心里愧疚。” 沈兰的眉头紧锁,她能感受到父母那时候的辛酸,但是作为长辈,爷爷奶奶还是偏心的厉害,他爸这个老二一直都是被忽视的那一个。 “那后来呢?”她追问道。 “后来,你们一家就挤在临时搭建的小屋里,你妈妈那时候还怀着你,条件艰苦,但她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沈老大眼里闪过一丝敬佩,“你出生那年,你大哥才5岁,你大姐刚两岁,家里实在是困难,你爸舍了脸去找爷爷奶奶借些钱,希望能改善一下生活,但被他们拒绝了,说你三叔马上也要结婚盖房子了,也要用钱,没有多余的。” 沈兰的心沉了下去,她没想到自己的出生竟然伴随着这样的艰难。 “那爸爸他……” “唉!他那时候年轻,心里有气,就和你爷爷又吵了一架。 说他们偏心,说他们不配做爷爷奶奶。你爷爷当时就火了,骂他是白眼狼,从此以后,他们的关系就更加疏远了。” 沈兰感到一阵心酸,她知道父亲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这样的屈辱和误解,对他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那爷爷奶奶后来……” “后来,后来有了传家,就更加偏向你四爷爷家了。因为这件事,你爸也找过你爷爷,说他败坏了沈家的门风,从此以后他们父子关系就彻底断绝了!” 沈老大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最后发展到连你们这些个亲孙子,他们也几乎不管不问,所以除了血缘,这感情就淡多了,毕竟你爷爷奶奶孙子多呀!” 沈兰的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她不明白,为什么血缘关系在利益面前竟然如此脆弱。 “可是这么多年,我爸还不是时常给他们买东西补贴家用吗?也没见他们不要啊?” “傻孩子,血缘关系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沈老大摇了摇头。 “你爸曾经跟我说过,他不想让你们从小就活在仇恨里。他希望你们能明白,不管别人怎么对你们,你们都要活得有尊严,活得有骨气。” 沈兰紧紧攥着自己的双手,她知道,尽管父亲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但是他做到了,他的孩子们一直就是这样活着的。 “沈兰啊,以前大爷也自私,但这次事情以后,大爷想明白了,如果家柱自私一点,郭义自私一点,那你的弟弟妹妹是不是就没命了?所以大爷想通了,做人做事,一定要问心无愧才好! 大爷和你大娘都商量好了,回去就跟你三叔他们商量,你爷爷那个院子,以后就给你大哥他们住了,如果你三叔想要点补偿,大爷替你大哥给他们便是!” “谢谢您,大爷,我替大哥谢谢您和大娘,三叔那边有什么要求,您跟我大哥说,,你们现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二哥也要娶媳妇了吧,你看看你们家也是六个孩子呢,也是最艰难的时候。” “他爸,他爸,小芳醒了,小芳醒了!” 沈老大、沈兰和陈家柱赶紧往病房里跑去! “小芳,认识我是谁吗?” “二,二姐!” 脆生生的声音仿佛天籁,大爷、大娘激动的无以复加,一个劲儿的感谢着老天爷。 “小芳,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吗?” “我只记得我掉水里了,哎呀,我二哥呢?” “二哥在这儿呢,没事了,二哥以为你再也不认识我了呢!” 小小男子汉,这一刻也哽咽了,这两天虽然他自己身体没有啥大毛病,但是他心里不舒服,他很自责。 他觉得是自己没有看好妹妹,才让他掉进水里的,又因为自己救人方法不对,所以这才导致两个人都被卷进了井里。 两天了,妹妹始终醒不来,她还是自责,自己为啥这么没用,救个人还救不上来,如果妹妹再也醒不来,他该怎么办? 沈兰和陈家柱看着大爷一家子终于扫清了阴霾,两个人也告辞准备回家了。 其实他们一直都在担心着家里那些天天都在看连续剧的人们,这两天是不是还一直在坚持! 第41章 小两口嬉闹,老人捶墙 本来大爷大娘还要留着两人吃个午饭再走,沈兰说怕晚上赶不回去,所以这才放手让两人离去。 “真是太好了,这次不仅解决了大哥他们住房的问题,小芳也醒了,不论大人们怎么样,孩子好了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是呀,这样一来,我才觉得,发这一次烧才算是值得的!” 两个人一路走走停停,上坡时推着走,下坡时骑着走,本来那弯弯绕绕的山路,好像也没有那么远了。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8点左右,预料中家里坐满人的场景没有出现,而且屋里一片漆黑。 看了看父母那屋,竟然都已经睡下了,两个人也没有打扰他们,走了这么一天,路上只是吃了点干粮,回家了才觉得肚子已经在咕咕叫着抗议了。 “呀,这蒸笼里有包子!” “肯定是妈给我们留的,他们知道我们今天要回来!” “嘿嘿,真好,明天把我妈给带的那块布给你妈,以后让她做件新衣服!” “好,听你的,不过你说这看电视的人们咋就不在了呢?金鱼不是说,他们天天都来看吗。” 陈家柱和沈兰这一路都在想着,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可这一回家傻眼了,原来这事已经不用解决了! “管他呢,明天问问爸妈吧,累死了,赶紧收拾收拾睡觉吧!” 沈兰走了一天路,是真的很累,陈家柱也好不到哪儿去,昨天还在发烧,今天这一路都感觉腿都在发软。 不过,回家了,真好,新婚燕尔的去了丈母娘家,可是憋坏了某个大小伙子。 所以…… “嘿,你听听,你听听,这也太不像话了,咱这墙当年可是两层土坯厚呢,这这这,声音也太大了些吧!” 隔壁陈大和老伴陈母其实也没睡着,但也已经都迷迷糊糊的,听见儿子和媳妇回来了,想着天也晚了,就没起来。 可这俩孩子,骑个自行车走这么一整天,咋就不累呢? “哼,这多好啊,说明咱家柱这身体好着呢!” “呸!身体好也遭不住这样折腾,明天得说道说道他们,干啥也得有个节制不是?眼看着就开春儿了,我都怕他累着,春天的时候又犯病!” “呸呸呸,老天爷不要听他瞎说,我儿陈家柱再也不会犯病了,老天爷保佑……” “老天爷?老天爷保佑也是保佑懂事的,你听听,这没完没了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行了,平时跟你说句话,老是说耳朵背,咋也听不见,现在这是咋了,你睡你的觉,老乱听什么?” “哼!” 老两口拌了几句嘴,渐渐的也进入了梦乡。 至于隔壁那两人,也不知何时止战,但是早上起床时,已经又是一个艳阳天。 “爸,妈!” “哎,起来了?妈说你们昨天走了一天的路,怪累的,就没喊你们,累就再去睡一会儿去,现在还早呢!” 听到婆婆让再去睡一会儿,沈兰脑海里不由想起了昨晚上两个人的疯狂,脸一下就红到了脖颈子上。 “妈,我先洗漱一下,一会儿帮您干活!” 赶紧和婆婆打个招呼,转身就回了屋里。 “这是咋了,脸红成这样?” 陈家柱刚刚醒来,看着媳妇红着脸一脸娇羞的回来,不由有些好奇。 “没事儿,外面冷,冻得!” 一瓢冷水,半瓢热水,沈兰掬起水,洗了洗脸,转头才发现,陈家柱竟然还没有起床,只是趴在枕头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唰~ 沈兰的脸又红了,因为他看懂了陈家柱眼睛里的含义,这是她新婚之夜和昨天夜里都看到过得眼神。 “赶紧起来,一会儿有人来串门了。” “呵呵,我媳妇真好看!” “陈家柱,没完了你?我看你起不起,嘻嘻~” 沈兰冰凉的手一下子伸到了被子里,给陈家柱挠起了痒痒来! “哎哟,媳妇,哈哈哈,我起,哈哈哈,我起,别挠了,别挠了,哈哈哈~” 咚咚咚,咚咚咚 “家柱,起来吃饭了,要不然凉了!” 正在打闹嬉戏的小两口被隔壁敲墙的声音和父亲的喊叫声惊的呆住了。 陈大扬起脑袋歪着脖子,仔细听了听,嗯,没声儿了,看来管用了。 不一会儿陈家柱皱着眉头先去了父母那屋,“爸,你喊我一声就行了,敲啥墙嘛!” “哼,你也不小了,要懂得节制、节制,你这身体自己得注意着点,体力活干多了,容易犯病……” “哎呀,爸,您可别说了,这咋还越说越离谱了,我知道了!” 沈兰是羞的没脸见人了,她从没有想过,这堵墙会有这么薄,想想那边只是捶一下,这边就能听的这般清楚,那,那,晚上两个人…… 哎呀,想想都臊得慌! “吃饭吧,没事,我跟你说,咱家这房子墙厚着呢,刚刚那是爸故意的,他用锤子垫着厚度的布才能把声音穿过来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要不然我今天都不想出门了!” “哈哈哈,没事了,呐,饭我给你端过来了,赶紧吃吧!” “妈,听金鱼说咱家那两天,天天有来家看电视的,我们昨天回来咋没见着人呀?” “你爸想办法把这事给解决了,用了妈攒下的一笸箩鸡蛋呢,说起来妈就心疼。” “啊?那是咋解决的?鸡蛋给谁了?” “嘘!” 沈兰正在帮陈母打扫羊圈,一晚上十几只羊,这大早上的可得收拾半天呢,羊粪蛋得有两箩筐! 陈母伸手指了一下上面的方向,那是二叔家,沈兰也明白,娘俩就靠近在一起嘀咕了起来! “哈哈哈,爸可真聪明,这下他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哈哈哈!” “那可不,这几天你二婶子呀,天天黑着一张脸,可是把你大娘给骂惨了!” 娘两小声说话,大声笑,殊不知就在她们头顶上羊圈房后那堵墙下,二婶子正在伸长脖子,歪着脑袋,使劲儿听呀听的。 可惜除了人家婆媳的欢笑声,其它的一点都没有听到。 “家亮那孩子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眼看着自己就要结婚了,他现在可不敢得罪这些亲戚们,有钱没人,他这婚自己一家人可办不了!” “嘿嘿,真想看看他那张脸!” “哈哈哈……” 第42章 陈家亮新婚 晚上一家四口子坐在炕上,嗑着瓜子,看着电视,陈大拿着水烟锅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炕沿边。 老爷子没有吸烟,只是过一会儿出去一趟,应该是回自己那屋去吸烟了。 “唉,要不咱俩去二叔家溜达一圈去?” 陈家柱胳膊肘捅了捅沈兰,沈兰也有些易动,这一白天了,她也想去看一看二叔家的盛况。 “爸,妈,你俩看,我们出去溜达一圈去!” “去吧,早点回来!” 两个人想着直接搭梯子上去?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走正门吧,万一被有心人看见了,讹他们个做贼就麻烦了! “你说爸是咋想到拿鸡蛋去送给大娘的?他咋就知道大娘能把这事儿给办成呢?” “嗨,这还不简单,当初咱家这事@就是大娘和三婶儿两个人闹腾的,爸呀,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 两个人还没进屋,就听的屋里一阵阵的叫好声,门刚打开,好家伙,一股呛鼻子的烟味儿就飘了出来。 “咳,咳咳咳!” 两个人最终还是关上门退了出来,刚好碰见了黑着脸的二婶子。 “二婶儿!” 两个人赶紧打了个招呼。 “你俩不在你们家看你们的黑白电视机,跑我家亮家做什么?” 二婶子那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样子,真是挺让人难受! “那个,二婶,我们刚闲的没事,看你们家亮着灯就寻思来串个门儿,呵呵,不过,家柱有些不太舒服,我们改天再来,那我走了,二婶来我家串门哦!” 两个人就怕二婶再持续输出,所以赶紧溜了。 “哼!找了个病秧子还当宝了?以后有你受得!” “亲朋好友们,你们听我一言,正好今天这连续剧是最后一集了,咱们从明天开始就不开电视了。 以后再想看,那也得家亮这孩子把媳妇娶回来,要不然新媳妇到家了,人家不满意,我们也不好交代,这些这些糖果,大家伙各自拿上点,就当是我给大家赔礼道歉了!” 就这样,二婶家的看电视大军也就此告一段落,但是二婶子在村里的口碑那是上了一个档次。 “看看,还得是人家陈老二,多大方,一下子就拿出十来斤糖块来,那得多少钱啊,据说那天在场的都没少拿呢。” “可不是呢,呐,你尝尝,这个糖还挺好吃呢,可惜喽,你那天咋就没来呢!” 大娘一只手揣在兜里,摸出两块糖来,直接递过去一块,自己又剥皮吃了一块。 等的人走了,那人一边吃着糖,一遍指着大娘说道:“哼,天天就知道占人家点小便宜,看把你美得,不过这糖是真好吃,哎呀,那天我咋就没去看一会儿电视呢!” …… 转眼一个月过去,到了陈家亮娶媳妇这一天,陈老二果然气派,一个双喇叭录音机往窗台外那么一摆,各种喜庆的音乐声就响了起来。 媳妇家离的近,其实马车驴车也就不到半个小时就娶回来了,但陈老二为了排场,特意雇了一辆桑塔纳小轿车,硬是将那一条狗九个大队来回走了一圈。 等新娘子娶回家的时候也已经10点多了。 大舅,礼金10元,地毯一块,拜~ 二舅,礼金10元,羊一只,拜~ 大爷,礼金5元,拜~ 两个新人站在红地毯上,听着总代东在那里唱贺,唱完一个,两个人就鞠躬拜一下。 “哟,你看看人家陈老二老丈人那边这礼,就是重,再看看陈老大这边,人不来也就罢了,这礼,未免也太少了点。” “嘿,那有啥,人家这可是现礼现还,陈老二不是也没参加他大侄子的婚礼!” “要我说呀,跟钱一笔,面子算个啥呀,一样样的亲兄弟,你看看人家这排场,人家李振家也有些存款呢,这可就是强强联合了,咱们这十里八村的,这两家就算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了。” “可不呗,今天这顿席可得好好见识见识,平常咱可吃不上这么豪华的席面呢。” 随着宾客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陈老二家的婚礼现场愈发显得热闹非凡。 家里炕上地上里摆满了方桌、圆桌,每张桌子上都堆满了丰盛的菜肴,鸡鸭鱼肉一应俱全,还有那香气扑鼻的红烧肉和清蒸鱼,让人垂涎欲滴。 客人们围坐在桌旁,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赞叹着陈老二家的阔绰。 “你们看这菜,听说这从县里请回来的大厨做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一位穿着朴素的村民夹起一块红烧肉,边吃边赞叹。 “是啊,这陈老二真是舍得花钱,听说这婚宴的花费比咱们村里任何一家的婚礼都要高!” 另一位村民附和道。 “可不是嘛,你看那新娘子的首饰,金光闪闪的,这得花多少钱啊!” 一位妇女指着新娘子的脖子和手腕上的金饰,羡慕地说。 仅仅间隔了一个月的两场婚宴,陈老大家的情况却显得有些单薄。 他们的屋子里只有几张破旧的桌子,桌上的菜肴也简单得多,大多是自家种的蔬菜和一些简单的肉类。 客人们虽然也尽力保持着礼貌,但脸上的失望之情却难以掩饰。 “唉,同样是兄弟,这差距也太大了。” 一位年长的村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是啊,陈老大家这几年确实不太景气,听说他们的儿子结婚,连像样的彩礼都拿不出来,买了三大件,听说还是两个出嫁的闺女帮衬着买的。” 另一位村民低声说道。 “你们说,这陈老二是不是故意的?在自家兄弟面前这么显摆,这不是让人难堪吗?而且这婚礼还故意安排在人家后面一个月,这也太刻意可吧?”一位妇女不满地抱怨。 就在这时,陈老二家的屋子里传来了一阵起哄声。 原来是陈老二的儿子,和几个朋友们喝酒,大家一起起哄让新娘子也喝酒呢。 这其中有一个男子,眼看着酒是喝的有点高了,竟然就大声喊了几句话,一时间,整个屋子都静了一下,再之后,就是大家哄堂大笑和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陈家亮虽然表面上带着笑,但是他心里已经窝了一肚子的火! 第43章 孩子是谁的 “李小云,也就是陈家亮早了那么一步,要不然,要不然你,你定是我管虎的媳妇儿!” 这一句话,反反复复的回荡在陈家亮的脑海里,所以酒是真没少喝,几个小年轻都喝到吐了喝,喝了继续吐的地步。 当然平日间最好的哥们管虎,是被陈家亮连着干了几个,直接给干趴下了。 “呸,你他娘的还敢盯着老子的媳妇,什么叫老子早了一步,那怕老子我晚上几十步,那他娘的也不可能是你媳妇。” 陈家亮和李晓云奢华的婚礼结束了,但是他们不幸福的婚姻也拉开了序幕。 也许管虎酒后失言是他们不幸婚姻的导火索,也许,从一开始,两人的结合就是一段孽缘。 “沈兰,我帮你哄一会儿孩子,你先干活!” “小姨,你今天不上山了?” 沈兰在嫁给陈家柱的第二年,顺利产下一女,那天,正好下了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所以给孩子起名叫陈冬雪。 那是87年的冬天,而现在已经是88年的秋天,孩子已经10个月了,都会叫爸爸妈妈了。 “今天不去了,来,冬雪,二婶儿抱抱!” “哇~哇~” 陈冬雪本来是被妈妈背在后背上的,但是她看见李晓云要抱她的时候,突然就大哭了起来。 “哎呀,这孩子,咋就不喜欢我呢?二婶儿好伤心啊!” 说着李晓云就举起双手假装在擦眼泪,逗孩子。 但是眼尖的沈兰却看到了她手臂上露出来的一大片青紫色。 “小姨,陈家亮又打你了?” “……” 李晓云没有说话,但是她却将视线转向了别处,但是沈兰还是看到了她眼睛里的泪花。 “你就准备这样跟他过一辈子吗?” 沈兰实在是心疼自己这个远房亲戚,当年嫁的有多风光,现在日子过得就有多艰难。 “有什么办法呢,他不喝酒就是正常人一个,只要是喝了酒,就老是编排我的不是,自己选的人,不受着,还能有啥办法?” “现在这都啥年代了,你看看电视里,人家过不下去,都可以去离婚的呀,这样的话,他一次比一次下手重,受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可是我这辈子心里就认他一个人,就是离了婚又能如何?我不想被人指指点点,下半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沈兰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姨,实在是干着急也没办法,这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都被人打了几十次了,还满心眼的都是人家,咋就有这么傻的人呢? “这次又是因为啥?” “我昨天上山采蘑菇,正好人家管虎上山找牛去了,我俩碰上了,就说了两句话,也不知道陈家亮咋就看见了,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一瓶酒下肚,然后,然后他就非得说,说我俩有事……” 李晓云说着就低下了头,豆大的泪珠滴滴滑落,两年了,自从结婚后,那个自己最爱的男人,只要喝了酒,总会找茬打自己。 而每次的理由都是说她不守妇道,今天和那个男人说话了,明天又和那个男人眉来眼去了。 可面对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李晓云无论怎么跟他解释,他都不听,曾经那个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陈家亮,婚后就消失了。 现在的他酗酒、多疑又暴戾。 这两年,只要不喝酒,曾经的那个陈家亮仿佛就又回来了,但是随着这两年来,李晓云的肚子没有一点反应,他不喝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小姨,听我的,你们这样终究不是办法,迟则生变,我劝你,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也是我这肚子不争气,如果能为他生个一儿半女的,也许他就好了呢?” “小姨,这两年来,我看你中药一大包一大包的往肚子里灌,但是也不见有啥效果,反而觉得你这身体越来越虚了,你有没有想过,生不出孩子,也许这本来就不是你的毛病呢?” 李晓云忽的抬起了头,她定定的看着沈兰,眼睛里渐渐的有了光亮。 “对呀,我怎么就从来没往这方面想呢?会不会,会不会是他的问题呢?对,我让他去检查一下不就好了?” 说着,李晓云已经激动的站起了身子,她甚至都忘了自己身上刚刚被打的淤青还没有散去。 疼痛让她皱了皱眉,但是却没有熄灭她眼里重新燃起的光亮。 “小姨,你就这样……” 沈兰有些同情的看着那个已经远去的背影。 她的后半句话是:“你就这样说了,万一他死要面子,不承认,也不愿意去医院怎么办?” 然而李晓云没有听到。 事实就是这样,陈家亮要面子,一听自家媳妇说生不了孩子可能和自己有关,那火气腾的一下就起来了。 “你他妈啥意思,你是说老子我不行?妈的,老子行不行,你还不知道,那次不是你嗷嗷叫着求饶,让老子放过你,你自己肚子不争气,还他妈的怨上老子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着,我们两个人都去检查一下,兴许这孩子就有着落了呢!” “滚,有多远滚多远,要去医院也是你去,老子没毛病,滚滚滚滚滚……” 咔嚓~ 一只茶杯精准的砸在了门框上,李晓云也幸运的躲过了这一砸。 自己一个人躲在东边那个小耳房里,捂着嘴,哭的肝肠寸断。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她还能坚持多久! “家亮啊,妈都听见了,咱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得有个数,晓云说的也是有可能的,这都两年了,那可是看着她一碗一碗的吃了不少汤药的,明天吧,明天一早,妈陪你去医院,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去!” “家亮,听妈的话,这事就咱俩知道,妈谁都不说你爸也不会知道的,到时候成不成的,咱们统一口径,反正就是她李晓云的毛病!” 医院去了,出来的时候母子俩都心事重重的,沉默着都没有说话。 “家亮,爸、妈,你们看看这是啥?” 李晓云高兴的拿着一张检查单,满脸的幸福。 陈老二咧嘴笑了起来,他家即将要添丁了。 陈家亮母子,只觉得这张纸上“阳性”那两个字,刺眼的厉害。 “谁的?” 第44章 沈兰的担心 “什么谁的?” 满脸笑意的李晓云,突然觉得气氛好像不对,不是自己期盼中的那样。 听到自己怀孕的消息,陈家亮不是应该高兴的跳起来,然后抱着自己转圈圈吗? 婆婆不是应该高兴的赶紧去熬骨头汤吗? 可这是咋回事?为什么除了公公看起来很开心,婆婆和家亮反而脸色突然变得这么难看? 轰~ 李晓云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朵蘑菇云,她突然想到了陈家亮问的那两个字“谁的”。 “家,家亮,这孩子是我们的,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公公的笑声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刺耳,他兴奋地对婆婆说:“行了,家亮啊,你这是高兴糊涂了吧,两年了,我终于要抱上孙子了,哈哈哈,孩儿他妈,快去准备一顿好的,我们今天要好好庆祝一下!” 婆婆听到公公话,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她心里清楚儿子的身体状况,医生都说了,他的精子质量不好,很难有孩子。 陈家亮黑着脸,直接掉头就走,陈老二这才发觉出儿子的不对劲儿来。 “咋回事嘛?成天耷拉着个脸?” “嘿,他就是突然听到这好消息,心里一时反应不过来,晓云啊,那这几天可不能再上山了,要好好休息,尤其是这前三个月,可得好好保养呢!” 婆婆变脸很快,她心里有些开始怀疑起医生的话来,或许是医生看错了,决定明儿再和儿子去别家看看去。 如果儿子没毛病,那这孩子不就是送给家亮最好的礼物了吗? 婆婆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今天还去这一趟医院干什么,如果不去,就不会让儿子这么难受了。 “爸,妈,我去看看家亮!” 李晓云从窗户里看见陈家亮没有出去,而是回了他们自己那屋。 “去吧,去吧,回去躺着去,等你妈饭做好了,你们再过来吃!” 堂屋里,三姑姐和四姑姐还在砍地毯,还高兴的和李晓云说了几句话,李晓云这才回到自己屋里。 呲溜~ 一小樽酒下肚,筷子一夹,一粒花生米噶蹦一声扔进嘴里。 李晓云突然有些腿软,她后悔了,后悔这个时候回来,还不如就在公婆那屋待着呢。 但是转念一想,如今自己都怀了他的孩子,他就算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也总不能再和自己动手了吧? “家,家亮?” 陈家亮抬头看着李晓云,虽然娶回家两年了,但是这漂亮的小脸蛋一点没变,反而多了一丝成熟女性的魅力。 “真有了?” “嗯” “在那儿查的?谁跟你去的?” “大嫂,是大嫂,我今天跟她聊天,说起来我这几天总不想吃饭,这个月例假也不正常,所以,所以,大嫂就带我去了一趟镇里!” 李晓云看陈家亮没有像以前一样,只要喝了酒,不管白天还是黑夜,二话不说就要自己脱衣服上炕,只要他有一丝不满,那等待自己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大嫂?你俩步行走的?来回可是有20公里呢。” “不,不是,是大嫂骑自行车带我去的。” 呲溜~ 陈家亮又是一杯酒下肚,嘎嘣嘎嘣,两粒花生米扔进了嘴里。 “你知道我和妈今天去哪儿了吗?” “妈说你们去县里买东西去了。” “买东西?哼哼,不是,我们今天去了县医院,如你的愿,我去给自己做了个检查!” 陈家亮的脸色此刻变得异常狰狞,他的自卑和不信任在这一刻被放大,他的声音低沉而无力:“李晓云,我今天刚刚做完检查,医生说我的精子质量不好,很难有孩子。” 李晓云被这个时候的陈家亮盯着,她感到一阵眩晕。 她又想到了刚刚婆婆那复杂的表情,突然她的心中涌出了无限的痛苦和愤怒,两者交织在一起。 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陈家亮,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这个孩子是你的!这两年,你对我的怀疑,都是你自己想象的,我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 “是吗,呵呵呵,我信你,李晓云…” 陈家亮转过身,一只手揪着李晓云的衣领,将她按在沙发靠椅上,另一只手已经不老实的在她身上开始上下摸索。 “家亮,我怀孕了,医生说这段时间不能…” “能,你男人有本事,有啥不能的,质量不好都能让你怀孕,老子今天温柔一点,别动…” “家亮,不…唔…不…唔唔……” 沈兰干完了活,一边拉着木头风箱,一边往灶堂里扔了几块牛粪,看着里面燃烧旺盛的火苗,心里一突一突的。 “陈家柱,我有点不放心我小姨,你看好孩子,我上去看看她!” “咳,别去了,我刚看见二婶好像端了一盆子骨头,好像是要炖骨头吃了,你这上去了,人家还以为你是奔着人家的肉味去的呢!” “可是她刚怀孕,我怕陈家亮那个混蛋万一再发疯,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你就放心吧,这大白天的,人家两口子能有啥大事可出?” 沈兰虽然不放心,但是想了想也是,她都已经安顿好了,如果陈家亮再动手,就让她往自己家跑。 站在墙角下,听了听上面的动静,好像也没个啥动静。 又想到人家二婶子都吃好的庆祝了,应该是没啥事的! 哗啦一声,陈家亮一把就拉上了窗帘。 “这两活宝,这大白天的,还怀着孩子呢,真是丢死人了!” 陈老二手指尖夹着一支迎宾烟,一边跟老婆讲话,商量着将来给孩子起个啥名,一边抬头看着自家那四间大瓦房。 突然就看见儿子那屋窗帘子突然就拉上了。 老爷子心里一心想着自己的孙子,一看这儿子这么不懂事,这个时候了还不懂得克制,万一出点事可咋整! 陈老二披了件衣服就准备要去屋子那边喊自己儿子去。 “干啥去?都是大人了,不会出啥事的,老实待着,哪有公公去听儿子儿媳墙角的。” “啊……” 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传来,正在切菜的二婶子手一抖,刀差点就切在了手指头上。 “爸,妈,快来,救命啊……” 第45章 又有了? 老两口再也顾不得其它,扔下手头上的一切,赶紧往屋子里跑去。 “呀,这是咋啦呀?” 一进门,就看见李晓云正蜷缩着身子,痛苦的呻吟着,再一看身下,竟然见红了,鲜红的血迹渗进了那块红色地毯上,使得那一片红,颜色都有些发紫。 “爸,妈,咋办?我,我没想到……” 陈家亮这个时候酒醒了,但是他自己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 啪! 陈老二一个巴掌直接打在了儿子脸上,他的手在颤抖,可是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珠。 “赶紧把衣服穿好,出去套车,得赶紧去医院!” 陈老二进屋只是看了一眼,就赶紧移开了视线,因为两个人竟然还没有穿好衣服。 “晓云,妈帮你穿衣服,你还能坚持住不?” 同是女人,又是生过5个孩子的,二婶子这个时候就明白了,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没有了,但是这大人还能不能挺住,是她最担心的。 “妈,我,我疼,我的孩子没了,妈……” 李晓云捂着肚子,蜷缩着身子,头发已经被汗渍湿透,凌乱的黏在脸上。 她苍白着脸,双眼无声的落着泪,心里的悲伤已经压过了她身体上的疼痛。 “车套好了,穿好衣服没?” 陈家亮再次返回屋里的时候,每个脸上都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显然陈老二的怒火已经无法压制。 车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麦秸,上面又铺了一张厚厚的羊皮。 陈家亮一把就将李晓云抱了起来,放在了车上,李晓云看都没有看她,只是虚弱的闭着眼睛,脸色好像比刚刚更加白了些。 “我来赶车,你去借你大哥自行车,去通知你老丈人,就说晓云流产了,情况不太好,让他们赶紧去乡里医院。” “你上车跟着,把人看好了,顺便带一壶热水,路上给她喝一点。” 安顿好儿子和老婆,陈老二又回去取了一床被子,给儿媳妇盖上,再才皮鞭子一扬,自家那辆毛驴车就嘚嘚嘚的跑了起来。 “大哥,我借一下自行车!” “咳,家亮,这天都快黑了,你要去哪儿呀?” 陈家柱张嘴先咳了一声,然后随口问了一句。 “我去趟晓云家,大哥,回来就还你车!” 陈家亮直奔凉房,如往常一样,推着车子跑两步,腿一跨就骑了上去,今日的速度比以往更快了一些。 “陈家亮怎么了,看起来慌慌张张的?” 沈兰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这陈家亮每次都是双手插兜仰着脑袋眼睛看着天来自己家,今天怎么正常了? 而且看样子还很着急等我样子? “谁知道呢,说是要去她媳妇家。” “不对,我小姨出事了,你看好孩子,我去看看!” 沈兰下意识觉得肯定是李晓云出事了,因为她刚刚好像看见而是架着毛驴车快速的往大道上去了。 那可是去乡里和县里的必经之路,而且她看见二婶子也坐在车上,旁边好像有一卷红色的东西。 二叔经常去卖地毯,所以沈兰以为那是一块地毯,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错了,那是一个人,一定是李晓云。 “小姨?” 搬了梯子就往二叔家走,来到家门口,她还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可是没有人回应。 进屋一看一个人都没有,但是炕上的一切让她的脑子里突然就炸开了锅。 “出事了,小姨出事了!” i  屋子里的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再一看地毯上的血渍,更是红的刺眼。 “大,大嫂,我嫂子生病了,我爸妈带她去医院了!” 陈家亮的三姐和四姐一直都在家,她们是被弟弟那边的开门声给惊动了。 “咋回事?” “听我妈说,我嫂子好像流产了,出了好多血,不过她没让我们看见,说我们还小,怕吓着我们。” 沈兰心里想着,你还小?一个和自己同岁,另一个也只是比自己小三岁而已,还小? 这一家子鬼精鬼精的,这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意思就是你别想从我们嘴里知道点啥,我们自己都啥也不知道呢! “陈家柱,我小姨真的出事了,咋办呀,早知道自行车我就不借给家亮那混蛋了。” “不借给他,你咋的,还想骑车去乡里不成?” “就是呀,咋也得去看看她呀,白天还开心的自己怀了孩子了,这才两三个小时,孩子就没了,这让她以后可咋活呀,那可是盼了两年才盼来的。” “哼,就知道老二这一家子,心里都憋着股坏劲儿,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到了他们家,眼见着一天比一天瘦小,这李振家这闺女真是瞎了眼了。” “爸?您这咋还神出鬼没的,吓死我了!” 沈兰被公公吓了一跳,老头不知啥时候就站在了自己窗户外面。 “刚听见老二在套车,我就往上看了看,他家儿媳妇好像病的挺严重,那小脸白的,跟白无常似的。” 陈大一只胳膊就那么靠在外面窗台上,眼睛也没往屋里看,头转向大门口方向,嘴里跟自家儿媳妇搭着话。 “爸,你看见我小姨了?” “看见了,是家亮抱上车的!” “哎呀,难道她自己都不能动了?完了,完了,我得去看看她,家柱,爸,快想想办法!” “听爸的话,今天别去看了,明天再说,眼看这天也黑了,别折腾了,好坏明天早晨再说。” 陈大敲了敲手里的烟锅子,转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陈家柱和沈兰沉默了好一会儿,两个人看着自己快一岁的女儿,心里百感交集。 “家柱,明天一早我坐车去看看她吧,我这实在是不放心啊!” “好,明天多穿点衣服,我在家看孩子,不要瞎想,没事的!” 陈家柱一只手握着媳妇的手,另一只手拉着女儿的小手,心里感觉安静又温馨。 “呕~” 沈兰突然一阵恶心,干呕了几声,眼泪都掉出来了,刚停下,下意识的捂住了嘴,然后看向了那个正在盯着她看的男人。 “沈兰,你这,这不会是又,又有了吧?” 第46章 晓云流产,沈兰有孕 沈兰看着手里的检查单,又看看还在病房里躺着的小姨,再次怀孕的喜悦瞬间就被压了下去。 乡里的医院是一个二层小楼,不大,只要一抬眼整个楼道就尽收眼底,沈兰直接上了二楼。 楼道里李振姥爷和二叔都默不作声的蹲在地上,陈家亮背靠着墙,就站在两个人前面。 “姥爷,二叔!” 三个人回头一看,竟是沈兰来了,李振是意外,二叔则是有些躲闪,陈家亮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有完全消退,所以叫了一声大嫂,然后又低下了头。 “晓云怎么样了?我听说她生病了,所以来看看她!” “辛苦你了啊?云儿这丫头这次是真伤了心了,人倒是抢救过来了,只是有些失血过多,可她现在谁都不见,沈兰啊,你帮姥爷去看看她,没准儿她愿意跟你说说话呢?” “您先别着急,我进去看看她!” 李振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拉着沈兰的手,祈求沈兰能够帮帮他这个老父亲。 “出去,我谁也不见!” 李晓云闭着眼睛,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头发也没有整理,就那样散乱的披在床上。 沈兰想到昨天还活色生香的一个人,没想到只是一晚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她红了眼眶,轻声说道:“小姨,是我,我来看看你!” 李晓云听见沈兰的声音,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当她看到沈兰的那一刻,泪水已夺眶而出。 “沈兰,我的孩子没了,呜呜,我的孩子没了!” “我知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现在是要先养好身体,身体最要紧。” 沈兰紧紧的握着李晓云的手,安慰着她,李晓云这一刻也如开了闸的堤坝,哭的泣不成声。 沈兰就这样默默的陪着她,哭出来就好了,发泄一下情绪,省的老憋着,心里郁结,那样身体就会出大问题。 门外李振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女儿这一劫是熬过来了。 “亲家,我觉得这两个孩子的婚姻应该告一段落了,别的我都能忍,但是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动手打一个怀了孩子的女人,陈家亮他算个什么男人?” “亲家,您先消消气,过日子嘛,那家还没个磕磕绊绊的,家亮他一会会改的,是不是呀家亮?” 陈老二一听亲家这话,这摆明了是想让自己女儿离婚啊,心里想着,这怎么成,如果真离了,那他陈老二的面子往哪里搁? “爸,我以后一定对她像以前一样,再也不动手了,我保证,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爸,我知道我错了,爸……”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陈家亮此刻涕泪横流的跪在老丈人面前,这认错的态度看上去那绝对是真诚的。 陈老二看着好像有些松动的亲家,又看了看自家成器的儿子,不由在心中给他儿子赏了一个大大的“好”字。 “唉,等晓云自己决定吧,我们做父母的当然是希望你们能一直好好的过下去,陈家亮,你先起来吧,这让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行了,家亮,起来吧,亲家,你放心,以后我会盯着他,他要是再敢有一次这样的行为,我这个做老子的就不会轻饶了他。” 父子俩这一套双簧演下来,李振的怒气也消了不少,现在只期盼着闺女先挺过这一关来。 “小姨,你现在是咋想的?还跟他过吗?” 沈兰这几年和李晓云的相处,也摸清了她的一些心性。 “过,不过能咋办?只是可惜了我的这个孩子,以后怕是不会再有了!” 李晓云双手抚摸着肚子,泪水再次滑落。 “小姨,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俩现在都这样了,说句不好听的,正好没了孩子,你们之间也没了牵绊,何必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离了他,没准儿还能找到更好的呢!” 李晓云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拉起沈兰的手。 “我不想离,当初他爸去我们家提亲的时候,我爸想都没想直接就拒绝了,最后是我自己趁着我爸出门不在家,自作主张的答应了这门亲事,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无论是苦是甜,我都是要自己咽下去的!” “可你……” “沈兰,你比我大两岁,你也比我要幸运,虽然陈家柱年龄大了点,但他懂得疼人,虽然他身体不好,地里的活基本上都得靠你,但他能把家里的一切都安顿好,你们俩这才叫过日子,我真的很替你高兴,同时,我也很羡慕你!” “小姨……” “你啥也不用说了,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放心吧,我相信家亮他会改的。” 这句话,李晓云说的有些无力,也许这是她的期许,也许她只是在自我安慰。 “你去告诉我爸,就说我没事了,可以回家了!” “唉!好。” 沈兰一看李晓云这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了,她也不好再劝,只能依着她。 “姥爷,我小姨说她没事了,让您安排她回家呢!” 李振皱着眉头看了看陈老二和陈家亮,然后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医生办公室走去。 陈老二也跟着去了,临走之前示意自己儿子进病房里看看媳妇去。 “大嫂,那,那我进去看看她!” 陈家亮也许是怕沈兰骂他,也许只是单纯的怕沈兰笑话他,反正是说着话,也不抬头直接就进了病房里。 “晓云,你怎么样了?” “没事!” 陈家亮进去就拉起了李晓云色手,但是这次李晓云很巧妙的躲开了。 也没有看他,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了声“没事!” “晓云,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 “好” 李晓云回答的速度很快,陈家亮也看出来了,这是人家不想搭理自己,这次怕是真不好哄了,所以她也就识时务的闭了嘴,只是坐在这里陪着她。 “可以出院,回家好好养着,不影响以后要孩子,但是三个月内要禁止同房,年轻人,一定要听医生的话!” “好好好,听话,听话,一定听话!” 陈家亮在医生面前做着保证,李晓云却在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陈家亮,孩子一定会有的!” 她看着病房外飘摇的柳枝,露出了一个笑容,但是这个笑容准感觉邪邪的! 第47章 金鱼避孕返家 咳咳咳 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地里种的小麦苗绿油油一片,随风摇摆着,预示着今年可能是个好年景。 一年半,沈兰的日子过得比较平淡,除了从背着一个孩子干活,变成了现在牵着一个,抱着一个。 今天是她第二个孩子满月的日子,陈老大也没有邀请太多人,甚至她都没有叫自己的三个女儿回来。 一是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再一个,家里经济实在是有些拮据。 陈家柱在这一年间,咳嗽的次数有些频繁,而他的母亲身体也不太好,哮喘有些严重。 娘俩每天都需要一些药物来减轻症状,再加上村里的田地都是靠天吃饭,收成好不好全看老天爷心情。 沈兰看着两岁的女儿,和刚出生一个月的儿子,再看看围着孩子笑得合不拢嘴的陈家柱,她觉得自己的日子还是很幸福的。 一家六口人开开心心的做了一桌子美食,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很温馨。 刚吃完饭,还没来得及收拾桌子,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突然出现在了院子里,一家人都没发现她是什么时候进的大门。 还是陈家柱的女儿冬雪指着外面喊“三都,三都”,一家人的目光这才顺着小手指,看到了已经要进家门的陈金鱼。 “你咋回来了?就你自己?” 陈老大第一个开口,一边问,一边还往院子里看了看,但没有看到其他人影。 “嗯,我自己回来的,咦?今天吃这么好?” 陈金鱼进家一看,这满桌子饭菜,拿了一双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她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埋头干饭。 “三都,秃!” “三都,秃!” “三姑那里秃啦,三姑的头发那不好好的吗?” “不洗,不洗,是三都秃呀!” 小冬雪个子小,吃完了就躺在炕上玩儿,自从三姑进屋,她好奇的小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她。 这次沈兰听明白了,陈金鱼哭了。 连忙低头一看,陈金鱼两个脸蛋上已经挂满了泪水,尤其是听到小侄女说她哭的时候,那泪珠子简直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金鱼?咋得了?我哥欺负你了?” 沈兰心里有些纳闷,自从结婚到现在,陈金鱼简直是被自己大哥给当成宝一样的宠着,脸都没有红过。 “不是,我就是想我爸妈了,所以回来看看!” 谁信啊,回来看爸妈?哪次不是高高兴兴的来,高高兴兴的回,如今这哭的梨花带雨的,绝对有事! “金鱼,你说实话,放心,要是我哥欺负你了,我给你做主。” “呜呜,沈兰,你哥嫌弃我了,他说,他说我再不给他生孩子,她就要休了我,哇~” 陈金鱼再也吃不下饭,扔下筷子就扑到了母亲怀里,哭的那个凄惨! 沈兰沉默了,陈老大敲了敲烟锅子,用手抹了抹嘴,转身走出了屋子。 陈金柱看着妹妹,无奈的摇了摇头,直接接过孩子,躲一边哄孩子去了。 沈兰也不知该如何去哄她,赶紧下地,收拾桌子去了。 只留下陈母抱着自己的闺女,轻声说道:“金鱼儿,听妈的话,赶紧要个孩子吧,你也不小了,结婚也好几年了,你一直不要孩子,人家沈聪心里肯定不舒服呀!” “我又不是不给他生,只是想再等等嘛,妈,我还小呢,我还不想要孩子,你看看我大哥他们两口子,一天围着孩子转,白天干不了活,晚上睡不好觉的,太累了!” “你这是啥浑话?哪有人不生孩子的?也是沈聪,要是我,哼,我早就休了你了。” 陈家柱实在没忍住,顺着母亲的说了妹妹两句。 “妈,大哥,我就是不想现在要孩子吗,我都跟他说了,明年,明年一定要,可他这次就是铁了心了,非得今年必须让我怀上,这几年都等了,就半年,他为啥就要非要逼我呀?” 沈兰人虽然躲着,但是耳朵可一直在竖着呢,他有些同情大哥,眼瞅着就三十岁的人了,结婚四年了也没有个一儿半女的,这街坊邻居们早就把闲话传的到处都是了。 那说啥的都有,有说沈从不行的,也有说是陈金鱼的问题,更有甚者,竟然还传出陈金鱼是个石女,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 陈金鱼每天无所事事,不是打麻将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家里的活基本都是沈聪一个人干。 那些闲话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么多年,她都是靠着吃药,这才一直没有怀孕的。 可沈聪不一样,他是个男人,在家宠媳妇,可在外面,他也是要面子的,哪里能受得了别人这样编排他们。 所以这次他忍无可忍,强烈要求陈金鱼,今年必须要把孩子的问题解决了。 一个非得要,一个死活不想要,所以四年以来,俩人第一次的吵架就这样发生了。 “咦!金鱼回来了?呀!这是咋啦,咋还哭上了?” 李晓云来了,进门就看见哭的梨花带雨的陈金鱼抱着他妈,身子还一耸一耸的。 “二嫂,你给我评评理,为啥我们女人就一定要生孩子呢?” 李晓云和陈金鱼同岁,俩人那可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关系一向都很好。 上学的时候,一个上课拿鞋垫子,另一个睡觉,一直被老师们当成反面教材,两人可谓是臭味相投。 “小金鱼,你就因为这个哭成这样了?真没出息!来,可别拱大娘了,咱俩说说话。” 陈母终于得以解脱,自家闺女她自己也头疼,从小就我行我素,现在更是难管。 “我跟你说,我们以前不想生孩子是因为我们还小,但是现在我们到年龄了,就必须要生了,你看我,这几年不也没要孩子。可现在我这肚子里不就有了?你呀,你也赶紧要一个吧,咱俩正好做个伴!” “真的?你真怀上了?” 陈金鱼一脸震惊的看着李晓云,沈兰也凑了过来。 “小姨,真怀上了?” “嗯,这次我可得好好把他保护好,顺利将他生出来,金鱼,你也赶紧的。” “可是,我听说,我二哥身体有些问题,你这?” “那有啥,他不行,我行啊,给他生个孩子我还是能做到的。” 另外两人都觉得这句话好像有些什么问题,可一时又想不出来。 第48章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看来我二哥这几年的童子尿没白喝呀,那我可得恭喜你们了,终于要有自己的宝宝了。” “是呀,真是不容易!” “嘘,,这件事暂时保密,我只跟你俩说了,我还不想让别人知道呢,等孩子稳定了再说。” 沈兰深表同意,毕竟去年那件事还历历在目,这个可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 “呀,还可以这样啊?那我如果怀了孩子,是不是也可以给沈聪一个惊喜呢?嘿嘿,这样还真是蛮有意思的!” 陈金鱼突然就有了一种想要给沈聪生个孩子的冲动。 “对,你回去悄悄地停了药,给他一个惊喜!” “嗯,好,听你的,当初吃药这主意还是你告诉我的,如今这停药竟然也是你告诉我的,晓云,你有你,我可咋活啊!” 陈金鱼一把抱住了李晓云,两个人打闹了一阵子。 “呸呸呸,啥叫没有我,你咋活,这话可不吉利。” “对,呸呸呸,我说错了,该打!” 陈金鱼说着还假装往自己脸上打了两下,惹得沈兰和李晓云一阵大笑。 这次,沈兰倒是不太担心李晓云的安危,因为自去年那件事发生以后,陈家亮就真的戒了酒,也再没有动过手,小俩口貌似又回到了从前恩爱的样子。 陈金鱼以为沈聪第二天肯定会来接她,结果等了一天也没见到人影,她也有些急了,难道这家伙这次真的不理我了? 第三天早晨,她撅着嘴坐上了那个敞篷三轮车,在一家人的劝说下,自己又回去了,虽然心里有些不开心,但是她也担心沈聪万一跟自己来真的,那可就真的玩儿脱了。 不过沈兰心里却有一种隐隐的担心,因为陈金鱼回来的时候又是坐的郭义的顺风车,据说这郭义现在在经商,已经又换了一辆新的车,比以前的那辆更舒服了。 一个没成家,一个不想要孩子,这两人是不是走的有些太近了? 沈兰收回思绪,尽量让自己往好处想,毕竟大哥和金鱼的关系一直都不错,金鱼对大哥也还满意。 一场秋雨一场寒,田地里金黄色的麦穗随着秋风欢呼跳跃,一把镰刀前后一动,一小片麦田就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沈兰直起身子,擦擦汗,继续收割着今年的口粮,春夏雨水长,今年果然有一个好收成。 交了公粮,应该还能有不少剩余,看来今年可以给孩子们每人都织一件新毛衣了。 陈家柱在后面,一捆一捆的将新割的麦子,捆成一小捆,然后俩个一组,一对对的码在地里,下雨不留水,还方便晒太阳。 陈母在家做饭带孩子,陈老大身子不好,所以只能负责家里的牛羊鸡犬。 陈老大远远看着地里干活的儿子和儿媳,心里有些无助,要不是自己年轻时在农业社的时候,被马踢断了肠子,如今也不至于让身子同样不好的儿子下地干活。 “唉,苦了家柱和沈兰了。” 敲着烟锅子,咋把着嘴,一口一口的抽着,抬头看看天,回头喊了一声:“老婆子,饭好了没?好了我喊家柱他们回来吃饭,小阿强也饿了吧,赶紧让他妈回来给吃口奶呀!” “好了,你喊吧,回来正好!” 陈母的声音从堂屋里传来。 咳咳 陈家柱捆上俩捆就要咳嗽几声。 沈兰,回吧,我爸喊我们了,下午再割吧! “等一下,就剩一点了,我把这一陇地割完了。” 个子小小的沈兰,干起活一点都不含糊,她割完的麦子地,看上去又干净又整齐。 陈家柱站在她身后看的不由有些发呆。 自己能娶上沈兰是何其有幸,而沈兰嫁给自己却要撑起这个家,全家最重要的一个劳动力,竟然就是个头最小,年龄最小的她。 “好了,走吧,赶紧回去,阿强怕是饿了!” “嗯,沈兰,你嫁给我这么累,后不后悔?” “说啥呢,后悔啥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有吃又有穿,有啥可后悔的!” 两个人并排从山上往下走,远远望去,真像是一对徘徊在金色湖泊里的鸳鸯。 “他三婶,你看看那俩人是不是家柱和他媳妇?” “就是哇,你看看人家那小俩口这几年把日子过得多好,以前人们老说人家不长久,现在看看,就数人家过得好呢。” “就是呢,听说曹家庄那谁家的的那个,去年结了婚,今年就离了,唉,现在这时代也是变了,离了婚的,谁还要呀?” “还好,咱老陈家没出这样的洋相,除了老二家家亮,别人家也没听见有个啥闲话传出来。” “闲话?那可不一定,你看看家亮他妈,天天绕村子跟人家要男娃子的尿,说是给老二做药引子,其实呀,谁都知道是给她家家亮喝的。” “前几天我看见家亮媳妇好像又上山了,你还别说,那孩子也是个勤俭持家的,每年秋天这蘑菇卖的钱,也不比老二家那几个女子卖地毯的钱少。” “可不是,晓云那孩子可吃苦,早上早早起来就走了,晚上太阳落山可才回来,几乎每天都是满满一大袋子蘑菇。” “哎,前天我看见她,她那肚子可是大了不少呢,看样子怕是也有六七个月了。” “哼,我那二嫂可是鬼得很呢,那天我就顺口问了一句,结果人家就是没说她媳妇怀孕这事,这都显怀了,还怕别人知道?” “咦,快别说了,那一家子都鬼的很,一点不像我们陈家那几个老兄弟。” 大娘嘴皮子上挂着一堆嗑完的瓜子皮,说一句话往下掉一点,再往嘴里丢几颗,但就是不把皮直接吐到地上。 三婶子眼不见心不烦,眼神尽量不往她那嘴唇子上瞟,但那一堆一动一掉,确实是有些吸引人,为了不影响食欲,三婶子赶紧先扯了几句就各自告别回家了。 “咦!你看山上那个是不是我小姨?” 远处山顶上一棵大树下,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好像还提溜着一个大袋子。 “那儿?没看见人呀!” 陈家柱顺着沈兰手指的方向看去,啥也没看到。 “你是说那个人吗?那不是管虎吗?这大中午的,他赶着羊群往山上跑啥?不回家歇着?” 陈家主一脸不解的看着管虎赶着羊群往山上走。 而沈兰则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第49章 解开心结 陈家亮静静地坐在炕上,目光穿过窗户,似乎想要穿透那座山的轮廓。 但门前那棵老柳树,像一位守门的老者,挡住了他远眺的视线。 自从去年那次医院之行后,陈家亮仿佛脱胎换骨,他不再沉溺于酒精的麻痹,也鲜少踏出家门半步。 这一年,陈家亮几乎都没碰过自己那辆自行车,这让陈家柱有些困惑。 “哎,你说家亮这孩子没事吧?” 陈家柱问沈兰,“都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孩子的变化是不是太过头了?” 他心中暗自揣测,堂弟的变化是不是太大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甚至怀疑他精神上是不是受了太大的打击。 他曾多次试探性地询问,但每次沟通后,似乎一切都显得正常,于是这些疑问也就随之烟消云散。 哇哇~ 小阿强一整个上午都没见到母亲,沈兰的身影一出现,他便忍不住大哭起来。 沈兰的疲惫在见到孩子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她洗净双手,急忙抱起孩子喂奶。 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发出满足的小奶音,逗得陈家柱忍不住笑出声来。 “妈妈,妈妈喝水,妈妈累不累。冬雪给妈妈捶捶背!” 两岁半的小冬雪,虽然走路还有些摇摇晃晃,但她的乖巧懂事让人心疼。看到妈妈抱着弟弟喂奶,她竟然端来一碗温水给妈妈。 “谢谢我的小冬雪,等弟弟吃饱了,妈妈就抱你,好不好?” “好!” 冬雪听到妈妈的话,便靠在妈妈的膝盖上,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沈兰,孩子睡了,就赶紧过来吃饭了。” “知道了,妈!” 沈兰应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的疲惫。 “家亮,晓云今天又不回来吃午饭了?” 二婶子一边往炕上端饭,一边问陈家亮。 “她早上出门带干粮了,说是来回太浪费时间。” “今天回来,你得说一说她,现在可不比以前了,眼看着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太累了,该歇就得歇着,家里又不缺她那点钱!” “哦,知道了,妈,咱们先吃吧,吃完了我去山上找她去,让她今天早点回来。” 呕~呕~ “金鱼,这是咋了?哎呀,咋吐成这样了,莫不是吃啥东西,吃坏肚子了?” 呕~ “没事,水,不是,呕~” 陈金鱼感觉自己的胆汁都被吐出来了,嘴里一个劲儿的泛苦味。 “要不然咱一会儿去乡里看看吧!” 四个月了,自从陈金鱼上次从娘家回来,两个人相处起来,感觉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沈聪也不像以前那样,对陈金鱼的事情,样样都那么上心。 陈金鱼心里有些委屈,但是转念一想,以前可能真是自己太作了,所以也就忍了。 她也暗暗下定决心,她要给沈聪一个惊喜,让他主动回到以前的状态,所以自那以后,她就停了药。 可是一连三个月都没有啥动静,陈金鱼还悄悄去了一趟县医院,还好自己一切正常,医生告诉她,吃药时间太长,停药后,得过段时间身体才能恢复正常。 反正她也听不懂医生说的啥激素,还是啥水平的,只知道自己一切正常,但想要怀孕,可能得停药一段时间之后才能。 医生让她顺其自然,所以她也听话,回来后就又开始了她搓麻将、打扑克如上班的日子。 沈聪虽然很想要孩子,但自从上次陈金鱼跑回家,隔了一天才回来后,他就再不敢开口提这件事,所以两个人就这样别别扭扭的过了四个月。 “沈聪,我可能怀孕了!” “哦,那咱们…啥?你说你咋了?” 帮忙拍着后背的手一顿,然后激动的将陈金鱼的身子转过来,面向自己,他要好好听一听,刚刚自己有没有听错。 “我说,你可能要做爸爸了!” “真的吗?你停药了?啥时候?咋不告诉我?” 沈聪一瞬间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但他的眼睛有些湿润。 “嗯,应该是,明天我们去乡里检查一下,我从上次回来就停药了,你还一直对我爱搭不理的,哼!” “哈哈哈,太好了,金鱼,谢谢你,我以后一定对你比以前更好,你要啥,咱就买啥,哈哈哈!” 沈聪激动的一把抱住了陈金鱼,按这个日子来看,自己三十岁的时候就可以做爸爸了。 以后再也不用被人议论自己有问题了,再也不用羡慕二妹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别扭了四个多月的小两口,终于解开了心结,互诉一番衷肠,又开始了恩爱两不疑的日子。 吃完午饭,沈兰独自一人就往地里走,那块地差不多一下午就割完了,她没有让陈家柱去,干一天的活,太累了,中午陈家柱咳嗽的次数就多了一些。 刚出大门,就看见陈家亮带着一个布兜子,一晃一晃的走着。 “家亮?” “大嫂,你这大中午的干啥去?” “你看看大嫂这样子,能干啥去?” 沈兰扬了扬手里的镰刀,顺便又看了看陈家亮手里的袋子,看样子,里面应该是装着一个方盒子。 “大嫂,不是我说你,这‘秋老虎’多毒啊,你应该晚一点下地的,这大中午的该休息,还是得休息,要不然这身体咋受得了!” “没事儿,从小到大别说秋老虎了,数伏天中午该干活不也得在阳坡爷爷底下晒着?你这是要干嘛去?” 沈兰心想,这少爷还真是少爷,这几天,他妈为了那20亩地,脸色都一天比一天黑了,脖子上的蛤蟆都显得没那么明显了。 干农活的,有那个怕太阳晒的? “我想去山上给晓云送点饭。” 沈兰心里一动,不着痕迹的眼神往山上瞟了一眼。 “她还没回家呢?这样吧,我帮你送上去吧,顺便劝劝她,现在要以身子为主,可不能就这样天天往山上跑了,也省得你受这秋老虎的毒。” “那就谢谢大嫂了,我们说,她也不听,天天挺着个大肚子,背着一个大袋子,我妈都说她好几次了,就是不听。” 沈兰提着饭盒兜子,一边往山上走,一边心里默默祈祷着。 “小姨啊,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第50章 沈兰撞破秘密 咩~ 一群羊出现在沈兰的视线内,本来村里是有一个大的羊群的,按照每家养羊的数量,给羊倌酬劳。 但也有些大户人家,自家养的羊就够多,所以他们也会自己上山放羊,或者两三家轮着放。 而管虎家就是其中之一,他们那个年龄段的人,好好赖赖的这几年都已成家,但管虎是个例外。 父母干着急,媒婆都找了好几个,可他就是没有一个满意的。 沈兰驻足看看周围,没见到半个人影,正想着要不要喊一下,突然前面沟底一个凹陷处,传来几声笑声。 很明显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声音,沈兰不由得有些紧张,不知是该返回去,还是继续前进,假装什么也没发现。 那知羊群突然看到有人靠近,竟然有几只齐刷刷的向她看了过来,然后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一边咩咩咩的叫着,一边撒丫子就跑。 然后就听见了管虎的惊咦声,一个健硕的身影嗖嗖几步,就从沟底顺着那道斜坡冲了上来,随手几颗小石子扔了出去,四散的羊群就被集中到了一起。 “沈兰?你咋在这里?” 看到沈兰站在这里,管虎显然有些吃惊,视线顺着沈兰的方向,往刚刚自己出来的地方看去。 就见他有些紧绷的身体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因为站在沈兰的角度,什么也看不到。 “哦,是替家亮给我小姨送点饭,结果没想到刚走到这儿就把你的羊群给惊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嗨,没事,本来想找个阴凉地休息一会儿的,你去那边找一找她吧,我好像看见她往那边去了。” 管虎手指着远离沟边的另一边说道。 “行,我去那边找找她,你忙你忙!” 沈兰赶紧往他手指着的方向走去,但是心里却在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这可咋办,这事我是说还是不说,问还是不问?” 沈兰一边走一边沉思着,没想到陈家亮曾经污蔑李晓云的事情,如今却变成了事实。 “不能说,小姨那边也得装着什么也不知道,要不然,依着二叔一家的性子,怕是要出大事啊,怎么也得让她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才行!” 一边走一边思量着这件事自己该怎么做,当想到孩子的时候,沈兰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啊,这个孩子,该不会是?” 想到这里,又联想到这一年来李晓云前前后后说过的话,越想沈兰越觉得头皮发麻。 “沈兰啊沈兰,可是要了命了,这事咋就让你给遇到了,管住嘴,必须管住嘴,和谁都不能说,哪怕是说梦话也不能说。” 这边沈兰在下定决心要将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而那边李晓云偷偷探出一颗脑袋,看着沈兰离去的背影,问管虎:“沈兰不会是发现咱俩了吧?” “应该没有,我看了,她站在那边看不到我们。” “希望吧,那我得从另一边绕过去,你往远处走走吧,以后白天我们别见面了,太危险,现在地里干活的人多,保不齐被谁远远的盯着,那就不好了!” “好,听你的,你也少走路,孩子是最重要的。” “嗯!” “小姨?你果然在这边,找了你好半天呢!” 沈兰终于看到了李晓云,她背着半袋子蘑菇刚好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沈兰?你找我干啥?这大中午的!” 果然经历过一些事情,人总是会有一些变化的,沈兰从来没有想过,李晓云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出如此惊人的变化。 “我出门时看到家亮要给你送饭,正好我要去地里,就顺道帮你带来了,结果绕了一大圈才找到你,呐,快吃吧!” “哦,其实不用送饭的,我早上出来时带了干粮的,不饿。” “小姨,你看看你现在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上山了,太危险了!” “嗯,我最近也觉得有些累了,听你的,明天就不上山了,等孩子长大一些再说。” 李晓云表现得很自然,沈兰也没有往那件事上说,就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对了,我刚听家亮说了一嘴,说他大姐和大姐夫明天要来?” “嗯,最近他大姐精神状态不太好,据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开始念叨起那个孩子了,唉,她也是个可怜人!” 陈家亮的大姐在他结婚后的半年,有人来给说了一门亲事,这家男人的老婆得了疾病,留下一个四岁的小女娃,撒手人寰了。 正好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饥一顿饱一顿的,觉得孩子可怜,就想着帮她找个后妈,这样孩子也有人照顾,也不耽误自己干活。 就这样找上了陈家亮大姐,两人一见面,对上眼了,年龄啥的都合适,就这样小小的两家人吃了顿好的,就嫁了过去。 他大姐还是操持老本行,在家里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继续砍地毯,难得种地也是一把好手,这日子倒也过得幸福。 “听说现在这个女孩子和她那个孩子差不多大,估计是养着这个,不由的就会想起自己的,所以……” “估计就是这样了,听说她最近老是自己往出跑,而且还是带着孩子往出跑,所以姐夫有些受不了了,想把她送回家待一段时间,看看不见孩子会不会好一点。” 同时,青山市里,一家理发店的老板娘,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但是穿着很时髦,一头卷发看上去时尚又年轻。 她身边一个7.8岁的小男孩围着她转圈圈,两个人时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但是女人总是会露出一些痛苦的表情,也许是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有意无意的将放在抽屉里的一个木头盒子拿出来,翻看着里面的一张信纸。 “陈东方,希望你以后一直幸福快乐,如果妈妈不在了,你是想回到自己妈妈身边还是再找一个新的妈妈给你呢?” 一旁的小男孩,还在开心的玩耍,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可能会又一次发生巨大的变化。 第51章 生孩子那一年 今年是一个丰收年,交了公粮,自家还剩下不少,来往村里的买卖人,有开着农用车卖水果或者日用品的,也有赶着毛驴车,喊着倒酱油打醋的。 还有挑着担子,摇着拨浪鼓,卖红红绿绿和一些孩子们玩的小玩意儿的。 沈兰买了新毛线,她要给孩子们织新的毛衣和毛裤,又花了五块钱买了两卷新棉花,这个冬天,孩子们能穿上新的棉衣棉裤和棉鞋。 东去春来柳条舒展,门前的一排大杨树也挂上了新的树娃娃。 陈母今日早早的换了一身比较新的衣服,提着一篮子鸡蛋,坐上了开往乡里的敞篷车。 陈金鱼这几天就要生孩子了,所以陈母要去伺候月子。 当年沈兰生孩子都是二姥姥给接生,在自家炕上生的。 疼,不好意思喊,感觉害羞,就那样顶着满头大汗,咬着牙,土炕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黄土,上面铺了一张半新的席子。 陈家二老和陈家柱等在堂屋里,着急的等待着那一声啼哭声,可是好久都没有动静,也听不见沈兰的声音。 “他妈,你问问二婶子,咋回事,咋啥动静都没有?” “问什么问,有事二婶子会喊我们的!” 陈母也是生过四个孩子的过来人,她很懂那个时候媳妇们生孩子的时候,那种疼,但却因为害羞而不敢喊叫的痛苦。 “沈兰,要是疼,你就喊几声,别憋着,喊一喊就没那么疼了!” 陈家柱拉着风箱,一下又一下,五勺锅里烧了一大锅热水。 握着风箱的手,指节处泛着白,他的头是微微侧着的,耳朵偏向屋里的位置。 啊~ 听到婆婆的话,沈兰也实在是疼的厉害,所以她终是没有再忍着,喊出了第一声,紧接着一声又一声。 “我的二闺女呀,二姥姥刚刚摸了摸,这个孩子屁股向下,这样不好生,二姥姥给你转一转,尽量让她转到头朝下,有些疼,你得忍一忍。” “嗯” “陈大家的,再换热水!” “好!” 一盆热水进来,一盆温水出去,二姥姥使劲在沈兰的肚子上按压着,期盼着能在出生前把胎位转过来。 87年,很多交通便利的村镇,产妇们都会去医院里生孩子,但是陈家庄被大山包围,出门实在不便,沈兰感到肚子疼时已是半夜。 所以只能让陈家柱打着手电筒,骑着自行车将二姥姥请了过来。 那时候也没有产检,不知道孩子的情况,也只有等快要生的时候,才能知道,这孩子胎位正不正。 啊~ 宫缩已经很规律了,二姥姥也是满头大汗的继续转动着,半个小时,孩子终于横过来了,快了,再努努力就能转过来了。 二姥姥刚缓过一口气来,结果一个宫缩,那孩子竟然顺着就又回到了原位。 这一下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也有些急了,这要是转不过来,那可是会要人命的啊。 “煤油灯,剪子!” 二姥姥的声音很急促,这些东西早就准备好了,陈母赶紧进去点上了煤油灯,将剪子递了过去。 “二婶子,咋样?” 陈母声音都有些发抖,握着沈兰的手,全是水,再看看儿媳妇疼的满头大汗的样子,老太太着急的看着二姥姥问道。 “这孩子是个坐蹲儿生,不过我摸了摸孩子不是太大,转了半天也没转过去,怕是只能这样生了!” “哎呀,咋就坐蹲儿了?真是遭罪,那我就在这儿陪着吧,看肚疼的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屁股出来了,兰闺女跟着肚子疼的时候使劲儿!” 沈兰疼的说不出话,只能大喊一声,孩子臀部出来了,接着身子也出来了,到了脖子那里的时候,由于脚和头叠在一起,所以被卡住了。 这个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如果不能快速生出来,孩子有窒息的危险。 二姥姥显然有着丰富的经验,她毫不犹豫的一剪子下去,下一秒,孩子的下巴就能看见了。 二姥姥直接上手伸进去两根手指,一捏一揪,很快已经看到了孩子的鼻子,眼睛,头发。 噗的一声,二姥姥揪住那双小脚丫就将孩子给揪了出来。 沈兰突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放空了,一阵舒服的虚弱感传来,她觉得她刚刚好像是经历了一场酷刑,如今终于挺过来了。 哇~哇~ “家柱,是个女娃子,这女娃就是爱蹲着生,还好,孩子不是太大,要不然今天我这二闺女怕是就危险了,好了,赶紧收拾炕上的东西,让她睡一觉吧!” 陈母赶紧帮沈兰擦洗了身子,又帮她穿好衣服,陈家柱将炕上已经湿透的席子撤掉,铲掉了黄土,铺上了油布,然后又铺了被褥,准备将沈兰抱过去。 沈兰虽然虚弱,但是这么多人面前,她还是不好意思,硬是自己坚持着挪了过去。 热乎乎的喝了点小米汤,看着躺在身旁的小宝宝,沈兰满足的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有了生女儿的危险经历,等沈兰怀了老二,再要生产的时候,在陈家柱的一再坚持下,这次沈兰去了医院。 不过这次一切正常,是个小男孩,体重比他姐姐还要轻,生的很顺利。 “要不要结扎?现在的政策,如果再生就要罚款了!” 医生在沈兰生完孩子后,又问了一句,那个时候正是计划生育查的最严的时候。 好多超生的,在孕期被发现都会强制带到医院做人流手术。 整个村子里显眼的墙面上都是大大的白色标语。 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一胎上环,二胎结扎,超怀又引又扎,超生又扎又罚。 那一句句的标语犹如刻在了脑子里,随便说前半句,就能顺口讲出后半句。 所以沈兰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结扎,医生让她跟家属商量一下,沈兰摇摇头,就这样,没有出产房,直接在里面做了结扎。 她觉得自己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就已经是最幸福的家庭了,她可不想像大姐那样,不敢做结扎。 结果带着俩孩子,还怀着一个孩子,天天东跑西逛的躲检查,如今都在自己家躲了快一个月了。 第52章 我的孩子不像我 “姨娘,这个我来,您先歇着,今天沈兰出院回来,可有的忙呢!” 沈梅自己带着两个孩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也已经5个月了,在二妹妹家待了快一个月,她知道妹妹家不富裕,所以王志送他们母子来的时候还特意拉了一袋子白面。 陈母对他们很好,天天念叨着,让他们不要取心,要像回自己家一样,就因为他们自带了面,还落的一顿数落。 “沈梅,咱农民还能受着饿吗,你这还带着一大袋子面,怕姨娘不给你们母子吃饭啊,王志,回去的时候拉回去,要不姨娘可生气了!” 沈梅本就不善言辞,憋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志嘴皮子利索,一说自己没那个意思,就是家里也没个啥能拿得出手的,所以就紧着实用的扛了一袋子来,没有别的意思,希望姨娘不要多想。 又说,沈梅这已经是怀的第四胎了,家里缝纫机和电视机都被罚没了,但是她就是不敢做结扎,所以也想让姨娘和沈兰劝一劝她。 再说,沈兰眼看着就要生孩子了,正好让沈梅伺候个月子,也省的她母亲大老远的过来,也不放心家里。 自从沈梅来了,陈母可是省心了不少,王永强,刚满六岁,正好可以帮忙哄着两个四岁的妹妹,天天院子里少不了欢声笑语。 一辆牛车晃晃悠悠一步一摇的从乡道上回到了村子里。 虽然是春天,沈兰还是戴着一顶厚厚的帽子,耳朵里一边塞着一个棉花球,帽子外面还围着一层厚厚的围巾。 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陈家柱坐在旁边,怀里抱着用小棉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儿子。 陈老大坐在前面车辕处,时不时拽一下缰绳,或者用鞭子竿轻轻敲一下牛背,一路上那嘴角就没下来过,比起第一个孙女,显然这个孙子更让他高兴。 路上碰上相熟的,送上两颗糖,然后就炫耀一下自己的孙子,就这样晃悠一个半小时,也顺利的回到了家里。 远远的就看到烟囱上围着的红布,是那样的显眼,路来路过的一眼就能看到,预示着这家人家填了丁,还是个传家的男娃。 陈老大虽然不识字,但是很懂得避嫌,虽然想抱孙子,但是前一个星期都没有进过儿子的屋里,每天就是趴在窗户上,看看小孙子。 每天在柴火垛里拾回来的鸡蛋,都会放到儿子堂屋里的笸箩里,还不忘叮嘱沈梅,好好给儿媳妇吃上,想吃啥吃啥。 “二妹,你家公公婆婆可真好,啥都往你这屋送,一点都不抠搜,不像我们家那老太太,柜子每天锁的那个勤,生怕我们妯娌三个,去拿她那怕一根针。” “你也说了你们妯娌三个,那老太太能把三个儿子拉扯大,还能都帮他们成了家,就已经很厉害了,大姐,你看看我们,虽然吃喝穿都不用愁,可是一家六口人,三个病人,两个孩子,只有我这么一个正常的,你这样想的话,你还羡慕我不?” “唉,就是,你姐夫自己挣得也不少,可是没想到赶上了这样的政策,老三那会儿送人的时候,我真的差点就没缓过来,现在老四再有几个月也要生了,这要是被查到了,怕是家里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要被搬走了。” 沈梅说着说着眼泪就哗啦啦的往下掉,自己十月怀胎生的孩子,而且还是个男孩子,就那么送人了,这心里咋能好受的了? 沈兰看着自己的大姐,有些想不通,生理心理都遭受着重创,为啥就是不愿意做结扎呢? “大姐,我这次直接就做了节育手术了,一点都不疼,以后自己也不遭罪,你这次生完孩子就做了吧,要不然遭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哦,我就是怕呀,早知道生完老二就做了,现在倒好,总是觉得对不起那个孩子,也不知道他现在咋样了,人家那边说了,希望我们从此再也不会和那个孩子有任何往来,唉,这次这个无论如何我也得留下来,罚就让他们罚去,大不了我们从头再来。” “大姐,大姐夫是啥意思?这事他也是有责任的。” “他?他能有啥意思,啥也不管,就像孩子只是我一个人的一样,不过孩子送人那次,他一个人一晚上没睡觉,自己喝了一瓶酒,整整睡了一天,估计心里头也是难熬的。” “为人父母那能没感觉呢,大姐,这次孩子想留就留下来,绝育手术必须做,听说城里人现在都是只生一个了,咱村里没有那么严格,好好跟人家讲清楚,需要罚款就给人家罚上点。” 眼看着大姐越说越难过,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沈兰也只能止住话题,说自己饿了,让大姐帮她盛碗粥去。 其实大姐的日子很好过,在他们村里也算得上是奔小康的家庭,大姐夫在炮厂上班,虽然有些危险,但工作也比较稳定。 大姐在家养点牲畜,种点地,家里还有拖拉机,春种秋收的时候,大姐夫也会帮忙,所以日子过得很舒心。 这几年就因为加入了超生游击队的行列,被罚了不少东西,整日东躲西藏的,这家住一段时间,那家又住一段时间,所以日子过得也紧凑了起来。 一个月过得很快,沈兰出了月子,大姐又开始了另一轮色奔波,这次她去了小姑子家。 “沈兰,想啥呢?想的这么出神?” “嘿嘿,这几天金鱼就要生了,我突然想到了自己生两个孩子的时候,就走神了,小姨,来,我抱抱孩子!” 李晓云的孩子已经过了百岁,是个小女孩,长得可伶俐了,一双大花眼,忽闪忽闪的,可招人亲了。 沈兰抱着孩子,看着那一双眼睛,就像透过他们,看到了另一个人似的,沈兰这心里总是一突一突的。 还好陈家亮本就长着一双大花眼,也许这件事情真的可以一直瞒下去。 陈家亮手里拿着一张孩子的百岁照,越看越喜欢,可惜这孩子咋就随了他妈,没有一点跟自己相似的地方呢? 第53章 真相 沈兰在院子里洗衣服,两个孩子就在院子里玩,看到二婶带小妹妹来,俩孩子欢天喜地的就围了上来。 李晓云看着这一幕,不由想着,如果自己也能有两个孩子就好了,一个孩子终究是有些孤单。 “沈兰,还是两个孩子好,你看冬雪领着阿强玩儿的时候,多好,最起码有个玩伴,不像忆林,一个人太孤单了,如果能再给她生个伴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沈兰心头一震,这话可不好接,如果自己啥也不知道也就罢了,可这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瞎话她也说不出来啊! “小姨,一个有一个的好处,两个有两个的难处,你看你这一个一天比一天大,也一天比一天省事,如果是两个,像我这样的,好不容易熬出来一个,这倒好,又来一个接班的,同样的罪,那可是要遭两茬子的。” “小时候是累人,但是长大了也有个互相往来的地方,要不然父母都老了,孩子就孤单单一个人,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那个时候怕是就要埋怨做父母的,没有给她生个兄弟姊妹了。” “嘿,咱就看眼前都活不明白呢,还考虑那么老远的事做啥,可别瞎想了!” 哈哈哈…… 陈家亮随手将照片往身侧一放,自己侧身躺在了炕上,一抬眼,刚好看到了孩子的侧面。 本来洋溢着笑容的脸,渐渐的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然后脸色变成了铁青色。 这一下他哪里还能躺的住,只见他嗖的一下又坐了起来,看着炕上的那张照片,爬着绕了一个圈,又一个圈,把这张照片的所有侧面,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一巴掌拍在了照片上,眼睛看着窗外,眼神里渐渐的多了一份戾气。 照片上面那只手渐渐收拢,然后那张照片就被皱巴巴的抓在了手里。 他再也没有看它一眼,只是继续用手团了团,然后装进了衣兜里,穿鞋,出门,径直往管虎家走去。 一路上边走边想,这一年来,曾经的这个好朋友,好像和自己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而那少有的几次见面,基本上都是偶尔遇到的。 “真是好久没见你了,差点连你长什么样子都要忘记了!” 心里想着事,脚步也越来越快。 “咦,小姨,我刚刚好像看见家亮从大门口过去了,走的太快了,看样子像是他。” 李晓云下意识转头往大门口看去,也没看到人影,然后无所谓的说道。 “管他呢,一天天的活也不见干几次,也不知道他瞎忙乎啥!” 沈兰看着李晓云对陈家亮的态度,就知道,这两口子的日子,过得可能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好。 “呀,家亮啊,好久没看到你来我们家了,今天咋有闲工夫了?” 陈家亮进了管虎家大门,正好他母亲在手里拿着一个簸箕,正在一上一下的簸着什么东西。 “婶子,管虎在吗?” “他啊,不在,今天去县里去了,他舅帮他在县里找了一份工作,说是能干一个月,昨天刚走。” 陈家亮愣了一下,走了? “婶子,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听说活干完了就回来了,你找他有事?” 管母看陈家亮的样子,还以为他有急事找自己儿子呢。 “哦,没有,就是好长时间没见他了,想跟他喝几口,婶子,那就等他回来再说吧,我先走了哦!” “哎,家亮,等一下,等一下。” 陈家亮停住了脚步,看着管母放下簸箕,双手拍了拍,然后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身走进了东边那间小房子里,不一会儿,老太太提着一篮子鸡蛋走了出来。 “家亮啊,正好,你把这个提回去,婶子也没啥好东西,就这点东西,拿回去给媳妇和孩子吃。” “婶子,我妈今年养了几只鸡,不缺鸡蛋,谢谢您,这些您留着和管叔吃吧,吃不完还可以卖点钱。” 陈家亮没有接,但是他心里被老太太那句“给媳妇和孩子吃”刺痛了。 从小管虎的父母对他都很好,两个孩子天天在一起玩,陈家亮很多时候玩的不愿意回家,就会在管虎家住下来。 那个时候很流行结拜,他和管虎也算的上是结拜过的兄弟。 管叔和管母两口子也对他很好,跟对自己儿子差不多。 管母提着篮子看着已经走远的陈家亮,感觉这孩子今天有些不一样,但是却又不知道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 陈家亮将手伸进衣兜里,紧紧的攥着那张被团成一团的照片,心里那股火气越来越旺盛。 他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心中的愤怒和背叛感也越来越强烈。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曾经的怀疑,现在竟然变成了事实,那可是他的结拜兄弟,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回想起过去的种种,那些共同度过的时光,现在看来都像是一个个讽刺的笑话。 走到了村口的那棵歪脖子树下,这里是他和管虎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 他记得他们曾在这里发誓,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互相扶持。 但现在,这份誓言似乎已经被背叛和谎言所玷污。 陈家亮的拳头紧紧握着,他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想要立刻找到管虎,当面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为什么要夺走他最珍贵的东西。 但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现在最需要冷静,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失控,因为这次错的不是他,而是他们。 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够让他揭露真相,同时又能够保护自己和家人的计划。 他回想起他们最近几次见面的情景,管虎的眼神似乎总会有些躲闪,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 现在想来,那可能就是他心虚的表现。 陈家亮决定,他要先找到证据,然后再去解决这件事情,这两年他心里的煎熬,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 因为他去过县医院,甚至偷偷去过一次市医院,医生虽然没有将话说死,但意思都很明白,自己能有孩子的概率很低,但不是完全没有。 所以这一年多来,他一直在自我洗脑,他觉得这是上天的眷顾,他有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 第54章 嘴真欠儿 阳光透过树梢,洒在斑驳的乡间小路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 陈大娘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温暖,一大早赶班车来到县里,想想下午就能回到家里,见到宝贝孙女和孙子,脸上的皱纹仿佛都舒展开了。 “咦!陈大娘?您回来了?金鱼出月子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满足和幸福:“管虎呀,伺候完了,你看看这三个闺女,伺候了七次月子,还是你妈幸福,就你这一个儿子,将来也就只伺候媳妇就好了,对了,你咋也在这儿呢?” 管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谦逊的微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老人的尊敬:“大娘,我来这有点小生意,这不,刚干完,也正要回去呢,来,大娘,我帮您拿着,咋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陈母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表情,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对管虎的赞赏:“嘿嘿,不沉,大娘能提的动,嘘,嘘,这不是亲家母给孩子们带了一些布料,衣服啥的,她也来不了,所以就让我拿回来了。” 陈母一边说着话,一边喘了几口粗气,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示出哮喘病给她带来的不适。 但她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坚强的笑容,仿佛在告诉管虎,这点小毛病不算什么。 “管虎啊,回去让你家柱哥给你做顿好吃的,你妈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呢!” 陈母赞赏的看着眼前的小伙子。 “哈哈,那行,回去抽时间去你们家吃饭去,就您说我好,我妈还天天说我不懂事呢,还老说她后悔了,应该多要几个孩子的!”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玩笑和轻松,尽管母亲有时会抱怨,但他知道,他妈可是宝贝他这个儿子呢。 陈母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哈哈哈,别听你妈瞎说,每次见到我们,那可是把你夸的呦!”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下了火车,上了三轮车,一路颠簸的厉害。 陈母也许是累了,靠着布袋子小眯了一会儿,呼吸困难的时候,颈部那三个凹陷处更加明显。 管虎在报纸上见到过,那叫“三凹征”,这是心肺有疾病时的一种体征。 想着这陈大娘好像也只是比自己母亲大不了几岁,现在也就60出头,但这身体可是比自己母亲差多了。 管虎家在山脚下的一个小坡上,陈家柱家则是得跨过一条沟,然后再上一个缓坡,路不是很远。 但是陈母提着一个大袋子,喘气又有些困难,所以管虎就直接将陈母送回了家里。 赶巧了,李晓云正抱着孩子跟沈兰唠嗑,两个人也许都没有想到,会这样碰上。 短暂的尴尬后,还是李晓云反应快,“管虎?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 管虎眼睛定格在了孩子身上,“嗯,去了趟县里,这小孩子还真是可爱,来,我这里有糖,给孩子们吃!” 噗嗤~ 李晓云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沈兰赶紧接上话说到:“管虎兄弟,你看看那孩子才四个月,哪里能吃糖了?” “啊?哦,不、不、不是,那是给你家这两个孩子吃的,他们能吃,他们能吃!” “耶,谢谢管虎叔叔!” 陈冬雪拉着弟弟车阿强,乖巧的接过了糖果,嘴里甜甜的道着谢! 哈哈哈…… 李晓云笑的前仰后合的,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这么憨憨的一面。 “不客气,小冬雪和小阿强好懂事哦!” 两个孩子拿着糖一蹦一跳的跑到了院子里。 陈母说自己累了,然后也回自己屋了,这一下屋里就剩下了沈兰、李晓云和管虎三人。 沈兰有些头疼,心里想着,这可咋办,就这样待着咋也不得劲儿,可是又没办法直接离开。 “妈妈,妈妈,阿强要拉粑粑!” “哎,来了!” 沈兰歉意的跟两人说了一声,拿了一卷纸,赶紧出门找儿子去了。 “阿强,走,咱拉臭臭去,今天妈妈奖励你多吃一颗糖!” “为什么呀?” “妈妈,那我呢?” “冬雪和阿强今天都奖励,每人多吃一颗糖,好不好?” “好,谢谢妈妈!” …… “那个,我能抱抱孩子吗?” 李晓云歪着头看着管虎,没说话,只是眼神示意了一下,然后将孩子递到了管虎手里。 “真好看,奶香奶香的,嘿嘿!” 管虎抱的小心翼翼,生怕伤着孩子,眼底里温柔的都要滴出水来,腾出一只手,他紧紧的抓住了李晓云的手。 “晓云,这是我们的孩子,辛苦你了!” “嗯,我们的孩子!” 李晓云眼角有些湿润,她将头转向窗外,眨了眨眼,顺道将手抽了回来。 “管虎,以后我们尽量少见面吧,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就当是为了孩子,好吗?” 管虎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娃娃,心里暖暖的,但是听到李晓云的话,他的心一瞬间又冰冷了起来。 “晓云,你和他既然都没有感情了,就不想着离婚吗?我们可以搬家,搬到县里去,没人会说什么的!” 管虎虽然着急,但他的声音依旧压的很低,他怕惊着孩子。 “管虎,我以前就跟你说过,这个婚我是不会离得,我不想一辈子背负着一个离婚女人的名声,咱们这附近十里八村的,我可不想做第一个这样的人。” 管虎皱起了眉头,看了看李晓云决绝的脸庞,又看了看孩子,他又开口道:“那,今晚,我们可以见一面吗?哦,不,明天,明天白天也行!” 说到今晚,可能他自己也预料到了,李晓云是不会出来的,但是明天白天,也许她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李晓云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将孩子抱了回来,然后说道:“好,老地方!” “大嫂,晓云在你们家吗?” 沈兰拉着两个孩子刚从茅房里出来,就看到陈家亮双手插兜,斜靠在东耳房的门框上。 “在呢,我带孩子去上个茅房,你不来坐坐?” 这话一出口,沈兰这心啊,是突突的跳,他要真下来了,那屋里那三口子该咋办啊? 不由的觉得自己这嘴真是欠儿啊! 第55章 不祥的预感 就在沈兰心里暗自后悔的时候,屋里门开了,李晓云抱着孩子出来了,后面紧跟着管虎。 这一下,沈兰的的瞳孔都缩小了,赶紧喊了一句:“家亮,我小姨出来了,你来墙边儿接一下孩子,省的她还得绕路回去,直接从梯子上去就得了。” 她虽然在喊陈家亮,但眼睛是看着李晓云这边的,就在她喊出口的一刹那,李晓云和管虎同时停下了脚步。 因为陈家亮的房子和陈家柱家的房子在同一排,只是地势高一些,所以站在陈家亮那个位置上,是看不到门口的情况的。 李晓云回头看了一眼管虎,管虎轻轻点了点了头,然后后退了一步,又返回了堂屋里。 陈家亮也已经走到了墙边上,看着李晓云抱着孩子往这边走来。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好像往屋里扫了一眼,随后将孩子抱上,拉了一把从梯子上爬上去的李晓云,然后一家三口和沈兰打了个招呼,就回到了自己家里。 沈兰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迈步往屋里走去,管虎再一次出现在门口。 “管虎,来,进来,我有点东西你一会儿带回去给你妈!” 沈兰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原因,又把管虎叫了回去。 管虎也不疑有他,直接跟了过去,殊不知,这时候的陈家亮眼睛正死死的盯着陈家柱家的大门口。 “这是上次你妈要的鞋样,我给画好了,正好你帮忙带回去,省的她老人家还得来取一趟。” “哦,我妈要给谁做鞋?看样子像是小孩子的?” “不知道,老人嘛,有个事情做就挺好,管她呢!” “嗯,也是,嫂子,那我走了,带孩子来串门哦,我妈老念叨你们呢。” “嗯,那个~管虎,你要不然直接从东墙那边跳出去吧走吧!” “嗯?” 管虎愣了一下,然后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出了门左拐,直接跳墙就走了。 呼~ 沈兰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然后又觉得自己今天好像是在帮别人做坏事,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陈家亮趴在窗户上看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出去,不由一些怀疑,难道真是自己看花眼了?不是管虎? 回头看了一眼搂着孩子正在哄孩子睡觉的李晓云,陈家亮眯了眯眼。 “啥?真的假的?” 陈家柱见沈兰这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还以为母亲回来,惹她不开心了还是咋回事,所以就问了一问。 沈兰心里憋着事儿,听的陈家柱这么一问,她就怎么也憋不住了,就想着和他说一说,男人嘛,想事情有时候会比自己全面一些。 结果这事一说,陈家柱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兰。 沈兰则是一脸无辜的也看着他。 “唉,这事麻烦了,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了,哪有不露馅的时候,这李晓云也是胡闹,你看看村里多少龌龊事儿,那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但二叔家不一样啊,那是多要面子的一家人,这事如果败露了,怕是要出人命了呀!” “啊?这么严重吗?那我看小婶子和八叔,还有三婶子和五叔,很多年了也没啥事啊,该是兄弟还是兄弟,背地里的事情,谁愿意多说一句来着?” “那怎么能一样,不行,这事儿呀,就怕让家亮知道了,那孩子轴的很,明天吧,明天我去和管虎谈谈,正好听说他们好像想往县城里搬家,能搬走也就罢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哦,那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你呀,这么大事儿,你竟然能瞒我一年多,真是长本事了!” 陈家柱有些宠溺的看着沈兰,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沈兰则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陈家亮刚好在窗外看到了屋里的这一幕,心里有些揪的疼,大哥和大嫂这样的才算是真正的幸福吧? “大哥?” “家亮?” 看着窗户外的陈家亮,小两口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大哥,明天把你的自行车借我用用?” “你自己推啊,这还用跟大哥打招呼?” “哈哈,行,大哥,明天我去乡里买点东西,你们有没有要买的?我帮你们捎上?” “不用,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陈家亮点了点头,也没进屋,转身摆了摆手,然后甩着两条大长胳膊,晃晃悠悠的爬梯上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洗了把脸,跟李小云打了个招呼,又跳墙下来,推了车子,直接就走了。 “这孩子三十来岁了也没学会个礼貌?车子推上就走,也不打个招呼!” 陈老大蹲坐在炕头上,吸溜吸溜的转着碗喝着面糊。 一转一口,喝的那叫一个香。 “昨天跟我说了,最近这两年好多了,可别说他了。” 陈家柱接下话头,省的老父亲又要开一次批判大会。 “沈兰,帮我看看孩子!” “哦” 沈兰刚吃完早餐,两个孩子孩子还在炕上打闹,李晓云抱着孩子进来了。 “家亮去乡里了,你又要去哪儿?” “我回趟家里,一会儿就回来,要是我婆婆来问,你就说不知道我去哪儿了,不问就别管了。” “哦” 沈兰看着李晓云的背影,出了大门直接往南走去,这那里是要回他们家的方向,回家是要往北走的。 “哇~哇~” 她也来不及多想,孩子见妈妈走了,就开始大哭了起来,沈兰赶紧抱起来哄孩子了。 “妈妈,我要吃烧土豆!” “去找奶奶要!” 孩子跑步的声音渐渐远离,听见奶奶那屋开门的声音,然后突然就听到了陈阿强哇哇的大哭声。 沈兰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孩子摔倒了,抱着孩子就往奶奶那屋跑。 “妈妈,奶奶,鬼,房顶上有个鬼,哇~” “这孩子,大白天的哪来的鬼?来,奶奶抱抱,奶奶抱抱!” “那里,那里有个穿花衣服的鬼!” 陈阿强手指指着奶奶堂屋屋顶,东北角的位置,非要说那个地方有鬼,看到妈妈来了,跑到妈妈跟前,拉着就走,反正就是不愿意在奶奶这屋待着了。 老人不觉有啥,以为只是小孩子在闹觉,但是沈兰也是感觉这身上凉嗖嗖的,心底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56章 熊熊怒火,棍打鸳鸯 李晓云走到那个山坳处,管虎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清风拂面,绿树环绕,两个人,面对面的站在这青山绿水间。 管虎一把就将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李晓云也没有反抗,抬手环抱了过来,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管虎,就到这里吧,为了孩子,好吗?” 管虎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的双臂又紧了紧。 “好,我答应你,为了孩子,还有,我们可能要搬家了。” 李晓云身子一震,她只是想着以后两个人就保持着正常的距离就好,但,从没有想过,他会搬家,从此以后,再见面,怕是已经很难。 要说自己对管虎的感情,其实也没有多深,只不过沟里沟外两个村子离得近,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是有的。 当初自己找上管虎,一是为了报复陈家亮对她的家暴,再就是她看出来管虎是真的喜欢自己的。 既然自己被一个自己喜欢的伤透了心,那何不找一个喜欢自己的,所以从她闯进管虎生活的那一刻,两个人这辈子的纠葛就已经开始了。 “好,好好找个适合你的女子,早早结婚生个孩子,祝你幸福!” 说完这句话,李晓云就准备转身离开了,但是管虎不仅没有放手,他抱的还更紧了一些。 然后,他情不自禁的吻上了她的唇…… 距上次一别也有好几个月,两个人干柴遇烈火,哪里还能自控。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看不到的一棵大树上,一个人影紧紧的盯着他们,他手里拿着一根绳子,很粗很粗,正是秋收时从地里背麦捆的绳子。 陈家亮沉着脸,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两三下就从树上滑了下来,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往那个山坳处走去。 陈家亮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他的脚步沉重而迅速,每一步都像是在对大地发出警告。 当他到达山坳处时,他的声音如同雷霆,打破了宁静的山谷。 “李晓云!” 他的声音震耳欲聋,充满了愤怒和失望。 李晓云和管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分开,他们转过身,面对着陈家亮那充满怒火的面孔。 李晓云的脸色苍白,她从未见过陈家亮如此愤怒的样子。 管虎则是紧握双拳,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陈家亮没有给他们任何解释的机会,他的眼神中只有决绝和冷酷。 然后从上面一跃而下,也不管是谁,举起棍子就是一顿乱抽。 “唉” “哎呀” “晓云,跑!” 管虎拼尽全力这才抓住了陈家亮手里的棍子,但身上已经挨了好几棍子。 第一时间他就让李晓云跑,因为从小到大,每次和陈家亮打架,他都是被打的一方,他打不过陈家亮。 “不要,家亮,不要打了!” 李晓云突然想到了自己上次掉孩子的经历,她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她知道陈家亮狠起来,那可真是会出人命的。 所以她拉住了陈家亮的手想要阻止他,但她的动作却更加激怒了陈家亮。 “呵,你俩还真是感情深厚啊,管虎,今天看老子不打死你!” 陈家亮的怒吼在山谷中回荡,他的每一次挥棍都充满了力量和愤怒。 管虎尽管试图保护李晓云,但他的力量在陈家亮的狂怒面前还是弱了几分。 陈家亮的棍子如同狂风暴雨般落下,每一次击中都伴随着管虎或者李晓云痛苦的呻吟。 “家亮,别打了,别打了!” 李晓云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陈家亮的攻击,但陈家亮的怒火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 “你个贱货,还敢护着他!” 陈家亮咆哮着,一棍子挥向李晓云,她躲避不及,被击中了肩膀,痛得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管虎见状,不顾自己的伤痛,冲上前去,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保护李晓云。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陈家亮,但他不想看着李晓云再受到任何伤害。 “陈家亮,你这个混蛋,冲我来!” 陈家亮冷笑一声,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更加冷酷的光芒。 他挥舞着棍子,更加猛烈地攻击管虎。 管虎虽然尽力抵挡,但最终还是被一棍子击中了头部,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缓缓倒下。 “管虎!” 李晓云尖叫着,她扑向管虎,试图唤醒他。 但她的尖叫声只换来了陈家亮更加猛烈的攻击。 “你这个贱人,这个时候了,你还是放不下他是吗?那你就去陪他去吧!” 陈家亮的声音如同冰霜,他的棍子再次落下,这一次,李晓云没有力气再躲避,她感到一阵剧痛,然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陈家亮站在两人的身边,双手拄着棍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心中的愤怒依旧无法平息。 他缓缓地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了那根粗粗的绳子。 他的手有些颤抖,但他的动作依然坚决。 他将管虎绑在了一棵大树上,然后心里说了一声:“管虎,今日老子不能亲手要了你的命,但你自己能不能活,那就看你的运气了!” 然后她将李晓云扛在肩上,一步一步的爬上了山坳处,往刚刚藏身的那棵大树旁走去。 那边草丛里还平躺着一辆自行车,陈家亮将李晓云放到大杠上,然后就那样推着往家里走去。 沈兰眼看着两个小时过去了,李晓云还没有回来,这眼皮子跳的着实厉害,心里也是一直不平静。 所以把孩子哄睡着了就放在婆婆那屋,她一边在院子里干活,一边看着南边,期盼着李晓云能快点回来。 结果她就看到了趴在自行车大梁上的李晓云,和推着自行车的陈家亮,手里干活的铁锹啪啪一下子就脱手掉在了地上。 “家亮,这是咋的啦?” 沈兰迎着陈家亮回来的方向跑了过去,看李晓云的样子,好像是晕过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大嫂,晓云刚刚不小心晕倒了,怕是低血糖,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没事儿,平时她也老这样。” 陈家亮回答的很自然,他还特意往沈兰的另一边绕了一下,好像是怕沈兰看见李晓云额头上伤。 沈兰也不能强行将人拦下,看着进了大门的陈家亮,沈兰担心更重。 第57章 命运的终结 六月的中午,阳光如同金色的利剑,直刺大地,将农村的每一个角落都染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辉。 沈兰没有等来李晓云接孩子,所以她决定将孩子送回去,并且看看李晓云到底是什么情况。 家门口田地里,麦穗在热浪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太阳致敬。 远处的山峦在高温下变得朦胧,仿佛披上了一层轻薄的纱衣。 但沈兰没有心情看眼前的美景,她抱着孩子快步往陈家亮家走去,孩子已经喂过奶粉,也睡过了觉,被大娘抱着,一路上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视线里的一切。 村庄里,炊烟袅袅升起,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和柴火的烟熏味。 然而,陈家亮家一片沉寂,没有任何声音,路过西边的厨房,也不见有人的身影。 只有几只鸡鸭在院子里悠闲地踱步,偶尔发出几声鸣叫,显得这个院子里好像还有几分生气。 一只眼睛上长着两个小黄点的土狗,趴在阴凉处,吐着舌头,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哈赤哈赤的喘着粗气。 “小姨?” 沈兰没有去隔壁二叔那屋,而是直接去了陈家亮家,走到门口顺着窗户往里看了一眼,好像看到李晓云在炕上躺着。 她喊了一声,也没有听到回应,直接进屋,一股浓烈的酒味飘散在空气中,陈家亮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喝着闷酒。 “大中午的喝什么酒,我小姨醒了吗?” 陈家亮看了一眼沈兰,又看了一眼她抱着的孩子,目光在孩子身上停留了那么一小会儿,然后“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喝酒去了。 沈兰也懒得搭理他,直接坐到炕沿边上,轻声喊道:“小姨,怎么样,我把孩子送回来了,已经喂过奶粉了!” “沈兰,麻烦你在帮我带一下午吧,我还是有点头晕,想好好睡一觉。” 李晓云的声音有些低沉,但是很明显是哭过的,她也没有转过头来,沈兰也不知道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用不用去乡里看看?” “不用,睡一觉就好了,孩子你先抱回去吧,我睡醒了去抱她。” “哦,行,那你吃饭了吗?” “没胃口,不吃了,现在就是犯困,就想睡觉。” “哦,那,那我抱孩子先回去了,你好好睡吧,有什么事情,你就喊我哦!” “嗯” 从始至终李晓云都没有转过身来,沈兰也不好意思直接爬过去看,所以只好又抱着孩子往门外走去。 “家亮,少喝点酒,有事来找你大哥。” “嗯,大嫂,我不送你了哦!” “不用送,不用送,哎,对了,二叔二婶他们呢?” “哦,今天我爸我妈带着我四姐去县里相亲去了,估计晚上才能回来呢。” “哦,那我走了啊!” 陈家亮的三个姐姐都已相继出嫁,现在只剩四姐了,看来也是好事将近。 沈兰想着出门爬到窗户上正好能看到李晓云的脸,结果,她看的时候,李晓云竟然又将身子转到了里面去,这明摆着就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脸。 沈兰心里也有些明白了,这两人肯定是又打架了,而且这次动手可能比以往要重一些,脸上有伤了。 看了看孩子,觉得她有些可怜,这都遇到个什么爹妈。 这一个下午,沈兰也没顾上去地里除草,三个孩子加上婆婆回来就不精神,有些乏累,就想躺着,一动弹就有些喘不上气,所以沈兰就只是在院子里的菜园子里忙碌一会儿。 时不时的抬头看看上面,也不见李晓云出来,倒是陈家亮摇摇晃晃的好像出了门。 眼看着太阳已经变成了红色,天光也渐渐的暗了下来,沈兰也不好意思再去送一次孩子,只能继续在家里喂奶粉,哄睡。 沈兰心想,要是今天她不来抱孩子,那自己就帮她带上一晚上也好,让她好好休息上一夜。 中午虽没有见到人,但是听声音问题应该不大,沈兰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家亮俩口子怎么回事,这孩子一扔就是一天,这都啥时候了,还不来抱回去?” 陈母躺了一下午,晚饭时稍微精神了点,一下午听见这孩子好像一会儿哭,一会儿睡得,把自家媳妇累个够呛,眼见着吃晚饭了,这上边也没个人来管管。 “妈,没事,我小姨有些不舒服,我帮她带带,今天二叔二婶他们也不在,没人帮她。” 沈兰话音刚落,就隐隐听到好像有一个凄厉的女声传来一阵高过一阵。 陈家柱和沈兰停下吃饭的动作,侧着耳朵一听,好像是:“救命”“来人”之类的,还有哭声。 俩人对视了一眼,赶紧下地就往门外跑去。 陈老大和陈母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上面院子里出事了,本来也想着出去看看,但是旁边三个孩子没人管了,老两口就停下了出去的动作。 这么多年,这上面老是这样,这次估计也就闹腾一下,习惯了。 “快来人啊,救命啊,出人命了呀~” 二婶子的声音带着哭腔,而且还颤抖的厉害,声音不是来自家里,而是来自东边的小耳房里。 “晓云,晓云~” “陈家亮,陈家亮,你在那儿呢,快来,救命啊~” “赶紧,使劲,使劲,放下来,赶紧的!” 陈家柱和沈兰爬梯子上来之后,见到了眼前这一幕,两个人当场就被吓白了脸,愣在了门口。 小耳房里,房梁上挂着一根绳子,绳子上正吊着一个人,李晓云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凄凉。 她的面容苍白,双眼紧闭,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她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手指微微弯曲,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试图抓住些什么。 她穿着一身碎格子衣服,露出了苍白的脚踝和赤裸着着的双脚,脚尖朝着地面,分外的凄凉。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氛,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的绝望和无助。 房梁上的绳子在她的体重下微微摇晃,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吱嘎声,仿佛在为这场悲剧伴奏。 第58章 香消玉殒 “家柱,快来帮忙。” 二叔正抱着李晓云的双腿,试图将她放下来,可是却使不上劲,正好看到陈家柱俩口子来到了门外。 陈家柱和沈兰站在门口,震惊得无法动弹。 他们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恐惧,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李晓云怎么会选择了这么一条路。 陈家柱终于回过神来,他冲进房间,试图解开那根致命的绳子。 他的双手颤抖着,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 绳子解不开,最终还是在两个人的配合下,将人往上抬,这才将绳子勉强松了一下,将人放在了地面上。 二婶子和四姐陈艳芳早已吓得不成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只是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沈兰,快,救人,去找乔大爷来,让他快一点!” “哦,好,好!” 沈兰抹了一把眼泪,转头就往下面跑去。 村子里有一个赤脚医生,这些年这要是村里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会去找他,但是他现在年龄大了,也就不怎么给人瞧病了。 他家就住在管虎家的东边,两家是邻居。 老天爷也许也在可怜李晓云,就这么一小会儿,天空就变得阴沉了起来,感觉这雨随时都会下起来。 沈兰跑着跑着才发觉脚底有些疼,一低头,发现自己一只脚穿着拖鞋,另一只脚已经光着了。 但是也顾不得什么疼不疼了,救人要紧,她就那样一路小跑着赶到了乔老爷子家。 “家柱媳妇,出啥事了?跑的这么急?” 路过管虎家的时候,管虎妈妈正在大门口到处看着,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婶子~呼~晓云,晓云上吊了,我~我去找~乔老爷子。” “啥?上吊?” 管母大惊失色,这是咋说的,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但是沈兰已经跑进了隔壁乔老爷子大门里。 管母反手关了门,也跟着她就进了那屋。 老爷子一听,知道情况紧急,赶紧就下地拿起那个已经斑驳的诊疗箱子就往外走。 可毕竟年龄大了,走路颤颤歪歪的,沈兰扶着他还稍微快一点,可没走几步,老爷子就有些喘不上气了。 怎么办,怎么办? 沈兰干着急,但是却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 这时候旁边的管母也终于是听明白了,确实是李晓云上吊了,老人家看着乔老爷子那颤颤歪歪的样子,赶紧回家将牛车推了出来。 “沈兰,来,推着走!” 两个人将老爷子扶上车,推着走,速度是快了不少,可天公不作美,这一路都是上坡的土路,可一股瓢泼大雨就这么毫无预兆的从天而降。 沈兰穿着拖鞋的那只脚滑的厉害,最终也只能一把脱掉,光着脚推车走。 可是被雨水这么一浇,泥泞的土路就开始打滑,使不上劲,两个人越推越慢,沈兰心中着急,这再耽误下去,就是有救,这人怕是也没时间救了。 “乔大爷,车走不动了,我背着您走吧,快到了!” 老爷子也是着急,点了点头,老爷子身子倒是不重,和沈兰平时上山被麦捆的重量差不多,光着脚就这么咬牙坚持着终于是来到了二叔家大门口。 正好碰到了听到呼救声赶来的小叔,沈兰已经累的说不出话来,她的胸膛里像是被一个大火球炙烤着一样,火辣辣的。 “小,小叔,进去,救~救~” “陈奎,快扶我进去!” 小叔年龄和陈家柱同岁,是陈家柱四爷爷的儿子,反应很快,一把将乔老爷子抱起来,就往东耳房那边跑去。 沈兰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的腿不停的颤抖着,一动也动不了。 但她的视线一直望着东耳房那边,只见里面有喊“吹起的”,也有喊“按压的”,还有二婶子和陈艳芳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哎吆,沈兰,这是咋的啦,哎吆可累死我了,呼~呼~” 管母这个时候终于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见沈兰坐在地上,头发衣服都已经被雨水打湿了。 沈兰突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看着管母问道:“婶子,管虎呢?” “谁知道这死孩子跑哪里去了,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见着个人影。” 沈兰脑子里嗡的一声,她感觉到了不对劲,这么长时间了,她都没有见到陈家亮的身影,又联想到上午李晓云被推回来的方向,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管虎出事了。 “婶子,你听我说,二叔家你别进去了,你也别回家了,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千万别让陈家亮看见你。” “咋啦,孩子?” 管母被沈兰的话说的有些害怕,声音都颤抖上了。 “婶子,赶紧先躲起来,管虎,我一会儿让人去找,您千万藏好了,啥事都不能再出来了,知道吗,快走,快走!” “哎?” “走” 沈兰眼见管母还要询问,但她知道现在时间紧迫,这要是万一碰上了管陈家亮,说知道他这个时候会干出什么事来。 管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她倒也听话,没有自己家的方向走,而是顺着山后一路往西山上走去。 “唉!晚了,强心针都打了,救不回来了!” 当沈兰咬牙坚持走到东耳房门口的时候,她就听到了乔老爷子的声音,然后腿一软,她又一次跌坐在了地上。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没吓到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小姨,真的就这样走了,可她才26岁啊,她是怎么忍心丢下那个刚刚才四个月的孩子的? 沈兰心里又开始自责,如果自己下午再去看看她,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如果自己把孩子抱到她跟前,她是不是就不舍的离开了? 可是,结果依然这样,那里有什么如果? 乔老爷子提着箱子出来了,老人家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浑浊的眼睛里也冒出了一片雾气。 二婶子母女俩的哭声又开始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二叔和陈家柱两个人一左一右看着平躺在地上的李晓云。 小叔陈奎就站在他们身前。 “二哥,赶紧通知他们家里吧,这事情不好说了,你看看这孩子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伤,你们这~唉!” 第59章 家亮惊闻噩耗 “陈家亮这个混账东西,人去哪了?” 二叔这个时候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本来今天给四闺女相亲,一切都挺顺利。 三口子回家本想着包顿饺子好好庆祝一下。 结果回来就没看见儿子一家三口的影子。 还以为他们一起出去了,结果就在二婶子去耳房里准备取面粉的时候,一开门,就被眼前的一幕吓的大叫了起来。 手里的面盆也是咣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二叔和四姐闻声赶到时,也是吓得大叫了一声。 好在二叔反应快,赶紧上前抱着儿媳妇的腿,想要把人救下来,但自己一个人实在抬不动,还好不一会儿陈家柱和沈兰就到了。 二叔知道这次儿子是闯了大祸了,如果让娘家人看到了,就这样子,怎么看都是被家暴过的,怕是那四个哥哥就能把他们这一家子全都放倒。 “家柱,你骑车去通知李振,老二,赶紧把人抬回去,擦洗干净,找一身好衣服给她换上,老十,既然这事你见到了,那你算是一个见证人,一会他们家里人来了,你必须得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是这孩子自己吊上去的,呐,那凳子还在那儿放着呢。” “大,大哥,好,就先这样吧!” 陈老大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门口,他看了半天,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嘴里的烟锅子一口又一口的吸着,雨水滴在上面,红色的火星子微弱的一抖,就会熄灭一点。 这是老弟兄二人二十多年来,第一次面对面心平气和的讲话。 “老十,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还得麻烦你,四叔的身体还硬朗,他的那个寿材这次得帮你二哥这个大忙了,要不然这五黄六月的天气,人怕是放不住,还是见过家人后,就得快快入殓。” “可是大哥,我怕我爸那边不会同意,老爷子可宝贝他的寿材呢!” “混账东西,你老子有那么小气?快去套车拉上来,这都什么时候了?” 老爷子也来了,身上披着一个编织袋,两个角一对折,正好顶在头上,村子里最常见的防水装备。 本来这老爷子家就在陈老大和陈老二房子前面,所以每次从陈老大家走路去陈老二家,都要绕道陈老十家,所以老爷子也是听着这边的动静才过来的。 “唉,行了,各忙各的吧,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啥忙也帮不上,可怜这孩子了,四爷爷的寿材借你用用,将来也别来我们老陈家找麻烦,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老爷子说了几句话,转身往自己家走去,陈老十跟在后面,这路面太滑了,他可还怕自己老爸,不小心摔上一跤,那可就麻烦了。 陈家柱和二叔两人将李晓云抬回屋里,然后让二婶子和陈艳芳帮她擦洗换衣。 “家柱,家亮也不知道在那儿,通知她家人的事情,二叔就靠你了,这次二叔家可是要遭难了,麻烦你了!” “二叔,别着急,先安顿着吧,那我走了!” “嗯!” 陈老大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二弟,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最终化为一声叹息,转身顺着梯子回了家。 沈兰一直等着陈家柱出来,两个人也顺着梯子回到了自家院子里。 “家柱,我担心管虎出事了,他一天都没回家了,家亮也不见人影!” “嗯?” 听到沈兰的话,陈家柱头发都竖起来了,陈家亮如果再犯浑,管虎那边万一有个什么不测,那他可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陈母哄睡了三个孩子,这才听陈老大说起了老二家的事情,老太太一听,当时就吓坏了,可怜李晓云,更可怜她留下的这个孩子。 “走,咱俩一起走,先去管虎家看看,希望没什么事情,要不然等李家人来了,这事怕是就难说了。” 陈母看着儿子和儿媳在院子里说着什么,想喊他们一声,又怕把孩子吵醒,陈老大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管了,先睡觉吧,老两口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更何况这里还有三个孩子呢。 陈家柱俩人回家拿了手电,沈兰穿了一双鞋,她一直都光着脚呢,身上也被雨水打湿了,但是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换衣服,何况外面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俩人骑着自行车,一路往下,走的很快,快要到沟里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正在往路上走来。 “家亮?” 陈家柱大喊一声,对方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 “陈家亮,你做什么去了?家里出大事了,赶紧往回走!” “大哥,大嫂?家里能有啥大事?你们这大晚上的干什么去?” 陈家亮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而且身上到处都是泥土,但是他的心情看上去还不错。 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是陈家柱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陈家亮,李晓云上吊了,你知道吗?啊?一条人命啊,她就那么死了!” 咔嚓! 陈家亮被大哥这么一吼,脑子里平地一声惊雷起,他突然震惊的看着陈家柱。 “啥?你说,你说啥?” 刹那间他的脸变得苍白,也没等陈家柱回答,撒丫子就跑。 陈家柱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现在跑再快又有什么用? “看来,我小姨真是自己寻得这条路。” 陈家柱看向沈兰:“你难道以为是家亮?” “一开始没往那方面想,但是看到她满身的伤,我就有些怀疑,更何况,他一直不在家。” “唉,走吧,咱直接去晓云家?” 沈兰正要点头,但是一簇火光突然出现她的视线里,然后在她的瞳孔里渐渐放大。 “家柱,那是管虎家?” 陈家柱面对着沈兰站着,当沈兰看到火光的时候,陈家柱也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转身一看,那可不就是管虎家。 两个人赶紧扔下自行车,越过沟底就往管虎家跑。 西山上,躲在树林里的管母,一直到处扫视着,她希望能看到儿子的身影,结果竟然看到了自己家里燃起了大火! “我的儿呀!” 管母惊呼一声,踉踉跄跄的就往山下跑! 第60章 大火断情缘(一) 陈家柱和沈兰冲进管虎家时,屋内已是火海一片,浓烟如巨兽般翻滚。 陈家柱猛地拉开房门,一股黑烟如狂风般涌出,紧随其后的热浪几乎让人窒息。 两人迅速闪避,但火势迅猛,他们不得不退到远处,这才发现火势是从堂屋往里面烧的。 应该是堆放在灶堂外的木棍被点燃,最终化作了熊熊烈焰。 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脸,两个人干着急却不知道该如何援手。 陈家柱和沈兰对视一眼,深知形势危急,必须立刻行动。 “咳咳,咳~” 一阵急促而虚弱的咳嗽声,突然从奔腾的火焰中传出。 “管虎?是你吗?” 里面有人,堂屋这边是进不去了,现在只能直接想办法进里屋去了。 农家的院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农用工具,随手一抄,一把铁锹就已经拿在了手里。 “沈兰,去喊人来帮忙,我先救人!” “好,注意安全!” 咔嚓一声巨响,陈家柱一铁锹下去,一块玻璃四分五裂的被砸的粉碎。 “咳,咳,家柱哥,咳~” 管虎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但是陈家柱往炕上一看,没有人,屋里已经被浓烟充满,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在炕上,那人肯定就在地上,咔嚓,咔嚓,一口气砸烂三块玻璃,陈家柱这才脱了外套捂住口鼻,试图往屋子里钻。 可是那木头窗框实在是小,用手掰了几下,也没掰动,只好试着继续从窗框往里挤。 这时候火势已经蔓延进了屋里,连接堂屋的那扇门已经燃烧了一半,眼看着火势就要蔓延到炕上了,陈家柱更着急了。 又挤了几次还是进不去,陈家柱赶在院子里找趁手的家什,一把洋镐出现在视线内,陈家柱抓起,哐哐哐,就是一顿砸,两个窗框中间的隔断几下子就被砸开了一个口子。 陈家柱赶紧钻了进去,炕席子此刻已经烧了一半,屋里什么也看不见,陈家柱一直屏着气,但是坚持了没多久,烟熏火烤的,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又赶紧爬了出去。 “管虎?我一会儿进去,你在地上吗?” 陈家柱一边在外面将衣服按到给羊喂水的水槽里,一边喊话。 可是这次他没有得到回应,陈家柱心里一突,出事了,屋里烟太大了,得赶紧进去把人弄出来。 将打湿了的衣服包在头上,陈家柱又钻进了屋里,跳下炕就在地上边爬边摸,终于他摸到了一个人。 “快,快,快,赶紧拿桶,有多少水先浇进去!” “快啊!” “我担水去” “家柱?” 左邻右舍的人们终于被惊动了起来,听说管虎家失火了,人们都从自己家水缸里提着水,赶来救火。 陈家柱感觉自己马上就坚持不住了,火势蔓延的太快,整个炕席子也已经燃烧了起来。 门口是肯定出不去的,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越过炕上的火,然后从窗口出去。 隐隐约约看到炕上叠着的被褥开始有火苗蔓延,陈家柱赶紧上去扯了一张下来,管虎已经没了动静,陈家柱将被子随便一裹,使劲一把拉起了管虎,将他扔在了炕上。 然后自己上炕,刺啦一声,裤腿上已经有火苗燃了起来。 “家柱!” “快,把水顺着窗户这里浇进去!” 沈兰赶紧让提着水的人们往窗户上浇水,眼看着陈家柱裤子上火苗越来越大,沈兰着急了,一把夺过一人手里的水桶,顺着窗户口就将桶放了进去。 “家柱,水!” 陈家柱听到声音,一转头,看到一只水桶放在自己眼前,这简直是救命的水啊,他赶紧将一桶水从自己头顶往下一浇。 哗啦~ 陈家柱的心跳如鼓,他知道自己和管虎都在生死边缘。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管虎拖向窗户。 窗外,村民们的水桶像接力棒一样传递,一桶桶水被倒入火海,试图压制火势。 “快,再给我一桶水!”陈家柱声嘶力竭地喊道。 沈兰没有犹豫,她接过另一桶水,用力地将其从窗户放了进去。 陈家柱接住水桶,再次将水浇在自己身上和管虎身上,以此来降低温度,防止火焰的舔舐。 火势越来越猛,屋内的氧气似乎被抽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火。 陈家柱的眼前开始模糊,但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出管虎。 “来,一起用力!” 三叔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他和几个村民一起,用尽全力拉扯着陈家柱和管虎。 陈家柱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们向外拉,他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管虎推向窗户口。 村民们的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抓住管虎,将他从火海中拖出。 陈家柱感到自己的脚被一只大手抓住,是三叔。 他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拉出了窗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终于呼吸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 火光中,管虎被平放在地面上,他的脸上被烟熏得漆黑,但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管虎!我的儿呀!” 管母终于从西山上赶了回来,刚进大门就看见了房子里燃烧的熊熊大火,再一看地上,那不是自己的儿子还能是谁? 一下子扑到儿子身上放声大哭,老太太跑的太累了,又看到这一幕,刚哭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沈兰赶紧扶住老太太,又是拍背,又是掐人中的,好半天老太太才喘过这口气来。 “咳,妈!” “水,给他水!”陈家柱喘着气说。 沈兰小心翼翼地用手掬了一把凉水,倒入管虎的口中。 管虎咳嗽了几声,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的虎儿呀,你可吓死妈了……” 管虎终于醒来了,老太太一把抱住儿子又是一顿痛哭,然后开始上下翻看儿子有没有受伤。 “哎呀,我的儿,你这腿,这是咋了呀?” 这一声惊呼又将大家的视线从燃烧的房子上转移到了管虎身上。 嘶~ 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传来,只见管虎的两条腿,全都软绵绵的,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随意的耷拉在地上。 第61章 大火断情缘(二) 死里逃生的管虎,闭了闭眼,拉住了母亲的手。 “各位大爷,叔叔们,大家先撤吧,不用再担水了,火太大了,这房子救不下了,谢谢大家了,一会儿这火怕是要烧到院子里来了!” 村子里没有自来水,院子里也没有水井,刚刚救人用的水,都是来自邻居们自己水缸里的水。 火势越来越大,村子里离的远一些的人也都发现了这里的大火,所以渐渐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可想要灭火就得更加多的水,所以人们都开始,自发的一人一扁担,挑着两桶水,从沟底那口水井里打水。 “管虎!” 管母眼见儿子这两条腿已经断了,这以后还能不能痊愈都是个问题。 “妈,没事,回头我在跟您说,家柱,你怎么样?” 管虎的声音虚弱,但充满了关切。 陈家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儿,破了点皮,你怎么样?” “多亏了你,家柱哥,今天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管虎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充满了感激。 火势终是没有控制住,村民们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忙抢救下一点东西来。 男人们趁着火势还没有蔓延到院子里,赶紧将院子里易燃的东西,往外面远离一些,如果院子里的柴火垛被点燃了,那这个火势就有可能波及到邻居家了。 还好,大家的努力没有白费,老天爷也比较给力,雨下的更大了一些,火势终于在,将管虎家的屋子烧成一片废墟之后慢慢的熄灭了。 大门外路上,几乎全村人都已经围在了这里。 “唉,今天这是啥日子,忙了一天,大晚上的村里出了这么多事,听说家亮媳妇上吊了,结果这管虎家又遭了火灾了,你看看,那双腿,这明显是被人打断的,咱这村子也是不太平了!” “他大娘,我也是刚准备去老二家看看,出了这么大事,我们这做妯娌的,那能不去忙乎一下?结果刚出门就看见这边火光冲天,哎呀妈呀,可吓死我了!” 三婶子家紧挨着管虎家,再往东就是乔老爷子家。 “唉,可怜了她那孩子,才四五个月吧,这晓云啊,小小年纪,咋就走了这么一条道?” …… 李晓云上吊的消息,就这样一下子传遍了全村,同样被疯传的,还有管虎被打断的双腿,和付之一炬的房子。 “家,家柱哥,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陈家柱知道管虎是听到了别人的议论声。 “管虎,别管别人家的事了,现在你这双腿才是最重要的,我刚刚安顿了乔二哥,一会儿他开拖拉机带你去乡里医院,先去把腿伤治好了!” 正房全都烧毁了,好在还留下了西边一排牛羊圈和一间放杂物的房子,大夏天的也不冷,母子俩暂时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乔老爷子过来用木板将他的双腿简单的做了固定,然后他的二儿子开着拖拉机,拉着管虎往乡里赶去,陪着他的,只有他的母亲。 陈家柱安顿沈兰先回家,他自己一人去李晓云家,这半天时间耽搁的有点久,他担心李家知道情况后,会有一些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 “家柱,你说啥?” 陈家柱没有直接去找李振,而是去了李晓云大哥家,他怕老人听到消息,身体会吃不消。 “事情就是这样!” 陈家柱大体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他也没敢提李晓云和管虎这事,只是说小两口闹了别扭,还动了手,然后李晓云自己就…… “我知道了,家柱,你回吧,我一会找我几个兄弟商量一下,麻烦你了!” “那,那我就先回了,大哥,千万别冲动?” “嗯,知道了!” 陈家柱看到了,李家大哥紧握的双拳,和发红的憋满了泪水的双眼。 “哎呀,我的小妹呀!” 陈家柱走了,李家大哥这才悲痛的大哭了一声,然后穿上雨衣分别去了三个弟弟家,父母那边,他没有去。 兄弟四人又叫了几个堂兄弟,一共12个青壮年就这样直接闯到了陈家亮面前。 陈家亮正跪在棺材前一边抹眼泪,一边往盆里烧着纸。 当村里人都去救火的时候,陈家亮终于见到了已经穿戴整齐的李晓云。 那一刹那,他后悔了,抱着李晓云的尸体,一顿嚎啕大哭。 “你个混蛋,现在哭还有用。” 沈老二见儿子回家了,心里窝着的那股火,再也控制不住,啪啪,两巴掌就抽在了儿子脸上。 “哎呀,你打他做什么?是她自己要上吊的,又不是家亮逼她的!” 二婶子见儿子挨了打,赶紧拉住了陈老二,“人也没了,打他有什么用,老十把棺材拉过来了,天也不早了,先把人入殓了吧,老放在家里也不好!” “哼!” 陈老二其实是心里不踏实,李家还没来人,现在就将人入殓,万一人家那边不认,这事怕是就麻烦了。 但是如果不入殓,李家人见到现在的李晓云,事情怕是更不好交代。 “入殓吧!” 杀鸡,摔碗,该做的一样没落下,也就在李晓云刚刚入殓的时候,管虎家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村子。 “谁家失火了?” “谁家的事也抵不上你自家的事重要,赶紧想想一会儿一会儿咋跟人家李家的人交代吧!” 二婶子往下面看了一眼,火势确实很猛,但自家现在这个棘手的事情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呢,哪还有闲心管别人家的事! “呵,果然是情深啊,连死都选在了同一天!” 陈家亮看着山下汹涌的火光,又看了看停放在自己面前的棺材,浑身被一种莫名的悲凉感浸透。 陈家亮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李晓云的死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更何况还有那场大火和那一双腿。 他的眼神在渐渐熄灭的火光与棺材之间徘徊,心中的愧疚与恐惧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妹呀,哥哥们来了!” 门外传来了李家大哥的声音,一行十几个男人出现在陈老二父子面前,他们的目光定格在那具裸露在雨水下的棺材上。 雨水混合着泪水,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悲痛和愤怒。 “陈家亮,这是怎么回事?” 第62章 大火断情缘(三) 李家大哥的声音冷冷的,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怒火。 陈家亮走了出去,他知道,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这次避无可避,硬着头皮也得面对。 他站在李家人面前,低声说:“对不起,我……” “对不起有什么用?为什么不等我们来?你们这是怕我们见她最后一面吗?还是你们根本就不敢让我们见她?” 李家大哥打断了他的话,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他大哥,咱有话好好说,现在得赶紧先把棚子搭起来,要不然这雨一直下,也不是个事儿啊!” 陈老二见儿子说不出一句话来,赶紧出来替儿子打圆场。 “哼,一会儿我再找你算账,兄弟们,先给小妹搭个棚子!” 李家大哥一声招呼,兄弟十几个全都动了起来,算账有的是时间,可不能让妹妹再受这风吹雨淋之苦。 “乔二哥,你知道李晓云的事情吗?” 乡医院里,管虎拍了片子,医生也看了,虽然骨头断面比较整齐,但是由于整个腿部变形严重,这个必须手术,但乡医院做不了,得去县里。 就在医院安排了救护车要往县医院出发之际,管虎突然开口问了乔二哥一句。 乔二哥愣了一下,这才答到:“嗯,沈兰找我爸去救人了,但是没救过来,唉!” 管虎的咬着牙,憋着泪,攥紧了拳头,管母看着自己儿子这个样子,突然想到了沈兰让她藏起来的事情。 难道……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然后又看向了儿子的腿。 “管虎,你跟妈说实话,你这腿是不是陈家亮……” “妈,别问了,是儿子做了错事,连累了晓云,她是个可怜人,妈,是我害了她。”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管虎压抑的哭声在医院的走廊里回荡。 哭声渐停,管虎眼神变得坚定,自己和李晓云都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绝不能放过陈家亮。 “妈,我要去派出所。” 管虎的声音坚定而决绝。 “好,妈陪你去。” 管母看着儿子,眼中充满了担忧,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阻止他,也不能替他做决定。 管母的声音虽然颤抖,但充满了母爱的力量。 “乔二哥,这次麻烦你了,我这有一封信,发烦你回去交给李小云的大哥,就说这是我管虎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了!” 医生一直在催着管虎赶紧去县医院手术,因为他的腿已经肿胀的不成样子了,迟了就怕会有组织坏死,那时候这腿怕是就保不住了。 可管虎坚决要先去派出所一趟,没办法,为了节省时间,乔二哥又开着拖拉机将他送到了派出所里。 他和警察说了什么,乔二哥和管母都不知道,但是管虎出来的时候,整个派出所里电话铃声不断,除了值班的,甚至还有好多已经下班的人员也陆续的赶了回来。 在救护车的鸣笛声中,管虎被送往县医院,乔二哥则是开着拖拉机回到了村子里。 看着手里的那封信,他想到了管虎的嘱托,一定要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将信交给李晓云大哥。 所以他没有回家,直接开着拖拉机就往陈家亮家而去。 突突突~ 拖拉机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间,声音更加的高亢,本就睡不踏实的村民们,一家家的渐渐的都亮起了灯。 “今天这是咋了,孩子好不容易不哭了,谁呀大半夜开个拖拉机干什么?” 陈母赶紧抱起哇哇大哭的陈媛媛,一天没见到爸爸妈妈,而且这一晚上滴滴当当的声音也不断,孩子睡不踏实,一会儿就要哭一次。 可是为难了陈母了,一个人哄着三个娃娃,自己还气短的厉害。 沈兰和陈家柱全都在二叔家帮忙,人家老李家来了十几号青壮年,老陈家也不能没人管呀! 陈家老弟兄们在村里的亲的堂的加起来也不少,所以这一群人都聚在了陈老二院子里。 棚子搭的很快,总算是不用再在雨水里泡着了,忙完了,陈老二将所有人请进了屋子里。 沈兰一看这全是男人们,她就想着,自己还是回家发点面的好,明天得给小姨上供,现在发面也不晚。 刚要顺梯子回家,她就看到乔二哥从大门口进来了。 “乔二哥,你回来了?管虎咋样啦?” “家柱媳妇啊,他去县医院了,说是得动手术呢,这不他让我带封信给家亮大舅子。” 沈兰心里一动,这个时候,这封信要是进了李家人手里,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乔二哥,给我吧,我给我舅送进去,这里面…唉,你还是先回吧,麻烦你了!” “家柱媳妇,管虎可叮嘱我了,让我一定要亲手交到李家大哥手里,你看这…” “什么东西?非要亲手给我大哥?” 沈兰正要接话,背后突然有人接了话。 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李晓云的四哥,他正好出来解手,远远看着沈兰和一个男人站在那儿嘀嘀咕咕半天了,就想着过去看看。 “小舅舅,是乔二哥,说是有管虎带回来的一封信,非要交给大舅舅手里,我正说帮他送进去呢!” 沈兰看到这个混世魔王,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信?来,给我,我送进去不就得了,你俩该干啥干啥去!拿来呀!” “哦,给!” 这一股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劲儿,乔二哥都被虎着了。 这李家四哥可是个火爆脾气,从小不爱学习,就爱打架。 李振怕他在村里惹祸,就把他送到了一个技术学校,结果这家伙还真学到了点东西,这几年在乡里开了饭店,还做了一些小买卖。 李家四哥接过信,脸上带着一丝不屑,他对于这种文绉绉的东西向来不感兴趣,但既然是管虎亲手所写,他还是决定交给大哥。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这信我会给大哥的。” 李家四哥挥了挥手,转身就往屋里走去。 沈兰看着李家四哥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安。 “大哥,这是管虎让人带回来的信,说是要亲手交给你。” 李家四哥说着,将信递给了李家大哥。 “陈老二,陈家亮,你们欺人太甚,弟兄们,给我砸!” 第63章 大火断情缘(四) 陈家亮听到管虎的名字,突然就是一个激灵,那么大的火,难道他还活着?他的视线紧紧的盯着那封信。 李家大哥接过信,拆开来看。 只见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脸色也从悲伤变成了愤怒。 一声“给我砸”之后,在陈家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家一帮青壮年则是不约而同的,将就近能看到的所有东西乒乒乓乓的就是一顿砸。 “哎~他大哥,有话好好说,哎~” 陈老二一看这情况,知道今天这事儿是不能善了了,其他陈家人则是开始一个个开始阻拦李家兄弟。 陈家柱一把拉住李家大哥:“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动手了?” “哼,家柱,这里没你们的事,今天这事儿,我还恨不能剥了他陈家亮的皮,你们两口子赶紧离开吧,我小妹这个仇,做哥哥的一定要替她报了!” “小舅舅,停下,你先停下,咋回事嘛,咋就突然动上手了?” 沈兰眼见场面已经混乱的不成样子,一把揪住了正砸的兴起的李家四哥。 “沈兰,大哥让砸,咱就砸,那一定是这陈老二家的欺负了我小妹了,你天天见她面,难道还不知道点底细?哼,看你叫我这一声小舅舅,我且不跟你计较,有多远走多远,别再掺和这事了!” 沈兰本就猜到,管虎给李家大哥的信,肯定跟李晓云的死有关,如今这场面眼看是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咔嚓,咔嚓,也不知是谁起头,在院子里拿了木棍,只是一小会儿,四个屋子里的所有玻璃全部被砸碎,家里更是惨不忍睹。 陈老二和陈家亮父子两个,一会儿拦着这个,一会儿又拦着那个,但每次都是被捎带着自己都得挨一顿揍。 陈家其他来帮忙的,一看这架势,那个还敢真正的上前,早已慢慢的退到了场外,毕竟陈老二一家子平时的做派,也给了这些老兄弟们不少难堪。 “给老子全烧了,妈的,都给小妹拿去陪葬吧!” 李家四哥,砸完了家里,又开始砸外面,一下子闯进了东耳房里,大梁上挂着的绳子,那样刺眼。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自家小妹的身子还在上面晃荡。 眼睛一红,怒火中烧,再一看这房间里到处都是米面粮油,还有一卷卷准备卖出去的地毯。 这几年,自家小妹年年秋天,成天的上山采蘑菇卖钱,这家里像是缺钱的吗?用得着自家宝贝了十几年的妹妹去吃那个苦吗?简直是欺人太甚。 李家老四一嗓子喊来了好几个兄弟,那根绳子就是一根尖刺,一下子刺痛了所有李家兄弟的心。 “搬出去,都给我烧了!” 哗~ 咚~ 哗啦~ 一个小火苗迅速变成了一股冲天的大火。 一袋袋粮食和地毯,被浇上了食用油,火光冲天,还好,李家兄弟为了保护自家妹妹,点火的地方在院子中央靠近大门口的地方。 陈母本就被孩子哭闹的睡不踏实,突然那冲天的火光就映入了眼帘。 老太太一下子就被吓住了,她感觉的那大火就像是烧在了自己身上一样,嗓子里怎么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她就那样瞪着眼睛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 “哇~哇~” 三个孩子都被上面院子里的声音惊醒,淅淅沥沥的小雨也没有对那大火有丝毫的影响。 三个孩子相继哭了起来,老太太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是呆愣愣的盯着那冲天的火光。 “咋啦?哄孩子吧,唉!造孽啊!” 陈老大披着一件外套,拿烟锅子捅了一下老伴,看着上面的绰绰人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然而孩子的哭声一阵大过一阵,老太太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依旧那样直愣愣的盯着上面。 “他妈?他妈?哎呀,这是咋的啦?” 陈老大急了,赶紧把老太太的身子转过来,但是她嘴唇哆嗦着,眼睛眨也不眨,身子僵硬的没有一点反应。 陈老大心中一紧,他意识到老伴可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他急忙拍打着陈母的脸颊,试图让她恢复意识。 “孩他妈,孩他妈,你醒醒,别吓我啊!” 老太太依旧没有反应,陈冬雪哭了几声就停了下来,她是被声音吓到了,这半天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在奶奶家。 再看奶奶好像生病了,弟弟妹妹还在那里哇哇的大哭,她赶紧懂事的先哄弟弟,四岁的弟弟被姐姐一哄,很快也就好了。 看着二叔家这个小妹妹,冬雪觉得有些头疼,她不会抱啊,四个月的娃娃,她不敢抱,觉得像是抱了一块面,那儿那儿都是软的。 “爷爷,奶奶怎么了?” “冬雪呀,你帮爷爷看着奶奶,爷爷去找爸爸妈妈回来!” “哦” 陈老大跳下地趿拉上鞋子就往门外跑去。 爬梯子上去一看,简直是一片混乱,他好像看见了陈老十手里拿着些什么东西,正顺着后院的墙壁往自家院子里扔。 还有三婶子手里也提溜着一些什么,一路小跑的往上面五弟院子里扔着。 陈老二和陈家亮的身影还没有看到,倒是看见了儿媳妇沈兰,她正双手费劲儿的提着一个大卡子,一步一步往院墙边挪着。 一眼他就看到了,那是一大桶食用油,这一大桶油,可是足够一家人吃一年的了。 “沈兰,你这是作甚?” “爸?赶紧,帮把手,扔下去,二叔家啥也没了,就剩这一大桶油了,要不然,他们回来可吃啥呀?” 陈老大听明白了,这是儿媳妇在帮老二家呢,是自己误会了,还以为她和那几个人一样,趁乱摸人家东西呢。 咚~ 还好,这东西还挺结实,顺着墙扔下去也没摔破。 “沈兰,家柱呢?你妈吓着了,得赶紧回去看看!” “啊?妈咋啦?吓着了?这样,爸,您先回去,我去找家柱!” “好!” 不一会儿,陈家柱和沈兰就回到了家里,他们的脸上满是焦急。 “爸,妈怎么了?” 他的声音颤抖着,自己两口子这忙乱了一天,自己母亲可不能有事啊! 哇呜~哇呜~ 一阵警笛声传来,打断了陈家柱的问话,刺眼的灯光和闪烁的警灯,再一次打破了这个小山村的宁静。 第64章 大火断情缘(五) 陈老大抬头看了一眼儿子,“怎么回事,这咋还有警车来了?” 陈家柱看了看沈兰,两个人都摇了摇头。 “你二叔一家子怎么样了?人没事吧?他们打人了吗?” 陈老大虽然和二弟家关系有些紧张,但兄弟家出了这么大事,他心里也是着急的。 “放心吧,爸,他们刚开始砸东西的时候,我就让二婶母女两先躲出去了,最后我见二叔趁着大乱的时候,拉着家亮牵着小毛驴也偷偷的离开了,应该是往西山上去了!” “那就好,赶紧看看你妈,她这是被吓着了,上面的事情咱就不管了,既然有公家人来了,那就出不了啥大事了。” 陈母依旧对外界的声音不闻不问,还好,陈家柱不停的在她耳边说话,渐渐的,老太太才闭上了眼睛,应该是睡着了。 一家人只期盼着,睡醒了,老太太就能够恢复正常。 警笛声由远及近,前前后后竟然来了十几辆,后面还有写着司法还有法医的车辆,一溜从二叔家门口停到了陈家柱门前,后面竟然一直延续到了沟底。 一队队穿着黄绿色警服的叔叔们,快步往陈老二家跑去。 李家兄弟烧红了眼,陈老二家能搬的动的东西基本上都已经被扔在了火堆里,浓烟滚滚的大火堆,就这样烧掉了村子里唯一的一个万元户的家。 比起前半夜被烧的管虎家,和老二家的房子虽然保住了,但是也就只剩下了几间空壳子。 直到在场的所有人都一一被控制住,现场的局面这才得到了控制。 西山上牵着小毛驴的陈老二老泪纵横,那可是他奋斗了一辈子的家呀,这一下,什么都没有了。 陈家亮看着院子里那浓浓的烈焰,心中充满了悔恨。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他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转身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充满了泪水。 “爸,我错了,我不该……” 陈老二打断了他的话,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唉,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 火势难以控制,被浇满了油的地毯和粮食,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声,家里的水缸也早就变成了很多碎片。 领队的叔叔,一声令下,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控制,一个个的被带上了车,这场由一封信引发的打砸终于划上了句号,但大火依旧在燃烧,只是火势在没有得到继续加持的情况下,也渐渐的弱了下去。 静,安静的院子里只剩下了一片荒芜和孤零零的一个棚子,里面放着一具孤零零的棺材。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法医是最后出场的,他们找不到陈老二家的人,还是询问了李家大哥的意见,他们李家同意尸检,因为那封信上说,自己小妹是被陈家亮打死的,而不是自己上吊的。 虽然那封信现在也随着那场大火而去,但他觉得应该还小妹一个公道,也应该让陈家亮付出代价。 派出所里,李家的兄弟们被一一分开问询。 也不知是事先就说好的,还是李家兄弟们的默契,答案很一致,他们不知道是谁出现开始砸东西的,只是听到声音,然后想到自己年纪轻轻,而被欺负致死的妹妹,所以没有控制好情绪。 审讯不顺利,所有人都在里面待了三天,最终一个在家族中颇有威望的堂兄,叫李文杰的站了出来,他自己将打砸烧的主要责任揽了下来。 李文杰在派出所的审讯室里,面对着警察的严厉质问,他冷静地承认了自己的行为,他说:“是我领头的,我带兄弟们去的陈家。我知道这是违法的,但我那时候被愤怒冲昏了头。我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 法医的尸检结果也出来了,李晓云的身上确实有被打过的痕迹,但经过仔细的检查,这些伤都不是致命伤。 最终的结论是,李晓云死于上吊,但无法确定是她自己上吊,还是被人吊上去的。 这个结果让李家人难以接受,李振在四个儿子突然都离家的第二天,也知道了女儿死亡的事情。 老爷子步履蹒跚的赶到陈老二家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荒凉的院子,还有一个被打开了盖子的空棺材。 “我的晓云啊,我可怜的孩子……” 老爷子,趴在空空的棺材上,哭的肝肠寸断。 “亲家,亲家,我陈老二对不起你呀~” 在山上躲了一夜的陈老二一家四口子,带着一身的泥泞和疲惫也回到了家里,正好赶上亲家公在哭他可怜的女儿。 陈老二也是一阵悲恸,陪着亲家坐在地上,两个老头子大哭了很久,一个哭闺女,一个也许是在哭自己的儿媳妇,也许是在哭他这一辈子的辛苦,终是付之东流。 “陈老二,我李振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没有阻止晓云嫁到你们家来,唉!如今你这家也毁了,我的女儿也没了,走吧,你们父子俩跟我去派出所,一趟吧,我那四个儿子不能再折在这件事里了呀?” “哎,走,现在就走!” 陈老二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他虽然平时心眼子多,有些傲慢,但这个时候,他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李振一眼都没有看陈家亮,陈家亮自己也是尽量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躲在自己父亲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走。 派出所里,气氛凝重。 李家的四个儿子和另外八个堂兄弟已经被关押了三天,每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 派出所的警察们开始对陈老二和陈家亮进行问询,他们详细地记录了整个事件的经过。 陈家亮坦白了自己和李晓云之间的争执,以及他的冲动行为,但他坚决否认是自己导致了李晓云的死亡。 但是警察还问了一件他最不愿意被提起的事情,有当事人报案,他打折了管虎的腿,并且放火烧了人家的房子。 陈老二和李振这才知道,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档子事,也才知道陈家亮手里竟然还差点又添上一条人命。 陈老二听到这个消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转头看向陈家亮,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失望。 他的声音颤抖着,几乎是吼出来的:“家亮,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第65章 物是人非 陈家亮低着头,不敢直视父亲的目光,他的声音低沉而无力:“爸,我……我当时太生气了,我没想到会这样……” 李振在一旁听着,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他指着陈家亮,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你这个混账东西!你不仅害了我女儿,你竟然还敢对别人下死手,你这个畜生啊!” 经过几天的调查和审讯,警方终于理清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陈家亮因为与李晓云的争执,情绪失控,确实有过激行为,但他并没有直接导致李晓云的死亡。 至于管虎的腿被打折和房子被烧,陈家亮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也为此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他因为故意伤害和纵火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 李家的兄弟们也因为破坏财产和公共秩序被判处了不同程度的刑罚。 李文杰因为主动承担责任,被判处了四年有期徒刑。 其他兄弟们被判处了不同程度的刑罚,有的两年,有的一年,还有的几个月后就被释放了。 李晓云的尸体,是在被带走后的第五天,通知让家属去带回来。 陈老二和李振两个人拉着毛驴车带着棺材,直接带回来的。 李振这么多天,终于见到了自己的闺女,可已经是天人两隔。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那被解剖过的女儿尸体上,那曾经活泼可爱的面容如今却苍白如纸,没有一丝生气。 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却生生的忍住了,听说眼泪掉在已逝之人身上,会增加他们的业力,他想让孩子下一次投个好人家,不再受这些苦楚。 “晓云,我的晓云……” 他的声音沙哑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的灵魂深处被硬生生挤出来。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颊,那曾经温暖的触感如今只剩下了冰冷。 他的心,也随之冷却,仿佛连同他生命中最宝贵的部分一起,被永远地夺走了。 陈老二站在一旁,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愧疚和痛苦。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现在都无法弥补,自己的家没了,儿子吃了牢饭,可毕竟人还在,可李振家女儿没了,儿子们也都没能一起回来,对于一个老父亲来说,这无异于是在他心口上撕了一个大口子,而且是无法愈合的。 李振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他的身体因为悲痛而微微颤抖。 灵棚里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样,但这次来的基本都是陈家的人,李家,只有李振和李二叔夫妇来了。 破烂不堪的房子里,锅碗瓢盆全都变成了碎片。 这个葬礼也许是村子里从古至今最寒酸的一次了。 沈兰承担了所有人的饭食,一大锅烩菜,几屉馒头还有一大盆油炸糕。 灵棚外,天色阴沉,仿佛连天空都在为这场悲剧默哀。 唢呐那呜咽的声音,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和不舍。 沈兰忙碌的身影穿梭在上下两家的梯子间,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这是她能为小姨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葬礼上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繁复的仪式,只是有一些简单的纸货摆放在那里。 一座房子,一对童男女,一对摇钱树,还有两三个花圈。 它们微风中摇曳,仿佛在陪伴着李晓云的灵魂。 李振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女儿的遗像上,那张照片里的李晓云笑得那么灿烂,那么无忧无虑,而现在,她却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棺木中,与世隔绝。 沈兰抱着陈媛媛,跪在灵棚前,一遍又一遍地往火堆里添着纸钱,让这个孩子为自己的母亲送上最后一程。 唢呐声渐渐低沉,像是在为李晓云的灵魂送行。 午饭过后,李振拿起一个馒头,轻轻地放在了女儿的遗像前,他的手颤抖着,馒头滚落到了地上,他弯下腰去捡,却在那一刻,所有的坚强和忍耐都崩溃了。 他跪倒在地,双手捂面,终于放声大哭。 那哭声中包含了太多的痛苦和无奈,太多的后悔和自责。 沈兰抱着孩子,目送着远去的毛驴车,一个人的一生,就此埋葬在了那一拨黄土中。 男人还在世,李晓云还不能入主坟,所以找了人看了方位,安葬在了一个很偏远的山坳里,在村子里,无论是哪一个位置,都看不到那个地方。 当天二婶子抱走了孩子,一家几口人赶着毛驴车也渐行渐远,直到十几年后,沈兰才再一次见到二叔家的人。 而再见面,却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又是一番场景。 冬去春来,马上雨季就要来临,村里人又开始了黄土抹房子的时节。 陈母自上次被吓着后,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炕上躺着,偶尔能帮沈兰看一下孩子。 陈家柱和父亲赶着牛车去沟里拉了几车黄土,每年这个重体力活是陈老大家最头疼的一件事。 陈家柱站在房顶上抹泥,沈兰一箩筐一箩筐的往上吊,下面,陈老大和泥,然后往箩筐里装,三个人配合起来,有两天这点活也差不多干完了。 沈兰站在房顶上无意间看着上面那处已经破败的院落,仿佛又依稀的看到了那个双手插兜,站在那里看自己家笑话的陈家亮。 挨着院墙边上,沈兰种下了一圈向日葵,刚刚冒出头来,陈母和两个孩子老是说上面有让他们不舒服的东西,所以沈兰就想着,种上一圈向日葵,也能遮挡一下视线。 “儿子,明天妈妈带你去找你姥爷去,好不好?” 青山市,一个理发店里,老板娘这一年间憔悴了不少,脸色蜡黄,头上戴着一顶帽子。 “好啊,妈妈,明天我帮妈妈拿东西,妈妈好好休息!” “好,我儿子最懂事,最乖了!” “咦,家柱,你看路上领孩子那女的是谁呀,往咱们这边上来了?” 陈家柱停下手里的活,往那边看了半天,摇了摇头。 “不认识,不是咱村里的,兴许是谁家亲戚吧!” “你们好,麻烦问一下,陈老二家是在这边吗?能麻烦你们帮我带个路吗?” 一个有些虚弱的女声,在陈家柱家大门口响起,一家子愕然的看着这对母子。 第66章 那个丢了的孩子 这一看就不是村子里的人,虽然精神看着不大好,但她的衣服就像是在电视里看到的一样,很时尚。 “你找陈老二?找他做什么?我咋不知道他家还有你这号亲戚?” 陈老大拄着铁锹把,出声询问,他们家的陈老二的亲戚,他没有不认识的,老二媳妇那边的亲戚,这几十年也见得差不多了,但眼前这人看着真的面生。 “大爷,麻烦您帮我指个路!” 那女人没有回答陈老大的问题,只是又提出让他帮忙指个路。 “上面那家就是,绕过前面这一家,就看见大门了!” “谢谢!” 看着娘俩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陈老大摇了摇头,然后又开始将麦芒和在黄土里,中间留个坑,往里面倒了两桶水。 铁锹开始在上面搅拌,不一会儿不稠不稀的泥就和好了,铲到箩筐里,示意沈兰吊上去。 “呀!这是咋啦?” 沈兰和陈家柱齐齐转头看着站在破败院落里的母子,那女人也转头看着他们。 “大姐,二叔他们家出了点事,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搬走了!” “啥?搬走了?搬哪里去了?” 女子听到这个消息,深感意外。 沈兰看那小男孩嘴唇有些干,随口问了一句:“小朋友,你是不是口渴了?” “嗯!” 小男孩乖巧懂事,有些害羞的点了点头。 “大姐,来我们家喝口水吧,有啥事,咱一会儿坐下说,陈老二是我家二叔,刚和你说话的是我公公。” “好,那就谢谢你了!” 顺着梯子回到院子里,那母子二人也跟着爬了下来。 小男孩显然是没有爬过这样的木头梯子的,下来,又爬上了上去,玩的很开心。 女人也不怕生,说话做事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大气,回到家里,看见沈兰的两个孩子,还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糖果来。 “大妹子,不知他们一家人都搬到哪里去了?” “不知大姐和他们家有啥渊源?去年他们一家子走的时候也没说要去那里,如今啊,算是彻底断了联系了!”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和儿子喝了点水,然后又开口问道:“那,陈贵芳现在在哪里,你们知道吗?” “嗯?你问二姐?他前些年结婚了,好像是在县里,但具体住在那里,我们还真不知道,前两年她精神不太好,然后回来待了大半年,最后那男的又将她接走了。” 沈兰身上乡村人的纯朴和热情女人感到很亲切,那孩子和陈冬雪还有陈阿强玩的也挺开心,满院子里跑,不时传来一阵阵笑声。 在院子里几棵果树下悠闲觅食的几只小鸡,被三个孩子追的满院子乱飞。 “陈东方,回来喝点水,别乱跑了!” 女人喊了儿子一声,回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沈兰说道:“这孩子从小在市里长大,没见过这么大的院子,也没见过这些家养的鸡鸭,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孩子想玩就玩儿,你看我们村里的孩子,也没见过像你们这样干净还新式的衣服,刚刚我家那丫头,可是绕着你儿子转了好几圈呢,哎,你家孩子也姓陈?那可真是巧了呢!” “他是陈贵芳的儿子。” “哦,嗯?你说啥?” 陈老大、陈家柱,甚至连卧床不起的陈母全都直愣愣的看着那母子二人。 “事情就是这样,当年是陈老二趁着现场混乱,他找到的我,说如果我愿意带这个孩子离开,并且好好的将他抚养长大,那他们就再也不计较我以前做的事情,并且答应我,可以拿着结婚证去法院起诉,老头子的一半家产也是我的,足够我们母子俩轻轻松松的过一辈子了!” “混账东西,脑子让狗吃了,能把亲外孙给送了人,还是送给了自己闺女的仇人?” 陈老大差点就将那用了几十年的烟锅子敲断。 原来,陈老二大闺女陈贵芳的那个男孩子,是被陈老二给送给了导致女儿家破人亡的那个女人手里,为的就是不影响他大闺女再嫁人。 要不然一个女人带着一个男娃,以后再想找个好人家,那可就太难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找他们?” 沈兰的态度也不如先前那么好,声音也生硬了一些。 那女人看了看围着自己的几个人,又看了看院子里玩闹的几个孩子。 伸手取下了头上那顶帽子,然后撸起了袖子。 嘶~ 一家人全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咋啦?” 沈兰看着女人那光秃秃的脑袋和手臂上皮肤颜色截然不同的血管,还有那一个个针眼,声音都有些颤抖。 “东方这孩子,我很喜欢,当年我是在走之前想要偷偷看看孩子,可没想到,在我刚抱起孩子的时候,被陈老二看到了,他见我这么喜欢这个孩子,所以才起了将孩子送给我的心思。” 一家人默默地听她诉说这件尘封的往事,最后女子哽咽着继续说道:“我把他养这么大,我是付出了我全部心血的,可是,没想到,我的了肝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这一年多一直在治疗,医生当初跟我说,我还有三个月的寿命,可是我坚持了一年多。 如今我能明显感觉到,我的身体怕是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所以…我也是没办法了!” 一家人听完女人的叙述,心中五味杂陈,一下子,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那,你这病,有没有再找其他医生看看?或许还有别的法子呢?” 沈兰轻声问道,她有些同情这个女人,无论以前怎么样,但现在,这个活生生的人怕是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世界。 女人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绝望,苦笑道:“我跑遍了青山市大大小小的医院,医生们都说,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现在只想在最后的时间里,把孩子送回到他母亲的身边,让他有个依靠。” 陈老大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既然你已经把孩子养这么大,我们也不能不认这个情。但是,老二他们已经搬走,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和我关系也不太好,也没给我留下什么线索,难找,难找啊!” “你要是不嫌弃,今天你们母子就先住我们家,明天咱们去县里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二姐家。” 第67章 私奔 1992年,那个时代,山村的户口本还是手工书写的,错误频出,姓名、出生年月常常被写错。 红岩县虽不大,但要在其中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陈家柱只知道他的二姐嫁到了红岩县的青石区,但具体住址却一无所知。那时候,市区的电话已经普及,但山村依旧依靠书信和电报来传递信息。 沈兰一直陪伴着张丽娟,今天张丽娟的精神状态不佳,两人便带着孩子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等待着陈家柱的消息。 张丽娟,一个出生在青山市市区的女子,父母都是教师,家境殷实,生活无忧。 然而,命运的残酷在她高中那年的一次郊游中显露无遗。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父母为了保护她,双双离世,留下她孤身一人。 从此,她的学业戛然而止,最终跟随一位理发店老板学习理发技艺。 在那里,她遇到了陈贵芳的公公,一个对她关怀备至的男人。 或许是那份久违的父爱让她心动,两人最终走到了一起。 “阿姨,您知道张贵芳住在哪里吗?” “大爷,您知道……” 青石镇,不大不小,陈家柱几乎走遍了整个镇子。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片住宅区。镇上的房屋大多是砖瓦结构,找人并不需要走太远。 随便找个老人打听,几乎全村的人都互相认识。 “你是说曹家新娶的那个女人吗?这两年没怎么见过她。从这儿往里走,走到头右拐,再走到头就是他们家了。你去看看吧。” “哎,谢谢您!” 陈家柱满怀感激,向着老人指引的方向走去,这是第一次有了二姐家的确切消息。 “什么?你说她去年就被她爸接走了?那你知道她们去哪里了吗?” 曹新就是找了二姐搭伙过日子的那个男人,院子里很整洁,一个和陈东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就站在他身后。 “唉,要是你们早来一年,她要是能早早见到自己的孩子,那她现在应该还在这里,那样我们两个孩子一家四口应该也很幸福。” 陈家柱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从满怀希望到如今的又一次希望破灭。 “她爸爸接走她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联系方式或者地址?” 陈家柱急切地问道,希望还能抓住最后一丝线索。 曹新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无奈和遗憾:“没有,她爸爸来的时候很突然,只说是要带她离开,怕她在这里受委屈,当时她确实是疯的厉害,我也就没有强留她,就让她跟着走了。” 陈家柱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在那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一旦失去了联系,想要再找到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谢谢您,曹大哥麻烦你了,如果以后有什么消息,请您一定要通知我!” 曹新点了点头,目送着陈家柱离开。 沈兰和张丽娟还在原地等待,看到陈家柱回来,她们立刻迎了上去。陈家柱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沈兰和张丽娟都沉默了。 “我们回去吧,再想想其它办法。” 沈兰打破了沉默,她扶着张丽娟的手臂,感觉今天的张丽娟分外的无力。 “沈兰,我……” 张丽娟的突然晕倒,让沈兰和陈家柱吓了一跳,陈东方流着眼泪拉着妈妈的手,一直呼喊着。 他们将张丽娟送到了县医院,医生的话让他们的心情更加沉重。 “我们已经尽力了,但张女士的病情太严重了。” 医生的声音低沉而无力。 张丽娟在临终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孩子托付给了他们。 “请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她。” 张丽娟的声音微弱,但充满了恳求。 沈兰和陈家柱含泪答应了她,他们知道,这是张丽娟最后的心愿。 “舅妈,我妈妈死了吗?她还会醒来吗?” 陈东方看着被推进殡仪馆的母亲,他抬头看着沈兰,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东方,你妈妈可能会去另一个世界,你以后就在舅妈家,如果找到你姥爷家,你再去姥爷家,如果找不到,那你就把舅妈家当成自己家,好不好?” “好!” 陈东方已经9岁了,比陈冬雪大三岁,刚上了二年级,她很懂事。 张丽娟的后事很简单,她的包裹里留下了遗嘱,她的理发店还有一点钱,都留给了儿子陈东方。 按照她的遗愿,沈兰和陈家柱将她葬在了她父母的旁边。 前前后后三天时间才将一切安顿妥当。 “大哥?你咋在这儿?” 沈兰和陈家柱领着陈东方正准备上车的时候,沈兰在拥挤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兰?家柱?” 沈聪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看见沈兰和陈家柱。 “先上车,上车说!” 沈兰喊了一声,赶紧往车上挤,有着急的,已经在从车窗上往上爬了。 绿皮火车从来都不缺乘客,一阵拥挤过后,四个人终于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见了面。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去?” “这孩子是?” 沈聪面上有些不自然,没有回答沈兰的问题,而是看着陈东方问了一句。 “这是他二叔的外孙,以后跟你说,你先说,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沈兰见大哥的模样,就知道,他有事瞒着自己。 沈聪看了看陈家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是不是金鱼又闯什么祸了?” 陈家柱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妹妹,能让沈聪这么反应的,这么多年,除了自己的妹妹,好像也没其他什么事情了。 “哎呀,大哥,你倒是说呀,真是急死个人了!” 沈聪的脸上写满了纠结,他的眼神躲闪,似乎在逃避沈兰和陈家柱的目光。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他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家里……家里确实出了点事。金鱼她……她跟人跑了,现在下落不明,我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所以,这才准备去你们家看看!” 沈聪的话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在沈兰和陈家柱的心中爆炸开来。 “什么时候的事?她跟谁……?” 第68章 生活的艰难 陈家柱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想过妹妹会闯祸,但怎么也没想到,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聪低下了头,他的声音低沉而无力:“今年第五天了,她把家里的钱都带走了,应该是郭义!” “郭义?” 果然当年自己的感觉没有错,这两个人怕是早就背着哥哥,在外面勾搭上了。 记得今年过年的时候,年后沈兰一家子回娘家,那一天有两波人在哥哥家玩,一波打麻将,一波在打扑克。 那天她就看到发现郭义跟陈金鱼的互动分外多,然后散伙之后,一行人都往外走,还是小冬雪从外面跑着回来嚷嚷了一句:“妈妈,我三姑和一个叔叔拉着手。” 沈兰只以为是小孩子的玩闹话,后几天观察了一下,也没看出什么来,如今看来,那段时间是两个人故意疏远了,就是怕沈兰他们看出来。 “郭义家的人咋说的?” “我去了好几次,他爸他妈每次都是哭哭啼啼的,说他们也不知道儿子去哪里了,我也不能跟两个老人闹腾吧!” 四个人刚到大门口,陈冬雪和陈阿强姐弟俩一溜烟的迎了上来,他们太想爸爸妈妈了。 一看陈东方竟然也跟着回来了,三个小孩子高兴,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叽叽喳喳的就跑到院子里玩去了。 “金鱼…她怎么能这么做?” 陈母听陈金鱼的事情,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颤抖着嘴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陈母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在一阵眩晕中倒了下去。 “妈!” 陈家柱和沈兰急忙上前,赶紧给老太太掐人中。 陈老大则在一旁,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嘴里不停地骂着:“真是个丢人的东西,这,这都是做的什么孽啊,陈金鱼,这个女儿,老子我不要了,这个不孝女啊!” 陈老大怒吼道,“我辛辛苦苦养她这么大,她竟然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郭义那个混蛋,她俩咋就能干出这种缺德事儿来!” 陈母很快就清醒了,但是一直在流眼泪,陈家柱脸色铁青,他心里是最难受的。 本来妹妹嫁给沈聪,就是为了自己能成个家,如今她和别人跑了,还扔下了一个孩子,那自己怎么办?难道也让沈兰走吗?沈兰是怎么想的?万一她要是真走了,那孩子怎么办? “爸,妈,你们也先别着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人找到,后面的事情再说。” 他尽力保持着冷静,但声音中还是透露出一丝颤抖,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转向沈兰,声音低沉地说:“沈兰,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也不好受。这件事,是我们陈家对不起你和你哥,如果…如果你想要离开,我能理解。” “离开?家柱,你想啥呢,虽然这亲事是换来的,但我不能说,金鱼和大哥不能在一起了,而我也必须要回家去吧?更何况,我可没她狠心,能把孩子扔下!” 沈兰语气坚定,他向陈家柱,又说道:“家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不会走的。不管发生什么,我们的孩子需要一个完整的家。而且,现在我们有三个孩子了,他们也不能没有母亲的陪伴,无论以后陈金鱼还会不会回来,我沈兰肯定是不会走她那条路的!” 陈家柱很感动,而沈聪听着妹妹的话,眼泪却不争气的掉了下去,他的媳妇是妹妹给换回来的,可自己却没能将人留住,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废物一个。 陈家柱知道沈兰的话是真心的。 “沈兰,谢谢你!” 陈金鱼的事情惊动了沈家和陈家所有人,几十号人在这个农忙的季节,全部聚集在了陈家柱家里。 然而,一个星期后,当所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再一次相聚时,都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陈金鱼和郭义人间蒸发了,甚至连郭义的亲戚家都跑遍了,也没有打听到二人的一丁点信息。 梯田里的豌豆苗见黄,陈冬雪带着陈东方和陈阿强还带着一个小男孩,四个孩子在田边的树坑里点了一把火,然后去地里卷了一小卷豌豆苗,不一会儿,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 几个孩子吃的满脸都是黑灰,但是天真的笑声充满了幸福。 “咳咳,沈兰,咱家这二十亩坡地,今年就要靠你一个人了,我,咳咳,我今年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陈家柱一边咳嗽,一边坐在小板凳上,拿着一把菜刀,一根一根的劈着一堆木柴。 沈兰头上包着一层薄纱,正在院子里一杆又一杆的的打着一片蚕豆杆。 打一下,那豆荚里的蚕豆就会有一些掉出来。 “没啥,就是比别人晚一点而已!” 陈家柱嘴唇明显有些发紫,这几年,她的哮喘病越来越严重,家里本就不富裕,如今不仅多养了一个陈东方,而且陈金鱼丢下的那个孩子,也被沈兰接了回来。 沈聪没有手艺,去年他们那里几乎没怎么下雨,打了点粮食,交完公粮,交完农业税,手里竟然没剩下几个。 沈兰怕哥哥耽误了这个孩子的未来,所以和陈家柱商量后,就把这个孩子也接了回来。 陈东方已经二年级,所以沈兰让他继续在村子里上了学,虽然比不上以前市里面的环境,但孩子在陈家一直都很开心,学习也很好。 沈兰现在就想着多干点活,多养点牲口,攒点钱让陈家柱去市里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陈家柱的哮喘病和陈母的卧床不起,让整个家庭的重担都压在了沈兰的肩上。 她不仅要照顾四个孩子,还要操心家里的农活和牲口。 每天天不亮,沈兰就起床,开始一天的忙碌。 她的身影在田间地头、灶台边、牲口棚里来回穿梭,几乎没有一刻停歇。 沈聪看着沈兰的辛苦,心中充满了愧疚。 为了给沈兰减轻一些负担,他开始编织一些箩筐和笸箩,或者做一些笤帚,卖给乡里的百货商店,为家里增加一些收入。 在家里,他开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比如劈柴、喂鸡、做饭。 可麻绳总往坏处断,陈老大出事了! 第69章 柳暗花明 陈家庄四面环山,整个村子都被大山包围着,村民们赖以生存的田地,都是梯田,而且由于地势高,严重缺水,所以每年种子种到地里,能不能回本,能不能盈利,那都得看老天爷的心情。 即便是老天爷心情好,今年多下了点雨水,但全是坡地,而且是石头或者沙子地,所以,秋收后,除了拉到乡里交公粮,其实也只是能够解决一家人的温饱。 想靠着种地攒下点钱,那可真是难上加难。 陈老大眼见着儿子的病一天重过一天,心里着急,就想了个挣钱的法门,养了一头牤牛,给村里或者临村的村民们养的母牛配种。 那个年代,家家都有最少俩头牛,是用来拉犁耕地的,条件好一点人家养毛驴、骡子或者养马。 陈家柱还能下地干活的那些年,家里也养过骡子,但是随着他病情的加重,他的步伐跟不上骡子的步伐,最后没办法,卖了骡子,养了牛。 那几年市里流行起了奶站,渐渐的发展壮大,对奶牛的需求就渐渐的高了起来。 也不知道那些商贩是在以假乱真还是那种皮毛的牛,产奶量确实高,所以连着好几年,村子里只要是黑白二色的小花牛,都很值钱,当然是母牛。 陈老大本来养着一头黄白两色的黄花牛,但是在堂兄弟陈连奎家的那头黑白花牤牛的配种下,生下一头花色超级标准的小花牛。 “哎呀,大哥,这次可让你给逮着了,看看这花色,简直太完美了。” “就是,大哥,就这眉心一点白,肚子下面和这四条腿上的白花,这牛犊子,少说也值四千块钱。” “哎呀,那感情好,那感情好,三四个月之后一卖,家柱就有钱去医院看病了。” 陈老大和几个兄弟们,看着马上就要生出来的牛犊子,激动的嘴里叼着的烟锅子都忘了点火了,还在那儿一口又一口的干吸着。 啪嗒~ 小牛犊子终于生出来了,陈老大赶紧上去将捂住鼻子和嘴巴的包衣给它撕破,以免影响到它呼吸。 然后第二件事,就是赶紧跑到小牛肚子下面翻看。 只一眼,那只手就停顿了一下,也许是还抱有一丝希望,然后又撩起了小牛的尾巴来看。 啪嗒~ 这一次,是陈老大从不离手的烟锅子掉在了地上。 “咋就下了个这?咋就变成个小忙牛了?” 陈老大刚刚的激动和欣喜,瞬间消失殆尽,原本那团炽热的希望之火,仿佛被一盆冷水浇灭。 他的手颤抖着,将掉在地上的烟锅子捡起,眼神中的光芒也逐渐变的黯淡。 他曾无数次幻想着,这头小牛犊子能够给他们家带来转机,能够让儿子好好的去大医院检查检查。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他缓缓地站起身,望着那头新生的小牛,心中五味杂陈。 大黄牛正在舔舐小牛身上的包衣,很快,刚刚出生的小牛就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它长得很健壮。 刚刚还议论纷纷的兄弟们也沉默了,他们也都知道这头牛寄托了陈老大一家子的希望。 嘭嘭嘭 沉默了半晌的陈老大,吸了几锅子水烟,然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了似的,敲了敲烟锅子,站起身来。 “兄弟们,你们看这牛犊子的花色,如果用它来配种,是不是也不错?” “咦!大哥你是说,你要……” “哎呀,大哥,这个想法不错,就这花色,只要名声传出去了,这绝对是个香饽饽呀!” “不过……大哥,你如果留下它,那连奎家……” “嗨,管他那么多呢,这东西又不是指定的,非得他一家养,别人还不能养了?” “就是,人们想去谁家就去谁家,他还能过来抢不成?” 陈老大的决定让兄弟们眼前一亮,家里养牛的都在幻想着,明年自家的牛如果和这头牛配种了,是不是也能生个这样标准的小花牛,那可都是钱啊! 一年过去了,陈老大的小牤牛渐渐长大,它的花色确实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而且它的体型非常壮硕,明显比同龄段的小牛要大上那么一圈。 小牛一岁半的时候,它开始了它的第一个业务,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姐姐,同样是一头黑白花色的老牛,已经5岁了。 从此它的职业生涯就此开启,但它却抢了它老子的活,由于它长得漂亮,再有就是村里人的宣传,除了本村的人家,外村的人也渐渐的慕名而来。 陈连奎看着这一切,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他原本是周围十几个村子唯一提供配种服务的人。 现在陈老大的介入,无疑是对他的生意构成了威胁,这少一头牛,那就是少了十块块钱啊! 从一开始的各自在家等着人来,到最后俩家天天望着四处等我山上,路上,只要是牵着牛来的人,俩家谁看到了,谁就会跑出去迎接。 这十里八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大部分都认识,也不好意思指定要去谁家,所以,就看谁先发现客源,谁就能预定上那十块钱。 眼看着这小牛也营业了大半年,马上就能见到成效了,因为它的姐姐已经满九个月了,生下来的花色就意味着它以后的生意多少。 陈老大如愿看到了另一头花色标准的牛犊子,这一次,他开心的好几天都合不拢嘴。 儿子看病的钱有了,只要再坚持三四个月,到时候来村里收牛的商贩就会将小牛收走,那时候就是儿子看病的时候。 而且这三四个月,也足够他好好宣传一下他家的大功臣了,那来年来配种的人就会更多。 要面子和要钱之间,他相信,人们不会还是不好意思的,谁迎接就去谁家。 而且这牛一年的收益,马上也能见到真钱了,只要是生了小牛犊子的,这配种钱就能去收了。 然而,就在那小牛快要满三个月的时候,陈老大牵着牛去井边饮水,正好碰上了同样来饮牛的陈连奎。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两头公牛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见面就开始互相盯着,然后不约而同的往对面撞去。 “哎呦~” 咔嚓…… 第70章 陈家柱的病根儿 缠在胳膊上的缰绳被牛猛的一拉,陈老大的左胳膊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向左后方直立着。 他的胳膊被扯断了。 陈连奎虽然已经在拼命的拉扯着缰绳,但两头红了眼的的牛,却在拼命地低着头,伏低身子,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 一看这牛是控制不住了,陈连奎赶紧松开手上的缰绳,跑到陈老大身边,将缠绕在他胳膊上的绳子解开。 豆大的汗珠子一颗一颗的出现在陈老大脸上,他的脸色已经苍白。 “啥?去县医院?还得开刀?” 陈家柱得知父亲受伤的消息,赶紧找了小叔,这几年小叔靠着老手艺,手头上也宽松了不少,买了一辆农用三轮车。 也就半小时左右,陈老大被拉到了乡医院里,医生一看,都没有拍片子,直接就告诉他们,赶紧去县医院,他们这里治不了。 陈老大一听这话,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要是开刀做手术,那岂不是得花很多钱? 那小牛犊子还没卖呢,儿子的病还等着治呢,咋能把钱花到自己身上呢? 陈老大急了,死活不愿意走,就央求着医生,给他把胳膊顺正了,自己这岁数了,让它慢慢长起来就好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陈老大的额头上,汗水和着泥土,脸上时不时露出痛苦的表情。 可一旦去了县医院,那一开刀,可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医生,我求求你了,你就帮我把胳膊接回去吧,我不怕疼。” 陈老大的声音带着颤抖,嘴唇哆嗦着,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急的。 医生摇了摇头,劝说道:“大爷,你这是严重的骨折,就怕断裂的骨头茬子伤到血管,这都变形了,手动接回来太危险,我知道你担心钱的问题,但身体是最重要的,钱可以再赚,命只有一条。” 陈家柱和小叔站在一旁,也是一脸的焦急。 “爸,听医生的吧,钱的事情咱们可以想办法,你的身体要紧啊。” 陈家柱劝说着,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他知道这是父亲不想花钱,他一心想着自己的病情呢! “走吧,我去县医院。” 陈老大终于松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无力,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在前往县医院的路上,陈老大靠在三轮车的车厢上,他的左臂被简单的固定着,疼痛让他的眉头紧锁。 “家柱,你爸我这一辈子,没少受苦,农业社时,被马踢断肠子,做了手术,但那个时候不影响爸干活。” 陈老大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颤抖,“你的病,还有你妈的药费,还有那几个孩子,哪一样不是钱?我这胳膊一断,家里就又少了个干活的,这钱从哪儿来?” 陈家柱握着父亲的手,他的眼中充满了泪水,但他强忍着不让它们流下来。 “爸,不用想这些,伤筋动骨一百天,也就是三个多月的事,您很快就能好了,家里有我和沈兰在呢,孩子们现在也能帮上忙了,没关系,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必想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呢!” 陈老大叹了口气,他抬头望向碧蓝的天空,阳光有些刺眼:“家柱,你和你小叔跟五叔学擀毡子那时候吗?那个时候你还没有这咳嗽的毛病呢,咱家那光景在村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啊!” 陈家柱紧紧握着父亲的手,他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无力。 那时候家里姊妹四个,三个女孩子,只有他这一个男孩子,自己学习也一般,初中上完,没有考上高中,这才跟着五叔学了手艺。 村子里家家养羊,人们的生活也都渐渐好过了,席子铺炕也慢慢的变成了粘子铺炕,然后上面再铺上一层炕革,既软和,又干净。 所以擀毡子就变成了一个热门行当,四五个人光着脚,将洗干净的羊毛卷在竹帘子里,一起均匀的使劲儿,滚啊滚的,一天一块是很轻松的。 每人,一天下来最少挣3块钱,在那个还在用粮票和按分买东西的年代,三块钱可以顶的上一个上班工人好几天的工资了。 可惜,好景不长,那是一个很热的夏天,叔侄五个人每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大中午的在赶路,一个大长坡爬上去,每个人都累的气喘吁吁的。 正好一口水井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井口处还放着一个水斗子,又热又渴的几个年轻人,哪里能受得了清澈凉水带来的诱惑? 嘎咕嘎咕,啊! 爽! 大口喝水的陈家柱,从来没有想过,一时的舒爽,给自己带来了一辈子的痛苦。 几大口水下肚,陈家柱突然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渐渐的他的脸上变得苍白,胸口处一阵阵的剧烈疼痛传来,让他立刻倒在地上蜷缩了起来。 这可吓坏了五叔、小叔和其他几人。 几人赶紧围了过来,轮流拍打陈家柱的背部,试图帮助他缓解咳嗽。 陈家柱的咳嗽声渐渐变得嘶哑,他的脸色由苍白转为青紫,显然是呼吸困难。 “不能再等了,我们得赶紧送他去医院!”五叔焦急地说。 村子里的路上找辆车太难了,只能骑自行车走,陈家柱自己坚持着坐在后座上,有五叔载着他一路往医院里跑。 “他这是急性气管痉挛,幸亏你们送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医生严肃地说,“不过,这次事件对他的气管造成了损伤,以后他可能会有慢性咳嗽的症状,需要长期治疗和调理。” 陈家柱躺在病床上,听着医生的话,感觉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心里其实是不以为然的,因为他感觉自己已经好多了。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医生说的是真的,从那以后,他咳嗽就成了家常便饭,每当天气变化或者劳累过度,他的咳嗽就会加剧。 他不得不放弃了擀毡子的手艺,转而做一些轻松的工作,但收入也因此减少了许多。 因为擀毡子脚下踩着的不仅是羊毛,还有凉水。 陈老大做了手术,钱是和村子里供销社里贷的款,村子里没有银行,急需用钱的供销社就是首选。 这里不仅可以贷款,还可以存款,而且利息是和银行一样的,很便利。 “家柱,家柱,快过来,出事了!” 陈老大术后一个月的一天夜里,已经睡熟的陈家柱和沈兰被隔壁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吵醒! 第71章 陈母离世 深夜,万籁俱寂,黑暗如浓稠的墨汁般包裹着整个院子。 陈家柱与沈兰正在睡梦中沉浮,突然,一阵突兀且充满慌张与不安的呼喊声,如利箭般穿透了寂静的夜幕与墙壁。 “家柱,出事了,快过来!” 陈老大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与急促,在这死寂的夜里肆意回荡。 陈家柱与沈兰瞬间从炕上惊起,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是父亲在隔壁呼喊他们。 匆忙披上衣服,趿拉着拖鞋便冲父母那屋。 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曳,仿佛也在为这即将揭开的悲痛而颤栗。 他们看到了令人心碎的一幕:陈老大一只手还吊着布条,那是手术后还没有恢复的那条手臂。 另一只完好的手却使出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抱着老伴,他老泪纵横,哭的像个孩子! 然而,老太太已毫无生气,她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平静,却又带着一丝未及诉说的不舍,仿佛生命在悄然间便从这躯壳中溜走,还来不及让她有些许准备。 陈家柱只觉脑袋“嗡”地一声炸响,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母亲,声音破碎而颤抖:“妈,妈,您怎么了?” 陈老大声音沙哑:“家柱啊,你妈妈走了,我半夜醒来,就发现她已经没了气息,我喊也喊了,掐也掐了,可她……” 沈兰也红了眼眶,站在一旁,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她轻声问道:“爸,妈她可曾留下过什么话吗??” 陈老大摇摇头,满脸的无助:“没有,睡觉的时候,和以往一样,我帮她洗了脚就睡了,她也没留下个一言半语的!” 陈家柱心中悲痛,却又不知如何安慰父亲,母亲虽卧床很长时间,但基本的生活还是能自理的,可这,怎么就?太突然了。 那一夜,悲伤如汹涌的潮水般将这个家彻底淹没。 陈家柱守着母亲的遗体,思绪飘远。 陈家柱的脑海中,母亲年轻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 自家的院子里总是充满生机,母亲会担水回来给种在东边园子里的李子树和杏树浇水,也会在园子里种上很多种蔬菜,那菜席子,总是打理的方方正正,很是美观。 母亲生性善良,记得自己小时候,住在前院的四奶奶和四爷爷,总是时不时来家里占些小便宜。 每次四奶奶在屋里与母亲闲聊,四爷爷就会悄悄在堂屋翻找吃食,然后悄悄的带回自己家里。 园子里鲜嫩的芫荽、茴香、韭菜,只要长成了,四奶奶也总会不声不响地去割回去吃。 其实那个时候,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小菜园子,夏天和秋天家家都有冬天见不到的绿色蔬菜吃。 可偏偏,四爷爷和四奶奶就是村子里唯一不爱干活的的两个人。 每年种地也是为了自己一家人饿不死,多种一陇地,那都是对两口子的不尊重。 四爷爷识几个字,年轻的时候也辉煌过,但是大运动的时候,一顶高帽子扣下来,曾经的地主老财,已经养肥了腰腹,最终变成贫民也弯不到腰。 四奶奶还是个不能生养的,好在那时候,村子里的女人们很能生,家家至少四五个孩子,最多的,八九个也是有的。 想到老了以后能有个帮忙洗涮的,两口子就从隔壁村里抱养了一个女儿回来。 再一想,没儿子,将来这香火咋个传承,这儿子还不能随便抱别人家的,所以四爷爷就从亲弟弟家过继了一个儿子过来。 这个儿子就是陈家柱的小叔,陈奎。 小时候姐弟俩都很好,一家四口日子过得也是其乐融融,结果闺女长大嫁人了,儿子也娶了个漂亮能干的媳妇过来。 这儿媳妇弯得下腰,又有脑子,日子渐渐的过得也有了一些起色,但她看不惯公公婆婆那副只爱搓麻将,不爱干活的模样。 一把锁,小凉房的门从此再也没有让老两口打开过,吃饭也不跟老两口一起,算是彻底分了家。 但每个月的米面,都是儿媳妇固定给他们用袋子装过去的,够不够也就那么多。 所以两个人就打起了陈母的主意,因为他们觉得母亲性子温和,还有点傻。 陈家柱发现了好几次,四爷爷从堂屋里偷吃的东西,告诉母亲后,母亲只是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他们也不容易,反正咱家也吃不完,随他们拿去吧。” 逢年过节,母亲做了些好吃的,也总会让陈家柱给周围的邻居送去一些。 尤其是炸油饼和油炸糕的时候,陈家柱是最累的,母亲几乎会把老陈家的家家户户都让他端着碗,一家一家送过去。 当然,他们如果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会送到他们家。 那个年代走街串巷的乞丐很多,母亲从来不会嫌弃他们褴褛的衣衫和憔悴的面容。 不忙的时候,还会特意准备热腾腾的饭菜,临走还要再给他们带上点。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据说吃了乞丐们讨来的饭,孩子会健康无忧,一生顺遂。 所以小时候陈家柱几个兄弟姊妹,可没少吃乞丐们要饭的兜子里掏出来的各种饭。 直到他们一个个的长大,这件事,才渐渐停止。 可如今,这熟悉的小院却被悲伤笼罩。 “妈是一个好人,所以她走的不痛苦,家柱,这也许就是妈这一辈子修来的福分!” 沈兰轻轻拍着陈家柱的肩膀,安慰着他。 陈家柱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望着沈兰,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与痛苦:“可我舍不得她,她还没享过多少福呢,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没吃过现在流行的那些好吃的,也没穿过几件像样的衣服,是我这个儿子没用,让她受了这么多苦!” 风在院子外的树梢间穿梭,发出阵阵低吟,似在附和着他的哀伤。 陈家柱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那一片黑暗中的庭院。 曾经,母亲在这儿忙碌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晃动,她或是在园中弯腰除草,或是在屋檐下晾晒衣物。 “还记得那次我生病,妈一夜未眠,守在我床边,不断地用湿毛巾给我降温。” 陈家柱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总是把我们放在第一位,自己却从未有过什么要求。” 汪~汪汪~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看门的狗,也吸引了陈家柱的目光,让他暂时摆脱了悲伤,但却从心底冒出了怒火! 第72章 破碎的亲情 深夜的院子里漆黑如墨,唯有那一丝月光如冰冷的银纱,洒落在地上。 陈老大、陈家柱还有沈兰的目光,同时被一个身影牢牢锁住。 那是陈金鱼,她像个幽灵般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现身了。 陈老大的身体猛地一僵,望着屋内停放的老伴遗体,那是到死都未能盼回小女儿一面的母亲。 悲痛瞬间化作汹涌的怒火,他将老伴的遗体轻轻安置在炕上,顺手操起搅面棍子,整个人像被激怒的雄狮,直直地朝着陈金鱼冲去。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还敢回来,看老子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他的怒吼在寂静的夜里如炸雷般响起,震得陈金鱼耳朵生疼。 陈家柱望着消失几年的小妹,心中仿若打翻了五味瓶,悲伤与难过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当初换亲本就是为了自己,如今沈兰仍在身边陪着自己,艰难的熬着,而妹妹却做出这等私奔弃子的丑事,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要以什么身份去面对她呢? 沈兰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陈金鱼,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母亲无数个以泪洗面的日夜,还有哥哥那日益憔悴的面容。 最刺痛她心的,是那个被陈金鱼无情抛下的孩子。 多少个夜晚,孩子在睡梦中哭着呼喊妈妈,那稚嫩的声音仿佛一把锐利的刀,一下一下地割扯着她的心。 “你怎么能狠下心扔下自己的亲生骨肉?” 沈兰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压抑多年的愤怒与不解。 陈金鱼身形消瘦,面容憔悴,往昔的青春活力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惊惶与疲惫。 她的衣服虽然整洁,但明显有些破旧,在父亲的盛怒下,她像一片脆弱的树叶,瑟瑟发抖。 “爸,不要打,我怀孕了,爸~” 她“扑通”一声跪下,泪水决堤般涌出。 “啥?你说啥?你这个不孝子啊,真是气死老子我了!” 陈老大高高举起搅面棍,棍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陈家柱一听妹妹说的话,急忙冲上前去,死死抱住父亲的手臂。 “爸,别动手,小心伤着她,她肚子里的孩子!” 陈家柱说到最后,嘴里有些干涩发苦,她又怀孕了,可那个被她扔下的孩子呢,她有没有想过? 陈老大用力挣扎着,双眼通红:“哼,孩子?我外孙现在还在屋里睡觉呢,这肚子里的玩意儿,老子不认!你看看,她把咱家的脸都丢尽了!你妈还天天念叨着她,她怎么对得起你妈!她到死都放心不下她,可她呢,一走就是几年,你直接死外面也就算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爸,大哥,你们说什么?妈咋了?” 陈金鱼也许早就想到了,回来就要面对父母以及哥哥的怒火,可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妈妈不在了? 沈兰看着跪在地上的陈金鱼,心中的怒火丝毫未减。 “这些年你在外面风流快活,可家里呢?孩子天天哭着找妈妈,你知道他有多可怜吗?” 她的声音哽咽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陈金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可我和郭义是真心喜欢的,沈聪是个好男人,可是我不喜欢他,和他在一起,我的日子过不下去啊!” 陈金鱼哭喊着,好像这样能将她这些年的憋屈都释放完一样。 “大哥,妈呢,我要见妈妈,我想妈妈了,呜呜~” 大声哭喊的陈金鱼,紧紧拉住了大哥的裤子,她要确认一下,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陈家柱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无力的指了一下屋里,然后蹲下身子捂着脸,呜呜呜的哭了出来。 这是沈兰第一次看见如此无助的陈家柱。 陈金鱼看着哥哥的样子,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她跌跌撞撞的往父母那屋跑去。 “妈,妈,我回来了,你的金鱼回来了,妈妈,你睁开眼看看我啊,妈妈~” 就在这时,隔壁屋内传来孩子的哭喊声,那哭声如同一把锐利的钩子,瞬间勾住了所有人的心。 陈金鱼的身体猛地一震,这是多么熟悉的声音,两年多了,那可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又如何能不想呢?。 “小博,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 她的声音充满了急切与愧疚。 然而, 跪在母亲面前的她,却并没有过去看那个孩子,而是紧紧的攥着拳头,看着母亲的仪容,默默地流着泪。 沈兰听见孩子的哭声,看了一眼无动于衷色陈金鱼,然后跺了跺脚,自己回屋里哄孩子去了。 陈东方被吵醒了,他坐起来抱着弟弟,沈奕博立马就止住了哭声,沈兰进屋的时候,陈东方已经将孩子哄好了。 “舅妈,弟弟睡着了,我怕他把冬雪和阿强吵醒,结果一抱他,他就不哭了。” 沈兰看着这个懂事的孩子,日子苦点算什么?这四个孩子一天比一天懂事,就是在苦再累,她都觉得,这是值得的。 “东方,那你也好好睡吧,我家东方啊,是最好的哥哥!” 沈兰坐在炕边上,看着陈东方带着笑容入睡,轻轻拍着沈奕博,直到他也沉沉睡去。 陈金鱼在母亲的灵前跪了许久,终于起身,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 她缓缓走向哥哥的屋子,站在门口轻声唤道:“沈兰,我想和你谈谈。” 沈兰抬眼,冷冷地看着她:“谈什么?我和你可没什么好说的。” 陈金鱼咬了咬嘴唇:“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想和你哥办离婚手续。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有准生证,要不然生下来也上不了户口。” 沈兰瞪大了眼睛:“那,这个孩子呢?你就这么不管了?” 陈金鱼别过头,始终没有将目光落在那个孩子身上。 “我现在的情况没法照顾他,我也给不了他好的生活。你和大哥把他养得很好,就让他继续留在这儿吧。” 沈兰愤怒地站起来:“你说得轻巧!这两年小博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吗?你现在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就想抛弃他第二次,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第73章 情与怨的交织 陈金鱼的眼眶泛红:“我知道我对不起他,可我也没有办法。再说了,你大哥也未必同意这个孩子跟着我吧?他毕竟是你们沈家的唯一一个男孩子。” 沈兰冷笑:“哼,你还真是很会给自己的不称职找借口,你根本不配做母亲。” 陈金鱼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地流泪。 这时,陈家柱走了过来,听到了她们的争吵,他看着陈金鱼:“小妹,你不能这样,小博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即便是你有了这个孩子,但这份亲情你怎么能割舍得下?” 陈金鱼哭着说:“大哥,我真的没办法,我不想让这个孩子跟着我受苦。” “那你觉得孩子见不到妈妈,他就不是在受罪?寄人篱下,干啥也得看眼色,他就不是在受罪?跟着你怎么就受罪了?郭义在我们村里也算得上是条件好的了,不比跟着我们这个只能解决温饱的家庭好?” 陈金柱见沈兰和陈金鱼气氛不对,又怕吵醒了孩子,轻咳一声,开口说道:“金鱼啊,先留下来把你妈的葬礼办了,其他事之后再说。” 陈金鱼身子一僵,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嗫嚅着嘴唇,犹豫了好半天才低声说:“大哥,郭义……他是和我一起回来的,他怕爸和你,现在还藏在大门口呢。” 陈金柱一听,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睛瞪大,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握拳,身子微微颤抖,压低声音怒吼道:“他也敢来?这个王八蛋!” 其实,在这愤怒之下,陈金柱心里却猛地揪了一下,暗自心疼起自己的妹妹。 他想起小时候金鱼跟在自己身后那怯生生却又满是依赖的模样,如今却因为这档子事如此小心翼翼,他怎能不心痛? 可当着沈兰的面,他只能把这份心疼深深藏起,生怕被沈兰察觉,再引发一场更大的风波。 无论如何,亲情是无法割舍的,可终究是陈家对不起人家沈家。 沈兰也看出了陈家柱的意思,心里不由得有些难受,无论自己如何付出,在他们眼里也没有自己的女儿和妹妹重要。 陈金鱼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头低得更深了,两只手不停地揪着衣角,带着一丝哭腔小声说:“大哥,他只是送我回来,这些年他在外面过得也不好,一直觉得对不住咱们家。” “哼!” 陈金柱猛地一跺脚,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抖动,“对不住?当年他一声不吭地将你带走,把我们陈家的脸都丢尽了,现在他哪有脸面来我家!” 院子里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陈金柱努力平复着呼吸,深吸一口气后,咬着牙说:“去,把他叫进来,我倒要看看他,哪里来的这样大一张脸!” 陈金鱼抬起头,满是哀求地看着陈金柱,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大哥,求你了,别为难他,好不好?” “少废话!快去!” 陈金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个不争气的,这是一心扑在人家身上了。 陈家柱站在院子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眼死死地盯着郭义,心中的怒火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燃烧殆尽。 他心里想着:“这个混蛋,当年一声不吭地拐走我妹妹,让我们陈家在村里丢尽了脸,如今还有脸回来!” 郭义推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每走一步都显得无比沉重。 他偷偷瞥了一眼陈家柱,心中满是惶恐与懊悔,暗自思忖:“这次回来,大哥肯定不会轻易饶过我。都怪我自己,当初太冲动,炒股把家当赔得精光,没能给金鱼一个好生活,我该怎么面对他们啊?” 陈金鱼紧紧跟在郭义身旁,眼神中既有不安,又透着一丝倔强。 她心里清楚大哥的脾气,知道这次回来少不了一顿责骂,但她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她在心里默默念叨:“大哥,不管怎样,我都不怪郭义。这些年虽然日子过得苦,但有他在身边,我就觉得踏实。” “郭义?你是怎么有脸来我们家的?” 陈家柱的声音犹如从牙缝中挤出,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当年你干的好事,拍拍屁股就走人,把我们陈家置于何地?把金鱼害成什么样了?” 郭义把自行车停好,头几乎要低到地上,双手不停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嗫嚅着说:“大哥,对不起,我没别的话要说,我只能说,以后我会好好对金鱼,绝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哼,受委屈,你的小汽车呢?现在都骑上自行车了,还说不让她受委屈?” 陈家柱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怎么,让她跟着你,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就不算受委屈?” 郭义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金鱼看着愤怒的大哥和愧疚的郭义,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既心疼郭义被责骂,又担心大哥气坏了身体。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这紧张的气氛噎了回去,只能无助地站在那里,双手不安地揪着衣角。 趁着郭义不注意,陈家柱把陈金鱼拉到一旁,悄声问道:“金鱼,你跟他过成这样,后悔吗?” 陈金鱼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但那泪光中却透着坚定和幸福。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大哥,这是我的选择,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哪怕生活再苦,只要有郭义在,我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陈家柱看着妹妹,心中五味杂陈。他既为妹妹的执着感到无奈,又有些许感动。 他叹了口气,心想:“罢了罢了,这丫头从小就倔,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希望这小子以后能真的对她好。” 陈家柱虽然余怒未消,但看到妹妹的态度,也知道事情已无法挽回。 他看着郭义,严肃地说:“从今天起,你要好好对待金鱼,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我绝不饶你。” 郭义连忙点头,如同捣蒜一般,“大哥,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对金鱼,拼了命也会让她幸福,以后一定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不再搞那些不靠谱的东西,我们会幸福的。” 院子里的气氛渐渐缓和,沈兰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更加难过,陈家柱这是替陈家接纳了这两个人,那自己呢?哥哥沈聪呢?那个孩子呢? 至此,沈兰心里多了一道坎,总有一天会成为她和陈家柱矛盾爆发的导火索。 第74章 陈家纷扰 晨光熹微,陈老大静静地守在老伴的身旁,眼神透过窗户,落在窗外的儿子和女儿身上,最终停留在郭义的身上。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个年轻人,按道理现在应该已经是自己的女婿了。 然而陈老大的心里却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像是有一块石头梗在那里,让他难以畅快地接受这个事实。 嘴唇不自觉地抿紧,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纠结的情绪吞咽下去。 夜幕悄然褪去,新的一天来临。 陈家另外两个嫁出去的闺女也都匆忙赶了回来。 陈家柱天还没亮,就赶紧去了乡里,给姐姐和妹妹打了电话,让她们赶快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 由于陈家庄四面环山,电话线没有拉进来,当年为了拉个电线,都费了好大劲儿,到现在村子里用的都是二相电,而且时不时的就要停电,所以村子里家家还是时刻准备着煤油灯。 姐妹俩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前后脚地赶了回来,一进家门看到母亲安静的躺在那里,顿时泪如雨下,悲痛的哭声在屋子里回荡。 大姐陈金花看到小妹陈金鱼的时候,竟然好像并没有那么惊讶,反而是二姐陈金梅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脸上满是震惊和疑惑。 “金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两年怎么样?” 二姐陈金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惊讶,她的目光在小妹陈金鱼和大姐陈金花之间来回游移,眼神中满是探寻。 按照大姐的性子,这两年没见过小妹的面,见了面绝对是会又哭又数落的,可今天大姐太平静了,平静得陈金梅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陈金花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波动,只是眼神中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陈金鱼微微垂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嗫嚅着:“二姐,我……我其实早就想回来了。” 大姐陈金花见状,神色略显慌张,她上前一步拉住陈金鱼的手,对着陈金梅说道:“二妹,这事儿是我不对,没跟你说。金鱼这两年在外面也不容易,她怕咱爸生气,一直不敢回来,就只能跟我偷偷联系。” 说着,她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陈金梅的眼睛。 二姐陈金梅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眉头紧皱,大声说道:“大姐,你怎么能这样?咱爸为了找金鱼,操了多少心,你都知道的!咱一家子到处托人打听,可你倒好,将我们都瞒得死死的。”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沈兰忍不住插话道。 她的脸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握拳,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好啊,原来我们一家子撒开网要找的人,大姐竟然一直有联系。这算怎么回事,这是根本不把我沈家当人看啊!” 陈金花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眼神中满是无奈和愧疚,嘴唇微微抖动着,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陈金鱼抬起头,眼中含泪:“二姐,沈兰,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可我当时真的是没办法,我……” 陈金梅打断她的话,“这么大的事儿,你就跟大姐通气,把我们都当外人吗?” 她的眼中燃烧着怒火,直直地盯着陈金鱼,脸颊因为生气而微微泛红。 沈兰越听越气,眼眶泛红,几步走到陈金花面前,手指着陈金花,咬牙切齿地说:“大姐,当初金鱼一声不吭地走了,我们沈家丢尽了颜面,为了找她,我哥跑断了腿,家里的农活也耽搁了不少。你倒好,明明知道她的下落,却瞒着我们所有人。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沈家好欺负?” 陈金花依旧那副模样,面不改色,眼神却有些空洞,仿佛在逃避着沈兰的指责。 她的双手不安地交握着,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声音也有些底气不足:“沈兰,我不是这个意思。金鱼是我妹妹,她当时在外面过得艰难,我只是心疼她,想让她能缓一缓。我也知道对不住你们沈家,可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没想那么多?” 沈兰冷笑一声,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大姐,你这心也太偏了吧。我们沈家娶了金鱼,她却拍拍屁股走人,现在你又这样袒护她。你让我们以后在村子里怎么抬得起头?” 一时间,气氛变得格外凝重,姐妹之间的矛盾如同潜藏已久的暗涌,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而一旁的陈老大看着这一幕,重重地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无奈与酸涩,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力,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几分。 屋内的气氛剑拔弩张,陈老大轻咳一声,打破了僵局:“都别吵了,这像什么话!她妈还在这躺着呢,你们就不能消停会儿?” 陈老大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和威严,眼神中透露出对这混乱局面的无奈。 陈金花咬了咬嘴唇,低声说:“爸,是我错了,可我真的只是想保护金鱼。” 她的眼眶泛红,满是愧疚地看了一眼父亲,又看向沈兰,“沈兰,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可能不信,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沈家难堪。只是,我跟你哥真的是没办法过下去了!” 沈兰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大姐,你这话说得轻巧,现在全村人都在。看我们沈家的笑话,你让我哥以后怎么在村里立足?” 沈兰的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气,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 陈金梅见状,神色也缓和了一些,她拉了拉沈兰的衣角:“沈兰,你看金鱼都这样了,她也知道错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咱妈这边的情况,要不这些事咱先放放?” 陈金梅的眼神里满是恳求,她既担心沈兰和哥哥之间再出什么问题,又不想看到沈兰和大姐、小妹之间的矛盾进一步激化。 沈兰看了一眼陈金鱼,又看了看今晚就要入殓的婆婆,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行了,你先起来吧,等把妈这边的事情解决完,我们再好好说道说道。” 沈兰的语气虽然依旧生硬,但也算是暂时放下了一些怒火。 陈老大微微点头,对几个孩子说:“眼下先顾着你们娘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第75章 流言蜚语 陈母定在七天后出丧,第六天下午亲戚们便陆陆续续都到了。 小小的院子里挤满了人,大家面上都带着些疲惫与哀伤,可眼神交汇间,却又似乎藏着许多难以言说的东西。 “哎,你听说了吗?这陈金鱼丢下孩子跟人私奔的事儿,现在都闹得沸沸扬扬了。呐,你看看,这次两个人竟然全都回来了!” 大娘凑到三婶子的耳边,低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神色。 “可不是嘛,这也太不像话了。老陈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玩意儿。以前就觉得他好吃懒做,又没学到个正经手艺,没想到心还这么狠,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能扔下。” 三婶子应和着,边说边摇头。 角落里,陈金鱼的沈奕博默默地蹲在那里,小手紧紧地抓着一个破旧的玩具小青蛙,眼神怯生生地看着周围的人。 他不过才4岁,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头发剪的很短,小脸蛋红扑扑的。 孩子似乎也能感受到周围异样的氛围,原本活泼的他此刻安静得像只受伤的小兽,只是偶尔抬起头,用那双充满疑惑和不安的大眼睛看向大人们,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又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要我说啊,陈金鱼就是个没担当的,只顾自己风流快活,把这么重的担子都扔给了家里人。你看看,现在一家子都指望着人家家柱媳妇呢,她多难啊,现在倒好,还得帮她养孩子!” 一个老头吧嗒了一口烟袋锅子,吐出一团烟雾,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更加沧桑。 “这孩子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妈。唉,一饮一啄,陈金鱼这样的人,迟早要遭报应,做出这种抛夫弃子的事,就该被人戳脊梁骨。” 一个年轻些的媳妇轻声叹息着,眼神时不时地看向角落里那个安静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沈兰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心里像被无数根针扎着。 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抹布,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孩子好好带大,不能让这些人看了笑话,也绝不能让这可怜的孩子再受到一丝伤害。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院子里点起了几盏昏黄的灯,灯光摇曳,照在人们的脸上,映出各种各样复杂的神情。 而沈兰在这一片嘈杂中,独自守着内心的那一份坚定。 只是偶尔在空闲时,看着陈家一家人的状况,沈兰心里莫名的有些难过。 家里走了个老人,但是人家小女儿回来了,还带了个女婿回来。 虽然一开始陈老大和陈家柱都义正言辞的不想认这个女婿,但是,这两三天下来,不也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似的,过得其乐融融? 而自己这辈子,就是要为大哥换个媳妇回来,结果大哥他没把人留住,被别人给抢走了。 自己这个婚结的,现在想想,真像是一场闹剧,最后所有人都没变,而唯独自己,把自己填进了这个无底洞里。 走?舍不得孩子。不走?看看家里这几口人,就知道将来有多少苦等着自己吃。 “爸,我按照你的吩咐,帮大哥换了亲,可是现在我觉得我做错了,爸,你如果在天上知道了这一切,你是会心疼你的儿子没了媳妇?还是会心疼你的姑娘日子过得辛苦?” 越想,这心里就越是悲恸,正好路过婆婆的棺木前,沈兰悲从中来,趴在棺材上就大哭了起来。 “你们看看,那家媳妇能像人家这媳妇一样,唉!要是我家那媳妇啊,怕是我死了,她都能笑出声来!” “这沈兰也是个苦命的,为了这一家子付出这么多,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一位中年妇女面露不忍,轻声对身旁的人说道。 “谁说不是呢?这换亲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她大哥没本事留住媳妇,倒把她给搭进去了。如今这家里,陈金鱼跑了,她一个人操持着,还得受这些闲言碎语,也难为她了。” 旁边的人接话道,边说边摇头叹气。 “要我看啊,这陈家也没个明白人,陈金鱼做出这种事,就应该把他赶出去,别让他回来祸害家里人。现在可好,沈兰在这受苦,他们倒像是没事人一样。” 一个年轻的后生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些不满。 “唉,这就是命啊!沈兰这孩子心善,估计也狠不下心走。只是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眼神里满是同情。 “听说沈兰以前在娘家的时候,也是个活泼的姑娘,谁知道嫁过来就遭了这么多罪。这世道对这孩子太不公平了,让她承受这么多。” 一位穿着朴素的妇女轻声叹息着,眼神里透着对沈兰的惋惜。 “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希望这孩子以后能想开点,为自己活一回。这日子啊,还长着呢。” 众人纷纷点头,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起来,大家都为沈兰的命运感到揪心,却又无可奈何。 陈母出丧当日,天色阴沉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村子上空,仿佛也在为这位老人的离去而哀伤。 院子里,人们进进出出,忙碌而又秩序井然地准备着出丧事宜。 白色的纸钱随风飘散,落在角落里,像是一只只破碎的蝴蝶。 陈家小一辈的人全都是一身白孝服,低着头,面色悲戚。 陈老大和陈家柱的眼眶红肿,沉默不语地指挥着众人。 沈兰站在一旁,她的眼睛红肿,显然是昨晚哭了许久。 怀中抱着沈奕博,孩子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被这压抑的气氛吓得紧紧搂住沈兰的脖子,小手紧抓着她的衣服不放。 送葬的队伍缓缓前行,哭声在空气中回荡。 沈兰跟在队伍后面,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步沉重无比。 她看着前面陈家人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突然,走在前面的陈金鱼不知为何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旁边的人赶紧扶住他,人群中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窃窃私语。 “这陈金鱼,连送葬都这么不安分。” “就是,一点也不稳重,你看看,那孩子一直都是沈兰在抱着,她看都不看一眼,真真是石头心肠啊!” 第76章 矛盾滋生 “可不咋地,看来以后这孩子她是不管了,你看看那肚子,都显怀了,怕是又有了,真是可怜了那个孩子了。” 沈兰听着这些话,心中没有一丝快意,只有无尽的悲哀。 她想,这个家到底是怎么了?曾经或许也有过温馨的时候,可如今却变得如此支离破碎。 到了墓地,随着棺木缓缓入土,哭声再次响起。 沈兰抱紧了沈奕博,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在这一刻,她似乎埋葬的不仅仅是陈母,还有自己曾经对生活的憧憬和希望。 众人开始往回走,沈兰落在了后面。 她望着那座新坟,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未来的路多么艰难,她都要为了四个孩子坚强地走下去。 哪怕这个家千疮百孔,她也要在这缝隙中,为孩子们撑起一片小小的天空,让他免受这世间的风雨和恶意。 风轻轻吹过,撩起她额前的发丝,沈兰深吸一口气,转身,向着那个充满矛盾和艰辛的家走去。 回去翻看礼账单,这次应该有500元的剩余,但是,眼看着这婆婆的头七就要过去了,陈家柱也没有跟自己提一嘴。 沈兰越想越觉得可疑,心里像被一块大石头堵着,憋闷得慌。 “家柱,这次事宴,是不是还长出一些钱来?” 陈家柱面无表情,抬头看了一眼沈兰,“嗯,我存了!” 她看着陈家柱,眼神里多了一丝审视:“你存钱为啥不跟我说一声,这家里还有没有我的份儿了,你到底咋想的?” 陈家柱眼神闪躲,嗫嚅着说:“不是,沈兰,我这不是想着先存起来,以后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再说,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嘛。” 沈兰冷哼一声:“没来得及?都这么多天了,要不是我问,你怕是打算一直瞒着我。是不是大姐和你说了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陈家柱一听这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大姐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好,她能说啥坏话。你别瞎猜了,这钱迟早也是用在家里的。” “用在家里?我看你现在是事事都听大姐的,也不把我这个媳妇放在眼里了。这日子过得,我都不知道自己算啥了。” 沈兰说着,眼眶泛红,满心的委屈和无奈。 正在这时,沈奕博跑了过来,拉着沈兰的衣角,怯生生地看着他们,后面跟着陈阿强,陈东方今年已经四年级了,陈冬雪也已经一年级,家里就只剩下这俩个捣蛋鬼。 沈兰一把抱起孩子,像是找到了一丝慰藉。 她心想,不管咋样,为了孩子,这日子还得凑合着过下去。 可这心里的疙瘩,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 从那之后,沈兰对陈家柱多了份心眼儿,家里的事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操心。 那是1995年,沈兰30岁,嫁给陈家柱的第九年。 陈母的五七刚过,家里还弥漫着未散的哀伤与压抑,陈金鱼和郭义却再次踏入了这个家门。 一同前来的还有大姐陈金花和她的儿子张永贵。 沈兰看到他们,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陈金鱼没一会儿就把沈兰拉到一旁,脸上带着一丝急切与无奈:“沈兰,我这次来是想求你件事。我想和沈聪离婚,我找过他了,可他怎么都不答应,我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实在拖不起了。你帮帮我吧。” 沈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咋想的?让我帮你劝大哥离婚?陈金鱼,你是忘了我是谁家的人了吧?” 这时,大姐陈金花走了过来,听到沈兰的话,不屑地哼了一声:“为啥不答应?女人跟人跑了,那是他自己没本事。如今不答应离婚,难道这人还能回去跟他过日子去?” 沈兰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 她想起自己这些年在陈家的委屈,为了这个家的付出,如今大哥被人这样看不起,而他们竟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 “陈金花,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大哥没本事,我们自己家里人都知道,要不然也不用我来给他换媳妇,可那也不能是你当着我的面能说的!” 沈兰眼眶泛红,声音颤抖却充满愤怒。 陈金花被沈兰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复了那副傲慢的模样:“我说的是事实,怎么?你还想护着他?你看看你现在在这个家过的什么日子,还不是因为你大哥没本事,拖累了你。” 沈兰气得浑身发抖:“我在这个家的日子是不好过,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没有资格在这里对我大哥指手画脚。陈金鱼做出这种抛夫弃子的事,你们不觉得羞愧,还来怪我大哥?” 陈家柱听到争吵声走了过来,看到沈兰和大姐对峙的场面,皱了皱眉头:“都别吵了,这像什么样子!” 沈兰转头看向陈家柱,眼中满是失望:“你看看你大姐说的什么话?你就这么任由她欺负我们家?” 陈东方和陈冬雪也被争吵声吓得躲在一旁,怯生生地看着大人们。 沈奕博紧紧地拉着沈兰的衣角,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陈金花却不依不饶:“我这是为了大家好,沈聪不离婚,对谁都没好处。这孩子生下来总不能没个名分吧。” “名分?你们还想着名分?那我呢?我这些年在这个家算什么?” 沈兰的泪水夺眶而出,心中的委屈如决堤的洪水。 “沈兰,不要着急,我大姐说话直,其实道理咱们谁都懂,这婚就算是拖着,那最后的结果肯定还是得离,要不然…要不然你去劝一劝你大哥?” 陈家柱说到最后一句,也是有些难以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看到了沈兰带着失望的目光。 沈兰怒极反笑,泪水还挂在脸颊上:“陈家柱,你也这么想?这么多年夫妻情分,你就这么轻易地站在他们那边?好,我去劝大哥,那我倒要问问你们,这个家到底还把不把我当回事?” 第77章 父亲的偏爱 陈金花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就别磨蹭了,赶紧去办了事。这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哪还经得起这么折腾。” 沈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行,我去。但你们也别得意,这事儿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说完,她转身回屋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满心的悲戚出了门。 除了两个孩子,竟是没有人出来阻拦她一下。 沈兰好好安抚了儿子和侄子,告诉他们自己很快就回来了,在家听大人的话,不要乱跑,孩子们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她离开! 一路上,沈兰思绪万千。 她想起大哥以往的憨厚老实,虽没什么大本事,却也真心待她陈金鱼。 如今走到这步田地,她心里满是酸涩。 本就过了时间,现在也没有车,沈兰没什么地方可去,只能往沟外头二姥姥家走。 “这事,唉,也是怪二姥姥,当初只想着你要给哥哥换亲这事儿,但二姥姥忽略了两家的日子能不能好好的过下去,是二姥姥把事情想简单了,以为两个淳朴家庭生出来的孩子,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没想到如今变成了这样,唉,二姥姥后悔呀!” “二姥姥,这不能怪您,本来就是您按照我们的意思帮忙的,也是我大哥不争气,二姥姥,如今咱们也不说别的,您帮我出出主意,我也想了,这个婚肯定得离,但是我们不能就这样白白的让人欺负了去,您说我们还有啥其它办法没?” “啥也不用想,让他们去法院起诉离婚吧,到时候法院会给受害人公平的,还能让他们一手遮天不成?哼,这陈家柱现在也是太不像话了!” 门外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伴随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同进了屋里。 “三舅!” “嗯,我刚就看见你过来了,就寻思你这是有事,要不然就你家那一大摊子事,这大白天的,你哪有时间来这里。” “那,三舅您刚刚说,让他们直接起诉离婚?那我们需要做什么?” “嗯,这事,最终的结果肯定就是离婚,但,孩子的抚养费,你哥的精神损失费,乱七八糟的费用,咱们得跟她算清楚。” “沈兰啊,听你三舅的,建国,你回头帮沈兰找一个律师,咱们让他帮忙算一算,人留不住,好歹留下点钱来,现在抚养一个孩子可是不容易!” “好,就听二姥姥和三舅的!” 李建国是李二婶子的儿子,就住在隔壁,负责整个乡里的用电,查电费,收电费,维修线路什么的,都是他一个人负责。 自己也勤快,家里开了油坊,还有磨坊,周围十几个村子每年吃的油,还有各种面,都得来他们家加工。 所以人脉广,也有钱,最关键的,是他人品好,这和李二叔和李二婶子的教育脱不开关系。 第二天,沈兰一早赶了车,到下午终于回到了家里,自从陈金鱼离家后,两年多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回到自己家。 沈聪看到她来,便猜出了几分缘由,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二妹,你也是来劝我离婚的?” 沈兰摇摇头:“大哥,我知道你委屈。但这事儿总要有个了结,你是怎么想的?” 沈聪长叹一声:“我不想离,我还念着这个家,可现在这情况……” 兄妹俩相对无言,沉默许久。 沈兰最终还是开口道:“大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但咱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拖着,你得为自己想想。你觉得,她还能回来吗?” “回不来了,大哥知道,可大哥就是不甘心,我对她那么好,她就是看上了郭义那混蛋有钱,看上了人家的小汽车,可…可大哥没本事,大哥挣不上钱……” 沈聪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最后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兰虽然心疼自己哥哥,但是看到哥哥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你说人家陈金鱼是为了钱,还有为了小轿车?可现在郭义穷的什么也没有了,可她为什么还要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而不是回来选择你这个有房子住的男人呢? 眼看着大哥默默无声的哭泣,难过,沈兰心里也只能默默感慨,谁让自己有一个那么优秀的父亲,但却有这么一个大字不识的哥哥! 而且而立之年的她,经过这几年生活的磨炼,她也想通了。 父亲当初经常给她灌输一定要为哥哥换亲的想法,就是因为,父亲已经看出了哥哥这辈子就是一个没出息的,所以他从小就在为这个儿子安排了一切。 而最终牺牲的就是她这个,她自己以为自己是父亲最最疼爱的那一个孩子。 可现在好好想一下,真的是这样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当初那个教师名额为什么给了他的侄子?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在自己学习那么好的时候,要让自己陪他住院,陪他治疗,而不是他的其他孩子? 甚至到他最后那一刻,都是身材瘦小的沈兰背着他,辗转在医院和车站之间,而不是他的这个儿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现在应该是姊妹六个里面,最有出息的那一个,而不是现在日子过得最艰难,承受压力最大的那个。 从大哥家出来,沈兰心情沉重地往回走。 她知道,无论结局如何,这个家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沈母和小儿子沈铭在大门外等着沈兰,看着沈兰疲惫的样子,沈母心疼的赶紧迎了上来。 “二闺女,累了吧,赶紧回家休息一下,妈就说,歇一歇再去你大哥那儿,你非要赶紧去,看看这脸色,肯定累着了吧,妈给你擀了面条,先热乎的吃一口,好好睡一觉,啊!” 久违了的温暖,然后沈兰心里生出一丝温度,她拉着母亲的手,“妈,我还好,走,回家吃饭!” “二姐,昨天屋上头洪大娘来了,她跟我说,要给我们找个爸爸……!” “沈铭,住口,胡说啥呢?” 轰的一声,沈兰感觉自己的脑子里炸开了花…… 第78章 岂能事事如人意 沈铭话音未落,沈母便神色慌张地打断了他,匆匆拉着沈兰往屋里走。 此时,屋外的风轻轻吹过,吹得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使得气氛更加紧张了起来。 沈兰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沈铭,又迅速看向母亲。 沈母的脸上满是尴尬与慌乱,像是被戳中了难以言说的心事。 “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兰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不安与期待。 沈母长叹了一口气,拉着沈兰进了屋,才缓缓开口:“你别听沈铭瞎说,洪大娘是来串门的,顺嘴提了一句,说她有个一直没成家的弟弟,没啥别的意思。” 沈兰坐在陈旧的凳子上,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 她心里清楚,母亲在隐瞒实情。 自父亲去世后,大哥怯懦无能,这个家的重担全落在母亲一人肩头,她怎能不累呢? 这几年,三妹和四妹相继嫁人,远离了母亲的生活。 而弟弟沈铭,小时候因发烧落下了羊角风的后遗症,虽识得几个字,但智力终究比常人稍逊一筹,想要成亲谈何容易,这一辈子恐怕都得靠母亲照料。 其实,最艰难的日子已然过去,可母亲如今已是满脸皱纹、头发斑白。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母亲的身体还算硬朗。 从小到大,母亲受过多少委屈,吃过多少苦头,沈兰小时候不懂,如今自己拉扯着四个孩子,面对家中老弱病的一大家子,她深切体会到了母亲的艰辛。 而自己又能为母亲分担多少呢?想到这儿,沈兰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妈,我知道家里不容易,您辛苦了。”沈兰紧紧握住母亲粗糙的手说道。 沈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说这些干啥,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妈就放心了。” “妈,如果他人还行,又不嫌弃沈铭,您就应下吧!” 沈母正低头盛饭的手猛地一顿,满脸诧异地抬起头看着沈兰:“妈没有这个意思,妈只是……” “妈,这些年您真的太辛苦了,既然有合适的,您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以后身边有个伴,我们做子女的,离得远了,也能安心些!” 沈兰打断母亲的话,她深知这些年为了父亲的遗愿,为了哥哥,为了家里的琐事,自己最忽略的就是母亲。 沈母没有再言语,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 但她的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滴落在灶膛旁的那层薄土上,溅起的尘土在透过窗户洒进来的阳光中,竟晕出一朵仿若漂亮太阳花的形状。 吃过饭,沈兰帮母亲收拾完碗筷,便躺在炕上,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大哥的哭诉、二姥姥和三舅的话,还有母亲的这件事以及弟弟沈铭的未来。 既然睡不着,不如去看看父亲吧,毕竟也有好几年没去了。 沈兰起身,走出屋子。 沿着熟悉的小径缓缓走向父亲的墓地,一路上,虫鸣声此起彼伏,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爸,两年了,我一直没时间回来看您。不知道您有没有想念过我这个女儿,也不知道您对我给大哥换的媳妇满不满意?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无论您的偏爱是真是假,那些回忆于我而言是美好的,爸,那就这样吧,我这辈子都把它当作是真的。将来我的孩子们都会知道,他们的妈妈有一个很疼爱他们妈妈的的父亲! 以后的日子是苦是甜,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了。陈金鱼选择了离开,抛弃孩子,可我沈兰做不到,我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们。爸,如果您还在,您会怎么替我抉择呢?” 沈兰静静地靠在父亲的墓碑上,闭着眼睛,低声倾诉着这些年的种种遭遇。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山上偶尔吹来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发丝,还有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她记得上次坐在这里,还是出嫁前一年,爷爷去世的那一天。 当时,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默默地陪她坐了许久。 沈兰缓缓睁开眼睛,突然很想去他家看看。 自从那次分别后,这些年两人竟再未谋面。 前几年过年回来时,他已经离开了家乡,后来自己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总是这样阴差阳错地错过。 “李婶子?” 沈兰来到李成功家门前,推了推那扇紧闭的大门,门却纹丝不动。 她伸手从仅能伸进一只手的小洞口探进去,摸到一把冰冷的大锁。 李成功家的大门是一对镶嵌在门楼子里的铁大门,沈兰从小洞口往院子里望去,只见里面杂草丛生,一片荒芜之景,看样子,应该是许久无人居住了。 沈兰往后退了几步,左右环顾,突然发现院子后墙角与邻居家接壤的地方,两堵墙之间有一点高低偏差。 小时候,她和李成功没少在这里翻墙玩耍。 此时,路上空无一人,沈兰心中一动,挽起衣袖,抬脚踩上墙角,准备翻墙进去。 可第一次尝试,竟没能爬上去。 她站在墙角下,望着那堵墙,不禁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那时候自己才十几岁,身轻如燕,如今已然三十,岁月真是不饶人啊。 但转而一想,三十又何妨,难道还翻不过这堵墙? 这一次,沈兰铆足了劲,在蹭了一身土后,终于爬上了那堵墙。 跳进院子里,往昔的场景一一浮现,只是如今这里已被杂草占据。 房屋的门上着锁,窗户里外挂着窗帘,她凑近一个个小缝隙往里瞧,却被堵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 沈兰怀着失落的心情走向最后一扇窗户,心想这一番折腾怕是白费力气了。 咦?这是谁?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一张穿着军装的半身照映入眼帘,沈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李成功?呀,怎么这么好看呢?” 正好侧面墙上挂着一张李成功的正面照,虽只是半身,但是那挺拔的身姿,一度让沈兰怀疑,这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人吗? 第79章 人走茶凉 沈兰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神色略显紧张地左右张望着。 “呼……” 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胸脯,暗自庆幸。 这要是被人瞧见,不出一个小时,沈家二闺女翻墙的事儿,估计得像风一样传遍邻村,到时候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回去的路上,阳光似乎愈发灿烂,照得人心里暖烘烘的。 李成功的照片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照片上那行红色小字格外醒目。 沈兰不禁在心里感叹:“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她微微仰起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那张照片应该是李成功刚入伍那年拍的,标注着“一九八五年冬”,也就是他和自己分别的那一年。 才几个月的时间,他怎么就变化这么大呢?沈兰微微皱起眉头,眼中满是疑惑。 正走着,沈兰突然停下脚步,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般。 她缓缓转过头,眼神聚焦在张八仙家的方向。 只见他家大门处空荡荡的,只剩下两个孤零零的门楼垛子,门早已不见踪影,像是一个张着大口的黑洞。 往院子里瞧,蒿草长得比窗户还高,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那空荡荡的窗户里,除了两间土坯房,连窗框都被拆得一干二净,满目疮痍,尽显荒凉。 听母亲说,张八仙在炕上瘫了一年半就去世了。 他媳妇给他备了副薄棺,雇了几个人,第三天就下葬了。 也不知是不是提前联系好的,张八仙头七那天,张婶子的大哥开来一辆面包车。 没一会儿,张八仙家里就只剩下一堆破衣烂衫,门都没锁,张婶子像逃命似的离开,从此再没回来。 沈兰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惋惜和感慨。 村里人观望了好些天,终于按捺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当第一个人走进院子里,搬走一根木头后,其他人便纷纷效仿,先是拿些不起眼的小东西,渐渐地,大门没了,玻璃被拆了,到最后,整个院子除了土坯,再无其他。 “张婶子终于能为自己活一回了。” 沈兰微微叹了口气,眼中却透着一丝欣慰。 “沈兰,沈兰!” 快到家时,沈兰听到有人喊她,她扭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看到是洪大娘,她身旁还站着一个跟她长相相似的男人,沈兰心里不由一动。 这洪大娘嫁给了沈家庄的白大爷。本来孩子们都叫她白大娘,可她皮肤偏黑,不喜欢这个称呼,每次听到就佯装生气地叉着腰,然后从兜里掏出冰糖哄孩子们改口,久而久之,大家就都叫她洪大娘了。 “沈兰,来,大娘有话跟你说!” “洪大娘,这位是?” 沈兰看着眼前这位五十多岁、面色红润、衣着得体整洁的男人,眼中带着询问。 “沈兰,大娘瞅着像你,你啥时候回来的?” 洪大娘满脸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热情地拉着沈兰的手说道,“大娘正好有事和你商量。这是我弟弟,你叫他洪叔叔。” 沈兰心里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沈铭昨天提到的那个人。 “哦,洪叔叔您好,我是沈兰。” 她微微欠身,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声音轻柔地打招呼。 “好,好!” 洪叔叔似乎有些激动和拘谨,两只手不停地搓着衣角,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只是笑着点头回应。 “来,跟大娘进屋坐坐,有件事,大娘想和你合计合计。” 洪大娘拉着沈兰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往屋里拽,好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大娘,您说。” “是这么回事,大娘这些年看你妈也挺不容易。” 洪大娘拉着沈兰的手,轻轻拍了拍,眼神中透着关切,“我这弟弟啊,年轻时家里穷,没成过家,他和你妈同岁,今年都六十了。大娘琢磨着你妈也单身十几年了,就想撮合撮合他俩……” 洪大娘说到这儿,顿了顿,微微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兰的表情,见沈兰没什么反应,才接着说,“大娘想问问你的意思。” “大娘,咱家的情况您清楚,洪叔叔也知道吧?” 沈兰坐直了身子,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知道,都知道!”洪叔叔连忙点头。 “那我弟弟的事呢?” 沈兰直视着洪叔叔的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 “沈铭的情况叔叔了解,叔叔是个男人,能担得起,以后有合适的,叔叔也愿意帮他娶媳妇,这你放心!” 洪叔叔拍着胸脯保证,脸上的神情很真诚。 “洪叔叔,我很感激您有这份心意,也谢谢您愿意为我弟弟考虑。说实话,看到您这么真诚,我心里也挺欣慰的。不过我妈那边……” 洪大娘连忙笑着说:“沈兰,你妈这十几年不容易啊,我们都看在眼里。大娘也真心希望她能有个伴儿,以后老了也好互相照应着,不那么孤单。” 洪大娘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拍了拍沈兰的肩膀,“你妈那边大娘也问过了,她虽没明确回答,但是大娘看的出来,她不排斥。” 洪叔叔也跟着附和:“沈兰,叔叔也不急,只要你妈愿意,我肯定会好好待她的。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一定尽心尽力,不让她受委屈。” 洪叔叔说这话时,脸上微微泛红,双手不自觉地又搓了搓衣角,他心里既有些紧张又充满期待,多年来一直孤身一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他真心希望能够得到沈兰一家的认可。 沈兰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起身说道:“那行,大娘、洪叔叔,我先回家了,等我和我妈聊过之后,再给你们答复。” 告别了洪大娘和洪叔叔,一路上,她心里反复琢磨着这件事的利弊。 她想,如果母亲同意了,以后家里就会多一个人,生活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呢? 洪叔叔看起来是个老实人,但毕竟没有真正一起生活过,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矛盾。 母亲正在院子里喂鸡,看到她回来,便笑着问:“兰啊,去哪儿了?这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80章 再遇离婚风波 沈兰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遇到洪大娘事情告诉了母亲。 母亲听完,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兰啊,你说妈这岁数了,这事,别人怕是要说闲话的。” 沈兰看出了,母亲心里其实也很矛盾。 一方面,她早已习惯了独自为家庭操劳,从未想过要再找个伴;另一方面,看着孩子们渐渐长大,她也渴望有个人能陪自己说说话,互相扶持。 “妈,洪叔叔我也见了,看上去还行,您怎么想?” 母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从没想过这事。再说,我怕影响到你们,怕你们不习惯,也怕别人说三道四。” 母亲的声音有些低沉,她心里更多的还是在为孩子们考虑,担心自己的决定会给他们带来困扰。 沈兰握住母亲的手,说:“妈,您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只要您觉得幸福,我和弟弟都会支持您的。我们都长大了,您不用总是为我们操心。” 沈兰的眼眶微微泛红,她是真心希望母亲能够为自己活一次。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沈兰的手:“这事儿不着急,先把你大哥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家里的事情乱七八糟的,妈也没心思考虑别的。” “妈,您放心吧,大哥的事情也简单,三舅已经帮忙找了律师,咱们也只需要在家等消息就好了,那洪大娘那里?” “妈去,妈跟她说一说,这事情,妈自己看着办吧,你事情也多,日子也不好过,明天一早就回去吧!” “嗯,不知道大哥想没想通,我去看看他。” “哦,不用了,刚刚你大哥来过了,他说这件事你就帮他跑一跑,他想通了,只是,你大哥说,孩子就麻烦你了,他一天在山上,也顾不上孩子,在咱村子里上学也不方便。” “妈您放心吧,奕博那孩子可乖了,我能照顾好,对了妈,我刚路过李成功家,他们怎么也上了锁了?” “哦,你李婶子呀,前年就去县里了,听说成功那孩子转业回来了,分派了工作,人家一家三口子就到县里去了。” “哦,那还挺好!” 第二天,大哥沈聪早早的就来到了母亲家,今天妹妹就要回去了,他把自己仅有的五十块钱给了妹妹,红着眼睛感谢妹妹,还一直说,是自己害了妹妹一辈子。 临近晚上,沈兰终于回到了家,陈金花和陈金鱼急切地围上来询问情况,沈兰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大哥没松口,这事儿我管不了了,你们去法院起诉离婚吧!” 说完,便带着四个孩子回了屋里,留下他们姐妹两个面面相觑。 “你大哥咋说的?” 屋子里陈金柱跪趴在炕上,嘴唇有些发紫,身子随着呼吸一呼一吸,但明显有些艰难。 “我大哥同意离婚,但是得把乱七八糟的费用都算清楚,起诉离婚吧,我也管不了我哥。” “嗯,不管了,让他们自己看去吧,咱该干的也干了,该说的也说了,雇我们自己吧。” 沈兰有些愕然的看着陈家柱,这人今天这是转性了?咋还不向着自己妹妹了? 沈兰心里虽疑惑,但也没多问,只觉得疲惫不堪,便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去安置孩子们睡下。 这一夜,虽然也累,但她翻来覆去就是难以入睡。 想着大哥的事总算有了些眉目,可眼看着这就要到秋收的季节了,家里这人手也是真成问题。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脸上,沈兰强打起精神,起床安顿好两个孩子,让他们去上学。 村子里的学校离家有些远,步行走差不多二里地。 夏天孩子们中午休息两个半小时,来回就得一个多小时,冬天中午不休息,早上9点才上课,一直上到下午两点放学。 顺着沟底的沙子路,一路往西走,就可以到,只是这样走有点绕路。 孩子们又闲不住,大多时候都是顺着山坡上的梯田一直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能找找鸟蛋,拔几根能吃的小草,打打牙祭。 冬天的时候沟里面会冻一层厚厚的冰,孩子们这次不嫌绕路了,一路打着出溜滑就到了学校,值日生生了火炉,一群孩子就会围在火炉旁,烤一烤被冰雪湿透的棉鞋。 一个个小手上都是皴裂的小口子,沾到水疼的呲牙咧嘴的,但也挡不住他们继续在冰天雪地里撒欢儿。 陈东方扛着一把铁锹,陈冬雪拉着一把苕帚,兄妹两相跟着说说笑笑的消失在沈兰的视线里。 今天是星期五,是学校大扫除的日子,校园里都是沙子和土,每周五学校的三个老师都会组织孩子们进行一次大扫除,从上往下大扫帚扫过之后,整个土黄色的校园,顿时就干净整洁了很多。 一些大一点的碎石和沙砾,就会用铲子倒在被雨水冲出来的一些低洼处,使得地面再一次恢复平整。 陈老大的身体好了一些,拉着家里的三头牛上山放牛去了。 这几天,地里没有活,沈兰抽空将孩子们的毛衣毛裤拆了,把毛线洗干净,晾干了,再加上一些新的,重新织一件。 汪汪汪,汪汪~ 正专心织毛衣的沈兰抬头一看,愣了一下。 “呀,沈竹咋来了?” “二姐!” 看着迎着自己出来的二姐,沈竹刚喊了一声,声音就有些哽咽,再也说不出其它话来。 “咋了这是?就你自己?” 沈竹从小就瘦弱,人又爱哭,事事都想的很好,但事事都不太如意。 大前年刚嫁人,沈兰抽不出时间来,也没有去参加妹妹婚礼,还是前年过年时,两口子来她家拜年,这才见了一面。 沈兰问了,但是沈菊就是闷声不说话,但是那泪水是一串一串的往下掉,沈兰也没有再开口,就等着她自己哭够了。 自己的妹妹,她还是很了解的,这个时候,你越问,她越哭的厉害,还不如等她自己平静下来。 “二姐,我和他过不下去了,我想离婚!” 沈兰怎么也想不到,沈竹一开口竟然就说自己要离婚! 第81章 沈竹的婚事 沈竹的婚姻是沈母的二妹妹,也就是沈兰的二姨促成的。 二姨夫的侄子何武,年龄和沈竹同岁,长得也挺清秀,一次沈竹去二姨家住了几天,结果这小子就看上眼了。 天天去他大爷家找沈竹玩,沈竹也没见过啥世面,小时候天天跟在二姐身后,长大了天天陪着母亲,不是帮忙做家务,就是为家里的鸡鸭猪狗。 生活里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帅小伙,天天来找她玩,沈竹也是感觉很新鲜,在二姨家住的那几天,她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开心。 当然,她也不懂男女之事,只是单纯的跟着何武像小孩子似的,花几毛钱买几颗糖,或者吃上一卷果丹皮。 回家那天,何武一直将她送上了车,沈竹才发现,自己心里竟是有那么一丝不舍。 回家后的沈竹瞬间投入到了家里的活计里,只是闲下来的时候,偶尔会想起那几天的快乐时光。 但何武不一样,他本就是带着目标接近沈竹的,这人一走,好像是把他的心也带走了似的。 何武满脑子都是沈竹的身影,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单纯善良的姑娘。 于是,他向父母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希望能正式向沈竹家提亲。 何武的父母早就察觉到了儿子的小心思,而且对沈竹和她们家里的情况都熟悉,如今见儿子如此坚定,便去了大哥家里,希望大哥大嫂能帮忙撮合一下这段姻缘。 大哥还没表态,大嫂就已经开口应了下来,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何武家家境好,而自己大姐家的情况,现在就是需要有个厚底子的人帮忙兜着点。 沈兰二姨本来嫁的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这村子里有一条河道,过个几年十几年的,总会有一些陶金的外地人,在那沙子地里洗出不少黄金来。 外地人有机器,有工具,本地的农民,看着眼馋啊,他们没有那些家伙什,但是他们有一双勤劳的双手。 所以,沈兰二姨夫带着自己的两个亲兄弟,也开始干起了淘金洗金的营生。 也许老天爷觉得勤劳的双手不能辜负,还真就让他们三兄弟掏出了一些真金来。 闷声发大财的道理,他们都懂,所以兄弟三个越干越起劲儿,收获也越来越多,但是每当村里人问起,兄弟三人都会默默摇头,直言没有啥收获。 也有一些聪明的看出了一些苗头,没有收获,这兄弟三人还天天早出晚归的,哪有那么足的精神头? 渐渐的一个两个的,都想着管他成不成的,试一试准没错,万一运气好,还真就让自己碰上那么一点,那这一下子就发达了呀。 所以那几年就流行起了淘金热潮,那个村子里家家户户,手里都会有那么一些货。 而何家三兄弟就是最大的赢家,这淘金的人多了,那河道里的沙子上上下下的也被翻得也不知道有多少次,而且一次比一次翻得更深,机器来的也是一次比一次巨大。 能让村民再洗出金子的几率,也越来越小,没办法,村民们又开始了春种秋收的日子。 而国家也开始了制止这种私下淘金的举动,渐渐的那些机器,人员,一车一车的都撤了出去,只剩下一些压不实的沙堆和沙坑矗立在河道上,好像在炫耀着它们曾经的辉煌。 何家三兄弟靠着第一手货,家家都盖起了砖瓦房,下一代的几个男孩子都被送到县里,学了手艺。 这日子也就过起来了,比起沈兰家,那可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沈兰的二姨也是存了一份私心,她心疼大姐,以前这人家她是没想过的,怕人家看不上,这何家虽是农民,但这几年竟然也讲究起了门当户对那一套。 如今好不容易人家有这想法,那还不得赶紧应承下来?谁知道外面有多少只绿油油的眼睛在盯着呢。 答应了下来,随后找了个合适的时机,两口子带着何武就去了沈兰家。 沈母对何武的到来有些意外,她也没听孩子回来提过这事啊。 但私下里听见妹妹悄悄跟自己说的他们家的情况,沈母也有些意动。 自己的四个姑娘,老大日子还算平稳,可惜超生了两个孩子,被罚的现在也就是能做到个衣食无忧,要说富余,那是一点都没有。 二闺女沈兰就不用说了,嫁的就是个穷苦人家,现在更是病的病,小的小的。 四闺女自她二姐出嫁,她跟大嫂陈金鱼就不对付,最后赌着气去县里饭店找了个服务员的工作,结果第二年就带回来一个对象。 全家没一个同意的,因为那男的年龄有些大,比沈菊大了整整十岁。 恋爱中的沈菊哪管得了谁同不同意,反正她是认定了这个人,非他不嫁。 再说了,年龄算什么,二姐夫还比二姐大十一岁呢。 就这样在第三年,她还是压下了所有反对的声音,把自己嫁了出去。 好在这男的确实很负责,对自己这四闺女一直也很用心,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也不缺吃穿。 沈母在何武诚恳的眼神和二妹妹二妹夫的的极力撮合下,也就答应了下来,不过她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这事情必须得沈竹自己同意才行。 沈竹见到何武,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泛起了红晕,心中那股许久未有的喜悦又涌上心头。 沈竹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尤其是得知何武的来意后,害羞和激动使得她两个脸颊上布满了红晕。 何武时不时地看向沈竹,眼神中充满了爱意和期待,沈竹则害羞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沈母一看这情形,心里也明白了,自家这三闺女怕是留不住了,很顺利的,这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可是这才几年?如今咋就突然要离婚了呢? 沈兰见沈竹这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这才开口问道:“何武外面有人了,还是他打你了?” 沈竹摇摇头。 “那是咋的啦?你们这几年也没有个孩子,难道是他有问题了?” 沈竹又摇了摇头,可就是不说话,这可是把急性子的沈兰急坏了。 “说话,老摇头是咋个意思?” 第82章 泪浸婚途 沈竹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眼神空洞而绝望。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嘴唇翕动了几下,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何武他,他赌!” 说到“赌”字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歇斯底里,可随即又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低了下去。 “啥?赌博?啥时候沾惹上这事了?”沈兰惊讶地问道。 沈竹的双手猛地抓紧了椅子的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从这上面汲取一丝支撑的力量。 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好几年了,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普通的玩玩,可是有一天,突然发现我的那些首饰都不见了,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结果是他……”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她的视线。 “行了,别哭了,那这事都发生这么久了,你怎么现在才说?他爸他妈没管吗?”沈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 沈竹抬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滑落,打湿了她的衣襟。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起来:“管了,可管不了啊,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三天都坚持不住,现在他爸也被他气的脑溢血了,路都走不了,话也说不利索,一边的身子哆哆嗦嗦的,他妈现在只顾得上老的,对他这个小的,早就放弃了!” “那,那家里的情况?”沈兰追问道。 沈竹缓缓放下手,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脸上满是泪痕,头发也有些凌乱地散在脸颊两侧。 她机械地摇了摇头,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嘴唇颤抖着,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二姐,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只能来找你,你知道吗?我这段日子就像活在噩梦之中,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生活会变成这个样子。” 沈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她双手抱在胸前,像是要给自己一点温暖和安慰,可身体却依旧不停地颤抖着。 “当初我嫁给他的时候,也是满心欢喜,想着能和他好好过日子,生儿育女,相伴一生。” 沈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但很快就被痛苦所取代。 她的双手无意识地在身前绞着,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红:“他一开始只是偶尔和朋友去玩牌,我还天真地以为那不过是正常的打打麻将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谁能想到,他竟然一步步陷入了赌博的泥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沈竹的声音陡然提高,眼中满是愤怒和悔恨,她猛地站起身来,双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又无力地垂落:“当年结婚时他妈送给我的金镯子,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准备拿出来擦拭擦拭,却发现那个盒子空了。” 沈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敢相信,她的双手在身前慌乱地摸索着,似乎想要抓住那个已经消失的镯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发疯似的在家里翻找,可哪里还有镯子的影子。我都没怎么舍得戴呢!” “我就想到事情不对了,然后跑去问他妈,让她看看她的那些金银首饰还在不在,他妈一看才发现,盒子都空了。” 沈竹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她的脸颊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我就知道,这事情绝对是他干的,跑去质问他,他一开始还眼神闪躲,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在我和他妈的再三逼问下,他才满脸愧疚地承认,都被他拿去赌了。” 沈竹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这残酷的现实击中了要害,她的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二姐赶紧起身扶住她,沈竹靠在二姐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那一刻,我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 “后来我才了解到,公公辛苦打拼一辈子积攒下的家财,早就被他在赌桌上输得一干二净。” 沈竹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但肩膀依旧在不停地抖动,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公公知道后,气得当场晕倒,等送到医院,诊断出脑出血,如今只能躺在病床上,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 “婆婆为了照顾公公,整个人憔悴不堪,整日守在医院里,根本无暇顾及我们这边。” 沈竹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可新的泪水又很快涌了出来:“钱没了暂且不说,现在连家都不能回了,那些债主隔三岔五就上门讨债,每次听到那砰砰的敲门声,我都吓得浑身发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沈竹挣脱二姐的怀抱,双手抱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二姐,这个家,已经被他弄得支离破碎,我跟他是真的过不下去了,二姐我想要跟他离婚。”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但更多的是恐惧和无助。 沈兰轻轻拍着沈竹的后背,眼神中满是心疼。 “三妹,你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错的是何武,是他管不住自己,是他亲手毁了这个家。” 沈竹家里问题的严重程度,超出了沈兰的想象,如果只是钱的问题,只要决定好好过日子,那还是有望过好的,可现在,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老是去家里,这就是关系到人生安全了。 不说别的,就看电视里演的,那些赌徒,几乎就没有改邪归正的,都是越陷越深的。 “你跟何武提过离婚的事情吗?” “嗯,我跟她说过好几次了,可是每次他都不同意,这次又跟他提了,他还生气了,还说我要是再提这事儿,他就,他就……” 沈竹再一次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但沈兰也猜到了,肯定是何武威胁她了,自己的妹妹本就胆子小,心眼子小,被这个赌徒一吓唬,估计心里就害怕了,所以这才来找自己了。 “二姐,以前他挺好的,挺顾家的,你说,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还是对他的关心不够,才让他走上了这条路? 可是我想来想去,我已经尽力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了。 我每天操持家务,孝顺公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真的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这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我想离婚,可是我又害怕旁人的指指点点。 二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离,这婚必须离!”沈兰语气坚定,像是在为妹妹打气。 第83章 尘埃落定 沈兰紧紧握住沈竹微微颤抖的手,目光坚定地直视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你刚刚说害怕旁人的指指点点,可日子是你自己过的,别人的话不过是一时的风言风语,过了也就过了。 难道你要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吗? 再说了,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离婚是为了让自己脱离苦海,旁人没资格说三道四。” 说着,沈兰的眉头紧皱,眼中满是对妹妹的心疼与鼓励。 “而且你想想,要是继续和他过下去,这日子只会越来越糟。那些债主不会善罢甘休,何武又改不了赌博的毛病,你还能指望什么呢?正好你们现在也没有孩子,这婚离得也能干脆些,要是以后有了孩子,牵扯就更多了,你更难脱身。” 沈兰微微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与决然。 沈兰的语气越发笃定,她挺直了脊背,神色严肃:“至于他的威胁,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就像我刚刚说的,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不敢把你怎么样。我们可以收集他赌博的证据,到时候起诉离婚,法院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判决。你要勇敢地迈出这一步,为自己的未来着想。” 沈竹听着姐姐的话,眼中渐渐有了一丝光亮,但仍有些犹豫地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二姐,可是我还是害怕,万一……” “没有万一,沈竹。” 沈兰迅速地打断她,双手用力地晃了晃沈竹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要相信你自己,离开他,咱自己养活自己,慢慢地把生活过回正轨。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呢,还有妈,我们一大家子都会一直支持你、陪着你,实在不行,你也像四妹一样,去县里找份工作,没什么可怕的!” 沈竹微微点头,嘴唇抿了抿,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在姐姐的鼓励下,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当天沈兰带着沈竹就去了一趟三舅家,联系了律师,然后写诉状,递材料什么的,都有律师帮忙,姐妹俩也算是闲了下来。 沈竹不想也不敢回家去,沈兰就想着,既然现在得靠自己了,那无论如何也得自己挣点钱养活自己,可自己生在村子里,长在村子里,也没啥门道能帮她找份工作,或者学点手艺。 突然想到四妹妹沈菊,那孩子,胆子大,那年自己孤身一人去了县里,工作也找到了,如今更是都已经成了家。 每年都会来自己家里来住一天,那孩子满脑子鬼主意,没准儿沈竹的事情,她能帮得上忙! “沈竹,二姐想着,你要不然去找一下沈菊吧,她住在县里,有招工的或者其它什么消息,也比咱们灵通多了,二姐这里忙的走不开,你自己去找她,二姐明天给她打个电话!” 沈兰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拍了拍沈竹的手背。 “嗯,二姐,其实我也想到了,记得去年还听她说,他们那里开了一家服装厂,说是常年招工,我也正想着这事呢,二姐,这次麻烦你了!” 沈竹微微低着头,脸上带着一丝感激的笑意。 “你跟二姐说什么麻烦?咱们姊妹几个都是一家人,本就应该互帮互助的,以后可不敢这样说了!” 沈兰佯装生气地瞪了沈竹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在沈菊的帮助下,沈竹很快在县里服装厂找到了一份工作。 虽然工作有些辛苦,但沈竹干得十分起劲。 每天清晨,天还未大亮,沈竹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后,精神抖擞地走向工厂。 她紧紧跟在厂里的老师傅们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师傅们的动作,手中还不时地比划着,认真地学习裁剪和缝纫技术。 下班后,其他工友都陆续离开,沈竹却主动留下来加班,她专注地坐在缝纫机前,眼神坚定,双手熟练地操作着机器,希望能多赚些钱。 正好沈竹也很喜欢自己裁缝的营生,这次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住在单位宿舍里,都是年轻人,沈竹时常被室友们的欢声笑语感染,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性格竟是比在家时活泼爱笑了不少。 沈菊也经常过来陪她,每次来都提着满满一袋好吃的,一进门就笑着喊道:“三姐,我来看你啦!” 然后拉着沈竹坐在床边,兴高采烈地给她讲讲家里的情况,让她不会感到孤单。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竹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 她的技术越来越好,得到了厂里领导的表扬和同事们的认可。 当领导在众人面前夸赞她时,沈竹的脸颊微微泛红,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着向大家道谢。 她也开始和厂里的姐妹们一起逛街、聊天,手臂挽着手臂,一路上笑声不断,生活变得越来越充实。 而另一边,经过差不多快半年的时间,法院的通知也终于下来了,巧的是,沈竹的通知和哥哥沈聪的通知几乎是同时下达的。 何武在接到法院的传票后,曾急匆匆地跑到沈竹的宿舍楼下,满脸谄媚地试图找沈竹求情。 沈竹站在楼上的窗口,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一丝犹豫和心软,她紧紧地握着拳头,坚决地拒绝了他。 最终,法院根据沈竹提供的证据,判决两人离婚,沈竹也终于摆脱了那段痛苦的婚姻。 当拿到判决书的那一刻,沈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有泪闪烁,但那是解脱与重生的泪水,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容。 陈金鱼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眼看着就要到预产期,心心念念的判决书也终于下来了。 5千,是她需要向沈聪赔付的抚养费和精神损失费。 如果是曾经的郭义,那这5千块还真不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外债还没有还清,所以他想让沈聪宽限一点时间,但沈聪这次决绝,非得一手交钱,一手签字,要不然就都拖着。 陈家柱见妹妹每天哭哭啼啼,愁眉苦脸的,心里也不落忍,不由想到了自己存的那500块钱,多帮不了,少帮点也算心意。 第84章 反了天了 狭小昏暗的屋内,灯光昏黄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徒留这一室的压抑与沉闷。 陈旧的家具在黯淡的煤油灯光线下更显破败,墙上的白灰如泪痕般蜿蜒。 陈家柱站在屋子中央,身形有些佝偻,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两只手局促地相互揉搓着,眼神有些闪烁。 看着正全神贯注在灯下做着针线的沈兰,嗫嚅的开口:“沈兰,那个,金鱼他们现在手头实在是紧得厉害,我想着,那五百……毕竟是我妹妹,咱不帮衬一下,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沈兰闻言,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然后有些好笑的,看着陈家柱。 “他们手头紧?你是觉得我们现在很宽裕?陈家柱,我告诉你,这五百块,是你没经过我,就私自存了的,要不是我自己知道了,这件事,你都没打算告诉我。” 沈兰盘膝坐在炕上,双手紧紧攥着手里的针线,指节泛白,身体微微颤抖,脸上满是愤怒与委屈。 她死死地盯着陈家柱,胸脯因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嘛,他们都找到我这儿了,我能怎么推脱?” 陈家柱慌乱地摆了摆手,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眼神中满是无措。 “不是那个意思?陈家柱,这十来年,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我沈兰可有做过对不起你们陈家的事情?可有做过对不起你父母的事情,可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家里的大事小事,哪样不是我操心?可你呢?” 沈兰猛地站起身来,煤油灯上的火苗被风带着一阵摇晃,把人的影子拉的又长又扭曲。 她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嘴唇微微颤抖,脸颊因激动而涨得通红。 “我知道你辛苦,可这事儿我也没想瞒着你太久,就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陈家柱试图解释,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力。 “没来得及?哼!你大姐说什么你都听,你妹妹一撒娇你就心软,我在这个家到底算什么?” 沈兰越说越激动,双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又无力地垂下。 “可你是怎么做的?你大姐比我说话管用,你妹妹比我更像是你的家人,你听姐姐的话,心疼妹妹,可你这几年有想过我吗?” 沈兰的声音哽咽起来,她别过头,不想让陈家柱看到自己的脆弱,肩膀却忍不住轻轻抖动。 窗外,夜色如墨,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得屋内的气氛如死寂一般。 “行了,不就是借点钱吗?不借就不借吧,大晚上的还至于你生这么大的气,一会再把孩子们吵醒了!” 陈家柱语气有些生硬的终止了这个话题,脱了鞋,上了炕,伸手一拉,掀开被子的一角就钻了进去。 “陈家柱,要不是那张存单在我手里,我倒是想问问你,这件事情你会跟我商量吗?还他们手头紧,你自己抬头看看,我们这个家,有那一点让他们觉得,我们是有闲钱的? 你自己去医院看病的钱,这都存了几年了,存够了吗?你的姐姐妹妹们,那一个借过一分钱给你,有那一个把你看病的事情当回事过?” 陈家柱没有再说话,沈兰也懒得再搭理他,这几年也不知道是受姐姐妹妹的影响,还是他病情加重的影响,陈家柱的脾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很容易生闷气,而且还变得很犟。 沈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这些年,我为了这个家,省吃俭用,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件新衣服,舍不得吃一口好的,可我从来没有抱怨过。 我每天忙里忙外,操持着家务,照顾着孩子和你,我图什么呢?不就是图我们这个家能越来越好吗?”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一丝疲惫:“我也知道你生病难受,我也想让你赶紧好起来,所以我才拼命地攒钱。可你呢?你不帮我就算了,还总是胳膊肘往外拐,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沈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继续说道:“我也有自己的委屈,我也想有个人能理解我、心疼我。 我不是铁打的,我也会累,也会难过。 每次我跟你说这些,你总是不以为然,觉得我在小题大做。 今天你又为了你妹妹,要把我们辛辛苦苦攒的钱借出去,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许久,屋里只有沈兰轻轻的抽泣声。 陈家柱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背对着沈兰,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沈兰擦干眼泪,回到炕上,吹灭了煤油灯,在黑暗中躺下。 黑暗中,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有窗外的风声和偶尔的犬吠声,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隔壁陈老大耳朵贴在墙壁上,希望自己能听到个一言半语的,因为,刚刚是他和儿子委婉的表达了一下陈金鱼想借钱的想法。 据陈金鱼说,她也是和大姐去借钱了,大姐以家里孩子多,田地里今年收成低为由给拒绝了。 但是听大姐说,大哥家应该最少有五百块钱的存款,或许能帮一帮她。 可是她又不好意思直接找大哥借,所以这才和自己父亲私下里说了一嘴。 “唉,这可咋好,眼看着这孩子就要出生了,啥都准备好了,不能就卡在这几千块钱上吧!” 陈老大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啥动静,心有不甘的躺回到了被窝里,左思右想的,该如何帮自己小闺女这个忙呢? 哞~ 一声牛叫声传来,陈老大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对呀,这牤牛养了这么多年,没要回来的钱还是有好多的,周围村子离得远的,基本上都没收回来钱。 每年冬天农闲时,沈兰会拿着账本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去要,但是别看就是十块、十五的,有些人家就说手头上没有,说下次再去配牛的时候一并给。 也有一些老实讲道理的,只要到家去要,人家欢实的就给了。 “看来,明天得和家柱说一说,这家里的事,哪能都由了一个女人,还真是反了天了!” 第85章 有人动了账本 清晨,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纷纷扬扬地落在小院里。 陈冬雪站在院子里,脚边的黄土沾染的白色的鞋边已经失了原有的颜色。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有些扭捏地走到正在烧火的沈兰身边。 “妈,我想跟你要点钱!” 这是孩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开口找沈兰要钱,声音轻得像微风拂过。 “冬雪,你要钱做什么?现在学校应该没有要钱的项目了呀?” 沈兰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困惑地看着冬雪,手中的动作还没有停下,还在一下又一下的拉着风箱。 旁边等着冬雪一起走的陈东方走了过来,看了看不好意思开口的陈冬雪,皱着眉头说:“舅妈,我知道冬雪为啥要钱,她看见别人吃方便面呢,结果那个孩子就过来说她,说她家里穷的连一袋方便面都吃不起,最后还将自己吃完的袋子扔到了冬雪脸上,还嚷嚷着,说冬雪买不起方便面,就让她闻闻袋子上的味道,解解馋!” 陈东方话音未落,陈冬雪的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烁着,然后一颗颗滚落下来,打湿了脚下的土地,溅起一层小小的涟漪。 沈兰心疼地搂住孩子,粗糙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冬雪的头,心里却在暗暗怪自己。 她看着院子里的破旧牛车,破旧的土坯院墙,那斑驳的纹路仿佛岁月的痕迹,她忘了现在的孩子们和自己那个时候不一样了。 她也知道有些家长会给孩子带上一毛两毛的,让他们在学校旁边的小卖部里买点小吃。 她没想到,自己的疏忽却让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好了,妈妈知道了,虽然咱家穷,但是买个方便面的钱,妈妈还是有的,是妈妈忘了你们已经长大了,今天你们姊妹四个,每人都能吃上方便面,好不好?” 沈兰温柔地说,眼神中透着坚定。 “嗯,谢谢妈妈!” “谢谢舅妈!” “妈妈,方便面是啥?” “二姑,奕博也要吃面面!” 四个孩子围拢在沈兰身边,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沈兰从腰间取下那串磨得发亮的钥匙,走到屋里那个掉了漆的旧木柜前,将抽屉上的锁打开。 抽屉里,几捆钱整整齐齐地放着,有一分的,一毛的,两毛的还有五毛的,最大的只有一张两块的。 最里面还有一个孩子的作业本,本子的纸张已经泛黄,上面放着一支还不到手指长的铅笔,铅笔上的橡皮已经磨损得只剩下一个小黑头。 沈兰先是取了一沓厚厚的一分钱,她平时很仔细地都整理好了,十张一沓子,每个孩子给了五沓子,一袋方便面正好是五毛钱。 她用一根皮筋儿,将五毛钱捆在一起,再一一递给孩子们,眼神中满是慈爱。 “你们两个先去吧,阿强和奕博,一会儿咱们自己去买,好不好?” “好!” 正要锁抽屉的沈兰突然发现,那个泛黄的作业本好像有些薄了。 “咦?难道自己眼花了?这本子放在抽屉里难道还能变薄?” 沈兰拿起那个本子,有些狐疑的左右看了看,然后打开了本子,一页一页的翻看着里面的内容。 越看,沈兰的脸色就越难看,这个本子是她记账用的,上面记着每一个来配牛的人的住址和姓名,还有配牛的日期以及有没有付钱。 沈兰只有在秋收之后才会整理一下这个账本,然后每天挨着村子一家一家的转一圈,能收回来的钱,基本上就够孩子们第二年的学费,还有过年时家里老老少少的衣服换新,也能置办一些平时舍不得买,只有过年时,才会买的糖果等物。 可是,今天这个本子上,有一些看如期是最近两三个月刚生完牛犊子的人家,可是上面已经被标注了,钱已收! 二本子后面几页明显有被撕去的痕迹,这都是近几个月来配牛的记录。 “陈家柱,你个王八蛋,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沈兰深吸一口气,再次将本子原封不动的放进了抽屉里,上了锁,心里已经开始想着,这件事,自己该如何应对。 “倒酱油,打醋~” 嘚嘚嘚~ 一阵叫卖声将沈兰的思绪拉了回来,陈阿强和沈奕博已经开心的跑了出去。 这是差不多20多天就会来一次的那个赶着毛驴车,挨村挨户卖酱油和醋,还有一些小吃的大爷。 村里的孩子们最爱听到的声音,因为每次老爷子一来,总会有糖或者果丹皮可以吃。 沈兰拉开碗柜,拿着两个空了的二锅头酒卡子,跟在孩子们身后往外走。 “大爷,一个打酱油,一个倒醋!” “好嘞,涨价了哦,提前跟你说一声,别一会儿问你要钱,你又先贵了!” “呀,咋又涨价了?上次不是刚涨了一毛钱吗?这又涨价了?” 以前一斤醋3毛钱,上次涨到了4毛钱,如今又涨价,那岂不就是5毛钱了? “嗨,我也不想涨价,可是人家这进价一涨她再涨,老头子也没办法,这又是误的人工,又是修车这,还得给这畜生备着点草料,啥都得要钱啊。” “行吧,您打吧,这东西,涨价可也得吃饭,离不了啊!” “嘿,就是这个理儿,呐,给两个孩子一人两块糖吃。” 沈兰接过糖,谢过老大爷,把糖递给阿强和奕博,两个孩子高兴得眼睛放光,迫不及待地剥开糖纸,将糖放进嘴里,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两个孩子又从老人家这里一人买了一袋老北京方便面,抱着那个红色条纹状的小袋子,两个孩子开心的又蹦又跳。 沈兰看着孩子,心中的阴霾暂时被这纯真的快乐驱散了一些。 等老大爷走后,沈兰把打好的酱油和醋拿回屋里放好,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静静地思考着账本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边留意着陈家柱的动静,一边继续操持着家里的农活和家务。 她发现陈家柱一切都挺正常的,但是陈老大最近有些不正常,平时早上出去放牛,中午是会回来休息吃饭的,可最近他竟然说中午回来太浪费时间,每天就带点干粮,然后拉着两头牛就上山去了。 第86章 父子俩的小猫腻 沈兰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题不在陈家柱身上,那就一定出在了公公陈老大身上。 这一天,阳光淡淡地洒在院子里,斑驳的树影摇曳。 又有外村的人拉着一头牛来到了陈家,闲聊之中,那人提到:“我说你那公公啊,上次都说了,过几天我这牛肯定要发情了,我顺带就把去年的钱给你们拿过来了,可那老头倔呀,非得那天就要把钱拿回去,你看看,我这不就来了?” 沈兰站在一旁,手中正拿着喂鸡的簸箕,听到这话,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心中已然明白了大半。 看来这事情就是公公和陈家柱一个查账本,一个出去收钱,反正自己知道的时候也是冬天了,就算发现了,那也是很久之后了。 又过了几日,天空阴沉得厉害,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 沈兰决定趁陈老大出门后,去他屋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她轻轻推开陈老大的房门,老旧的门轴发出“嘎吱”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在陈老大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一些名字和地址,正是他去过的那几个村子里的人家。 沈兰想,这估计是陈老大穿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收了起来,将来这也可以算得上是自己的证据。 第二天,天还未亮,晨曦的微光刚刚泛起,沈兰早早地起床,悄悄地跟在了陈老大后面。 只见陈老大拉着两头牛,慢悠悠地走着,身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先去了第一个村子,径直走向了纸上写的第一户人家。 那家的男主人看到陈老大来了,脸上露出了些许惊讶,但还是热情地把他迎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陈老大出来了,手里好像多了些什么东西,沈兰远远地看着,只见陈老大的手紧紧攥着,似乎是几张钱,嘴角还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接着,陈老大又去了第二家、第三家……每到一家,出来时手里都或多或少地拿着东西,而陈老大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脚步也越发轻快起来。 沈兰没有立刻冲出去质问陈老大,而是默默地回到了家。 她坐在院子里,双手抱胸,眉头紧锁,心里五味杂陈。 “哼,这老陈家的人,还真是没几个大气的,不就是自己没给他妹妹借钱吗,还至于让父子俩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的脸上满是愤怒与无奈,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坚毅,似乎在思考着对策。 到了晚上,夜幕笼罩着整个院子,屋内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 陈老大像往常一样回到家,沈兰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脸上挤出一丝微笑,给陈老大端上了饭菜。 吃饭的时候,沈兰试探性地问道:“爸,你最近每天早上上山,晚上才回来,您这太累了,要不然,明天我帮您去放一天牛,您在家就照看着那头种牛就好了,正好在家也能歇一歇!” 说着,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陈老大,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陈老大听到这话,手中的筷子明显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回答道:“没啥,就是多放了会儿牛,山上草好,让牛多吃点,长壮实点,我这腿脚现在不如以前了,上下一次山,有些累,上去跟着牛后面走一走,还能坐下歇一歇,没那么累,哈哈,没那么累!” 他一边说着,一边避开沈兰的目光,眼神游离不定,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手不自觉地在衣服上擦拭着。 沈兰心里冷笑了一声,哼,我倒要看看你们这钱咋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个家! 陈金鱼马上就要临产了,这天,阳光有些刺眼,郭义骑着自行车“嘎吱嘎吱”地来到了陈家。 他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车把上挂着给孩子们买的小吃。 虽然他这次来口口声声说只是陈金鱼想爸爸了,来看看老爷子,但沈兰心里明白,他是来取钱来了,也不知道这父子俩最近收回来多少钱。 “哼,这钱,哪能就这么容易就让你拿走了!” 沈兰在心里冷哼一声,干活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留意着郭义的动静。 果然,中午吃完饭,陈家柱给郭义递了个眼神,两人便悄咪咪地往西边那间小耳房里走去。 “郭义,大哥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这760块钱你先拿着,其他的就得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陈家柱话说得很小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愧疚。 那耳房的门就是一个薄薄的小木门,门框周围都是缝隙,隔音效果实在是有些差。 “够了,其它的我爸妈和姐姐他们帮忙凑了一些,大哥,谢谢!” 郭义一脸感激地跟陈家柱道谢,双手已经接过了钱,正准备要装进衣兜里。 就在这时,“啪嗒~”一声巨响,耳房的大门被人狠狠地踹开了,本来黑暗的耳房里,顿时被门口射进去的光线照亮。 沈兰站在门口,眼神冰冷得像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屋内的两人。 她的双手紧握在身侧,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脸上的愤怒清晰可见,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 陈家柱和郭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哆嗦,脸上满是惊恐和慌张,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郭义,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这些钱装走?陈家柱,别以为我沈兰不和你离婚是因为我舍不得你这个病秧子,老娘是舍不得让那几个孩子跟着你们陈家这帮玩意儿受罪!” 沈兰的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锐,在这小小的耳房里回荡着,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重的巴掌,扇在屋内两人的脸上。 陈家柱脸有些发白,但是下一秒,他挡在了郭义和沈兰之间。 “沈兰,你这是做什么,郭义现在无论怎么说都是我妹夫,金鱼眼看着就要临产了,我这做哥哥的,也只是帮自己妹妹一点小忙而已,你至于这样拉着这张脸吗?啊?” 啪~ 第87章 一家人两条心 沈兰被陈家柱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话彻底激怒,她的手高高扬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的一声脆响,重重地扇在了陈家柱的脸上。 陈家柱的脸瞬间浮现出一个红红的掌印,他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沈兰会动手打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与愤怒,但在沈兰那仿佛能杀人的目光注视下,又有些心虚地偏过头去。 “陈家柱,你少在这里给我装糊涂!你和爸做的好事,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我们家的钱,是孩子们的学费,是一家人的生计,你们凭什么偷偷拿去给别人?” 沈兰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她的眼眶泛红,泪水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郭义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幕,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沓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但在沈兰那如刀般的目光下,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尴尬地站在那里,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此时,外面的天空愈发阴沉,乌云滚滚而来,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倾盆而下,正如这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沈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的眼神却依然死死地盯着陈家柱和郭义,像是要把他们看穿。 “今天,你们必须把事情给我说清楚,这钱,一分都别想拿走!” 沈兰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她的声音坚定而不容置疑,回荡在这狭小的耳房里,如同闷雷在屋内炸响。 “大嫂,我这也是临时借一下,你看我们现在着急,金鱼眼看着就要生了,我……” “哼,她陈金鱼生孩子,关我什么事?郭义,我和你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倒是要问问你,你领着我哥的媳妇离家出走的时候,可讲过什么情面? 如今你是哪里来的脸,来跟人家妹妹家来借钱的? 郭义,就你这人品,说实话,我沈兰信不着!还有,这人心啊,最是难测,郭义,你做得了初一,别人就能做得了十五,呵,你可把你这个抢了别人的香饽饽给看好了,真心的祝愿你不会成为第二个我哥!” 郭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反驳却又无从说起。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那沓钱,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陈家柱见状,眉头紧皱,他侧身看了郭义一眼,然后转过头来对着沈兰,声音提高了几分:“沈兰,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何必揪着不放呢?现在金鱼有困难,咱们作为亲人,怎么能见死不救?” 沈兰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嘲讽:“亲人?你们把我当亲人了吗?偷偷摸摸地背着我干这种事,这就是你们对待亲人的方式?” 她向前迈了一步,逼视着陈家柱,“这钱,是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们上学用的。不是为了帮你妹妹和我哥离婚用的,不是为了帮你妹妹扔下亲生儿子,然后再为别人生孩子用的。 陈家柱,呵,你倒好,一声不吭就拿去给别人,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个家怎么办?你这就是助纣为虐,他郭义和陈金鱼就不配碰我沈兰的钱!” 外面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耳房的门,哐当作响,仿佛也在为这紧张的气氛添上几分喧嚣。 沈兰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继续说道:“陈家柱,我告诉你,今天这钱,我可以让他带走,郭义,记住了,你给我写了借条,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不希望有我在陈家的一天,再看到你们两口子的身影!” 陈家柱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他看了看沈兰,又看了看郭义,心中似乎在权衡利弊。 郭义则在一旁焦急地搓着手,眼神在陈家柱和沈兰之间游移不定。 沉默了片刻后,陈家柱咬了咬牙,对着郭义说道:“郭义,这钱……你先拿着吧,孩子要紧,先把离婚证拿到手,生了孩子再说!” 沈兰一听,眼中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陈家柱,再说?哼,我跟你说,这件事没得商量,以后他们俩人出现的地方,我沈兰绝对不会出现!” “大嫂,我知道了,以后我们尽量不出现在你的面前,借条我现在就写,最晚明年,这钱,我一定还回来!” 郭义说完便急忙找了张纸和笔,开始写借条。 他的手微微颤抖,字迹也有些潦草,但还是尽力把借款金额、还款日期和双方的名字都写得清清楚楚。 写好后,他小心翼翼地把借条递给沈兰,眼神中带着一丝讨好与愧疚。 沈兰一把夺过借条,看也不看就塞进了口袋。 她冷冷地看着郭义,说道:“你最好记住自己说的话,明年要是还不上钱,我跟你没完!” 郭义连忙点头称是,“大嫂,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按时还。” 陈家柱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又觉得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他对沈兰说:“沈兰,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希望你以后别太计较了。” 沈兰冷哼一声,“一家人?等你们懂得尊重我、尊重这个家的时候,再跟我谈一家人吧!现在,你们拿着钱赶紧走,别在我眼前晃悠。” 郭义拿着钱,拉着陈家柱匆匆离开了耳房。 外面的风呼呼地刮着,仿佛要把一切都卷入这混乱的旋涡之中。 回到屋里,沈兰坐在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个家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自从陈金鱼出走后,一切都变了,如今陈家柱跟自己也不是一条心了,这个家其实已经只剩下了孩子这一条能够连接起来的枢纽了。 下雨了,郭义没敢多停留,骑着自行车,冒着雨仓皇离开了陈家。 陈老大今天竟是提前回来了,可能也是看天气不太好,但刚回来就看见了儿子脸上那五个鲜红的巴掌印。 “家柱,这是怎么回事?真是无法无天了,就没见过哪家女人敢打男人的,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家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陈老大叉着腰,站在院子里,朝着屋子里的沈兰就开始一顿大骂! 第88章 满嘴喷粪 沈兰听到陈老大的叫骂声,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上来。她猛地站起身,顺手拿起灶膛旁铲牛粪的铲子,快步走到门口,与陈老大对视着。 她眼中闪烁着毫不畏惧的光芒,大声说道:“爸,你别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你问问家柱,他都干了什么好事!” 陈老大被沈兰的反驳弄得更加恼怒,他指着沈兰的鼻子,气冲冲地说:“他干什么事也轮不到你动手打人!你一个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整天这么泼辣,像什么话!” 沈兰冷笑一声:“女人就该任人欺负吗?你们背着我把家里的钱拿去给别人,有没有想过我和孩子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他们的学怎么上,这个年这么过?我这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们在拼命,你们呢?你们把我的付出当成了什么?难道你们也想走二叔家的老路了吗?” 陈家柱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他心里清楚自己理亏,但又不想在父亲面前承认错误。 陈老大看了看儿子的样子,又看看沈兰手里拿着的家伙什儿,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然强硬地说:“钱的事,那也是为了帮金鱼,她现在有困难,我们不能不管。你作为大嫂,就不能有点肚量?咱家的事,你扯上你二叔家干啥?” 沈兰看着陈老大,一字一句地说:“爸,你总是说为了这个家,可你看看现在这个家成了什么样子?金鱼为了自己的幸福,抛弃了丈夫和孩子,跟别人走了,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亲情?家柱一声不吭地把钱拿去给她,这就是对这个家的负责?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有没有想过孩子们,他们吃个方便面,就要那五毛钱都得小心翼翼的,你们陈家难道都是冷血动物吗?” 陈老大被沈兰的话问得一时语塞,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道:“不管怎么说,打人就是你的不对。你要是有意见,可以好好说,动手算怎么回事?” 陈家柱这时抬起头,看着沈兰和父亲,低声说:“爸,沈兰,你们别吵了。这件事都有不对的地方,我不该瞒着沈兰把钱拿去给金鱼。行了,这事就这样过去吧,一会儿孩子们回来了,看见也不好,咱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的!” 陈老大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沈兰,“哼,想过好日子,那得有个过好日子的样,动不动抄家伙,也不知道吓唬谁呢,要不是为了孩子,还以为谁真怕了你呢!” 陈老大,一边转身,一边声音不大不小的嘟囔着,正好能让沈兰听得到。 沈兰眯了眯眼,紧了紧手里的铲子,心里正盘算着,要不要假装没听到,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哼,上梁不正下梁弯,你妈那么大个岁数了,还一心想着找男人呢,姊妹几个离婚的离婚,傻的傻,还真以为自己都是啥值钱货?” 陈老大的还在碎碎念,但是沈兰再也忍无可忍,抓紧了手里的铲子,快走两步,啪的一铲子就盖到了陈老大头上。 “为老不尊,满嘴喷粪,叫你一声爸,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陈家好?你陈家好,你陈家过得,有家破人亡的,有流离失所的,还有跟人私奔的,我看你个老鳖,这张嘴里还能喷出些什么粪来?” 沈兰一边骂,一边挥舞着铲子一下又一下的往陈老大身上招呼。 陈家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想到沈兰会突然出手打父亲,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陈老大也被这一顿铲子打得懵了,他呆呆地站着,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手摸向头顶,看到手上沾了血,顿时暴跳如雷:“你个疯女人,竟敢打老子!我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不可!”说着就张牙舞爪地朝沈兰扑过去。 身上披着的一件破袄子也掉在了地上,本来留的那一撮山羊胡子,一撅一撅的,瞪着两个浑浊的眼珠子就向着沈兰扑了过去。 沈兰此刻也豁出去了,她挥舞着铲子,对着陈老大喊道:“你过来试试!你们陈家这么欺负人,我受够了!今天谁也别想好过!” 陈老大和沈兰就这样扭打在了一起,沈兰毕竟还年轻,陈老大手脚不利索,不一会儿,就被沈兰按在了地上,小铲子挥舞不开,那直接扔在地上,一巴掌有一巴掌的扇在陈老大的脑袋上。 陈家柱见状,这才反应了过来,急忙冲过去拉住沈兰,“爸,别冲动!沈兰,沈兰,你也冷静一下!” 陈老大一边挣扎着,一边破口大骂:“放开我!还真是反了天了!她打了我,今天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沈兰喘着粗气,眼睛通红地盯着陈老大:“说法?你这些年对我和孩子又有什么说法?你只知道偏袒你那宝贝女儿,什么时候把我们这个家放在眼里过?” 院子里乱成一团,孩子们的笑声却在这时从远处传来。 陈家柱着急地说:“爸,沈兰,孩子们回来了,别让他们看到这一幕,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 沈兰听到孩子的声音,手中的铲子缓缓放下,陈老大也停止了挣扎,但还是恶狠狠地瞪着沈兰。 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进了院子,看到眼前的场景都愣住了。 年纪稍大的陈阿强懂事地跑过去拉住沈兰的手,轻声问:“妈妈,怎么了?” 沈兰强挤出一丝笑容,摸摸孩子的头说:“没事,大人闹着玩呢。” 陈老大哼了一声,转身回屋,陈家柱也赶紧跟了进去。 父亲头上还在流血,他得看看这伤严不严重,那小铲子头虽不大,也只有手掌大小,但那毕竟也是铁器。 其实沈兰下手时也是留意过得,心里就是想着这一次一定要将这个老东西震慑住,要不然那张不值钱的嘴,将来不一定还要喷出些什么玩意儿呢。 “家柱,家柱,快来,你四爷爷不行了,快来帮帮忙!” 第89章 默认了的一些龌龊事 前面小叔趴在墙头上,只露出个头,但呼喊声很着急,陈家柱停下手里正在给父亲擦拭血迹的手,一听,哎呀这是前院里要出人命了,四爷爷已经卧床很长时间了,看来老头这是熬不过今天了。 “去吧,去吧,你爸我还死不了,就是点皮外伤,不要紧!” 陈家柱也顾不上还在气头上的父亲和沈兰,匆匆跑了出去。 沈兰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她怕吓着孩子。 不一会儿,陈家柱匆匆回来,脸色阴沉。 “四爷爷去世了,我得去帮忙料理后事,家里饭熟了,让孩子们给爸送过去吃,我跟爸说一说,让他也别过咱们这屋吃饭了,你俩也消消气,别让别人看了笑话!” 他看了沈兰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陈家柱手巧,编箩筐,编漏勺,那可是一把好手,每年靠着这些,也能为家里解决一点开销。 他的手巧,还表现在其他地方,那就是做的一手好菜,所以村子里有个大小事宴的,这主厨很多时候都会请他去。 如今这四爷爷去世,他又是和小叔叔陈奎从小一起长大的,又是住在前后院,所以这个忙无论如何他也得帮。 不过如今不同往日,他这咳嗽的越发厉害,那一大锅饭做下来,中间就得歇息好几次,停在那里喘半天气。 “家柱,来,喝点水!” 小婶子个子高高的,身材也好,是个爱红火的的主儿。 一大茶缸子浓浓的茶水就给陈家柱端在了跟前。 “谢了,婶子!” “嘿,家柱呀,你跟婶子客气啥?这次这事宴,可全得靠着你呢,怠慢了谁,也不能怠慢了你这个大厨不是?” 这小婶子一边说话,一边还对着他眨巴了眨巴眼睛。 咕咕~ 陈家柱只觉得自己脸皮发烧,嗓子里有些往外冒热气。 心想,怪不得八叔天天来小叔家串门子,两家还互相搭伴种地,这一种就是好多年,也没见八叔和小叔有什么矛盾,这小婶子果然是个人物。 四奶奶一个半身不遂的老太太,坐在炕上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忙碌的人们,脸上常挂着泪花。 尤其是看到自己儿媳妇时不时出现在各种男人们面前,那一脸媚态的样子,真是让老太太恨的咬牙切齿的。 最让老太太闹心的,是自家儿媳妇还钻进了鼓匠师父们的帐篷里,在里面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知道的是她爱红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是混这口饭的。 “陈奎啊,你好好管管你媳妇,你看看这亲戚们都是咋看她的?好得也给你爸留点面子啊,他尸骨未寒,儿媳妇红火的不成个样子,这,这成何体统啊!” 陈奎听了母亲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看了看正在鼓匠帐篷里玩得不亦乐乎的媳妇,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妈,您别生气了,我回头跟她说。不过她就是这么个爱热闹的性子,又没什么坏心思,她自己知道分寸的。” 四奶奶气得嘴唇直哆嗦,用颤抖的手指着院子里的儿媳妇,说道:“你还护着她!你看看她那模样,哪有个刚死了公公的儿媳妇的样子。这要是让外面那些碎嘴子看到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咱们家呢。” 陈家柱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扭头也往帐篷里看去。 果然小婶子就那样蹲在唢呐师傅旁边,手里两根棒子敲得巴巴作响,身体还跟着节奏上下起伏着。 “还真是挺好看,四奶奶也是,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管人家干啥,先把自己以后的生活想好了才是正事呢,这四爷爷也没了,你那口粮不得又减半啊,还敢管人家,唉,这老人啊!” 他嘿嘿嘿的傻笑了几声,然后又低头看着锅里炖的那一大锅鲢鱼,但是嘴角还是上扬着,这小婶子的性格,还真是挺讨人喜欢的。 但在这种场合下,她确实有些过于张扬了。 他放下手中的茶缸,走到了鼓匠棚子里,来到小婶子身边,用肩膀碰了碰她的肩膀,说道:“婶子,差不多就行了,我知道你是想活跃活跃气氛,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还是稍微收敛一点好,别让外人看了咱家的笑话。” 此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斜,金黄色的余晖洒在院子里,给忙碌的人们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帮忙的乡亲们有的在摆放桌椅,有的在准备祭品。 陈家柱望着被西下的太阳照射到的小婶子,心里一阵恍惚。 “家柱啊,小婶子知道了,哼,又是你四奶奶在背后嘚嘚我了吧?老不死的,净管闲事!” 小婶子拍了拍陈家柱的肩膀,一边说话,一边已经弯腰钻出了帐篷,只留下陈家柱一边摸着肩膀,一边在那里傻笑。 沈兰带着孩子挤在外面的人群里,全程都看在了眼里。 村里人没个啥娱乐项目,所以附近村子里有啥事,两三天就能传遍周围所有村子,像这样的事宴,有的村子里都会开着农用车,一车一车的来看鼓匠师傅们吹拉弹唱! 所以这帐篷外还是围着很多人的,陈家柱没有看到沈兰和孩子们,傻笑了一会儿,大概才想起来,自己那口大锅里还炖着鱼呢,这才赶紧收起了那白痴的笑意,着急忙慌的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沈兰看着陈家柱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从她刚来这个村子不久,她就知道了一些事情。 这老陈家老一辈的人们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竟然有了一些养小叔子和大伯哥的媳妇们,这陈家的男人们,或是亲兄弟,或是堂兄弟,竟然也就那样默认了。 两家会搭伙干活,搭伙使用牲口,甚至会搭伙…… 就这样的事情,沈兰不止一次问过陈家柱,陈家的男人都这么大度吗? 犹记得那时候的陈家柱还不屑的说:“放心吧,我和小叔和三叔可不一样,我的老婆,哪能让别人占了一点便宜去?谁敢招惹你,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呵,如今这事情轮到他自己头上了,陈家柱,你又作何感想呢,看来晚上回去,我得好好问一问你呢! 第90章 怎么活自己说了算 沈兰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紧紧牵着孩子的手,目光在孩子们身上一一扫过,看着他们一个个困意来袭,小脑袋不住地往下耷拉,开始打起瞌睡来。 沈兰轻轻叹了口气,这才带着孩子们往家里走去。 一进家门,那响亮的唢呐声就像长了腿似的跟了进来,吵得人耳根子不得清净,仿佛吹唢呐的人就在自家院子里。 孩子们偷偷瞄着母亲阴沉的脸,心里有些害怕,都乖乖地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按照往常的顺序,轮流洗脸、洗脚。 等轮到最后一个孩子洗完,盆里的水已经变得又黄又脏。 沈兰端起盆子,将水缓缓倒进了一旁的菜园子里。 在陈家庄,缺水是个大问题。 陈家柱去担水,一趟下来怎么也得半个小时,而且家里那口大水缸,要是想装满,最少得担四担水。 也正因如此,孩子们从小就养成了节约用水的好习惯。 每天第一个洗脸的总是女孩子陈冬雪,接着是最小的沈奕博、陈阿强,最后才是大哥哥陈东方。 洗完脸后,加点热水接着洗脚,洗完脚的水也不会浪费,要么拿去给鸡喝,要么就浇到菜园子里。 沈兰坐在昏暗的屋子里,四周安静下来,只有那唢呐声还时不时地钻入耳中。 孩子们已经睡着了,她的思绪却飘得很远很远,这些年在陈家经历的点点滴滴像放电影一样在她脑海中闪过。 曾经,她还会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而后悔,可现在,她的心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了往日的波澜。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澈起来,母亲曾经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这过日子啊,你要是较真了,那不好过得就一定是你,但你如果糊里糊涂地过日子,那不好过的也许就是别人了,人啊,别为难自己,更何况是我们女人,得过且过,也许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原来,母亲早就预料到了她会经历这些,只是那时的自己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夜幕完全笼罩了村子,除了那偶尔高亢响起的唢呐声,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几声犬吠时不时地打破这份宁静。 陈家柱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一进屋,只听到屋子里传来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没有其他动静。 “你回来了。” 沈兰冷冷的声音在黑暗中突然响起,吓得陈家柱一个激灵。 “嗯,还没睡呢?今天可累坏了,四爷爷的后事太琐碎了。” 陈家柱一边说着,一边脱下外衣。他看了眼空空的洗脸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转身去堂屋里打了点水,又拿起暖壶想往里面加点热水,可晃了晃,发现壶里也是空的。 “今天咋一点水都没剩下?” “嗯,喝完了!” 陈家柱无奈,只好用凉水洗了把脸,便钻进被窝里,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了。 沈兰看着他的样子,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看来前几天和老头子吵架的影响还在,陈家柱这几天明显消停了不少。 要是搁以前,暖壶里没热水,他不知道得唠叨多久呢。 沈兰心里清楚,这父子俩啊,脾气都差不多。自从上次吵架后,老头子就再也没来过她这屋吃饭,每天饭做好了,都是陈阿强给爷爷送过去,她也没亏待老头子,该给的吃食一样不少。 不过,老头这几天也没去前院帮忙,见了亲戚就往没人的地方躲,生怕别人看见他头上那块带着血迹的手帕。 要是有人问起,他就说不小心被牤牛顶了一下,头上破了个小口子。 至于亲戚们信不信,那就不知道了。 这几天,沈兰反倒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舒心了。 每天把自己该做的活干完,她就不再操心其他事,落得个清闲自在。 沈兰看着熟睡的陈家柱,突然开口说道:“陈家柱,我觉得你们父子俩完全有能力料理家里的牲口。既然你爸还有精力挨着村子去收钱,那以后这事儿我就不管了。 不过,我得跟你说清楚,每年的农业税、车船税,还有乱七八糟的税钱、电费,过年买衣服、买各种东西的钱,可都是从这牲口的收入里出。 咱家种的粮食,除了留作来年的种子和买化肥,剩下的也就刚够一家人吃。 今年这年怎么过,你们父子俩自己看着办吧,这钱我以后不管了,你们自己盘算着花!” 说着,沈兰就像卸下了一副重担,把这一堆麻烦事都扔给了陈家柱父子。 陈家柱原本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沈兰的话,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兰,一脸的不可置信。 “沈兰,你这是啥意思?家里的事一直不都是你在操持吗?我哪会管这些啊!” 陈家柱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和无措。 沈兰冷笑一声:“我管了这么多年,也累了。你天天在外面帮别人,自己家的事也该上点心了。你和你爸不是挺能耐的吗?那就由你们父子俩来撑这个家吧。” 陈家柱挠了挠头,满脸的愁容。 他心里清楚,沈兰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这些年,孩子的费用、交公粮、交农业税等等,都是沈兰安排好,他照着做就行。 现在沈兰突然不管了,这一堆事想想都让人头疼。 “沈兰,你就别闹了,我知道前几天是我和爸考虑不周到。 你看你把家里打理得多好,以后还是辛苦你接着管吧。 等四爷爷的事情办完,后天,我就把账本重新整理一下,以后保证我和爸都不插手,你看这样行不?” “我没闹,我说的是认真的。从明天开始,我就只负责做饭、洗衣服这些家务,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管。 地里的活,你们干不动我也没办法,反正其他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要是觉得不行,你们爱找谁帮忙就找谁,我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 说完,沈兰转过身去,背对着陈家柱,不再理他。 第91章 大姐挑事 陈家柱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躺回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黑漆漆的屋顶,心中乱如麻,全然没了主意。 他不禁回想起往昔,沈兰曾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自己从未为家务琐事操过心。 可如今,沈兰不再像从前那样,他只觉焦头烂额,满心尽是烦恼与无奈。 陈家柱暗自思忖,日子怎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记得沈兰刚进家门那几年,父母从未对家务事诸多计较。 可这一切究竟是何时开始改变的?哦,是从小妹离家又归,以及母亲离世后,大姐频繁登门,父亲也开始关注日常家务,而自己竟也稀里糊涂地随波逐流。 四爷爷家的事宴结束后,陈家柱经过一夜的自省,干完活便未多作停留,将写有自家名字的盘碗一一装入箩筐,返回了家。 中午,沈兰带着孩子去吃了席,之后便径直回了家。 陈老大则早早地把牛羊赶上山,找了块空地,用长绳系好,再以长铁杵固定,如此只需每隔两三个小时上山换个地方,牛羊便能吃饱。 陈老大没参加四叔的葬礼,虽说头上的伤已愈合,但那处仍无法被帽子完全遮盖,他怕被人追问,觉得丢脸,便早早躲了出去。 站在半山腰,陈老大望向自家院子,见沈兰在院子与菜园间穿梭,或是喂鸡,或是除草。 往常这个时候,她还在牛圈忙碌,院子里的牛粪堆也总是码放得整整齐齐。 可今日他回去时,牛圈里的牛粪却纹丝未动。 “爸,我回来了!” 陈家柱挎着满满一箩筐盘碗,冲正往牛圈走的父亲喊道。 “哎呀,这些东西让陈奎送回来就行,你自己拿多累啊。” 陈老大赶忙上前接过箩筐。 村里办宴席,需向各家各户借诸多碗盘,底部用白胶布贴上名字,洗净后再逐家送还。 “没事,我正好回来,顺路带回来,省得小叔跑一趟。” “家柱,你瞧瞧沈兰,今天牲口全不管了,连牛圈都不打扫,太不像话了!” 陈家柱看了看牛圈门口,又看了看父亲,说:“爸,这些活不累,咱慢慢干。我大姐还没回来吗?” 陈金花也去四爷爷家随了份子,陈家柱回来时没见着她,还以为她已经回来了。 “你大姐啊,没见回来,估计又去谁家串门了。” “爸,以后别总挑沈兰毛病了,她不容易,这些年为家尽心尽力,有些事,别太过分了!” “什么叫过分?家柱,不是大姐说你,你看看她现在成什么样了,把爸头都打破了,还想怎样?” 不知何时,大姐陈金花回来了,恰好听到陈家柱和父亲的对话。 陈家柱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说道:“大姐,沈兰平时操持家里大小事务,有多辛苦大家都看得到。这次也是有些小误会,才会和爸起冲突,咱们别揪着不放了。” 陈金花却不依不饶:“什么误会?她动手就是不对。你总是帮着她说话,也不看看爸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陈老大摆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个了。家柱,你说以后这日子该咋过?这家里现在乱七八糟的,我看着心烦。” 陈家柱沉吟片刻,说:“爸,我觉得咱们都得好好反思反思。这些年沈兰为家付出那么多,我们却渐渐忽略了她的感受。以后咱们都多担待些,别再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闹得家里不得安宁。” 陈金花冷哼一声:“说得轻巧,担待?她要是能像以前一样把家管好,谁会说她?” 这时,沈兰从屋里走了出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说道:“大姐,其实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天天往娘家跑,你自己想想,我们家现在这日子,有多少原因都是你在中间挑唆的?” 陈家柱走到沈兰身边,轻声说:“别这么说,是我们不好,没有理解你。以后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商量着来,别一个人扛。” 看着儿子和儿媳的样子,陈老大叹了口气,说:“都别再说了,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以后都好好的吧。” 陈金花见父亲也这样说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她却对着自己的父亲说道:“爸,今天您就去我们家住几天吧,省的你在这家里碍了别人的眼!” “大姐,你这说的什么话?” 陈家柱眼看着大姐这火马上就要拱起来了,赶紧上前打圆场。 “爸,您也好多年没出去走走了,既然大姐想让您去住几天,那您就去吧,待几天,养养身子再回来!” “爸不去了,家柱身体不好,那就在家里还能帮帮忙,金花,你自己回吧!” 陈老大话说的情真意切,反正就是舍不得儿子干活,但陈金花说话还是阴阳怪气的。 “爸,人家小两口这日子过得好着呢,哪里用得着您这老年人在这儿碍事儿,走吧,回去收拾几件换洗衣服,咱们趁着天还早,赶紧上路了,要不然天黑怕是赶不回去了。” “哎,金花,金花,爸不去……” 陈金花拉着父亲就往屋子里走去,陈老大的声音也渐不可闻。 陈家柱望着大姐和父亲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沈兰说:“这事儿闹得,大姐她不识字,脾气也急。不过让爸去住几天也好,省得天天在家心烦,也让咱们耳根子清净些。” 沈兰微微皱眉,“我也就是气不过她天天挑事,可真把爸弄走了,邻里乡亲该咋说咱?好像咱不孝顺似的。” 陈家柱拍了拍沈兰的肩膀,“咱心里知道咋回事就行。这几天咱把家里好好拾掇拾掇,等爸回来,放心吧,以我对大姐和大姐夫的了解,爸也待不久的。” “爸爸,妈妈,我也想跟爷爷去大姑家!” “二姑我也想去大姨家!” 陈阿强和沈奕博两个小孩子,默默地站在沈兰身边,听说爷爷要出门,两个孩子嚷嚷着也要去。 “你们俩个也要去啊,那走吧,那咱们今天就赶着牛车走,咱们不步行了!” “好啊,妈妈,爸爸,我们过几天就回来了!” 第92章 出门去闺女家 “放心吧,孩子想去就让去吧,我大姐还是挺疼孩子们的!” 陈家柱怕沈兰不愿让孩子们出门,赶紧替孩子们打圆场。 “孩子们想走就走吧,正好去跟小姐姐玩几天,她早就想你们了!” 陈金花一手一个拉起两个孩子的手,就要领着孩子们走。 “大姐,等一下,帮他们也带几件衣服!” 沈兰见孩子们是真想去,自己也不好拦着,赶紧回去帮孩子们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出来。 “金花,爸上山去把牛牵回来,领着孩子呢,他们步行走不动,咱套车走!” “爸,我去吧,我腿脚比您快一些!” 陈家柱赶紧往山上走去,院子里陈金花扫视可一圈,这才说道:“爸,那这样吧,要是套车走,那我拔几颗白菜回去吃,顺便再割点韭菜,我们园子里今年没种菜,全部都种了菜籽了!” “拔去吧,大车大马的,几棵菜还是能拉动的。” 沈兰见陈家柱上山了,她也不想去跟着父女二人在院子里待着,就在家里看着他们,手里反反复复的叠着那几件衣服。 陈金花进了菜园子,又是拔白菜,又是拔萝卜,还把一席子韭菜割了差不多一大半。 “沈兰,我看你们这韭菜吃得慢,看看,这边上都要开花了,我就多割一些回去,反正几天就长出新的了,这些都有些老了!” 陈金花仰着脖子,冲着屋里喊了几声。 “大姐,你喜欢吃就多拿点,我们几口人,也吃不完!” 沈兰也扯着嗓子应付了几句。 陈家柱今天这腿脚就是挺快,十多分钟就骑着牛回来了,看了看大姐用绳子绑在车上的那些菜,脸色有些难看。 心想着:“这大姐现在是越发过分了,这那是几颗菜,这简直就是把自己家大半个菜园子都搬走了!” 陈家柱虽心里不悦,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默默将牛车套好。 陈金花似乎并未察觉弟弟的脸色变化,依旧兴致勃勃地指挥着孩子们往车上爬。 “大姐,孩子们去你那儿,可得费心照顾着点儿。” 陈家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 “那是自然,我亲侄子和亲外甥,能不上心吗?” 陈金花一边说着,一边将最后一捆韭菜扔到车上。 牛车缓缓启动,陈家柱望着远去的身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沈兰走到他身边,轻声说:“算了,菜没了还能再种,别为这个伤了和气,这大大小小三个人呢,带点菜也有个吃上的,要不然天天土豆粉条孩子们两天就要嚷嚷着回来了!” 陈家柱无奈地摇摇头,“她也太不顾及咱们了,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她还这样,我就不信她院子里连个蔬菜都没种。” “妈,我想吃石头了!” “好,妈一会儿给你做!” “哈哈哈,奕博,你看小姐姐说要吃石头呢,走咱们去院子里捡几颗石头给他吃!” 陈金花的三女儿从小脑子就不好使,具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智力低下,他们也没查过,反正这个比陈东方还大两岁的孩子,正常的,今年也应该上初中了,可是她话都说不清楚,天天就想着一口肉吃。 这不,姥爷带着两个弟弟来了快三天了,天天都嚷嚷着要吃“石头”,其实就是想吃骨头了。 奈何嘴不由心,不会说“骨头”两字,天天就念叨着吃“石头”,这可是把两个调皮的男孩子给逗乐了。 她一说话,两个弟弟就学她说话,她也不会骂人,只会翻着白眼,嘴里“耶耶耶耶耶”的叫半天。 陈老大看着自己两个男娃吞咽着口水,看着小姐姐一口一口的吃着碗里的大骨头,脸都要黑了。 连着三天了,自从第一天来,每天吃饭都会有一块大肉骨头给她自己的小女儿吃。 自己父亲大老远来住几天,更何况还有两个这么小的孩子,陈金花竟然都没舍得多端上一块肉来,那怕自己父亲不吃,可是,你也不能就这样馋自己的两个宝贝孙子呀! “金花,你这孩子可是惯坏了,那能顿顿吃骨头呀,你看看这身体,差不多也得控制控制,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这样吃下去,怕是会出毛病的!” “没事,爸,我们都懂得,就是觉得孩子可怜,她脑子不够用,我们怎么也得让她吃好了,想吃啥,就让她吃吧,我们两口子受点罪,将来我们老了,她还指不定要遭多少罪呢!” 陈金花没有开口,倒是女婿刘金生开口了,一边说,还一边疼爱的看着自家闺女大口大口吃肉的样子,溺爱都要成河了。 陈老大没有在说话,从自己碗里挑出唯二的两块肉,一人一块给了自己的小孙子和小外孙。 “爷爷,你吃吧,妈妈说我们要孝敬老人呢,这块肉,阿强给爷爷吃!” “对,二姑说我们要做懂礼貌的好孩子,姥爷,这块肉给您吃!” 小哥俩看着别人吃肉还在悄悄吞口水,但是还是将肉还给了陈老大。 陈老大鼻子一酸,心里有些难过。 这就是自己的亲闺女,邀请他老子来做客,就这样眼巴巴的看了三天她自己的闺女大鱼大肉。 而自己这个老子,每天还是土豆粉条一锅烩,就点馒头大葱凑合一顿是一顿。 自己家里虽然穷,但是最起码的炒鸡蛋烙油饼,这些家常请客吃的饭,沈兰可是从来都没有抠搜过,那也是经常能吃到的。 “金花,明天爸就回去了,你们家里也挺忙,爸就不打扰你们了!” “咦,爸,您着什么急吗,回去还得天天干活呢,多待几天吧,我看地里的玉米棒子差不多再有几天就能吃了,家柱可爱吃了,您帮他带几个回去!” “嘿,那玩意儿今年家柱也种上了,不缺,就明天吧,你弟弟那身体,爸实在是不太放心,回去多少也能帮上点忙!” “爸,您从小就偏心,行,回去吧,您那宝贝儿子,可是比我们这几个女儿有用多了!” 陈金花嘴里不停的说着些什么,陈老大都没有听清楚,他低着头,眼里噙着泪,扒拉着碗里的粉条,最终那一滴眼泪落在了饭菜里,和这饭菜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第93章 属凤凰的 咀嚼着嘴里有些苦涩的饭菜,陈老大也不知道是天天吃的土豆发酸,还是土豆做成的粉条发酸,反正最后那口饭,他嚼了很长时间,实在是有些难以下咽。 眼看自己父亲心意已决,陈金花也不好再挽留。 第二天,陈老大带着两个孩子赶着牛车往家走。 一路上,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说着在大姐家的见闻,陈老大却只是默默听着,心中满是对女儿做法的失望。 很少出门的两个孩子一路上看到什么都好奇,一会儿指指那里,一会儿又让陈老大看看这里,陈老大本有些阴沉的心情,渐渐的也变得好了起来。 一向除了买去疼片和冰糖,不会多花一分钱的陈老大,这次终于将那一卷左三层右三层包裹着的零钱掏了出来。 路过供销社的时候,他进去买了四个橘子罐头。 花了八块钱,他平时买一大瓶去疼片,才花10块钱。 “爷爷,我和奕博会好好抱着罐头的,不会让他们打烂,等回家了,等哥哥和姐姐放学一起吃!” “好,阿强最懂事了!” “姥爷,奕博也懂事!” “嗯,我的小奕博也懂事!” 回到家,沈兰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看到陈老大和孩子们回来,赶忙迎上去。 陈家柱也打打扫干净了牛羊圈,看到父亲的脸色不太好,心中便猜到了几分。 “爸,您回来了,大姐夫他们还好吧?”陈家柱问道。 陈老大冷哼一声,“哼,好,人家好的很呢,那两口子可都是属凤凰的,别人不好,人家也过得好着呢!哼,你看看你爸这脸色就知道了。天天土豆粉条,看着她闺女大鱼大肉,咱这俩孩子也跟着受苦。” 陈老大说完话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屋里,“阿强,帮爷爷送饭过来!” 沈兰听见了,连忙用胳膊碰了碰陈家柱,示意他让老爷子过来吃饭。 “爸,回来就好,咱不跟她计较。孩子们也平安回来了,这比啥都强。要不然您过来咱们一起吃?” 陈家柱试探性的说了一声,老爷子也没说话。 “算了,还是送过来,让爸自己吃吧!” 沈兰也没再说话,看来老头子这心里的坎儿还是没迈过去。 这两天陈家柱跟沈兰认了错,两个人也好好的聊了聊,这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合,所以这俩口子这几天感情倒是升温了不少。 “妈妈,阿强想吃石头,你能给我们做吗?” “啥?石头?吃啥石头?” 沈兰被儿子的话说的有些懵,但是沈奕博在旁边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二姑,小姐姐天天这样说话,哥哥是在学她呢!” “嘿嘿,妈妈,就是大骨头,阿强看小姐姐天天吃,可是阿强也想吃!” 沈兰和陈家柱对视了一眼,然后陈家柱问道:“阿强,那小姐姐吃骨头的时候,你们吃的是吗呀?” “我们和爷爷吃的一样,都是大姑他们吃的东西,只有小姐姐有骨头吃!” “行了,阿强,你去把这些饭给爷爷送过去明天妈妈给你们炖骨头吃,今天先吃饭吧,还有,以后不可以那样学别人说话哦!” “哦,知道了,妈妈!” “这大姐也太不像话了,叫爸去了家里,还带着两个孩子,怎么能这样呢,怪不得爸这么生气,这都干的什么事呀!” 陈家柱有些生气的在一旁骂骂咧咧,沈兰开口问了一句话,陈家柱倒是愣了一下。 “爸刚刚说,那两口子都是属凤凰的,啥意思?” “呃!嘿嘿,你看咱爸大字不识一个,还能说出这么有文化的句子来,哈哈哈,你不知道了吧!” “少贫了,到底啥意思?” “这后半句呀,应该是无宝处不落!” 沈兰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不由得大笑出声:“哈哈哈,这老爷子还真是形容的挺贴切的,哈哈,有意思!” 陈家柱点点头,神色有些无奈:“哼,还挺有意思,能把自己父亲气的回来说这种话,看来大姐这次真是有些过分了!” 沈兰轻轻叹了口气,开始给孩子们盛饭:“不管怎样,各家过各家的,这日子还得自己过。咱把自己的小家顾好,以后少和大姐家来往就是了。” 陈家柱应和着,可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是亲姐弟,其实大姐平时还是挺疼他这个弟弟的,闹得太僵了,总归是不好的。 过了几日,陈老大的气也消了些,只是偶尔还会念叨几句在女儿家的遭遇。 而阿强和奕博,因为沈兰答应了炖骨头,整天都眼巴巴地盼着。 陈家柱特意去了一趟乡里,从街上买了些骨头回来,沈兰在厨房精心炖煮,不一会儿,香味就弥漫了整个屋子。 “爷爷,爷爷,今天有骨头吃啦!”阿强欢快端着一大碗饭菜,还有两大块猪骨头,欢快地跑到陈老大屋里。 陈老大微微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好,好,今天也改善改善伙食。” 就在这一天,陈金鱼终于迎来了她的第二个孩子。 但是郭义先前欠下别人的一笔钱,最近债主催得紧。 他心情烦闷,回家就对坐月子的陈金鱼发起了脾气。 本来没有母亲伺候月子,婆婆也就是每天按时按点给她熬点小米粥,每天一顿面条,陈金鱼这心里也挺委屈。 这孩子还是个女孩儿,这一来二去的,成天生气,心情也不好,导致这奶水也不充足,孩子也爱哭,每天这家里都是大吵一顿,小吵一顿的! “陈金鱼,把你闺女哄好了,烦死了,天天就知道张着一张大嘴,哇哇哇的哭!” “郭义,她也是你女儿,你就不能抱抱她?这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陈金鱼,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明天我去叫你大姐或者二姐来伺候你吧,我妈这几天腰疼的厉害,抱不了孩子。” 陈金鱼紧紧抿着唇,没有再说话,她心里也是盼着能有一个自己的亲人在身边的。 当初大姐还答应过她,等她坐月子了,回来伺候她的,可这都十来天了,电话郭义在生下孩子那天就打过了,但是大姐始终没有来。 第94章 生老病死不由人 “郭义,明儿记得给我二姐去个电话,可别忘了啊。” “成,无论是谁,先来个人就行!” “金鱼啊,你说你这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儿,咋就不晓得提前跟二姐言语一声呢?我这儿早就做好准备,心心念念要去伺候你月子的。我还纳闷儿怎么一直没消息呢,你看看,这都十来天了,才通知二姐!” “二姐,我原想着大姐会过来,就没给你打电话。你那儿离得远,来回一趟太折腾,而且你们那边啥都得花钱,不像我们这儿。我这一寻思,就不想让你破费了,所以……” “傻丫头,跟二姐还客气啥。钱再要紧,哪能比得上人重要呢?这月子要是坐不好,以后落下病根儿,可有的受了。” “知道啦,二姐。有你们在身边,真好。二姐,我……我想妈了。” 一时间,沉默如潮水般蔓延开来,整个房间里瞬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许久,二姐才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哽咽:“金鱼,妈走得那年,她可是念叨了你好多次,只是可惜了,她最终也没能见上你一面! 咱姊妹几个这些年都不容易。可日子再难,咱也都咬着牙过来了。你刚生完孩子,别太伤神,把身子养好才是最要紧的。妈在天上看着呢,肯定也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金鱼轻轻地点了点头,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二姐,我明白。就是有时候忍不住,觉得要是妈还在,该有多好。” “好啦,别想那些了。等你出了月子,我就接你和孩子到我那儿住一阵子,让你也换换环境,好好调养调养。” 二姐的眼神中满是关切与疼惜,她伸手轻轻拍了拍金鱼的肩膀,示意她好好休息吧,别在乱想了。 “二姐,你家我就不去了,那样太麻烦你了。”金鱼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瞧你说的,这有什么麻烦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就安心养着,其他的都交给二姐。”二姐微笑着,眼神中透着坚定。 窗外,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仿佛也在为这姐妹俩的深情而洒下一抹温暖的光辉,照亮了这个小小的房间,也照亮了金鱼心中那些关于亲情的柔软角落。 这些年,自己大多时候都是尽量躲着家里的亲戚们,自己做的事情,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家里的所有人。 所以人前她都是尽量保持着应有的礼节,人后自己也不知道默默地流过多少次眼泪了。 “对了,金鱼,你生孩子这是跟爸和大哥说了没?” 陈金梅突然想到了这件事,张口就问了一句,然后就有些后悔,心里想着,自己这嘴咋也把不住门了呢? 她连自己都没有告诉更何况是大哥他们了。 陈金鱼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声,“还没有呢,我说等出了月子,把爸接过来住几天,到时候也就都见上面了!” 陈金梅也知道大嫂和三妹她们两口子的关系很紧张,自那次借钱事件后,陈金鱼再也没有登过大哥家的门,也就再没有见过父亲的面。 “行,反正也快了,二十来天,到时候我回去叫爸来!” “嗯!” 乡里陈家柱四叔家,一个满头白发佝偻着身子的老头,手里抱着一个用红布包着的木头匣子,满脸泪痕哭泣着。 “二哥,这,这是咋了?这才几年,你咋就成这样了?” 陈老四看着坐在自己炕沿边上的陈老二,也是虎目含泪,声音哽咽。 “老四啊,二哥这是遭了报应了,我的家亮没了,你二嫂也没了,贵芳也疯了,老四啊,二哥……二哥这一辈子欠下的债,老天爷这是要一次性收走呀!” 陈老四听着二哥的哭诉,心中一阵酸涩,他拍了拍陈老二的肩膀,看了一眼二哥怀里抱着的盒子,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许久,他才轻声说道:“二哥,这日子再难,咱也得往前看。家亮走了,二嫂也走了,可你还有我们这些兄弟呢。你还有其他几个闺女呢,贵芳的病,咱也得想法子治,总能有个盼头。” 陈老二只是摇头,泪水不停地淌着:“老四,你不知道,当年我做的那些糊涂事,现在想来,真是悔不当初啊。晓云那孩子,我对不住她,我这心里啊,就像有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啊。” “二哥,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晓云那孩子心地善良,她会原谅你的。咱当务之急是把贵芳的病治好,还有一件事,二哥这些年我们都联系不上你,你可还记得贵芳的那个孩子?”陈老四想了想,也许只有那个孩子能让现在的二哥振作一些。 此时,陈金鱼家里,陈金梅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去厨房准备些吃的。 金鱼望着二姐的背影,心中满是感激与欣慰,她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二姐的这份情谊。 而在老陈家,陈家柱看着躺在炕上捂着肚子不听叫唤的父亲,急得头上全是汗。 “张老弟,你快看看,我爸就是想吃玉米了,只吃了几口,下午就肚子疼得厉害,这都疼了半天了,可咋还是不好呀?” “唉,陈大哥,走,咱出去说吧!” 张医生带着陈家柱走出了屋子,他看了一眼着急的陈家柱,然后似乎是在想应该怎么说。 “张老弟,有啥话你就直说吧,我爸是不是挺严重的?” “嗯,挺严重的,要不然就直接去大医院吧,我这赤脚医生怕是救不了老人家了,据我看呀,伯父这是肠梗阻了,怕是得手术治疗了!” “肠梗阻?难道是曾经被马踢断肠子的后遗症?” “嗯,差不多了,要去就赶紧去,这要是耽搁久了,怕是就更严重了!” 陈家柱听了张医生的话,心急如焚,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得更急了。 他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烟,递向张医生,声音颤抖着说:“张老弟,这可咋办?去大医院做手术,得花不少钱吧?” 张医生接过烟,拍了拍陈家柱的肩膀:“钱的事儿先别想,救命要紧。你赶紧找亲戚朋友凑凑,老人家这病不能再拖了。” 第95章 父女医院相聚 陈家柱狠狠吸了一口烟,眼神中满是焦虑和无奈:“行,我知道了,张老弟,谢谢你啊。” 张医生走后,陈家柱回到屋里,看着炕上疼得打滚的父亲,咬了咬牙:“爸,您别怕,我这就想办法送您去医院。” “家柱啊,不去医院,让小张医生给我输点液就好了,实在不行给爸打一针止疼的吧,爸坚持不住了!” 陈家柱眼含热泪,点了点头,祈求小张医生,给父亲打一针止疼药,但是医生说,他现在不能打针,赶紧去医院是最好的选择,打了止疼针,会影响医生的判断的。 而在陈老四这边,陈老二听到“贵芳的孩子”几个字,身体猛地一震,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老四,我怎么能忘?那孩子是贵芳的命根子,可这些年……我都没脸去找啊。” 陈老四皱了皱眉,看了自己二哥一眼:“二哥,这个孩子就在大哥家呢,这都好多年了,唉,也是可怜啊!” “啥?在老大家?他,他怎么会在老大家?” 陈老二急得立马就站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当年不是和那个女人说好了吗,不让她带孩子来找他们的啊? “二哥,这事情说来就话长了,家亮这,你这也不能就这样老抱着,二哥,你这是准备让他归祖坟吧!” “嗯,归祖坟吧,还有晓云那孩子,这么多年了,扔在那荒山野岭的,这次就让他们小两口合葬在一起吧!” 陈老二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骨灰盒。 陈老四看着二哥这副模样,心中叹了口气,说道:“二哥,有些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咱得往前看。那孩子在大哥家虽说吃穿不愁,但总归缺了些父母的疼爱。 家柱两口子日子也不好过,这几年都是沈兰和家柱俩口子养着那个孩子的,那孩子也听话,应该也快上初中了。 如今贵芳这样,要是把孩子接回来,说不定能让她清醒些。” 陈老二沉思片刻,缓缓点头:“老四,你说得对。这些年我这心里一直愧疚,觉得对不起那个孩子,当初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咋就干出那样的缺德事来。 老四啊,二哥这一辈子,为人做事,都不及大哥啊,唉,前半辈子还一直看不上他,可如今,我们这一大家子,最应该感谢的,反倒是老大那一家子。 老四,走吧,你陪二哥去趟大哥家吧,办完家亮的事,我正好把孩子接回来,让他们母子见上一面,以后这个孩子二哥会好好培养的。” 与此同时,陈家柱在村里借了一圈钱,却没凑够多少。 他咬着牙,决定先把父亲送到医院,再想办法筹钱。 到了医院,各种检查和手续让他忙得焦头烂额,医生却告诉他,老爷子不符合手术指征,不能做手术,让他送老爷子回家,准备后事吧,老人的生命已经危在旦夕了。 走投无路之下,陈家柱想起了妹妹金鱼。 他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金鱼的电话,但是来接电话的竟然是二妹妹陈金梅:“金梅啊,我是大哥你怎么会在金鱼家?咱爸病了,医院现在不收,我通知一声金鱼,她离县里近一些,不知道郭义有没有认识的医生……” 陈金梅接到电话,心中一惊,眼眶瞬间红了:“大哥,你别急,我这就想回去问问郭义,金鱼她刚生了孩子,大哥,你先等一下,我先回去问问。” 挂了电话,陈金鱼赶紧跑回妹妹陈金鱼家里,她没敢告诉陈金鱼实情,只是说是大哥打电话来问她什么时候生孩子。 抽了个空,陈金梅拉着郭义出了门,在门外,这才将自己父亲生病的事情跟郭义讲了,问他有没有认识的医生,能不能帮帮忙! “二姐,我倒是有一个战友在医院里上班,我问问吧,但是他不是医生,能不能帮上忙,还不好说!” “行,赶紧联系一下,听大哥的意思,爸病的挺严重的。” 陈金梅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但是又怕屋里的陈金鱼听见,怕她难过,这个月子就更加坐不好了。 郭义看着陈金梅焦急的模样,赶紧安慰了几句,回家翻出一个电话本,找了一家小卖部去联系战友。 电话接通后,郭义将情况详细地说明了一番,战友表示会尽力帮忙问问医生,让他们先别急。 陈家柱在医院的走廊里来回踱步,满心的无奈与绝望。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病床上的父亲,老头子现在一直嚷嚷着要回家,他疼的受不了了,回家去吃索密痛去。 过了好一会儿,郭义接到了战友的电话,带来的消息却不太乐观。 战友说医院这边的专家会诊后,认为手术的风险极高,因为他已经全身大面积感染了,愈后不会太好,只不过是多遭一些罪罢了。 陈金梅听到这个消息,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郭义,我先去趟医院吧,你觉得这事要不要告诉金鱼一声,当年妈那件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这次万一……” “唉,告诉她吧,要不然一会儿我租个车,带她一起去医院见见爸吧!” “行,给她包裹严实一些,别见了风,你先去叫车吧,我去和她说!” “二姐,你说啥?爸他咋了?” 陈金鱼听到消息后,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二姐,快走,咱们现在就去医院,我要去见见爸,孩子,把孩子也抱上,得让爸看看孩子……” 陈家柱捂着脸,蹲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带父亲回家。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们一家人最后的时光了。 “大哥,爸呢?” 陈金梅抱着孩子,郭义搀扶着陈金鱼,看见陈家柱,陈金梅赶紧喊了一声。 “在病房里呢,你们进去看看吧,别哭,让爸开心开心!” “大哥,让二姐和你一起回去吧,我这正好还在月子里,暂时也回不去,爸就麻烦你们了!” 陈金鱼哭着看着父亲上了车,然后渐渐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那一刻,她身子一软,直挺挺的晕倒在了医院的走廊里。 第96章 病殇 陈金鱼由于身体太虚弱,精神上又受到了一些刺激,看着父亲和大哥消失在眼前,她一下子就有些撑不住了。 好在,就晕倒在医院里,医生直接让她办了住院,然后挂上了点滴。 而另一边,陈老二和陈老四来到了陈家柱家。 听沈兰说,陈老大病的严重,现在去了医院里。 兄弟二人正准备找车去医院看看,就听见有汽车的声音往陈家开来。 “大哥,你怎么样?” 陈老四看见虚弱并且痛苦的大哥,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急忙上前去搀扶。陈老大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老二?这些年你去哪儿了,大哥找了你好几年,也没打听到你一点消息。” 陈老大的声音微弱但带着满满的关心。 陈老二抹了一把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拉着大哥的手说道:“大哥,这几年我去了鄂市,在那边也算是安顿好了,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我的新家看看。” 同在一个村子里的陈老三和陈老五兄弟两也赶了过来,是刚刚陈家柱回来时,路过三叔家喊了两个叔叔一声。 这一下,老兄弟五个人也算是聚齐了,近十年了,这还是兄弟们第一次聚的这么整齐。 陈老二的泪水就没有停止过,兄弟几个听说老二媳妇也走了,甚至连小一辈的陈家亮都走了,兄弟几个围了一圈,手拉手的哭了大半天。 “二叔,家亮那么年轻,他怎么……” 老陈家传承到陈家柱这一辈,其实男丁就只剩下了三个,老大就是陈家柱,老二陈家亮,老三是三叔家的儿子,叫陈家旺。 如今一个没了,一个病的厉害,另一个好像身体也有些问题,结婚好几年了,也没能生下个一男半女的。 “唉,平时也没见有个啥问题,那天晚上睡觉有点迟了,结果,早上就再也没起来,120来人了,说已经太晚了,说他是心梗走的,唉,我可怜的儿呀!” 陈老二的声音里满是悲戚与无奈,众人听了,难免又是一顿痛哭。 屋内的气氛凝重而压抑,悲伤如潮水般翻滚在这间屋子里。 良久,陈老三强忍着泪水,哑着嗓子说道:“二哥,别太伤心了,你那房子现在也没倒塌,该办的事,咱还是得办,老五,你去联系鼓匠班子。 老四,你去找李家的人来,小两口还得合葬,不能不请人家家里人,家柱,你还是找小张大夫来,让他想办法,最起码得让你爸不这么疼,能减轻一点痛苦也是好的。” 陈老五也在一旁不住地点头,他年纪最小,一直也没成过家,和三哥住在一个院子里,兄弟俩互相帮衬着也过了这几十年,兄弟俩在三嫂子的相互磨合呀,关系还是很和谐的。 “三叔,李家那边,我去吧,这些年他们可是对咱们陈家一直也没有过好脸色,当年他们几个兄弟被抓进去,出来以后有得病的,还有身子留下后遗症的,我怕他们听到二叔回来了,又闹起来!” 沈兰的话,让老兄弟几个都沉默了下来,陈老二定了定神,开口说道:“罢了,李家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毕竟人也不在了,我去好好的道个歉,李振兄弟也是个明事理的,这样礼节上咱也到位了,他们也不能伸手打我这个笑脸人啊!” 陈老三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说:“二哥,李家那些人可不好惹,当年的事虽说也不完全怪咱们,但他们心里一直记着仇。你这一去,万一他们……” 陈老二拍了拍老三的肩膀,苦笑道:“放心吧,老三,这么多年过去了,该还的债总是要还的。家亮走得突然,这是我这个当爹的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了。” 众人见陈老二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多劝。 陈老四在一旁轻声说道:“二哥,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多个人也能照应着一些。” 陈老二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人多了反而不好,像是咱们去示威似的。” 陈老大躺在炕上,虚弱地说:“老二,你去了说话小心些,毕竟当年的事……” 陈老二点点头,“大哥,我知道分寸。” 陈老二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朝李家走去。 一路上,他的心情五味杂陈,当年的种种情景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那时候的陈家亮被自己惯坏了,没想到竟酿成了这么大的祸事。 如今,自己的儿子也走了,这或许就是因果报应吧。 在大哥家他有意无意的往自家院子里看了好几次,已经破败不堪的院子里,都是蒿草,曾经明亮的屋舍,如今也只剩下了几个黑洞洞的空房子。 到了李家门前,陈老二鼓起勇气敲响了门。 门开了,露出一张苍老且麻木的脸,正是李振。 李振看到是陈老二,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陈老二?你来我家干什么?” 陈老二满脸愧疚地说:“李振兄弟,我是来给你道歉的。家亮他……走了,我想让他和你家姑娘合葬,是我们陈家对不住你们。” 李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随后便是一阵愤怒涌上心头,“你还有脸来提这事!当年要不是你们……” 陈老二低着头,任由李振责骂,眼中泪光闪烁。 屋内的其他李家人听到动静,也都走了出来,看到陈老二,纷纷围了过来,指责声不绝于耳。 陈老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许久,李振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看着陈老二那憔悴的面容和诚恳的态度,心中的怒火也渐渐熄灭了一些。他叹了口气,说:“罢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唉,陈老二啊,没想到再见面,我们两个都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看在你今天能来的份上,合葬的事……我考虑一下。” 陈老二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道谢。 李晓云的几个哥哥听闻消息,一个个的都赶了过来,他们几个可是一点脸面都不给陈老二留,一顿阴阳怪气的连损带骂,直到陈老二憋着气,红着脸,脸上汗珠子一滴一滴往地下掉,他们这才在李振的示意下,住了口。 当天两家人商量了日子,就在陈老二的旧房子里,为两个年轻人好好的办一个葬礼。 第97章 离别 陈老大像是吃糖豆一样,打开放在炕头上的一个铝制饭盒,里面一半是白色的药片,一面是冰糖,两粒药片和一粒冰糖一次性扔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就嚼了起来。 最后皱着眉头咽进了肚子里,那一刻他好像立刻就止住了身体上剧烈的疼痛,和几个兄弟们聊起了天来。 那白色药片就是索密痛,其实就是去疼片,这个药几乎伴随了他一辈子,每天中午饭后,他都会嚼两粒,这已经成为了习惯。 不过今天是他吃的第四次了,每次两粒,那个药其实很苦,但是他吃起来也只是皱皱眉头,那一粒冰糖就可以缓和所有的苦。 当天晚上,陈老大的渐渐的不怎么说话了,睡觉的时间增加了不少,后半夜的时候,陈家柱发现,父亲已经昏迷了。 嘴里偶尔会喊着女儿“金鱼”的名字,但是已经含糊不清。 陈金花和陈金梅姐妹俩一直陪伴在身边,几个孩子也没有离开,还有他的姐姐和妹妹。 陈老大姊妹8个,老大是姐姐,她是老二,妹妹是最小的,还有一个六弟,但刚出生就送人了,今天兄弟姊妹七个人能齐聚一堂,也许也是天意,在最后的日子里,能让他不留遗憾,含笑而终。 “我实在是没啥办法了,准备后事吧!” 小张医生半夜的时候将点滴撤走了,他说现在输液也没有意义了,老人已经深度昏迷,怕是坚持不到天亮了。 医生走了,一大家子人默默地陪伴着陈老大,等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陈老二的目光一直在陈东方身上徘徊,几次他都跟孩子说说话,但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东方,这位老爷爷就是你的亲姥爷,是你亲生母亲的爸爸,你妈妈她生病了,所以这些年一直不能来找你,你不是一直都想见到他们吗?这次正好姥爷回来了,你如果想去找妈妈,等这些事情处理完了,你就跟着姥爷去吧!” 听到沈兰和孩子说的话,陈老二的心中满是愧疚与自责。 “哎,东方啊,我是你姥爷,你愿不愿意跟姥爷去找你妈妈?” 陈家柱和妻子沈兰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这么多年,他们早已把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如今要把孩子接走,心里自然是百般不舍。 但是看到陈老二的样子,陈家柱拍了拍陈东方的肩膀,点了点头。 孩子怯生生地看着眼前陌生的陈老二,紧紧地拽着陈家柱的衣角。 陈老二走上前,蹲下身子,轻声说道:“孩子,跟姥爷走吧,姥爷带你去找妈妈,她一直惦记着你呢。” 孩子有些犹豫,陈家柱摸了摸他的头,说:“去吧,孩子,这是你的姥爷,是你的亲人,你也长大了,明年就上初一了,以后想回来了,自己坐车回来,舅舅和舅妈一直在这里呢。” “嗯” 陈东方点了点头,但是他还是不太愿意靠近陈老二,一直都是跟在沈兰身边。 陈老二也看得出来,这孩子对沈兰的依赖,沈兰也悄悄等我跟他讲述了孩子养母的事情,陈老二后悔的眼泪一直没有止住。 凌晨5点的时候,陈阿强嚷嚷着要出去撒尿,沈兰带着孩子开门就往外走,就在门打开的那一刻,陈老大的手从女儿陈金梅手里滑落。 “爸,爸!” “我的爸爸啊,你这咋说走就走了,哎呀,女儿还没孝顺你呀……” 陈金花的哭唱已经开始,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围满了人,哭声此起彼伏,在村子里,有人去世了,必须哭,而且哭的还很有艺术气息。 陈金花很擅长这样的事情,隔个十几分钟就哭一次,每次都是哭上几分钟,然后有人来劝她,然后她就会停下。 换衣服,杀鸡,摔碗,这些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准备妥当了。 陈金鱼在医院里,但是郭义还是告诉了她,父亲去世的消息,难免又是一顿伤心哭泣,她想回去参加父亲的葬礼,但是刚站起来,就是一阵眩晕。 郭义劝了好久,这才将她安抚住,但也是整日的以泪洗面,身体也日渐消瘦! 当年没见上母亲最后一面,如今又不能送父亲最后一程,从未后悔过的陈金鱼,心里对自己的选择突然有了一些疑惑。 难道这是上天对自己抛弃孩子的惩罚吗?奕博也长大了,应该也快上学了,可是他和自己一点都不亲近。 每次见面那孩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虽然这一切都是造成的,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心里面还是有些难受。 转头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女儿,轻轻抱在怀里:“等妈妈好了,咱们去把哥哥接回来陪着你,好不好!” 陈老大的葬礼在一片哀伤的氛围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陈老二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忙前忙后地操持着各项事宜,他没想到,自己几年没回来,这次回来竟然都是在办丧事。 陈东方默默地跟在陈老二身边,看着大人们忙碌的身影,心中对这个陌生的家庭有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葬礼过后,陈老二带着陈东方踏上了回家的路。 孩子跟着陈老二走了,陈家柱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双眼。 沈兰靠在他的肩上,轻声抽泣着。 陈金梅强忍着悲伤,回到了陈金鱼家里,姐妹两见面,难免又是一顿痛哭。 陈金鱼的身体虚弱的厉害,她满心都是对父亲的愧疚和思念,恨自己不能在父亲生命的最后时刻陪在他身边。 郭义看着日渐憔悴的陈金鱼,心疼不已,孩子奶水也不够,只能买奶粉,出了院,在二姐陈金梅的照顾下,这才渐渐的恢复了一些。 “家柱,你可得好好养着身子,该去住院就去,别心疼钱,有啥事,你来找大姐,不是大姐说你,你一个大男人,别啥事都听沈兰的,她一个女人,见识短浅,尤其是钱,你得自己掌握在手里,要不然你在这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记住了吗?” 陈金花临走之前,拉着弟弟陈家柱,好一顿嘀咕。 第98章 陈金鱼要子 “哎,你这是做什么?咋还倒腾起这些竹帘子了?” “吁~我想把今年这些新剪下来的羊毛洗干净,给孩子们每人做一块羊毛垫子。 东方现在都初二了,给他也做一块,做好了我给他寄到二叔家。 冬雪也马上要上初中了,住校冷,得做厚一些。 那两个小的就先给他们存下吧。我怕,我这身体,现在不做,以后就做不动了!” 沈兰的手轻轻抚过那些洁白的羊毛,眼神中满是温柔与不舍,仿佛在这羊毛间编织着对孩子们的牵挂与爱意,可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却泄露了她内心深处的隐忧。 陈家柱的话如同沉重的石块,落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让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 自陈老大去世后,陈家柱就像一棵被岁月侵蚀的老树,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如今,那恼人的咳嗽声已成了他生活的常客,每一阵剧烈的咳喘都像是要将他肺中的空气全部抽离,让他喘不上气来,这更是成了一种令人揪心的常态。 尤其是在那乍暖还寒的春天和寒风凛冽的冬天,这两个季节对陈家柱来说就像是两道难以跨越的坎。 漫漫寒夜,他基本没有一天能睡个安稳觉,每到半夜两点,那如鬼魅般的窒息感便会准时袭来,硬生生地将他从睡梦中憋醒。 他只能挣扎着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然后跪趴在枕头上与无形的病魔进行一场艰难的拔河比赛。 甘草片、氨茶碱、地塞米松片,这几样药成了他每日生活的“必修课”,一天三顿,按时服用,可也仅仅只能在他那被病痛折磨的身体上,轻微地起点作用,暂时缓解一下那无尽的痛苦。 沈兰看着丈夫那日渐消瘦、被病痛折磨得失去了往日光彩的面庞,眼眶不禁微微泛红。 她走上前,轻轻地为陈家柱拍了拍后背,试图帮他顺顺气,可这微小的动作背后,是她满心的无奈与心疼。 “要不咱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看吧?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沈兰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中满是期待与不安,她多么希望能从丈夫的口中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仿佛那是一根能将他们从这病痛泥沼中拉出来的救命稻草。 陈家柱却无力地摆了摆手,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去市里看病得花不少钱,咱家里哪有这个闲钱?再说了,这病也就是个老毛病,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无奈与认命,可那微微颤抖的嘴唇,却暴露了他内心深处对健康的渴望和对命运的不甘。 沈兰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可看着丈夫那坚决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丈夫这一辈子都是个倔强的人,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她只是默默地转身,继续整理着那些羊毛,可那眼角滑落的泪水,却滴落在羊毛上,洇出一片小小的湿痕,就像他们此刻的生活,被这病痛的阴霾笼罩,看似平静,却暗藏着无尽的苦涩与哀愁。 窗外,微风轻轻拂过,吹得树枝沙沙作响,像是在低低地诉说着这个家的不幸与坚韧。 屋内,两人各怀心事,那沉重的气氛仿佛将时间都凝固了,只有陈家柱那不时响起的咳嗽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荡,久久不散…… “啥?你说你要把奕博接走?” 陈家柱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终于将四块羊毛垫子做好了,每天在院子里晾晒着。 夏天天气炎热,陈家柱的哮喘病又好了一些,这几天心情也不错,在开学冬雪就要上初中了,孩子就要离开家,自己去住校了。 陈金鱼和郭义的突然造访,让这个温馨的家又一次泛起了涟漪。 “大哥,沈兰,我想了好久,奕博毕竟是我的儿子,这些年我忽略他太久了,我想要弥补一下他,而且他明年也要上学了,咱们村里的小学现在都倒闭了,也太不方便,所以我想带他到县里去,那里学校也好……” “陈金鱼,你这脸还真是一点都不要了啊,当年你不要他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现在孩子长大了,你又想到孩子了,你哪里来的脸来和我们说这件事的?” 沈兰被气得紧紧的握着拳,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说话声音都带着破音! “大哥……” “金鱼,这件事情,大哥也不能同意,当年你们离婚的时候都说好了,孩子归沈聪,你也一次性付清了抚养费,按理来说,这个孩子现在跟你没什么关系了。” 陈金鱼没想到大哥会这样决绝的拒绝自己,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大哥。 自父亲走后,她一直没有回来过,可这才两年啊,大哥如今怎么会变得这么冷漠? “大哥,不管曾经怎么样,但是奕博是我亲生儿子的事实是谁都改变不了的,我接他回去,也是为了孩子好,要不然他上学都是问题!” “凭什么把孩子给你,你当年抛弃他的时候,就应该想好了,这个孩子这辈子都已经与你没有什么关系了,陈金鱼,你这不要脸的劲儿,还真是十几年都不变啊!” 一个愤怒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众人抬头一看,竟然是沈菊。 “四妹,你咋来了?” 沈兰一把拉住妹妹,仿佛这一刻她找到了依靠一般。 “二姐,我正好这几天休息,听三姐说,二姐夫今年气短的厉害,正好我们那里有个老中医,据说治疗气短效果很好,这不,我来给二姐夫送点药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你这可是帮了二姐大忙了!” 沈菊一边说着,一边将带来的药递给沈兰,目光却扫向陈金鱼和郭义,眼神中满是不满与警惕。 她拉着沈兰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她镇定些。 陈金鱼的脸色微微发白,她咬了咬嘴唇,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沈菊,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可我也是有苦衷的。我现在生活好了,有能力给奕博更好的生活和教育,你们不能剥夺孩子的这个机会。”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苦衷?什么苦衷能比自己的亲生孩子还重要?” 第99章 奕博离开 沈菊冷哼一声,双手抱在胸前,“这些年二姐和大哥含辛茹苦地把奕博拉扯大,你有来看过一眼吗?现在孩子大了,你就想来摘桃子,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郭义在一旁皱了皱眉,他向前跨了一步,试图缓和气氛:“大家都别激动,我们这次来也不是要强行带走孩子,只是想跟你们商量商量。奕博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我们不想因为这些外在的因素耽误了他的前途。” 陈家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他缓了缓气,抬起头看着陈金鱼:“金鱼,不是大哥狠心,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妈,在我们身边好不容易才长大,他对我们有感情,我们也舍不得他。而且这孩子懂事得早,他要是知道你要把他带走,心里得多难受啊。” 陈金鱼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捂住脸:“我知道我对不起他,可我真的想弥补,我每天都在想他,你们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屋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陈金鱼压抑的啜泣声。 沈兰的眼神有些松动,她看了看陈家柱,又看了看沈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过了片刻,沈菊打破了沉默:“要我们把孩子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们几个条件。首先,你得让奕博自己做决定,他要是不愿意跟你走,你不能强求; 其次,你得保证以后会经常带他回来看我们,不能让他忘了我们这些亲人; 最后,你要是敢再对这孩子不好,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你!” 陈金鱼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连忙点头:“好,我答应你们,只要能让我弥补奕博,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不要,二姑我不好跟他走,二姑,你不要奕博了吗?” 沈奕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一个八岁的孩子,此刻抱着沈兰哭的肝肠寸断。 “奕博,妈妈带你回家,带你上最好的学校,好不好!” 陈金鱼声音温柔的想要拉住沈奕博的手,可孩子像是躲瘟疫一般,立马拉着沈兰一起往后躲去。 “不要,我不认识你,不会跟你走的,我要跟哥哥一起上学!” 陈家柱叹了口气,看着孩子哭的伤心,他也心里也难受。 沈兰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沈奕博的头,眼中满是心疼,“奕博乖,不哭不哭,二姑不会不要你,咱们不着急,慢慢说。” 郭义见状,走过来,蹲在沈奕博面前,和声说道:“奕博,我们知道你舍不得这里,但是你妈妈也很想你,她只是想给你更好的生活,让你有更多的机会学习和成长。你看,二姑这里学校都没有了,想上学就得走很远的路去,去很远的地方上学?到了县里,我们家门口就有学校,你也不用很早起床,你觉得好不好?” 沈奕博听着,哭声渐渐小了些,但还是紧紧地抓着沈兰的衣角,小身子不停地颤抖。 沈菊走过来,把沈奕博抱在怀里,看着陈金鱼说:“你也看到了,孩子不愿意,我们不能强迫他。但是你也放心,二姐,这次我走的时候把孩子带到我家吧,让他和他哥一起上学,等他再大些,懂事了,如果他愿意跟他妈走,咱们也绝不阻拦,不过今天,这孩子我们不会让他跟你走了!” 陈金鱼看着孩子害怕的模样,心中满是苦涩和无奈,她点了点头,“好,那就先这样吧。我会经常去看他的。” “沈菊,带孩子回去,一定要跟他四姑父好好沟通,这件事人家还不知道,万一他不同意呢!” 沈兰担心小妹自己做决定,回去后俩口子闹矛盾。 “放心吧,二姐,我家那个,他才不会说啥呢,前几天他还念叨你们家不容易呢,说让我有时间经常去看看你和二姐夫,正好,来我们家,孩子也能有个伴,省的李海兵一个人孤单。” 沈菊的老公年龄比沈菊大九岁,当年沈母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是沈菊非要坚持才嫁过去的。 这几年两口子过得也不错,生了一个儿子,叫李海兵,沈奕博大一岁,由于说话一直有一些不利索,所以决定晚上一年学。 这样一来,开学的时候就正好可以和沈奕博一起去。 “行,你带到县里,二姐也放心,不过这样一来,离陈金鱼就近了,你听二姐的话,她毕竟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如果孩子不抗拒她,她想去看看孩子,就让她去吧!” “二姐,我就是生气,当年她那么决绝,如今又想把孩子认回去,这些年你受的苦又算什么?哼,如果孩子不喜欢他,我见都不会让她见的。” 沈兰知道沈菊说到就要做到,也是无奈,她心里也是不愿意看着陈金鱼认孩子的,但是她自己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对于孩子,其实做母亲的即使是再怎么狠心,也总会有一些难以割舍的感情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金鱼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沈奕博,给他带很多的新奇玩意儿和学习用品。 每次来,她都会陪着沈奕博聊天、玩耍,并且也会带着自己的女儿,试图让两个孩子亲近一些。 但是奕博这孩子也很倔,每次见到母亲都是爱搭不理的,看着那个水灵灵可爱的小妹妹,他也是躲得远远的,就是不愿意去他们身边。 久而久之,陈金鱼也有些无奈,但她没有放弃,还是坚持着一周去见孩子一面。 “去吧,孩子放假了,让冬雪陪你去,无论多少钱,这次你也得好好去医院检查一下!” 沈兰看着整个脑袋都肿大了一圈的陈家柱,一再叮嘱着。 冬天到了,陈家柱的病情更加严重,整个身子都有些水肿,嘴唇更是成为了青紫色。 这次自己也坚持不住了,沈兰将攒下的两千块钱都给他拿着,让他去市里大医院去看一看。 但是家里离不开人,只能让刚满14岁的女儿陈冬雪陪着父亲去。 “唉,又给你添麻烦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陈家柱趴跪在一个大枕头上,身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晃动着。 第100章 陈家柱住院 陈家柱在女儿陈冬雪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走进了市里那家声名远扬的医院。 医院的长廊里,人潮如织,喧闹的人声、匆忙的脚步声以及推车的轱辘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嘈杂氛围。 然而,陈家柱满心满眼皆是对自己病情的忐忑不安,对周围的喧嚣置若罔闻。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是在提醒他,身体里似乎有一台老旧的机器正在逐渐失灵。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呈青紫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浸湿了鬓角的头发。 往昔挺直的脊背如今也微微佝偻,仿佛承载着生命难以承受之重。 一系列繁复的检查过后,医生神色凝重地将陈家柱叫到一旁。 目光扫过陈家柱身旁那瘦小稚嫩、满脸紧张的陈冬雪,医生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轻声问道:“还有其他家属吗?” 陈家柱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拽入了黑暗的深渊。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颤抖的双手,干涩的嘴唇动了动,说道:“大夫,您直说吧,我扛得住。” 陈冬雪紧紧地握住父亲的手,像是抓住了这世间唯一的救命稻草,指甲都因用力而泛白。 她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医生,年幼的心灵被未知的恐惧填满,小小的身体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您的心肺功能都出现了严重问题,肺气肿已经恶化为肺心病。当下只能先采取治疗手段,尽力控制病情发展,后续恐怕得长期吸氧,否则身体会严重缺氧,危及生命。” 医生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地砸在陈家柱的心上。 陈冬雪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她的视线。 尽管她不太明白医生话里的含义,但父亲那瞬间收紧且微微颤抖的手,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倔强地咬着下唇,拼命忍住泪水,不想在父亲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 陈家柱呆立当场,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木然地望着医生,眼神空洞而绝望,许久才回过神来。 “大夫,我……我就带了两千块钱,我知道这病难治,我也不奢望能治好,只要能让我少受点罪,能减轻一些症状,我就心满意足了。” 陈家柱的声音沙哑而无力,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 医生看着眼前这对衣衫朴素、满脸疲惫的父女,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 他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他们办理了住院手续。 当从未体验过吸氧的陈家柱第一次感受到那纯净的氧气缓缓流入身体,他那憋闷已久的胸膛似乎得到了片刻的舒缓,长久以来紧皱的眉头也微微松开了一些,脸上浮现出一丝解脱般的轻松。 在医院的十二天里,陈冬雪寸步不离地守在父亲床边。 她小小的身影在病房里忙碌穿梭,为父亲打水、买饭、拿药,细心地照顾着父亲的一切生活起居。 饿了,陈冬雪会去医院食堂买几个包子或者一碗面条,父女俩几乎就是这两样东西,因为只有这两样最便宜。 同病房的一位老奶奶,看着陈家柱父女可怜,几乎每天买饭都会多买一些其他菜品,以自己吃不完为由,送给他们父女俩。 或许是女儿的孝心感动了上苍,陈家柱的身体状况逐渐有了起色。 原本青紫的嘴唇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急促艰难,苍白的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大夫,麻烦您给我办理出院手续吧,我感觉自己已经好多了。” 陈家柱的身子虽然依旧虚弱,但比起入院时,已经多了几分精气神。 “如果能再凑些钱,我建议您再住院治疗一周。目前来看,病情控制得还算稳定,但还需要进一步巩固治疗,以防止病情反复。” 医生看着陈家柱,眼中满是诚恳与关切。 陈家柱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他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大夫,家里能拿的钱都在这了。我这身体我知道,能恢复到现在这样,已经是老天开眼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按照陈家柱的要求,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但是医生建议他买一个制氧机,回家后也可以应个急。 “240?这么贵?” 陈家柱看着那个小小的盒子,竟然要240元,犹豫了一下,他拉起陈冬雪的手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爸,买吧,有了这个制氧机,你回家要是再难受了,就可以吸氧,来的时候妈妈说过,必须听医生的话,我算过了,咱们剩下的钱,购买这个,也够车票钱。” 陈家柱听到女儿的话,脚步顿住,心中满是无奈与酸涩。 他回头望着那台制氧机,仿佛看到了延续生命的希望之光,可一想到家中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又觉得这希望是如此遥不可及。 最终,在陈冬雪的再三恳求下,陈家柱咬了咬牙,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沓用手帕包着的、皱巴巴的钞票,颤抖着递给了医生。 当他接过制氧机的那一刻,感觉像是接过了一份沉重的责任,又像是握住了与病魔抗争的最后一丝底气。 父女俩带着制氧机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一路上,陈家柱紧紧抱着那个珍贵的盒子,就像抱着自己的生命一般。 陈冬雪则懂事地靠在父亲身边,眼神中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坚毅。 沈兰这几天一直很担心父女俩,一是陈家柱的病情有没有好转,二是担心女儿从没有去过市里,没见过那么多的人,孩子会不会有不舒服或者遇到一些处理不了的事情。 看到陈家柱和陈冬雪平安归来,她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当得知陈家柱的病情有所好转,沈兰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听到陈家柱感叹医院就是个烧钱的地方时,她只是说,只要有效果,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家柱的病情虽然暂时稳定,但身体依旧虚弱。 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帮沈兰做一些费劲儿的营生,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家务,做个饭。 第101章 流言四起 麦田里小麦和莜麦长势极好,微风吹过,麦苗会随风摆动,预示着今年又是一个丰年景。 东边小园子里,金黄色的杏,带着红红的脸蛋,像一个个小灯笼;黄澄澄的李子你挤我碰,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陈家柱望着远处田地里的景象,心中却五味杂陈。 他整个脸肿的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样子,嘟着嘴费劲的呼吸着。 如今自己什么也干不了,沈田里的活沈兰自己干不了,没办法,她只能和村子里的一个本家叔叔相互帮忙,两家一起种地,但是每家出一头牛,或者每家出一个人,这样尽量两家都不吃亏,还能加快一些干农活的速度。 这个出三服的本家叔叔和养牤牛的陈连奎是堂兄弟,那一个陈家的分支,兄弟几个都很有头脑。 与陈老大他们这边的兄弟们比起来,其实按照村子里的人来说,他们就比较爱投机耍滑。 而和沈兰一起搏工的这个陈玉奎年龄比陈家柱要小上四五岁,也就是比沈兰大五岁左右。 很有头脑,两家能一起相处的这么好,还是这个陈玉奎主动找上的陈家柱。 他家里有一台农用三轮车,但是却没养牛马,村子里的地大部分都是山地,有时候这车上不去,所以秋收的时候,庄稼割完,拉不回来,所以他就找到了陈家柱。 他觉得沈兰干活速度快也干的干净又利索,正好她也缺一个能帮的上忙的劳力。 陈家柱听到两家互相合作的这个建议,脑子里首先蹦出来的一个想法,竟然是五叔和三婶子的关系,还有八叔和小婶子的关系。 他当即就拒绝了,自己虽然病重,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沈兰走上老一辈的那条路。 但是陈玉奎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次,言外之意就是让陈家柱放心,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合作,没有也永远不会有其它想法,村子里那些人的做法,他也看不上,他希望陈家柱不要多想。 对于陈家柱的顾虑,他也清楚,他让陈家柱把心放到肚子里,他不会做这么没有道德底线的事情,更何况他自己也有媳妇,甚至还有两个孩子,平时两家的四个孩子玩的也很好。 最关键的是,他虽然没有陈家柱年龄大,但辈分上,他可是陈家柱的叔叔辈,所以他觉得陈家柱不应该有这样的顾虑。 陈家柱听了陈玉奎的一番话,心中的顾虑虽未完全消除,但也有所松动。 他看着陈玉奎真诚的眼神,想到如今家里的实际情况,觉得沈兰一个人确实太过辛苦,若真能有个可靠的帮手,或许对这个家来说也是件好事。 沈兰得知陈玉奎的来意后,也劝陈家柱可以考虑一下合作的事情。 她也明白这个村子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沈兰表示自己会把握好分寸,让陈家柱不要担心。 看到沈兰一脸疲惫的样子,陈家柱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与陈玉奎的合作。 陈玉奎的媳妇叫张玉梅,她和沈兰年龄差不多,长得很秀气,不爱说话,每天只知道埋头干活。 俩家合作后,每天在地里见到沈兰,也只是笑一笑,点点头,就又继续自己手里的活儿。 干农活,沈兰的速度很快,因为家里只能出一个人,所以沈兰提议,地里耕地或者犁地的时候,两头牛都由自己家出。 场面里的活,如果要用到农用三轮车,她也愿意两家按照用车的次数,将加油的费用均摊。 这样一来,基本上就算是扯平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中间也不会一些太大的问题。 此后,两家便开始一起劳作。在田间地头,总能看到沈兰和陈玉奎忙碌的身影,他们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两个人动作都很快,而张玉梅是个慢性子,无论干什么都会慢两人两三米的距离。 陈玉奎开着他的农用三轮车,在地势较为平坦的地方运输庄稼;而在山地上,沈兰则和陈玉奎一起,用牛马驮运收割好的农作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家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 张玉梅也会在农闲时过来和沈兰一起做几个新鞋的样子,或者是画几张鞋垫的新图样。 两个女人之间也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孩子们更是在这种氛围中快乐地成长,他们一起在田野间奔跑嬉戏,放学后还会凑在一起写作业、玩耍。 然而,村子里却渐渐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 “你瞧那沈兰和陈玉奎,整天在地里眉来眼去的,哪像单纯帮忙的样子。” 村里的长舌妇大娘在村头大树下嗑着瓜子,对着一群妇女神神秘秘地说道。 “就是就是,我上次路过他们家地,看陈玉奎还给沈兰递水呢,那眼神哟,可不对劲。” 三婶子也是在一旁附和着,一边说还一边挑着眉。 “这家柱也是个没出息的,自己媳妇都看不住,还让她和外男一起干活,这成何体统!” 大娘摇着头,满脸的不屑。 “他也是没办法,自己病成那样,总不能让地荒着吧,这日子不也得过吗?” 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还看了一眼嚼舌根的三婶子,心里想的确是,你和你那小叔子的事情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呢,还在这里蛐蛐别人,哼,都是一丘之貉。 “那也不能这么没规矩啊,光天化日的,又是擦汗,又是递水的,这要是传出去,我们老陈家的名声都要被败坏了。” 大娘狠狠地吐了一口瓜子皮,似乎对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深恶痛绝。 “要我说,这沈兰也是个不安分的,丈夫还在呢,就和别的男人走那么近。” 三婶子继续添油加醋。 这些风言风语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村子里迅速传开,从村头传到村尾,从这家的院子飘到那家的窗口,让原本平静的小村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也让陈家柱的内心备受煎熬,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与挣扎之中。 本就心情低落,又被病痛折磨的陈家柱,每天站在墙角边,拄着一根木头拐杖,看着远处田地里那三个人的身影,他的心里也开始泛起了嘀咕,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满了他的心头。 第102章 病情恶化备后事 尽管陈家柱相信沈兰的为人,但那些流言蜚语就像一根根刺,时不时地扎在他的心上。 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看着沈兰和陈玉奎一起劳作的身影,眼神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沈兰察觉到了陈家柱的异样,在一次劳作结束后,她坐在陈家柱旁边说道:“家柱,你别听那些人乱说,我和永奎叔就是纯粹的合作,为了把家里的日子过好,你不要听那些人乱说。” 陈家柱看着沈兰坚定的眼神,心中的疑虑消散了一些,但那些流言带来的阴影却始终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丰收的季节终于来临,麦田里的小麦和莜麦颗粒饱满,果园里的杏和李子也都硕果累累。 陈玉奎和沈兰更加忙碌了,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庄稼收回家。 因为他们这里的秋季很短,这天说冷就冷起来了。 陈家柱看着忙碌的两人,心中既欣慰又有些失落。 欣慰的是今年的收成不错,家里的经济状况会有所改善;失落的是自己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别人为自己的生活操劳。 秋收的季节,是最忙碌的季节,城里的孩子们会盼着国庆节放假,但是村子里的孩子们最不想过得节就是五一劳动节和国庆节。 因为劳动节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在劳动,每年的那个时候,正好是村子里种土豆的季节。 陈冬雪和陈阿强姐弟俩就成为了往地里撒土豆种子的主力。 陈冬雪马上就要满十二周岁了,她的个子长得也很高,已经比自己的母亲沈兰都高出了将近十公分。 162,在那个年龄段,陈冬雪是属于个子较高的孩子了。 前面陈玉奎爷爷赶着两头牛拉的犁,一步一步将黑色的土地犁地离开一条浅浅的小沟,后面陈阿强胸前用两根绳子挎着一个大大的箩筐,里面装满了发酵好的农家肥,然后一边跟着往前走,一边将那些肥料顺着地垄倒进去。 陈阿强虽是男孩子,但他从小脾胃不好,虽然现在也已经十岁了,但是个子比较矮,身材也比较消瘦。 松软的黑土地使得他前进的脚步总是会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后面陈冬雪也是挎着一个箩筐,而箩筐里装的是满满的一筐切好的土豆种子,一步一粒的顺着地垄子跟在弟弟身后前进着。 两头牛拉着的犁,一边开着地垄,一边会将上一垄已经放好种子的地笼子埋上,最后再用一个很长的像是耙子一样的东西,套上两头牛,让它们拉着,然后赶牛的人站在上面,来回两次,那不太平整的地面,就会被拉到平整顺滑。 种土豆的时候,张玉梅和沈兰也会很忙,地里人够了,家里切土豆种子也得有人,所以她们俩就会留在家里,负责切种子,还有做饭。 劳动节是种土豆的季节,而国庆节对于陈冬雪和陈强来说,这个节日他们一点也不想过,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起土豆的时候。 同样的操作,两头牛拉着犁,隔开一垄,离开一垄,然后后面沈兰、张玉梅带着孩子们每人拿着一个箩筐开始捡土豆。 有的土豆长得深,犁过去后,还有土豆被埋在地里,所以孩子们只负责捡露明的土豆,而沈兰和张玉梅则是每人拿着一把小锄头,跟在后面,跪在地上,一边刨,一边将地垄子顺道再埋上。 这样一来,隔开的那一垄地,再犁开的时候,就不会受到影响,也不会将前面离开的土豆再次埋进土里去。 捡土豆的时候,两家四个孩子都是主力,捡一筐往三轮车上倒一筐,车满了,就会开回院子里,将土豆堆放在地窖旁边。 等晚上吃完饭,拉上一根线,接上一个电灯泡,开始将大一点的土豆放到地窖里储存,吃的时候一点一点的取出来。 有一些受伤的,或者是很小的土豆,会洗干净,做成土豆淀粉,冬天的时候,做成粉条,冻成一小把一小把的,吃的时候方便一些。 土豆淀粉也成了农民们每年比较挣钱的一种物品。 累了几天的孩子们,终于盼来了开学的日子,拖着疲惫的身体和两条仿佛被插上棍子一样的腿,孩子们一摇一晃的,往他们的解脱地,学校里走去。 忙碌将近两个月,秋收基本上就已经结束,所有的农作物都顺利收仓。 看着满仓的粮食,陈家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意识到,虽然自己身体不好,但有沈兰的坚守和国家政策的渐渐完善,从1993年开始,国家减免了农业税,而且取消了公粮的上交,这无疑是让农民们有了更多的剩余,家里也渐渐的富足了起来。 然而,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陈家柱的病情再一次恶化,天天吃的那些药,几乎没有了任何作用。 制氧机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的都在运行,而制氧剂的费用也在与日俱增,沈兰天天忙的脚不沾地,无奈之下,家里的羊全部卖掉了,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家里的钱也不够用。 那是1999年,沈兰34岁,陈冬雪马上年满十二,陈阿强十岁,是沈兰嫁给陈家柱的第十三年。 那天,陈家柱把沈兰叫到身边,眼神中透露出一些无奈与悲凉:“沈兰啊,冬雪马上就十二岁了,我想给她大办一次生日宴。 这身体,我自己心里清楚,怕是活不到孩子成家嫁人的那一天了,我想在我还活着的时候,给她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沈兰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那里流行给孩子过十二岁生日,也是孩子的第一个本命年,意为圆满。 随后,陈家柱又压低声音,略带苦涩地说:“还有件事,我想让你帮我准备好寿衣、被褥等物。早做准备,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沈兰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哽咽着说:“你别这么说,你的病会慢慢好起来的,孩子们都需要你。” 陈家柱轻轻握住她的手,说:“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你就听我的吧,反正迟早都会用得着,别到时候,要用的时候,还得现买,又要多花钱,我现在能帮你们母子的,也就只能是尽量为你们省点钱而已!” 第103章 上学难 沈兰强抑着内心那股深深的无力感,着手为陈冬雪的生日宴以及陈家柱的身后事做起了准备。 这些年,家中的日子逐渐好转,也有了些许结余。 她从为数不多的积蓄里拿出一部分,前往县里给女儿陈冬雪和儿子陈阿强购置了一身崭新的衣裳,而她和陈家柱则只买了布料,她打算自己动手做,这样能节省一些开支。 与此同时,沈兰还买了新棉花以及做寿衣的布料。 尽管嘴上她极不情愿去买这些,但心里其实很清楚,陈家柱的病情已然十分严重。 所以,这些东西她都是默默准备的,未向任何人吐露半分。 虽说陈家柱曾叮嘱她购买这些物品,可买回家后,沈兰并未告知他,而陈家柱似乎也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再也未曾提及。 终于,陈冬雪十二岁生日来临。 家中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陈冬雪身着一袭漂亮的红色连衣裙,宛如一位小公主,脸上绽放着开心的笑容。 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在这寒冷的冬日里,陈家柱竟不像去年那般病得喘不过气来。 望着女儿那幸福的笑容,他的眼中满是欣慰。 他用微弱的声音对女儿说道:“冬雪呀,今日你十二岁了,爸爸期望你日后能健康快乐地成长,好好学习,长大了要好好照顾你的妈妈。” 陈冬雪乖巧地点点头,回应道:“爸爸,我会的,你也要快点好起来哦。” 生日宴上,众人欢声笑语,沈兰则在前后忙碌地招呼着客人。 陈家柱虽有些气喘,但还是坚持到了最后,甚至还与亲戚们喝了两小樽酒。 宴客结束后,陈家柱终是体力不支,早早地睡下了。 沈兰在收拾完一切后,坐在床边,看着陈家柱那消瘦的脸庞,心中一阵酸涩。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家柱的身体愈发虚弱,陈冬雪上了初中,开启了她的住校生活。 初中在乡里,那时候国家已经开始了九年义务教育,但是村子里的小学只有五年级。 就在陈冬雪上初中的那一年,周围八九个村子共同维护的那座小学,送走了他们最后的一届毕业生。 由于学生太少,所以倒闭了,老师们也合并到了另一个村子里,从此开启了将近二十个村子一座小学的日子。 陈冬雪上小学的时候,由于村子里的孩子太少,她们五个年级只有两个教室。 一三五年级在同一个教室里,二四年级在同一个教室里。 因为只三位老师,所以一个负责教语文,一个负责教数学,还有一个是校长,她负责平时的管理工作。 一年级上课,三五年级的孩子们就在旁边写作业。 而写作业的孩子们竟然好像可以自己屏蔽旁边上课的孩子和老师一样,丝毫不受影响。 陈阿强比姐姐晚两年,姐姐五年级毕业,他刚好三年级结束。 可惜最近的学校倒闭了,这样一来,上学就需要走更远的路,差不多得走一个半将近两个小时。 好多村子里的年轻人都选择带着孩子举家搬迁,或是去县里,或是去市里。 但是沈兰走不了,她租不起房子,更何况还有一个病重的陈家柱。 “妈妈,姐姐住校了,我也可以住校,阿强可厉害了,不怕!” 陈阿强听见了父母聊天,两口子为了能继续让陈阿强上学,想了很多办法,但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如果每天走着上学,翻山越岭的,太不方便。 可是这么小的孩子,住校的话,沈兰也不放心,更加舍不得。 沈兰和陈家柱对视一眼,两口子陷入了沉默,他们都知道孩子只有好好读书,将来才能翻过这座大山,过上更好的生活。 “要不然就让孩子试试吧,现在也没有其它办法!” 陈阿强住进学校后,起初的日子确实有些艰难。 学校的住宿条件简陋,本来村子里的小学,根本就没有宿舍,但现在离家远的孩子们没办法当天来回接送,这才腾出了一间教室来。 夜里,四周寂静得有些可怕,风声吹过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陈阿强常常会在黑暗中惊醒,思念着家中的母亲和卧病在床的父亲。 本来还有几个孩子离家远,也是要住校的,但几个孩子天天哭,最终不得不每天由家长接送。 最后这间宿舍里最终就只剩下了陈阿强这一个孩子。 老师也不敢让一个小孩子自己住在这里,万一出点事,那学校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阿强妈妈,我们也是没办法,那怕是再有一个孩子,我们也能稍微放心一点,可现在就阿强自己这一个孩子,唉,我们师资力量也不够,没办法每天安排一个老师陪着孩子,所以……” 沈兰没想到,住校这条路就这样断了,没办法,她只能每天早早地起床,带着孩子翻过两座山,然后将孩子送过去,晚上再把孩子接回来。 不到一个星期,沈兰和孩子都累的筋疲力尽。 “不能再这样了,你们母子俩这样都会吃不消的。” “可是,现在没有其它办法了呀,总不能不让孩子上学吧?” “要不然,我们也搬家吧,咱们不去县里也不去市里,就去乡里,乡里租个房子,我们应该也能租的起。” “阿强,这就是你们家吗?还真的有些远啊!” “乔老师,就是太远了,所以我上课才累的睡着的,你一会儿不要和我爸爸妈妈说,好不好?” “好,老师不说你上课睡觉的事情,那你以后就跟老师住一起好不好?” “好啊,这样,我妈妈就不用那么累的接送我上学了,我就能和姐姐一样,每星期回一次家就好了,妈妈太累了!” 陈阿强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里也泛起了泪花。 乔老师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怜爱的摸了摸陈阿强的脑袋。 “呀,乔老师,您怎么来了?是不是这孩子惹什么祸了?” 沈兰正在和陈家柱商量孩子上学的事情,隐隐约约听见了儿子的说话声,但这个时间,孩子应该在学校里才对呀。 第104章 乔老师大义 乔老师是学校里的一位比较年长老师了,五十多岁,秃顶,左腿有点瘸,走路一颠一颠的。 他是陈阿强的语文老师,自从陈阿强不住校了,每天上课的时候,孩子就会打瞌睡,而且整个人也无精打采的。 平时看孩子学习好,而且又懂事,所以他很喜欢阿强这个孩子。 这几天越看越觉得这孩子不对劲儿,他还以为孩子身体不舒服,结果一问才知道,原来他这几天每天早上要提前两个小时就要从家里出发,一路步行去学校上学。 就是一个大人也受不了,更何况还是体型本就比同龄孩子要小很多的陈阿强,关键是晚上还得走这么远,回去根本就休息不过来。 他去找了校长,校长也没有办法,离学校太远的那几个孩子全都转校了,现在没有还在来住校,所以学校也没办法专门为陈阿强安排一间宿舍,还得配一个值班老师。 乔老师的孩子已经在市里工作了,而他的妻子也已经病故好多年,平时家里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既然学校里不能住,那不如将孩子带到自己家里来,要不然这么一个读书的好苗子,怕是就要面临辍学的危险了。 尤其是听孩子讲述了自己家里的情况后,乔老师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虽然带回自己家里,自己就要承担很大的责任,但是他不想这个孩子因为这么一点原因,而失去上学的机会。 “阿强妈妈,我是因为孩子的住宿问题来的。” “难道学校里又可以住了?” 沈兰一听这话,立马就来了精神,她这几天也被累够呛,如果能继续住校,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学校里暂时还不能,不过,阿强妈妈,我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你和孩子爸爸会不会同意,所以这才特意来找你们夫妻俩谈一谈!” 陈家柱赶紧接话道:“乔老师,您说,我们俩这几天也在犯愁,孩子太小了,这样跑下去,孩子和他妈都坚持不下去了。” “阿强爸爸,就是这样的,这孩子这几天明显的累的够呛,上课有时候都要睡着了,这样不仅耽误孩子学习,更重要的,孩子身体也吃不消。 是这样,我家里呢,也就只有我一个人,我的女儿在市里当老师,她也不回来,我的妻子也去世了,正好阿强这孩子我也很喜欢,如果你们愿意,我想着,就让孩子跟我一起住到我家里去!” 陈家柱和沈兰面面相觑,两口子怎么也想不到,乔老师会想到这样的法子,可是,这样一来,是不是有点太麻烦人家了? “乔老师,这孩子住您家里,不太好吧,这样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这孩子脑子好,好好学习以后绝对能考上好学校,你们要是心里面过意不去,要不然每星期给我两块钱,算是伙食费和住宿费,怎么样?” 陈家柱和沈兰都明白,两块钱,这就是乔老师象征性的和自己要了一点钱,学校住宿一个月还60块钱呢。 “那就麻烦您了,让他先试试,如果他不听话,您随时把他在送回来,但是您这个恩情,我们一家人都记在心里了,谢谢您,乔老师!” 沈兰红着眼眶,声音哽咽的说道,并且深深地鞠了一躬。 “哎呀,阿强妈妈,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做老师的,就喜欢学习好的孩子,教书几十年,说实话,咱们村子里的孩子,出个好苗子难,能考上大学,走出大山的更难,所以我希望在我退休之前,还能往外再送出去几个,他们走出这大山,那就是我这辈子最最骄傲的成绩呀!” “乔老师您大义,这件事就麻烦您了,一会儿让他妈妈一起帮您把孩子和行李送过去,现在也快中午了,咱村子里也没啥像样的饭菜,您可千万别拒绝,这顿中午饭,您必须在家里吃了。” 陈家柱支撑起身子,握着乔老师的手,他很感激乔老师,本来他们就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没有学上,这乔老师一来,可是坚决的他们眼前最最艰难的一件大事。 “好,我也是痛快人,这顿饭,我吃了,哈哈哈!” 沈兰去鸡窝里抓了一只大公鸡,这是留着过年的时候杀着吃的,但是今天她要杀一只给乔老师吃。 沈兰在堂屋里忙碌,乔老师和陈家柱就在里屋聊天,陈阿强就乖巧的坐在父亲身边听着他们聊天,不时的插上几句话,逗得陈家柱和乔老师一阵大笑。 这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屋里子欢声笑语不断,吃完饭,乔老师坚持不让沈兰送他们,而是自己背着陈阿强的行李,拉着孩子的手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沈兰则是不放心的一遍遍叮嘱着陈阿强:“一定要听老师的话,不可以调皮捣蛋,不可以惹老师生气,不可以……” “阿强妈妈,放心吧,您周五晚上来接孩子就行,每周日晚上再把他送过来,我保证孩子吃的好,住得好,放心的回去吧!” 往后的两年时间里,那个秃顶且腿脚不利索的小老头,对陈阿强关怀备至。 每天晚上,老师都会给他讲一些有趣的故事,或是教他一些课本之外的知识,这让陈阿强渐渐适应了和老师住在一起的生活。 沈兰这边,陈家柱的病情持续恶化,她每日在农田与家中奔波,既要照料地里的庄稼,又要照顾陈家柱的饮食起居,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然而,每次去学校看望陈阿强时,看到孩子眼中闪烁的光芒和那股子坚强劲儿,她又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陈冬雪在初中努力学习,成绩名列前茅。 她深知家中的不易,为了节省开支,她每周都是按天数带很多不容易坏掉的干粮,早点尽量不花钱买,把省下来的钱悄悄攒起来,想着等放假回家的时候给父母和弟弟带些小礼物。 陈建柱的情况每况愈下,但他一直坚持着,竟然在女儿参加中考的那一个月,奇迹般的站了起来,哮喘也好了不少,他强撑着身体,还陪着陈冬雪去县里参加了中考。 第105章 家柱昏迷 晨曦透过淡薄的云层,纷纷扬扬地落在柏油路上,也洒在了陈冬雪和父亲投宿的旅社窗前。 虽说这些天都是陈冬雪独自往返于旅社和考场之间,考完试后还会贴心地买好饭菜,回到旅社与父亲共享这片刻的宁静与温馨,但她的内心却充盈着幸福的暖流。 在考场外,她注意到许多孩子都是形单影只地来参加中考,当他们知晓陈冬雪有父亲陪伴时,眼中流露出的那一抹羡慕,如同春日暖阳,让她深深感受到了自己被幸福紧紧环绕。 而陈家柱呢,由于身体原因,一直未能踏出旅社半步,只是静静地躺在那张略显陈旧的床上,满心期待着女儿的归来,在他心中,女儿就是他的全部希望与寄托。 “冬雪,自己感觉考得怎么样?上一中有没有把握?” 三天的中考时光,在那如诗般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悄然流逝。 陈家柱强忍着内心的焦急,终于在女儿考完最后一科的时候,将这几日来一直盘旋在心头的问题问了出来。 陈冬雪微微低下头,沉默不语,细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像是在掩盖着什么心事。 这几日考完试回来,她的神情并不像是没考好的样子,可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让陈家柱的心中隐隐不安。 许久,陈冬雪抬起头,眼眸中闪烁着一丝坚定:“爸,我考得还行,一中应该没问题,只是……” 她顿了顿,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只是,我不想去一中,我想去职业中学。” 陈家柱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与犹豫。 “为什么想去职中呢?去了哪里,你就只能选专业了,而且将来的出路肯定没有一中好啊!” 他知道女儿一向很有主意,她如果决定了的事情,她和沈兰一般情况下是改变不了的,也许就是因为,孩子从小就住宿的原因。 沈兰和自己也很少干涉孩子的学习,还有生活上的一些事情,大多都是她自己拿主意,只要大方向不差,他们两口子都是不管的。 但在他的观念里,走文化高考这条路才是最稳妥的。 可望着女儿眼中那炽热的光芒,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爸,我知道您担心什么,但这是我深思熟虑后决定的。我想去职中,一是可以直接选专业,我想学医,而且听老师讲,职中的学费没有一中贵,高中和初中不一样了,学费和生活费都挺贵的。” 陈冬雪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陈家柱轻轻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傻孩子,爸爸妈妈只是想你们以后能有个好工作,不用再受我们这一辈人的苦,只要你想好了,爸爸就支持你。只是这往后的路,爸爸妈妈是帮不上你了,只能靠你自己了。” 陈冬雪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用力地点点头:“爸爸,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中考成绩下来的那天,陈家柱已经昏睡了一个星期,身体上肿胀渐渐消了下来,他的容貌也渐渐的回归到了本来的样子。 “爸,我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现在职中也有普高班了,和一中一样,也能考正规的大学了!” “哦,好,这个好,冬雪也可以考大学了,一会儿让你妈杀只鸡,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照相喽,照相喽……” “门外做什么买卖的?” 陈家住使劲睁开了眯着的眼睛,扭头看着身旁的陈冬雪问道。 “爸,好像是照相的。” “照相?冬雪你妈呢,你去把照相师傅请进来,让你妈帮我把那身衣服找出来,咱们一家人照张相吧!” “嗯!” 陈冬雪,快速将头转了过去,她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的眼泪。 “好,看这里,我数一二三,不要眨眼哦,一、二、三……” 咔嚓咔嚓,快门按键紧迫的按了几下,坐在凳子上的陈家柱已经坚持不住了,他靠在沈兰的身上,但脸上还是保持着一丝笑意。 “好了,一周后我把照片送过来!” “谢谢师傅,给您钱,如果能快一点,麻烦您就尽量早一点送过来,你看我家那个,现在情况不是太好。” “好,回去我尽量洗的快一些!” 陈家柱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起过炕,几乎每天都是陷入到睡眠状态,使劲叫,还是能叫醒,如果没人管,他就一直睡。 陈冬雪在职中开始了忙碌而充实的学习生活。 刚开学,学校组织了一次考试,陈冬雪的学习成绩很好,十个班,排名第八。 最后进入到了普高班二班,普高班不分专业,只是按照普通高中的课程继续上课,据说,他们高三的时候也可以参加普通高考。 进入普高班后,陈冬雪深知学习机会的来之不易,愈发刻苦努力。 课堂上,她专注听讲,积极回答问题,眼神中满是对知识的渴望;课后,她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认真完成作业后,还主动找老师借阅额外的学习资料,不断拓宽自己的知识面。 然而,平静的学习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 星期天接到母亲沈兰的电话,得知,躺在炕上大半年的父亲,这几天已经陷入了深昏迷,饭也很少吃了。 大姑自从半年前开始,就经常来帮母亲照顾父亲,这几天据说大姑夫生病了,大姑也回家了,只有母亲自己一个人来照顾父亲了。 她心急如焚,准备请假后立刻赶往回去。 但是沈兰让她坚持几天,以为,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弟弟阿强每周都会回家,他也初二了,回来也能帮上忙。 “妈,我怕我回去晚了……” “冬雪,没事儿,放心吧,你爸还能吃点饭,暂时应该没问题的,坚持到放假再回来吧,要不然你爸知道了,他心情也不好。” “好,妈,那你以后三天给我打一次电话吧,要不然我也没心情好好学习!” “好,放心,如果情况不好,妈会早早的通知你的,你爸这样都大半年了,他会等你放假回来的!” 第106章 怀疑的种子 寒假如约而至,陈家柱已经进气少,出气多,由于卧床时间太久,再加上炕上本就比较硬,他的身体消瘦也厉害,所以身上多了好几处褥疮。 夜里不到五分钟,陈家柱就会被疼醒。 “冬雪,帮爸爸翻翻身,哎呀,疼,冬雪,爸爸疼!” 沈兰白天忙着干活,夜里也睡不好,不到四十岁的年龄,头上已经生出了好多白发。 听到声音,正要起来,但是陈冬雪已经站了起来,她抱着父亲的只剩皮包骨的双腿,帮他翻身,然后帮他揉一揉已经有压疮的那些地方。 看着父亲髂骨处的那个破了皮,还流着血的深深的疮口,陈冬雪一边流泪,一边帮父亲用碘伏消毒。 本来大姑陈金花自从半年前就开始经常住到自己家,帮妈妈一起来照顾爸爸了,这几天刚好家里有事,正好陈冬雪也放假了,所以陈金花抽空就回家去收拾一下。 所以这晚上照顾爸爸的活,就留给了陈冬雪。 沈兰怕孩子熬的太厉害,身子扛不住,就想让孩子去堂屋里睡,可陈冬雪死活不去,她就要挨着父亲,她觉得父亲的状态不太好,她想多陪陪父亲。 “冬雪,行了,睡吧,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也扛不住。” 沈兰看着偷偷抹眼泪的女儿,心里也疼的厉害。 自己本来就忙,平时照顾陈家柱,也就是喂个饭,喂个水,从来没想过,病人的身体还会有褥疮的发生。 刚破皮的时候,还是大姐陈金花发现的,因为陈家柱偶尔醒来一次,也是一直在喊疼。 一直以为是胸口疼,直到有一天帮他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两侧胯骨全都破了皮,这才赶紧问了医生,医生告诉他们,这是褥疮。 虽然也教了她们按摩的手法,还有消毒护理的方法,但是大姐和沈兰,全都没能阻止褥疮的继续恶化和新的疮口出现。 “你看看这褥子,棉花也不是新棉花,还这么薄,可怜了我这弟弟,你刚来时,他多心疼你,可是现在他病的起不了炕了,你连个厚一点的褥子都舍不得给他用吗?” 陈金花一边哭,一边数落着沈兰,沈兰也懒得搭理她,毕竟人家帮忙来照顾陈家柱也大半年了,再者,她也理解她心疼弟弟的心情。 “看看这粥熬的,清汤寡水的,这东西,喂猪都长不起一两肉来,家柱天天吃这个,这病好不了,饿也得饿死了。” “大姐,多喂他一次饭,稠了他咽不下去。” “唉,可怜我家柱,这都是遭的什么罪呀!” 陈金花每天的碎碎念,让沈兰也很头疼,没办法,沈兰也只能是尽量少回屋里,地里和院子里的事情本就很多。 “家柱,你看看她和玉奎叔两个人,这眉来眼去的,你还在炕上躺着呢,他们这一点都不避讳了,真是不要脸。” 紧闭着双眼,气若游丝的陈家柱,手指也是一阵颤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啥动静。 “冬雪,大姑得回家里一趟,你和阿强好好照顾爸爸,大姑三五天就来了,你俩也不小了,记住了,你们爸爸在一天,这个家就在一天,如果你们爸爸没了,那你们就没有家了,好好看好家里的东西,别让别人占了去,明白了吗?” “嗯” “姐姐,大姑刚刚说的话是啥意思?她让我们盯着点妈,盯着妈妈做什么?” 陈阿强有些不懂大姑的意思,但是他也知道,大姑和妈妈之间一直都是有些小矛盾的,可是今天这些话他不是太能明白。 “没啥,不用管她,你去给爸揉揉那边的腿,我来揉这边的腿。” “哦” 陈冬雪一边揉着腿,一边抬眼看着场面里干活的母亲,和玉奎爷爷,两个人偶尔会对视一眼,然后说上几句话,也会在干活之余说笑上几句。 陈冬雪看了看昏迷中的父亲,鼻子酸酸的,大姑的意思她明白,就是说妈妈和玉奎爷爷的关系不正常,可是自己也偷偷观察了几天,没发现有啥不正常的,和几年前一样啊。 不知怎么的,陈冬雪不由想到了那年自己和四祖奶奶作伴的那七个多月。 那一年自己九岁,前院里四祖爷爷死了,四祖奶奶自己一个人不敢睡觉,小爷爷和小奶奶也不管她是她跑到自己家里,找到爸爸妈妈说,,希望让自己晚上陪她,跟她做个伴。 沈兰是犹豫的,那么小个孩子,和一个半身不遂的老太太作伴,万一有什么问题,孩子被吓坏了怎么办? 但是爸爸却跟妈妈说,“老太太还挺硬朗的,让孩子去吧,省的每天家里看电视的抽烟的,人也多,孩子作业也写不好。” 就这样每天晚上吃完饭,自己就背着书包,被爸爸送到四祖奶奶那屋。 记得有一天,她从玻璃上看到,送完自己准备回家的父亲去了隔壁屋里,那是小爷爷家,四祖奶奶的儿子家。 可是爸爸进去待了很长时间,直到自己的作业快写完了,才听到几声闷闷的狗叫,抬头,漆黑的夜里,两个人想跟着并排往大门口走去。 一个是自己的父亲,而另一个却是小奶奶,天色也晚了,在屋里看不太清楚,她好像隐隐约约的看到,父亲好像拉着小奶奶的手。 但是等她再看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 那个时候自己小,不懂事,但是今天大姑的一阵叮嘱,让陈冬雪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此后的日子里,陈冬雪内心备受煎熬,一方面看着病榻上的父亲,满心都是怜悯与不舍;另一方面,大姑的话和曾经那模糊的记忆不断在脑海中交织,让她忍不住偷偷留意母亲的一举一动。 沈兰每日依旧忙碌于家中和喂养各种牲口之间忙碌,天冷了,场面里的活也都结束了。 沈兰对于女儿内心的波澜浑然不知。 玉奎爷爷偶尔来帮忙,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样。 然而,陈冬雪却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第107章 家柱病亡 母亲似乎会在不经意间避开和玉奎爷爷单独相处,而且眼神中偶尔会透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忧虑。 这让陈冬雪更加困惑,她不知道这是母亲察觉到了她的关注而刻意为之,还是另有隐情。 陈家柱的病情愈发严重,褥疮的疼痛常常让他在睡梦中也会呻吟出声。 陈冬雪和陈阿强日夜守在床边,看着父亲日渐憔悴,心急如焚。 一天夜里,陈冬雪在给父亲换姿势时,,父亲突然紧紧握住陈冬雪的手,握的很紧,嘴里大声的喊着:“金鱼……金鱼……金鱼……” 陈冬雪以为父亲醒过来了,赶紧喊道:“爸爸,爸爸。” 陈家柱没有一丝反应,随后再次陷入昏迷。 “咦,大姑来了!” 陈阿强拉着父亲的手一只手,陈冬雪拉着父亲另一只手,姐弟两在帮他按摩身体,抬头正好看见大姑已经进了大门。 “走哪儿了?” 沈兰突然听到陈家柱的声音,赶紧走到他跟前,“进大门了,马上就回来了!” 吧嗒一声,关门的声音一响,陈金花回家一个星期之后,终于又回到了弟弟身边。 陈冬雪和陈阿强突然感觉父亲的手紧了一下,然后又慢慢的松开了。 “爸,爸,我大姑来了!” “家柱,家柱!” 陈冬雪感觉父亲的状态不对,赶紧喊了起来,陈金花被侄女的喊声惊了一下,赶紧爬到炕上看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弟弟。 沈兰颤抖着双手试探了一下陈家柱的鼻息,“大姐,家柱走了!” “我的家柱啊,你咋也不跟大姐说句话呀?你睁开眼看一看大姐呀,哎呀,我的家柱啊……” 陈金花边哭边唱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沈兰一边擦眼泪,一边赶紧去堂屋的柜子里去把寿衣找了出来。 “我就走这几天,家柱啊,你怎么成这样了?我可怜的弟弟呀,大姐不该回去啊!” 沈兰听得出来,这是陈金花在指责自己没有照顾好陈家柱,但这个时候,安排陈家柱的后事才是最主要的,所以她默默忍受着大姑姐的指责,手里已经拿来了毛巾和水盆。 陈金花只是往旁边挪了挪,也没有将盆子和毛巾接过去。 沈兰只好自己又爬上炕,一遍一遍的给陈家柱擦拭了身体,到了穿衣服的时候,陈金花的哭声暂时停了一会儿。 “冬雪,阿强,你们爸爸死了,你俩也不哭一声,你爸爸真是白疼你们了!” “大姐,咱们先给他穿衣服吧,要不然一会儿不好穿了,孩子们这几天也很累的,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在他爸身边呢。” 沈兰为自己的儿女发声,你怎么污蔑我无所谓,但是你别把你那一肚子邪火撒到我孩子身上。 沈兰心里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所以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是再给陈家柱穿衣服的时候,她的眼泪却是不争气的一直在流。 “别把眼泪掉在他身上,这可是在给他增业力的,刚也没见你们母子三人哭,现在不能哭了,你看看,你们三个这是故意折腾他吗?” 陈冬雪和陈阿强听了大姑的话,心里一阵委屈,但此时也无暇反驳,只能默默流泪。 这几天姐弟俩看着痛苦的父亲,其实私下里也悄悄说过。 “阿强,我觉得爸爸这样太痛苦了,虽然我们都希望爸爸能一直陪伴在我们左右,但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离去也许也是爸爸的一种解脱!” “姐,我也是这样想的,爸爸身上现在有八处褥疮,都烂到骨头了,想想都疼的厉害,可是我们却没有什么办法,我也希望爸爸不再这么痛苦。” 在确定陈家柱离开的那一刻,姐弟两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伤心有,但他们都觉得父亲真正的摆脱了痛苦。 所以姐弟俩一直都没有哭,但是直到那些衣服穿在父亲身上的那一刻,姐弟俩才意识到,父亲是解脱了,可是他们却再也没有爸爸了。 很快陈家柱离世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长辈们都陆陆续续的来到了家里,三叔,五叔两个亲叔叔,趴在侄子身上好一顿痛哭。 人已经走了,该办的后事还是得办,但是在陈家庄里,家里失去了陈家的人,沈兰突然觉得,这些长辈们好像直接在略过她,按部就班的办起了丧事来。 看日子,做阳批,挖坟,等等一切,都是陈家这些老人商量好的,只是在决定好了之后,通知了一声沈兰,因为无论干什么,都得要钱,而钱必须和沈兰要。 “唉,家柱媳妇这几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看看,这一大家子,那个不是人家安顿好的,如今这老陈家的这些人,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了,那家柱可还是留下两个孩子呢!” “嘿,你可别说,这老陈家,不讲理的可多了去了,这几天金花话里话外外的都说人家沈兰对她弟弟不好,说褥子故意做的薄薄的,让她弟弟身上压出褥疮来,还说弟弟就是被慢慢折磨死的。” “切,我看那金花满嘴就没一句真话,这么多年了,人家沈兰对他们老陈家可以说是做到位了,他们家都是咋对人家的,尽是一群白眼狼。” 那里都少不了吃瓜群众,但是这次沈兰又成了村子里茶余饭后的话茬子。 沈兰听着村子里那些闲言碎语,心中满是苦涩与无奈。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与陈家人争执毫无意义,一切都应以让陈家柱入土为安为重。 葬礼那天,来了很多人,仪式进行到一半,陈金花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哑着嗓子对着沈兰大声说道:“孩子留给你了,我走了!” 老人们立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赶紧点了烟递给了陈金花,然后又给她喝了一大缸子热水。 眼看着她不再说话,三叔抬了抬手,然后五叔就点燃了一把柴火,两个人架着她过了火。 陈金花像是瞬间就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似的,软趴趴的就瘫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汗珠子一滴一滴的掉在了地面上。 沈兰紧咬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放心吧,孩子我会好好的养大的!” 第108章 团聚 自陈老大溘然长逝后,陈金鱼与陈家柱一家的关系便如同逐渐淡去的墨痕,往来稀疏。 儿子沈奕博一直寄住在四姑沈菊家求学,陈金鱼在最初的一年多里,几乎每个周末都会不辞辛劳地前去探望孩子,可那孩子的心仿佛被一层坚冰包裹,始终与她亲近不起来。 而随着女儿的日渐成长,家中的经济状况愈发捉襟见肘,好似一艘破船在生活的狂风巨浪中艰难飘摇,入不敷出的困境紧紧扼住了这个家的咽喉。 无奈之下,陈金鱼只好踏入打工的浪潮,开启了她为生活奔波的生涯。 当听闻大哥离世的噩耗,那一刻,悲伤如汹涌的潮水将她瞬间淹没,往昔的种种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 曾经无数次,她在心底埋怨过大哥,也怨恨过父母,在自己懵懂无知的年纪,就被当作换取哥哥婚姻的筹码,成为了那个时代的牺牲品。 岁月悠悠,沈聪的生活渐渐有了起色,家中养了一大群的羊,也算是积累了些许资产,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反观郭义,自从那年欠下债务后,便一蹶不振,犹如深陷泥沼的困兽,再也没能寻得翻身之机。 身体每况愈下,打工怕遭人耻笑,自己创业又缺乏资金,于是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整个家庭的重担便毫无保留地压在了陈金鱼瘦弱的肩头,靠着她打工挣来的微薄薪水苦苦支撑着。 郭义这人,心思狭隘如鼠目寸光的市井之徒,眼见陈金鱼频繁去看望儿子,竟无端生出猜忌之心,担心她借着儿子这层关系与沈聪旧情复燃或者有什么利益往来。 于是,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对陈金鱼说道:“我在市里有个铁哥们,他家有一处院子,愿意低价租给咱。去了市里,孩子能上个好学校,我也能寻摸些挣钱的门道,多挣些钱回来。” 陈金鱼生性单纯质朴,并未多想,心中暗自思忖:儿子与自己本就疏离,或许将心血倾注在女儿身上,全力培养女儿才是正途。 就这样,陈金鱼一家搬到了市里。 起初,郭义还佯装着出去找活干,可没过几天,便又故态复萌,不是与街头混混打牌消磨时光,就是窝在家里睡大觉。 陈金鱼在一家小餐馆谋得一份面案的工作,每日从早到晚,只有下午两点以后才能休息两个小时。 双手渐渐变得粗糙干裂,可她也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女儿虽乖巧,但却不懂得心疼母亲的辛苦,学习也不太用功,成绩在班上一直是倒数几名里的。 而沈奕博在四姑家的日子也并非一帆风顺。 因为从小颠沛流离,上学前在二姑家,还有人管着,比较有规矩。 但去了四姑家,跟着同岁的表弟,两个人见到了外面的繁华,也不好好学习,不是网吧就是溜冰,要不就是打架斗殴。 沈菊俩口子工作也忙,丢给兄弟两几个钱,一天也没人管,结果这两个孩子也就渐渐的不好好学习,成为了街头巷尾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日子就这样在混沌中一天天过去,陈金鱼每日在餐馆里忙碌,疲惫不堪地回到家,还要面对女儿不理想的成绩和郭义的无所事事,满心忧愁却又无从排解。 而沈奕博在放纵的生活中越陷越深,成绩一落千丈,老师的斥责、同学的疏离,让他内心愈发叛逆。 一次,沈奕博和表弟在网吧与人起了冲突,大打出手,被警察带回了派出所。 沈菊接到通知后,又气又急,狠狠地责骂了两个孩子。 但这才只是开始,派出所成为了他们经常光顾的地方。 “不行,这样下去,这两个孩子就废了,这几年我们也攒下点钱,要不然我们去市里找三姐去,咱们也去市里盖房子,找个好一点的学校?” “嗯,我倒是早有这个想法,听说陈金鱼他们也在市里,要不要……” “不行,孩子不愿意跟她妈亲近,孩子不提,这事咱就不说了,也是怪我,这孩子在二姐家的时候,可懂事了,如今变成这样,是我这个做姑姑的没教育好。” 沈菊两口子商量着搬家的事情,结果就接到了二姐夫去世的电话。 “二姐可怜的,十几年了,一直在伺候病人,如今这孤儿寡母的,在那个小山村里,可咋生活!” “唉,是呢,那咱们一家人都回去看看吧,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二姐夫也是个好人,去送他一程!” 沈菊两口子都请了假,带着沈奕博和儿子李海兵匆匆赶到了二姐家。 葬礼上,气氛凝重而悲伤,沈兰忙前忙后的跑着,仿佛是一台不停转动的机器,机械地答谢着前来吊唁的亲友。 “舅妈,您还认得我吗?” 一个俊朗且高大的男孩子站在了沈兰面前。 “东方?哎呦,小东方长大了!” 沈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很多,满脸泪痕的孩子,那些年在一起生活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 “舅妈,对不起,忙的一直没时间来看你和舅舅没想到……” 陈东方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沈兰这几天没流出来的眼泪,一下子也被勾了出来。 陈东方考上了市里的师范大学,正在放寒假,听闻舅舅去世的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陈老二没有回来,他说自己岁数大了,不想再看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了。 所以这次陈东方是带着母亲一起回来的。 陈贵芳除了比以前多了几条皱纹,长相身材倒是没有什么变化,病倒是好多了,跟人正常交流没问题,也认识大部分人,不过就是爱发呆。 陈东方看到沈兰如此辛苦,心中满是不忍,主动帮忙料理起后事,跑前跑后,尤其是看到已经上高一的陈冬雪和上初二的陈阿强,姐弟三人叽叽喳喳的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大哥,姐姐,二哥!” 沈奕博离开的时候还小,但是从小哄着他一起玩耍的哥哥姐姐,他看到了就觉得很亲切。 “呦,奕博啊,长大了呀,你小子咋长的这么好看了,快来,大哥抱抱!” 陈东方比小时候开朗了很多,一句话逗得沈奕博红了脸,陈冬雪和陈阿强也难得的露出了笑脸。 第109章 误会加深 “瞧瞧沈兰这大半辈子,含辛茹苦拉扯大几个孩子,还帮衬着陈老大一家料理后事,陈老二也没少受人家的恩。老陈家上辈子真是烧了高香,能有这般贤惠善良的媳妇进门。” “谁说不是呢?可偏偏陈金花那嚼舌根的,老是在背后诋毁沈兰,说什么没好好照料她弟弟,还污蔑人家和村里的某某不清不楚。嘿,陈家那些个陈规陋习、坏毛病,可都让她一个人给继承全了。” “就是啊,你瞅瞅她,除了趴在棺材上干嚎,就是一个劲儿地数落人。也不想想,旁边侄女侄子都那么大了,这些话传出去,孩子们心里该多不好受?” 外村赶来瞧热闹的人熙熙攘攘,虽说天气冷得厉害,但随着村里陆续有人搬走,如今想看一场这样的热闹都变得稀罕起来。 “我的家柱啊,今儿个过后,大姐就再也瞧不见你咯,哎呀,心疼死我了哟。你就安心地去吧,大姐定会帮你守着这个家,绝不让那心怀不轨的家伙踏进家门……” 陈金花每隔十分钟便来这么一场哭唱,那阵仗比专业的鼓匠班子还吸引人眼球。不少人一听到这动静,就立马支棱起耳朵,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细节。 “啥意思?她这是暗指家柱媳妇有了野男人?” “听着像是在说陈玉奎呢。这几年他俩家一直合伙种地,那些风言风语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不对呀,这陈玉奎不是搬到乡里去了吗?” “是搬走了,可地还在这儿种着。听说他媳妇在乡里照顾孩子,农忙的时候,他就回村里住下。” “哎呀,这岂不是……” “呸呸呸,可别瞎猜。我瞅着沈兰就不是那种人,分明是老陈家自个儿作风不正派,心里龌龊,看谁都觉得和自己一样。” “这事儿啊,还真不好说。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陈家柱又常年卧病在床,金花来伺候了半年多,说不定还真被她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呢。” 正说着,沈兰从旁边经过,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戚和无奈。 但她并未停下脚步,只是挺直了脊背,加快步伐朝屋内走去。 这些年,她为这个家付出了所有心血,却没想到还是躲不过流言蜚语的中伤。 她深知,嘴长在别人身上,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回到屋内,看着几个孩子红肿的双眼,沈兰强打起精神,轻声安慰着他们。 她知道,此刻孩子们是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不能垮。 而此时,陈金花的哭唱声又不合时宜地传了进来,沈兰深吸一口气,默默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地撑起这个家,不管外界的风雨如何肆虐。 “大姐,行了,你这不是让外人笑话我们陈家吗,大哥都走了,你说这些话做什么?” 陈金鱼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赶紧来把大姐拉了起来。 她怎么感觉大姐这骂的就是自己呢,尤其是看着外村那些个看戏的人,总感觉他们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唉,大姐也是心里麻烦,金鱼啊,你看看,这才几年,妈走了,爸走了,如今你大哥也走了,我们这个家就这样散了。” “大姐,这都是命,这些年人家沈兰也不容易,咱们都有孩子,以后可别再说这些伤人的话了。” “金鱼,你还替她说话,你看看奕博,他可是你的孩子,可那孩子让她们姐妹教的,跟你一点都不亲近,哼,我看她们几个就是不安好心。” 陈金鱼无奈的拉着大姐回了屋里,孩子们也正好都在屋子里,明天陈家柱就要葬在祖坟里了,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沈兰和孩子们做决定。 “捏吧,捏个面人陪葬吧!”沈兰的话说的很决绝。 “冬雪,你长大了,你来决定吧,捏个面人给你爸陪葬,将来这个面人就是你爸的媳妇了,你妈也就跟你爸没关系了,你是啥意思,捏还是不捏?” 陈冬雪一边哭,一边无助的看着母亲。 “妈,别给爸捏面人了,好不好,你为什么要给爸捏个面人呢?” 沈兰看着孩子哭的可怜,在看旁边满脸怒容的陈金花,心里难受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这些人这是在逼自己,活着是他们陈家的人,将来自己走了,他们还要自己继续做他们陈家的鬼。 可是沈兰打心里不愿意了,她这半辈子,已经很苦很累了,如今难道还要继续违背自己的意愿吗? “陈金鱼,你觉得这个面人是捏还是不捏?” 沈兰的话,问的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随即像是突然醒悟了一般,都闭上了嘴。 当年的换亲,早就成了一个笑话,陈金鱼一走了之,而人家沈兰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沈兰的话,就是在提醒现在陈家的这些人,明确的告诉他们,你们现在没有任何资格来决定这件事情。 “不捏,明天直接下葬吧!” 陈冬雪仿佛在这一刻褪去了所有的稚嫩,她的一句话让陈家众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而沈兰眼里则是满满的失望,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嘴唇哆嗦着,声音哽咽的说道:“冬雪,你想好了吗?” “妈,先不捏了,将来的事情还早着呢,现在我们先把爸安葬了吧!” “好!” 沈兰的眼泪终是掉了下来,别人的误会她可以不予理睬,但是自己女儿的决绝让她有些难以适从。 什么时候开始,女儿也长大了,能这么冷静的做这么大的决定了。 “冬雪,既然你这样决定的,那就依着你吧,等你长大了,等妈走的时候,妈不希望再回到这里,妈这辈子受过的罪都在这里了。” 陈冬雪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难道母亲这么讨厌父亲吗? 难道外面那些人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大姑跟自己说的那些事情也都是真的吗? 陈冬雪对母亲的误会,使得心里的那颗种子,长成了一棵小苗,总有一天它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但是沈兰不知道,大姑姐的话对自己的母女关系留下了怎么样的一颗定时炸弹。 第110章 生活艰难 陈家柱的葬礼结束后,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沈兰看着那本白色的礼账单,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年,自家的份子钱宛如流水一般哗哗地往外送,然而到了如今这般境地,只有娘家那边的亲人还秉持着情分,按照常规的一百块钱随了礼。 反观陈家这边,份子钱的数额低得令人心寒,最高的竟然也只有五十块。 打头阵的便是陈金花,陈金梅这次未能到场,她的丈夫恰好在陈家柱病重的时候遭遇了事故,整个人瘫痪在床,家里实在离不开人照料,所以她那份份子钱也是托陈金花捎来的。 至于陈家其他的叔叔辈们,更是做得决绝,一分钱的礼都未曾随,只是借着给陈家柱打墓的由头,在这儿白吃白喝了好些日子。 且不说那烟酒钱,在这村子里,男人们抽烟仿佛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甚至不少女人也都吞云吐雾。 为了操办陈家柱的丧事,买棺材、办宴席的钱都是沈兰陪着笑脸、好话说尽跟人借来的,可如今细细算来,收回来的那点礼钱连还账都不够,还差着整整一千元。 眼瞅着年关将近,过了年孩子们又要开学,学费杂费杂七杂八加起来最少也得五百元,这一个月内,要如何才能凑齐这些钱呢? 这冷冷清清的现实,将“人走茶凉”四个字在这个小山村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马上就要过年了,本应是阖家团圆、热闹喜庆的时节,可这偌大的院子里,却只剩下他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冷冷清清的氛围仿佛将他们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妈,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去打工挣钱。” 这天,沈兰正在屋子里的水盆旁,用力揉搓着手中的衣服,陈冬雪从她身边缓缓走过,脚步略显沉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跟母亲说道。 沈兰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中,她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惊讶与疼惜,仔细端详着这几日明显消瘦了一圈的女儿。 “冬雪,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瞒着妈?跟妈说说,为什么突然不想上学了?” 沈兰的声音轻柔而关切,仿佛害怕吓到女儿一般。 陈冬雪微微低下头,脚尖在地上无意识地划着,犹豫了片刻,说:“妈,我看了礼账本了,大姑他们做得太过分了,就这样还天天在背后说你坏话。妈,我们要不然也搬家吧,去姥姥家那边,离开这个让人寒心的地方!” “傻孩子,搬家哪有那么容易啊。妈心里明白,你是知道妈妈手头紧,凑不齐钱,所以才想着辍学去打工帮衬家里。放心吧,孩子,这些事不用你们姐弟俩操心,天塌下来有妈顶着呢。你们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只有这样,将来才能有出息,走出这个小山村,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沈兰的眼神中透着坚定,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可是,妈,你这样太累了。我不想看到你每天这么辛苦,我想帮你分担。” 陈冬雪的眼眶微微泛红,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倔强地咬着嘴唇。 沈兰微微叹了口气,将女儿轻轻揽入怀中,说:“冬雪,妈知道你懂事,但是你现在还小,打工的苦你吃不了。只要你能好好学习,将来有个好前程,妈就算再苦再累也值得。钱的事,妈会想办法的,放心吧,羊圈里不是还有几只羊吗,妈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们姐弟俩,将来都能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妈就是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陈冬雪抬起头,看着母亲疲惫却坚定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母亲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只能默默地点点头,说:“妈,那你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啪嗒~ 娘俩正说着话,听到堂屋里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谁呀?” 陈冬雪喊了一声,往堂屋外走去。 正好和一个人迎面就撞了上去。 “哎呀~” 这一嗓子把睡在炕上的陈阿强也惊醒了,沈兰更是着急的站起身来。 “这孩子,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哎呦,撞的大姑脑袋嗡嗡的!” “大姐?你这大晚上的咋来了?” 沈兰一看,竟然是陈金花,这大晚上的,她来做什么? “明天这不是家柱过头七吗,我怕早上来了就太晚了,这不就连夜赶过来了。” 陈金花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睛却不自觉地往屋内瞟,看到桌上放着的账本和一沓子还没够绣好的鞋垫子,嘴角微微下撇,似乎带着一丝不屑。 “唉,我想着家柱刚走,又不放心这两个孩子,你们孤儿寡母的,又怕这村子里个别人不怀好意,这次来,我就陪你们住上几天,过几天我再回去。” 陈金花故意提高了声调,话语里满是阴阳怪气。 沈兰心中虽不悦,但还是强忍着情绪,说道:“大姐,这么晚了,你先坐会儿,喝口水吧,冬雪,去给大姑倒缸子热水来!” “哦” 陈金花毫不客气的脱了鞋坐到炕头上,一边搓着手,一边说道:“我说弟妹啊,这日子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家柱走了,有些事儿该算清楚还是得算清楚。你看这葬礼上收的礼钱,虽说没多少,但也得有个明白账吧。” 沈兰微微皱眉,心里明白陈金花这是来者不善,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大姐,礼账都在这儿,每一笔都清清楚楚,您要是想看,就拿去看吧。”说着,沈兰把账本递给陈金花。 陈金花接过账本,装模作样地翻了几下,突然尖声说道:“大姐也不是非要看这个账本,就是想告诉你一声,这本子可是不能丢了,这些礼将来还是要还回去的。 这些年,大姐在这个家可是没少随礼了,就拿妈和爸的礼钱来说,我们三个做女儿的,可都是一分钱没分,都留给你们了。 还有家柱这次的礼钱,你看看,虽然不多,但也有三次了。” 第111章 无事献殷勤 沈兰一听这话,气得脸色发白,她颤抖着声音说:“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来这里随了三份礼钱,可那一共也才250块钱,你家里聘了两个闺女,娶了一个媳妇,我们可都是随的一百的礼,按这样说,你可还差我们50呢!”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陈阿强从炕上爬了起来,看着陈金花,说:“大姑,你别欺负我妈,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 陈金花瞪了陈阿强一眼,说:“你这孩子,怎么跟大姑说话呢?我这是为你们好,大姑是怕这钱你们姐弟俩也花不上呢!” 陈冬雪再也忍不住了,她冲上前去,对陈金花说:“大姑,你到底想怎么样?平日里你就总是说我妈的坏话,现在又来挑事,你太过分了!” 陈金花站起身来,指着陈冬雪说:“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我可是你大姑,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剑拔弩张,沈兰看着争吵的两人,心中满是无奈和悲哀。 她知道,陈金花这次来就是想找茬,平时碍着陈家柱的病,她也不敢太欺负人,如今怕是已经在惦记家里剩下的这点东西了。 “大姐,我也不想和你吵架,这大晚上的,孩子们还得休息,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先睡觉吧!” 沈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陈金花冷哼一声,说:“行,明天再说。” 说完,她直接就开始在炕上拉下被褥,自顾自的就铺起了床来。 沈兰无力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孩子们担心的眼神,强挤出一丝微笑,说:“没事,别怕,有妈在呢。铺炕吧,等妈妈把这几件衣服先洗完。” 吧嗒~ 屋里四个人都愣了一下,这大晚上的,怎么又来人了? 陈金花停下手里铺被褥的动作,眼睛看着堂屋连着里屋的门。 下一秒,陈金花的脸就黑了下来,陈冬雪也有些不开心,她看了母亲一眼,然后也低头继续铺起了被褥来。 “呀,金花来了?这是准备睡觉呀?这才几点就睡觉呀?” “玉奎叔,您这大晚上的来,有事?” “没事,刚从你连奎叔那儿串门子来着,正要回家呀,听见你们家里好像人挺多的,就进来看看。” 沈兰心里那个难受,这都什么事儿,这陈玉奎绝对是听见了陈金花和自己吵架了,所以这才进来看一看。 可是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大男人跑到人一个寡妇家来,还正好被陈金花撞了个正着,这不是想洗都洗不白了? “没事儿,玉奎叔,孩子们累了,我们就早早的睡了,可能刚刚是我和大姐两个大嗓门的说话声音太大了!” “玉奎叔,你这还真是挺关心我这个弟媳妇的呢,这大晚上的,辛苦您还特意跑这么一趟了,今天晚了,我们也准备睡觉呀,您先回吧,以后大半夜的少往我弟弟家跑,也不怕我家那大黑狗咬一口!” 陈金鱼特意将“弟弟”两个字咬的很清楚。 “嘿嘿,行,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早点睡,早点睡,哎,沈兰,这是要倒水去?来来来,我来,这大晚上的,这么一大盆水,怪沉的!” 沈兰还没反应过来,大洗衣盆就被端着出了屋,哗啦一声,就听见屋外倒水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谢了,玉奎叔,盆就放到门口吧,我就不出去送您了!” 沈兰觉得这陈玉奎就是故意的,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陈金花那脸色和话语已经够露骨的了,结果他还来这么一出,你真是让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行,那我回去了,沈兰啊,以后有事尽管开口啊!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忙,金花啊,明天来叔家串门子哦!” 屋里四个人各怀心事的谁都没有出声回应,但是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却仿佛是踩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里,陈金花早早地就醒了,她看着还在睡梦中孩子们,轻手轻脚的起了床。 沈兰也很快醒来,她看着陈金花已经起床,赶紧也爬了起来。 “大姐,面都发好了,现在蒸吧,小旗子我昨天也做好了,蒸好贡品,咱们叫上孩子们去坟上吧!” “行,我先洗把脸,你先和面吧!” 两个人好像都忘记了昨晚上的不愉快,一个和面,一面烧水,配合的还挺默契。 刚把蒸笼放到锅上,堂屋门就被打开了,沈兰和陈金花回头一看。 “咦,小叔,您这大清早咋来了?” 沈兰有些愕然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心里却是想着,这些人还真是见缝就插针啊,这一个两个的,无事羡什么殷勤,以前家柱在的时候,咋不见你们跑这么勤来着? “嘿,我看这几天井口边上冻得都是冰,不好往上吊水,刚给家里担了两担水,就给你也担了一担过来。” 哗~哗~ 小叔一边说着话,一边提起水桶,将水倒进了水缸里。 “哎,金花啥时候来的?”小叔这才看见了烧水的陈金花。 “小叔啊,您这可真是有心了,正好昨天沈兰洗了一晚上衣服,正还说等上午天暖一暖再去担水呢,您这就送过来了,咱老陈家的叔叔们,还真是……” 陈金花的话还没说完,沈兰就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大姐,差不多了,该起锅了”。 沈兰心里明白,小叔这一来,怕是又要生出些无端的是非来。 “小叔,真是麻烦你了,快坐下来喝口水吧。”沈兰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 “不了不了,我还得回去看看呢。今天是家柱头七了吧,这马上要去上坟了,正好金花也在这,那你们忙吧,我先走了。” 小叔说完,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便开门打算离开! “哎呦!” 刚开了门,门帘一下子就从外面被顶了进来,正好打在了小叔头上。 小叔受疼赶紧往后退了一步,陈玉奎竟然也挑着一担水进来了。 沈兰整个人的僵住了,脑袋里嗡嗡的。 “玉奎,你这是?” 小叔一看是陈玉奎,脸色也不太好看,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 第112章 窝火 “昨天晚上我这不是看沈兰洗衣服了嘛,心想着今天家里肯定缺水了,这不就给她送两担水来,你这是?也是来送水的?” “嗯” 哗~哗~ “看里不用再担了,正好也快满了,够你们母子用两天了,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忙,啊!” 陈玉奎没有跟沈兰和陈金花说话,甚至都没看她们一眼,只是跟小叔陈奎说了一句话,然后拎着两个水桶,操起扁担,掀起门帘就走了出去。 那轻车熟路的样子,仿佛像是来了自己家一般。 “哈哈,真巧,那我也走了,你俩忙!” 小叔脸色有些难看,打了个哈哈也赶紧往外走去。 待小叔走后,陈金花撇了撇嘴,斜着眼睛看着沈兰说道:“哎呦喂,你瞧瞧,这一个个的,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指不定安着什么心呢,沈兰啊,不是大姐说你,你可得自己把门看好了,可别什么人都往这家里钻!” 沈兰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那一团怒火道:“大姐,你说这话就有些过了,不说其他,这可都是你们老陈家的长辈,先不说他们是安的什么心,就说人家就这样来了,我能怎么办? 我也只是能跟人家说一声,以后别这样了,挑一担水我自己还是可以的,可是再重一点的话,我怎么说?我们这孤儿寡母的,还不得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下去?” 陈金花一听这话,脸上的肉都抖了抖,眼睛一瞪:“哼,你少拿孤儿寡母来说事儿,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勾引这些男人来家里献殷勤的。 我可告诉你,我弟虽然走了,但这家里还轮不到你乱来。” 沈兰的怒火再也难以压抑,她咬着嘴唇,双手紧紧握拳:“大姐,你怎能这样污蔑我?我自嫁到陈家,本本分分,一心操持家里,家柱走了,我也没想着改嫁,只想把孩子拉扯大。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哟,说得好听,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看你就是个不安分的。”陈金花双手抱胸,不屑地看着沈兰。 沈兰气得浑身发抖:“大姐,平日里你对我诸多挑剔也就罢了,可这种事你怎能无中生有?你也是女人,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的难处吗?” “我体谅你?谁来体谅我?这家里的活儿我也没少干,怎么就没见你对我感恩戴德?”陈金花蛮不讲理地说道。 沈兰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大姐,你要是实在容不下我和孩子,你就直说,实在看不下去,你也可以不与我们来往,我沈兰还真不缺你这怎么个亲戚!” “哼,我可没那闲工夫容不下你,我是在帮你守妇道,别到时候让我们老陈家的名声被你败坏了。” 陈金花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去锅里把蒸笼取了下来,然后一个个的把贡品都夹了出来,放在了案板上。 沈兰心里窝着火,但是也不想再跟陈金花理论,她觉得自己和陈金花说话,简直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说不清,这个大姑姐,怕是以后再也不能来往了,她怕孩子们都受到这个人的影响。 沈兰走进里屋,想着先把孩子们叫起来吧,这天也亮了,贡品怎么也蒸好了,赶紧上坟地把纸烧了,想办法让陈金花回她自己家里去。 不知怎么的,沈兰突然想到了公公那年说的话:“那两口子,都是属凤凰的。” 可是现在自己这个家里,那还有什么宝啊?除了这一处破落的土坯房子,牲口也没有几只了。她还有什么可图的呢? “呀,你俩都起来了?那就收拾收拾,去给你爸上坟去!” 屋里姐弟俩已经穿好了衣服,被褥都已经叠了起来,整整齐齐的摞在了一起,并且用一块白色的单子方方正正的盖在上面,很漂亮,很整洁。 “妈,大姑为什么总是这么凶地对你?我讨厌她,一会儿让她回家去吧,可别在咱们家了。” 陈阿强闷声闷气的说着,陈冬雪也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沈兰将两个孩子搂入怀中,声音微微颤抖:“这些事,你俩小孩子不用管,妈妈会解决的,不管怎么说,她就是你们的姑姑,这个血缘关系我们得认,她不识字,不懂理,我们就假装没听见。” 安抚好孩子,沈兰带着他们来到堂屋,陈金花还在那里摆弄着贡品,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地还瞪沈兰一眼。 沈兰当作没看见,将早就准备好的旗子还有烧纸拿了一个编织好得篮子装上,等着陈金花那边收拾好了就可以走。 “大姑,我们都准备好了,走吧!” 陈冬雪看着磨磨蹭蹭的大姑,这一晚上和一早上的事情,让这个青春期的小女孩,心里也是窝了一肚子火。 “走吧,沈兰你带着阿强先走,这个贡品还得稍微晾一晾,要不然怕粘了皮。” “行,那我们先走,顺道把牛也赶到山上去,你们不着急,等晾好了再走。” 陈金花仰着头看着沈兰和陈阿强出了大门,这才拿了一个袋子将贡品装了进去,然后看着侄女语重心长的说道。 “冬雪,大姑问你,这些天,晚上都有谁来你们家了?” 陈冬雪一听这话,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满是厌烦:“大姑,你怎么又问这个?没有人来我们家,你就别瞎操心了。” 陈金花却不死心,拉着陈冬雪的手,继续追问:“冬雪啊,大姑这是为你们好,你可别瞒着大姑。 你看你妈,她一个人拉扯你们俩,万一有个不三不四的人上门,这村子里的人会怎么说你们? 再说了,大姑可告诉你,如果有啥人大晚上的住你们家了,你可得告诉大姑,还有,你也长大了,可得注意安全了,如果有人摸你还是拉你的手,你也得告诉大姑呢,这可是最要紧的大事,女孩子可是要保护好自己的……” 陈冬雪猛地甩开陈金花的手,小脸涨得通红:“大姑,你不要乱说!我妈她每天辛苦干活,照顾我们,哪有你说的那些事!你再这样说,我,我就不认你这个大姑了!” 第113章 冬雪心里那些事 陈金花被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大姑是为了你们家好,你还不领情。我看你是被你妈教坏了,分不清好坏。” 陈冬雪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大姑,你才是坏人!你一来就欺负我妈,我讨厌你!” 说完,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转身跑了出去,也不管陈金花,只是往坟地里跑去。 陈金花在后面喊了几声,见陈冬雪不理会,便跺了跺脚,嘴里嘟囔着:“这孩子,咋就一点话都不听了呢。” 陈金花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念叨着什么。 沈兰望着远方连绵的山峦,满心忧虑。 自陈家柱离世后,往昔那些对自家不闻不问的叔叔大爷们,竟如闻着腥味的猫一般,接二连三地登门。 他们那点心思,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无非是瞧着她寡妇柔弱好欺,妄图占些便宜。 但沈兰心中有杆秤,她知晓这些腌臜念头,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陈冬雪一路小跑,泪洒在风中。 她虽年少,却也不傻。 回想起这几日那些所谓亲戚的殷勤劲儿,心中满是不屑与警惕。 曾经,寒风凛冽中,她与弟弟艰难地抬着水桶,那些人路过时仿若未见,何曾有过一丝怜悯与援手? 如今却上赶着来献殷勤,这般突兀的转变,背后的意图昭然若揭。 她边跑边想,一边想着母亲不是这样的人,一边又想着,自己村子里的这些破事,从小听到的、看到的,虽不知真假,但此刻却是一个劲儿的在心底里翻腾。 “听说了吗,玉奎他爸喝多了酒,跟别人说他儿媳妇看着好,手感更好,嘿嘿,你们听听,这玉奎头顶着一大片绿呢,还是他亲爹给的!” “切,这事儿呀,那可不是新闻喽,早就听说了,要不然玉奎为啥把他媳妇弄到乡里去了,就是为了躲他老子呢,那个老畜生。” “可不是呢,听说就为了这事儿,玉奎可是活活把他老子给饿死的呢,那年虽说老头子死的时候是被自己烧火呛死的,但是人们都说那烟囱就是被玉奎给堵死的。” “对,我可是见过老头子的尸体的,哎呦,可怜的呦,那可真是皮包骨了,那估计是饿的已经站不起来了,结果烟囱又被堵上了,这家里冷,一烧火,就把自己给呛死了。” “哼,要不说,自作孽不可活呢,自己的儿媳妇他都能下得了手,这样的死法,也是报应喽!” …… 陈冬雪一直以为那年自己听到的这些就是村里人当笑话讲的,可是随着自己渐渐长大,这村子里的一些龌龊事也渐渐被证实。 她心里乱的很,别人是这样,可是母亲的闲话也不少,尤其是这几年,和玉奎爷爷家合作种地,再加上今天早上的事情,陈冬雪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的母亲。 陈金花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嘴里不停嘟囔着对陈冬雪的不满,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孩子们的反感,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些无端猜测,给孩子们心里带来了多么大的压力。 不一会儿,陈金花来到了坟地。 她看到沈兰和孩子们静静地站在那里,坟堆前面已经插上了七根颜色不一的旗子。 陈金花轻咳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却被陈冬雪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眼神里的愤怒和厌恶让她一时语塞。 她也没再说什么,把贡品摆放在坟前,然后又开始了她的唱哭。 陈阿强和陈冬雪也默默地流着泪,姐弟俩跪了下来,拿出火柴,一沓子一沓子的将那些纸钱烧掉。 父亲刚去世那几天,姐弟俩只是觉得,父亲终于解脱了,再也不用受那些罪。 可是这几天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里,尤其是父亲经常跪趴的炕上,如今再也没了那个身影,姐弟俩这才意识到,他们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爸爸了。 小时候学校里要求每个孩子冬天的时候需要带50斤木柴,父亲因为行动不便,只要到了夏天,气短稍微好一点,就天天开始在树林里捡干柴,到了冬天自己总是第一个能完成任务的。 如今自己长大了,再也不需要交木柴,生火炉了,可是父亲也没了。 “爸,冬雪想你了,以后回家的时候,再也看不见院墙上那颗了望着我们回家的爸爸的大脑袋了。” “爸,阿强会听话的,保证好好学习,将来好好孝敬妈妈,你放心吧!” 沈兰看着燃烧的纸钱,心中默默祈祷着丈夫在天之灵能够保佑这个家,保佑孩子们都能有个好的未来。 她余光瞥见陈金花那夸张的唱哭模样,心中满是无奈与厌烦,但此刻也不便发作。 陈金花唱累了,但是眼看着沈兰和两个孩子都没有劝说自己的意思,无奈的自己停了下来,坐在一旁,眼睛时不时地瞟向沈兰,似乎还在想着怎么找她的茬。 这时,一阵风吹过,带着燃烧纸钱的灰烬飘向天空,陈阿强望着那灰烬,突然说道:“爸,是你来了吗?我以后会好好保护妈妈和姐姐,不让别人欺负她们的。” 沈兰听了,眼眶一红,摸了摸陈阿强的头说:“好孩子,爸爸知道你懂事,妈妈也知道。” 从坟地回去的路上,陈冬雪主动走到沈兰身边,牵起了她的手,沈兰微微一愣,这么多年了,由于孩子们从小都住校,自己平时也忙,好像已经好久没有牵过孩子们的手,也没有过一个像样的拥抱。 回到家后,沈兰开始忙着准备午饭,陈冬雪也主动帮忙。 陈金花则坐在院子里,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要干什么。 午饭时,气氛有些沉闷。 陈阿强打破沉默说:“大姑,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家里的事情也很多吧,小姐姐怕是早就盼着你回去呢,我们家也没啥事儿,您要不然早早回去吧。” 陈金花明显愣了一下,她可能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竟然会是平时很少说话的大侄子。 “我……” “大姑,我们母子三个什么都可以做,就不麻烦大姑再帮我们操劳了,您回吧!” 陈金花刚开口,就被噎了回去,心里那个憋屈,看来这地方是没办法待着了。 “哼,我不在,也得找个人盯着你,沈兰你可别让我抓到什么把柄,要不然你就准备离开我们家这院子吧!” 第114章 找事儿 “三叔,三婶子,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如今这沈兰,可是一点都不把我这个大姑姐放在眼里了,这不,刚给家柱上完发坟,那一家三口子就把我给赶出来了!” 陈金花一边抹眼泪,一边跟陈来三两口子诉说着沈兰的不是。 “三叔早就发现了,那会儿这家柱还在的时候,她就跟那个玉奎眉来眼去的,哼,一点妇道都不守。” 陈老三义愤填膺的说着,却没看到三婶子的脸色也有一些不好看。 陈金花也不管别人啥样,那张嘴是一刻也不停:“可不是呢,如今这小叔也上赶着给挑水、送水了,三叔,你看看咱老陈家这些人,一点长辈的觉悟都没有。” “金花,你先别哭哭啼啼的,这事儿三叔等三叔见到了他们,怎么也要跟他们说道说道。” 陈老三皱着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那沈兰既然进了咱们老陈家的门,就得守咱们陈家的规矩,她要是敢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儿,就别怪我不客气!” 三婶子在一旁撇了撇嘴,轻声嘟囔道:“你呀,别光听金花在这瞎咧咧,事情到底啥样,沈兰这人咋样,咱们在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些年人家可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 就是玉奎那儿,那也是为了种点地,虽然我也没事干跟别人瞎说几句闲话,但是我就觉得沈兰那孩子不是这样的人。” 陈老三一听这话,瞪了三婶子一眼:“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都说无风不起浪,那别人咋不说别人,就要说她来着?” 陈金花一听三婶子这话,心里顿时不痛快了,语气也变得有些阴阳怪气:“三婶子,我知道您心善,可这事儿就是明摆着的,您可别被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骗了。说不定啊,她早就想把我们这些老陈家的人都撵出去,好自己独占这个家呢!”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陈老三的儿子陈家旺忍不住开口了:“大姐,你这话说得也太离谱了吧。 大嫂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小叔给她挑水送水,那也是看在她孤儿寡母的份上,咋就被您说得这么难听呢?” 陈金花一听这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你这孩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我可是你大姐,再说了你大哥在的时候,是咋对你的?” 陈老三一看儿子也搅和进来了,便清了清嗓子说道:“行了行了,都别吵吵了。这事儿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去跟陈奎和玉奎说道说道,让他们也收敛一些,咱老陈家还是有人在的。那里能让他们这样瞎搞。 金花,你也先别着急,只要三叔还在这个村子里,家柱家的事情,三叔会上心的。” 陈金花听了这话,这才止住了哭声,脸上擦上一把眼泪,再往身上那么一抹,旁边的陈家旺看着大姐这副样子,一脸的嫌弃。 陈金花在三叔家发了一顿牢骚,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翻山上了东边的马路,搭了个车就回家去了。 “我可跟你说,沈兰的事情你别管,别说人家现在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就是家柱在的时候,你们这几个亲叔叔们也没见有多关心人家来,现在管人家那么多干什么?” 三婶子看着三叔,一脸郑重的说道。 陈老三心里也犯起了嘀咕,他虽然嘴上应着陈金花,但也知道这事儿自己可是没啥理由管,亲侄子都不在了,人家哪怕是改嫁,也跟他没啥关系。 陈老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三婶子看他那样,忍不住说道:“你可别瞎掺和,万一闹得不好看,邻里乡亲的咋说咱呢?” 陈老三不耐烦地回了句:“你懂啥,我自有分寸。” 过了几日,陈老三瞅着沈兰在院子里晾衣服,便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沈兰一看,竟是陈老三,这老头平时可是很少来自己家的:“三叔,您来了。” 陈老三轻咳一声,说道:“沈兰啊,这日子过得不容易,有些事咱可不能糊涂。” 沈兰一听这话,不由愣了愣神,说:“三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陈玉奎恰好拉着两头牛走了进来,看到陈老三在,赶紧打了个招呼。 “三哥,来串门啊?” 陈老三脸色一沉,说道:“你这话说的,我来我侄子家串个门,你这一说,还以为到你家了呢,再说了这大冬天的,你拉着人家的牛做什么,地里又不干活。” “嘿,老三,你这是大清早的吃了狗屎了?嘴这么臭?” 陈玉奎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陈老三留,一张嘴就把陈老三的脸都给说黑了。 陈老三哼了一声:“我吃啥也都是光明正大的,倒是你,把自家媳妇扔到乡里,自己在这里逍遥快活,也不怕葬了良心,遭雷劈。” 就在这个时候,陈阿强从屋里跑出来,瞪着眼睛看着陈老三,然后说道:“妈,上次我差点掉到井里去,三爷爷还在一旁笑话我呢,正好是玉奎爷爷也来担水,这才帮我拔了两斗子水,饮了牛,井口的冰太滑了。” “什么?你差点掉井里?那咋不跟妈妈说?” 沈兰这心一揪一揪的,这么大的事情,阿强竟然没跟自己说过,想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妈,那不是没事嘛,所以也就没跟你说,我怕你担心。” 阿强懂事的话,让沈兰心里暖暖的,但是她看着眼前的陈老三,心里却在往外冒凉气。 “三叔,这事您可是亲眼看着的?您不说帮孩子一把,还笑话他,这就是您这当爷爷的该做的事情?还好孩子没事,如果他真掉进去了,您这个爷爷还能一直看孩子笑话不成?你这心咋就能这么硬呢?” 沈兰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愤怒,就那样红着眼睛直直地盯着陈老三。 陈老三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有些心虚,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但仍强撑着面子,嘴硬道:“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不淘气的,我就是看他滑了一下,那不是没掉进去吗?” 第115章 沈兰脱钩自保 陈玉奎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把牛缰绳往桩子上一系,上前一步,怒目圆睁:“陈老三,你少在这胡咧咧,平日里看你也是个长辈,咋净干些没品的事儿? 阿强差点出事,你不帮忙就算了,还在这说风凉话,那我问你,你看着孩子在井边饮牛,你咋就不懂得心疼一下孩子,你这个做爷爷的咋就不懂得帮他一下,你咋能就那么站在一旁,看着孩子自己站在那么滑的井口边,一斗子一斗子的拔水? 你为啥就不能帮他一下?有你这么当爷爷的吗?现在倒好,你还来“”这里编排起人家沈兰的不是来了,你有啥资格?你到底安的啥心?” 陈老三见陈玉奎这般态度,也恼羞成怒起来:“你个外人,在这瞎掺和啥?我管教自家侄媳妇,轮得到你说话?” 沈兰把阿强护在身后,提高了音量:“三叔,我敬您是长辈,但您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自从家柱走后,我们孤儿寡母的日子本就艰难,您不但不帮衬,还听风就是雨,到处说我的不是。 我这半辈子在你们陈家,那可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这些个叔伯的叔叔们,偶尔来帮个忙,在您这儿就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哼,也不知道是谁当了这么多年老龟,如今也不知道那里来的脸,还来指责别人来了!” “哎呀呀,真是气死我了,你看看,这是你个侄儿媳妇跟三叔说的话吗?啊?可别嘴上一套,背后一套的,谁知道你们暗地里有没有啥见不得人的勾当。” 陈老三气的哆嗦着嘴唇,抖着手,一会儿指指沈兰,一会儿指指陈玉奎,显然那“老龟”两个字,是真的刺激到他了。 阿强也从沈兰身后站出来,小脸涨得通红,冲着陈老三喊道:“三爷爷,您先回家去吧,可别再气出点啥毛病来,回头又怨我妈!” 陈老三被阿强这一喊,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地指着阿强:“你这没大没小的孩子,咋跟你三爷爷说话呢,这都是为了你们好,要不然,谁愿意管你们这些破烂事!” 这时,大门口处已经有好些人听到动静,渐渐的围拢了过来,大家对着院子里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这村子里本就是姓陈的多,外姓的一共也就那三五家。 陈老三一看外面站了几个本家的叔伯兄弟,这边又吵不过沈兰,却还想强撑面子,梗着脖子嚷道:“看啥看,有啥好看的,这可都是我们陈家的家事,来,你们几个都进来评评理。” 陈玉奎冷笑一声:“家事?你这是欺负人,阿强差点掉进井里的时候,你袖手旁观,现在倒跳得比谁都高,有你这么当长辈的?大伙眼睛可都亮着呢,你做的那些事,谁心里没个底。” 沈兰一看今天这事儿怕是也闹大了,不过这也许是一个好机会,正好也可以震慑一下那几个不怀好意的人,省的他们老是想来占些便宜。 沈兰一看门外几个人还真就走了进来,边提高了声音喊到:“三叔,我也不想跟您吵,这些年我们家有多难,您不是不知道,我们也没指望您雪中送炭,可您也别落井下石啊。 我们和玉奎叔合作种地这些年,那时候家柱也在,谁是谁非的,谁还不知道,您这倒好,家柱这才刚走几天,您就四处造谣,真不知道您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就我们这破土坯院子,墙都快塌了,难道您还想让我们娘三个离开这里。然后这房子、院子再归了您?” 这话一出,周围那几个看戏的,不约而同的看着陈老三,还不时交头接耳的说上几句,手还不停的指指点点。 陈老三被众人看得心虚,又被怼得哑口无言,可这嘴这个时候却是不听使唤,干着急,直哆嗦,就是说不出个利落话来。 “沈兰……你……你……你……” 陈老三憋得满脸通红,那手指着沈兰,在空中晃荡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别血口喷人!” 沈兰挺直了腰杆,眼中满是坚毅,毫不退缩地迎上陈老三的目光:“我血口喷人?三叔,这些年村里的人都看在眼里,我沈兰本本分分,为陈家尽心尽力,家柱病重的时候,我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任何事情,对他的照顾也没有敷衍过,地里的活计也没落下,可您呢?今天当着大伙的面,您把话给说清楚,您到底为啥要这么对我们母子三人?” 这个时候,陈玉奎上前一步,正要说话,沈兰看了他一眼,赶紧走在他前面,说道:“今天这叔叔伯伯们也来了不少,我沈兰也在这里发个誓,我如果在这个村子里做了啥不堪的事,今天做了,明天就让我找家柱去。 还有就是,从今以后,叔叔伯伯们也不用好心的帮我沈兰挑水、饮牛的,这些事情,以前的沈兰能做,现在的沈兰依旧也能做。 倒是得先谢谢叔叔伯伯哥哥弟弟们的好意了,以后需要帮忙的时候,我回去找大家来帮忙,平时也就不麻烦大家了。 另外,我们这院子里如今也只剩下了我们这孤儿寡母的三个人,孩子们上学,那也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今天在这里,说句不好听的,希望叔叔伯伯哥哥弟弟们,以后也尽少来我们家串门子。 一来,我也忙,二来,这名声不好听,我沈兰倒是无所谓,咱人正不怕影子歪,但是我怕连累了大家,背上个什么坏名声,再被那有心人一编排,那是有嘴都说不清。” 说到这里,沈兰一边说,一边还特意瞟了一眼陈老三。 然后又接着说道:“大伙心里都有杆秤,今天这事,看在他三爷爷也是一番好意的面子上,就这么算了。 但是,叔叔们,以后有事就在大门口喊一声,没事,沈兰也希望大家看在家柱的面子上,给我这个寡妇留些颜面,咱就不要再来我家串门子了。 另外,玉奎叔,明年开始,咱们的合作也就终止了吧,现在正好是冬天,您也好找种地搭子,我现在刚好两头牛了,明年就尽自己的能力,少种点就行了,也不再贪那么多了,这靠天吃饭,贪多了也多不了多少收入,希望您能谅解!” “沈兰,你这……” 第116章 过年 陈玉奎怎么也想不到,沈兰说做决定就做决定,这般干脆利落,让他毫无防备。 回想起这两年,他对沈兰的欣赏之情与日俱增。 自家媳妇性格软弱,凡事都拿不定主意,和果敢坚毅的沈兰相比,实在是相差甚远。 正因如此,他向沈兰献殷勤越来越频繁,若说自己对沈兰没有别的心思,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尤其是陈家柱走后,他心底那点隐秘的心思,就像春日里破土的嫩芽,愈发蓬勃起来。 然而,沈兰当着众人的面,终止了和他的合作,这让他猝不及防。 那些围绕着他们的谣言,本如乌云般笼罩,如今随着合作的终止,瞬间消散。 沈兰那句“以后男人们都不要进这个院子”,如同响亮的警钟,让那些心怀不轨的男人望而却步,也让陈玉奎心中一阵失落。 沈兰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陈老三一眼,只是礼貌地向周围的人点头示意,便带着阿强回了屋。 院子里和院子外的人们,面面相觑,见这场热闹已然落幕,便也三三两两,各自散去。 “活该,早就跟你说了,不要管别人家的事情,你这倒好,自己上赶着去找骂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这都丢死个人了。” 三婶子看着回家就闷头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的陈老三,问了半天,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呢,结果半天也没问出个什么来。 最后也懒得搭理他,出门在村子里溜达了一圈,才知道,原来这陈老三今天在村子里丢了那么大一个人。 尤其是听到沈兰骂他那两句,那不是拐着弯的把自己也骂了吗? 本就带着一肚子气往家走的三婶子,一进院就看到了陈老五,正在柴火垛里拾鸡蛋。 “哎,这是咋啦,这脸拉的,都赶上毛驴的脸了,咋啦,我三哥在不在?” 陈老五这人嘴笨,这些年跟三哥住在一个院子里,帮着人家一起种地,一起喂牲口,反正自己有个住处,有口饭吃,平时三嫂子还给几个烟钱,过年了还能搓几天麻将,这小日子过得也挺滋润。 至于自己和三嫂子之间的关系,村里人一开始还说些闲话,他们也还不好意思了几年,也避嫌了几年。 现在这岁数了,村里人也都见怪不怪了,闲话没有了,两个人在自己家里,那可是和两口子也差不多了,有时候,陈老三还会特意躲出去走一段时间。 “哼,你看看你们这弟兄俩那没出息的样子,一个挨了骂就知道闷在家里睡觉,一个天天就知道一头扎进这牲口堆里去,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 三婶子骂完,一甩门帘进了屋,留下陈老五一个人站在柴火垛上发愣。 “嘿,这是咋啦?跟三哥吵架了?这么大岁数了,还闹这小孩子脾气?呵呵,那我得看看三哥在不在,不在了咋也得好好哄一哄!” 陈老五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笑的褶子都挤成了一堆。 转眼间,春节到了。 村子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鞭炮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的气息和饭菜的香味,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欢乐。 孩子们成群结队的跑完这家到那家,衣兜里装满了糖果、黑枣还有柿饼子。 沈兰家中,她和两个孩子做了好几道丰盛的菜肴,还包了饺子。 可当她环顾四周,看着一水黑白色调的屋子,心头不禁涌起一阵酸涩。 陈家柱刚走一个月,按照习俗,这三年家中不能贴红对联,不能贴花窗,也不能挂红灯笼。 没有了喜庆的装饰,屋子显得格外冷清,即便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的欢笑声不断传来,也无法驱散这份深入骨髓的孤寂。 阿强和弟弟坐在桌前,看着满桌的饭菜,却没有了往日的欢快劲儿。 阿强小声说道:“妈,要是爸爸还在就好了,咱们家肯定也和别人家一样热闹。” 沈兰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强忍着泪水,摸了摸阿强的头说:“孩子,爸爸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他也希望咱们能开开心心的。” 沈兰话音刚落,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阿强和弟弟好奇地站起身,跑到门口张望。 只见李二婶子和李二叔老两口颤颤巍巍的抬着一个箩筐往家里走来。 “呀,二姥爷、二姥姥,这大过年的,您二老怎么来了,天这么冷,赶紧进屋!” “二祖姥爷、二祖姥姥,你们咋来了?赶紧上炕上暖和暖和!” 李二婶子和李二叔笑着走进屋里,把箩筐放在一旁。 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说道:“沈兰啊,二姥姥知道你们家今年情况特殊,过年肯定心里不好受。我们也没啥能帮上大忙的,就想着给你们送点年货来,让这年过得有点滋味。” 陈冬雪和陈阿强见到两位老人也是很开心的,赶紧站起身,让二老上了炕。 一个忙着倒水,一个忙着往炕上端瓜子糖果。 “孩子们,你们把那个箩筐搬上来,看看二祖姥姥给你们带了啥好吃的了!” 陈阿强把箩筐放在炕上,二姥姥取下了盖在上面的布子,里面竟然装满了各种水果和一些蔬菜,箩筐里还铺着一层厚厚的垫子。 这大冬天的,如果不包裹好,就这二里地,这些蔬菜和水果怕是就都冻硬了。 “这都是我平时供了菩萨的,捡好的给两个孩子带了些,咱们这地方,大冬天的可吃不上这些新鲜玩意儿的,去,端点水,洗洗,今天过年了,吃了菩萨的贡品,咱们明年一定会更好的。” 二姥姥一脸慈祥的说着,李二叔在一旁笑着补充道:“这些东西,自从你俩住了校,二祖姥爷和你二祖姥姥都吃不完了,很多都坏掉了,赶紧洗洗,小时候你俩可是最爱吃这些东西了!” 沈兰看着这些东西,心中感动不已,眼眶再次湿润了。 她忙说道:“二姥爷、二姥姥,真是太麻烦你们了,你们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想着我们,这大晚上的,还冰天雪地的,让我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咱们娘母俩,不说这些,二姥姥也是正好有件事,想跟你说道说道,呦,你看看,这人老了,啥也不懂,赶紧吃饭,看看我们这一来,你们这饭都凉了!” 第117章 挂念 “唉,咱们一起吃,一起吃!” 沈兰母子三人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春节的气氛,五个人开开心心的吃了个年夜饭。 “二姥姥,今天真是太感谢您和二姥爷了,要不然我们这顿饭怕是都吃不好,孩子们也长大了,想法也多了,这家里从早到晚都是闷闷的,我这心里也是不痛快。” 李二婶子拉着沈兰的手,坐在堂屋的炕沿上,语重心长地说:“孩子,跟二姥姥还客气啥,唉,二姥姥看到你现在这样,这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二姥姥就不该……唉,如今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更不不容易了,以后有啥事儿,尽管跟我们说。” 吃完饭,两个孩子陪着二祖姥爷在里屋看电视,沈兰则是和二姥姥在堂屋里洗锅刷碗。 “二姥姥,您可别这样说,当初那都是我自己决定的,更何况那时候他们家比起我们家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谁能知道,如今这日子会过成这样,您也别老惦记着,这就是命。” “兰儿呀,其实二姥姥今天来,也是有件事想跟你说道说道,本来家柱也刚走,这事不应该现在就提的,可是二姥姥看你们母子三人实在是可怜,就没忍住……” 沈兰手里的动作当即就是一顿,然后看着二姥姥,“二姥姥,家柱刚走,那方面的事情,我现在也不想考虑,孩子们马上就要开学了,我也不想让他们有什么心理负担,您,还是别说了,我一个人现在供他们姐弟俩上学,紧一紧也是能行的。” “唉,你呀就是聪明,现在提这事,二姥姥也知道不合适,这一响炮,你就四十岁了,半辈子就过去了,二姥姥也是希望你下半辈子不要这么苦,这么累,日子还长,孩子,你不能就这样一个人过几十年,将来孩子们都会成家,趁现在有些好条件的,该考虑还是得考虑呀!” “二姥姥,我现在不想想这些事情,孩子们也接受不了,这事,等以后再看吧!” 二姥姥看沈兰这是铁了心不想听她谈这件事,也只能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然后也不再说话,娘俩就这么沉默着,很快就收拾完了一切。 “二祖姥姥,让我妈收拾吧,您进来喝口茶!” 陈冬雪的声音实时响起,让这沉闷的气氛终于缓解了一下,“哎,二祖姥姥这就进来!” 李二婶子喝了口茶,对冬雪和阿强说:“看看这俩孩子,多懂事啊,你爸要是在天上看着,肯定也高兴。” 阿强和弟弟听了,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李二叔见状,从兜里掏出两个红包,递给阿强和弟弟,说道:“来,这是二祖姥爷和二祖姥姥给你们的压岁钱,收好了,希望你们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学习进步。” 阿强和弟弟有些犹豫地看向沈兰,沈兰微微点头,示意他们收下。 两个孩子接过红包,乖巧地说:“谢谢二祖姥爷、二祖姥姥。”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看着电视,屋子里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李二婶子和李二叔给孩子们讲着村里以前过年的趣事,阿强和弟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沈兰也暂时忘却了心中的悲伤,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就在这时,屋外又响起了一阵鞭炮声,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绚丽的色彩。 夜渐深,李二婶子和李二叔起身告辞。 再有一个小时就要到接财神的时候了,这个环节必须得在自己家里,所以老两口要回去了。 沈兰和孩子们把两位老人送到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妈,您今年在市里面,这个年过得好不好?” “老洪,赶紧换新衣服吧,这城里头不让拢旺火,要不然咱们就点上一点纸片子意思意思?” “那可不敢,这外面的保安都在巡逻呢,看见了咱还不得挨骂?这大过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这样吧,你看看人家楼房里的这些人,不拢旺火,那钱都那么多,咱也随大溜吧!” 一个自行车车棚门口的一个小值班室里,沈母和老伴洪老头正在换新衣服,这是他们搬来市里的第一个年。 洪老头和沈母在一起这几年,一直都在村子里种地,但是去年沈铭经人介绍娶了个媳妇。 这个女孩子从小就有些精神疾病,长得挺好看,但是就是爱打人,本来家里人都不同意,但沈铭不行,非要娶回来。 这一去家里再也不得安宁,尤其是沈铭老是找人家洪老头的麻烦。 刚好这个时候,洪老头的一个本家兄弟在市里面找了份倒垃圾看车棚的工作。 洪老头一打听,哎,这住的地方有了,老两口每天捡点破烂一卖,吃饭的钱也有了,看车棚每个月也能有一些收入,倒垃圾也有工资,虽然脏点累点,但是活的自在啊。 就这样老两口就离开了村里,搬家到了市里。 “换好了,走吧,接财神去,希望明年比今年更好,更顺当。” “走吧,看看这市里灯火通明的,也不知道我那二闺女这个年是咋过的,赶明儿,嘴长点,好好打听着点,有个合适的营生,也把沈兰弄过来,在这里咋也比在村子里强!” 沈母看着面前的那一排高楼,仿佛透过那片障碍物,看到了女儿母子三人如今冷清的日子。 “嗯,行,我给打听着,有合适的,就让她来,一个人在村子里太难了!” …… “妈,旺火拢好了,姐,把那个旺火冲天的小对联拿过来,快点来吧,我看着别人家都开始接神了!” 沈兰看着院子中央,儿子阿强用木头垒起来的旺火堆,看着忙忙碌碌的两个孩子,心里不由有些发酸,就这么几天,孩子们突然就长大了。 “来了,稍等一下,妈在看看还需不需要拿什么东西出来,一会儿可就不能再打开柜子了!” 沈兰揭开大红柜的盖子,看着里面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面料都等等一些东西,左看右看,好像也没有啥需要取出来的东西了,也就关了柜门往院子里走去。 咚~噶~ 第118章 阿强拜年 家家户户都开始接财神了,村子里烟花很少见,最多的就是鞭炮声和二脚踢。 偶尔有个烟花,也是零星的几个就结束了,陈冬雪将那张写有旺火冲天的小对联扔进了火里,沈兰又用铲子铲了一铲子烧的比较旺的木头,往家里走去,进了屋,将铲子里的旺火送进了灶堂里。 据说这样一来,来年的日子就会过得红红火火,财运旺旺。 陈阿强笨手笨脚的将二脚踢立在很远的地方,小心翼翼的点了一根香,一个一个的点燃,半个钟头过去了,也就放了二十来个。 “回吧,这火马上就烧完了,把剩下的炮放到西耳房里去,慢慢放吧!” 母子三人这个跨年夜就在电视机里难忘今宵的音乐声中结束了。 “睡吧,今年咱就不熬年了,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一早,阿强你去给你三爷爷和五爷爷拜年去。” “哦!” 母子三人今天也免去了睡前洗漱,因为接了财神之后,到天明这一段时间,不可以开柜子,不可以沾水,说是怕惊走了财神爷。 喔喔喔~ 汪汪汪~ 咩~咩~ 正月初一的早上,各种牲畜的叫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村庄的宁静。 晨光熹微,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户纸,洒在陈冬雪、沈兰和陈阿强的脸上。 陈阿强睡眼惺忪地从被窝里爬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想起母亲昨晚的叮嘱,他赶忙穿好衣服,准备去给三爷爷和五爷爷拜年。 这是他从小到大一直养成的习惯,从爷爷在的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出门前,他望了望还在熟睡的母亲和姐姐,蹑手蹑脚地带上了门。 村子里已经热闹起来,孩子们穿着新衣,在巷子里嬉笑玩耍,手里还紧紧攥着没放完的鞭炮。 他们一家一家的跑着,在院子里捡着还没有响过得小鞭炮,虽然小脸都冻得红扑扑的,但是丝毫没有影响他们捡到一把小鞭炮而开心的心情。 有些起的早的老人们则站在门口,互相拱手拜年,脸上洋溢着新春的喜悦。 陈阿强一路小跑,来到了三爷爷家。 三爷爷家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正屋门口贴着崭新的大红春联,透着浓浓的年味。 陈阿强迈进院子,拉开门帘,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磕了一个头,朝着坐在炕上的三爷爷喊到:“三爷爷,过年好!阿强给您拜年啦!” “是阿强啊,进来,快进来!” 三爷爷没吱声,只是继续坐在炕上吸着一根纸烟。 三奶奶出来拉着陈阿强的手,走进屋里,从兜里一些毛毛钱,塞到他手里,“阿强,三奶奶也没有多余的钱,这些个也不知道是多少,都给你吧,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陈阿强没有接那些钱,一边躲着三奶奶的手,一边说到:“三爷爷,三奶奶,我长大了,不要压岁钱了,这些钱就留着你们自己用吧,阿强先走了”。 “哎,这孩子,着啥急吗,今年压岁钱也不要了,还真是长大了!” “哼,长大了,翅膀硬了,都敢当着别人的面拉他三爷爷的脸了,人家看不上咱这三瓜两枣的了!” 陈老三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继续低头跟那支烟大干了起来。 “屁话,不管咋说,人孩子这礼数是到位了,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啥,没出息!” 三婶子一边拿着一个笤帚疙瘩扫着炕,一边骂了几句陈老三,上手的动作都重了几分。 从三爷爷家出来后,陈阿强又往隔壁五爷爷家走去。 “五爷爷,过年好,阿强来给您拜年了!” “嗯,呐,早就给你备好了,拿去买好吃的,五爷爷还得睡一会儿,昨晚上睡得有些晚了,啊~” 五爷爷一边打哈欠一边说着话,枕头边上放着一张五块钱,阿强上去拿了,然后说了一声谢谢五爷爷,然后轻轻的将门关上,往家里走去。 这村子里虽然基本都是姓陈的,但只有三爷爷和五爷爷是爷爷的亲弟弟,算是关系最近的亲戚了,至于其他的爷爷们,那都是爷爷的叔伯兄弟了,所以见了面道一声过年好也就罢了。 回到家,发现母亲和姐姐已经起来了。 沈兰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一家人的早饭。 陈冬雪则在院子里整理着杂物。看到陈阿强回来,陈冬雪问:“阿强,回来了?五爷爷是不是又是五块钱?” 陈阿强点点头,把钱拿给姐姐看。 陈冬雪笑着说:“你收好吧,这大过年的,五爷爷没有把钱都输光,还懂得给你留下五块钱,也真是难为他了,嘻嘻。” “嘿嘿,就是,他还睡着呢,一看就是没钱了,要不然,早早地就跑到沟外头玩儿去了,今年还有五块钱呢,记得去年只剩下了三块钱,哈哈!” “咦,三爷爷的呢?” 陈阿强的笑容立刻收敛了起来,看着姐姐说道:“我看三爷爷不高兴,他话都没跟我说,三奶奶倒是拿了一沓子钱给我了,但是我没要。” “切,三爷爷那么大岁数了,还是小心眼,估计啊,还是在恼咱们呢,不要就对了,咱又不稀罕他那几个破钱。” 这时,沈兰从厨房里端出了热气腾腾的饺子,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着新年的第一顿早饭。 饺子的香气弥漫在屋子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大娘,过年好!” “哈哈哈,过年好,过年好!” “大嫂,过年好!” “哎,过年好,过年好!” 虽然在过年,但该干的事情还是要干,虽然家里的羊只剩下了三只小山羊,鸡也只剩下了不多几只,但是活是一点都没少。 喂完羊,喂牛,喂完牛喂鸡,这上午也是够忙的。 来来往往的们见了面,远远的都会喊上一声“过年好”,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妈,要不然我真的不去上学了吧,咱俩一起挣钱,一起供阿强上学吧!” 冬雪看着大年初一还在忙碌的母亲,想想再有半个月自己和弟弟就要去学校了,到时候母亲一个人在家该有多孤单啊! “胡说啥呢,过几天好好去上学,过了这最关键的三年,以后还赖都考上个大学,那时候,妈也就熬出来了!”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是沈兰从柜子里取出那一沓子钱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就泛起了愁来。 第119章 讨债 510块钱,冬雪的学费320,住宿费120,这样一来只剩下了70块钱,一个月50块钱的零花钱,这还不包括,家里就只剩下了20块钱,阿强一周回来一次,暂时有5块钱就够了,那还剩下15块钱。 孩子来回车费还得10块钱,看来开学前还得想办法弄点钱才行,这样万一有个急用钱的地方,也不至于干瞪眼。 可是这大正月的,连个做买卖的都没有,村子里的年,怎么也得过到二月二。 沈兰从抽屉里又拿出了那个账本,自公公走后,小花牛的热度也渐渐的过去,来家里配牛的人也渐渐少了,因为那个村子里都有几头牤牛可用,只是花色各异罢了。 陈家柱身体也不好,那牛又不服管教,记得有一次,陈家柱去喂牛,正好走到牛头前面,弯腰系个鞋带的功夫,被那牛一头就给顶到了前面的草垛里。 也亏得那是草垛,要不然陈家柱那条小命怕是就要交代在那一天了。 那天之后陈家柱就和沈兰商量着把牛卖掉,现在这牛除了草料钱,其实也挣不来多少钱了。 沈兰其实也想卖了它,每年除了钱挣不上多少,还得一冬天绕村子跑,关键是有些人就是不愿意给钱,这一拖就拖了两三年,里面竟然还有十几家没给钱的。 当年那牛卖了3000块,2000给陈家柱看了病,一千给陈冬雪过了个生日,一头牛就这样没了,钱也没了。 沈兰拿着笔将这十几家人家誊抄在一张纸上,然后按照远近,制定了一条路线,她决定了,过了初十就去他们家去要钱去。孩子们的前几个月的生活费是没问题了。 过了初十,天刚蒙蒙亮,沈兰就早早起了床。 她仔细地将那张记着欠款人信息的纸条叠好,放进衣服内侧的口袋里,又将两个馒头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这便算是她讨债路上的干粮了。 出门前,她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孩子们,轻轻关上房门,踏入了依旧带着浓烈寒意的清晨。 山里的气候还是很冷,沈兰头上围着一块红色的头巾,身上穿着一件花棉袄,脚上穿着一双自己做的棉鞋,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路上偶尔还有没有消融的雪,山间小路也是断断续续,沈兰也只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去走。 按照既定的路线,沈兰的第一站是往南翻过一座山的老赵家。 老赵家离得近,可当她走到门口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她抬头看了看烟囱,已经在冒烟了,心里想着,这人应该是起床了,抬起手正要敲门,结果那大门一碰就自己开了。 正在扫院子的老赵看到是沈兰,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大妹子,过年好啊,咋这么早就跑过来了?”老赵打着哈哈。 沈兰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赵大哥,我这实在是没办法了,孩子马上开学了,这学费都凑不齐了,要不然这大过年的,我也不想跑这一趟,您看之前配牛的钱……” 老赵挠了挠头,叹了口气:“大妹子,你看这大过年的,还劳烦你又跑一趟,我也知道该给你钱,可我家那口子年前生病,把钱都花光了,你再宽限宽限我。” 沈兰心里一紧,果然这万年老赖就是不想给钱,但是自己这大清早的怎么也不能白来一趟。 “赵大哥,知道您这也紧张,但是你看看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实在是没办法了,要不然您去村子里先借上点,反正也不多,就20块钱,我就在您院子里等一等,相信您也能理解是吧?” 说着沈兰也不管老赵那难看的脸色,一屁股就坐在了窗台下的石岩台上,那样子简直就是一副,你不给钱我就不走的架势。 “哎,你这,这大过年的,真是……唉,那你稍微等一等吧,我去跟人去借一点。” 也就不到五分钟,老赵手里就拿着几张票子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借的。 “大妹子,你看看,我跑了三家也才借到这15块钱,实在是借不上了,这几年村子里家家都借遍了,借钱实在是太难了,要不然你就……” “行吧,15就15吧,谁家都有个难得时候,咱们都是苦日子过惯了的,知道借钱难,那行,就这样吧,那我就先走了,大早上的,真是打扰您了!” “嘿嘿,不打扰,不打扰,剩下的那五块钱,等我家里宽裕了,我一定亲自给送过去。” 从老赵家出来,沈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来只要不放弃,多少也是能收回来一点的,这总比不要的强。 第二家是另一个村子里的老孙家。 老孙家条件还算不错,可当沈兰说明来意后,老孙却变了脸色。 “沈兰啊,你这大过年的来要钱,也太不吉利了吧。” 老孙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不悦。 沈兰急忙解释:“孙大哥,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大过年的谁愿意踩着雪窟窿往外跑呢?可孩子们等着用钱呢,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呀!” 老孙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过段时间再说吧,这哪有大过年上门要钱的。”说完,便关上了门。 沈兰站在门口,心里憋着一肚子火,这家的,欠别人钱还欠的理直气壮的,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自己只是要回属于自己的钱,怎么就这么难。 但她咬了咬牙,抬起手就哐哐哐的使劲敲起了门。 门被敲得“哐哐”作响,在寂静的村子里格外刺耳。 左邻右舍的邻居们有些已经闻声往这边看了过来,更有甚者,已经在往这边走过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老孙黑着脸站在门口,眼中满是恼怒:“沈兰,你咋还没完没了了,都说了过段时间给你钱,你别在这闹。” 沈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直视着老孙的眼睛说道:“孙大哥,我知道过年上门要钱不太好,可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孩子马上要开学,学费还差一大截,我一个女人家,拉扯两个孩子不容易,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把钱给我吧,这点钱,对您来说也许就是一场麻将的钱,可是对我这个寡妇来说,那可是救命的钱啊!”说着,沈兰的眼眶微微泛红。 第120章 上学 老孙却不为所动,撇了撇嘴:“你不容易,谁容易啊?我家也一堆事儿呢,钱不是说有就有的,你别逼人太甚。” 沈兰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一股怒火直往上冒,正要说话,不料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哎呦,老孙,你这就不地道了,人家寡妇失业的,大老远跟你收钱,有没有几个钱,你赶紧拿了让人家走就是了,难为一个女人,你算什么本事?” 沈兰一看身后竟然已经围着好几个村子里的人了,有了上一家的经验,她也放开了,索性往门口一坐,声音带着几分决绝:“孙大哥,我今天要是拿不到钱,就不走了。你要是觉得我坐在这碍眼,那你就把钱给我,我立马就走。” 老孙没想到沈兰会来这一招,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再看看邻居们指指点点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终老孙这面子上实在是挂不住,恨恨地瞪了沈兰一眼,转身回屋。 不一会儿,老孙拿着钱气冲冲地走出来,一把塞到沈兰手里:“给你给你,赶紧走,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沈兰接过钱,数了数,一分不少,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孙大哥,谢谢你还钱,我也不想这样,实在是没办法,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说完,她转身离开,没有理会老孙在身后的低声咒骂。 从老孙家出来,沈兰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 还有十几家没去,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她继续沿着山路前行,去往下一家。 山路崎岖,沈兰的脚已经走得酸痛不已,棉鞋也被雪水浸湿,冻得她脚趾都快没了知觉。 早上走的虽早,但村子之间的距离都不算近,这一路走下来,就已经到了中午时分。 沈兰好到一个山坳处,捡了点干树叶和干树枝,点了一小堆火,然后将已经有些发硬的馒头放在火堆旁的树枝上,然后脱下已经被雪水浸湿的棉鞋,在火堆上烤着。 半个小时后,沈兰又继续上了路,这一家是老潘家。 老潘是个老实人,看到沈兰来要钱,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妹子,实在对不住啊,我一直想把钱给你送去,可家里实在没钱,孩子他妈生病卧床,药费都凑不齐呢。” 沈兰看着老李家中简陋的陈设,床上躺着虚弱的病人,心中一阵酸涩,仿佛让她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潘大哥,我知道你不容易,算了,你先给大嫂看病吧,等以后有了再说。” 说着沈兰转身就要离开。 “哎,大妹子,你等一等!” 已经迈步走出去的沈兰闻声又停下了脚步。 “大妹子,你看,我家就只有这五块钱了,还有这一篮子鸡蛋,你拿回去,看看能不能卖上几个钱。” “大哥,钱我拿上了,这鸡蛋炒面我就不拿了,我还得去别的村子里,拿着太不方便了,你留下自己卖点钱吧!” 虽然这一趟没要到全部的钱,但她心里却没有太多失落。 接下来的几天,沈兰继续奔波在各个村子之间。有的人家实在困难,她便也心软宽限几天;有的人家耍赖,她就据理力争,甚至不惜撕破脸皮。 经过几天的努力,沈兰数了数,一共要回来210块钱,虽然不多,但这心里总算是有了点底气。 “妈,我走了,你回去吧!” 正月十六一大早,陈冬雪就坐着班车去了学校,沈兰将她送上车,挂着霜的车玻璃只能看到车里挤满了人,却看不清谁是谁。 沈兰直到车消失在远处,这才返身往家里走去。 “阿强,干粮都装好了吗,自行车有没有打好气?好好检查检查,别走到半道上出了问题。” “哎呀,妈,都好了,这都问了多少遍了!” 正在帮母亲打扫牛圈的陈阿强,有些无奈。 自己去学校骑自行车走也就是走一个半小时左右,所以趁着母亲去送姐姐的空档,他帮母亲做了一些家务。 沈兰走进牛圈,伸手摸了摸牛身上顺滑的毛,转头看向陈阿强,目光中满是不舍与牵挂:“阿强,你这一去学校,又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在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舍不得花钱,吃好喝好才有精力学习。” 陈阿强停下手中的活儿,抬起头看着母亲,只见沈兰的眼角又多了几道皱纹,皮肤也更加粗糙了一些,才40岁的母亲,竟然都有了明显的白发。 他心中一阵发酸:“妈,我知道了,你一个人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着,牛圈我都打扫干净了,这几天的草料也备好了。” 沈兰微微点头,又叮嘱道:“你要是在学校遇到啥难处,别自己扛着,去找你四爷爷,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叠整整齐齐的零钱。 “妈,你这是干啥?”陈阿强疑惑地看着母亲。 “这是妈这几天出去要回来的钱,平时给你一个星期拿五块,这次你拿十块吧,你也长大了,同学之间的来往也要用到钱的,你拿着,在学校该用就用,别省着。”沈兰将钱递到陈阿强面前。 陈阿强连忙摆手:“妈,我不要这么多,你留着家里用,我在学校吃食堂,早点也不用买,有干粮就够了,平时五块钱就够用的。” 沈兰佯装生气:“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妈还能饿着自己不成?你在学校好好学习,别操心家里的事儿。” 陈阿强拗不过母亲,只好接过钱,仔细地放进自己的书包里。 收拾好行装,陈阿强推着自行车走出家门。沈兰跟在后面,一直把他送到村口。 “阿强,路上注意安全,星期六回来,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焖面。”沈兰站在寒风中,不停地叮嘱着。 “妈,你快回去吧,外面冷。” 陈阿强跨上自行车,回头看着母亲,摆了摆手,然后消失在了那条歪歪扭扭的山路里。 本以为孩子们都去了学校,会像往年一样平淡如水的过下去,哪里料得到,陈冬雪走后的第五天,一个意外的电话让沈兰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 第121章 冬雪丢钱出走 沈兰挥了挥手,目送陈阿强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转身往家走。 回到家,沈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一个人坐在炕上,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两个孩子都去了学校,家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她去了堂屋,准备做点饭吃,却发现灶台上放着一张纸条,是陈阿强留下的:“妈,我上学走了,你别太想我们,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喂牛的草切的应该够这一个星期的,如果不够,你也不要自己切,等我回来我帮你。” 沈兰看着纸条,眼眶湿润了,她将纸条小心地收起来,贴在胸口。 接下来的日子,沈兰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 她每天早早地起床,喂牛、打扫院子、做饭,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闲暇时,她就坐在院子里,缝补着孩子们的衣服,心中想着孩子们在学校的样子。 “沈兰,冬雪学校的校长打电话来了,让你去接一些电话,听着那边好像很着急,我赶紧骑车来接你!” 正在晒被子的沈兰被三舅一阵急促的呼喊给吓了一跳。 “三舅,冬雪的校长打电话?有没有说啥事啊?” “没说,就说怎么是让你回个电话,但是听着好像挺着急的,赶紧走吧!” “哦,等我一下!” 沈兰拍了拍身上,然后去屋里炕上穿了件小棉袄,锁了门就坐在三舅摩托车后座上,沙路上骑不快,也不好走,歪歪扭扭的走了差不多十分钟,这才到了三舅家。 “呐,拨通了,你跟人家说,那边说,今天会死等你的电话的。” “喂,您好,我是陈冬雪妈妈,您是?” “冬雪妈妈,我是职高的副校长,我姓王,是这样的,您呢先别着急,有件事,我们这边正在积极处理,但是必须得和您这位家长说一声。” “王校长,是不是冬雪出啥事了?” 沈兰一听对面那话,沈兰的心猛地一揪,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王校长,您快说,冬雪到底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王校长顿了顿,语气尽量放缓和:“冬雪妈妈,您先别着急。是这样的,昨天早上冬雪跟班主任老师反映,她从家里带来的学费丢了。 老师呢,也已经在班级里展开了调查,但是今天她们同宿舍的几个孩子们拿着两张信纸找到了班主任老师,我们这才知道,她一时着急,就在宿舍留了封信,然后背着书包离开了学校,说是要去挣钱,把丢了的学费挣回来。 我们发现后,立刻组织老师在学校周边找了,但是目前还没找到她。您先别慌,我们学校一定会全力协助寻找冬雪的。” 沈兰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站立不稳,她强撑着身体,急切地问道:“王校长,冬雪留的信里说了什么?她有没有说可能会去哪儿?” “信里主要是说她觉得自己弄丢了家里的钱,太对不起您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所以想出去找找赚钱的办法,等赚够了钱再回来。 但她没提具体要去哪里。您也先别着急,我们这边会积极解决这件事情的!”王校长无奈地说道。 “这傻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啊!”沈兰自责地哭了起来,“都怪我,要是我多给她点叮嘱就好了,要是我把钱给她缝在衣服里就好了……” 三舅在一旁听着,也是心急如焚,他轻轻拍了拍沈兰的肩膀安慰道:“别慌,咱们一起想办法。” 沈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王校长,麻烦您跟学校的老师们说,一定要多留意冬雪的消息。我现在就去学校。” 挂了电话,沈兰顾不上擦干眼泪,就对三舅说:“三舅,麻烦您送我去冬雪学校,越快越好!” 三舅二话不说,发动了摩托车,载着沈兰风驰电掣般向学校赶去。 一路上,沈兰心急如焚,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冬雪可能遭遇的各种危险场景,她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女儿能够平安无事。 到了学校,王校长已经在门卫处等了等候多时。 见到沈兰,王校长连忙迎上来:“冬雪妈妈,您先别着急,我们已经安排老师们一起出动,也报了派出所他们会协助一起寻找。” 沈兰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你们,王校长,我也想看看冬雪留的那封。” 在王校长的带领下,沈兰来到了冬雪的宿舍。 孩子上高中以后,一直都是她自己来报到,这还是沈兰第一次来陈冬雪的宿舍。 看着女儿的床铺,沈兰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颤抖着双手拿起那封信。 “妈妈,对不起,我把您辛苦攒下的学费弄丢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您,妈妈,我长大了,我会自己把钱挣回来的。 您不用担心,女儿已经长大了,等女儿找好工作,一定联系您,您千万不要着急。” 沈兰紧紧握着信,纸张被她的泪水浸湿,字迹也渐渐模糊。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冬雪的名字,满心的自责与担忧几乎将她淹没。 王校长在一旁轻声安慰道:“冬雪妈妈,我们学校已经发动了所有能调动的力量,老师们分成了好几个小组,在学校周边的大街小巷、车站、商场等地四处寻找。派出所的民警也已经介入,他们有着丰富的经验,一定会找到冬雪的。” 沈兰微微点头,声音带着哭腔说道:“谢谢你们,王校长,给学校添麻烦了。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 泪眼婆娑的沈兰突然想到,自己手里好像有两页信纸,赶紧拿起另一张信纸,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差点就要了沈兰半条命。 “老师,冬雪这次犯了大错,不该贪玩,应该早早就把学费交了的,结果就因为这两天和几个同学们玩的开心,就把兜里装着钱的事情给忘了。 我这次一走,给您和学校添麻烦了,但是请不要找我,也别让我妈妈找我,挣了钱我会回来,我身上还有五块钱,如果挣不上,哪怕是饿死街头,那也是我的命……” “陈冬雪啊,你个傻孩子啊,你这是要了你妈妈的命啊~” 第122章 沈兰病倒 沈兰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她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轰的一声,彻底崩塌。 三舅和王校长赶忙将她扶起,试图安慰,可沈兰的情绪已经崩溃到了极点,嘴里只是不停地念叨着冬雪的名字。 “都怪我,没本事,就几百块钱而已,咋就值得她自己一个人跑出去,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 沈兰不敢再往下想,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王校长面色凝重,他深知事情的严重性,再次向沈兰保证:“冬雪妈妈,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放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会把孩子平安的找回来。” 此时,学校的老师们已经在外面奔波了许久,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逢人便打听冬雪的消息。 可得到的回应大多是摇头,这让大家的心情愈发沉重。 三舅看着悲痛欲绝的沈兰,咬了咬牙说:“沈兰,你先在学校里歇着,我去发动咱村里的人,人多力量大,咱们慢慢打听,孩子既然想挣钱,那肯定是要往大地方去的,她也长大了,放心吧,能找回来的。” 很快,村子里的大喇叭就响了起来:“乡亲们呐,陈家柱家的孩子,冬雪走丢了,大家都搭把手,帮忙打听打听孩子的去向啊!” 一时间这件事就传遍了周围的几个村子,村子里的人都很淳朴,虽然也有一些不好的议论声,但是大多人还是希望能尽快找到孩子,所以这来来往往的,都会多嘴打听一下,有没有见过这么个人。 而在学校这边,王校长和几位老师还有派出所的民警全都陪着沈兰坐在办公室里,他们一边等待着搜寻队伍的消息,一边仔细地分析着冬雪可能去的地方。 2003年,那个时候,火车票还是那种很小的,硬硬的窄条状的,买票也没有实名制。 而且那个时候的身份证还是老式的那种,陈冬雪虽然已经上了高中,但是还没有办理过自己的身份证。 所以警察也是干着急,暂时找不出什么头绪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幕渐渐降临,整个城市被黑暗笼罩。 沈兰的心也随着这夜色越来越沉,她的身体因为过度的悲伤和焦虑而微微颤抖着。 这一夜,沈兰没有合上眼,她就躺在旅社的床上,睁着眼睛盼了一夜,结果第二天依旧没有什么消息。 沈兰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一进院子,看着那些牲口,心中满是无奈与酸涩。 平日里这些牲口是家里的重要“成员”,如今却成了她沉重的负担。 她机械地拿起饲料,给牲口们添食加水,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无尽的疲惫。 “妈,您这是怎么了?”陈阿强回到家,看到母亲这般憔悴的模样,心中一惊。 沈兰抬起头,看着儿子,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已经红肿的双眼又一次流下了这几天一直没有停过的泪水。 那一瞬间,阿强被母亲绝望的表情吓住了。 “妈,您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陈阿强抱着憔悴的母亲,流下了心疼的眼泪,但抓着母亲的手,想要听到答案。 “阿强,你姐姐她,她说出去挣钱去了,妈找不到你姐姐了!”沈兰一下子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往后倒去。 “妈,妈,你咋了吗?” 陈阿强赶紧扶着母亲直接坐在了地上。虽然他马上就十四岁了,可是他的个子和同龄人比起来,还是要瘦小很多。 扶着母亲有些吃力,但还是咬牙坚持住了。 “妈,我姐她……出去挣钱了?怎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强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家里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可母亲竟然还没有告诉自己。 “阿强,你说你姐能去哪儿啊?”沈兰紧紧抓住阿强的手,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一个女孩子,身上又没多少钱,妈是真怕她出什么事啊,她也没出过远门,这钱哪是那么好挣的啊!” 阿强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强行压下心里的不安和紧张,他安慰着母亲。 “妈,您别太着急,姐姐既然说是出去挣钱,她心里肯定是有主意的。我姐那么聪明,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阿强,扶妈回家吧,妈有些头晕,想回去躺一会儿。” 趁着母亲睡觉的空档,陈阿强骑了自行车,往南面那个村子而去。 他还是不放心母亲的身体,他要请小张医生来给母亲看看。 小张医生给沈兰仔细检查完身体后,神色凝重地对阿强说:“孩子,你妈妈这是悲伤过度,身体本就虚弱,又焦虑成疾,这几天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让她保持心情平静,按时吃药,让她多休息,好好吃上饭。” 阿强用力地点点头,看着躺在炕上面色苍白的母亲,心中满是担忧和无助。 整整七天,阿强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母亲身边。 他学着做饭,虽然饭菜的味道并不那么好,但他还是想尽办法变着花样,希望能让母亲多吃一点。 他还要兼顾着家里的牲口,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先去喂牲口,然后回来打扫家、给母亲准备早餐。 “二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咋就不给我们打个电话啊?你看看,你这都成了啥样子了?” 沈竹一进二姐家门,就看到了躺在炕上,瘦的不成人样的二姐。 眼泪就像决了堤似的一直往下流,在自己的记忆里,二姐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 “三姨,你好好陪陪我妈,我这几天都担心死了。” 坚强了七天的陈阿强,在看到三姨来的那一刻,终于又变成了小孩子,流着泪,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你咋来了,我没事,就是这几天吃不下饭,没睡好觉,过几天就好了,阿强,去给三姨倒点水!” “不用倒水,二姐,这事我得说你几句,要不是三舅给我打电话,我们都不知道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应该找我们呀,你看看,把阿强吓得,他还是个孩子呢。关键还耽误了孩子的学习,阿强明天赶紧回学校去,这里有三姨在呢,你只管好好学习啊!” 第123章 路途 沈竹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炕沿边,轻轻握住沈兰那瘦得皮包骨头的手。 沈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默默地点了点头。 “二姐,你别太担心了,冬雪这孩子机灵着呢,说不定过几天就自己回来了。咱现在得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不然等冬雪回来了,看到你这样,得多心疼啊。” 沈兰听到这话,眼眶又红了起来,喃喃道:“我这心里就是放不下,这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她一个人在外面,我……” 沈竹拍了拍沈兰的手,打断她的话:“二姐,咱不能光在这儿干着急,还得接着想办法找。我已经联系了城里的几个朋友,让他们帮忙留意一下。咱们村子和周围几个村子的人也都在找,说不定很快就有消息了。” 阿强把水杯递给三姨,然后坐在母亲身边,轻声说:“妈,三姨说得对,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要不然我明天再请一周假吧!” 沈兰看着懂事的儿子,心中满是愧疚和欣慰,她摸了摸阿强的头说:“阿强,是妈不好,让你跟着操心了。 你去学校吧,好好读书,别老惦记家里,有你三姨在呢,你姐这事妈这几天也想了想,年前她就跟妈说过两次,说她不想读书了,她想挣钱,是妈疏忽了,忽略了你姐的想法。 阿强,你要是心里有啥想法,一定要跟妈妈说,可别学你姐,你要是也来这么一次,妈可真就活不成了!” “放心吧,妈,我会好好学习的,不会让你担心的。” 第二天,阿强早早地起床,去喂了牲口,这才匆匆忙忙地骑着自行车赶去学校。 阿强的身影消失在村口,沈竹看着沈兰苍白的面容,心中满是忧虑。 “二姐,你放宽心,冬雪那孩子有主意,不会有事的。” 她试图再次安慰沈兰,可沈兰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眼神空洞。 村子里的大喇叭又一次响起,村长那略带沙哑的声音传遍每一个角落:“乡亲们,大家再辛苦辛苦,多留意一下乡里、县里,或者市里,有任何消息都赶紧告诉我!” 这已经是这些天来村长第无数次动员大家寻找冬雪了,村民们也都自发的将能联系到亲戚们都联系着,小山村里从来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市里七马路上一家小卖部里,正有一个新来的售货员,满脸笑意的在称着一袋白糖。 她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衣服洗的很干净,看起来精神也不错。 有顾客来的时候,她满脸笑意,而没有顾客的时候,她会默默地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脸上写满了心事。 “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她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冬雪出走的初衷,是想尽快挣到钱,最起码将自己的学费挣回来,可是真正挣上钱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挣钱这么难。 那天她带着身上仅有的五块钱,也没有买票就上了火车,她也不知道那列火车是去往哪里的,只是麻木的跟着人群就走了上去。 一路她都站在门口,看着外面快速闪过的房屋、树木,一会儿流着泪想着母亲,一会儿又想着自己下车后该去哪里,该怎么找工作。 终点站到了,这车直接开到了市里,下车后的陈冬雪没有从出站口往外走,而是顺着铁路一路走,她知道出站的时候自己肯定会被查票、补票。 自己身上仅有的五块钱也就没了,她听经常坐火车的同学们说过,顺着铁路走,无论哪个方向,她总是会走出去的。 半小时过去了,果然铁路旁的围栏没有了,顺着铁路旁的缺口走出后,冬雪踏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荒无人烟,而这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陈冬雪这个时候才有些害怕了。 她又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返,不过这次是在围栏外面。 一座孤零零的房子出现在视线里,那边还围着一个很大的草场,里面圈着很多羊,一个老爷爷正在那里喂羊。 “爷爷,从这儿去市里得多长时间?” 陈冬雪这么长时间才看到了人,心里虽然害怕,但是也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咦?哪里来的女娃娃,你咋跑这山上来了?迷路了?” 陈冬雪听到老爷爷的话,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哽咽着说:“爷爷,我没钱买票,这才从这里跑出来的,可是现在找不到回市里的路了。” “咦,你这个女娃娃,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能一个人乱跑呢,这边山上都没有几户人家,甭哭了,来,爷爷这里有十五块钱,你拿着,一直顺着这里往回走,走上半个小时就看见街道了。 不哭了,快走吧,要不然这天就黑了,对了,上街上你能找见回家的路不?” “谢,谢谢爷爷,能呢,只要上了街我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 陈冬雪一边哭,一边跟老爷爷告别,手里紧紧攥着老人给的十五块钱。 “爷爷,等我有钱了,我会来还钱的。” “哦,呵呵呵,行,好孩子,注意安全,可再不敢一个人乱跑了哦!” 天色越来越暗,周围的景物也逐渐模糊不清。 陈冬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加快了脚步,脚下的石子不时让她踉跄一下。 终于,在暮色笼罩之际,她看到了远处闪烁的灯光,那是街道的方向! 她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不顾一切地朝着灯光奔去。 到了街上,陈冬雪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只见街道口指示牌上写着七马路几个字。 她找了一家包子铺,花一块钱买了两个包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填饱肚子后,她开始琢磨今天晚上该怎么过,工作该怎么找,陈冬雪站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中满是迷茫。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神色匆匆,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背着破旧书包、满脸迷茫的女孩。 市里她来过一次,还是那年她陪着父亲来看病的时候,可如今这里看上去和乡里差不多,周围竟然都是小二楼。 她不知道自己其实只是走到了市郊,真正的市里还有很远的距离。而现在她最要紧的是要解决住宿的问题。 第124章 大意遇歹人 她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周围,寻找着有什么地方可以让自己能够先住上一晚。 突然一个环卫工阿姨出现在了自己视线里,记得那年来市里,自己和父亲都不会讲普通话,向别人问路,好多人都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当时就是有一个环卫工阿姨听到了她的话,为他们指的路,听那个阿姨说,街道上的大部分环卫工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村子里。 “阿姨,我想问一下,这里有没有什么便宜一点的住宿的地方?” 阿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陈冬雪,这才开口问道:“孩子,你是一个人吗?为什么不回家,听口音你不是市里的吧?” 阿姨也是一口流利的方言,倒是让陈冬雪倍感亲切。 “阿姨,我是出来打工挣钱的,可是今天太晚了,我得先找个地方休息。” “孩子,阿姨看你应该还是个学生吧,你咋敢一个人出来的,这地方晚上可不安全,你一个女孩子胆子也太大了!” “阿姨,我家里实在太困难了,弟弟还等着我凑钱交学费呢,我爸爸也去世了,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种地供我和弟弟,所以我才跑出来打工的。” 陈冬雪咬了咬嘴唇,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阿姨听了,满是心疼地叹了口气,轻轻拉过陈冬雪的手说:“傻孩子,再难也不能这么冒险啊。这样吧,你要是不嫌弃,今晚就先去阿姨家对付一晚。阿姨家虽然不大,但好歹能让你睡个安稳觉,也安全。明天白天再出来找工作,你看……” 陈冬雪心里一暖,可又有些犹豫,虽然自己从未独自出过远门,但也知道,陌生人的邀请还是要多思虑一下的。 “阿姨,这样是不是太麻烦您了?我还是找个旅社住一晚吧!” “别跟阿姨客气,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听口音咱们也算得上是老乡了,来吧,明天阿姨陪你找工作。” 阿姨拍了拍陈冬雪的手,那温暖的触感让陈冬雪心中的防线彻底崩塌。 在去阿姨家的路上,阿姨细细地叮嘱着陈冬雪:“以后可别这么莽撞了,这城市大,坏人也多。找工作也得通过正规的渠道,别轻易相信那些小广告。” 陈冬雪认真地点着头,像个乖巧的小学生。 到了阿姨家,那是一个老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小院子。 家里还有两个男人,一个和阿姨岁数差不多,还有一个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阿姨说这是她的老公和儿子。 “咦?这是谁?” “嘿,在街上碰到个小姑娘,在找住的地方,我看她一个人在大街上溜达,这大晚上的,太不安全,就给带回来了,明天我带她找一份工作。” “哦,这样啊,那快进屋里吧,赶紧吃上一口饭,早点休息吧。” 老一点的男人露出一个微笑,年轻男人只是对着陈冬雪点了点头。 陈冬雪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分别叫了一声叔叔好,大哥好,内心却警铃大作。 她察觉到了空气中一丝异样,那两个男人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 阿姨的热情在此时似乎也多了几分刻意,像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正缓缓将她笼罩。 “阿姨,真的太感谢您了,给您添麻烦了。” 陈冬雪强装镇定,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握紧了背包的带子,那里面装着她仅有的20块钱,还有一张妈妈和弟弟的合照,是她在这陌生世界里唯一的温暖寄托。 阿姨不停地往陈冬雪碗里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孩子,看你瘦的。” 而那两个男人却只是默默地吃着饭,偶尔抬头看陈冬雪一眼,老男人的目光总是让陈冬雪觉得不安。 陈冬雪随便扒拉了几口饭,便借口说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 “孩子,你今晚就睡这儿吧,你看阿姨家也不大,只能委屈你睡一晚上沙发了,有什么事儿就喊阿姨。” 阿姨虽面带笑意的说着,可那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让陈冬雪越发不安了起来。 目送着阿姨去收拾厨房,两个男人都回了卧室里,客厅里只剩下了陈冬雪一人。 她不敢脱衣服,和衣躺在沙发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耳朵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白天紧张的精神让她很疲惫,不知不觉竟然就睡着了。 半夜,她隐约听到卧室里传来低声的交谈声,虽然听不太清,但她能感觉到那些话语似乎和自己有关。 陈冬雪的疲惫在这一刻一扫而空,她紧紧的盯着卧室里那扇门,也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但是那扇门竟然一晚上都没有打开过,凌晨的时候,熬了大半夜的陈冬雪有一次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清晨的微光艰难地透过那扇满是灰尘的窗户,洒在陈冬雪的脸上。 她猛地从沙发上坐起,心还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回想起昨夜的种种,依旧心有余悸。 陈冬雪轻手轻脚地起身,想要趁着这家人还没醒,悄悄离开这个让她不安的地方。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阿姨房间里传来一阵咳嗽声,随后是脚步声。 陈冬雪僵在原地,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阿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陈冬雪站在门口,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又换上了那副热情的笑容:“孩子,起这么早啊,是不是没睡好?阿姨这就去给你做早饭。” 陈冬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应:“阿姨,不用麻烦了,我……我想早点出去找工作。” 她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往门口挪动脚步。 阿姨却几步上前,拦住了她:“那哪行啊,不吃早饭怎么行,工作再重要也不能饿着肚子。” 说着,就把陈冬雪拉到了餐桌旁。 这时,那两个男人也陆续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老男人依旧挂着那看似和蔼的微笑,年轻男人则依旧面无表情。 陈冬雪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鸟,无处可逃。 早餐时,陈冬雪食不知味,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脱身。 第125章 派出所被审 这次她可不敢再多喝一口水,也不敢多吃一口饭,假装吃了几口然后悄悄地又把放在嘴里的馒头吐了出来,然后悄悄的包在了一张纸里,装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突然,她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是有人在争吵。 陈冬雪灵机一动,指着窗外大声说:“阿姨,外面好像有人打架!” 阿姨和两个男人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窗外,陈冬雪趁机一把抓起背包,朝着门口冲去。 本里那大门是锁着的,但是刚刚阿姨去倒尿去了,这才让陈冬雪看到了一丝逃跑的希望。 她用力拉开门,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 阿姨在后面大喊:“孩子,你跑什么呀!” 但陈冬雪根本不敢回头。 她在狭窄的巷子里拼命奔跑,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跑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下来,靠在墙边大口喘气。 “在这里,快……” 陈冬雪听到声音后,惊恐地回头望去,刚好看到那两个男人往自己这边跑来。 她不敢停留,继续向前跑去。跑了许久,她终于来到了一条热闹的大街上,周围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来来往往的车辆,这让她稍微有了一些安全感。 她也不敢回头,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是不是还在后面追着自己。 越拍越累,也越害怕,她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但她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直到她看见了前面写着派出所的那三个大字,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起身向警察局走去。 这一下,陈冬雪再也没有了一点力气,进了警察局的大门,她腿一软就跌倒在了几位警察面前。 “小同志,怎么啦?” 一位女警察赶紧将她扶坐在椅子上,陈冬雪双腿双手都在剧烈的颤抖着,人也在大口的喘着气。 女警一边安抚她,一边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直到陈冬雪喘匀了气,这才详细地询问了她的情况。 陈冬雪没有把自己偷跑出来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说自己是在找工作的路上遇到了几个地痞流氓,结果他们追着自己跑,这才把自己吓坏了,还好看到了派出所,所以她直接就跑进来了。 “这样啊,那就没事了,我刚看了看,外面也没有见到你说的那两个男人,没事了,来,喝口水吧!” “谢谢!” 陈冬雪没有说实话,她怕警察知道了一切之后,会将自己送回去,所以她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情况。 “对了,我姓温,如果你以后再见到那几个小混混,你就来找我,还有,你满十八岁了吗?” “呃,温警官,我刚满十八岁,呵呵,又不爱上学,所以这才出来打工的。” 这时候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警察推门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陈冬雪,然后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所长,这个孩子被几个小混混追,然后就跑进我们所里了。” 那男人刚收回去的目光,忽然就又看向了陈冬雪。 “小混混?人呢?你叫什么名字?” “啊?哦,那个,我只顾着自己跑了,没看到他们追到那里,我太害怕了……”陈冬雪心虚的越说声音越小。 “嗯,那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开干什么?” 所长这一系列的反常,将其他几位警官的视线都吸引到了陈冬雪身上。 “我,我,我叫陈冬雪,我,我……呜~呜~” 陈冬雪刚说两句话,就开始呜呜呜的哭了起来,这一下倒是让几位警官紧张了起来。 “所长,你看你吓着她了,她是来这里找工作的,结果在街上遇到了小混混,你咋还审上了?” 温警官一边哄着陈冬雪,一边瞪了所长一眼。 “陈?姓陈?这么巧吗?长得还有些像,还是?” 他微微皱眉,并没有因为温警官的话而停止追问,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些疑问,然后说道:“孩子,叔叔不是要吓你,我们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才能更好地帮你,你要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跟叔叔说。” 陈冬雪听着所长的话,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所长关切的眼神,想到自己这一路的艰辛,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呜呜,我只是想找个工作挣点钱,结果刚碰到小混混,现在就被你们审问,我又没犯罪,你们为什么要审问我?” 这一下,派出所里的所有警官都将视线投向了所长。 “呃,那个,不是,叔叔这不是审问你,只是想帮你,那,这样吧,小温,你带着她去街上看看,那家有招人的,帮她找找工作吧,那个,陈冬雪是吧,你也别哭了,我不问了,不问了,呵呵!” 温警官轻轻拍了拍陈冬雪的肩膀,温柔地说道:“别害怕,所长也是关心你。走,咱们先出去找工作,要是再遇到啥麻烦,随时回来找我们。” 陈冬雪抽抽搭搭地点点头,在温警官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离开了派出所。 就在踏出派出所大门的那一刻,陈冬雪偷偷的长吁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如果再被问上几句,绝对就坚持不住了。 但她却没看到,出门时,所长给了温警官一个眼神,而温警官也悄悄的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所长,怎么回事?这小孩有问题?” 派出所里其他警官好奇的追问着所长,而所长指手画脚摇了摇头,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一路上,温警官不断地安慰着陈冬雪,还跟她分享了一些自己年轻时初入社会的经历,希望能让她放松些。 陈冬雪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对温警官也多了几分信任。 两人穿梭在大街小巷,留意着各个店铺张贴的招聘启事。 就在这时,温警官突然想起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温清啊温清,你真是一个猪脑子啊,隔壁李叔家不是早就想找一个售货员了嘛,自己咋就没想起来呢?” “冬雪,走走走,我想到一个好去处,又安全,工作又好,你绝对会满意的。” 第126章 学校寻人,冬雪工作 “王校长,我也不想老麻烦你们,可是孩子是从学校走的,我也实在是没办法啊,我求求你们,一定要再帮我好好找一找!” 半个多月了,陈冬雪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沈兰在家里心急如焚,所以她几乎是三天两头的往学校跑,只是希望学校里能有孩子的一点消息。 可是每次来都是相同的答案,找不到。 “冬雪妈妈,我们已经尽力再找了,派出所都去了好几趟了,可是这一个大活人,她不想你让你找到,那还真是很难找啊,我们只能保证,如果有消息,立刻就通知您,所以,您也别再往学校跑了,这样也影响其他孩子们的学习!” 沈兰听到王校长这话,身子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 她嘴唇颤抖着,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带着哭腔说道:“王校长,我知道我这么做可能会打扰到学校,可我是一个母亲啊,我的孩子丢了,我怎么能安心呢?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一闭眼就想着冬雪在外面是不是饿着、冻着,是不是遇到了坏人……” 说着说着,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放声大哭起来。 周围路过的老师和学生们纷纷投来关切的探寻的目光,王校长见状,心里也是很着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冬雪妈妈,您先别着急,我们都理解您的心情。 这样吧,我再组织老师们在学校周边的社区、街道张贴一些寻人启事,发动大家一起帮忙找找。 您也别太难过,把身体累垮了可不行,要是有什么新线索,我们第一时间联系您。” 沈兰听了,连忙擦了擦眼泪,感激地看着王校长:“太谢谢您了,王校长。都怪我,没本事让孩子过上好日子,她才想着出去打工挣钱,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 而此时,在城市的另一边,陈冬雪正在一个小卖部里忙碌地工作着。 她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工作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然而,她不知道母亲为了寻找她有多着急。 她想着等自己攒够了足够的钱,再回家面对母亲和弟弟。 “冬雪啊,来条金丝猴巧克力!” 温警官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买点东西,看样子这里的老板和派出所里人们都很熟。 “李叔,咋样,我给你找的个员工喊满意吗?” “哈哈哈,满意,小温办事,李叔当然满意了。” “小温姐,给你!” 陈冬雪把巧克力递给了温警官,正好又有几个顾客进来,她就去忙其它事情了。 “李叔,咋样?有没有打听到点什么情况?” “倒是有一点,这孩子怕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听我妈说,她有时候会说梦话,一直喊着妈妈,有时候还会偷偷的哭!” “这样啊,看来,我得好好和她谈谈了,如果真是偷跑出来的,那家里人该急死了呀!” 李叔点了点头,也没有在说话,只是两只手使劲转动着轮椅,往门外走去。 李建国,曾经是一个军人,1984年在两山战争的时候,不幸失去了双腿,退役回来后,战友们帮忙,为他开了这么一间小卖部。 自己一个人腿脚不方便,一直都是和老母亲住在一起,如今他也快6岁了,母亲也是80岁的人了,这铺子里搬货,卖货的,母子俩都有些力不从心,所以这才想起来招一个售货员来。 而隔壁派出所的警员们,一直都在照顾着他的生意,有时候也会帮忙搬搬货物啥的。 他记得那天温警官带来这个女孩子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孩子根本就没到十八岁。 但是他也没有问,只是谈好了,一个月给220块钱的工资,然后包吃住,当时那孩子眼睛都亮了。 晚上陈冬雪就和老太太睡一间卧室,而赵叔自己一个人住一间卧室。 半个月,陈冬雪适应的很好,她很聪明,没几天,这铺子里杂七杂八的货物的价钱,基本上都已经记了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学校这边的寻人启事收效甚微。 王校长心里愈发着急,这孩子从学校里出走,给学校也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外界很多人都在关注着这件事。 他决定发动学生们,利用课余时间在学校周边更大范围地寻找陈冬雪。 本来这件事情,学校一直以来都在隐瞒,就怕孩子们知道了,再继发什么不良的后果。 可是现在几乎人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既然藏不住,不如直接告知他们,没准儿还能有奇效。 学生们都很热心,纷纷响应号召,分成小组,只要是周末,就会大街小巷的带着陈冬雪的照片,四处打探。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陈冬雪早已离开了县里,而且在市里找到了工作。 “冬雪,来包方便面!” “好嘞,温姐,给,五毛!” “冬雪,你来这儿上班也有半个多月了,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呀!” “那……你都找到工作了,有没有给家里写封信或者打个电话啊?” 陈冬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过也就那么一下子,她就又恢复了正常。 “温姐,我正想着要给妈妈写封信呢,要不然你一会儿帮我寄一下吧,我这出去一趟不方便!” “好啊,那你现在写吧,正好我现在没事儿,我等你一会儿。” 温警官在外面耐心地等待着,陈冬雪坐在屋里的桌子前,拿起一支笔和一张信纸。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脑海中浮现出母亲那焦急的面容和弟弟稚嫩的脸庞。 温警官看着陈冬雪的背影,心中满是忧虑。她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离家出走肯定有着自己的苦衷,但家里人一定是心急如焚。 过了好一会儿,陈冬雪拿着写好的信走了出来,她的眼睛红红的,把信递给温警官,小声说:“温姐,谢谢你。” “没关系,怎么哭了?想家了?” 温警官温柔的声音就像是一剂催化剂,让陈冬雪刚刚压抑住的情感,瞬间爆发,她的泪水不由自主的往外流淌。 第127章 旧识 温警官拍了拍陈冬雪的肩膀,现在轻声安慰道:“冬雪,其实我能理解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家里人为了找你,怕是都要急疯了。 要不然你回家一趟,把你的情况好好说一说,不想上学了,那就好好挣钱。 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可以和妈妈好好商量,而不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 陈冬雪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咬着嘴唇,哽咽着说:“温姐,我不敢回去,我怕妈妈会怪我,我怕她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失望。” 温警官轻轻抱住陈冬雪,安慰道:“傻孩子,妈妈怎么会怪你呢?她只会心疼你在外面受苦。相信我,回去看看她,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陈冬雪在温警官的怀里抽泣着,心中的防线渐渐崩塌。 “温姐,你怎么知道我是自己跑出来的?” 良久之后,陈冬雪止住了哭声,这才想起来,自己可是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这件事的。 “你个小丫头,胆子倒是挺大,那天我们所长就看了你一眼,就说你肯定是自己跑出来的。” 温警官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继续说道:“我们所长办案经验可丰富了,一眼就能看穿很多事儿。 就说你吧,那天你在我们所里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不定,虽然你故作镇定,但那些小细节可骗不了人。 我们做警察的,就是要留意这些别人容易忽略的地方。” 陈冬雪听着,眼中满是惊讶,她没想到自己的伪装在警察眼里如此不堪一击。 “那……温姐,我……我想先不回去,你帮我把信寄回去吧,这样我妈妈也能放心一些,我想再多挣一些钱再回去!” 温警官微微皱眉,眼神中满是担忧,她注视着陈冬雪坚定的面庞,试图再劝说道:“冬雪,挣钱的事不急于这一时,你妈妈现在最想见的是你平平安安地回去。” 陈冬雪咬了咬嘴唇,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温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真的想靠自己的能力,挣到一些钱再回去。”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心。 温警官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孩子骨子里的要强让她既心疼又敬佩。 “那好吧,信我可以帮你寄,但是你得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是遇到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们,千万别一个人硬撑着。” 陈冬雪用力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感激的笑容,“谢谢你,温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我挣够了学费,我就回家。” 拿着那封信的温警官并没有直接去邮局,而是回到了所里。 “所长,陈冬雪给家里写信了,她让我帮忙给她寄一下。” “嗯?写信了?收信人是谁?地址是哪里?” 所长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静静地看着温警官,等待着她的回答。 温警官这时候也看出了所长的紧张,心中还在狐疑,所长这是怎么了?他好像对冬雪这孩子格外关注。 这半个月好像已经问过好几次陈冬雪的情况了,那时候一直以为,所长只是关心那个女孩子,如今看来,应该是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情况啊! “陈家庄,沈兰?沈兰,真的是你吗?” 听到温警官读完地址和收件人之后,所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复杂,有惊喜、有紧张,还有一时难以克制的激动。 他缓缓站起身,双手微微颤抖着,“冬雪……她是沈兰的女儿?” 温警官越发疑惑,看着平日里沉稳冷静的所长此刻这般失态,心中的好奇愈发浓烈。 “所长,您认识冬雪的母亲?” 温警官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着,她这一问,所长立刻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定。 “嗯,以前一个村子里的,二十多年没见过面了,没想到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信呢,拿来我看看?” 温警官没有吃到瓜,但看所长这一副强装镇定的样子,让她也起了一丝逗一下所长的心思。 “这可不行,这是人家的隐私,所长,咱可是人民警察,咋能偷看别人的信件呢!” 所长没有说话,而是歪着头,静静地看着温警官,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与纵容,仿佛在说“你这丫头,就爱胡闹”。 温警官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撇了撇嘴道:“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给你,不过……所长,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其它渊源,跟我说说呗,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她一边紧紧盯着所长的面部变化,一边把信递给了所长。 接过信,所长手指轻轻摩挲着信封,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温柔。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啥时候见过所长有这样的神情来着。” 温警官正在心里温警官正暗自揣测,所长突然就把信放在了她手里:“去吧,要不然这封信今天就寄不出去了。” “啊?所长你不看看她里面写的什么吗?”温警官还以为所长会看一看陈冬雪写的内容呢,这咋突然就把信还给自己了呢? 所长促狭的摇了摇头,“切,咱们可是人民警察,怎么能偷看别人的信件呢?” 温警官看着所长这副模样,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刚才还眼巴巴地要看呢。” 不过她也没再多说什么,拿着信转身准备去邮局。 就在温警官快要走到门口时,所长突然开口:“等等。” 温警官停下脚步,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所长。 所长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寄信吧。顺便,去看看那孩子。” 温警官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所长的心思,笑着说:“好啊,所长,那咱们快走吧。” “冬雪!” 陈冬雪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所长和温警官,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连忙走了过来。 “温姐,所长,你们怎么来了?” 所长一进来那眼睛就盯着陈冬雪没离开过,仿佛是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刚帮你寄了信,顺道来看看你。” 第128章 来信 陈冬雪察觉到了所长的目光,但是第一次见面时的不愉快,她还是记忆犹新的,所以她几乎都没看所长,只是和温警官闲聊着。 “呃,那个,冬雪啊,在老赵这里过得怎么样?工作累不累?” 所长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长辈般的关切。 陈冬雪愕然抬头看着所长,“挺……挺好的。” 温警官在一旁笑着插话道:“这孩子可要强了,说要挣够学费才回家呢。” “哦,是吗,吃饭了吗,要不然咱们出去吃口饭去?” 所长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然后问道。 陈冬雪还以为他在问温警官,所以就没回答,而温警官则是有些看热闹一样,笑眯眯的看着两人。 所长见陈冬雪没回应,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继续说道:“冬雪啊,就当是叔叔请你吃顿便饭,你别拘谨。你一个人在外面,正好今天碰上了,一起去吃点饭吧。” 陈冬雪这才意识到所长是在邀请自己,她有些犹豫,一方面她对所长还心存芥蒂,另一方面又觉得直接拒绝不太礼貌。 犹豫片刻后,她小声说道:“不用了,你们去吃吧,一会儿赵奶奶就给我把饭送过来了。” 所长却不打算放弃,他真诚地说:“冬雪,你就当给叔叔一个机会,上次见面可能有些误会,让你心里不太舒服。你也别往心里去,叔叔一直想着跟你道个歉呢,今天这不是正好,就当是我给你赔礼啦。” 温警官在一旁也帮腔道:“冬雪,所长难得这么热情,你就去吧。而且咱们一起吃顿饭,也能好好聊聊,说不定你对我们所长的看法就不一样了呢。他可是个老好人哦!” “老赵,借冬雪出气吃口饭去,你先自己盯一会儿店里!” “好嘞,去吧,早点回来噢!” 陈冬雪看着碗里堆得高高的菜,心里的那层防备慢慢松动了。 所长和温警官一个劲儿的给陈冬雪夹菜,“谢谢,谢谢,好了好了,够了够了。” 陈冬雪发现,所长其实并不像她第一次见到时那么严肃,反而很亲切、幽默。 这一顿饭所长也没有提起沈兰,而温警官也没有提起所长认识沈兰的事情。 唯独陈冬雪觉得,今天的所长一点也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压迫感,看上去很像一个邻家大叔。 五天后。 “沈兰,沈兰,信,冬雪来信了!” 三舅骑着摩托车风风火火地闯进院子,手里挥舞着一封信,脸上满是兴奋的神情。 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沈兰听到声音,手猛地一抖,满是泡沫的水溅湿了她的衣角。 她顾不上这些,匆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几步上前,从三舅手中接过信。 “三舅,真是冬雪来信了?”沈兰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三舅笑着说:“是的,是的,你看看邮戳,是从市里来的,快打开看看,看冬雪说了啥。” 沈兰走进屋里,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她的目光在信纸上缓缓移动,一行行字仿佛化作了女儿的声声诉说。 看着看着,她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可眼眶却越来越红。 “冬雪在外面过得还算好,还说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让我别担心。她说她找到了一份售货员的工作,一个月220元,包吃住,但是她没有告诉我地址,也不让我去找她,说她挣够学费就自己回来了!” 沈兰抬起头,对三舅说道,声音里既有喜悦又有一丝心疼,但更多的还是思念。 三舅在一旁安慰道:“这孩子真懂事,你也别太担心了。她既然能自己照顾好自己,说明长大了。” 沈兰轻轻点头,把信紧紧地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女儿的温暖。 三舅又陪着沈兰聊了一会儿,见天色渐晚,便起身告辞。 沈兰把信小心地收进衣兜里,那封信像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 夜幕降临,沈兰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思绪飘回到了女儿小时候。 那时候日子虽然清苦,但陈冬雪总是像个小太阳一样,给她带来无尽的温暖和欢乐。 如今女儿独自在外,她怎能不牵挂。 “冬雪,你在外面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妈盼着你早点回来。”沈兰轻声呢喃着,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沈兰几乎每天都会把那封信拿出来看一看,内容就可以倒背如流了,她不甘心就这样死等着,她还是想早一点见到自己的女儿。 “七马路,冬雪在七马路,孩子,等着,妈妈很快就会找到你了。” 沈兰的目光紧紧盯着邮戳上“青城市七马路”这几个字,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想,哪怕只有一点线索,自己也要去试一试,早点见到女儿。 第二天一大早,沈兰就开始收拾行囊。 她翻出了自己最整洁的衣服,又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仔细地包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虽然她对青城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这一趟寻找会面临多少困难,但一想到能和女儿团聚,她就充满了勇气。 沈兰下了火车,跟车站工作人员打听去七马路的路。 站在繁华热闹、车水马龙的街头,她感到一阵眩晕,想一想,自己这辈子好像还是第一次来市里。 这里和宁静的陈家庄截然不同,街道纵横交错,人群熙熙攘攘,打听到的结果是车站竟然离七马路不是很远。 在热心人的指引下,她终于找到了七马路。 这条马路上店铺林立,人来人往,她望着长长的街道,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沈兰一家一家店铺地询问,有没有一个叫陈冬雪的女孩在这里工作。 然而,得到的大多是摇头和冷漠的回应。 一是她自己不会讲普通话,二是她的装扮,一看就不是买东西的,好多店家都不太愿意搭理她。 “冬雪说她在一家小卖部里当售货员,那我就专门找小卖部。” 然而一天下来,她跑遍了七马路的大部分店铺,却一无所获,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第129章 母女团聚 沈兰找了一个便宜拉面馆,吃了一碗面,又找了一个的小旅馆住下。 躺在床上,她望着天花板,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这么大的城市,这么长一条马路,想要找一个人是不是太难了。 但一想到女儿可能也在某个地方思念着自己,她就咬咬牙,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 家里有大哥在,暂时也不用管,三天,如果这三天还是找不到人,就回家,等着孩子自己回家吧。 他在出来找冬雪前,特意让大哥沈聪来帮他看两天门,只有家里安顿好了,才能放心的出来。 第二天,沈兰继续寻找。 她的脚步越来越蹒跚,脚上穿着胶底布鞋,因为走的路太久,脚掌下已经磨起了好几个水泡。 声音也因为不断地询问和喝水少而变得沙哑。 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丝希望,“七马路派出所”。 沈兰望着“七马路派出所”的牌子,仿佛在绝境之中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缓缓朝着派出所走去。 走进派出所,一股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驱散了些许她身上的寒意。 值班民警正好是温警官,她注意到了沈兰,看到她疲惫的模样,赶紧问道:“大姐,您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沈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因为嗓音沙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把那封信掏了出来,指了指,然后递给了温警官。 当温警官疑惑的接过那封信的时候,她愣了一下,然后激动的说道:“您是冬雪的妈妈?” 沈兰听到温警官的话,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她用力地点点头,由于太过激动,眼眶中迅速泛起了泪花。 温警官见状,急忙扶着沈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说道:“大姐,您先别着急,先喝口水,孩子就在旁边的小卖部里上班呢,我一会儿就带您去找她。” 沈兰喝了几口热水,嗓子舒服了一些,这才缓缓开口:“谢谢你,谢谢你,我终于找到她了,快20天了,我终于找到了她了。”说着,她的声音又哽咽起来。 温警官轻轻拍着沈兰的肩膀安慰道:“大姐,您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带您去找她。” 温警官站起身快步往所长办公室里走去,也顾不得敲门,直接推门就进去了,可是里面没有人。 “华子,所长呢?” “温姐,好像是有个案子,估计下午才能回来呢。” “哦,你给所长打个电话,就说冬雪的妈妈来了,让他办完事赶紧回来!” “好嘞!” 沈兰坐在一旁听着温警官和同事的对话,心里不由又开始担心,莫不是冬雪这孩子闯了什么祸事了,要不然我这一来,为啥还得惊动人家所长呀。 “那个……警官,是不是冬雪闯祸了?” “没有,您放心吧,她好着呢,走吧,现在我就带您去找她。” “哎,哎哎!” 沈兰感觉自己心跳的很快,跟在温警官身后走出了派出所。 街道上的喧嚣声此刻仿佛都变得遥远,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即将与女儿相见这件事上。 与派出所之间只隔了两家店铺,就看到了那家小卖部。 透过玻璃橱窗,沈兰一眼就认出了正在货架前忙碌的冬雪。 她的脚步瞬间定住,眼眶再次湿润,心中五味杂陈。 温警官率先推门走了进去,看着正在整理货物的陈冬雪喊了一声:“冬雪!” “咦,温姐,你咋……妈……” 沈兰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小卖部,正好站在了温警官身后。 冬雪察觉到有人进来,习惯性地抬起头,当目光与母亲交汇的刹那,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手中拿着的货物差点掉落。 “妈……” 陈冬雪没有丝毫犹豫的,从柜台后往母亲身边跑去。 沈兰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快步走上前,将女儿紧紧拥入怀中。 “冬雪呀,你可把妈妈吓坏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二十天来的担忧与煎熬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了泪水。 冬雪靠在母亲怀里,泪水夺眶而出,“妈,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母女俩相拥而泣,引得小卖部里其他顾客纷纷侧目,但她们此刻早已顾不上这些。 过了许久,情绪稍稍平复,沈兰拉着冬雪的手,仔细端详着女儿的脸,仿佛要把这二十天的思念都看回来。 “陈冬雪,你好大的胆子,咋就能不声不响的就走了呢,你知道你这一走,有多少人担惊受怕的吗?你知道妈妈这二十多天是怎么过来的吗?” 沈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有找到孩子的喜悦,又有对孩子不辞而别的生气。 冬雪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她小声说:“妈,我知道错了,我当时就是心里太难受,觉得我丢了你辛辛苦苦要回来的学费,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温警官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泪也在眼眶里打着转。 她笑着说:“好了好了,母女俩好不容易团聚了,就别再批评她了,赵叔,让她们进里屋说说话,你先自己盯着一会儿呀?” 这时,老板赵叔和老母亲听到声音,也走了过来,看到这场景,也明白了大概,他笑着对沈兰说:“大妹子,你也别担心了,冬雪在我这儿工作挺认真的,也没给我添过麻烦。冬雪,你带妈妈去里屋休息休息,喝口水去。” 沈兰感激地看着老板,说道:“真是太谢谢您了,这段时间多亏您照顾她。” 赵叔摆了摆手,“都是小事,孩子在外面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 “妈,您今天多做一个人的饭,一会咱们一起吃!” 温警官一直在关注着外面,看看所长有没有回来,听到赵叔的话,立马说道:“赵叔,奶奶,今天就别做饭了,为了庆祝冬雪母女重逢,今天咱们就在隔壁李大哥家吃我现在就去订个雅间!” “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儿将就一下就行,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沈兰觉得,这温警官是不是对自己母女俩太好了,心里愈发的不安定了。 第130章 他乡遇故知 温警官心里想着,所长咋还不回来,这人我可是帮你留住了,你要是自己耽误了,可别怨我。 回过神来她也看出了沈兰的顾虑,连忙解释道:“大姐,您千万别多想,这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您为了找冬雪吃了这么多苦,今天好不容易团聚,我们都打心眼里高兴,就想一起热闹热闹。” 说着,她不由分说地拉着沈兰和冬雪出了小卖部,往隔壁的餐馆走去。 餐馆老板李大哥和温警官很熟,见她带着人来,热情地迎了上来:“温警官,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啦?” 温警官笑着说:“李大哥,今天可是个大日子,一会儿没准儿我们所长也要来呢,您帮我们安排一个大一点的雅间吧!” 李大哥一听,满脸欢喜,连忙把他们迎进了雅间,还说要给他们做几道拿手菜。 “华子,人呢?” 所长风风火火的赶回了派出所,进门一看,只有华子一个人在。 “所长,温姐去找陈冬雪了,他让……” 啪~ 华子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所长又风风火火的开门出去了。 留下华子一个人在那里发懵。 “老赵,老赵?” 小卖部也关了门竟然锁了门了,这可是稀奇事,老赵很少出门。 左右看了看,也没见着温警官的人影,所长站在小卖部门口,来回踱着步,嘴里一直碎碎念着。 “人呢,这大中午的,能去哪里呢,小温这不靠谱的孩子,回来一定的好好批评一下她。” “所长,所长,这儿!” 所长听到声音转过头,只见温警官正站在隔壁餐馆的门口,满脸笑意地冲他招手。 所长快步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故作严肃地说:“小温啊,你这是怎么回事?人都找不到,办事这么不靠谱。” 温警官笑着解释:“所长,您可别着急。我带冬雪妈妈和冬雪来这儿吃饭庆祝一下她们母女团聚呢。您看,大家都在里头。不过,这顿饭……” “哼,看你办事还像那么回事,我请了!” 说着,他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还在玻璃上照了照,惹得温警官一阵大笑。 雅间里,沈兰看到温警官带着一个男人进来,立马想到,这肯定就是她们所长了,连忙站起身来。 不过,沈兰心里却有个疑问,这人咋看着这么眼熟呢,可是也不好意思盯着人家看,只是在心里一遍遍想着自己是不是在那里见过他。 “小李啊,你咋才来,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冬雪的母亲。” 赵叔坐在轮椅上,笑着跟所长打招呼,并且为他介绍着沈兰。 而所长一进门就将目光锁定在了沈兰的身上,他伸出手对沈兰说道:“沈兰,好久不见!” 沈兰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的手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停在半空,好一会儿才缓缓握住所长伸过来的手,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是……李成功?” 所长微笑着点点头,“是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两个人紧紧握着手,思绪瞬间飘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他当兵,她嫁人,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李成功轻声问道,眼神中满是关切。 沈兰回过神来,抽出自己的手,苦笑着说:“就那样吧,她爸去世了,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虽然辛苦,但也还算过得去。你呢,这些年还好吗?” 李成功叹了口气,说:“当年离开村子当兵后,就分配到这里当警察,这一干就是二十年,也还好。” 两人正说着,冬雪好奇地问道:“妈,你们认识啊?” 沈兰这才想起这里还有其他人呢,有些尴尬地说:“冬雪,这是……李所长,我们以前是……一个村里的。” 李成功看着冬雪,笑着说:“冬雪啊,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长得像你妈妈,所以才多问了你几句,没想到你这孩子就是不肯说说话。” 冬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嘿嘿,那时候,我是怕你们把我送回去,我还没挣上学费呢。” “嗬,这是他乡遇故知了呀,小李,看来今天这顿饭得你请了呀,小温就免了吧,是不是?” 老赵也明白了,怪不得平时这小温和小李对陈冬雪这孩子很关心呢,原来是故人之后。 温警官也说道:“所长,沈大姐,你们既然认识,那今天这顿饭就更有意义了。来,大家都别站着了,赶紧坐。” 众人纷纷落座,餐馆里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李成功坐在沈兰对面,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似乎想要从她如今的模样中找寻往昔的影子。 沈兰则有些不自在,她低着头,偶尔回应着旁人的话,思绪却仍沉浸在回忆之中。 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吊儿郎当的人了,坐在那里也是一身正气,而自己这满头的华发,和他仿佛已经有了十多岁的差距。 李大哥端上了一道道美味佳肴,还特意开了一瓶好酒。 大家举杯相庆,欢声笑语回荡在雅间。 赵叔喝了口酒,兴致勃勃地说:“小李,小沈,这缘分可真是奇妙,这么多年后还能重逢。来,咱们一起干一个,庆祝小沈和冬雪母女重逢,庆祝小李和小沈老乡重逢!” “好,干了,干了,今天开心,咱一定得喝个尽兴!” “沈兰,咱们也有二十年没见了,如今既然遇到了,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尽管开口,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沈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感动,轻声说:“谢谢你,成功。这些年都过来了,也习惯了。有事的话,我会找你的,不过跟你这个警察,我觉得还是少打交道比较好,你说是不是?” “哈哈哈,没错,没错,小沈说的对,哈哈哈~” “所长,你们以前在村里一定有很多好玩的事儿吧?快给我们讲讲。” 沈兰和李成功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小时候,这家伙大概是村子里最调皮捣蛋的一个了,记得有一次逛庙会,人家一起看大戏、吃小吃。 结果他一个劲儿的在人群中左窜右窜的,一不小心把卖糖葫芦的车子给撞掉了,结果把人家一大束糖葫芦都掉到了土里,结果被老板追着跑了好久,最后被他爸抓住,揍得哇哇大哭。” 哈哈哈~ 第131章 非典突袭 大家围坐在一起,听着他们的讲述小时候的趣事,时不时被逗得前仰后合,欢声笑语在房间里回荡。 温警官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笑意,说道:“真没想到所长还有这么调皮的时候,平日里在派出所那可是一脸严肃,气场十足。” 李成功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略带羞涩地挠了挠头,说道:“哎呀,那都是老黄历了,小时候不懂事瞎闹,现在可稳重多了,哪还能像以前那样。” 几轮酒过后,众人的话匣子彻底打开,氛围愈发热烈。 沈兰和李成功兴致勃勃地聊起村里的点点滴滴,那些熟悉的人名、难忘的场景,如同电影般在他们脑海中一一浮现,让他们仿佛瞬间穿越回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眼神中满是怀念。 这时,老赵扶着母亲率先起身,和大家告别后回店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沈兰将目光转向陈冬雪,轻声问道:“冬雪,你是打算跟妈妈回去继续上学,还是想留在这里接着上班呢?” 陈冬雪眼神坚定,毫不犹豫地回答:“妈,我想留下来把学费挣出来。上学的事儿,我想等下学期再重新读高一。” 沈兰看着女儿坚毅的模样,心中虽有不舍,但也明白女儿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李成功在这里,她也觉得女儿能有个照应,便不再勉强。 沈兰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不早了,便起身对李成功说道:“成功,真的特别感谢你和温警官,让我和冬雪感受到了家一般的温暖。 现在孩子也找到了,我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时间不等人,我一会儿就得赶车回家了,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呢,没有人不行。你和温警官有空一定要来家里做客啊。” 李成功连忙站起身,语气诚恳地说道:“沈兰,你跟我还客气啥,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一会儿我送你去车站吧,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去家里拜访。” “好啊,温警官你也一起来。冬雪,你就别送妈妈了,回去上班吧。你赵叔今晚喝了不少酒,店里没人照应可不行。既然决定留下来工作,就要认真负责,千万不能有半点马虎,知道了吗?” “嗯,妈,我知道了。您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家给我回个信。”陈冬雪眼眶微红,强忍着不舍说道。 “冬雪,妈妈知道你懂事。你好好工作,每个星期妈妈都给你打电话,店里有电话也方便。 只要知道你过得好,妈妈就安心了。快回去吧!” 沈兰轻轻拍了拍陈冬雪的肩膀,看着陈冬雪一步三回头的回到店里,这才转身和李成功、温警官道别。 “成功,温警官,真的谢谢你们,以后还得麻烦你们多留意一下冬雪,这孩子长大了,有时候我也不敢说话太严厉了。 听说现在好多高中生叛逆专门跟父母对着干的,虽然冬雪没有这样,但是她这次选择了这么极端的方法来处理丢钱的事情。 我心里呀,还是不放心的,就怕孩子心里出问题了!” 李成功神色认真,语气平和却满含让人安心的力量:“沈兰,您把心放在肚子里。冬雪这孩子看着就踏实懂事,她心里有数着呢。平时我也会多留意她,要是有什么情况,我第一时间跟你联系。” 温警官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沈大姐,您就别操心了,我们就在这里,肯定会照顾好冬雪的。” 沈兰感激地看着他们,眼眶微微泛红,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说了几声谢谢。 温警官回去上班了,李成功开车送沈兰来到车站,一路上不停地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家记得报个平安。 看着沈兰上了车,他还站在原地,直到车影消失在远方,他才有些失落的返身离去。 这一路上,他知道了沈兰这几年的情况,她过得很苦,但是沈兰却没有过问过自己的生活情况。 难道她一点也不关心自己吗?李成功怀着一丝怅惘回到了派出所,脑海里始终盘旋着沈兰的身影。 沈兰独自坐在火车上,满脑子都是李成功的身影。一会儿是她那年看到的那张照片的样子,一会儿又变成了如今那副样子。 “成功,看你现在这样,你的家庭一定很幸福吧。” 沈兰有好几次都想问一问,李成功的媳妇是干什么的,他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可是不知为什么,每次准备问的时候,这心里就一阵酸涩。 最终她也没有问出口,李成功也没有说过这件事。 她靠在座椅上,微微闭上双眼,试图让自己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 而另一边,李成功回到派出所后,无心工作,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桌子上一叠厚厚的文件,眼神却一片空洞。 他的脑海里全是沈兰的影子,那些年少时的回忆不断翻涌,与现实中的她相互交织。 他不明白,沈兰为何对他的生活只字未提,是真的不关心吗,难道自己这二十年对她的牵挂,真的都是自作多情吗? 两个人都带着满腹的心事,回归了各自的生活。 沈兰本想着回去收拾收拾,过上半个月或者一个月,无论如何都得把冬雪接回家,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总是不安全的。 可惜,一件轰动了世界的疫情,就在沈兰回家一周后,迅速的蔓延了起来。 2003年,非典型肺炎,好像一股飓风,直接席卷了整个国家。 沈兰看着被封死的道路,心中焦急的无法言语,好在儿子阿强学校放假,回到了家里。 可村子里现在是只让进来,不让出去,沈兰担心冬雪,但是却没有办法跟她联系。 村子里没有电话,平时打电话都是去三舅家打,可是两个村口之间都设了卡,互相都不能来往。 街道上每天都有工作人员穿着防护服在大街上喷洒消毒液,一个街道,一个街道的全部都封禁在了家里。 “妈妈,电话你也接不上,我听三老舅说,咱村子里现在也在每天消毒,而且咱们村子里没有病毒感染者。希望你和弟弟都平安!” 第132章 封闭的三个月 在这封闭的日子里,沈兰整日心神不宁,每天都紧盯着疫情的消息。 当电视新闻里播报感染人数持续攀升时,她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满是担忧之色,一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得越来越紧。 此时的村子,犹如一座被保护起来的孤岛,相对安全。 沈兰坐在自家院子里,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发呆。 微风轻轻拂过,撩动着她的发丝,可她却浑然不觉。 她的脑海里全是女儿冬雪的模样,那双眼睛里满是深深的牵挂与不安,害怕疫情的阴霾会无情地笼罩到女儿所在的地方。 而在遥远的市里,冬雪同样心系着母亲与弟弟。 闲暇之时,她会穿梭在街头巷尾,认真地购买每一份可能刊登疫情信息的报纸,还会拉着熟悉的路人,眼神中满是恳切,急切地询问:“您好,请问您知道周边村子里疫情情况吗?我家里人在那儿,我实在放心不下。” 尽管她所处的城市疫情还不算特别严重,但赵叔的店铺生意依旧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曾经热闹非凡的店铺如今冷冷清清,客人寥寥无几,赵叔时常坐在门口,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无奈地叹气。 李成功所在的派出所,在这场疫情风暴中成为了忙碌的漩涡中心。 他和同事们不仅要协助社区挨家挨户地进行人员排查,在各个卡点日夜值守,还要处理各种因疫情引发的纠纷。 那些日子里,李成功的脚步从未停歇,每天都奔波在大街小巷。 长时间的劳累让他腰酸背痛,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可他的心里始终惦记着冬雪和沈兰。 他清楚沈兰所在的村子被封锁了,也知道冬雪与家里断了联系,所以他只要有时间就会去看看冬雪,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随着疫情的发展,形势愈发严峻。 市里也不得不采取更为严格的防控措施,赵叔的店铺无奈暂时关门。 赵叔看着冬雪,眼中满是慈爱与怜惜,他知道冬雪无处可去,便温和地说:“冬雪啊,你就还住在店里,别担心,等疫情过去了,咱这店还能再开起来。不过关门这段时间的工资,赵叔就不能给你了,但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每天的饭赵叔还是能给你准备的,怎么样?” “谢谢赵叔,您这就帮了我大忙了!” 店铺一关,冬雪没了收入,她这才干了一个月,只挣了220块钱。 每天,冬雪透过店铺的窗户,望着大街上来来往往身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和喷洒消毒水的车辆,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整个空气中。 李成功知道,冬雪9月份还要回学校读书,看着她每天无所事事、满心焦虑的样子,十分心疼。 于是,他专门抽出时间,跑了好几家书店,精心挑选了一些适合冬雪复习的书籍和练习册。 这天,李成功来到店铺,他一边敲门一边喊道:“冬雪,冬雪!” 冬雪听到声音,赶忙跑过来开门。看到李成功的那一刻,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被担忧所取代:“李叔,您怎么来了,今天不忙了吗?” 大概有一个多月没见到李成功了,他看上去十分憔悴,胡子拉碴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李成功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马上村子里就要放开封锁了,我来告诉你一声,你妈妈估计很快就能给你打电话了!” “真的吗?” 冬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您李叔,这三个月可是急死我了。” 她的笑容里还带着一丝急切,紧接着问道,“对了,李叔,村里没有疫情吧?” 李成功轻轻点了点头,神色放松了一些:“嗯,没有蔓延到村子里。咱市里也有病例,所以才管控得这么严格。你赵叔这店铺估计马上也能开门营业了。” “太好了!” 冬雪兴奋地跳了起来,转身朝着屋里喊道,“赵叔,赵叔,李叔说,我们马上就能开门营业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仿佛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多日来笼罩在店铺里的阴霾。 “小李啊,你这可是给老哥哥带了个好消息呀,再不开门,我这就要喝西北风了。” 赵叔爽朗的笑声在屋内回荡,李成功目光扫过店里略显凌乱的角落,心中满是感慨。 他将手中的书籍和练习册递给冬雪,说道:“冬雪,这些书你先看着,就算现在没工作,也不能把学习落下。” 冬雪接过书,脸上表情立马垮了下去:“李叔,您上次给我带的我还没看完呢,这三个月做的题,比我上初中那三年做的都多了。” 赵叔在一旁看着冬雪那副不情愿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冬雪啊,李叔这是为你好,你可得好好学。等疫情过去,回了学校,可不能让老师同学小瞧了。” 冬雪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我知道李叔是为我好,可天天做题看书,真的好枯燥啊。”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把书抱在怀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这时,李成功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接起电话后,只听他简短地应了几声,便挂断了电话。 “老赵,冬雪,派出所那边有点急事,我得马上回去。”李成功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准备离开。 “李叔,您快去吧,工作重要。”冬雪连忙说道,眼中满是关切。 “赵叔,您说这场疫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结束啊?”冬雪放下练习册,望向窗外,轻声问道。 赵叔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孩子,别着急,疫情总会过去的。你看现在村子都要解封了,这就是好兆头。咱们只要耐心等待,配合好防疫工作,好日子很快就会回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冬雪依旧每天在店里等待着消息,偶尔会翻开李成功送来的书看上几页。 街道上的防疫工作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消毒水的味道渐渐淡了一些,人们的脸上也开始多了几分希望。 第133章 解封归家 又过了几天,冬雪正在店里帮赵叔整理货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她好奇地跑到门口张望,只见街道上的人们都在兴奋地交谈着,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原来,市里的疫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各项防控措施开始逐步放宽。 赵叔的店铺也终于迎来了重新开张的日子。 店铺重新开张那天,冬雪特意起了个大早,帮着赵叔把店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7月中旬的时候,所有封锁全面开放,期间陈冬雪接到了两次母亲打来的电话。 所有的担心也就一扫而空,母亲告诉她,学校那边已经联系好了,开学的时候直接去报到就好。 但是沈兰没有告诉陈冬雪,其实学校那边是不愿意再接收她的,因为她的出走给学校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而在沈兰的一再保证下,王校长这才同意让陈冬雪继续回来重读高一。 “赵大哥,这几个月谢谢您和阿姨对冬雪的照顾,以后如果有空了,欢迎你们来家里做客,我们农村也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这一桶油,还有这一袋子面,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和阿姨留着吃。” 赵叔一听,连忙摆手拒绝,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说道:“冬雪妈,你这可太见外了!冬雪这孩子乖巧懂事,我们打心眼里喜欢,照顾她是应该的。这东西你快拿回去,我们怎么能收呢!” 沈兰却执意要留下,她拉着赵叔的手,真诚地说:“赵大哥,您就别推辞了。这几个月冬雪在这儿,没少给你们添麻烦,这点东西真的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要是没有你们的照顾,我真不知道冬雪在外面会怎么样。” 两人正推让着,冬雪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她笑着说:“赵叔,您就收下吧,这是我妈特意准备的。您要是不收,我妈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赵叔见冬雪也这么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下了,他感慨地说:“冬雪妈,你培养了一个好闺女啊!这几个月和冬雪相处下来,我们都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沈兰感激地点点头,眼眶微微泛红:“谢谢赵大哥,也谢谢阿姨。等你们有空了,一定要去我们家坐坐,尝尝我们农村自家种的菜。” 这时,李成功也来到了店里,看着推推搡搡的这一幕,立马说道:“呦,老赵啊,你这觉悟还是高啊,这么点东西都不敢收?” “切,小李,又不是给你的,老哥我还就收了。” 李成功哈哈大笑起来,“老赵,我就开个玩笑,你看你还当真了。” 说着,他看向沈兰,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沈兰,我今天正好休息,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去,你可别推辞,要不然我就是生气了哦。” 沈兰听李成功这么说,一时有些为难,她的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犹豫着说道:“成功,这怎么好意思呢,你平时工作那么忙,休息时间就该好好放松,怎么能还麻烦你送我们呢。” 李成功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沈兰,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这一路也不近,你们娘俩带着东西还得来回倒车,多不方便。再说了,我还没去过你们村里呢,正好趁这个机会去转转。” 一旁的冬雪也在帮着李成功说话:“妈,李叔都说了要送我们,您就别拒绝了。而且有李叔陪着,咱们路上也能放心些。” 沈兰见两人都这么坚持,只好点头答应,“那好吧,真是太麻烦你了。” “跟我还这么见外,小时候你可不这样啊!”李成功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时间,“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收拾收拾就出发吧。” 赵叔也在一旁说道:“冬雪,回去好好上学,有时间了就回来看看赵叔和奶奶。” 冬雪眼眶微红,用力地点点头,“赵叔,我一定会的。您和奶奶也要照顾好自己,店里要是忙不过来,您就给我打电话。” 告别了赵叔和奶奶,李成功开着车带着沈兰和冬雪踏上了回村的路。 一路上,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田野里的庄稼郁郁葱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看着这些,三个人的心情都大好。。 沈兰看着窗外,心中感慨万千,“这几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感觉像做了一场梦一样。还好一切都过去了,冬雪也能平平安安地回去上学。” 李成功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注视着前方的道路,语气平和却又充满力量:“是啊,那些艰难的日子总算熬过来了。就像咱们,二十年没见,这次还能见到,也算是冬雪的功劳了!” 冬雪坐在后座,身体微微前倾,加入了他们的对话:“李叔说的对,不过,这次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事,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自以为是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最苦的就是妈妈了。” 沈兰转过身,温柔地摸了摸冬雪的头,“傻孩子,只要你能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妈苦点累点心里也是高兴的。” 车子缓缓驶入村子,熟悉的乡音和质朴的房屋映入眼帘。 几个正在村口玩耍的孩子好奇地盯着这辆陌生的车,眼中满是新奇。 李成功放慢车速,沈兰摇下车窗,热情地和孩子们打招呼。 “冬雪姐回来啦!” 一个孩子兴奋地喊道,声音在村子里回荡开来。 很快,一些乡亲们听到动静,纷纷从自家院子里走出来。大家围在车旁,你一言我一语地问候着。 “冬雪,可算把你盼回来了,这几个月可担心死大伙了。”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娘拉着冬雪的手,关切地说道。 “冬雪啊,你这孩子这次可是吓死人了,以后可不敢这样了,你看看,你妈打点滴都打了十来天呢。” “就是,这孩子,惯坏了,一点都不为她妈妈着想。” …… 陈冬雪不知道自己这一走,竟然给母亲带来这么多伤害,这些事情,母亲也没有告诉过她。 第134章 岁月尘封的情 听到乡亲们的这些话,冬雪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咬着嘴唇,满心的愧疚如潮水般涌来。 沈兰见状,连忙拉着女儿的手就往院子里走去,村里的人们有几个也要跟着进来,沈兰连忙说道:叔叔大爷,阿姨沈婶子们,今天家里来客人了,改天再招待大家啊!” 说着就把大门关上,将一切闲言碎语都阻挡到了外面。 劝退了众人,又转头对女儿说:“冬雪,别听他们的,都过去了,妈现在好好的。” 李成功把车停稳后,也下了车,他拍了拍冬雪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冬雪,别太自责了,以后好好孝顺你妈妈就行。” 冬雪用力地点点头,哽咽着说:“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听话,再也不让您操心了。” 沈兰把冬雪紧紧地搂在怀里,“傻孩子,闲话咱听一耳朵就让它过去了,别往心里去,咱这地儿,最不缺的就是闲话。” “呀,你看看这母女俩,人家这一来一回的还有人专门往家里送一趟,也不知道那个男的是干什么的。” “就是呀,冬雪这孩子一走就是几个月,回来就有人开车送回来,不会是……” “呀可不要瞎说哦,听说人家孩子还要上学呢,可不敢瞎说,再坏了孩子的名声。” “哎呀,就是话赶话说到这了,咱也不是那个意思,行了,行了,散了吧,这也大中午的了,该做饭去了。” 乡亲们一个个散去,路来路过,还是会伸长脖子往门缝里望一望,好像还能从那条细缝里看到一些什么似的。 沈兰察觉到门外乡亲们的动静,微微皱了皱眉,拉着冬雪快步走进屋内。 李成功跟在后面,轻轻关上了堂屋的门,屋内顿时安静下来,仿佛将外面那些嘈杂与好奇都隔绝在外。 李成功自打进了院子就开始暗中打量着一切,破旧的土坯房子,东边的堂屋墙上竟然都裂开了一个很长的口子,而外面竟然只是用一根很长的木棍顶着。 屋子里还是自己小时候记忆中村子里最常见的摆设。 堂屋里一进门右手边放着一口大水缸,左边是一个大灶堂,再往里是一个小炕,差不多能睡三个人,紧挨着炕边上是通往里屋的一扇木门。 里屋里的摆设更是陈旧,一口红柜,横躺在西边,上面墙上挂着两个大相框,里面放满了照片。 其中一张全家福吸引了李成功的目光。 看着那个脸色发暗,还有些水肿的男人,李成功在心里问道:“如果没记错,你叫陈家柱吧,没想到你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但是,我很不开心。 你看看你给沈兰母子都留下了些什么,一处快要破烂到坍塌的土坯房子,当初打个光棍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换这个媳妇回来呢?” 然而无论他心里怎么说,陈家柱却依然是那副幸福的表情,李成功看着有些心烦,一转身差点将立在当地的火炉子撞倒。 “没事吧,我们家里小,还好这炉子里没火,要不然你这一撞,这衣服怕是就毁了。” 沈兰一边扶着炉筒子,一边看着脸色有些不好看的李成功。 李成功稳了稳身形,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说道:“没事儿,是我太不小心了。”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屋内的陈设,心中满是感慨。 陈冬雪看着李成功,心中有些疑惑,她从没见过李叔这样的神情。“李叔,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成功连忙摆摆手,“哦,没事。就是看到你们家,想起了以前我还住在村子里的事。” 沈兰将炉筒子扶好,又看了看李成功,说道:“成功,让你见笑了。自从孩子他爸走后,家里就一直这样,我一个人也顾不过来。所以这维修抹泥的活也就减少了,所以……” 李成功看着沈兰,认真地说:“沈兰,你一个人太不容易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沈兰微微低下头,轻声说:“谢谢你,成功。” 这时,冬雪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哎,李叔,在市里那么久,也没见过婶子,还有你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听到冬雪的问题,李成功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他微微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冬雪,李叔还没成家呢。” 冬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啊?李叔,您这么有本事,怎么还没成家呀?” 沈兰也抬起头,眼中满是诧异,看向李成功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李成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可能是缘分还没到吧。这些年忙着工作,也就把这事给耽搁了。” 他的语气故作轻松,可是飘向沈兰的眼神里,那一丝落寞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只有墙上的旧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仿佛在刻意填补这略显尴尬的空白。 沈兰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成功,一直忙工作可不行,个人大事也得抓紧呀。你条件这么好,肯定能遇到合适的。”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关切,可说完后,心里却莫名地泛起一丝酸涩。 李成功苦笑着摇了摇头,“再说吧,这事儿急不来。”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与沈兰交汇,两人又迅速移开视线,仿佛都在躲避着什么。 这时,屋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给略显沉闷的屋子带来了一丝生机。 沈兰起身上炕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支起来,一阵微风拂过,吹起了她鬓角有些斑白的发丝。 沈兰望着窗外那几棵枝叶繁茂的大杨树,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过去。 想起了他走之前留给自己的那封信,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可如今这半辈子都过去了,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是,如今自己这样,深陷在这小山村里,出路遥遥无期。 而他工作好,又是在市里,和自己比起来,两个人已经是天与地的差别,过了今天,不应该再有任何交集。 第135章 今朝难诉的意 “成功,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在脑包山上许的愿吗?” 沈兰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李成功微微一怔,目光也投向了窗外,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咱们说要一起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的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可笑容里却藏着许多无奈。 冬雪好奇地在一旁听着,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她第一次发现母亲和李叔之间的关系,似乎不仅仅只是老乡。 李成功看着沈兰的样子,心中一阵刺痛。 他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情虽然被深埋在心底,但却从未真正消失。 “沈兰,你……你对将来有什么规划吗?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如果一直在这小山村里……” 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 沈兰转过头,看着李成功,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 “我……我等孩子们都考上大学再说吧,这山里虽然苦一点,但是基本生活还是有保障的,虽然苦是苦了点,但对于我这样没啥手艺的人来说,种点地、养点牲口,还有冬雪和阿强陪着我,我也知足了。” 她的目光在李成功脸上停留了片刻,便又移开了。 李成功听着沈兰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可你不该就这么放弃自己的人生,沈兰,你还年轻,你才40岁,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李成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他多希望沈兰能为自己考虑一次。 沈兰苦笑着摇了摇头,“成功,我和你不一样,你走出去了,在外面闯出了一片天。可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如今这个年纪,出去了我能干什么,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又用什么来供孩子上学?住在哪里?吃什么?” “只要你愿意,还有我呢,我可以供孩子上学,我可以挣钱养家,我可以……” 李成功看着面前面色憔悴,头发花白的沈兰,又看了看安静坐在一旁的陈冬雪,心里的这几句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李成功的话被他自己咽回肚里,只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沈兰察觉到了他的欲言又止,却也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自由飞翔的小鸟,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冬雪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李成功未说完的话里隐藏的深意,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心中蔓延开来。 她偷偷打量着母亲和李叔,第一次发现,原来成年人的世界里,有这么多欲说还休的秘密。 “妈,李叔,中午了,我去看看大舅回来没,李叔,留下来吃晚饭再走,我正好去院子里摘点菜去。妈,做饭吧!” 冬雪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沉默,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妈妈和李叔的事情。 沈兰和李成功几乎同时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 “好呀,冬雪,那李叔今天就尝尝你的手艺。” 李成功强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试图打破这压抑的氛围。 沈兰微微点头,起身往堂屋里走去,脚步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冬雪来到院子里,微风拂面,说不出的舒爽,但她好像并没有感知到。 手中握着菜篮,目光却有些呆滞,脑海里全是母亲和李叔刚才的对话。 她想到母亲平日里的艰辛,那些独自在田间劳作的身影,在昏暗灯光下缝补衣物的模样,还有面对生活困境时的坚强与隐忍。 再看看李叔,从他的眼神里,冬雪能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关切和心疼,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难道李叔对妈妈有不一样的感情?妈妈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冬雪在心里暗自思忖,她既害怕打破现在家庭平静的生活,又心疼母亲这么多年的辛苦。 如果李叔能给母亲幸福,那是不是一件好事呢?可她爸爸才走了半年?我这样想是不是太对不起爸爸了? 堂屋里,沈兰和李成功默契地分工,一个拉风箱,一个生火。 两人都沉默不语,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和水流的声音。 偶尔目光交汇,又迅速躲闪开,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两人之间。 过了一会儿,李成功终于鼓起勇气打破沉默:“沈兰,那年……我给你留的信,你看到了吗?” 沈兰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一边点头,一边不由得笑了起来。 “收到了!” 沈兰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封被弟弟沈铭当成厕纸的信纸。 看着沈兰露出的笑脸,李成功一时有些呆滞,依稀看到了20年前,那个每天都笑容灿烂的沈兰。 李成功的心跳陡然加快,那些被岁月掩埋的情感瞬间决堤。他望着沈兰,嘴唇微微颤抖,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却不知从何说起。 “哦……那你……” 李成功刚开口,却又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断。 原来是沈聪赶着两头牛,拉着三只山羊回来了,冬雪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一篮子绿色的蔬菜。 拴好牛羊,沈聪走进堂屋,看到李成功在烧火,热情地打招呼:“成功啊,听冬雪说你来了,我赶紧就赶回来了,看看,咱们这也快二十年没见过面了吧!” 李成功勉强挤出笑容回应着,心里却满是懊恼,每次一到关键的时候总是被打断。 冬雪把菜篮放在一旁,眼睛在母亲和李叔之间扫了扫,她察觉到了两人之间那微妙又紧张的氛围。 沈聪一边和李成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边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李成功和沈兰,自己二妹和李成功小时候那关系可是在最好的。 虽然沈兰懵懵懂懂的,但是作为局外人的大哥却看得清楚,这小子那时候应该就对二妹有意思。 “听冬雪说,你现在还单身?” 李成功听到沈聪的话,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是啊,这些年一直也没遇到个合适的,再加上工作也忙,也就把个人问题给耽搁了。” 他笑着回答,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了沈兰。 第136章 表明心意 沈兰在一旁默默洗菜,水流潺潺,菜叶在她指尖翻动。 听到哥哥沈聪和李成功的对话,她手上的动作猛地一滞,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绊住。 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在心间翻涌,她太明白哥哥的心思,那看似随意的话语里藏着试探的意味。 可她心里清楚,她与李成功之间横着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他在市里有着稳定且重要的工作,而自己却像被钉在了这座破旧的院子里,生活的种种让她无法挪动半步。 “要说这村子里,咱们那一辈儿的,就属你最有出息了。从前还有个郭义,可是现在……唉!” 沈聪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几分感慨与唏嘘。 李成功自然知晓郭义和沈聪之间的过往,一提到这个话题,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沈兰,见她神色微微一黯,便急忙转移话题。 “各人有各人的命,这也由不得我们自己。大哥,你现在还在村子里吗?听我妈说,好像婶子也在市里?” “嗯,现在村里就剩下我和沈铭两个没出息的了。年轻人都走了,嘿,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二妹。成功啊,你要是……” 沈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兰打断。 “大哥,你去抱点柴火回来,马上烧完了。” 沈兰的声音不高,却让三个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嗯?哦,好!” 沈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无奈地转身朝柴房走去。 他抱着一抱柴火往回走时,心里还在琢磨妹妹为什么要打断自己的话。 瞧李成功刚才的样子,似乎对二妹是有意的,要是能促成他们,二妹以后的日子也能轻松些。 李成功看向沈兰,目光中满是心疼与无奈。 沈兰将会独自扛起这生活的重担,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其中的艰辛旁人难以想象。 他多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个为她撑起一片天的人,在风雨来临时为她遮风挡雨。 然而,现实却像一堵冰冷的高墙,横亘在他们中间。 工作的差异、孩子的问题,还有那座将他们分隔两地的城市,每一个都是无法逾越的障碍。 沈兰察觉到李成功的目光,她微微低下头,手中的动作愈发机械。 她何尝不明白李成功眼中的情谊,可这些年的生活与无奈早已磨平了她对爱情的幻想。 她害怕希望之后的失望,更害怕自己的决定会影响到孩子们。 就在这时,沈聪抱着柴火走进来,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的那份沉闷,他把柴火放下,走到李成功身边说道:“成功,我来吧,哪能让你这个客人干活呢!” “大哥你这说啥呢,多年不用这些家伙什儿了,感觉很亲切呀,我来,你去休息一会儿,忙了一上午了,我不累。” 李成功紧紧抓着风箱上已经磨得滑溜的拉手,好像是怕沈聪抢走似的。 沈聪见李成功执意如此,也不好再强求,便拿了一头蒜,一棵葱,在一旁找了个小板凳坐下,一颗颗的开始剥着。 他看着李成功熟练地拉动风箱,炉火映红了李成功的脸庞,思绪不禁飘远。 沈兰已经将菜品都准备好了,马上就能下锅。只 李成功一边拉着风箱,一边偷偷打量着沈兰,心中满是纠结。 他想起自己在市里的生活,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每天都被工作的压力包围。 而这次陪沈兰母女回到这个村子,看到沈兰和这里质朴的一切,他的内心都会涌起一种别样的宁静和温暖。 他知道沈兰的担忧,可他真的不想就这么放弃,二十年了,再次重逢,能不能弥补自己这二十年来的遗憾,就看这一次了。 终于,李成功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沈兰,我最近在想,其实现在信息这么发达,我的工作虽然忙,但是我也可以申请调任,不一定要局限在市里的。” 沈兰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抬头,只是静静地听着。 李成功接着说道:“如果……如果你也愿意的话,我觉得,我们两个能好好的将孩子供出来,将来他们也会有自己的生活,你我也……” 沈兰抬起头,眼中满是泪花,她看着李成功,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李成功看到她的反应,心中一紧,急忙说道:“沈兰,我知道这件事不容易,但我真的想为你做点什么。给我个机会,也给我们一个机会,好吗?” 李成功的话像一束光照进了沈兰黑暗的世界,让她忍不住心生向往。 沈兰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李成功,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成功,你的工作那么好,你才40岁,正是事业上升期。 而我的两个孩子都正在叛逆的时期,我不敢冒这个险,冬雪这次的离家出走,就像是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我不能不考虑孩子们的感受。” 沈兰心里想的是前几年外面流言蜚语满天飞的时候,冬雪这孩子有一次,就是在看着陈玉奎干完活进家里喝水的时候,竟然将家里刚刚切开的半个西瓜藏了起来。 但是满屋子飘着的西瓜味,却是清晰可闻,正值西瓜泛滥的季节,一点粮食就可以换回家里一大袋子西瓜,在村子里,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直到沈兰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候,她才说,她听外面的人说,玉奎爷爷会欺负妈妈,所以她心里不舒服。 沈兰回想起这些过往,眼眶愈发湿润,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成功。可孩子们已经经历了太多,他们还小,内心很敏感。 他们的父亲刚刚过世才半年,我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我们在一起,孩子们会怎么想,我不敢冒这个险,现在我就是在为两个孩子活着。” 李成功听着沈兰的话,心中满是心疼。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安慰沈兰,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他明白沈兰的顾虑,孩子们是她的底线,也是她最坚强的铠甲。 第137章 难续前缘 这时,沈聪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二妹,成功,我知道你们都不容易。 成功,你对二妹的心思我看得出来,是真心实意的。 二妹,你也别太为难自己,孩子们的想法固然重要,但你也得为自己的幸福考虑,没几年他们都将有自己的生活,可你呢?” 沈兰微微摇头,苦笑着说:“大哥,我不是不为自己考虑。这些年,我一个人带孩子,种地,伺候病人,什么苦没吃过,什么委屈没受过,早就习惯了。我只要孩子们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我就知足了。其它事情,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沈聪还想再劝劝,可看到沈兰那疲惫却又坚决的神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屋内的气氛愈发压抑,只有风箱拉动时发出的“呼呼”声和灶堂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李成功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沈兰说得在理,那些现实的阻碍不是轻易就能跨越的。 可他实在不甘心,二十年的时光都没能磨灭他对沈兰的感情,好不容易再次相遇,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份感情再次被命运的洪流淹没? “沈兰,我理解你的顾虑,我也不想逼你。” 李成功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我希望你知道,我的心意永远不会变。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在。” 沈兰微微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些年,她独自承受了太多,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能真正走进她的心里,却又有着如此多的无奈。 李成功看着这一幕,心中一阵刺痛。 他明白,在沈兰的心中,现在孩子们才是排在第一位的。 他只能再一次将这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等待着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来的机会。 午餐在一种略显沉闷的氛围中进行着。 虽然大家都刻意说着一些轻松的话题,试图打破那层压抑的气氛。 陈冬雪不时讲个小笑话,也让现场气氛活跃了不少,但沈兰和李成功之间的那层隔阂却始终无法消除。 饭后,李成功正要帮忙收拾完碗筷,被沈兰拦了下来。 李成功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便起身告辞。 “成功,你顺路带大哥一程吧,我这也来了好几天了,家里一群羊虽然有沈铭看着,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二妹,大哥今天也就回去了,以后有事情,随时给大哥打电话!” 沈兰知道大哥和弟弟一向不和,两个人只要在一起,总会有些小摩擦,如今弟弟还有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媳妇,大哥确实也放心不下。 “行,大哥,我也不留你了,成功,路上注意安全,有空了,再来家里坐坐。” 李成功点头应下,和沈兰道别后,便与沈聪一道走在了回家的路。 沈聪的心情有些沉重,他心里还在想着妹妹沈兰的事。 李成功心里也是诸多不舍,后视镜里沈兰瘦小的身影渐渐变小,直到消失,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成功啊,”沈聪率先打破沉默,“我知道你对二妹是真心的,可是我这妹妹心里主意正着呢,她现在心里只装着孩子,以前是我害了她,可如今却是孩子们又绑住了他。” 李成功苦笑了一下,“大哥,我理解沈兰,她这些年太不容易了,换做是我,可能也会把孩子放在第一位。” 沈聪叹了口气,“你说你们俩,小时候就那么要好,长大了却被这些事绊住了脚。要是当年……唉,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我,就凭她那心灵手巧的样子,无论做什么,都比现在过得好。” 沈聪已经被泪水模糊了视线,是自己的软弱无能,害得妹妹如今日子过得这般艰辛。 提到往昔,李成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怀念,“是啊,小时候的日子多单纯,那时候就想着和沈兰一起长大,一起玩。 记得我当兵走的那天,我早早地在路边上等着,那时候,母亲还说我太着急了,车还得有一阵子才能来呢,其实我那天是在等她,可她没有来,那天我真的很难过。” 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可两人都无心欣赏。 车子在蜿蜒的公路上疾驰,沈聪沉浸在对过去的自责中,久久无法释怀。 李成功则紧握着方向盘,眼神中满是无奈与挣扎。 “大哥,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都已经过去了。” 李成功试图安慰沈聪,可他自己的心里又何尝不是五味杂陈。 “现在我们也就是尽力的帮一帮她,让她过得不那么艰难。” 沈聪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吸了吸鼻子说:“成功,你是个好孩子,我看得出来你对二妹的感情是真的。 我这当大哥的也没什么本事,帮不上你们什么忙,只希望你别放弃,二妹她太苦了,真的需要一个依靠。” 李成功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哥,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 我知道沈兰现在最在意的是孩子们,那我就再等一等吧,二十年都过来了,又何须在意这短暂的几年呢。” 沈聪微微颔首,“唉,冬雪和阿强这两个孩子其实都挺懂事的,就是因为从小经历了太多,心思比同龄人要敏感得多。希望他们两个也能看到母亲的辛苦,能真的为她考虑考虑吧!” 两人一路交谈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县里。 李成功帮沈聪把东西搬下车后,便准备返程。 “成功,路上小心,有空就回村里坐坐,看看我们村子现在的变化。” 沈聪拍了拍李成功的肩膀说道。 “好的,大哥,你要多注意身体。”李成功应道,随后便驾车离开了。 然而,有些事情不仅仅是需要时间,更重要的是缘分,刚回到市里,李成功的bb机就收到了信息,说是有上级领导来所里了,要见他。 李成功看着bb机上的信息,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上级领导突然要见自己,还这般紧急,大概率是和工作调动有关。 他心里清楚,这或许是一次难得的晋升机会,可此时,这个机会却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第138章 抉择 李成功深知这次见面意义重大,若处理得当,事业将迎来新的高峰,但这也意味着他将陷入更加忙碌的工作状态,而且这次调任,应该会很远。 “李成功,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等你再回来,和现在可就天差地别了,有可能你我这关系就要反转了,可要好好把握哦!” 李成功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家中,一夜辗转难眠。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和领导见面时的情景,还有沈兰那疲惫却又坚强的面容。 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一方面是梦寐以求的事业上升期,一方面是他深爱着的沈兰和那个自己梦寐以求的家。 第二天清晨,李成功顶着两个黑眼圈,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前往单位。 一路上,他的心情异常沉重,车窗外的街景如往常一样热闹,但他却无心欣赏。 “呀,所长,这是咋了?” 温警官看着疲惫的李成功,心里一惊,她从来没见过所长这么憔悴过。 “呵呵,没事,昨天没休息好,张所长来了吗?我跟他做一下工作交接。” 温警官一脸不舍的看着李成功,其他几个派出所的工作人员也围了过来,他们七嘴八舌的述说着对李成功的不舍。 李成功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心中满是感慨。 他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大家别这样,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以后有机会,咱们肯定还能再聚。” 话虽如此,可他心里清楚,这一去山高水远,再回来,遥遥无期。 这时,张所长匆匆赶来,看到李成功的模样,微微一愣,随即将他拉到一旁,轻声说:“成功啊,先恭喜你了,仕途从此平坦。如今我来接你的班,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会把这里帮你看好的。” 李成功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老张,谢谢了,待了二十年了,突然要离开,还真是舍不得啊!” 交接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李成功将各项事务都详细地交代给了张所长。 看着办公室里熟悉的一切,他的目光停留在墙上的警徽上,心中五味杂陈。 这里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和汗水,如今要离开,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虽然去了那边还是干这一行,但是总感觉自己又一次成为了一个游子。 结束了单位的事情,李成功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 他想起和沈兰在村子里一起上山掏鸟蛋,一起放牛,一起去小溪里玩水捉鱼,分享着彼此的梦想和心事;想着昨天两个人还在一起做饭,一起吃饭,那样温馨的场景。 可是,如今事业的召唤又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果选择去新的岗位,他将面临长时间的分离,那这一次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一别就是二十年。 但如果放弃,他又担心自己会后悔,毕竟这是他多年来努力追求的目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道上的灯光依次亮起。 李成功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逃避下去了,必须要做出一个决定。 犹豫再三,李成功决定给沈兰打个电话。 电话还是打在三舅家,李成功央求三舅去接一下沈兰,说他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沈兰。 大约半个小时,沈兰才回过来电话。 听到沈兰那熟悉的声音,李成功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成功,是你吗?怎么啦?大晚上的三舅说你很着急!”沈兰在电话那头轻声问道。 “是我,沈兰。” 李成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我……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接着,李成功把工作调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兰。 电话那头,沈兰沉默了许久,久到李成功以为电话已经挂断。 “沈兰,你说话呀。”李成功焦急地说道。 “成功,这是好事啊,你应该去。” 沈兰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李成功却能听出其中的一丝失落。 “可是,这一走,我怕……” “没关系,你的事业更重要。” 沈兰说,“现在通信发达了,都记着号码呢,有事可以随时联系,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李成功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沈兰的性格就是这样,总是为别人着想,从不把自己的困难和委屈说出来。 挂了电话,李成功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助。 他知道,这一次,他和沈兰之间的距离又将被拉得更远。 挂了电话,沈兰缓缓放下听筒,手却仍无意识地搭在话机上,像是还想抓住与李成功之间那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屋内昏黄的灯光洒在她身上,拉出一道孤单的影子。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漆黑的夜色,思绪却如乱麻般纠缠在一起。 回想起刚刚电话里故作轻松的自己,沈兰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 她又何尝不想让李成功留在身边,可她更明白这次机会对他的重要性。而且自己昨天已经明确的拒绝了他。 只是,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漫长分离,那些被她极力压抑的失落与不舍,就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将她彻底淹没。 沈兰的眼眶渐渐湿润,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可眼前的景象还是渐渐模糊起来。 她想起小时候,他们一起在村子里无忧无虑地玩耍,那些日子仿佛还在昨天。 那时的他们,以为会一直这样相伴走下去,从未想过生活会有如此多的波折。 后来,李成功离开村子去当兵,而自己选择了为哥哥换亲,从此一别就是二十年。 如今好不容易重逢,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相聚的时光,如今又要面临分离。 “他走了,我也只是继续在过原有的生活,罢了,就当这次的重逢就是一场梦吧!”沈兰在心里默默安慰着自己。 沈兰抬起手,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深吸一口气,面上已然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本来三舅要把她送回去的,可沈兰拒绝了,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月色如水,洒在她的身上,却驱不散她心中的寒意。 第139章 风波又起 四周仿若被一层静谧的薄纱所笼罩,万籁俱寂,唯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如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非但没有打破这份宁静,反而更衬出夜的深沉与寂静,以及她那如影随形的孤独。 脚下的路,每迈出一步都似有千钧之重,她的双腿好似被无形的枷锁束缚,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仿佛她背负的不是自己的身躯,而是整个世界的重量。 生活犹如一杯五味杂陈的酒,苦与甜交织其中,而这一切皆是自己的选择。 她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就把曾经那些或美好、或苦涩的回忆,都慢慢沉淀在岁月的长河里吧,让它们成为珍藏在心底最柔软角落的美好记忆。 沈兰缓缓抬起头,挺直脊梁,像是在一瞬间鼓起了勇气,加快了脚步,坚定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月光如水,洒在她的身上,她的身影在这银白的月色下显得那么单薄,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仿佛在向生活宣告着她永不屈服的决心。 第二天清晨,金色的阳光如丝缕般透过窗户,轻柔地洒在沈兰的脸上。 她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虽然还残留着一丝疲惫,但生活的重担容不得她有片刻的懈怠。 窗外,鸡鸣犬吠,牛哞羊咩,声声交织在一起,那一张张等待喂养的嘴巴,如同生活的催促令,提醒着她新一天的忙碌又开始了。 日子就在这看似平静却又忙碌不停的节奏中一天天度过。 转眼间,陈阿强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县一中。 孩子升学的喜讯,如同一束温暖的阳光,照亮了沈兰的生活,让她整日都洋溢着喜气。 然而,每当夜幕降临,忙碌了一天的她疲惫地躺在炕上时,心中便开始不由自主地盘算着开学时两个孩子的学费、住宿费还有生活费。 这些费用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 今年的夏天格外干旱,一整个夏天都没怎么下雨,地里的庄稼像是失去了生机的孩子,在烈日的炙烤下,长势一天不如一天。 山上的草也因为缺水而稀疏枯黄,大夏天的,牛羊都吃不饱,晚上回到家还得额外喂草料,这无疑又增加了一笔不小的开支。 不过,生活也并非没有一丝希望。 唯一的好消息是,国家取消了农业税,这一举措为像沈兰这样的农民减轻了许多负担,让她在艰难的生活中感受到了一丝来自国家的关怀与温暖。 “二姐,二姐!” 正在田间锄地的沈兰,恍惚间听见好像是弟弟沈铭的声音。 她直起身子,用手遮挡住刺眼的阳光,往家的方向望去,果然,大门口站着一个人,可不就是沈铭嘛! 沈兰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心里没来由地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忙着锄草松地,正是农忙的关键时候,沈铭却在这个时候来了。 难不成又是家里出啥事了?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扛起锄头,快步往家里走去。 待她走近,沈铭的表情映入眼帘,只见他满脸红印子,身上衣服也有多处破损。 沈兰的心猛地一沉,还没等她开口询问,沈铭哽咽着说道:“二姐,我把美丽送回去了,她老打人!” 张美丽是沈铭不顾家里人反对,非要娶回来的一个从小有精神疾病的女孩子。 当年为了娶这个媳妇,沈铭和母亲洪叔闹得挺不愉快的,他非要人家洪叔是不愿意给他花钱娶媳妇。 结果就在他结婚不到一个月,洪叔和母亲毅然决然的去了市里,哪怕是去捡破烂,他们也不愿意掺和他们小两口的生活了。 “慢慢说,到底咋回事?” 沈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但是对于自己这个弟弟,她也是很清楚的。 沈铭从小就有癫痫病,听大哥说,这几年大病次数也增多了。 沈铭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双手抱头,泣不成声:“她发病的时候根本不认人,上来就又抓又咬,我这身上的伤都是她弄的。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她送回她娘家。” 沈兰轻轻拍着沈铭的后背,尽力安慰他。 “那你把人送回去是什么意思?以后再接回来还是?” 这沈铭好不容易成了家,虽说媳妇有精神疾病,但总归是有个家了,如今这又出了这样的变故。 “二姐,我不要她了,她一天比一天疯,我感觉再让她待在家里,怕是要出大事。” “那她家里人咋说?”沈兰轻声问道。 “她爹妈也没办法,说从小就这毛病,犯起病来谁都拦不住。但是以前没这么严重的,就是这两年,病的越来越厉害了。” 沈铭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无奈与痛苦,“二姐,我是不是不该娶她?现在我自己这病也是经常发作,我感觉我这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我有时候其实挺想妈的。要不是当初我自己闹腾,妈和洪叔也不会那么大岁数了,还得搬家去市里。” 沈兰听着沈铭的话,心里一阵酸涩。 “沈铭,你别这么说,当初你娶美丽也是想成个家而已,谁能想到后来会这样呢。妈现在其实挺好的,有人陪着说说话,也比在村子里苦轻一些。” 沈兰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想妈就给她打个电话吧,不管之前闹了什么别扭,她总归是咱妈。” “二姐,其实,我是想去市里找妈,我把美丽送回去,她爸妈一开始不同意,最后他们跟我要一些补偿,这才让我离开了。” “补偿?什么补偿?” “十只羊。” 沈铭的头低的都要挨住炕沿边了,声音也小到几不可闻。 “十只羊!他们怎么能要这么多!” 沈兰的声音忍不住拔高,情绪有些激动,但看到弟弟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又强压下怒火,缓了缓语气问道,“那你答应了吗?” 沈铭微微点头,声音带着哭腔:“二姐,我当时实在没办法,美丽又闹得厉害,她爸妈又在旁边不依不饶,我就……就稀里糊涂答应了。羊已经给他们送过去了。” 第140章 气冲脑门 沈兰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脑门,眼前都有些发黑。 她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都陷进了掌心。 “你呀你!” 沈兰声音颤抖,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吗?十只羊!那可是妈留给你的全部家当了啊!你就这么轻易地给了出去! 当初你非要娶她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这些后果?多少人劝过你,现在出了事,你就知道哭,就知道逃避,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个男人一样扛起责任!” 沈铭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只是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沈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可愤怒的火苗却在心底越烧越旺。 “大哥呢?你俩住在一个村子里,他不知道这件事吗?” 沈铭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沈兰愤怒的眼神吓得把话咽了回去。 沈兰看弟弟这副窝囊样,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我这就去给他打个电话,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当大哥的!” 说完,她转身就往门外冲去。 此时正值午后,烈日高悬,整个村子仿佛被热气笼罩着,显得格外寂静。 沈兰心急如焚,脚步匆匆,一路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三舅家。 “沈兰出啥事了,这火急火燎的?” 三舅和三舅妈正准备午休,还没闭上眼睛,就被一脸怒容行色匆匆的沈兰给惊了起来。 “唉,三舅,我要给大哥打个电话,大中午的,打扰你们休息了吧?” “没事儿,我也就是展展腰,这几天锄地锄地腰酸背疼的,这几天这么忙,有啥急事大中午的给你哥打电话?” “三舅,三舅妈,是这样的……” 沈兰将弟弟的事情讲了一遍,三舅听完,也是眉头紧皱。 “这事儿确实棘手,沈铭这孩子太糊涂了,当初就不该冲动娶那个有精神疾病的姑娘。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关键是得把这事儿解决好。我看啊,你也别给你大哥打电话了,打了也就是再生一次气,他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三舅妈在一旁连连叹气,“沈铭这孩子也是,当年那个倔,谁说也不顶事,如今还不是苦了他自己,连带着也苦了你。这家里的事儿一桩接一桩,你一个女人家,可真不容易。” 沈兰眼眶泛红,强忍着泪水,“三舅,我就是气不过,大哥和沈铭住一个村子,沈铭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不闻不问。我现在就想给他打电话,问问他到底咋想的。” 三舅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沈兰啊,先别急着打电话。你大哥那人,我也了解,他就是胆子小,怕惹麻烦。 但他总归是你大哥,心里肯定也是在乎你们的。咱们先合计合计,看看这事儿怎么解决才好。” 沈兰点了点头,本来就是生了气,给大哥打个电话撒撒气罢了,如今有人与自己排解了一下,心里倒是好受多了,只是还是有些憋闷。 “三舅,那女方家要十只羊,这也太欺负人了。我们家虽然穷,可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当年都讲好了,彩礼钱那可是一分不少的都给了,而且也说好了,无论他俩哪一方坚持坚持不下去,都可以分开,只是不退彩礼钱而已。可没有现在还要赔偿这一说。” 三舅听了沈兰的话,面色愈发凝重,“这女方家确实做得不地道,既然当初都有约定,哪能现在又狮子大开口。” 沈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三舅,我想过了,就这么认栽肯定不行,我打算带着沈铭去女方家再谈谈,我就不信他们能完全不讲道理。” 三舅犹豫了一下,说道:“沈兰,你可要想清楚,去了说不定会起冲突,毕竟也是两个老人过了这么多年,结果一个已经出手的傻姑娘又回到了自己家,如今这羊都到手了,你再去要,怕是有些不好办啊!” “三舅,这倒是不怕。我们只是去讨个说法,拿回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再说了,美丽这孩子毕竟也做了我沈家几年媳妇,如今将人送回去,即便是给他们几只羊,那也是出于道义上的,跟他们开口要,那可是不一样的。别的不说,这口气咱还是要争一下的。” 三舅见沈兰主意已定,也不再多劝,只是反复叮嘱道:“沈兰,你和沈铭去的时候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能冲动行事。要是他们态度实在恶劣,你们就赶紧回来,别吃了亏。” 沈兰点头应下,来时那一肚子气,如今也消了不少,也没再给大哥打电话,顶着烈阳又回到了自己家里。 “砰砰砰”,沉闷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 门“吱呀”一声开了,张美丽的父亲出现在门口,看到是沈兰和沈铭,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中满是警惕与厌烦。 “你们怎么来了,如今都两清了,你们还来做什么?” 他的语气冰冷而生硬,仿佛一阵寒风,瞬间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了。 沈兰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挤出一丝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大叔,我们今天来还是想跟您好好聊聊。 您看,当初咱们两家说好了,彩礼给了,要是过不下去就分开,彩礼不退,可没说还要额外赔偿十只羊啊。” 张美丽的父亲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约定?我女儿在你们家遭了那么多罪,现在病得越来越重,那点彩礼钱能顶什么用?十只羊已经是便宜你们了!” 沈铭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急切地说道:“大叔,沈铭这些年照顾美丽也是尽心尽力的,她发病的时候也从来没嫌弃过,实在是她病情越来越严重,沈铭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他这癫痫病如今也是经常发作,您看,这两个病人在一起,不把美丽送回来,万一出事了怎么办?跟着他这么一个病人,您二老不是也不放心吗?” 沈铭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可张美丽的父亲却依旧不为所动。 第141章 癫痫发作 他嘴角一撇,满脸不耐烦地回道:“少在这儿跟我装可怜,你们沈家没照顾好我女儿,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女儿这辈子算是毁了,你们必须得负责到底!” 沈兰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她言辞恳切地说道:“大叔,当初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的,要是两人过不下去,人可以退回来,但彩礼是不退的。 而且这么多年的情分在这儿,我们愿意适当补贴一些生活费。 您再看看沈铭现在的身体状况,他自己都自顾不暇,又怎么能好好照顾美丽呢? 您一下子就要十只羊,这简直是要断了沈铭的活路啊。 他身体不好,没法种地,一年到头就指望着这几只羊下崽维持生计,您这样做,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张美丽的父亲听了,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扯着嗓子大声吼道:“为难你们?那我女儿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我们老两口都这把年纪了,你们把人送回来,不也同样是断了她的生路吗? 哼,反正你们别想轻轻松松就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这时,张美丽的母亲带着张美丽从屋里走了出来。 张母眼睛红肿,满脸怒容,而一旁的张美丽眼神懵懂,可看到沈铭时,嘴角却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张母一瞧见沈铭,立刻双手叉腰,扯着尖锐的嗓子叫嚷道:“沈铭,你还有脸来?我告诉你,这十只羊一只都不能少! 还想就这么把人送回来,门儿都没有!赶紧滚,再不走,我就去告你们,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沈家是怎么欺负人的!” 沈兰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往脑门涌,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她向来是个情绪管理能力很强的人,可面对张家人这般蛮不讲理的行径,实在是难以再压抑内心的怒火。 “你们还有没有一点道理可讲!” 沈兰提高了音量,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当初是你们亲口答应的,要是过不下去就把人送回来,况且他们俩连结婚证都没有。 您女儿这个样子,当初也是你们二老为了省事,这才讲她送到了我们家,我们沈家尽心尽力照顾了这么久,衣食住行哪一样亏待过她? 怎么就成了我们欺负人了?你们张口闭口就要十只羊,这跟敲诈勒索有什么区别!” 张美丽的父亲气得脸涨得通红,像猪肝一样,向前猛地跨了一大步,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指着沈兰的鼻子骂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敢跟我顶嘴!我看你们沈家就是仗着我们老两口好欺负,想把美丽扫地出门。我告诉你,没门儿!” 张美丽的母亲也不甘示弱,跳着脚大声喊道:“你们要是还赖着不走,我跟你们说,这事儿没完!别以为我们没地方说理去,我在镇上认识人,分分钟就能让你们沈家吃不了兜着走!” 沈铭原本一直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等着受罚的孩子。 此刻见沈兰为了自己承受这些无端指责,心中一阵刺痛。 “够了!” 沈铭开口,声音虽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慑力。 然而,这一声大喊过后,沈铭却突然没了声音。 原本激烈争吵的众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沈铭。 “沈铭!” 沈兰一看弟弟那异样的模样,心里一紧,急忙上前去搀扶弟弟。 只见沈铭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变得僵硬,沈兰扶着都有些吃力。 突然,随着“砰”的一声闷响,沈铭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全身开始剧烈抽搐,四肢不规则地胡乱摆动,嘴角不断涌出白沫。 沈兰吓得脸色惨白,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她一边紧紧抱住沈铭,防止他撞伤自己,一边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将袖子卷成卷,塞进了他的嘴里。 张美丽的父母见状,脸上的怒容瞬间被惊愕所取代,一时之间竟也不知所措。 张美丽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异常,原本懵懂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想要靠近沈铭。 但是被她母亲死死拦住拉住,老两口显然是没见过如此情景,这时候也有些后怕,这沈铭万一在自己家出点什么事情,那自己要来的这十只羊怕是还得倒贴回去十只。 张父脑门上都见汗了,张母也被吓得脸色煞白。 沈兰则不同,虽然着急,但他知道,弟弟很快就会醒过来,从小这样的事情她可没少经历。 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她回头看着张父说道:“大叔,如今我弟弟这样,万一出点什么事,这个责任您是逃不掉的。 但是,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您也看到了,他这样子是真的没办法再照顾美丽了。 咱们能商量就好好商量一下,羊我们给您留下来三只,剩下的七只一会儿我们赶回去,从此以后咱们就两不相欠如何?” 张美丽的父亲听到沈兰的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眼神中满是犹豫。 他望着躺在地上抽搐的沈铭,心中的恐惧和不舍交织在一起。 张母则紧紧抓着张美丽的胳膊,手心里全是冷汗,她嘴唇嗫嚅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 张父终于开了口,声音却有些发颤,“他……他怎么样……我……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 他的目光在沈铭和沈兰之间游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就在这时,沈铭的抽搐渐渐缓和下来,身体不再像刚才那样剧烈抖动,只是还虚弱地喘着粗气。 沈兰见状,心中稍安,她轻轻拍了拍沈铭的脸,温柔地呼唤着:“沈铭,你醒醒,沈铭……” 张美丽看到沈铭的情况稍有好转,情绪愈发激动起来,她用力挣扎着,想要摆脱母亲的束缚。 “铭……铭……” 她含糊地呼喊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张母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心中一阵刺痛,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第142章 苦命鸳鸯 张美丽踉跄着扑到沈铭身边,跪在地上,双手轻轻抚摸着沈铭的脸,眼神里满是关切和焦急。 沈兰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看得出来,张美丽虽然神志不清,但这几年和弟弟在一起,这份感情却是真真切切的。 “大叔,您也看到了,美丽对沈铭是有感情的,可沈铭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实在没办法继续照顾她了。” 沈兰再次恳切地说道,“三只羊对我们来说也是很大的帮助了,希望您能答应,这样对大家都好。” 张父沉默了许久,他的目光从沈铭、张美丽,再到沈兰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就按你说的办吧。”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唉,难,都难啊,羊就在圈里呢,你们赶走吧……” 张父的眼眶微微泛红,语气中满是无奈。 “我可怜的闺女啊,以后这日子可咋过啊!”张母也在一旁抹起了眼泪,声音带着哭腔。 “既然事情说定了,等沈铭能起身,我们就把羊赶回去。” 她蹲下身,轻轻将沈铭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沈铭的眼神依旧有些涣散,但意识已经逐渐恢复。 他看着张美丽,嘴唇动了动,却因为虚弱没能发出声音。 张美丽紧紧握着沈铭的手,一刻也不愿意松开。 她的眼神中虽然带着懵懂,但那关切和依赖却十分明显。 沈兰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叹息,命运弄人,若不是沈铭身体不好,若不是张美丽的病越来越严重,这两个人能一直相伴下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过了一会儿,在沈兰的搀扶下,沈铭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双腿还有些发软,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但他还是强撑着站稳了。 张美丽见状,急忙上前想要帮忙,却因为动作太急差点摔倒。 “美丽,小心,我走了,你要好好的。不能打爸爸妈妈哦!” 沈铭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温柔。张美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沈兰去羊圈里将几只羊用一根绳子串起来,然后扶着沈铭慢慢往门外走去。 张美丽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沈铭的身影,眼中的懵懂渐渐被一丝不安取代。 她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却被张父一把拉住。 “闺女,他要回家了。”张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以后啊,你就只能在这儿陪着爸妈了。” 张美丽似乎还没有完全理解父亲的话,她用力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想要挣脱张父的手。 张母在一旁看着,泪水止不住地流,她心疼地将张美丽揽入怀中,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沈铭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顿了顿,他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张美丽。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二姐,再给他们丢下两只羊吧,美丽她爱吃羊肉。” 沈兰听到沈铭的话,微微一怔,心中既为弟弟的善良和对张美丽的牵挂而感动,又有些犹豫。 毕竟,这几只羊对于弟弟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生活保障。 但看着弟弟那充满祈求的眼神,她终是心软了。 “好吧,那就再留下两只。”沈兰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他对沈兰点了点头,然后用那虚弱但坚定的声音对张父张母说道:“叔叔阿姨,这两只羊就留给美丽吧,以后她想吃羊肉了,你们就杀一只,也算是我……能为她做的一点事。” 张父张母听到这话,眼眶瞬间又红了起来。 张父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情绪哽住了喉咙,最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沈铭的肩膀。 张母则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好孩子,你自己多保重身体。” 沈兰解开了绳子,将两只羊留在了羊圈里,然后再次扶着沈铭准备离开。 张美丽看到沈铭真的要走,情绪愈发激动起来,她用力地挣脱开母亲的怀抱,不顾一切地朝着沈铭冲了过去。 这一次,张父张母没有再阻拦,他们只是满脸担忧地跟在后面。 “沈铭!” 张美丽大声喊着,这一次,她的声音格外清晰,仿佛是心底的恐惧冲破了神志不清的阻碍。 沈铭听到呼喊,停下脚步,转过身的瞬间,张美丽已经紧紧的拦着他的胳膊,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不要走,我们回家,不要走……”张美丽喃喃自语着,泪水浸湿了沈铭的衣衫。 沈铭的眼眶也红了,他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张美丽的头发,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地说:“美丽,我会回来看你的,一定会。你要乖乖听爸爸妈妈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知道吗?” 张美丽拼命地摇头,她抱得更紧了,仿佛只要她不放手,沈铭就走不了。 沈兰在一旁看着这揪心的一幕,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过了许久,沈铭才轻轻地推开张美丽,双手捧着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美丽,相信我,等我病好了,我就来看你。你也好好的,记得,可千万不要打人哦!” 张美丽泪眼朦胧地看着沈铭,眼中满是迷茫和不舍,但在沈铭坚定的目光下,她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沈铭深深地看了张美丽最后一眼,然后转身,在沈兰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张美丽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随着沈铭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她还呆呆地站在那里,不愿离去。 回到家后,沈铭像是丢了魂一样,整天沉默寡言,只是偶尔会望着张家的方向发呆。 但是他的发病率也随着心情的起伏一天比一天高。 “二姐,你帮我把这几只羊卖了吧,我想好了,我去市里找妈去,实在不行,我就去三姐家,我跟三姐夫去工地打点零工也行,我这样子种地也种不成,在村子里那天死在地里都没人知道。” 第143章 姐弟别离 沈兰听着沈铭的话,鼻子陡然一酸,眼眶也微微泛红。 她凝视着弟弟那面容憔悴的模样,心中明白,这次他是真的下了极大的决心。 沈铭自幼便被癫痫的病症纠缠,可在这个家中,他却是为数不多识字的人。 与大哥相比,他深谙礼数,看待事情的眼光也更为长远,总能透过表象,洞察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你身体本就不好,去工地干活怎么受得了?”沈兰满心都是对他身体状况的担忧,眉头紧紧蹙起。 “二姐,我在村子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出路。 去市里,哪怕像妈那样,每天捡捡破烂,也能挣出自己的生活费。 不像现在,卖一只羊,都得精打细算,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说不定哪天就又要饿肚子了。” 沈铭的话语里满是无奈与不甘,如果不是这一身病,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是最美的年纪呢。 沈兰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清楚沈铭说的句句属实,都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残酷现实。 “那好吧,我明天就去问问村子里那些养羊大户,把羊卖了。 你去了市里,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还有,那年你因为美丽的事和洪叔闹得不太愉快,这次去了,记得买些烟酒带上,这些年人家对咱妈一直都很不错。 还有奕博那孩子,跟着四妹去市里上学了,生活费基本都是洪叔给的。咱得将心比心,你可别再对人家有偏见了。” “我知道了,二姐。当年是我太糊涂,没想明白。现在回过头再想想,当初他们阻止我,也是料到我和美丽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 如今看来,确实如此。二姐,你放心,我会和妈还有洪叔好好相处的。”沈铭低着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懊悔。 第二天,沈兰便去联系养羊大户,把羊卖了。一只羊卖三百块,五只羊一共卖了一千五百块。 拿着这笔钱,她仔细地给沈铭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一边收拾,一边反复叮嘱,事无巨细,直到送沈铭上了去市里的车,她还在车窗外不住地挥手,眼神里满是牵挂。 沈铭到了市里后,第一时间和三姐沈竹取得了联系。 第二天,姐弟俩便一同前去看望母亲。 沈母看到许久未见、面色苍白的二儿子,心疼得泪水夺眶而出,双手颤抖着轻轻抚摸着沈铭的脸。 “洪叔,这些年,辛苦您照顾我妈了。我们兄弟姊妹虽多,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这两条烟,还有这两瓶酒,是我特意给您买的,知道您好这一口。” 沈铭双手恭敬地将礼物递上,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 “哈哈哈,好啊,好啊!有你们这份心意,再苦再累都值了。能抽上儿子送的烟酒,我这个老光棍还有啥不知足的!”洪叔爽朗地笑着,接过礼物,眼中满是欣慰。 在母亲那里吃过饭后,在沈母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姐弟俩离开了。 “你明天就跟你三姐夫去工地吧,让他帮你找点苦轻的营生做,少挣点没关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三姐夫是个憨厚朴实的汉子,他是三姐离婚后,别人又介绍的,是一个泥瓦工。 长得一般,身材倒是高大,做事动作麻利,但是就是有点不太细致。 沈竹嫁给他之后,这日子也算过得安稳,最近几年村子里的年轻人,有点手艺的都去了市里讨生活。 正赶上全国奔小康的年景,会点手艺的,出去早一点的,基本上都在市郊批了地,盖起了自己的小二楼。 沈竹两口子来了市里也有五六年了,地皮早就批下来了,但是攒钱盖小二楼还得很长时间。 如今只是干起了三间南房,一间自己住,一间租了出去,正好还空着一间,大致收拾了一下,沈铭也就有了一个落脚处。 “三姐,三姐夫,你们俩也不容易,这房子我也不白住,这是五十块钱,先给你一个月的房租,等下个月我挣上钱了再给你。” 沈竹一听沈铭要给房租,佯装生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你住在这里还谈什么房租,要是传出去,别人不得笑话咱们。” 沈铭却一脸认真,坚持把钱递到沈竹面前,说道:“三姐,我知道你和三姐夫对我好,可我也不能一直白住。这地方可是和村子里不一样,这是个烧钱等我地方,我会靠自己的双手生活,不能总拖累你们。” 三姐夫在一旁挠了挠头,憨笑着说:“铭子,你别跟你三姐客气,这房子你不住不也是空着的?给啥钱嘛,你先住着,如果下个月挣上钱了你再给也行啊。你说是不是?” 沈铭见三姐夫都这么说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收了回来说道:“三姐夫,那明天我就跟你去工地吧,我这一没手艺,二没力气的,就怕给你添麻烦了。” 三姐夫咧嘴一笑,拍了拍沈铭的肩膀,说道:“嗨,怕啥!工地活儿多着呢,总有适合你的。你就跟着我,慢慢学,肯定能行!” 第二天,天还没亮,沈铭就跟着三姐夫来到了工地。 晨曦中,工地一片忙碌景象,机器的轰鸣声、工人们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 三姐夫带着沈铭穿梭在各个施工区域,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情况。 “铭子,你看这边,是砌墙的活儿,我干的就是这个。那边是搬运材料的,你今天先从简单的下手,帮忙整理下那些零散的建材,把它们分类放好。要是遇到啥不懂的,就问旁边的工友。”三姐夫耐心地说道。 沈铭认真地点点头,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他穿梭在一堆堆建材中间,将木材、砖块、钢筋等分类整理。 一开始,他还不太熟练,动作有些迟缓,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咬牙坚持着。 可没到中午,沈铭就感觉体力不支了,毕竟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长时间的站立和劳作让他有些吃不消。 这时,三姐夫走了过来,看到沈铭脸色苍白,额头直冒冷汗,关切地问:“铭子,是不是不舒服?要不你先去旁边休息会儿。” 果然话音未落,他的癫痫病又开始发作了。 第144章 刻砖 三姐夫见状,心猛地一揪,手足无措地愣了一瞬,随即扯着嗓子朝周围大喊:“快来人帮忙啊!” 周围的工友们听到呼喊,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围拢过来。 “这咋回事啊?”一个工友焦急地问道。 “他有癫痫病,大家别慌,先把周围的硬物拿开,别让他伤到自己!” 三姐夫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将沈铭周围的砖块、工具等移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沈铭放倒在地,让他平躺着,同时解开他领口的扣子,好让他呼吸顺畅些。 沈铭躺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眼睛紧闭,牙关紧咬,嘴角溢出一丝白沫。 工友们围成一圈,既好奇又有些害怕的看着一幕,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干着急。 “梁子,一会儿你把人送回去吧,以后别往工地带了,这样太危险了!” 工头见一大群工人围了上来,心头不由一紧,这可是建筑工地,不出事则已,出事了就没有小事。 紧急询问之下才知道,是瓦工梁子带来的一个小工犯癫痫病了,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张头儿,我我知道了,唉,他是我小舅子,刚来市里寻着我了,我就心思带他少干点活,挣点生活费,没想到他犯病的时候这么吓人,以后我再也不敢带他了。” 梁子满心懊悔,蹲在沈铭身旁,眼神中满是担忧与自责。 他轻轻握住沈铭抽搐的手,嘴里不停念叨着:“铭子,你可快点醒来啊,三姐夫这腿都吓软了呀。” 不一会儿,沈铭的抽搐慢慢停止,但仍昏迷不醒,面色如纸般苍白。 梁子不敢耽搁,小心翼翼地将沈铭背起来,打了个车,一溜烟消失在了身后那些指指点点的工友们面前。 回到家,梁子把沈铭轻轻放在床上,打来一盆水,用毛巾轻轻擦拭他脸上的汗水和白沫。 看着沈铭虚弱的样子,梁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在床边发起愁来。 这时,沈竹买菜回来,一进门看到躺在床上的沈铭,脸色大变,急忙问道:“呀,这是又犯病了?” 梁子站起身,把工地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竹。 沈竹听后,眼眶瞬间红了,她走到床边,心疼地抚摸着沈铭的额头,轻声说:“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沈铭在早已醒来,只是身上没有力气,他感受到了姐姐的关怀,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姐姐和姐夫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心中一阵感动,却又带着深深的愧疚。 他虚弱地说:“三姐,三姐夫,对不起,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沈竹连忙打断他的话:“说什么傻话,你是我弟弟,照顾你是应该的。别想太多,好好养病。” 时间还早,工地上还没有下工,所以梁子一个人又返回了工地。 一整个下午,沈铭都带着郁闷的心情,趁着三姐上班的空档,他一个人在三姐家周围溜达着。 三盖房子这个地方在市郊,周围基本都是村子里来到市里批地自建的房屋。 而且周围也有一些正在拆迁或者已经拆迁掉的房子,在那些破损的建筑物之间,沈铭看到有很多人都包裹着头巾,拿着一把铲子,在那些砖块上敲敲打打。 沈铭好奇的观察着,原来他们在刻砖,就是将那些已经推倒的房屋,用过的那些旧砖头上面的水泥刻下来,然后将干净的砖块在整齐的摞在一起。 “大姐,这些砖块是有人回收还是原房主请您来干这活的呀?” 那位大姐停下手中的活儿,抬起头,看了看沈铭,笑着说道:“小伙子,这是有人专门收的。 你看这一块砖,刻干净了能卖两毛钱呢。虽说挣得不多,但好在活儿不算太累,时间也自由,我每天弄弄,也能贴补点家用。” 沈铭听后,心里一动,这不正是适合自己的活儿吗?既不用耗费太多体力,时间上又能自己把控。 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大姐的操作流程,发现看起来并不复杂,就是需要点耐心。 “大姐,您看我能干这活儿不?我是新来这儿的,正想找点事儿做。”沈铭带着几分期待问道。 大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这活儿不难,就是有点费手,不怕辛苦的,谁都能干。” 沈铭一听这话,心里不由开心了起来,便又问道:“大姐,这地方都拆了,这些东西现在算是有主的还是……” “嗨,这被拆了的地方,都是人家开发商花了钱的,这一推倒,就是没人要的了,开发商也不要。 有我们这些劳动力,人家看的上的品相好一点的砖,两毛钱一块儿就回收走了,不过这里干这个活的,大部分都是刻出来准备自己盖房子用的。” “哦?自己盖房子用?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沈铭心中暗自盘算着,如果自己能通过刻砖攒够足够多的砖,说不定就能帮三姐家把正房盖起来,减轻他们的经济压力。 如果有来收砖的,也可以卖给他们,一块两毛钱,一天刻上一百块,那就是二十块钱。 想到这儿,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行动。 沈铭一刻也不耽搁,当天就跑去附近的五金店,买了一把趁手的铲子。 回到拆迁地,他找了一处相对安静且砖块较多的角落,便正式开始了他的刻砖工作。 起初,沈铭的双手因为不适应这样的劳作,很快就磨出了水泡。 水泡破裂后,钻心的疼痛让他每一次挥动铲子都忍不住皱眉。 但一想到自己这辈子终于有了一份能挣钱的营生,还有三姐家那尚未盖起的正房,他便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铭每天都会将刻好的砖块码在一起,有人来收就卖掉,没人来收,晚上就让三姐夫开着农用车拉回院子里。 “二姐,我挺好的,每天也能挣点生活费,你就放心吧,对了,冬雪和阿强就要开学了吧?学费够了吗?” 沈铭稳定下来,第一时间给二姐沈兰打了电话,提到孩子的学费,沈兰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疲惫:“放心吧,学费二姐差不多攒够了。” 挂了电话,在回家的路上,沈兰有些无力,现在才是真正开始到了要钱的时候了,可自己如何才能筹够孩子们的学费呢? 第145章 再遇张婶子 阿强中考结束后放假较早,而冬雪仍在学校上课。 这下,沈兰家中可算是多了个得力帮手。 每日里,放牛、放羊、喂草料、给牲畜饮水这些活儿,全都被阿强主动揽了过去。 沈兰便能一门心思地扑在锄地的劳作上。 如此一来,干活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 仅仅十来天的时间,那足足20亩的山地,便被她全部锄完了杂草。 距离下学期开学,也就只剩下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了。 在这青黄不接的当口,沈兰思来想去,也只能考虑卖掉一些粮食,或者挑选两只羊,以此来凑齐孩子们的学费。 她心里清楚,要是在村子里售卖,根本卖不上好价钱。 于是,沈兰便琢磨着,干脆雇辆车把东西拉到县里去卖。院子里那个大窖,去年存进去的小麦,今年也能卖个好价钱了。 现在这天气干旱的厉害,沈兰就想着趁着行情好,不如把那一窖小麦起出来,然后卖掉,今年收成不好,自己留下点够吃,剩下的都卖了,应该是够孩子们下学期的费用了。 虽说这样会多花些运费,但在县里卖出的价钱,可比在村子里能高出一倍还多。仔细盘算下来,这样做还是很值得的。 打定主意后,沈兰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每年秋天新粮下来之际,村子里老一辈传下来的土窖就成了农民们最好的仓储方式。 人们会在院子里找一个角落,然后一锹一锹的挖出一个很深很大的土坑,然后用麦秸扭成一个个草绳,从土坑最下面开始,一圈一圈的铺到坑顶。 之后再把新打来的粮食倒进去,纱上面再铺上两层麦秸草绳,之后再将挖出来的土敷上去。 这样一来,既可以保证粮食新鲜不坏,还可以防止老鼠来偷吃,最关键的,村子里小偷盛行,这样一来,也可以杜绝小偷来偷粮。 沈兰整整挖了一天才将地窖挖开,露出了敷在上面的那层麦秸草绳。 第二天,沈兰天刚蒙蒙亮就起了床。她简单洗漱后,便马不停蹄地来到地窖旁。 此时,淡淡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给整个院子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 沈兰小心翼翼地揭开地窖封顶的麦秸,动作轻柔而又谨慎,仿佛在揭开一个承载着全家希望的宝盒。 随着麦秸被一点点揭开,金黄色的小麦逐渐露了出来,在晨曦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沈兰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厚厚一沓编织袋,开始一袋子一袋子地将小麦装进去。 她的动作娴熟而迅速,每装一袋,都要用力地墩一墩,让袋子里的小麦更加紧实。 不一会儿,汗水就湿透了她的衣衫,发丝也紧紧地贴在脸颊上,但她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忙碌着。 阿强看到母亲如此辛苦,也早早地过来帮忙。 他身子虽然还很瘦小,但干起活来却丝毫不含糊。母子俩齐心协力,装满的编织袋在一旁越堆越高,地窖里的小麦却越来越少。 “阿强,妈妈去县里了,中午自己热饭吃,妈妈尽量早一点回来,记得饮牛时注意安全。” 沈兰与满满一车的小麦坐在农用车的车斗子里,缓缓驶出了村子。 这可是自己吃了三年的旧粮,才攒下这么些家当,如今这一卖,这家底子也算是掏空了。 一路上,沈兰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心里却在想着,今年的费用解决了,那明年的又该如何? 到了县里的粮食市场,沈兰在市场里一家家的问过,走了好几遭才找到了一个合适买家。 “咦,这不是沈兰吗?” 一个五十多岁的胖乎乎,皮肤白皙的女人出现在沈兰面前,她脸上还带着一副见到故人的惊喜。 “您是?” 沈兰抬头一看,这人眉眼间是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她是哪位。 “哈哈哈,真是沈兰啊,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我们还能再见面,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那女人爽朗地笑着,眼中满是热切,一边说着,一边往前凑了凑,似乎想让沈兰能更清楚地看清自己。 沈兰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眼前的人,脑海里飞速地搜索着记忆。 突然,她眼睛一亮,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试探着问道:“你……你是张婶子?” “哈哈哈,总算把你给认出来了!不过,你得叫我薛姨,张婶子那已经是过去了,薛姨不想提它。” 那女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重重地点了点头,“沈兰,这么多年没见,你可是没怎么变啊,这不,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 沈兰的脸上也绽放出惊喜的笑容,连忙说道:“张……哦,薛姨,真的是你啊!我都不敢认了,你变化可太大了!” 薛姨拉着沈兰的手,上下打量着她,感慨地说:“我呀,自那死鬼走了,我就回到了县里,这些年在哥哥的帮衬下做了点小生意,日子还算过得去。你呢?怎么样,你是来卖粮的?” 说道那死鬼,沈兰脑海里浮现出了张八仙那张令人生恶的脸,还有当年张婶子面黄肌瘦的样子。 而如今的薛姨,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半分影子。看来离开那个人,薛姨才算是真正的重生了一回。 听到薛姨的问询,沈兰的笑容微微一滞,轻轻叹了口气,把家里的情况,从孩子的学费压力,到今年干旱的收成,一五一十地跟薛姨说了一遍。 薛姨听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心疼地说:“唉,这些年,你也不容易啊。不过你别担心,既然碰上薛姨了,肯定不能看着你作难。你这粮食,姐全要了。价格嘛,你就放心吧,姨给你市场最高价。” 沈兰又惊又喜,连忙说道:“薛姨,这可太麻烦你了。” 秀芬姐摆摆手,豪爽地说:“说啥麻烦不麻烦的,咱俩那可是过了命的交情,这点忙姨能不帮吗?再说了,你这粮食看着就好,我收了也不亏。” 说着,薛姨便招呼旁边的伙计,把沈兰车上的小麦一袋袋卸下来。 在称重算账的时候,薛姨不仅给了一个超乎沈兰意料的高价,还额外塞给她一个厚厚的红包。 第146章 曾经的苦难 沈兰见状,连忙推辞:“薛姨,这可使不得,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这红包我不能要。” 薛姨却一把将红包塞进沈兰手里,故作生气地说:“哎呀,你要是再跟姨客气,那我可就生气了。这钱你拿着,给孩子们买点学习用品啥的,也不是啥大钱,你就别推辞了。” 沈兰眼眶泛红,紧紧握着薛姨的手,哽咽着说:“薛姨,谢谢你,你这次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薛姨,您的这份恩情我记住了,不对,还有二十年前的那份恩情,我都记在心里了。” 薛姨拍了拍沈兰的肩膀,:“傻孩子,说啥记不记的,咱们娘俩也许就是有这个缘分。你以后要是还有啥困难,尽管来找姐我,真要能帮上的,姨肯定帮。” 沈兰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努力平复着情绪,说道:“薛姨,这些年我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虽说日子过得紧巴巴,但咬咬牙也能坚持。 可现在不一样了,两个孩子都上高中,学费和生活费对于咱们村里人来说,这负担就比较重了。 这次要不是您伸出援手,我这些粮食也就卖个市场价,下学期的费用怕是还不够呢。 薛姨轻轻抚摸着沈兰的后背,安慰道:“孩子,姨懂你的不容易。这人生啊,谁还没个磕磕绊绊的时候,你这么坚强,这么努力,熬过这几年这日子也就好过了。 就像薛姨现在这样,曾经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可自从离开那个地方,那怕是喝到外面的一口水,感觉都是香甜的。” 沈兰听着薛姨的话,心中涌起一阵好奇,她从未听薛姨提及过和张八仙的过往。 刚想开口询问,却又觉得有些唐突。 薛姨似乎看出了沈兰的心思,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有些事,在村子里的时候,一时为了面子,二是张八仙那个王八蛋,他简直就是个牲口。 那还是我十八岁那年,张八仙整天游手好闲,我哥那时候开了一个歌舞厅。 我也不爱学习,就在我哥店里去帮忙照管一下生意。 薛姨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愤怒,继续说道:“张八仙经常带着一群狐朋狗友来歌舞厅,每次都喝得醉醺醺的,还总是对我动手动脚。 我心里厌恶极了,可又不敢把这些事告诉哥哥,怕他为我担心,也怕惹出什么麻烦。” “有一天晚上,店里客人特别多,我忙得不可开交。张八仙又喝得东倒西歪地来了,他趁我不注意,把我拉进了一个包间。 我当时害怕极了,拼命挣扎,可他力气太大了,我根本挣脱不开。” 薛姨的声音微微颤抖,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 “他对我做了禽兽不如的事,完了之后还威胁我,要是敢说出去,就对我哥不利。 我一个弱女子,那时候也不懂法律,又能怎么办呢?只能把这屈辱的事埋在心底。” 说到这里,薛姨的眼眶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沈兰紧紧握住薛姨的手,心疼地说:“薛姨,张八仙简直就是个人渣,真是恶有恶报,咱现在都活的好好的,而他也遭到了报应了!” 薛姨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是呀,可是那段经历是我这辈子的噩梦啊,从那以后,我的生活就像掉进了无尽的深渊。 张八仙隔三岔五就来找我,最后我哥察觉到了,然后当年问他怎么回事,他就顺势像我哥说,我们俩是两厢情愿的。 我哥见他那一副无赖相,不相信我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 但是我被他那一双阴毒的眸子盯着,心里很害怕,最终我自己承认了下来。 就这样订婚结婚,我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就嫁到了你们村里。 可是我稍有不顺他的意,他就对我非打即骂。我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觉得自己的人生完了。” 薛姨缓了缓神,脸上的痛苦神色稍稍褪去一些,继续说道:“在那个家里,我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干活,稍有差错,换来的就是一顿打骂。 怀孕的时候,我满心期待着新生命的降临能给我的生活带来一丝改变,可他依旧没有收敛。” 沈兰满脸震惊与愤怒,急切地问道:“您有过孩子?” 薛姨默默点头,泪水再次滑落:“是啊,那个孩子已经怀了五个多月了,有一次他喝醉了,就因为我做的饭咸了一点,他就对我拳打脚踢。 我拼命护住肚子,可还是没能躲过那重重的一脚。 孩子没保住,我在医院躺了好几天,醒来后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 听医生说,是个男孩子,都已经成型了!” 沈兰眼眶泛红,咬牙切齿地说:“这个王八蛋,他怎么能这么残忍!简直不配为人!” 薛姨擦了擦眼泪,接着说:“从那以后,我的身体变得很虚弱,也落下了病根。 可他不但没有一丝愧疚,反而更加变本加厉。我想过离开,可每次刚有这个念头,他就威胁我,说要是我敢走,就去伤害我的家人。” “那些年,我就像生活在地狱里,看不到一点希望。 直到那天,他被你揍了一顿之后,我就知道,他这个人不会就那么将那件事揭过去的。 所以我就一直留意着他的行踪,所以那天我才能救下你。” 沈兰听着薛姨的话,心中对张八仙的愤怒如熊熊烈火般燃烧,同时对薛姨的遭遇感到无比痛心,也庆幸那天自己能被薛姨救下。 她紧紧拉着薛姨的手,轻声安慰道:“薛姨,好在那些不堪都过去了。” “是呀,人生就是这样,关关难过关关过,过一关忘一关,日子好赖也就这样过下来了。” “表姐,表姐,快来搭把手,哎呀,我的腰!” 店铺外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薛姨一听,赶紧站起身就往外走,“薛磐,你这是干什么来了,扛着什么东西?” “表姐,这是我给你带的新鲜的玉米棒子,今天刚从地里摘下来,知道你爱吃,特意给你送过来的。咦!这位是?” 薛磐发现表姐和店铺里的另一个女人眼睛都红红的,显然是两个人都哭过,不由好奇的问道。 第147章 薛姨牵红线 薛姨笑着摆摆手,说道:“这是沈兰,以前我们一个村儿的。嘿,女人家就是心软,这不,二十年没见,一见面,我俩都掉了几滴猫尿,哈哈哈。” 沈兰被薛姨的话逗得扑哧一笑。此刻的薛姨,与往昔判若两人。曾经的她,面若冰霜,仿佛行尸走肉,如今却充满了鲜活的生气。 沈兰轻轻向薛磐点头示意。在薛姨的协助下,薛磐将一袋子玉米棒子稳稳地放在地上,直起腰,长长地舒了口气,随后用手轻轻捶打着发酸的腰部。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总会落在沈兰身上,显然是很好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让表姐掉下眼泪来。 “薛磐,大老远送玉米来,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我去给你倒杯水。” 薛姨说着,转身走进屋内。刚走两步,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略带歉意地说:“呀,沈兰,你瞧我这记性,忙乎这么久了,都没给你倒口水,真是老喽,不中用啦。” 沈兰赶忙摆摆手说道:“薛姨,您可别这么说,我一点儿都不觉得渴,您就别忙活啦。” 趁着薛姨进里屋的空当,薛磐悄悄打量着沈兰。 只见她面容和善,虽然衣着朴素,却难掩那股温婉的气质,不禁让他心生好感。 他挠了挠头,有些腼腆地主动搭话:“你和我表姐是一个村儿的呀?唉,那年她刚回来的时候,我第一眼都没认出来。整个人又黑又瘦的,看着可让人心疼了。对了,你现在还在村里吗?” 沈兰微笑着回应:“是呀,以前薛姨在村里的日子不好过,吃了不少苦,人也憔悴。不过现在也算是熬出头了。我呢,现在住在陈家庄,一个小山村,估计你都没听说过。” “陈家庄?是青石乡的那个陈家庄吗?”薛磐追问道。 沈兰刚要开口回答,薛姨端着水从屋里走了出来,听到薛磐一连串的问题,不禁笑着嗔怪道:“薛磐,你这是查户口呢?” “哈哈哈,就是随便聊聊,随便聊聊!”薛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沈兰见薛磐如此健谈,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便也细细打量起他来。 薛磐个子不算高,看起来只比自己高出那么一点点,估计也就一米六左右。身材显得颇为单薄,年龄大概四十岁上下。 薛姨将水递给沈兰和薛磐,三人围坐在一起。 “表弟,今天咋有时间来我这里了?没有课吗?” 薛磐抿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我跟其他老师换了俩节课,这不趁着玉米现在刚好不老不嫩的,专门给你送过来一趟。” 薛姨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你呀,还挺有心。你在学校也挺忙的,以后别专门为了这点事儿跑一趟,多累啊。” 薛磐笑着摆摆手:“不累不累,表姐,这不是马上就期末考试了,新课也都上完了,这几天也不太忙,就想着给你送点新鲜的。” 沈兰在一旁听着,好奇地问道:“薛磐,你是老师啊?教什么学科的?” 薛磐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在我们村小学教数学,小地方,也没什么大本事。哦,我对了,我就在离你们不远的那个脑包村里教书呢。” 沈兰眼睛一亮,说道:“脑包村啊,我知道,离陈家庄不算远。没想到咱们离得这么近。当老师挺好的,教书育人,培养祖国的花朵。” 薛磐笑了笑,说:“过奖了,在小地方教书,也就是尽自己的一份力,希望孩子们能多学点知识,以后有个好出路。而我自己呢,也有点工资拿,不用受那些大苦,勉强能度日罢了。” 薛姨端着杯子,一边喝水,一边看着两个人聊的欢实,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自顾的笑了起来。 “表姐你笑啥?” “哦,没啥,突然想到,你俩现在都是单身,住的又近,要不然你们考虑考虑彼此?” 听到薛姨这话,沈兰和薛磐都瞬间愣住了,两人都有些尴尬。 沈兰只能“呵呵呵”的笑了几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薛磐也有些手足无措,挠着头,干笑了两声,说道:“表姐,你……你这话说得太突然了,那个,我……我还得买点东西去,我就先走了啊。” 薛磐说着话就已经起身,一边跟沈兰摆手,一边快速出门而去。 薛磐匆匆忙忙地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大街上。 沈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一个大男人,竟然就这样跑了。 薛姨看着薛磐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哈哈哈,还是这么害羞。沈兰啊,你别介意,我就是觉得你俩其实也挺合适的,就随口一说。 我这表弟,虽然有一份正式工作,但因为家里还有一个大哥,眼睛不太好,又娶了一个哑巴媳妇,生了两孩子。 这一家子各有各的毛病,他为了帮扶哥哥一家,再有就是他自己的身子也弱,干不了啥重活,所到现在都没有成家。” 沈兰静静地听着薛姨讲述薛磐的家庭情况,心中对薛磐多了几分理解与同情。 她轻声说道:“他倒是一个有担当的人,自己那点工资,还得供养着哥哥一家子,确实也难。” 薛姨点了点头,“可不是,我们这些做亲戚的也劝过他,他大哥家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也可以帮父母分担一些家务了,少种点地,其实这日子紧一紧也就过去了。 他大哥也劝了他好久,他也是心疼弟弟,结果,这薛磐就非要等两个孩子考上大学了再考虑这些事情,你说说,到那时候,他都五六十岁了,还考虑啥呀? 要不然,我刚刚突然觉得你们聊得挺投缘的,就忍不住想撮合撮合。这孩子人真的不错,就是被家里的事儿拖累了。” 沈兰没有说话,这件事她是不会考虑的,因为她的心里还住着一个人,虽然这大半年来,两个人也只是通过一次电话,但是那份羁绊,却是越来越来深了。 第148章 车祸 想到李成功,沈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里藏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温柔与执着。 她轻轻拍了拍薛姨的手,轻声说道:“薛姨,我明白您的好意,薛磐确实是个好人,但感情这事儿,勉强不来的。 我现在也没想这方面的事情,孩子们现在正是要努力的时候,我也不想让他们有心里负担。” 薛姨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却依旧带着理解的笑意,“唉,就是这么个理儿,薛姨虽然没孩子,但也很理解做父母的。 咱也是从孩子时过来的,知道在父母亲眼里,即使我们头发都白了,他们也还是不放心的!” 沈兰轻轻点头,目光中满是对孩子的关切与牵挂:“是啊,薛姨。我家那俩孩子,老大上高二了,老二也要上高一了。 这三年最是紧张,算得上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一点都马虎不得,我这一颗心呐,全扑在他们身上了。” 薛姨深表赞同,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缓缓说道:“虽说孩子重要,但是你也要记得身体才是本钱,别把自己累狠了,实在周转不开,你来找我,薛姨虽说不是大富大贵的,但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手里多少也有点剩余。” “薛姨,谢谢您!” 沈兰望着薛姨,眼中满是感动,心里想着,以后等日子好过了,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个恩情。 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在门外响起,沈兰雇的拉粮车来接她了,这师傅在李家村可是一个买卖高手,将沈兰的粮卸下后,他就去批发市场又批了一大堆日用品,车里拉的满满当当。 这样一来也不至于返程的时候跑空车,这些东西回去,绕村子转一圈,基本上就销售一空了,不仅能省下油钱,还能挣上点差价。 沈兰起身告辞。薛姨将她送至门口,再三叮嘱路上注意安全,有事儿一定开口。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沈兰这才转身,快步朝着停在路边的拉粮车走去。 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略显单薄却无比坚毅的身影。 沈兰登上拉粮车,跟薛姨挥手作别后,车子缓缓启动。 车窗外,薛姨的身影渐渐变小,直至消失在视野中,可沈兰心中那股温暖与感动却愈发浓烈。 一路上,拉粮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扬起阵阵尘土。 沈兰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思绪却飘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地方。 李成功工作很忙,距上次那个人通话,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最近自己也是农忙,两个人的联系就更少了。 沈兰的目光透过车窗,凝望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与李成功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温暖的瞬间如同璀璨的星光,在她的记忆中不断重播。 “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有没有危险” 沈兰心里嘀咕着,眼神中满是茫然与牵挂。 尽管两个人都知道彼此的心意,但现实却往往让两个人不得不的止住脚步,再见面又会是何时,双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拉粮车继续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着,车内的气氛略显沉闷。 沈兰就这样被颠簸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哎呀,完了……完……” 突然,前方出现一个急弯,刚好对面一头牛出现在路中间,司机一着急,猛打方向盘,随后车身就剧烈摇晃起来。 沈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一股强大的离心力将自己狠狠地甩向一侧。 刹那间,耳边传来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伴随着物品碰撞的嘈杂声,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烈搅动。 她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随着车子翻滚,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痛,随后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拉粮车侧翻在路边,四周尘土飞扬,一片狼藉。 沈兰被甩出车外,重重地摔在地上,头部磕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头发,她的脸上和身体也多处擦伤,陷入了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沈兰在一阵剧痛中缓缓苏醒过来。 她试图挣扎着起身,却发现浑身像散了架一般,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 她的意识还有些模糊,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沈兰!沈兰,你怎么样?还认识我吗?” 沈兰慢慢的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一张消瘦得脸庞。 “薛磐?我这是……” 沈兰咬着牙,强忍着疼痛,用手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身。 “别动,你先别动,你受伤了,先忍一忍,一会儿就有医生来了,还好,人醒来了,应该没啥大问题了。” 沈兰微微转头,周围的景象一片混乱,日用品散落一地,拉粮车歪倒在一旁,司机正坐在离自己不远处,脸上表情有些扭曲,可能也受伤不轻。 薛磐蹲在沈兰身旁,目光中满是焦急与关切,他不断地安抚着沈兰:“别担心,我已经让附近村子里的人帮忙打电话叫救护车了,很快就会到。” 沈兰微微点头,疼痛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向薛磐表达着感激。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终于听到了救护车的鸣笛声,声音由远及近,薛磐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医护人员迅速赶到现场,有条不紊地将沈兰和司机抬上担架,送上了救护车。 “老张,你帮忙看着点这里,帮忙收拾一下这些东西,别让村民把东西都搬走了,回头我让司机师傅来找你。” “放心吧,这里交给我,你先忙你的。” 救护车走了不一会儿,帮忙打电话的老张就骑着摩托车赶了回来,一起来的还有三个大汉,都骑着摩托车。 老张也是一个老师,薛磐正要回家,骑着摩托车就走在沈兰他们后面,他亲眼目睹了拉粮车的侧翻。 只是没想到这车里竟然坐着沈兰。 薛磐安顿好老张,骑着摩托车就匆匆赶到了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了,全身大面积擦伤,最严重的是左腿小腿骨骨折。 第149章 薛磐的付出 “这次真是谢谢你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沈兰被推进了病房,她人已经清醒,整个脸上都敷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这次多亏了薛磐,要不是他正好路过,自己和司机师傅不一定会在那里昏迷多长时间,又是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没有路过的人,也许现在自己还在那里躺着呢。 薛磐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摆了摆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谢啥呀,我这也就是碰巧,换做谁遇到都会帮忙的。你现在感觉咋样,还疼不疼?” 沈兰轻轻动了动身子,牵动了伤口,微微皱眉,声音有些虚弱:“刚开始没感觉到疼,现在反倒疼的厉害了,这可是麻烦了,断了一条腿,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可咋办啊。” 薛磐微微前倾,关切的安慰道:“医生说主要是腿骨折和脸上擦伤,只要好好养着,脸上应该不会留疤,腿骨折恢复得慢些,估计得几个月。你别着急,安心养病就行。家里那边有没有亲戚能帮上忙的,我帮你去打电话通知一声。” 沈兰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忧虑:“我这一躺,家里的事儿都乱套了,孩子马上要升学,地里的庄稼也没人管。这正是农忙的时候,真想找个人还真是难呀!”说着,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薛磐连忙安慰道:“你别操心这些,你要是信得过我,孩子那边我可以帮忙照应一下,咱们两个村子离得也不远,下班了我去陪陪孩子。帮忙搭照一下牲口,反正你也只是住几天院就回去了,到时候我再回去,你看咋样?” 沈兰感激地看着薛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薛磐,你说我何德何能,碰上你这么好的人,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那就只能麻烦你几天了。” 薛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你可别这么说,咱都是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而且这不还有我表姐这一层关系嘛,能帮上忙我心里也高兴。 还有地里的庄稼,你也不用着急,锄第二次的时候,我帮你整几个壮劳力,两三天就完事了,误不了事儿。”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司机师傅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真是不好意思,沈兰,给你添了这么大麻烦,开了十几年车了,谁能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 沈兰看着司机师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陈九大哥,这哪能怪你呀,谁都不想出这种意外,你自己也受伤了,快过来坐下歇会儿。” 司机师傅眼眶泛红,满是愧疚地走到一旁的椅子边,缓缓坐下,还不时用手揉着受伤的腿。 “沈兰,我刚刚去取了点钱,也没多少,你先交住院费,不够的话过几天我在给你送过来,今天这费用都是薛老师给垫的,薛老师,这些是给您的,这次真是太谢谢你了。” 薛磐摆了摆手,把钱推了回去,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陈大哥,这钱你收着,我垫付的住院费不着急,你那车我托人帮你看着呢,你也正是用钱的时候,我那点钱,过几天等你缓过来了再还也不迟。” 陈九眼眶愈发泛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薛老师,你这实在是……太仗义了,我都不知道该说啥好。那这样,我先去处理那边的事情,沈兰你就好好休息吧!” “陈大哥,那你忙吧,薛磐,我这边没啥问题了,想麻烦你现在就去帮我一趟,给孩子打个电话,孩子还在家等着我呢,我怕他着急。” “行,你安心养伤。我这就去帮你打电话,陈大哥这边也一样,都把身体养好了,比啥都强。” 薛磐匆匆走出病房,用医院的ic电话,拨通了三舅家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后,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声音:“喂,那位?” 薛磐连忙将沈兰出车祸的事情和对面讲了一遍,让三舅去趟陈家村,告诉孩子一声,让他不要担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后有些紧张的问道:“严重吗?医院那边还需不需要什么东西?” “一条腿骨折,医生说只要好好养着就能恢复。其它的暂时不需要了。” “好,你告诉沈兰让她放心,今天晚上我会去陪着孩子的。” 挂了电话,薛磐回到病房,把和三舅通话的情况告诉了沈兰,得知三舅会陪着孩子,沈兰暂时也放下了心。 接下来的日子,薛磐每天下班都会去陈家庄,将牲口安顿好,晚上陪着阿强睡觉。 薛姨从薛磐那儿得知了沈兰出车祸等我消息,还带来精心熬制的大骨汤,让她多喝几口,补充营养。 一周后,沈兰终于出院了,是陈九开车来接的她,薛磐也特意请了假,将她送回到家里。 回到家,沈兰看着熟悉的一切,眼眶微微泛红。 经历这场意外,她更觉平凡生活的珍贵。 阿强第一时间跑出来迎接妈妈,扶着她在炕上坐下。紧张的询问着母亲的伤势。 而薛磐这几天显然是对家里比较熟悉了,他转身就去了厨房,直接淘米点火,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一大碗香喷喷的小米粥。 陈九看着沈兰,满是愧疚地说:“沈兰,对不住啊,这事儿都怪我,让你遭这么大罪。 以后你有啥要用车的地方,尽管开口,我随叫随到。” 沈兰连忙摆手,“陈九大哥,可别这么说,意外谁都不想发生,这次也没少请你破费,我已经很感激了。” “快趁热喝了,刚出院,得吃点清淡又养人的。” 薛磐见俩人只顾着说话,沈兰手里的粥一口也没来得及喝,便赶紧出声提醒了一句。 “行,那你好好养着吧,我就先走了,记得,有事一要来找我啊!”陈九喊了一嗓子,开着自己的农用车走了。 沈兰感激地看了薛磐一眼,轻声道:“薛磐,这段时间多亏有你,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薛磐挠挠头,笑着说:“别这么见外,快喝吧,喝完好好休息。” 第150章 能否成为一家人 阿强在一旁拉着沈兰的手,眼眶泛红:“妈,你不在家,我可担心你了。还好有薛老师帮忙,要不然这几天我就坚持不住了。” 沈兰摸了摸阿强的头,温柔地说:“妈妈没事了,你看,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嘛。多亏了你薛磐叔叔照顾你,以后我们可得好好感谢他呢。” 阿强用力地点点头,看向薛磐的眼神里满是感激。 陈九走后,薛磐又在院子里忙活起来,他扫了院子,清理了牛羊圈,这几天还抽空切了喂牛的草料。 “妈妈,我觉得薛老师挺好的。” 沈兰坐在屋里,透过窗户看着薛磐忙碌的身影,心中满是温暖和感动。 听见儿子的话,沈兰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是挺好的,这几天的相处,她也发现了,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能够为自己做到这样,大家也都是成年人了,他的意思沈兰也明白。 可是自己该怎么做呢? 沈兰的思绪飘回到丈夫离世后的那些艰难日子,独自拉扯孩子,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才在这片土地上寻得一丝安稳。 李成功的突然出现,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温暖来的太快,但消失的也很快快的仿佛是做了一个梦,有些不真实。 “阿强,薛老师是好人,可咱们不能平白无故地接受人家的好。” 沈兰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与无奈。 阿强却歪着头,一脸认真:“妈,我觉得薛老师对我们好,我们也可以对他好呀。我感觉有他在,好像爸爸还在一样。” 沈兰一时语塞,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儿子也长大了,都会拐着弯的和自己说话了。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薛磐已经忙完了院子里的活,正在院子里的水盆里洗手。 “沈兰,天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我的呼机号你也记住了,有事给我留言吧” “薛老师,”沈兰赶紧喊道,“留下来吃个晚饭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薛磐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好啊,那就打扰了。” “阿强,要不然我们今天就吃一顿饺子,感谢一下薛老师吧。” 阿强眼睛一亮,兴奋地跳起来:“好呀好呀,我最爱吃饺子啦!妈,我这就挖面,你不要动,我把东西都拿到炕上来。”说着,便像一阵风似的去了堂屋里。 阿强手脚麻利地把面粉、菜板等包饺子的家伙事儿一股脑抱到炕上,还不忘哼着小曲儿,那股子高兴劲儿溢于言表。 沈兰看着儿子这副模样,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自己坐在炕上开始准备馅料。 薛磐洗完手走进屋子,看到炕上热闹的场景,心里也跟着暖烘烘的。 他走到炕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来搭把手吧,别光让你们忙活。” 沈兰刚想推辞,阿强就抢先说道:“薛老师,你快来,我还不会包饺子呢,你教教我呗。”薛磐笑着点头应允,脱了鞋上了炕。 沈兰在一旁擀饺子皮,看着薛磐耐心地教阿强包饺子,一个包得歪歪扭扭,一个满脸笑意地纠正,那画面就像一家人一样温馨。 阿强包出一个模样勉强算饺子的“作品”,兴奋地举起来给沈兰看:“妈,你看我包的!薛老师教得可好了。” 在有说有笑间,饺子摆满了盖帘。阿强自告奋勇去烧火,不一会儿,厨房里就飘出饺子的香气。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阿强热情地给薛磐夹饺子:“薛老师,你多吃点,尝尝我包的。” 薛磐吃了一个,赞不绝口:“阿强包得真不错,以后肯定是个大厨。” 饭吃到一半,阿强突然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说:“薛老师,你以后能不能经常来我们家呀?我觉得有你在,家里都热闹多了。” 沈兰听到这话,手中的筷子一顿,低着头与碗里的饺子做着斗争。 薛磐微微一怔,随后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神色,他看了看阿强,又看了看沈兰,缓缓说道:“等你放假了,你也可以来薛老师家,如果不怕我打扰,我也可以来看看你们。” 沈兰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低着头,轻声说:“阿强,薛老师很忙的。薛老师,孩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薛磐连忙摆了摆手,语气诚恳又坚定:“沈兰,我一点都没往心里去,阿强的话让我特别感动。其实我这段时间在这儿,心里也觉着踏实,这段时间,竟然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他微微停顿,目光柔和地看向沈兰,“我工作是有些忙,但再忙也能抽出时间来,要是你们不嫌弃,我真的很想常来。” 阿强一听,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星星,急切地拉着沈兰的胳膊摇晃着:“妈,你看薛老师都这么说了,就让他常来嘛,我保证不会打扰薛老师工作的。” 沈兰抬起头,正好对上薛磐那饱含期待的眼神,一时间,过去独自面对生活艰难的画面与眼前薛磐带来的温暖交织在脑海中。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哽住,半晌才挤出一句:“那就……太麻烦你了。” 薛磐笑了起来,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不麻烦,不麻烦,哈哈哈……。”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轻松愉悦,阿强一边吃着饺子,一边兴高采烈地和薛磐聊起学校里的趣事,还时不时问薛磐小时候的事情。 吃完饭后,薛磐主动帮忙收拾碗筷,沈兰拗不过他,只好任由他和阿强一起把碗筷端进厨房。 趁着这个间隙,沈兰坐在炕沿,思绪万千。 她知道,一旦接受薛磐常来,那就意味着自己就要接受这个人了。 可是…… “妈,我先上山把牛羊拉回来,薛老师,您先坐着喝点水。” 屋里只剩下沈兰和薛磐,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薛磐犹豫了一下,缓缓坐到她旁边,轻声说:“沈兰,我知道你可能还有些顾虑,不过没关系,我愿意等你慢慢接受。 如今你也一个人,我也一个人,我这人也实在,我真的想成为你们生活里可以依靠的那个人。” 第151章 第二个男人 沈兰抬起头,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薛老师,谢谢你,其实这些天我心里也很感激你,只是我心里还没有想好,要重新再组建一个家庭。” “好,没关系,你慢慢想,反正这么多年单着也过来了。” 薛磐回家了,沈兰却陷入了漫长的思索之中。 她望着薛磐离去的方向,坐在炕上,望着窗外,微风从支起的窗户里吹过,撩动着她的发丝,却吹不散她满心的纠结与迷茫。 阿强赶着牛羊回来,看到母亲在发呆,轻声问道:“妈,你怎么啦?是不是不喜欢薛老师来我们家呀?” 沈兰回过神,摸了摸阿强的头,“不是的,阿强,妈妈只是有些想姐姐了,她下周应该就放假了。” 夜晚,沈兰躺在炕上,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陈家柱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那些一起度过的艰难却又幸福的日子,如今只能成为的了回忆。 而李成功那边,其实自己只是一直在欺骗自己,他不可能回来,而自己也不能离开这里,所以,有感情又能如何? 然而,薛磐的身影又不可抑制地在她脑海浮现。 他的真诚、善良,他对自己和阿强的照顾,都让沈兰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与关怀。 他耐心教阿强包饺子的画面,还有阿强眼中对薛磐的喜爱与依赖,都在提醒着她,生活或许需要一些改变。 接下来的日子里,薛磐依旧时不时地过来帮忙。 他会带着一些生活用品,或是给孩子们带来一些课外书籍。 每次来,他都会主动帮着干农活,将院子里的农具整理的整整齐齐,家里的氛围也越来越热闹。 沈兰看着这一切,心中的坚冰在一点点融化。 “妈,这个薛老师咋老往我们家跑,他是不是想当我们的爸爸了?” 陈冬雪这一句话问出来,沈兰和陈阿强正在吃饭的筷子皆是一顿。 “姐,你也看出来了?你觉得薛老师咋样?” 陈冬雪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薛老师人挺好的,比学校里有些老师都有耐心。而且他对妈和咱们也特别好,家里的重活累活他都抢着干。” 阿强眼睛一亮,连忙附和:“就是就是,我也觉得薛老师可好了,上次包饺子他还教我呢,你都不知道,可有意思了。” 沈兰听着两个孩子的话,脸上微微一红,她放下筷子,轻咳一声:“小孩子家家,别乱说,薛老师就是热心肠,看咱们家忙不过来,来搭把手。” 话虽这么说,可沈兰心里清楚,孩子们都不傻,薛磐的心意,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又是一个周末,薛磐像往常一样来到沈兰家。 这次,他带来了一些花种,说是要在院子里种上些花,让家里更有生气。 阿强和冬雪兴奋地围在他身边,帮忙挖坑、撒种、浇水。 沈兰在一旁看着他们,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你们三个是不是有点傻,马上就要到秋天了,现在种上,刚长上小苗,就要被冻死了吧!” 听到沈兰这话,薛磐先是一愣,随即笑着解释:“沈兰,你有所不知,我带来的这些花种,都是耐寒的品种,秋天种下,来年春天刚好能开出漂亮的花。” 说着,他拿起一粒花种,递到沈兰面前,“你看,这种花生命力可顽强了,别看现在种下,等熬过冬天,就能给咱们家院子添一抹亮色。” 阿强和冬雪也在一旁帮腔,“妈,你就信薛老师的吧,他肯定不会骗我们的。” 冬雪眨着大眼睛,一脸期待,“我好想看看明年春天院子里开满花的样子,肯定特别好看。” 沈兰看着他们充满期待的眼神,心中满是暖意,轻轻点了点头:“好,那就等着来年春天欣赏你们的花喽!” 坐了一会儿,阿强和冬雪姐弟两去给花池子周围插上了小树枝,说是要做个标记,方便以后照看。 “薛磐,你如果愿意的话,以后就搬来这里吧!” 薛磐听到沈兰这话,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眼中瞬间被惊喜取代,眼眶也有些微微泛红。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突如其来的接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沈兰,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我太高兴了。” 沈兰微微颔首,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轻声说道:“这段时间,你为我们这个家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孩子们也都喜欢你。我想,既然上天给了你我这次相识的机会,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 薛磐激动得站起身来,几步走到沈兰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往后的日子,我绝不让你们再受一点委屈。” 此时,阿强和冬雪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看到薛磐拉着沈兰的手,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阿强率先开口:“妈,薛老师,你们这是同意薛老师搬过来啦?” 冬雪也凑上前,一脸期待地问:“是不是以后我们就可以像一家人一样啦?” 沈兰轻轻拍了拍阿强的头,又摸了摸冬雪的脸,笑着说:“对,以后薛老师就和我们一起生活了。你们两个以后要叫薛叔叔,不要再叫薛老师了,记住了吗?” 阿强和冬雪欢呼雀跃,拉着薛磐的手又蹦又跳:“太好啦,太好啦,薛叔叔,以后我们家里就更热闹了!” 薛磐搬家速度很快,只是带了一些衣服和书籍,本来他就是和大哥嫂子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家里也没啥值得搬过来的东西。 秋收时节,薛磐下班或者周末的时候,会和沈兰一起去田里收割庄稼,但有时候也会两三天不回家,说是学校里忙,加几天班。 沈兰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干活,所以也不在意他回来或者不回来。 沈兰就这样有了自己的第二个男人,也有了自己的第二个家,虽然陈家村里早就流言蜚语满天飞,但沈兰只是低头过自己的日子,也懒得与那些碎嘴子计较。 然而突然的一个小道消息,却让沈兰感觉当头被敲了一棒。 第152章 薛磐有个女人 大门口老杨树下,几个村民正聚在一起闲聊。 王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生怕旁人听不见似的,“我可是听我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讲的,说沈兰招回来的那个薛老师,在他们村子里跟一个女人一直都不清不楚的呢! 而且人家还是一个有丈夫、有儿子的,啧啧啧,平时看着挺憨厚老实的一个人,没想到这背后呀……” 一旁的张大爷吧嗒了一口旱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当真?不过现在薛老师不是被沈兰招回来帮忙了嘛,离得远喽,估计也就没啥瓜葛了。” “那有,你看这薛老师一周不是都有那么两三天不回来吗,你想想,能那么简单吗?” “哎呀,也不知道沈兰知不知道这件事,要不说,这薛老师虽然个子矮了一些,但好歹有个铁饭碗,咋就能这么大岁数还没成家呢,原来这是早就有人了呀!” “唉,真是世道变了,你们看看现在的这些年轻人,这男人也才走了一年,这就迫不及待的往回招男人了,哼,我看呀,被人家骗也是活该。” “可不是呢,人家可有本事了,你看看这一年来,咱村子里老的少的,那个少往她们家跑了,以前家柱在的时候,没发现,如今再看呀,这分明就是骨子里带来的天性!” 小婶子这一句总结的话一出口,现场就是一片沉默。 这村子里有个啥风吹草动得,就没有能隔了夜的流言。 陈家小叔陈奎,担水挑粪献殷勤的事情,早就人尽皆知了,现在被自己的婆娘说出来,这瓜,众人可不敢对着人家正主吃。 谁不知道陈家小婶子可是个泼辣的人。那要是撒起泼来,谁都受不住。 墙内柴火垛旁的沈兰,紧握着拳头,苍白着脸,心里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沉甸甸的。 自己正好来门口柴火垛上取点柴火,不成想竟然在自己大门口听到了自己家的八卦。 回到家看到薛磐正在厨房里忙碌,如此温馨的画面,此刻却让沈兰觉得格外刺眼。 “咦,你不是抱柴火去了吗?咋空着手回来了?” 沈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哦,这记性,我就说有个啥事来着,结果死活也没想起来,我这就去抱。” 说着,她避开薛磐关切的目光,转身又往走去。 “等等,”薛磐察觉到她的异样,放下手中的菜,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来不太对劲。” 沈兰的手顿了一下,开门的手停在了门把手上,她咬了咬嘴唇,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听到的话问个清楚。 “薛磐,我今天在门口听到些风言风语,说你在之前的村子里和一个有夫之妇不清不楚,是真的吗?” 沈兰抬起头,直直地盯着薛磐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神里找到答案。 薛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兰,“沈兰,你怎么能相信这些谣言?我……我……哎呀,反正现在我跟她没啥来往了。” “现在没啥来往了。那就是说,你们曾经有过来往?” 薛磐的眼神有些闪躲,片刻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确实有过,但现在真的一点联系都没有了,你要相信我。 她们家就住我们家隔壁,她男人是个没出息的,那个家就靠着他一个人维持着,她还有个孩子,日子过得艰难。 有一次她孩子生病,村里的大夫看不了,我就帮忙把孩子送到镇上的医院,垫付了点医药费。 后来她家里农忙忙不过来,我也顺道搭了把手。就这样一来二往的……” 沈兰眉头紧皱,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那你一周总有两三天不回家,真的只是学校里忙吗?” 薛磐急忙解释:“学校在筹备全县的教学评估,要准备各种资料,还得组织学生复习,我每天都忙到很晚。真的,我就住在我自己家里,不相信你可以去问大哥去。”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小灵通,拨了个号码,递给了沈兰。 沈兰没有接电话,她看着上面的电话号码,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那个号码是他们村长家的。 她眼眶微红,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薛磐,他们说得可难听了,不光说你,还说我……” 薛磐心疼地将沈兰轻轻搂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别把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们嚼舌根。” 沈兰靠在他怀里,微微点头,泪水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但是她没有看见薛磐悄悄地做了一个深呼吸,也没有看见他紧握着小灵通的手,紧了又松。 “沈兰,要不然我们搬家吧,搬到我们村子里去,我有个发小搬到市里去了,他的房子空出来了,我们住他们家去,这样,我就可以天天回家,而且上班也近,不用每天起那么大早了。这样,你也能放心一些,你觉得怎么样?” 沈兰从薛磐怀里抬起头,满脸惊讶与犹豫:“搬家?这……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我在这儿生活了这么多年,家里的这些东西,还有孩子的学校……” 薛磐轻轻握住沈兰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我实在不忍心看你每天被这些流言蜚语困扰。 反正孩子们现在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其实到我们村子,坐班车还比较省事一些,不像这里,还得步行走很长一段路,到了那边,马路就在离家门口不远处。 至于家里的这些东西,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或者卖掉,或者送人,反正也没啥值钱的。” 沈兰咬着嘴唇,内心十分纠结。 一方面,她一个女人,住在亡夫的村子里,这些年也确实被这些流言伤透了心,更何况平时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们,时常也想来占点小便宜。 而另一方面,她又有些舍不得离开这个生活多年、充满回忆的地方。 “让我再想想吧,”沈兰叹了口气,“这事儿太突然了,正好下周孩子们就回来了,他们都长大了,我得跟他们商量一下。” 第153章 新家 “六百元,真的不能再少啦。” 沈兰站在略显破旧的院子里,神色诚恳,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九叔,马上就要搬家了,她还是很不舍这个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院子。 九叔眉头紧皱,绕着房子踱步,时不时伸手敲敲墙壁,随后撇了撇嘴,“沈兰啊,你瞅瞅这房子,外墙裂了这么大的口子,说不定哪天就塌喽,这价格实在是有些高了。” 沈兰微微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很快又恢复镇定,恳切地说道:“九叔,您一直是村里最热心、最公道的人。 您既然愿意帮我这个忙,我也实在,五百块,还有家里那三个大柜子,我都不带走了,全都留给您,您看成不?” 九叔停下脚步,摩挲着下巴思索片刻,随后大手一挥,“行,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我就把钱给你送来,咱们再好好立个字据,免得日后有啥麻烦。” 沈兰心中五味杂陈,有对旧居的不舍,也有对新生活的忐忑。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就麻烦九叔了,多亏您帮忙,我这心里也踏实些。” 九叔走后,沈兰缓缓走进屋内,指尖轻轻抚过每一处熟悉的角落,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桌一椅,都承载着她过去生活的点点滴滴。 她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张泛黄的全家福上,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这时,薛磐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沈兰的模样,心疼地走上前,轻轻将她搂入怀中,柔声道:“别太难过了,人挪活树挪死,将来我们会有更好的生活的。” 沈兰靠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嗯,我知道,毕竟在这里也生活了二十年,如今突然要离开,还是会有点舍不得。” 薛磐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我明白,这里的回忆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不过,以后的回忆,会由我们两个来创造,当然还有孩子们。” 沈兰听着薛磐的话,心中泛起一丝暖意,她用力地点点头,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 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跟自己说过这样的情话,可是有那个女人不爱听呢? 当年的陈家柱,除了性子轴了一点,那是十几年对自己还是很好的。 二李成功,虽两个人心意相通,但他是不会说这些话的,想到李成功,她不由想到了两个人最后一次通电话的情景。 “成功,我遇到了一个对我们很好的人,他是一个老师。” 电话那边是一阵沉默,然后传来李成功有些变声的声音:“嗯,好,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们的生活了,祝你们幸福!” 沈兰回想着和李成功的那段对话,听筒里传来的忙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往昔情谊的缅怀,也有对命运无常的感慨。 薛磐似乎察觉到她的思绪飘远,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将她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在想什么呢?”薛磐轻声问道,眼中满是关切。 “没什么,再想一会儿孩子们都回来,咱们明天搬家,今天晚上好好吃一顿,对这里做一个告别吧!” “好!” 没过多久,九叔带着钱和字据来了。 沈兰接过钱,仔细收好,在字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 这一签,仿佛彻底斩断了她与这座老房子最后的联系。也斩断了她和陈家的牵连。 当晚,沈兰躺在已经有些空荡荡的房间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望着天花板,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过去二十年的点点滴滴,有欢笑,也有泪水。 天刚蒙蒙亮,沈兰就起身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薛磐已经联系好了搬家的车,两个孩子也早早起床,帮忙搬着一些轻便的物品。 车子缓缓驶离村子,沈兰透过车窗,望着那座越来越远的老房子,心中默默告别。 她知道,这一去,就再也回不去了。 临走前,沈兰带着两个孩子去陈家祖坟上了坟,也让孩子们给他们的祖先和爷爷、父亲磕了头,做了最后的告别。 从今往后,除了姓陈,姐弟俩与这里的联系也将会渐渐变淡。 这大半年里,三个姑姑没有一个打电话询问过孩子们的情况,如今要搬走了,村子里来送别的,竟然没有一个是陈家柱的直系亲属。 来的全部都是其它姓氏或者是是一些出了三服的远亲。 车子在蜿蜒的道路上疾驰,窗外的景色如幻灯片般快速闪过,可沈兰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沿途风光上。 她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心中默默盘算着未来的日子。 新村子很快就到了,薛磐的哥哥嫂子早已等候在门口,还有一个和他关系一直很好的发小,热情地帮忙搬运行李。 村子里的邻居们也纷纷围拢过来,脸上洋溢着质朴的笑容,有的顺手帮忙搬一点东西,有的纯粹就是在这里看看热闹。 “呀呀,你看薛老师找的这个女人长得还挺好看的呢!” “咦,那肯定是好看了,要不然老薛咋舍得扔下……”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拉了拉衣袖。赶紧闭上了嘴巴。 而就在他们搬家的时候,在人群中有一个梳着短发的女人,看上去也就是40多岁,但是皮肤有些黑,应该是干农活时晒得。 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薛磐,只是在沈兰刚下车的时候,看了一眼。 薛磐应该是感觉到了那道目光,趁着回头拿东西的时候,往那边瞟了一眼,然后又快速的躲闪了开了。 当然这些小插曲,沈兰是毫不知情的,来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要住在这么一个陌生的院落里,沈兰心里既忐忑又紧张。 安顿好之后,沈兰和薛磐开始收拾新家。 两个孩子也在一边帮忙整理物品,也会带着好奇,去探索一下这处院子,看着孩子们的笑脸,沈兰心中的阴霾也淡了几分。 夜幕降临,新村里的灯火星星点点地亮了起来。 沈兰和薛蟠的大嫂在厨房里忙碌着,炊烟从烟囱袅袅升起,饭菜的香气弥漫在院子里。 薛磐和哥哥则在一旁帮忙摆放桌椅,一家人围坐在简陋但充满温馨的饭桌前,开始享用在新家的第一顿晚餐。 第154章 提起裤子不认人 “薛磐,沈兰,哥哥今天真的很开心,我弟弟成家了,他大半年时间都住在你们陈家村里,我还没有这个感觉。 但是如今看着你们一家子都回到了这里,哥哥看在眼里,这心里也踏实了不少,今天真是高兴,哥哥就先干一个,祝你们幸福!” 薛磐和沈兰赶忙起身,端起酒杯,脸上洋溢着感激的笑容。 薛磐眼眶微微泛红,诚挚地说道:“哥,从小到大多亏有你照应,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今天这杯酒,我们敬你,也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关心和支持。大哥你的眼睛不好,少喝点,咱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比啥都强。”说罢,三人一饮而尽。 旁边薛磐的哑巴嫂子,也开心的端起酒杯,咿咿呀呀的喊了几声,沈兰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想来也是开心,便与她碰了一下酒杯,喝了一小口。 “二叔、二婶,弟弟妹妹,欢迎你们回来。” 大哥家的两个孩子,大的比冬雪大两岁,小的与冬雪同岁,但生月比冬雪大几个月。 一个叫薛志平,一个叫薛依依,也许是因为父亲眼睛看不清,母亲又是个哑巴,两个孩子这还是见面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这一家四口子穿的衣服都不太合身,感觉都有些大,沈兰这才想起来,当初第一次见薛磐的时候,他穿的衣服也是有一些偏大的。 最后是搬到自己家里后,她给一件件的改过,这才都合身了不少。 沈兰还问过薛磐,为什么每件衣服都感觉有些大,当时薛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回答。 “家里一直穷,从小养成的习惯,买衣服要大一到两码,结果就习惯了。” “谢谢志平和依依,以后你们兄弟姊妹四个也要相亲相爱哦,我们从此就是一家人了。”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烈,薛磐今天也是开心,不一会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 沈兰从厨房端出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笑着说:“都别光顾着喝酒,尝尝我做的菜,看看合不合口味。” 孩子们早就被美食吸引,迫不及待地动起了筷子。尤其是大哥家那俩孩子,像是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饭菜似的。 饭桌上,薛志平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二婶,你做的菜太好吃啦!” 薛依依也在一旁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对美食的喜爱。 看着孩子们满足的模样,沈兰心里既欣慰又有些酸涩,她轻声说:“以后要是想吃,就来二婶家,二婶给你们做。” 薛磐的哥哥放下碗筷,感慨道:“沈兰啊,我弟弟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 以前我们家条件不好,苦了这孩子,现在有你照顾他,我这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沈兰脸颊微红,谦虚地回应:“大哥,您太客气了。薛磐对我和孩子们也很好,能成为一家人,也是我们的福分。” 酒足饭饱后,薛磐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微醺的红晕,眼神里满是幸福。 沈兰开始收拾碗筷,薛志平和薛依依见状,主动站起来帮忙。 沈兰看着两个懂事的孩子,心中暖烘烘的,“志平、依依,谢谢你们,不过你们去玩吧,这些活儿二婶来做就好。” 但两个孩子坚持要帮忙,沈兰只好笑着答应。 大哥坐在一旁,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欢声笑语,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能感受到这温馨的氛围,对他来说,这就是最珍贵的幸福。 收拾完后,大家围坐在一起聊天。沈兰注意到大哥家的两个孩子鞋子有些破旧,便暗自记在心里。 她想着,有时间给孩子们做几双新鞋和几套合身的衣服。 “薛磐,你去送送大哥大嫂他们,大哥今天可没少喝。” 搬家后的第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薛磐晃晃悠悠却又努力保持着清醒,扶着大哥走在前面。 两个孩子则牵着母亲的手,一行人慢悠悠地往家走去。 沈兰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暖黄的灯光从身后洒出,为这夜色添了几分温情。 “薛磐。” “嗯?谁呀?” 晃晃悠悠的薛磐把哥哥送回去,自己正要往回走,他没看见,哥哥家隔壁大门口的阴影处正站着一个人。 “哦,是你啊,这么晚了赶紧回家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薛磐抬脚欲走,那人却从阴影里跨出一步,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薛磐,你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这么晚了,有啥事明天再说,我……我要回家。” 薛磐打着哈哈,酒意上头,他只想快点回到温暖的家,这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薛磐,你个没良心的,这些年我对你不好吗?你咋就说走就走了,如今还拖家带口的带回了一大家子人,薛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薛磐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惊得瞬间清醒了几分,他定睛一看,站在面前的竟是秀芳。 月光下,秀芳满脸泪痕,眼神里满是愤怒与不甘。 “秀芳,你别乱说,我怎么就没良心了?” 薛磐皱起眉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我之前帮你,那是看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可我现在已经成家了,有自己的生活。” 秀芳上前一步,抓住薛磐的胳膊,“你说走就走,留我一个人在这村里,那些人都在背后笑话我,说我和你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你拍拍良心,我哪点对不起你了?” 薛磐用力挣脱开秀芳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秀芳,你别闹了,我和你之间已经过去了,那些流言蜚语我管不了,你也是有男人有孩子的,自重一些。” 秀芳冷笑一声,“哼,自重?你这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是吧,让我自重?你当初上老娘炕的时候咋就不懂得自重了?如今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风口浪尖上。你倒是想去过你的好日子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薛磐被秀芳这番话惊得面色煞白,赶紧左右看了看,然后一把捂住了秀芳的嘴。 “秀芳,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第155章 难斩的过往 秀芳用力挣扎,薛磐怕她闹出更大动静,只能先松开手,压低声音急切地说:“秀芳,你疯了!这话传出去,对你我都没好处!” 秀芳狠狠瞪着他,胸脯剧烈起伏:“我不管!反正我名声已经毁了,前几天家里那死鬼大喝了一顿,回来把我按到炕上就要揍我。 得亏我跑得快,要不然你这辈子怕是都见不到我了,哼,我告诉你,你得对我负责,要不然我就跟你鱼死网破,这好日子谁也别想过!” 薛磐又气又急,额头冒出细密汗珠:“你到底想怎样?你看我活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成个家,看在咱俩也好过一场的份上,我求求你了,你就放过我吧,我发誓,以后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也一定会帮忙的,还不好?” 秀芳却不管不顾,哭喊道:“发誓有什么用?村子里现在谣言满天飞,这几天那死鬼不在,等他一回来,我这还那有什么好日子过,他还不得打死我!” 这时,大哥家的窗户透出灯光,有人咳嗽了一声。 薛磐知道,这是大哥听到了动静,他眼睛不好使,但是耳朵可是比正常人灵敏多了。 再这么下去,事情只怕是会越来越糟。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缓语气:“秀芳,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说,别在这儿闹。” 秀芳犹豫了一下,看着薛磐焦急的神情,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薛磐松了口气,带着秀芳往人烟稀少的地界走去,不远处有一个小树林,正好远离村子,隐蔽性也挺好。 月光洒在绿油油田地上,泛着清冷的光。薛磐找了块大石头坐下,示意秀芳也坐下。 薛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秀芳,我知道你现在日子比以前要好过多了,海子虽然爱喝点酒,但是这几年在外跑大车也没少挣,如今我也算是成了个家,你说人家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来投奔我,我是不是得对人家负责?” 秀芳冷哼一声,“你倒是会说,那我呢?我就活该被人指指点点,被我男人打吗?你当初对我那么好,现在说不管就不管了?” 薛磐揉了揉太阳穴,“秀芳,我对你好,是看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我只是想帮帮你,从此以后我们再不来往。村子里那些流言自然而然就没有了。” 秀芳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哼,你说的好听,可村里人不这么想,我男人也不这么想。 你现在得给我想个办法,首先你得让海子相信你我是没有关系的,不然他跟我没完,我就跟你没完!” 薛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这样吧,下次海子回来,如果他还找事,你让他来找我,我跟他解释。 但是,你得让你自己相信,我们俩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没有任何关系,充其量这只是邻里间的互相照顾罢了。” 秀芳眉头紧皱,咬着下唇,眼声音软软的说道:“你说得轻巧,他要是能听你解释就好了。 前几天他回来,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后怕。 他认定咱俩有事,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薛磐叹了口气,揉了揉发疼的脑袋,“那你说怎么办?我总不能去主动找他说这些,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秀芳双手抱胸,身子微微颤抖:“我不管,反正你得解决,不然我就天天去你家闹,让你也过不安生。” 薛磐心头一紧,忙道:“别别别,秀芳,你冷静点。我是真的想帮你解决问题,可你也得配合我。 你们夫妻间的事情,还得是你们自己解决,有道是床头打架床尾合,我们外人还是不插手的好。” 秀芳听到这话,情绪更加激动,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床头打架床尾合?你说得倒轻松,这都几次了,回来都不拿正眼看我一眼,更别说啥床头床尾的了!”说着,她的泪水夺眶而出,肩膀微微颤抖。 薛磐看着秀芳痛苦的模样,暗自后悔自己当初定力不足,咋就沾染上了一个有夫之妇,“秀芳,我理解你的难处,可我现在真的没办法直接去找海子。如今闹得自己骑虎难下。 “秀芳,这样,你看今天也很晚了,要不然,我们明天再说?” 秀芳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地瞪着薛磐:“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我一个在家提心吊胆?你咋就这么狠心?” 薛磐急得额头上都要冒汗了,自己出来的时间太长了,他怕沈兰起疑。 “大哥,你说薛磐走了很长时间了?可他没有回家啊!” 沈兰这个时候正站在大哥窗户下,大哥告诉他薛磐已经走了,是不是喝多了,走岔道了? “沈兰啊,你先回去吧,我去找找他,你刚来村子,对这里也不熟悉,这黑灯瞎火的,我去找吧!” “哦,那就麻烦大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两个孩子在家,我也不放心。” 路过隔壁海子家的时候,沈兰透过铁大门的栏杆间隙往里望了一眼,但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站定,伸手摸了一下大门门栓,大门是从外面锁着的,看来家里是真的没有人。 沈兰满心忧虑地一边往家走,一边在路边上寻找着,但直到回到家里,也没有发现薛磐的身影。 她坐在炕上,眼睛死死盯着门口,手中的针线活几次都扎到了手指,却好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但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 另一边,薛磐努力安抚着:“秀芳,回吧,太晚了,我们日后再商量这事,好不好,我今天喝的有点多,这头脑也不是太清醒,你容我酒醒了好好想一想。” “头脑不清醒?是吗,那这样你清醒了吗?” 薛磐眼前,秀清的那张脸在黑暗中突然放大,然后,他的嘴唇上就传来一阵温软细腻的触感。 薛磐瞬间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想要推开秀芳,可双手却像是被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秀芳,你……你这是干什么!” 薛磐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恐与愤怒,用力将秀芳推开。 第156章 吃干抹净就想溜 秀芳像是被绝望裹挟,不顾一切地再次扑上前,用尽全力紧紧抱住薛磐,声音带着哭腔,近乎哀求地在他耳边低语:“薛磐,你不能就这么抛下我,我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那声音里的悲戚,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 薛磐脸上写满了痛苦与挣扎,他拼尽全身力气,挣脱开秀芳的怀抱,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压抑着内心的波澜。 “秀芳,你清醒一点!我已经成家了,我们之间的过往都已经过去了,再无其它可能了!” 薛磐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痛苦变得沙哑不堪,“你再这样纠缠,我们以后连见面打招呼的情分都没了!” 秀芳还欲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一束昏暗的手电光晃晃悠悠地朝这边照了过来。 薛磐心里猛地一紧,忙压低声音对秀芳说:“有人来了,你先回家去,记住,别再折腾了,不然对两个家庭都没好处,想想你的丈夫,还有你的孩子。” 说完,他转身朝着树林另一边快步走去,脚步急促而慌乱。 秀芳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着那手电光越来越近,而薛磐的背影在黑暗中渐行渐远,她满心不甘,一跺脚,朝着薛磐追了过去。 “咔嚓~”一声清脆的树枝断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薛磐~薛磐?”熟悉的声音传来,是薛磐的大哥。 正焦急往外走的薛磐猛地停下脚步,回应道:“大哥,我在这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手电光顿了一下,直直地朝薛磐这边照了过来。 这时秀芳也追到了薛磐身旁,这次她紧闭双唇,大气都不敢出。 “我去找大哥,你赶紧回去,别再闹了!” 薛磐匆匆嘱托秀芳一句,便急忙朝着大哥的方向走去,“大哥,我在这儿呢,你别动,我马上过来。” 大哥闻声停下脚步,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质问道:“这么晚不回家,跑这儿来干什么?沈兰都快急疯了!” 薛磐低下头,满脸愧疚,嗫嚅道:“大哥,我……我喝多了,在这儿迷了路。” 大哥冷哼一声,:“少糊弄我,你大哥我眼睛虽不好使,耳朵可灵着呢。刚才你们动静那么大,我听得真真切切。现在我也能听出来,那边还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薛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想要辩解:“大哥,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大哥拍了拍薛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也是有家庭的人了,做事得有个度,别让沈兰寒心。有些事,该断就得断,拖泥带水只会惹来更多麻烦。” “我知道了,大哥。走吧,我送你回去。沈兰出来找我了?” “嗯,我把她劝回去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跟她解释,人家第一天来咱村,你可别给人留下坏印象。” 把大哥送回家后,路过隔壁,薛磐目不斜视,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家走去。 大门里,秀芳红着眼,死死盯着薛磐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心中的怨恨如野草般疯长,她咬着牙低声咒骂:“哼,吃干抹净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薛磐,你给老娘等着,这事没完!” 回到家,薛磐看到沈兰呆愣愣的坐在炕上。见他回来,沈兰抬起头,“呀,这是咋啦?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担心死了。” 薛磐心中一阵内疚,走上前想要抱住沈兰,却又有些心虚地停住了动作。 他嗫嚅着:“沈兰,对不住,我喝多了,迷迷糊糊的竟然走到地里去了,一下子被土坷垃绊倒了,要不是听到大哥的喊声,我怕是今晚就要在地里过夜了。” “快把衣服脱了,摔疼了吗?咋满身都是土啊?” 沈兰一边帮薛盘将外套脱下来一边有些担心的问道。 薛磐心虚啊,这满身的土,可是他刚刚在路上故意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薛磐任由沈兰帮他脱下满是尘土的外套,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她关切的目光。 “我没事,就是摔了一下,不疼。” 他故作轻松地说着,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沈兰将外套拿到院子里,用力地拍打着,尘土在月光下飞扬。 薛磐站在屋内,透过窗户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满心愧疚。 他知道,自己和秀芳的事就像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一旦被沈兰知晓,这个刚刚建立起来的家就会瞬间崩塌。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进屋子,沈兰早早起床准备早饭。 薛磐躺在炕上,望着天花板上贴的满满当当的报纸,眼睛看着那些醒目的标题,脑海里全是秀芳昨晚那充满怨恨的眼神。 两个人毕竟也偷摸着好了几年,他对那个女人的性子还是比较了解的,真惹急了,怕她头脑一热,真能做出啥出格的事来。 “冬雪、阿强,快起床了,一会车就要来了,误了车可就没法去学校了。” 沈兰一边往锅里添水,一边扯着嗓子喊。 薛磐这才想起来,今天两个孩子要返校,便匆匆起身,简单洗漱后,来到饭桌前。 冬雪和阿强睡眼惺忪地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早饭。 “薛叔叔,早!” “早,你俩赶紧吃,一会儿叔叔送你们!” 沈兰往薛磐碗里夹了个鸡蛋,关切地说:“你也赶紧吃点饭,看你昨晚折腾的,脸色这么差。” 薛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低声应了句“好”。 还好孩子们今天就要去学校了,自己也可以抽时间好好想想该怎么解决秀芳的事情了。 薛磐三口两口吃完早饭,便和沈兰一起带着冬雪和阿强出门。 门口离马路也就只隔着一块地的距离,顺着土路走上几步就到了,一路上,他强装镇定,和孩子们有说有笑,内心却始终被阴霾笼罩。 把孩子送上车后,薛磐和沈兰便返身就要往家走,结果就看到秀芳竟然迎面走了过来。 第157章 沈兰秀芳初相见 秀芳发丝略显凌乱,脚步匆匆,径直朝着薛磐和沈兰走来。 她面色透着昨夜未消的疲惫与憔悴。 沈兰头一回见秀芳,瞧着对方这副模样,心里不禁泛起嘀咕,猜想着这许是村里的哪位邻居。 她下意识转头瞥了眼薛磐,暗自思忖自己并不认识此人,该如何打招呼,还得薛磐先开口。 薛磐察觉到秀芳靠近,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神色极不自然,紧张得微微攥紧了拳头。 沈兰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细节,目光再次投向眼前的陌生女人。 “呦,这两口子一大早的就出双入对,恩恩爱爱的,可真让人羡慕呐!” 秀芳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声音尖细地说道。 薛磐的心猛地一沉,不过很快便强装镇定,侧头看向沈兰,眼神里满是心虚,却仍硬着头皮介绍起来:“沈兰,这是秀芳。秀芳,这是我妻子沈兰。” 他特意将“妻子”二字咬得极重,还不着痕迹地给了秀芳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她谨言慎行。 谁料秀芳全然没了昨夜的歇斯底里,反而满脸堆笑,热络地跟沈兰打起招呼:“沈兰妹子,哎呦,瞧瞧你这模样,人长得水灵,名字也好听。 哪像我们,名字不是花就是芳,再不然就是一串数字加个女字,土里土气的。妹子,以后有时间让薛磐带你到家里坐坐。” 沈兰见对方如此热情,虽心里仍有些疑惑,但也不好冷场,笑着回应道:“一定一定,秀芳姐看着就亲切,以后还得多麻烦您照应呢。欢迎你来家里串门。” 秀芳笑意盈盈,目光却在薛磐身上打转,话锋一转:“薛磐这老小子,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可是他的福气。 不过话说回来,他以前那些个事儿,你都知道不?”这话一出口,空气瞬间凝固,薛磐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眼神中满是警告与焦急。 沈兰心中一紧,隐隐感觉不对劲,却还是强撑着笑容:“以前什么事儿与我也没啥关系,如今是我和他过日子,我们都有过去,谁都不提,只说将来便是,您说是不?听那些闲言碎语的,岂不是徒增烦恼?” 沈兰心里突然警惕了起来,看来这女人还是个笑面虎,听这话的意思,难道她与薛磐有过节?或者说,她就是…… 秀芳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热络的模样,“妹子你可真豁达,是我多嘴啦。” 她嘴上这么说着,可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不甘。 薛磐在一旁,强装镇定地打圆场:“秀芳,改天来家里坐坐,我们先回了。” 他急于把话题岔开,不想让秀芳再继续纠缠下去。 秀芳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地说:“妹子,你是不知道,薛磐以前在村里可风光了,有着铁饭碗的工作,虽然这身材不是太好,但是人才还是不错的,年轻的时候啊,好多姑娘都惦记着他呢。”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沈兰的表情。 沈兰心里虽然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哈哈,是呀,所以也算是我的运气,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如今却成了我的丈夫,哈哈哈!” 说着,她伸手挽住薛磐的胳膊,稍微一使劲,拉着薛磐迈步就走。 薛磐感受到沈兰的动作,心中既愧疚又感动,他拍了拍沈兰的手,看向秀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秀芳,我们回了,你赶紧忙你的吧!” 秀芳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不过很快又被笑容掩盖:“看我,差点忘了正事儿。 我本就是想来找你的,是这样,我家那个明天就要回来了,我家猪圈前段时间塌了,想翻修一下,正好缺点钱,想找你借点,你看行不?” 薛磐一听这话,眉头皱了起来,他和沈兰刚结婚,家里也没多少积蓄,而且他心里清楚,秀芳这借钱的事儿,说不定就是个幌子。 “秀芳,你也知道,我和沈兰刚成家,还供着两个上高中的孩子,手头也不宽裕,怕是帮不上你这个忙你再找找别人吧。” 沈兰现在也看出来了,这个女人怕就是流言中的那个女人吧,这一开口就来人家借钱,还不是找自己,而是直接问薛磐,看来这女人如今还有其它想法。 秀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悦,她冷哼一声道:“薛磐,你可别装糊涂,就借这点钱都不肯,当年你……” 她的话刚说一半,薛磐就急忙打断:“秀芳,过去的事别再提了,我现在真的帮不了你。” 沈兰挽着薛磐的手紧了紧,她直视着秀芳的眼睛,语气平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秀芳姐,我们确实有难处,你也得体谅体谅我们。这借钱的事儿实在没办法,要是有别的能帮上忙的,比如翻修的时候搭把手,我们肯定义不容辞。” 沈兰心里清楚,绝不能在这个时候示弱,她要守护好自己的家庭。 秀芳被沈兰这番话堵得一时语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她狠狠地瞪了薛磐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笔账我跟你没完”。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强挤出一丝笑容:“行吧,既然你们这么为难,那我再去找别人。” 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去,小布鞋胶底踩着石子路“咔咔”作响,像是在宣泄着她内心的愤怒。 薛磐和沈兰望着秀芳离去的背影,都松了一口气。 秀芳走了,但是沈兰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一声不响的往家里走去。 薛磐赶紧跟上,心里像揣了只不安的兔子,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他看着沈兰的背影,发现沈兰步履坚定,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走,这让他更加不安起来。 “沈兰,你别生气,我和她真的都过去了,我……”薛磐试图解释,可话还没说完,沈兰就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薛磐,看的地方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沈兰,我……” 第158章 捉奸在床 阳光洒在沈兰脸上,照亮了她明媚的眸子:“薛磐,你知道我不是小心眼的人,可这是我搬到这里的第一天,她就敢上门来找事,我知道有些村子里的人,过着自己的日子,外面也会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但是我沈兰不能接受,如果你能处理干净你们的事情,那咱们这日子也能继续过下去,如果你实在是割舍不下对方,那我也可以退出。” 薛磐低下头,不敢直视沈兰的眼睛,嗫嚅着:“是我不好,没处理好以前的事,给你带来这么多困扰。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心里只有你。我会尽快把这件事了结的。” 沈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是信你,可她明显不会轻易罢休。今天是借钱,明天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折腾。” 薛磐握紧了拳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我抽空就去找她,把话跟她说的明明白白的,一定会彻底和她划清界限。往后绝对不会再有任何来往。” 沈兰看着薛磐,心中五味杂陈,她既相信薛磐的决心,又担心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解决。 “我信你一次,这件事一定要处理好,我不想我们的日子被她搅得不得安宁。” 回到家,沈兰坐在炕上,一言不发。薛磐坐在她旁边,想伸手抱抱她,但沈兰很明显的躲闪,让他的手悬在了半空,最后还是无奈的收了回来。 “那个,要不然我……我现在去找她谈谈?” 薛磐见沈兰一直不理会自己,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找一下秀芳,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得解决。 沈兰转身背对着薛磐,也没吱声。薛磐只得慢慢转身出了门,回头从窗户里往里看,沈兰竟然再一次将身子转了过去。 薛磐怀着沉重的心情,脚步匆匆地朝着秀芳家走去。 一路上,烈日炎炎,灼热的太阳光照射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可他却浑然不觉,满心都是如何妥善解决和秀芳之间的纠葛,给自己和沈兰一个安稳的生活。 到了秀芳家门口,薛磐深吸一口气,伸手将大门的插销从里面拉开,然后鬼使神差的顺手拿起了挂在旁边的锁头,咔哒一声,就将大门上了锁。 秀芳听见大门口有动静,正躺在炕上休息的她坐起身一看,竟然是薛磐找上门来了。 脸上瞬间露出惊喜的神色,然后她看到了薛磐熟练的将门上锁的动作,嘴角更是露出了一丝微笑。 薛磐进屋的时候,秀芳早已下地,就站在家门口等着他。 进屋的薛磐刚要开口,就被秀芳一把抱个正着:“老薛,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我的,正好今天那死鬼不在,我们……” 薛磐这次没有用力挣脱秀芳的拥抱,只是换成了有别于早晨见面时的不耐烦,而是柔声说道:“秀芳,你别胡来! 我今天来就是要把话跟你讲清楚。我们都这么大岁数了,我希望我们都能够体体面面的,好聚好散。” 秀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老薛,你这说的什么话呀,咱俩以前那么好,你怎么能说变就变,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 我过我的生活,你也过你的生活,但是这也不会影响我们俩的关系啊,就如以前那般好不好?” 薛磐轻轻推开秀芳,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诚挚的说道:“秀芳,以前是我糊涂,可现在我明白了,我们以前那样是不对的,如今我只想和沈兰好好过日子,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对谁都没好处。” 秀芳眼眶泛红,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老薛,这么多年的情分,你说忘就能忘?我只不过是想在寂寞的时候,有个能陪我说说话的人,这怎么就成了你的负担了?” 薛磐轻叹一声,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一些钱,递到秀芳面前:“秀芳,这些钱你拿着,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 以后你要是有难处,只要是合理的,我能帮肯定帮,但感情上,真的得断干净。” 秀芳看着递到眼前的钱,没有伸手去接,眼泪夺眶而出:“薛磐,你以为给点钱就能打发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她情绪激动起来,声音也不自觉提高,“这些年我是真心对你,可你呢,说放弃就放弃,你难道对我就没有一点真心吗?” 薛磐无奈地放下钱,缓缓说道:“秀芳,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事情已经这样了,纠缠下去对谁都不好。 你也得为自己的家庭想想,海子不是都闹腾上了吗?万一这事情传到你儿子耳朵里,你可有想过后果?” 秀芳听到这话,身子一僵,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强硬起来:“海子? 哼,一年四季不着家,回家也就待上那么一两天,一回来就跟一堆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天天喝的烂醉如泥,我要他这个男人还有什么用处?” 秀芳说到这里,一只手竟然顺着薛盘的外衣就伸了进去,温润的触感让薛磐的身子就是一僵。 “秀……唔……不……唔……” 薛磐最终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前段时间忙着加班,最近这段时间又忙着搬家,这好不容易搬到了自己家,可两个孩子还在,如今好不容易送走了孩子们,结果又惹了沈兰生气。 好不容易只剩两个人在家,想亲近一下,沈兰还不让碰,如今被秀芳这么一勾,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又是来到了自己熟悉的战场,哪里还能保持住本心。 很快薛磐的理智就被欲望吞噬,可就在激情的浪潮将两人彻底淹没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薛磐混沌的意识瞬间被敲开一道缝隙,那是一个男人的脚步声,因为脚步声很重。 随着那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秀芳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惊恐地看向薛磐,低声惊呼:“是海子,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薛磐瞬间清醒,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物,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悔意。 他慌乱地看向四周,试图寻找一个藏身之处,可狭小的屋子根本无处可躲。 第159章 远去的背影 秀芳也慌了神,声音颤抖地说:“怎么办,他要是发现了,我们一个也跑不掉,那玩意儿可狠着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抚平自己的头发,整理着弄乱的衣衫。 薛磐心急如焚,压低声音说:“别慌,先想办法应付过去。” 可他的声音也忍不住颤抖,完全掩饰不住内心的慌张。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门被大力撞开,海子满脸怒容地站在门口,炎炎夏日,他的身上却散发着浓烈的寒气。 他的目光在屋内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看到薛磐的那一刻,眼中的怒火瞬间燃烧起来。 “好啊,你们这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大白天的,你们两个竟然在我家里干这种事!” 海子怒吼着,一步跨进屋内,朝着薛磐冲了过去。 薛磐下意识地往后退,想要解释:“海子,你听我……”话还没说完,海子的拳头就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脸上,薛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海子一米八大个,常年跑大车,装卸货物,那一身的腱子肉,身材瘦小的薛磐哪里能顶得住。 一拳头下去,薛磐半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就肿胀了起来,一个鼻孔还喷洒着鲜血。 秀芳吓得尖叫起来,扑过去拉住海子:“海子,你别冲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海子一把甩开秀芳,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在外面拼死拼活,你就和这个男人在家里偷情!”说着,又要朝着薛磐扑过去。 薛磐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流着血,他知道此刻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海子,是我不对,我今天来是想和秀芳说清楚,以后我们不再有任何瓜葛,请你相信……” “我信你个球,妈的,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你个小王八蛋……” 啪~啪~啪啪啪~ 海子根本不听他的解释,抓着他的衣领就是一阵耳光招呼了上去。 越打心里的怒气越甚,他几乎失去了理智,许是打的有些累了,站起身喘了一口粗气,他又抄起旁边的木头凳子,准备朝着薛磐砸去。 薛磐连忙侧身躲避,凳子砸在了立柜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秀芳见状,哭着抱住海子的腿:“海子,你别打了,再打会出人命的!薛磐,跑,你赶紧跑啊~” 海子用力挣扎,却怎么也甩不掉秀芳,秀芳将整个人都挂在了海子身上。 薛磐不敢再多做停留,他知道此刻局面已经彻底失控,再待下去只怕今天自己真的要报销在这里了。 他匆匆看了一眼秀芳,转身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屋子。 外面的阳光依旧刺眼,可薛磐却感觉仿佛置身冰窖。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大门口,心里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两条腿像是被灌了铅一样,任凭他脑子里想着再快一点,但就是迈不动步子。 薛磐好不容易逃到了大门口,可大门上自己上的那把大锁,让他的大脑顿时陷入了一阵空白。 “你个臭女人,让你给爷带绿帽子,妈的,爷今天打不死他,就先打死你,你俩一个也别想跑。” 大门口的薛磐耳朵里充斥着秀芳凄厉的惨叫声,他的腿像是筛糠一样抖得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怎么办,怎么办,得去救秀芳,要不然她就没命了。” 薛磐心急如焚,突然他想到钥匙就压在门口的砖头下,心里暗骂一声自己猪脑子。 赶紧蹲下身子,翻开一看,一把系着红绳子的钥匙明晃晃的躺在那里。 好不容易将钥匙插进锁孔,手却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将锁打开。 他猛地推开大门,跑到隔壁大哥家,顾不得跟被自己吓傻的大哥一家解释,拿了摩托车的钥匙,骑着自己的摩托车就突突突的开到了秀芳大门口,也没有熄火。 随手拿了一个胳膊粗细的木棍,转身就冲回秀芳屋内,此刻的海子正揪着秀芳的头发,高高扬起巴掌,眼看就要落下。 薛磐大喊:“海子,住手!” 咔嚓~ 海子听到喊声,刚要转头,后脑勺上就挨了重重一击。 一阵眩晕感传来,海子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向前扑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晃着脑袋想要爬起来,但是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秀芳惊恐地瞪大双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整个人呆立当场,仿佛被抽去了灵魂。 薛磐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手中的木棍“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刚刚那一下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他望着还在挣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秀……秀芳……跑……快跑!” 秀芳这才如梦初醒,双腿发软晃晃悠悠地朝薛磐挪过去。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大门口。 秀芳看着上了摩托车的薛磐愣了一下,然后也坐在了后座上。 这一刻薛磐才感觉到,自己又活下来了,抬头看了看蓝天白云,长吁了一口气,一脚踩下去,摩托车也缓缓启动,渐渐的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嗯?” 正在院子里拔杂草的沈兰听到摩托车的声音不由一愣。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她听了也大半年了,每天薛磐下班回去的时候,就是这个声音会给她带了一些温暖与陪伴。 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她走到大门口将大门打开,等着薛磐将车子骑进来。 本来这几天忙着搬家,这车也不用,就一直停在大哥院子里的。 沈兰在门口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薛磐的摩托车出现,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 而且摩托车的声音好像还越来越远了,沈兰走出大门,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脑子里“嗡”的一声。 “那是……秀芳?” 只见马路上渐渐的远去的两个人的背影,就这样消失在了视线内。 “薛磐,你个王八蛋,你给老子站住,秀芳你个贱人,回来,你给老子回来……” 沈兰机械般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正往这边走来。 第160章 海子发狂 沈兰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那男人一边怒吼,一边挥舞着菜刀,脚步踉跄却又带着十足的狠劲,身上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戾气。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兰的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却又一片混乱,理不清头绪。 这时,邻居们也纷纷被这激烈的动静吸引,从自家屋子里探出头来张望,看到海子这般疯狂的模样,都露出惊恐的神色,有人小声议论着,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沈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而脑海里却不由的想到了那年,陈老二家的那场大火。 她紧盯着海子,小心翼翼地往后退,用最快的速度关上了大门,并且上了锁。 但是她没有回家,而是搬了梯子顺着墙爬到了隔壁邻居家的墙头上,然后使出全身力气,将梯子又搬到对面,自己跑到了邻居家院子里。 沈兰猫着腰,在邻居家的院子里急促地喘着粗气。 邻居老李和老伴李婶子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瞧见神色慌张的沈兰,满脸疑惑:“咦,这是咋啦?” 沈兰顾不上多做解释,稍微缓了一口气将梯子搬到了远离墙壁的地方,然后焦急地拉住老李的胳膊:“李叔,有人拿着菜刀要伤人!” 老李被她这一番话吓得脸色一变,忙不迭地把她让进屋里,说到:“快,先进屋,咋回事?谁要伤人?” 话音刚落,就听着隔壁大门口传来了踹门和海子大喊的声音:“薛磐,你个缩头乌龟,你给老子出来,薛磐……” 老李脸色一变,看了一眼沈兰:“这喊的是薛磐?这,这咋还惹上这泼皮了?那……薛磐不在家吗?” 沈兰惊魂未定,拉着李婶子坐到炕沿边上,语速飞快地把自己看到薛磐和秀芳骑摩托车离开,以及海子举着菜刀一路追来的事情讲了一遍。 话还没说完,外面海子的叫骂声愈发激烈,还伴随着砸门的巨响,老李的屋子似乎都跟着震动起来。 沈兰和老李两口对视一眼,三人眼中皆是惊恐。 老李站起身,想去窗边看看情况,却又被那凶狠的叫骂声吓得退了回来。 沈兰强迫自己冷静,她走到窗边,透过窗帘缝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只见海子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不停地踹着沈兰家的大门,嘴里还骂骂咧咧,那把菜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让人胆战心惊。 突然,海子似乎想到薛磐和秀芳是不是躲在了隔壁,转身朝老李家冲了过来。 “砰砰砰!” 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传来,海子怒吼道:“开门,都给老子开门!你们是不是藏着那对狗男女了?” 老李吓得腿都在发抖,沈兰的心跳也陡然加快,她下意识地拉着李婶子往门后面藏去。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了其他邻居的劝阻声。 “海子,海子,有话好好说,人家老李两口子可没招惹你,你找薛磐你就去找,你在人家家门口嚷嚷什么?” “是啊,有啥事心平气和的解决,你看看这一下子惊动了一个村子的人,这不是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这些声音让海子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但他的愤怒依旧没有平息,仍旧在门口叫嚷着:“你们别管,今天我非得把薛磐那小子找出来不可,他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我老婆,我跟他没完,我今天一定要活剐了他!” 老李目光紧紧盯着大门,额头上满是汗珠。 门外的叫骂声和邻居们的劝阻声交织在一起,沈兰三人在屋内如坐针毡。 每一秒的等待都无比漫长,他们不知道海子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海子,住手,这成什么样子,赶紧回家去,薛磐不在家里,我看见他骑摩托车走了,你在这叫嚷再大声又有什么用呢?” 这时候村长带着几个青壮年一起将海子围了起来。 呼~呼~ 海子红着眼,喘着粗气,看着村长一行人,手中的菜刀虽未放下,却也在众人的围堵下,挥舞的幅度小了些。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谢大哥,你别管我!薛磐这小子睡了我老婆,我咽不下这口气,今天必须要他好看!” 村长眉头紧皱,上前一步,语气严肃又带着几分安抚:“海子,你先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 你这样拿着刀到处乱闯,是要坐牢的,想想你的孩子,你忍心让他跟着你遭罪吗?” 海子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被怒火掩盖:“坐牢?我才不怕!他薛磐做出这种事,要坐牢也是他坐!” 这时,人群中一个年轻小伙壮着胆子说:“海子哥,你先消消气,就算要找薛磐算账,也不能这么冲动啊,人都跑的没影儿了,你在这里咋呼半天又有什么用处呢?” 另一个中年男人也附和道:“是啊,你现在这么闹,解决不了问题,还把自己搭进去。” 海子听着这些话,胸膛剧烈起伏,握着菜刀的手青筋暴起。 沈兰在屋内,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场景,心还在狂跳。 “你俩别动,我出去看看,现在这么多人在,海子也不是那愣头青,我也去劝劝他。” “那您小心一些!” 老李嘱咐老伴和沈兰别露面,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缓缓打开屋门。 门刚一开,嘈杂的叫嚷声便猛地灌了进来。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海子也恶狠狠地瞪了过来,吼道:“老李,是不是你藏着他们?” 老李赔着笑,摆了摆手,说道:“海子啊,你看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干这种事呢。我这一把年纪了,哪经得起你这么折腾啊。我也看到他骑着车走了。” 村长连忙打圆场:“海子,你看老李都这么说了,你先消消气。” 老李慢慢走到村长身边,接着说道:“海子,我知道你心里委屈,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得气个半死。但你这么闹下去,不是办法啊。” 海子咬着牙,不说话,胸膛依旧剧烈地起伏着。 第161章 离开前 老李又说:“海子啊,这都是一个村儿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再一个,你家孩子也大了,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孩子可咋办?眼看着他都要考大学了。 你就忍心让他以为你的原因,上不了好大学?还得背后被人指指点点?” 提到孩子,海子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一下,手中的菜刀也不自觉地垂了垂。 沈兰在屋内,透过门缝紧张地看着外面的情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默默祈祷着老李能稳住海子。 这时,村长也大声说道:“海子,把刀放下!有什么事儿,村里给你做主!” 村长是海子父亲辈的老人了,在村里也很有威望,他的话一出口,恢复了一些理智的海子,气势一下子弱了不少。 老李趁热打铁:“海子,听村长的,把刀放下。咱们一起商量个办法,把这事儿解决得漂漂亮亮的,让那两个做错事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你说好不好?” 在众人的劝说下,海子的手终于松开了,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呜呜地哭了起来:“我这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村长赶紧上前,把他扶了起来,说道:“走,去我家,咱们好好聊聊。” 人群慢慢散去,老李关上了门,长舒了一口气。 沈兰和李婶子从门后走了出来,沈兰满脸感激:“李叔,多亏您了,要不是您出去,真不知道还得闹成什么样。” 老李摆了摆手:“这事儿还没完呢,薛磐和秀芳跑了,海子心里这口气可还没消,以后啊,怕是还有不少麻烦事儿。” 正如老李所担心的,接下来的日子里,村子里流言蜚语不断,海子整天借酒消愁,萎靡不振。 而薛磐和秀芳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音信。 沈兰每天出门都能感受到村民们异样的目光,仿佛这场风波的余震,还在不断影响着每一个人。 整整一周,村长派人去了学校,也去了周边几个村子打听,竟然都没有人见过这两个人。 沈兰现在很后悔,原以为相处了一半年的人了,自己对对方的秉性已经很了解了,没想到才搬到他们村子里的第二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海子这几天倒是没有找过沈兰的麻烦,但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沈兰再大度,也绝对是无法容忍的。 可是陈家村回不去,也不能回了,如今这薛家湾也待不住了,自己又该往哪里去呢? “二闺女,听妈的话,来市里吧,如今你三妹妹、四妹妹,还有沈铭都在这里,妈也在市里有了立足之地,你来吧,有我们帮衬着呢,不怕!” 母亲听闻消息,给沈兰打来了电话。 握着电话,沈兰的手微微颤抖,母亲温暖的话语如同一束光,穿透了这段日子笼罩着她的阴霾。 可一想到自己这次竟然瞎了眼找了这么一个人,心里难免有些不甘心。 “妈,我……我再想想。”沈兰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挂了电话,沈兰望着窗外那片荒凉又陌生的村落,心中五味杂陈。 她想起初到薛家湾时,村民们质朴的笑容,和大家一起为自己搬家时的欢乐,那时候,自己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第二天,沈兰去找了村长。她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有些事情,总得有个了结。 村长家的门半掩着,沈兰轻轻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村长正坐在院子里抽着旱烟,看到沈兰,微微叹了口气:“闺女,来啦。” 沈兰把母亲的提议告诉了村长,村长沉默片刻后说:“闺女,有地儿去,你就去吧。 你在这里无依无靠的,我这点能量,也堵不住悠悠众口,你再待下去,受委屈的还是你自己。 薛磐这事儿确实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只要薛磐和秀芳一露面,村里一定给你和海子一个交代。” 沈兰眼眶微红,点了点头:“村长,我也是实在待不下去了,在这里,每走一步都能想起那些糟心事,我实在……那就麻烦您了,有了消息,您给我去个电话。 虽说我和薛磐也没领结婚证,但当初既然找了他,那就是认定他这个人了,现在这样,只能说是我沈兰瞎了眼了,但是他是死是活,我还是想知道个最终结果。” 从村长家出来后,沈兰开始收拾行李。 她把自己的衣物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整理好,看着这个曾经充满期待的家,心中再无波澜。 “三姨,三姨夫,这些家具和这两头牛就交给你们了,以后我也用不着它们了,尤其是这两头牛,伴随了我好些年,那些年种地全靠他们了。” “兰儿,放心吧,三姨和三姨夫会好好善待它们的,咱庄稼人,对自己不好可以,但是对牲口就没有不上心的。” 沈兰感激地朝三姨和三姨夫笑了笑,转身又去检查行李。 沈兰的三姨住的离薛家湾不太远,沈兰准备要去市里,这些种地的家伙什就没用了,但是种地的人们还是很需要的。 她想了想,也只有将这些东西都让三姨拉走才行,自己的东西,她一件都不想给薛磐留下。 当她把所有物品都收拾妥当,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怎么回事?” 沈兰疑惑地放下手中的包袱,跟着三姨和三姨夫走出院子。 只见一群村民正朝着村口的方向匆匆赶去,脸上带着好奇与看热闹的兴奋劲儿。 “婶子,这是咋啦?”沈兰拉住一位路过的婶子问道。 “呦,沈兰啊,你赶紧去村口看看吧,听说你家薛磐出车祸了,正被人抬着往村里来呢!” 沈兰的脑袋“嗡”的一声,僵在原地。 “只有他一个人吗?”沈兰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然而问完了就有些后悔。 “不是,听说还有秀芳呢,两个人浑身是血,是被一个放羊的在一个小山沟里发现的。” 这位婶子也许是想看看沈兰这里的热闹,说了几句倒也不再急着往村口跑了,只是就那么看着沈兰,等待着沈兰的反应。 第162章 离开 沈兰虽依旧面无表情,但心中五味杂陈,本以为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伤心地,与薛磐的过往也将彻底翻篇,可命运却在此时来了个急转弯。 三姨和三姨夫对视一眼,忙上前问道:“兰儿,那咱们?” 沈兰深吸一口气,最终化为了一声长叹:“三姨,三姨夫,咱们去村口看看吧。” 说着,她便随着人群朝着村口走去。那个大婶也颠儿颠儿的跟着沈兰的脚步,不时看一看沈兰的表情。 到了村口,只见薛磐和秀芳两个人分别躺在一块木板上,周围围满了村民,众人议论纷纷。 沈兰拨开人群,看到那两张熟悉却又血迹斑斑的脸,心中竟没有一丝恨意,只剩下无尽的感慨和一丝怜悯。 “这是咋弄的啊?” “听说车直接翻沟里去了,也不知道是啥时候翻进去的,发现的时候,人都是昏迷的。” 村民们的话语不断传入沈兰耳中,她看着两人的伤势,心中暗暗思忖,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如今他们都成了这副模样,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代。 就在这时,村长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眉头紧紧皱起:“赶紧叫老马来,先救人要紧。” 老马是村里的赤脚医生,行医几十年,在村子里很有威望。医术也很高明,尤其是那一手针灸的技术,更是一绝。 不一会儿,老马背着药箱匆匆赶来,在众人的协助下,开始对薛磐和秀芳进行简单的救治。 沈兰站在一旁,看着医生忙碌的身影,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对这个村子的期待,想起了与薛磐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痛苦的回忆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经过医生的初步检查,薛磐伤势比较严重,因为他的颅骨有塌陷的地方,将来能不能醒来,还得去医院里检查了才能知道。 秀芳看着伤的挺严重,实则并无生命危险。 “不应该还昏迷着啊,看脉象,这时候应该是清醒的才对呀,这是啥回事?” 老马左看右看,都觉得此时的秀芳应该是清醒的,可她就是一直闭着眼,看着像是还在昏迷一般。 又一次准备把脉的老马,刚把手打在秀芳手腕上,人突然就是一震,然后轻轻嗯了一声,回头和村长说道:“村长,秀芳没啥大问题,应该很快就醒了,是送回家还是……” “别,先送我家吧,等她醒了再说。” 村长赶紧把话接了过去,这可不敢直接送到家里去,万一海子再发狂,那这秀芳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一条命,怕是经不住他的折腾啊。 这时候薛磐的一个发小开来了一辆小货车,人们直接抬着木板将薛磐抬了上去。 “老马,你去陪着走一趟吧,他家里也没个能用的上的人。” 村长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沈兰,但见沈兰一直都像是局外人一般看着,没有任何行动,村长也就明白了,从此之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啥瓜葛了。 “走吧!” 沈兰和三姨、三姨夫在村子里所有人的注视下,与手送薛磐去医院的小货车一前一后,顺着门前那条土黄色的马路,渐行渐远。 “村长,海子没来吧?” 被抬到村长家的秀芳立马就坐了起来,虽然皮肉的拉扯让她觉得很疼,但她还是咬牙坚持住了。 显然,海子比身上的伤势更让他害怕。 “估计是晚上喝多了,我刚看了一眼,屋里还挂着窗帘呢。” 秀芳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躺在村长家炕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呸,丢人的东西,还能睡的着觉?” 村长媳妇看着秀芳,满脸厌恶,顺带着将人带回家等我村长都是一顿大骂。 “你把这么个东西带回来作甚?哼,我都嫌她脏了我的炕单子。” 村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刚从鬼门关走一遭,咱总不能见死不救,等她醒了,问清楚情况就让她走。” 村长媳妇依旧嘟囔个不停,可村长已然转身出了屋子,不想再与她争辩。 另一边,沈兰坐在三姨家拖拉机上,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看着缓慢行驶的车和车后牵着的两头牛。 三姨心疼地看着她,“兰儿,到了城里,就把这些糟心事都忘了,重新开始。” 沈兰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嗯,放心吧,三姨。” 两辆车虽是一前一后,但因为拖拉机本就速度慢,如今又牵着两头牛,想快也快不了。 所以不到十分钟,就已经看不到前面小货车的身影了。 小货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县城医院。薛磐被迅速推进了急诊室,老马在一旁忙前忙后,联系着医院的医生。 经过一番检查,医生告知薛磐的情况十分危急,颅骨骨折压迫神经,必须马上手术,可手术风险极大,很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而此时,在村长家的秀芳悠悠转醒。 村长坐在炕沿,神色凝重地问:“秀芳,你和薛磐是什么时候翻车的?那车咋就翻沟里了?” 秀芳眼神闪躲,犹豫片刻后,声音带着哭腔说:“村长,我……我和薛磐那天离开后,实在是没个去处,所以,就躲在了山里的一个山洞里。 可是眼看着五六天过去了,虽说山里有些花花草草的可以吃,可这身体还是受不了。 所以那天晚上我俩就商量着,趁着夜色回趟家,最起码带点换洗的衣服,也带一点吃食,结果路过一个弯道的时候,正好碰到一块石头,一个不稳,我们就……” 村长眉头皱得更深了,“你俩咋这么糊涂啊,你这一走,想过后果吗?想过你的家庭,想过你的孩子吗?” 秀芳哭得更厉害了,“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呀,村长,那天如果我们不跑,现在怕是尸骨都入了土了呀。 村长,求您别把我回来的消息告诉海子,他知道了肯定会打死我的。” 村长正发愁如何处理,这时,一个村民急匆匆跑来,“村长,不好了,海子醒了,到处找秀芳,正发酒疯呢,见人就骂。” 第163章 报应 村长脸色骤变,赶紧嘱咐秀芳躲在屋里别出声,自己则快步出门去应付海子。 海子满脸通红,脚步踉跄,手里还挥舞着一根木棍,见着村长就吼:“我媳妇呢?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村长厉声喝道:“海子,你先把棍子放下,有话好好说。这又是发的什么疯?” 海子却根本不听,继续叫嚷着要找秀芳算账。 周围的村民纷纷上前劝阻,可海子酒劲上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就在场面混乱不堪的时候,村长家电话突然响了,是医院打来的电话,说薛磐的手术已经开始了,但情况不容乐观,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村长媳妇挂了电话,赶紧将消息告诉了村长,村长一听,可不得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了。 不由心里一阵烦闷,这一边是发酒疯的海子,一边是生死未卜的薛磐,还有躲在自家担惊受怕的秀芳,这村子里的烂摊子,一时半会儿可怎么收拾…… “你去一趟薛大家吧,告诉他薛磐的情况,咱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天意吧。” 村长媳妇赶紧去找薛磐的大哥,将弟弟的伤情简单说了一遍,本就坐卧不安的薛老大,一下子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弟弟出事,这个家的天就塌了,本以为弟弟成了家,这好日子也就来了,哪成想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丢人事。 薛老大缓了好一阵才回过神,眼眶泛红,站起身来,声音带着颤抖:“这个糊涂蛋啊!那现在咋办?我这就去医院!” 说着,他匆忙收拾了几件衣物,准备赶去县城。 这边村长还在竭力阻拦海子,海子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可还是不依不饶,嘴里喊着:“我今天非得找到她,看她还敢不敢跑!” 村长心急如焚,既要稳住海子,又担心着医院那边薛磐的情况。 突然,他灵机一动,大声说道:“海子,你先别闹了!秀芳受伤了,在医院抢救呢,你要是再这样,她可就真没救了!” 海子听到这话,一下子愣住了,手里的木棍“啪”地掉在地上,酒也醒了大半,“你说的是真的?她咋受伤了?严不严重?哈哈哈,报应啊,报应,活该,哈哈哈……” 海子一边狂笑,一边摇摇晃晃掉头就走,只留下一个落寞且凄凉的背影。 村长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望着海子离去的背影,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深知,海子看似癫狂的举动背后,是这个家庭长久以来的矛盾与痛苦积压的爆发。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自己这个小小的村长,又能做些什么呢? 秀芳在村长家的屋子里,将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听到海子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她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蜷缩在角落里,泪水无声地滑落。 村长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屋子,看着秀芳这副模样,心中满是无奈。 “秀芳,你也都听到了,海子他现在这个样子,等他冷静下来,你俩好好谈谈,这过日子的还是你们俩,我们外人解决不了你们这些问题。” 秀芳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绝望,“村长,我不敢见他,他见了我,还是会动手的。” 村长长叹一口气,“可日子总得过下去,逃避也不是办法。” 此时,医院里的薛磐还在手术台上与死神抗争。 薛老大眼睛看不清楚,自己一个人去县里也找不着路,只能央求了村子里的一个村民骑摩托车载着他往县里赶去。 老马见他来了,赶忙上前安慰,“老大,别太着急,医生们都在尽力抢救呢。” 薛老大红着眼眶,握紧了拳头,“都怪我没看好他,要是头一天晚上就好好嘱托他几句,他也不能出这么个大乱子,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咋跟爸妈交代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室外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老大,咋回事?出了这么大事,你咋也不跟我说一声呀?” “表姐?你咋来了?唉,薛磐他伤的很严重!” 薛老大看到表姐,眼眶愈发红了,声音也带着哭腔。 表姐拍了拍薛老大的肩膀,安慰道:“别慌,我一听说就赶来了,咱一起等消息。” 手术室外,三人就这么静静地等着,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缓缓晃动了一下,医生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薛老大一个箭步冲上前,声音颤抖地问:“医生,我弟弟咋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语气平和却又透着谨慎:“手术算是成功了,但他颅骨损伤严重,术后并发症风险高,还得看后续恢复情况,目前得先送进重症监护室观察。还有,他的颅骨有一块粉碎性骨折,现在那个地方是没有骨头的,所以看上去是一块塌陷,你们也不必害怕。将来有条件了,是可以植一块人造头骨的。” 薛老大如释重负,却又不敢完全放松,在表姐和老马的陪同下,看着薛磐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透过那扇小小的玻璃窗,看着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浑身插满管子的弟弟,薛老大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簌簌地落了下来。 而在村子里,村长仍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秀芳。 “秀芳啊,你俩夫妻之间的事儿,旁人帮不了太多,可你一味躲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样吧,等海子冷静两天,我和你一起,咱们去派出所,大家一起坐下来把事儿说清楚,让警察给你们做个见证,让海子保证以后不再动手。” 秀芳犹豫着,咬着嘴唇,眼里满是纠结,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海子跌跌撞撞回到家,一头栽倒在床上,脑海里不断回响着秀芳受伤在医院抢救的画面。 愤怒与怨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懊悔和恐惧。 他想起曾经两人恩爱的模样,却想不起,两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隔阂,而只有在儿子回来的时候,两个人演的却像是一对恩爱夫妻似的。 那天自己确实是被气恨了,所以才失控动手,想到秀芳那绝望的眼神,此时他的心像是被刀子拉过了似的。 他就那样蜷缩在床角,双手抱头,泪水悄然滑落。 第164章 认错离婚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海子憔悴的脸上。 他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脑海中回想起昨晚的种种,心中满是苦涩。 海子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家门。 此时的村子刚刚苏醒,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可他的内心却翻江倒海。 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长家门前,犹豫再三,还是抬手敲响了门。 村长打开门,看到海子这副模样,心中叹了口气。 海子嗫嚅着:“村长,我……我想见见秀芳,我想跟她道歉。” 村长看着他,沉默片刻后说:“海子,你这次可是把她吓着了。一会儿见了面,好好说话,记住了,千万不能犯浑了啊!” 海子低下头,眼眶泛红:“嗯,我知道了,我昨晚一夜没睡,一直在想我们之间的事儿,您放心吧,我现在已经想好了。” 这时,秀芳在西屋,村长媳妇正陪着她,听到了海子的声音,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村长回头往西屋里喊了一声:“秀芳,海子来找你了,你要不要听听他怎么说?” 秀芳咬着嘴唇,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走了出来。 村长媳妇手里拿着一把苕帚,看似在扫地,其实是因为心里也有点害怕,是为了给自己壮胆的。 海子看到秀芳,眼眶顿时红了:“秀芳,我们好好聊聊吧!” “好,就在村长家吧,只是又要麻烦您了!” “不麻烦,你们俩能把事情解决了,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来来来,进屋里说。” 四个人相继走进屋内,村长和村长媳妇刻意坐在稍远位置,给海子和秀芳留出空间。 一时间,屋内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海子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秀芳,我昨晚一夜没合眼,想了好多。这些年,是我不对,不该忽略了你一个人在家的难处,更不该动不动就发脾气动手打人,让你受委屈了。”说着,他的眼眶又红了几分。 秀芳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轻声说:“我也有错,有时候我也在想,咱们怎么就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了。曾经那些好,都哪儿去了呢?” 海子回忆起往昔,眼神中闪过一丝温柔,但很快便恢复了自然:“是呀,美好都是曾经的,秀芳,我们离婚吧!” 秀芳听到海子提出离婚,整个人如遭雷击,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呆愣在原地,嘴唇微微颤抖,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村长和村长媳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惊得面面相觑,原本安静祥和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海子,你说啥呢?” 村长率先回过神来,眉头紧皱,语气中带着几分斥责,“你昨儿还求着秀芳原谅,今儿咋就提离婚了?你这不是瞎闹嘛!” 海子深吸一口气,眼眶泛红,声音却异常平静:“村长,我想了一晚上,我俩这样下去,都痛苦。与其每天争吵、动手,互相折磨,不如好聚好散。” 秀芳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她死死地盯着海子,声音带着哭腔:“你说离就离?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儿子咋办?这个家咋办?” 海子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揪着衣角,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对不起你和儿子,这些年是我没做好。可咱们现在这个样子,儿子回来看到,心里也不好受。离了婚,对大家都好。” 村长媳妇忍不住插话道:“海子,你可别冲动啊!离婚可不是小事儿。你们夫妻之间有矛盾,慢慢解决,哪能说散就散呢?” 海子苦笑着摇头:“婶子,有些矛盾,有解。但有些矛盾是无解的,我们俩就是后者。我昨晚想明白了,与其让这个家在争吵中破碎,不如我主动放手。” 秀芳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转身跑回西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表姐,你是怎么知道老二受伤的的?” 薛老大熬了一夜,早上终于等来了好消息,弟弟醒来了,也可以转出icu了。 闲下来,这才想到表姐从昨天一直陪着自己到了今天。 “是薛兰给我打了电话,说薛磐受伤了,我问她怎么受伤的,她也没说,直接就挂了电话,我就赶来了。 昨天看你太着急,也就没问你,是老马大体给我讲了一下情况。 我才知道,这混蛋竟然干了这么一件缺德事,要不是他伤的太重,我一定狠狠骂他一顿。” 薛老大微微皱眉,叹了口气:“这事儿确实不光彩,都怪我没管教好他。现在他人还躺在病床上,我也不忍心再多说什么,只盼着他能快点好起来。” 表姐轻轻拍了拍薛老大的后背,安慰道:“老大,你也别太自责了,薛磐都这么大个人了,又是个老师,他得为自己得所作所为负责。” 正说着,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护士走进来说:“薛磐的各项指标都稳定了,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一会儿你们家属准备一下。” 薛老大和表姐连忙起身,对护士道谢。 不一会儿,薛磐被推了出来,他面色苍白,双眼紧闭,还未完全清醒,头上包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将薛磐安置到普通病房后,薛老大坐在床边,看着弟弟,泪水又一次模糊了他的双眼。 “大哥,表姐!” “哼,瞧你干的这些事,真是给薛家湾长脸了啊!” 听到表姐的斥责,薛磐微微动了动嘴唇,想要辩解,却扯到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薛老大见状,赶忙轻轻按住他:“别乱动,你刚做完手术,先好好歇着。” 薛磐虚弱地开口:“大哥,我……我知道错了,唉,这次怕是连工作都保不住了。” 说着,他轻轻的闭上了眼,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滴在白色的床单上,洇湿了一小片。 表姐坐到床边,语气缓和了些:“知道错就好,你这一冲动,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还让你哥操碎了心。你说你,一个老师,平时教育学生头头是道,怎么到自己这儿就犯浑呢?” 薛磐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呜呜,表姐,我真的错了呀!对了,沈兰呢?她还好吧?” 第165章 薛磐自闭沈兰新生 秀芳躲在西屋,泪水止不住地流,她的心好似被无数细密的针深深刺入,痛意蔓延至全身。 那些与海子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曾经的甜蜜和如今的破碎在脑海中不断交织,让她的情绪在愤怒、悲伤与不舍间反复拉扯。 村长和村长媳妇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无奈地叹气。 村长媳妇想去安慰秀芳,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轻轻敲敲门,温柔地说:“秀芳啊,你别太伤心了,有事还是得好好说。” 屋内只有秀芳压抑的抽泣声作为回应。 海子独自坐在屋内,双手抱头,满心懊悔。 他深知自己的家已经毁掉了,可他觉得只有离婚,才能让他们两个人都能从痛苦的深渊中解脱出来。 而在医院这边,大哥和表姐听到薛磐问起沈兰,两个人都沉默了。 薛老大和表姐对视一眼,表姐轻声说:“沈兰好好的呢。你现在就别操心别人了,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 薛磐微微点头,眼中的愧疚愈发浓重。 薛老大看着虚弱的弟弟,语重心长地说:“等你身体好了,好好跟沈兰道个歉,把事情说清楚。 你是老师,以后的路还长,别因为这一次的错误就一蹶不振。” 薛磐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 病房里安静下来,薛磐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自己冲动犯下的错,满心都是悔恨。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等身体康复,一定要好好求得沈兰的原谅,以后好好做一个有担当的好丈夫,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沈兰已经离开了村子,而且她没有留下一丝原谅他的余地。 当他被大哥推着轮椅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大哥,回我家。” 看着大哥路过自己家的时候没有止步的意思,薛磐有些着急了,嘴里含糊不清的嚷嚷着。 原以为自己可以恢复到从前的薛磐,在自己有感觉的时候却傻眼了。 他走不了路,而且话都说不清楚,如果有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估计都会被吓一大跳。 他的头上有一块塌陷,头皮是凹陷进去的,那里没有了头骨。 “大哥,你停下,回我自己家!” 薛磐喊了两次,大哥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走的更快了。 啪~ 一滴冰凉的液体掉落在自己的头上,让薛磐停下了呼喊,他伸手一摸,这是?难道下雨了?可是这晴天亮瓦的,没有一丝要下雨的迹象。 薛磐的手一顿,他回头看着大哥,才发现,大哥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薛磐看着泪流满面的大哥,心中一紧,那些被他刻意忽视的残酷现实瞬间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伤势远比想象中严重,曾经憧憬着身体康复后去弥补过错、挽回沈兰,此刻看来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大哥,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 薛磐的声音因焦急而变得更加含糊不清,他用力抓住轮椅的扶手,试图站起身来,却因身体的虚弱和失去平衡的能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薛老大赶紧稳住轮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声音带着哽咽:“弟,你的伤……很严重,医生说可能以后都很难恢复到以前了。而且,而且沈兰早就走了。” 薛磐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轮椅上,眼神空洞而绝望。 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康复,一切都还有转机,却没想到命运给他开了这么一个残酷的玩笑。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沈兰的面容,那个曾经与他相爱的女人,如今却连一丝原谅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而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又有什么资格去奢望她的回头? “沈兰……她真的走了吗?”许久,薛磐颤抖着嘴唇问道。 薛老大无奈地点点头:“她走了,就在你和那个谁被人发现的同一天,她什么都没留下。” 薛磐低下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在自己的腿上。 他知道,沈兰的离开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冲动犯错,更是对他们这段感情的彻底失望。 而自己如今身体的残疾,更是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远。 “沈兰,薛姨这次来,也不是想劝你,只是你我相交一场,如今你和薛磐又成了这个样子,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薛姨,谢谢您,我现在挺好的,也在一家米线店里找了一份工作,操作简单上手快,一个月还有1500元工资。 除了租房子的100块钱,我省着点花销,也勉强可以供两个孩子上学用了。 以前没怎么出过门,如今看看这市里的繁华,再想想自己大半辈子都在于黄土地打交道,也真是无知的可笑。” 沈兰坐在自己租的平房的床上,和薛姨面对面,眼神中透着历经沧桑后的平静。 薛姨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个坚强又无奈的女人,心中满是感慨。 “沈兰,你这孩子太要强了。两个孩子跟着你,你一个人是很辛苦的啊。” 薛姨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沈兰的手背,眼里满是心疼。 沈兰扯出一抹淡淡的笑,“薛姨,我不辛苦。以前在村里,先是靠着种的那点地,然后遇到薛磐了,又靠着薛磐那点工资,家里也从没宽裕过,现在我自己能挣钱,心里踏实。”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只是苦了孩子们,吃不上,穿不上的,没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薛姨沉默片刻,开口道:“薛磐现在也遭了大罪。他出院回村后,天天把自己关在屋里,门也不出,人也不见。他一直念叨着你呢,他知道错了。” 听到薛磐的名字,沈兰的身子微微一僵,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失望,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忍。 “薛姨,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和他,回不去了。” 她的语气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薛姨,到点了,我得去上班了,您要是不嫌弃,我请您吃碗米线再走。” 第166章 再遇李成功 薛姨看着沈兰忙碌的身影,她知道,沈兰的心已经伤透了,想要挽回这段感情,难如登天。 “沈兰,薛姨这就走了,你有时间去县里,薛姨还是欢迎你的,就像你说的,过去的就都让他们过去吧,生活总是要向前看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兰在米线店努力工作,虽然生活依旧艰难,但她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她发现市里面其实也挺省钱,吃饭在店里解决,除了日常开销,自己每个月竟然能攒下来1000多块钱。这可是比自己种地的时候强多了。 在米线店日复一日的忙碌中,她越发适应了城市的生活节奏。 每当夜幕降临,躺在狭小出租屋的床上,往昔的回忆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但她也明白,自己没有退路,只能向前。 只是没想到秀芳和海子离婚了,本来薛老大以为这样,秀芳也能和自己弟弟走在一起,也不枉两人闹得这一出。 结果秀芳在得知薛磐再也站不起来,而且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时候,人就已经犹豫了。 当最后得知,他的铁饭碗竟然也丢了的时候,秀芳毅然决然的背着自己的行李,去了儿子上学的地方,租了个小房子,陪读去了。 “成功,你还好吗?这次是我自己又一次丢了你,希望你以后越来越好!” 睡梦中,沈兰依稀看到了李成功的身影,只是一直都是背影,任她如何呼唤,他就是不肯转过身来。 被急醒的沈兰,看着雪白的屋顶,泪水顺着眼角处滑落。 自己选择了两次婚姻,结果都是以悲剧收场,可也同时负了两次自己和李成功的感情。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够再见到他,因为这一次他没有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而自己也不想再去打扰他的生活。 沈兰沉浸在悲伤中许久,才慢慢缓过神来。 她深吸一口气,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水。 天渐渐亮了,阳光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洒在她疲惫却又坚定的脸上。 沈兰简单收拾后,又去米线店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在米线店里,沈兰依旧忙碌而认真,她的热情服务和娴熟手艺赢得了不少顾客的夸赞。 与此同时,在苗疆的一个办公室里,李成功的生活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的脸上多了一道明显的刀疤,但是整个人看起来更显威武霸气。 “李局,你怎么又来了,昨天才端了一个毒窝,今天不是说好了,要好好休息一下吗?” “哈哈,那你小子咋又来了,好好休息去啊!” 两人相视一笑,李成功拍了拍同事的肩膀,走进了办公室。 他坐在办公桌前,习惯性地翻开桌上的文件,然而目光却有些游离。 在处理完手头紧急的事务后,他靠在椅背上,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 苗疆的夜晚总是格外宁静,李成功却辗转难眠。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窗前,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沈兰的面容。 这么多年过去,他始终没能忘记她。 尽管工作忙碌,危险重重,但在那些难得的闲暇时刻,沈兰的影子总会悄然浮现。 他想着,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是否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与此同时,沈兰在米线店的工作也有了新的变化。 老板决定扩大店面规模,需要沈兰帮忙负责新店的工作,因为她平时工作认真又负责。 沈兰感到既兴奋又紧张,她深知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能够让自己的生活有更大的改变。 这样一来,她不仅得做饭,还得帮忙管理店里的账面还有几个服务员的工作安排,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在一个忙碌的午后,沈兰正在新店整理货物,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 她好奇地走出去查看,只见一群人围在店门口,议论纷纷。 沈兰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偷在光天化日之下行窃,被一位路过的警察制服。 沈兰抬头望去,瞬间愣住了,那个警察竟然是李成功。 李成功在制服小偷后,也注意到了人群中的沈兰。 两人的目光交汇,时间仿佛凝固了。 周围的喧嚣声渐渐远去,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沈兰的心中涌起无数的感慨,她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到李成功。 而李成功看着沈兰,心中五味杂陈,这么多年的思念和牵挂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他也没想到会在市里遇到沈兰,而自己这次只是回来参加一个交流大会。 许久,李成功缓缓走向沈兰,他的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兰看着他脸上那道显眼的刀疤,心中一阵刺痛,她轻声问道:“你受伤了?还疼吗?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李成功微微点头,刚想回答,却被一边的同事叫走。 原来,交流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再耽搁下去时间就来不及了,他们要立刻赶到会场。 李成功看着沈兰,眼中满是不舍,他匆匆留下一句话:“等我。” 说着他看了一眼沈兰身上的工衣,又看了一眼店铺位置,便转身离去。 沈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既期待又忐忑,她不知道这次相遇,会给他们的未来带来怎样的改变。 交流会结束后,李成功心急如焚,顾不上休息,立刻朝着沈兰工作的米线店赶去。 一路上,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刚才沈兰的模样,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再度汹涌袭来。 当李成功气喘吁吁地站在米线店门口时,沈兰正在店内忙碌着。 透过窗户,他看到沈兰熟练地招呼着顾客、安排着工作,脸上带着一种历经生活磨砺后的坚韧与从容。 李成功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心中满是感慨。 终于,沈兰注意到了店外的李成功,她微微一怔,随即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了出来。 两人再次面对面,一时竟陷入了沉默。 良久,李成功打破了寂静:“你怎么会在市里?是……你们一家子都搬来市里了吗?” 说道一家子的时候,李成功明显加重了一点语气。 第167章 断联 沈兰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泛起一丝泪光:“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呢?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李成功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缓缓说道:“过去了?什么意思?你……” “嗯,又恢复一个人的生活了,不过现在倒是轻松了不少。你的脸?” “哦,这个啊,嘿,干我们这一行的,受点伤再正常不过了,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了些危险,不小心被拉了个口子。不过现在没事了,皮外伤而已。” 他虽语气轻松的述说,可沈兰却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那些未曾言说的惊险与艰辛。 沈兰心疼地看着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道伤疤,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结账!” 就在这时,店里有人吃完了饭,等着结账,沈兰说了一声:“你等一下”,然后赶紧走进了店里。 李成功读懂了她眼中的关切,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知是啥滋味。 这些年,自己的位置越来越高,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有好多比自己小十几甚至二十几岁的年轻小姑娘都愿意投怀送抱,可自己一个都入不了心。 这次再见到沈兰,他是激动的,但是看到沈兰脸上依然浮现的条条皱纹,还有额前那染发剂都盖不严实的白发,他的心里更多的却是同情与可怜。 曾经他们之间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那些青春岁月里的欢笑与梦想,似乎还在昨日。 如今,她又恢复了单身,而自己还在危险的工作中摸爬滚打。 他站在原地,目光始终追随着沈兰忙碌的身影,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过去的点点滴滴。 上一次的见面,他原本以为自己和她,可以再续曾经断掉的那份缘,可两人的生活的轨迹,却在不经意间发生了改变,渐渐走散在时光的洪流里。 沈兰在店里一边结账,一边偷偷望向店外的李成功,心中亦是波澜起伏。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那个让自己心动的人,只是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也让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沧桑,但是整个人看上去还是那般精神。 待店里的客人离开,沈兰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出店门。 “以后执行任务,一定要小心。”她轻声说道,话语里满是担忧。 李成功笑了笑,“放心吧,我有分寸。倒是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他顿了顿,又鼓起勇气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沈兰微微一怔,过往的酸甜苦辣涌上心头。 她轻轻叹了口气,“有好有坏吧,不过都过去了。你呢,还要在那边待下去吗?” 李成功的眼神坚定起来,“嗯,暂时不会有变动,去了那边反倒喜欢上了那边的环境,如今想让我放下,我也放不下了。” 他看着沈兰,认真地说,“其实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直住在这里的。” 李成功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只手放在了胸口处。 沈兰的眼眶瞬间红了,她低下头,努力不让泪水落下。 “都过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我知道,可我不想留下遗憾。”李成功上前一步,“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再过十年,如果你我还是单身,那就让我们重新走进彼此的生活,好吗?” 沈兰抬起头,看着李成功真诚的眼睛,一时间,心中的防线开始动摇。 此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这段久别重逢的故事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芒,过往的回忆与当下的情愫交织,未来的路虽未可知,但两颗心似乎在这一刻渐渐靠近。 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都有你。不管发生什么,这份感情从未改变。” 沈兰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哽咽着说:“我以为……我以为我们再也没有机会了。” 李成功轻轻为沈兰拭去泪水,温柔地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未来的路我们一起走。你愿意为我等待十年吗?” 沈兰破涕为笑,重重点头。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晃一周时间飞速流逝,李成功,不得不回去继续工作。 出发前,他紧紧拥抱沈兰,承诺一有时间就会回来看她。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李成功这一走,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沈兰打了他留下来的手机号,但一直提示此号码为空号。 她也按照他留下来的地址写了好多封信,但同样的石沉大海。 沈兰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她开始四处打听李成功的消息。托遍了所有认识的人,哪怕只有一丝线索,她都不放过。 没有办法的沈兰,有一次找到了他曾经工作过的派出所,当时那个善良的温警官,如今已经是那里的所长了。 但她说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和李成功联系了,尤其是他们这个系统,有时候涉及到一些保密工作,跟家人断联是常有的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兰的生活陷入了无尽的等待与煎熬。 夜里,她常常从梦中惊醒,梦里是李成功温柔的笑容,可醒来面对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寂静的黑夜。 就这样一年时间在煎熬中度过,沈兰从每天一个电话,到三天一个电话,再到一周一个电话,到现在一个月试着打一次电话。 可没有一次是接通的。 2006年的高考就在沈兰的焦虑与等待中悄然来临。 陈冬雪紧张的备战高考,沈兰即便满心忧愁,也在强打精神,一定要为女儿做好后勤保障。 进考场的那天,校门口围满了家长,看着那些殷切期盼的眼神,陈冬雪却想到了辛劳的母亲。 电话里,她听到了母亲自责并有些哽咽的声音,她期望女儿能考上一个好成绩,但是她却不能陪着她进考场。因为店里实在是排不开人。 陈冬雪紧握着电话,眼眶微微泛红,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妈,没事儿,我知道呢,你安心工作,我自己能行,有你陪着你也进不去,不是干着急吗” 挂了电话,她深吸一口气,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母亲的心疼迈进考场。 第168章 冬雪落榜 时光匆匆,三天转瞬即逝。 沈兰守着店里的营生,忙得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连喘口气的间隙都难寻。 可即便被琐事缠身,她的心却始终紧紧系在女儿陈冬雪身上。 每到短暂的休息时刻,沈兰的目光总会被电视新闻吸引。 画面里,全国各地考场外,家长们顶着烈日、冒着风雨,翘首以盼的模样刺痛了她的心。 她满心都是愧疚,恨不能分身去陪伴女儿,只能在心底无数次默默念叨,为女儿加油鼓劲。 终于,高考落下帷幕。 陈冬雪认真估完分,成绩还算满意。 可转念一想,自己无论被哪所大学录取,那一笔不菲的学费就像一座沉甸甸的大山,横亘在母女俩面前。 陈冬雪自幼懂事,深知母亲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艰辛。 于是,一个想法在她心底悄然生根——瞒着母亲去打暑期工。 街头巷尾,众多餐厅的招人启事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尤其是烧烤店,在这炎炎夏日,正是生意火爆的旺季。 陈冬雪穿梭在大街小巷,目光仔细扫过每一张启事,最终,她在一家老板娘坐镇的烧烤店前停下了脚步。 老板娘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青涩稚嫩的小女孩,眼神里满是审视。 一番基本情况的询问后,老板娘微微点头,决定先让她试工。 从这一天起,陈冬雪开启了忙碌的打工生活。 端盘子、擦桌子,看似简单的活儿,真正干起来才知道其中的艰辛。 一天下来,她的手脚像灌了铅一般沉重,酸痛感如影随形,可她咬着牙,硬是一声不吭地坚持着。 两天后的一个傍晚,沈兰终于察觉到女儿的异样。 以往乖巧的女儿,最近总是早出晚归,尤其是晚上,每天十点多甚至十一点多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沈兰心中满是疑惑与担忧,这晚,她下班后一直等着陈冬雪,灯光昏黄,映照着她焦急的面庞。 十一点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冬雪脚步虚浮地走进来,一抬头,便对上了母亲满含关切的目光。 “冬雪,你最近到底咋回事?每天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沈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冬雪心头一紧,眼神闪躲,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决定不再隐瞒,将打工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沈兰听着,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声音哽咽:“傻孩子,跟着妈妈,让你们姐弟俩受苦了。” 许久之后,沈兰松开女儿,认真地说:“既然你决定了要干下去,妈也支持你。但你可得答应妈,别累坏了自己,有啥难处一定要跟妈说。” 一个月后,已经上高二的陈阿强也放假了,回家后,他见姐姐和妈妈都在打工挣钱,他也决定和姐姐一起做假期工。 正好每天晚上下班后也可以和姐姐一起回家,还让妈妈放心,自己会保护好姐姐的。 填志愿的那天,沈兰特意请了一天假,陪着陈冬雪回了一趟学校,看着那张决定着女儿未来的志愿单,沈兰手心里全是汗。 日子一天天过去,分数线下来的那一天,陈冬雪长那么大从未那般伤心哭泣过。 离自己心仪的大学,只差四分,她,没有被录取。 陈冬雪瘫坐在椅子上,泪水决堤般涌出,浸湿了面前的成绩单。 沈兰在一旁心疼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轻轻拍着女儿的背,试图给予她些许温暖。 “冬雪,没事的,咱还有机会,等补录的时候,再选一个。实在没有想去的,咱就复读一年。” 陈冬雪哭了很久,直到双眼红肿,才缓缓抬起头,声音沙哑地说:“妈,我不复读了。 我们职业高中现在对专业的选择限制太厉害,如今只能报考护理和检验两科,而且,明年还要加上英语了,我怕明年还不如今年的成绩呢。 妈,上一个不太好的学校,将来就业也难,要不然,我就不上了,从现在开始自己一个人好好打拼,相信将来我也不会差别人什么的。” 沈兰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心想,复读意味着又一年的辛苦,还得面临未知的压力。 但如果直接辍学的话,那这辈子也就只有打工或者自己拼出一条路来。 但一个女孩子,白手起家,谈何容易,沉思片刻后,沈兰看着女儿,说道:“冬雪,听妈妈的,无论学校好赖,你都得去上学。 只有这个选择妈是支持你的,至于辍学打工,那个不着急,毕业了,找不上工作也不迟。 打工,一辈子的时间,够你试好多次的,但上学的时间,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陈冬雪听着母亲的话,内心满是纠结与挣扎。 她望着母亲日渐憔悴的面容,想到这些年母亲独自撑起这个家的艰难,嘴唇动了动,还想再劝劝母亲,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沈兰看出了女儿的心思,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冬雪,你放心,学费的事妈妈来想办法。这些年咱们母女俩都挺过来了,这一次也一定行。三年而已,三年过后,你自己也能工作挣钱,到时候我们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说着,沈兰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好,妈妈,我听你的,无论好赖,这个大学我一定得上。” 陈冬雪她暗暗下定决心,就算去了不太理想的学校,也要好好学习,将来好好报答母亲。 在填写补录志愿的记录单上,陈冬雪在只有三所大专院校可选的情况下,她选择了一个新成立的学院。 那个时候,都是学生们知道自己的成绩后,填写志愿单,然后才会出每个学校的分数线。 补录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几所没有招满人的学院,而且职业高中专业还受限,可选择的余地实在是太少了。 这所学校虽离家有些远,但是她想着新成立的学校,国家应该会有一定的支持的。 终于,录取通知书来了。 第169章 沈兰失业 当邮递员将通知书递到陈冬雪手中时,她的手微微颤抖着。 沈兰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期待。 陈冬雪缓缓打开信封,看到录取学校的那一刻,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沈兰也激动地落下了眼泪。 无论学校好坏,自己一定会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努力完成学业,将来哪怕去不了大一点的医院工作,去一个普通一点的,最起码生活是可以有保障的。 开学前两天,沈兰早早地起床,为陈冬雪收拾行李。 她把家里仅有的几件新衣服仔细叠好放进箱子,又将攒下的生活费小心翼翼地塞到女儿的包里。 陈阿强也在一旁帮忙,叮嘱姐姐在学校要照顾好自己。 陈冬雪坐在绿皮火车上,看着送站的母亲哭红的双眼,心中满是对母亲的眷恋,她用力地挥手,直到母亲的身影消失在站台的人海中。 火车缓缓启动,发出沉闷的声响,窗外的景色如幻灯片般快速闪过。 陈冬雪靠在座椅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家人的模样。 这是自己第一次远行,也是离开母亲最远、时间最长的一次。 她想起母亲为了给自己凑学费,日夜操劳,手上满是皴裂的小口子;想起弟弟懂事的笑脸,虽然年纪小,却总是力所能及地帮家里分担家务;又想起已经去世三年的父亲,在自己记忆中农忙时的身影。 她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 沈兰看着远去的火车,想着半年以后才能再见到女儿,心里也是万分不舍。 她在站台上伫立许久,直到火车的轰鸣声彻底消失,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转身离开。 回到家中,往日热闹的屋子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两个孩子都开学了,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好好工作,尽量多的多攒一些钱,能为孩子们提供更多的帮助。 然而,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沈兰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发现店门口竟然贴上了“转让”两个大字。 老板正在店铺里清理物资,看到沈兰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沈姐啊,这店实在撑不下去了,现在生意难做,而且房租涨得也猛,我也是没办法,只能转让出去。工资我会结清给你的,真对不住啊。” “为什么这么突然,咱们店里的生意,还可以的啊。” 沈兰一时有些发懵,这份工作虽说工资不高,可却是家里稳定的收入来源之一,如今突然没了,无论自己要去哪里,都得压上一个月的工资,这样一来,有一个月就出现了空档。 自己倒是无所谓,随便吃上一口,也不会有啥大问题,而两个孩子每个月都等着自己给生活费呢。 强撑着谢过老板,沈兰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坐在昏暗的屋子里,她满心焦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是陈冬雪打来的。 听到女儿关切的声音,沈兰强打起精神,假装一切都好,叮嘱女儿在学校好好学习,别操心家里。 “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得奖学金了,我是我两个班,考试第一名,学校奖励一千块呢。” 听到女儿兴奋的声音,沈兰原本阴霾密布的心情瞬间被点亮了些许,眼眶却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与心酸酸涩起来。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欢快,激动地说道:“冬雪,你可太争气了!妈就知道你行!这一千块可不少呢,你自己留着买点好吃的,别舍不得花。” 陈冬雪在电话那头咯咯笑了起来:“妈,我慢慢花,这三个月你就不要给我打钱了,你也好好休息几天吧。 而且我在学校附近还找了个帮孩子补课的私教的活儿,一周一节课,每节课人家给30块钱呢,妈,以后您就别太辛苦了。我可以自己养活我自己了。” 沈兰听着女儿贴心的话语,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她赶紧用手抹了抹,生怕被女儿听出异样。 “好,冬雪啊,既然你挣了人家的钱,就得好好教人家,咱们一定要有责任心。还有,如果感觉累了,就好好休息,不用愁钱的事情,有妈呢!” 挂了电话,沈兰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一方面为女儿的优秀和懂事感到骄傲,另一方面,现实的困境依旧如一座大山横亘在眼前。 但女儿的这番话像是给了她一股无形的力量,挣钱吗,这么大一座城市,干什么挣不上钱呢。 咔哒~嚓~ 一阵刺耳的声音将沈兰唤醒,她从窗户上往外一看,正是和自己一样的一个租客,正拖着他的平板车回到了院子里。 平板车上摆放着满满的一车葡萄。 沈兰租的房子一个自建房,上下两层,还有一排南房,正房一个月100,南房一个月80。 这院子上下一共有正房六间,南房三间,房东住在二楼,自己占了两间房,其余的都租出去了。 沈兰正好住在一楼靠着上二楼楼梯口的地方。 而卖水果的老赵,正好住她对面的南房里。 平时两个人很少见面,一老赵每天早早的就去货站去批发水果,而沈兰则是每天上午下午上班,回来时老赵正好在外面摆摊。 沈兰看着老赵拖着平板车走进院子,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来不及多想,快步走出屋子,朝着老赵走去。 “老赵,忙着呢!” 沈兰笑着打招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老赵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看着沈兰,“哟,你这大忙人今天咋回来这么早?” 沈兰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老赵,我跟你打听个事儿。我刚丢了工作,正愁没出路呢。你这卖水果,看着挺辛苦,但应该能挣点钱,你看我能干不?” 老赵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嘿,这行可不容易,起早贪黑、风吹日晒不说,进货、摆摊、叫卖,样样都得操心。不过你要是真有这想法,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讲。” 沈兰眼睛一亮,连忙说道:“老赵,你就给我讲讲呗,我不怕辛苦。只要能挣到钱,这点苦还吃得下的,当年村子里种地那点苦,我觉得才是最苦的。” “嗬,那倒是,天下估计没有比种地更苦的活了。” 第170章 新事业的开端 老赵点了点头,放下平板车,和沈兰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详细地给她讲起了卖水果的门道。 从去货站挑选最新鲜的水果,到如何和批发商讨价还价,再到不同水果的保存方法和摆摊的技巧,老赵知无不言。 沈兰听得十分认真,还不时拿出手机记上几笔。 “还有啊,你要是决定干,最好先买个小三轮,不然进货拉货太不方便。”老赵最后提醒道。 沈兰皱了皱眉头,买小三轮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她一时有些犯难。 老赵好像看出了她有些为难,便问道:“怎么啦?买车是有困难吗?我这几乎年年换车,一直在同一家买的,如果你真想干这个的话,我帮你去赊一辆,你刚开始干,也不需要新车,先买个二手车试试,那价钱可是只有新车的一半哎。” 沈兰又惊又喜,眼中满是感激,她急忙摆手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您了,老赵。” 老赵爽朗一笑:“嗨,这有啥,大家都是邻里乡亲的,你有困难我能帮一把是一把。”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大早,老赵就带着沈兰来到了他常去的那家二手车行。 车行老板老远就瞧见了老赵,热情地迎了上来:“哟,老赵,又来啦,你这是挣大钱了呀,这才不到半年,又要换车了?” 老赵笑着指了指沈兰:“给这个妹子挑一辆,她准备干水果生意,要辆实用的小三轮。” 老板在一排排的二手车中穿梭,最后停在了一辆看起来还比较新的三轮前,拍了拍车身介绍道:“这辆车别看是二手的,性能可一点不差,我前阵子收来的,才跑了没多少公里,电瓶啥的都还很耐用。” 沈兰围着车仔细打量,眼中满是期待,可又想到赊账的事,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老赵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转头对老板说:“老陈,这妹子刚开始干这个行当,还得进货,现在手头紧,你看能不能先赊着,等她赚了钱再还你,我给她作保。” 老板犹豫了一下,看着老赵一脸诚恳,又看沈兰一个女人家的,便点头答应了:“行吧,看在老赵的面子上,就给你赊着,不过可得按时还钱啊。” 沈兰连声道谢,当即就和老板写了欠条,将车子骑了回去。 回到家,她做了一顿,请了老赵来吃,人家今天可是耽误了半天的生意没做,只为了陪她选车了。 第二天,凌晨四点多,她按照老赵教的方法,天不亮就赶到货站挑选水果。 摆摊的第一天,沈兰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自己做不好。 老赵早早地来到她的摊位前,帮着她摆放水果,还教她如何吆喝招揽顾客。 在老赵的帮助下,沈兰的水果摊渐渐有了人气,顾客越来越多,一天下来,居然赚了不少钱。 看着钱包里厚厚的一沓钱,沈兰激动得热泪盈眶,她知道,自己的新生活就此开启了,而这一切,都多亏了热心的老赵。 此后,沈兰更加努力经营水果摊,不仅按时还上了小三轮的欠款,生意也越来越红火。 走街串巷的卖水果,有时候也会和老赵俩人同行,一人一种水果,竟然卖的还快了不少,最后俩人一商量,以后就这样配合着卖,能多赚一些是一些,就这样两人的情谊也愈发深厚了不少。 “喂,是陈阿强妈妈吗?” 这天正在卖水果的沈兰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竟然是儿子陈阿强的班主任老师打来的。 这是自上高中以来,第二次接到班主任老师的电话。 第一次是儿子高一的时候,考了全年级第六名的时候,十三个班,将近六百人,老师是来给她报喜的。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电话那头老师的声音透着严肃:“陈阿强最近状态很不好,上课频繁走神,作业也常常不按时完成,这学期成绩下滑得厉害,从年级前十掉到了年级倒数前十。 我跟他谈过几次,他总是沉默寡言,不愿意说原因。您作为家长,最好能和他好好沟通一下,了解他到底怎么了。” 沈兰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连声道谢后挂断电话,满心都是担忧。 陈阿强向来懂事,学习也刻苦,突然出现这样的状况,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收摊后,沈兰心急如焚地赶回家。今天正好是周末,陈阿强今天应该要回来的。 然而她等到天都快黑了,也没有等到儿子的身影出现。 宿舍里的电话打通了,是其他同学接的,说陈阿强早就走了,应该是回家了。 沈兰的焦虑如汹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在门口来回踱步,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各种不好的念头。 夜色愈发深沉,寒意也渐渐袭来,可儿子依旧不见踪影。 沈兰再也坐不住了,她决定出门去找。但儿子上学是在县里,离市里坐火车也得两个小时。 关键是有没有火车去县里她也只有去了车站才能知道。 想了想,沈兰决定还是给他班主任打一次电话,好好问问情况再做决定的好。 电话拨通,班主任很快接起,沈兰努力让自己声音平稳:“老师,实在不好意思又打扰您,我想问问阿强最近在学校还有没有其他异常表现?或者您知不知道,导致他成绩下滑的具体原因是什么?” “阿强妈妈,其实我也跟同学们了解过具体情况,最近这两年,孩子们流行上网,有聊天的,也有玩游戏的,据我了解,阿强这孩子应该是经常会去上网。” 听到班主任这话,沈兰如遭雷击,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也带上了几分颤抖:“网吧?上网?怎么会……他一直都是个很自律的孩子啊。” 班主任叹了口气,接着说:“现在网络世界诱惑太多,孩子们很容易沉迷进去,有些孩子表面上没什么变化,心思却早就不在学习上了。 阿强这孩子平时看着挺安静的,可是正值青春期,有时候也是会有一些年逆反,他可能就是这样,您还是要多和他沟通,引导他正确使用网络。” 沈兰怎么也想不到,一向乖巧懂事的儿子竟会沉迷网络。 第171章 阿强沉迷游戏 此时的她,愈发急切地想要找到陈阿强,看一看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沈兰顾不上许多,匆匆出门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 一路上,她满心焦虑,她不知道网吧是什么店铺,电脑又是个什么东西,虽然大街上随处可见,但她从未进去过,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的。 到了火车站,得知还有一趟去县里的末班车,沈兰赶忙买票上车。 坐在火车上,她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夜色,心里一阵明一阵暗,如果找到了儿子,自己该以什么态度来面对他。 两个小时后,火车抵达县里。 沈兰马不停蹄地赶到儿子学校,可学校大门早已上了锁。 她向保安打听附近的网吧,都在那里,保安告诉她,学校往南一条街,基本全是网吧。 沈兰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第一家网吧里,原以为这里面就像饭店一的样,进去就会有服务员来招呼自己。 然而进去才发现,根本没人搭理她,这样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 她一排排的看着坐的满满当当的孩子们,再看看那个长得像电视机的电脑,里面看着各式各样的画面,她都看不懂。 当她走进第三家网吧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陈阿强。 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丝毫没有察觉到母亲的到来。 沈兰走到他身后,静静地看着电脑画面上不停变化的画面,在看着儿子不断变化的面部表情,很久很久陈阿强都没有发现他身后站着一个一个人。 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疲惫与失望:“阿强。” 陈阿强猛地回过头,看到母亲的那一刻,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结结巴巴地说:“妈,你……你怎么来了?” 沈兰在他身边坐下,看着屏幕上的游戏画面,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阿强,你的老师给妈妈打电话了,你知道自己的成绩下滑得有多严重吗?” 陈阿强低下头,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手指不自觉地在键盘上乱按,屏幕上的游戏角色毫无章法地乱转。 “妈,我……我就是想放松一下,没想到就玩过头了。”陈阿强嗫嚅着,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然后他关掉电脑,转身往网吧外走去。 沈兰看着儿子躲闪的模样,心里一阵揪痛:“放松?你这一放松,成绩就一落千丈。你知道妈妈每天起早贪黑是为了什么吗?不就是盼着你能有个好前程,别像妈妈一样辛苦。” 沈兰紧跟着儿子的步伐往外走,陈阿强紧咬着嘴唇,眼眶渐渐泛红:“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玩了。” 沈兰看着儿子懊悔的样子,语气缓和了些:“阿强,妈妈不是不让你玩,只是你现在这个年纪,学业才是最重要的。你看看你现在,为了玩游戏,连课都不上,成绩也不管不顾,如今连家都不回了,这怎么行呢?” 陈阿强抬起头,眼中满是愧疚:“妈,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把落下的功课都补回来。” 沈兰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好,妈妈相信你。不过,你得和妈妈说说,为什么突然这么痴迷游戏?” 陈阿强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我……我就是看着同学们都来玩,我就想着试一试,没想到这个游戏他玩上一次,就像住进了脑子里一样,我满脑子就都是游戏了,所以……” 沈兰听着儿子的话,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满是担忧,这不就跟村子里那些赌徒一样了吗,天天啥也不干,就想着这么赌一把。 “阿强,这游戏就像个无形的陷阱,一不小心陷进去,就很难自拔。以后妈妈希望你能戒掉它,要以学业为主。” 两人走到街边,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沈兰下意识地将儿子往身边拉了拉,说道:“走吧,今天晚上妈也回不去了,咱们找一家旅社,妈陪你一晚,明天妈就回去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在旅社里,沈兰和陈阿强并排坐在床边,房间里的灯光昏黄而安静。 “妈,明天一早你就回吧,我也回学校了,我会好好学习的。” 陈阿强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抬眼看母亲的脸色,昏暗的灯光下,沈兰的面容显得格外憔悴,他的鼻子不由一酸。 “妈,我知道这次让你失望了,我保证以后说到做到。”陈阿强攥紧了拳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沈兰轻轻叹了口气,伸手理了理陈阿强额前的碎发,“阿强,妈也不想逼你太紧,可你是妈的希望啊。你要是一直这么糊涂下去,以后可怎么办?” “妈,我懂,我以后会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不再让你操心。”陈阿强眼眶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 沈兰从包里拿出一个用旧手帕层层包裹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些皱巴巴但叠得整整齐齐的钱。 “阿强,这是妈这段时间卖水果攒下来的,你拿着,在学校一定要吃好饭,别委屈了自己。” 陈阿强看着那盒钱,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妈,你挣钱这么辛苦,我却还这么不懂事……” 沈兰把钱塞进陈阿强手里,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只要你能变好,妈做什么都值得。” 夜深了,两人躺在床上,陈阿强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母亲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回想着自己这段时间的荒唐,满心都是懊悔。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脸上,陈阿强早早地起了床,他帮母亲收拾好行李,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落下什么。 在去车站的路上,沈兰不停地叮嘱陈阿强:“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吃饭别挑食,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要给妈打电话。” 陈阿强不住地点头,“妈,我都记住了,你回去路上也注意安全。” 到了车站,沈兰上了车,隔着车窗,她看着站在车下的陈阿强,眼神里满是不舍与牵挂。 第172章 悔改 车子缓缓启动,陈阿强挥着手,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里。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陈阿强脚步轻快,但是路过校门口,他没有丝毫停留,直接往网吧一条街而去。 走到一家熟悉的网吧门口,陈阿强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昏暗的光线里,键盘敲击声、人们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 他径直走向老板,大声说道:“老板,我之前在你这儿赊了网费,今天来还。”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但叠得整整齐齐的钱,那是母亲昨天晚上给他的。 老板有些惊讶,接过钱,打趣道:“哟,小子,转性啦?” 陈阿强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啊,还清了钱,以后我也不来玩了,我要好好学习了。” “哟呵,小子有志气,今天大哥送你两小时,老地方去吧!” 犹豫了一下,陈阿强又来到经常坐的那个角落,看着空着的座位,回想起之前沉迷游戏的自己,心中满是感慨。 他轻轻摸了摸椅子,看着屏幕上开机信息的闪烁,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坐了下去。 “陈阿强,就玩这最后两个小时了,从此以后一定要彻底告别网吧!” 然而,当游戏界面加载完成,熟悉的音效传入耳中,陈阿强的手却僵在了键盘上方。 曾经那些因玩游戏而荒废学业、让母亲失望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 他想起母亲疲惫的面容和充满期待的眼神,想起自己信誓旦旦保证要好好学习时母亲欣慰的模样。 那两小时的免费上网时间,此刻却像是沉重的枷锁。 但当游戏画面打开的那一霎那,那道枷锁被无声的打开了,陈阿强怀着纠结的心情,敲击着键盘,渐渐的,外界的一切都已经消失,只有游戏界面成为了他的全部。 不知过了多久,陈阿强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手指机械地在键盘上跳动,整个人沉浸在游戏的虚拟世界中。 正在关键时刻,突然电脑弹出一个对话框,提示他时间即将到达,马上就要关机。 “网管,网管,赶紧给我续费两小时!” “好嘞!” 网管看着着急的陈阿强,一边办理续费,一边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然而,沉浸在游戏里的陈阿强浑然不知,自己又一次陷入了进去。 一玩,就是一天,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别的同学们都去吃晚餐了,陈阿强又累又困,吃了一个泡面,倒头就睡。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他的“睡意”。 他不耐烦地站起身,本想直接挂断,可当看到座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母亲的号码时,动作顿住了。 “喂,我找陈阿强。” “妈,是我!” “阿强啊,你这一白天都在哪呢?我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同学们都说你没回来,妈有点担心。” 听着电话那头母亲温柔又带着几分疲惫的声音。 陈阿强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喂,阿强,听得到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地回答:“妈……我……我白天在图书馆来着,晚上这才刚回宿舍。”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母亲轻声说道:“阿强,在图书馆好,多学点知识,以后能有出息。就是别太累着自己,要按时吃饭。” 母亲的关心如同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刺进陈阿强的心里,让他的愧疚感愈发浓烈。 挂了电话,陈阿强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上铺床板,思绪如麻。 他深知自己又一次辜负了母亲的信任,用谎言来掩盖自己的堕落。 他想起母亲为了给他凑学费,在饭店洗菜做饭,如今又起早贪黑的卖水果,曾经那双温柔的双手,如今早已布满老茧。 想到母亲脸上新添的那许多皱纹,还有鬓角那些花白的头发,他的眼泪不争气的流淌了出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陈阿强猛地坐起身,在心里暗暗发誓。 他决定明天一早就去网吧,把剩下的网费退掉,从此彻底和游戏告别。 第二天清晨,陈阿强早早地来到网吧。 老板看到他,笑着调侃:“哟,又来啦?” 陈阿强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老板,我不玩了,把剩下的网费退给我吧,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老板有些诧异,但还是把钱退给了他。 怀揣着剩下的几十块钱,陈阿强落寞的走在空旷的街道上,今天是周一,同学们都去上课了,可自己又一次旷课了。 陈阿强的脚步越来越沉重,满心都是对过往荒唐日子的懊悔。 路过学校的围墙,他听见教室里传来朗朗书声,那声音像一把重锤,狠狠敲打着他的内心。 他站在围墙外,望着校园里的教学楼,眼眶泛红,下定决心要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陈阿强径直走向班主任办公室,推开门,班主任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陈阿强,有事吗?怎么又旷课?” 班主任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责备。 陈阿强低下头,声音颤抖着把自己沉迷游戏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他抬起头,眼神坚定:“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我想好好学习,把落下的功课都补回来。” 班主任看着他诚恳的样子,神色缓和了下来:“你能认识到错误就好,学习的事老师帮你想办法,不过关键还得看你自己的努力。” 得到老师的谅解和鼓励,陈阿强心中燃起了希望。 从那天起,陈阿强像变了一个人。课堂上,他全神贯注,不放过老师讲的任何一个知识点,遇到不懂的问题,下课后就追着老师问。 课间休息时,别的同学在玩耍,他却坐在座位上复习功课、整理笔记。 晚上回到宿舍,他也没有放松,借着微弱的灯光,在被窝里做练习题。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阿强的努力渐渐有了回报。 第173章 阿强寻出路 在一次小测验中,他的成绩有了明显的进步。 拿着成绩单,陈阿强激动得眼眶湿润,他第一时间给母亲打了电话。 “妈,我这次考试进步了!”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满是喜悦:“阿强,你真棒!妈就知道你行的!” 然而同一天,班主任老师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沈兰听到内容后,整个人再也提不起一丝精神来。 “阿强妈妈,虽然最近阿强的成绩有了一些提升,但是他前面荒废的时间太长了,一时半会儿这课程他是补不回来的。” 现在已经是高二的后半年,下学期马上就要升高三了,时间紧,任务重,他现在这样的成绩,连全年级中等都排不上,所以,我觉得这孩子还得想想其它办法。 沈兰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听筒里班主任的声音还在继续,可她却有些听不真切了。 “那老师,您说阿强还有什么办法呢?”她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班主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如果文化成绩这条路实在走不通,或许可以考虑走艺考,我看这孩子平时喜欢画画,不过这条路走起来比较费劲儿,家长的压力会大上不少。” 挂了电话,沈兰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满心都是愁绪。 时间如此紧张,沈兰不由有些头大,沈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想到了女儿陈冬雪。 “妈,你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吗?” 陈冬雪听完母亲的话,这才说道:“妈,其实阿强上网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就为了这事,我就去网吧找过他好几次,有一次我差点就要揍他了。” “那你怎么不跟妈说?” 陈冬雪微微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我怕您担心,也想着自己能劝住他。而且阿强那时候特别抵触,根本听不进去话,我想着等他自己想通。 我毕业走的时候,还特意问过他,他自己还保证过,说以后再也不会玩了,我真的以为他已经不玩了,没想到耽误了这么久,让他成绩落下这么多。” 沈兰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说:“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听他班主任的意思,阿强的成绩靠自己怕是很难提上来了,冬雪,你觉得艺考这条路,阿强能走吗?” 陈冬雪沉思片刻,说道:“阿强确实喜欢画画,以前在家里没事就爱涂鸦,画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但艺考不光要专业好,文化分也不能落下,现在时间这么紧,两边都得抓,难度不小。最关键的是,走这条路,太费钱了。” 沈兰无奈地叹口气:“老师也说这条路费劲儿,家长压力大,可咱也没别的办法了。 我就怕到时候钱花了,力也出了,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陈冬雪安慰道:“妈,别太担心。要不这样,咱先找个专业老师给阿强测试一下,看看他在绘画方面到底有没有天赋和潜力。要是真有,咱就咬咬牙,全力支持他。要是不太理想,再想别的办法。” 沈兰点了点头,像是给自己打气:“行,就这么办。明天我就去打听打听,找个靠谱的老师。冬雪,你平时多帮着点你弟弟,督促他学习。” “放心吧,妈。” 陈冬雪应道,“我明天就给他打电话,然后好好聊聊,让他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严峻。” 沈兰本想着再给儿子打个电话,但是转念一想,今天孩子还开心的给自己打电话,说成绩有所提升了,如果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这不就是在打击孩子的自信心吗? 沈兰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便去了货站,无论如何挣钱的脚步还不能停下,但是她也和遇到的相熟的各个老板们在打听绘画老师的消息。 “沈兰,你找美术培训机构?这不是舍近求远吗,我外甥女就是干这个的,他们那里每年的艺考成绩在全市都还名列前茅的,不过就是费用有些高,尤其是对于我这样的普通家庭来说。” 一同来进货的老赵,留意到沈兰在大厅艺考培训的事情,这才接着沈兰的话说道。 “真的?那可太好了,我正愁去哪里打听一个好一点的机构呢,真还真是有些舍近求远了。” “呵呵,这个正常,谁能想到我这样一个光棍汉还能有这样的亲戚呢,哈哈!” 老赵爽朗地笑着,脸上带着几分自豪:“我把她电话给你,你跟她好好聊聊,就说是我介绍的,说不定还能给你优惠点。那可是我亲外甥女,我妹妹家的孩子。” 说着,便掏出手机,把号码发给了沈兰。 沈兰满心感激,连声道谢,心里也不禁燃起了一丝希望。 结束了一天的忙碌,沈兰回到家,简单吃了几口晚饭,便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那头,一个清脆干练的声音响起,沈兰说明了来意,对方热情地介绍起培训机构的情况,从师资力量到教学课程,再到历年的艺考成绩,都详细地讲解了一番。 沈兰听得很认真,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对方也都耐心解答。 挂了电话,沈兰心里有了底,决定周末就带阿强去实地考察一番。 便先给阿强打了一个电话,她委婉的将班主任老师的意思讲给儿子听,阿强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就跟母亲说,他愿意去试试。 其实自己昨天给母亲打电话报喜,也是为了让母亲宽心一些,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他的成绩怕是很难提上来了。 好不容易盼到周末,阿强跟着母亲来到了这家培训机构。 一进门,墙上挂满的优秀画作和学生们的获奖证书便吸引了阿强的目光,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不由自主地走到一幅油画前,仔细端详着。 这时,培训机构的负责人李老师,也就是老赵的外甥女走了过来,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李老师带着他们参观了教室、画室和各种教学设施,还安排阿强体验了一堂试听课。 在课堂上,阿强全身心地投入到绘画中,他的专注和热情让一旁观察的沈兰和李老师都看在眼里。 第174章 起早贪黑 试听课结束后,李老师对阿强的表现给予了肯定:“这孩子对绘画很有热情,也有一定的天赋,就是基础还需要加强。 如果经过系统的培训,还是很有希望在艺考中取得好成绩的。” 沈兰听了,心里既欣慰又担忧,欣慰的是阿强的绘画天赋得到了认可,担忧的则是那高昂的培训费用。 李老师似乎看出了沈兰的顾虑,主动说道:“我们机构针对家庭条件困难但有潜力的学生,会提供一些奖学金和分期付款的政策,您可以了解一下。在者有我舅舅的推介,我会适当的再帮您申请一些助学补助什么的。” 沈兰听后,心中的大石头落了一半,她感激地对李老师连声道谢。 回到家后,阿强满脸期待地说:“妈,我真的很想在这个机构学习,我觉得我能行。” 沈兰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终于下定决心:“好,咱们就拼这一次!” 从那以后,阿强正式开启了他的艺考之路。 只保留了学籍,他开始回到母亲身边,每天专心学习美术。 不到一个月,沈兰就被高额的学费催的几乎一天都没有一点休息时间。 生意好的时候,沈兰一天也就只能卖上个两三百,除去本钱,最多也就只有150元的纯利润。 陈阿强每周仅仅是材料费加上补课费就得七八百。 沈兰尽管收入微薄,面对催缴学费的压力,沈兰从未在儿子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艰难。 她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去市场挑选比较好卖而且新鲜的水果,为了赶早市,她比平时又早起了一个多小时。 平时几乎和沈兰能一起进货摆摊的老赵,如今好几天都没有再在市场里见到沈兰,在院子里也几乎见不到人。 老赵心里犯起了嘀咕,一天收摊后,特意看了看沈兰家,发现家里还锁着门。 直到晚上十点多,沈兰才和阿强匆匆回了家,而且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老赵一直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听到声音,急忙开门关切地问道:“妹子,这几天咋都看不见你人?早上早走,晚上也回来这么晚?” 沈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老赵,阿强决定走艺考这条路,学费贵,我想多挣点钱,就赶了早市和夜市,白天也多跑了几个地方摆摊。” 老赵听后,沉默片刻,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看了看阿强,又把话咽了回去。 “唉,妹子,得注意身体啊,那就早点休息吧,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目送老赵关上了屋门,沈兰回到屋里,娘俩简单洗漱了一番,赶紧上床休息了,一个挣钱累,一个补课累,每天这个时候就是娘俩最幸福的时刻。 第二天凌晨,阿强还在睡梦中,沈兰悄悄起床,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穿了一件厚外套,走出门外,准备要去货站进货。 “咦!老赵?你咋这么早?” 沈兰一出发现,老赵竟然站在院子里,正在整理车上的空箱子。 “哦,我……那个,陪你去货站去,这天太黑了,也不安全,再说了,你一个女人家的都这么努力了,我一个大男人再睡懒觉,也实在是惭愧啊!” 沈兰心里微微一热,很明显,这是老赵特意为了自己早起了。 “哈哈,行吧,赶紧走吧努力挣钱才是正事呢。不过,我倒是该好好谢谢你,帮阿强找到了好的学校,如今还能帮我壮壮胆。” 老赵笑着摆摆手,“说啥呢妹子,邻里邻居的,这点忙不算啥。”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很快就到了货站。 在货站里,老赵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帮沈兰挑选最新鲜、性价比最高的水果。 称重、装车,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回去的路上,天渐渐亮了起来,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给这略显疲惫的旅途增添了几分温暖。 顺便买了点早点,带着去了早市,两个人先占着地方,然后才开始坐在地上吃起了早餐。 简单的一个包子,自己带着的一大桶水,沈兰就已经吃的饱饱的。 “妹子,我一直没好意思问你,你要是不方便也就等于我没问,孩子爸爸他?” “嘿,没啥不能问的,他爸去世了,肺病,已经三年了。” 听到这话,老赵的手顿了一下,脸上满是歉意,“妹子,真对不住,我不知道你遭了这么大的难。” 沈兰轻轻摇了摇头,“都过去了,日子还得往前看,我现在就盼着阿强能有个好前程。” 说完,她抬头望向天边的朝霞,眼中透着坚韧。 早市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沈兰和老赵赶忙起身,热情地招呼着顾客。 一上午的忙碌,摊位上的水果销量不错。 早上进的货基本上都卖完了,按照以往,老赵一天的生意就结束了,该收摊回家了。 但是今天他又陪着沈兰去了一趟货站,两个人又走街串巷的卖了一下午,剩下一些不太新鲜的,夜市的时候便宜价一会儿就都卖完了。 收摊后,两人拖着疲惫的身躯相跟上往家走。 沈兰感激地对老赵说:“老赵,今天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帮忙,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 老赵笑着回应:“妹子,跟我还客气啥,我这不也是托了你的福,今天比往常卖的都多。” “是呢,不过这样一天下来太累了,你其实不用跟我一样,遭这份儿罪的。这些天我也习惯了走夜路,偶尔碰到几个小黄毛,他们看我穿的破衣烂裳的,也懒得搭理我。” 老赵眉头一皱,认真道:“妹子,那可不行。虽说你习惯了,可这大晚上的,总归不安全。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我陪着你,心里踏实。” 沈兰心里暖烘烘的,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对了,沈兰妹子,你就准备这样一个人辛苦的供两个孩子吗?没准备再找一个人帮你分担一点上面压力吗?” 沈兰脚步一顿,神色有些复杂,她想到了病故的陈家柱,又想到了荒唐的,自己刚刚结束的那段婚姻,自嘲的笑了笑,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呢! 第175章 搭伴过日子 沉默片刻后苦笑着说:“老赵,我哪有那心思啊,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阿强的学业上,就盼着他能顺顺利利考上好学校。 再说了,带着这么烧钱的两个孩子,又有谁愿意呢,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也不想委屈了孩子。” 老赵听了,顿了顿,认真地说道:“妹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一个人带着孩子,又要操持生计,太难了。找个人搭伙过日子,相互照应,也能让阿强有个完整的家。” 沈兰轻轻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真的怕遇人不淑,到时候不光我自己受委屈,还连累了孩子。” 老赵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妹子,你别担心,要是你愿意,我倒是很愿意为你承担一些责任的,你看看,咱俩也认识这么长那时间了,我一个人,你也一个人,如今又干着同一个行当,你如果愿意,我每天的收入全部给你,凭你支配。你看咋样?” 沈兰闻言,脚步猛地顿住,眼中满是惊讶与不可置信,她呆愣地看着老赵,一时语塞,大脑空白得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怎么都想不到,老赵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这样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老赵,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老赵挠了挠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略显局促地说道:“妹子,我可不是一时冲动。这阵子看着你为了阿强这么拼命,我打心底里心疼。 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这些年也攒了些家底,往后咱们一起把日子过好,趁现在还不算没用,帮你供孩子个学上,老来老去,我也希望能跟着你享受一点,儿女在身侧的美好。” 沈兰的眼眶渐渐湿润,心中五味杂陈,感动、纠结、彷徨各种情绪交织。 她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老赵,你对我们娘俩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可我现在真的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老赵连忙点头,眼中满是期待:“行,妹子,你慢慢考虑,我等你答复,不管多久我都等。” 回到家,沈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老赵的话像一颗石子,在她平静的心湖激起千层浪。 她想着这些日子老赵的帮助,从帮忙找学校,到陪着进货摆摊,点点滴滴都是温暖。 可一想到再婚,前面两次的不如意,还有上一次自己和李成功的约定,再后就是两个孩子能否接受,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学习,这些都是自己必须考虑到的。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沈兰想到李成功,才想起来,自己竟然有一个半月都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了,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然而当电话里机械般的声音出现的时候,沈兰又一次失望的挂断了电话。 李成功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几个月,而自己如今又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 第二天,沈兰像往常一样和老赵去进货,一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气氛微妙又尴尬。 直到早市开张,忙碌的生意才打破这份怪异。 “呃,那个……妹子啊,你不会是嫌我长得丑才不答应的吧?” 正在摆放水果的沈兰闻言就是一愣,然后才明白老赵的意思,脸一红赶紧说道:“不是,不是,老赵你想多了,我是真的没有考虑这件事而已,你长得也不……呃……不难看呀!” 沈兰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自己,这老赵确实长得不好看,两只眼睛,一只大一只小,脸型还有点像本山大叔说的那种猪腰子脸。 老赵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就开个玩笑,妹子你别往心里去。” 说完便埋头整理起水果,不再言语。 沈兰看着老赵略显失落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整个早市,两人都默契地只谈生意,不再提及昨晚的话题。 中午,趁着生意的间隙,沈兰给阿强打了个电话,询问他上午的学习情况。 电话那头,阿强的声音充满活力,还说自己最近状态不错,让沈兰别担心。 挂了电话,沈兰心中的压力似乎减轻了一些。 下午,老赵和沈兰继续走街串巷卖水果。 路过一家花店时,老赵突然停下脚步,盯着店里的花出了神。 沈兰疑惑地问:“老赵,咋不走了?” 老赵回过神来,挠挠头说:“没啥,就是觉得这花挺好看的,想着买一束给你,也不知道你喜欢啥样的。” 沈兰的脸微微一红,嗔怪道:“都多大岁数了,还整这些,赶紧卖货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沈兰心里还是有一丝甜蜜在蔓延。 傍晚收摊后,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院子。 阿强正在院子里画画,看到他们回来,连忙迎上来帮忙。 沈兰看着阿强笔下逐渐成型的画作,心中满是欣慰。 老赵也凑过去,夸赞阿强进步很大,阿强笑着说:“多亏了赵叔这段时间的照顾,我才能安心画画。” 晚上,沈兰躺在床上,又想起了老赵的表白。 她想起老赵虽然长相普通,但这段时间的接触,觉得他为人还是比较忠厚老实的。 这段时间对自己和阿强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 再想想自己一个人确实也挺难,如果有一个陪在身边,自己这心里也算是有个依靠。 然而,作为一个女人,自己接二连三的成家,亲戚们会怎么评价自己?冬雪和阿强会怎么想自己的母亲? 这时,阿强轻轻敲了敲门,走进房间。 他坐到沈兰床边,小声说:“妈,我看出来了,赵叔看你的眼神,就像以前薛老师看你的眼神一样。 其实我觉得赵叔人挺好的,要是他能和我们一起生活,以后也能多个人照顾你。 妈,你现在太辛苦了,如果能有人陪着你,我和姐姐其实也不会反对的,我们都知道,这些年你太辛苦了,妈,如果有这么一个合适的人,我和姐姐是支持你的。” 第176章 默默坚守 沈兰看着懂事的儿子,心中一阵感动,她摸了摸阿强的头说:“傻孩子,为了你们俩,妈再辛苦都是值得的。这件事情是妈还没有想好。 曾经我们以为薛老师也是个好人,可结果呢?所以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学习,明年争取考个好成绩才是最要紧的。” 陈阿强就这样在母亲的起早贪黑下完美的坚持到了升高三这一天,他的美术成绩有了长足的进步。 老赵自那次对沈兰表白之后,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沈兰也一直保持着好搭档的角色,不敢有丝毫越界的行为。 老赵虽嘴上不说了,但他的行动一直都没有停止。 他觉得沈兰这样太累,身体容易出问题,所以他会每周强制让沈兰休半天,要么不去早市,要么不去夜市,沈兰一开始是拒绝的,但老赵竟然找到了儿子做说客。 在阿强的劝说下,沈兰最终无奈妥协。 每到休整日,沈兰总会有些不知所措,以往忙碌惯了,突然闲下来竟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先是在院子里踱步,随后又进屋收拾那些早已整洁的物件,试图找点事做来填补这份清闲。 而老赵则会在这半天,独自承担起进货、摆摊的所有工作。 他在货站里更加仔细地挑选水果,在摊位上,他热情地招呼着每一位顾客,尽管忙碌,但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想着能让沈兰多休息会儿,他就干劲十足。 阿强在画室里也没闲着,他知道母亲和老赵为自己付出了很多,所以学习愈发刻苦。 他不断尝试新的绘画技巧,研究色彩的搭配,遇到难题就向老师和同学请教。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画作不仅在技巧上更加成熟,情感表达也愈发深刻,老师对他的评价越来越高,还时常拿他的作品当作范例给其他同学讲解。 离艺考越来越近,沈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她一边担心阿强的考试,一边又为学费的事发愁。 尽管老赵一直默默帮忙,但费用依旧是个不小的负担。 一天晚上,沈兰坐在院子里,望着夜空发呆,老赵走过来,轻轻坐在她身边,说:“妹子,别太担心,阿强这么优秀,肯定没问题的。 学费的事,你也不用太为难,我这几年多少还有点存款,可以先借给你为孩子交学费,以后再慢慢还。” 沈兰听后,眼眶泛红,“老赵,你已经帮了我们太多,怎么能让你再把养老钱都花掉呢?” 老赵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当是让你帮我先存着点罢了,要不然我这不太着调的,不一定啥时候就把钱嚯嚯了。” 沈兰望着老赵真诚的脸,心中感动与愧疚交织。 她张了张嘴,想要再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化作一声饱含深情的叹息:“老赵,你这份情,我沈兰记下了,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你。” 老赵笑着摆摆手,“说啥报答不报答的,咱们是邻居,更是朋友,互相帮衬是应该的。如果你想通了,能成为一家人,拿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沈兰的脸颊微微泛红,她低下头,避开老赵炽热的目光,小声说道:“老赵,你别逼我,我心里真的还乱糟糟的。” 老赵见状,不再多言,只是温柔地笑了笑,“行,妹子,我不逼你,你慢慢想,我等你。” 日子依旧在忙碌中一天天过去,阿强的艺考也越来越近。 沈兰为了给阿强准备考试用品,跑遍了城里的文具店,精挑细选每一支画笔、每一盒颜料。 老赵则更加努力地经营水果摊,想着多赚些钱,帮沈兰减轻负担。 艺考那天,沈兰和老赵起了个大早,陪着阿强来到考场。 看着阿强走进考场的背影,沈兰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老赵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妹子,别紧张,阿强肯定行。” 沈兰连忙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老赵只觉得手里一空,紧跟着心里也是一空。 他没有想到,自己努力了一年,沈兰对自己还是这般抗拒。但这个时候,孩子考试才是最重要的,他也只是攥紧了自己的手,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与其他家长们交流了起来。 考试结束后,阿强一脸轻松地走出考场,他兴奋地说:“妈,赵叔,我感觉考得特别好!” 沈兰和老赵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等待成绩的日子里,沈兰和老赵依旧忙碌于水果摊的生意。 “哎呀!” “怎么啦?” 沈兰一脸痛苦的表情,蹲在地上,一只手摸在脚腕上,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小汗珠。 老赵立刻放下手中的活,把沈兰扶到一旁坐下,焦急地查看她的伤势。 “哎呀,你这脚伤得不轻,都肿了,得赶紧去医院看看。” “老马,帮我们看一下摊子,沈兰脚受伤了,我带她去看看,回头请你吃饭!” “行啊老赵,赶紧走吧,我帮你看着。” 老马也是卖水果的,也算是同行,平时关系也不错,都是受苦人,偶尔小聚一下,喝点小酒,吹点小牛,彼此之间虽是竞争关系,但也不会因为这点水果有过什么龌龊。反而关系都还处的不错。 老赵说着,就要背沈兰去医院。 沈兰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着老赵坚定的眼神,只好答应。 在医院里,老赵跑前跑后,挂号、缴费、拿药,忙得不亦乐乎。 经过医生的治疗,沈兰的脚伤只是筋膜有些扭伤了,只需要好好休息,很快就好了,但是坚决不能走路,需要卧床休息。 在这段养伤的日子里,老赵不仅要独自打理水果摊,偶尔也会买点肉食骨头什么给沈兰送过去。 终于,成绩公布的那一天,阿强以优异的成绩被心仪的艺术院校录取。 一家人沉浸在喜悦之中,沈兰激动得热泪盈眶。 然而,喜悦过后,沈兰又开始为阿强的大学学费发愁。 自己这一休息就是二十多天,扭伤的脚竟然还有些疼,尤其是走路后,疼的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