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创造了禁忌的她们》 第1章 从一把剑开始模拟(求书架求催更!) 【第一次模拟】 【你化作了一柄略带神异的宝剑,成为了朝堂内外无数人争相抢夺的天下第一宝兵,万人之上的帝王也想将你供奉于朝殿】 【但你性格桀骜,对天下人无一认可,没人配得上你】 【你从出世到销声匿迹共计四十五载,你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但却有无数人为你而死,没有一天安宁,征战四起,杀伐不断,你出现在哪,哪里就会掀起腥风血雨】 【评价:一世之珍奇】 【奖励:本命玄剑(人阶第一段)提升到本命玄剑(人阶第七段); 一缕煞气:由万人性命凝聚的煞气,大幅增加本命玄剑威慑力和攻击,凡人不敢直视,但会招致不祥因果,化解需完成一次模拟; 下次模拟可强化一次本命天赋等级】 一处普通院落,苏远看着自己第一次模拟的结果,颇有些无语。 “谁能想到自己在模拟器以剑的身份去模拟啊...” 他本是穿越者,在这方世界成为了荡魔剑宗的外门弟子。 这方世界名为五界十天,每一界每一天皆有一至高宗门。 而荡魔剑宗乃是荡魔界的至高宗门,能加入荡魔剑宗的外门,苏远的天赋在凡人中算是不错的了。 但和一整个大世界的天才相比,他无疑黯淡了许多。 只能成为外门弟子。 但好在苏远有自己的金手指,这无疑给了他进入内门的希望。 这个模拟器虽然坑是坑了点,只能以剑的形式模拟,进入一个未知的世界随机推演,但给的奖励还不错。 一枚小剑悬浮在苏远手心,此刻小剑周围绽放着盈盈绿光,已达圆满。 在绿光周围,隐隐有一丝血光环绕,杀气凛然。 他所修的本命玄剑乃是荡魔剑宗的看家本领,每一位弟子都会修习最基础的功法养出一尊本命玄剑。 本命玄剑分天地人三阶,苏远不过入门三个月,刚养出人阶的本命玄剑。 如今本命玄剑直接从人阶一段飙升到了人阶七段。 而人阶一共只有七段,再下一步直接步入地阶。 届时苏远就能直接晋升内门。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开启第二次模拟。 【每一次模拟将会依据本命天赋随机分配天赋,每一次模拟都会是新的契机,请善加运用】 【你本次模拟的本命天赋是】 【化身为剑(蓝):你是一柄略带神异的宝剑,在凡人世界,你无疑是稀世珍宝】 【你有一次强化本命天赋等级的机会,是否强化?】 苏远倒没有吝啬,选择了强化。 【你本次模拟的本命天赋是】 【化身为剑(紫):你是一柄不能动的残缺仙剑,体内蕴含着一丝仙人的开天之息,哪怕是在修行世界,你也是人人抢夺之物】 苏远不由得高看了一眼,终于,他从一把宝剑升级成了小破剑。 虽然是小破剑,但是它和仙扯上关系了! 这就很强。 哪怕是在荡魔剑宗,仙人也是无踪无影的,只在传闻中出现。 【根据本命天赋,你本次随机的天赋为】 【日积月累(蓝):随着时间流逝,你体内积累的修为会越来越高。(哪怕是非修炼状态)】 【双生之道(紫):双生之道,在于阴阳。一阴一阳,谓之平衡。阴阳平衡,绝伦无双。(相互亲密接触时,超大幅提升彼此修习的速度,长时间后,更是能够彻底改善根骨)】 苏远看到随机出来的天赋后兴奋了好一阵。 这双生之道加日积月累简直就是长生流派的不二之选啊。 找一个异性道侣,直接开启超常修习,修炼速度拉满,然后还在日积月累加持下修为越来越高。 简直就是修习越快,修为越高,修为越高,修习越快,上天了。 但随后就想到自己是一柄不能动的剑。 根本没卵用。 就又陷入了沉默。 【正在加载世界中......】 【本次随机的世界为修行世界】 【五方圣地四大海域最顶尖者俱是圣人,圣人当真有着翻天覆地之能,是为陆地神仙,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你成了一柄不能动的残缺仙剑】 【仙剑出世的异象引起了圣人的觊觎,但无人知晓你在何方,只有一位精通天命的圣人算到西北方向的禁地密林多出了一丝血光】 参天古树掩映中,一柄破损的长剑斜斜插在泥土中。 苏远费了好大力发现真的动不了。 他颇有些难受,上一次模拟好歹还能架着自己凌空而逃,这一次模拟直接开始坐牢了。 “罢了罢了,只能等有缘人捡到自己带自己离开了。” 苏远意识到这是唯一的机会。 只希望有缘人不是糙汉子。 怎么也要是个仙子般的姐姐。 但苏远的愿望落空了。 【你等待了一整年,无人寻来,除了你的身上多了一株藤蔓】 【你心心念念有缘人,哪怕不是仙子姐姐你也愿意,但你什么都没等到】 【你绝望了】 【你察觉到体内仙人的开天之息,你转而开始将心思放到修炼上】 【百年间,无人寻得你所在的地方,你吸收日月精华,体内的开天之息越发精粹,你的体内积攒着磅礴的修为】 苏远已经习惯了每日迎着朝阳吸收天地间最精纯的紫气,又在月升之时吸取月华。 随着两缕天地间最精粹的气息进入剑体,他体内的仙人开天之息又悄然壮大了一分。 随着第二天的朝阳升起,一滴朝露在剑柄凝结,苏远利用朝露将剑身上的污秽和蛛网尽数洗净,露出一抹锋芒。 “已经百年了,在日积月累的加持下,我能有的修为已经到了恐怖的程度。” 苏远也不确定自己现在的实力到底如何,但他能感觉到剑内积攒的庞大气息。 “不知道对上这方世界的圣人结果会如何。” 苏远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又回到修炼中。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但窸窣的声音传来,他前方半人高的草丛忽然动了动。 一个浑身是伤的稚嫩女孩闯了进来。 (目前进度,第三个篇章已结束。 第一个篇章冰凤篇1-10 第二个篇章火凤篇20-70 第三个篇章白色彼岸花篇90-120 很多东西是会在篇章末尾才会揭示,每个篇章一定要看完才算一个完整的内容,写第一个篇章时有些手生,还不太熟悉,第二个篇章开始就不一样了,诸多多点耐心往后看看,反正不要钱,多少看一眼,万一看对眼了呢 另求书架~求催更~求好评啊~) 第2章 无名的破剑先生(求书架求催更!) 她略显稚嫩的脸蛋上混杂着泪水与尘土,身子也瘦骨嶙峋,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到处是触目惊心的暗红伤口。 她跌跌撞撞向前跑着,不想被藤蔓绊倒,扑倒在地。 她哭了起来。 但只哭了一小会后就擦掉眼泪,又站了起来。 一抹反射而现的寒光竖在了她的面前,她害怕地后退两步,瞪大了眼睛看清那是一柄剑。 一柄剑体有残缺但依然寒光凛凛的剑。 “你......” 有声音出现在她脑海中。 她慌乱地四处寻找声音来源,随后吓得抱成了一团。 苏远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她明白那是自己的声音。 “破剑...先生?”她弱弱地问了声。 苏远啧了一声。 怎么感觉小丫头在骂他呢。 女孩颤颤巍巍地拔出和她身子差不多高的破剑,带着他寻到一处溪流。 潺潺溪流蜿蜒向下,她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沾了一半泥土的长剑在水中荡来荡去。 等到泥土冲刷干净,又用袖口的破布擦掉剑上的水珠。 或许是太紧张,又或许是擦拭一把和身高差不多长的剑对她来说并不算容易事。 她额角暗红的新伤流淌出的血混杂着汗水滴了下来。 落在剑上。 若有若无的联系在彼此间建立。 “小丫头做事还算仔细,就由你来带我离开。” 苏远略显慵懒道。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双手抱着擦干净的剑,向着古树林中走去。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凌霜,凌空的凌,寒霜的霜。” “凌霜,记住,你我之间定下的可不是认主契约,到以后,我们还会各走各的大道。” “嗯。” “对了,你怎么不问我的名字?” “你...你不是破剑先生吗?” 苏远又啧了一声。 但最后还是无声地说了句算了。 听到怀中的破剑先生的声音沉默下来,凌霜瘦弱的身子颤了颤,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但... 她不由得微微抱紧了双手,那冰冷的长剑紧贴身前,却仿佛隐隐传来了一丝温度。 至少... 不用再一个人了。 她眼前那择人而噬的密林似乎也没那么恐怖了。 ...... 【名为凌霜的女孩与你缔结契约,成为你的剑使】 【你依然心高气傲,不愿认主,剑使契约并非认主,她对于你来说仅仅是个使用者】 【她很快适应了你的存在,紧紧将你抱在怀中生怕你丢下她】 【她抱着你走进古树林,她腿上的伤痕使得她步履维艰,她背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你不知道那是怎么造成的,你也没问,你只是悄然间为她调息,虽然不能完全治愈,但至少可以缓解一丝痛苦】 【或许是调息起到了作用,她一直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 【渐渐地,她开始意识到】 【抱着你,她能感觉到舒服】 【她开始不那么害怕】 “喏,看到那株草了没有,摘下来,放到嘴巴里。” 凌霜听话地照做。 但苏远听见了吞咽的声音。 “不是叫你吞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凌霜如同受惊的兔子连连道歉。 苏远叹口气,“没事,我的意思是不要吞下去,咀嚼成碎渣后混合唾液敷在伤口上。” 凌霜又照做。 但草药碎渣混合后敷上伤口的那一瞬间,剧痛使她几乎昏死过去。 在昏过去的前一刻,她又紧了紧双手,确定怀中的长剑还在,双眸才合上。 合上前,她隐约听到了一声叹息。 等到她再醒来时,已经能看到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叶落下。 这些月光落在凌霜的身上,像是覆盖上了一层温暖的白棉被,暖洋洋的。 凌霜从未感觉黑夜也如此暖和。 她发现怀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然不见,慌乱想要起身寻找。 “别动。”那声音又出现了。 她这才发现那把残缺的长剑斜斜地立在了地上。 “我在指引月华给你疗伤,月华算得上这方天地数一数二的先天精粹了,可惜一般没灵性的人还真感应不到。” 月华苏远以往都是用来修炼,但如今却用来给人疗伤。 但他的修炼也不急于这一时。 这点月华根本不算什么。 反正还有日积月累在被动修炼。 凌霜如同小兽般低低哦了声,微蜷着身子,默默感受着如同烈日照在身上的暖意。 在暖意包裹之下,连伤口也变得没那么痛了。 她提溜着大眼睛打量近在咫尺的长剑。 长剑立起来的地方正好是她腿那。 原来破剑先生自己也能立起来... 她好奇地想着。 殊不知,这是苏远花费了百年才掌握的那一点可怜的进步。 生而为剑,苏远感到很抱歉。 没有腿的滋味他真是受够了。 ...... 【你一整晚守在凌霜的身前指引月华为她疗伤,当弦月落下,第二天的朝阳升起时,你又继续吸纳着紫气疗伤】 【如此往复,再加上药草的疗效】 【一连半月,她身上的新伤已渐渐愈合,就连背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也看到了愈合的希望】 【再过了半个月,凌霜身上的伤口大部恢复了,只剩下少数几个结痂的伤疤以及背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一个月过去,以凌霜的脚程,她带着你才堪堪翻过了半个山头】 凌霜踮起脚,用手中的长剑敲打着枝丫。 从枝丫上掉下了几枚红彤彤的野果。 她一手抱着长剑,一手捡起野果。 “破剑先生先吃。” “喂,剑是不吃东西的。” 但凌霜只是咧嘴笑了笑,眼中多了几分明朗。 相比一个月前,她的眼神清澈了许多,神采也渐渐多了起来。 苏远见状,不由得淡淡哼了一声。 附近传来溪流的声音,来到溪流边,她望着水流,眼底生出期盼。 “想去就去吧,我又不会看的。” 苏远想着她身上的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倒也能见水了。 但她怯生生道,“河里...有坏鱼,会咬人的。” 苏远冷哼一声,“你放心,将我插在河里,没有鱼敢过来。” 听到苏远的话,凌霜没有一丝怀疑,惊喜地点了点头。 水边映照出凌霜满是污秽的瘦弱身子,但相比一个月前的枯瘦,如今倒能算得上圆润一些。 灰扑扑的小脸之下,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透过清澈见底的溪水,她看到了水下多出了几只不怀好意的小鱼正聚集过来。 “几只小小灵鱼罢了。” 苏远还以为是什么水怪呢。 第3章 破剑的温暖(求书架求催更!) 长剑一入水,将这几只鱼儿尽数驱赶开,随后就被立在了那。 而凌霜也踏入水中,向下游走去,小小的身子渐渐被水浸没。 随着距离拉开,极少离手的长剑即将就要松开,她的眼底顿时写满了担忧。 “放心好了,我又不会长腿跑的。” 她低低哦了声,这才松开手,但依然一步三回头。 最终在水浸到脖子的地方开始清洗自己的身子。 虽然背对着,但还是能看到半张脸蛋和那时不时撇过来的大眼珠。 苏远在水中像个门神,对面就是那几只又跑回来了的灵鱼,和他大眼瞪小眼。 它们一时摸不清眼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但过了会它们习惯了后,胆子开始变大,又想着越过苏远本体,甚至还有一条上来想要啃苏远。 苏远静静地注视着它们,等到它们靠得足够近,才无声地冷笑一声,属于仙剑的威压瞬间展开。 灵鱼群顿时作鸟兽散,四处逃窜,上来啃苏远的这一条甚至被威压直接压晕了。 肚皮一翻,就顺着水流漂走了。 “抓住那条鱼,别让它跑了!”苏远顿时喊道。 凌霜在水中一惊吓,刚转过半个身子,一条肥美的鱼儿就流到了怀中。 “这...这是,上天的...赏赐吗?”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中,她有些晕乎乎的。 “不,这是你破剑先生的赏赐。”苏远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这条鱼成了今晚的晚餐。 袅袅炊烟升起,火堆上的鱼外皮烤到了酥脆。 串鱼的苏远本体还能近在咫尺地观察鱼内部熟没熟。 凌霜举着长剑,望着已经飘出香气的烤鱼,嘴角不争气的流下了泪水。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吃过热的肉了。 洗净过后的她,小脸在烘烤之下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在落日的余晖下显得格外闪亮。 不知是这一个月紫气和月华滋润的缘故还是天生丽质,全身的肌肤犹如新生,褪去污秽后白皙如玉。 那些伤口的疤痕也一一在消去,没留下一点印记。 略显稚嫩的脸蛋,一颦一笑间,满是清纯的灵气。 以后怕不是个祸国祸民的妖精。 念此,苏远不由得轻笑着想道。 “......给鱼翻个面儿。” 苏远感觉一边有点烫了。 凌霜乖乖翻面。 换一边给火烤,苏远顿时感觉舒服多了。 没多久。 “鱼熟了。” 内里的鱼肉已经冒出白烟,显然熟得不能再熟了。 “破剑先生先吃。”凌霜巧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 苏远很无奈,“我不是已经在吃了吗。” “诶嘿嘿...” 当最后一丝余晖落下山头,头顶挂满繁星。 静谧的夜晚开始了。 等到月亮升起,月华洒落大地之时,又将开始今晚的治疗。 虫鸣声中,凌霜的脸蛋被火堆的余烬烧得通红。 她缓缓握上了被火烤后留有恰到好处余温的长剑。 被火烤了这么久,长剑的身上却没有一丝焦黑的痕迹。 “破剑先生,很温暖呢。”她说。 没有回应。 她的眼中稍稍黯淡。 身体蜷缩在地上,纵使火堆的余烬还残留有温度,但那还不够。 “今晚......我能抱着破剑先生的身体睡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犹如祈求的小兽。 沉默了好一会后。 苏远的声音才响起。 “真是麻烦啊。” 啪嗒一声,原本斜插在地上的剑体倒了下去。 恰好倒在了女孩的怀里。 女孩本不抱希望的眼睛瞬间睁大,凝望着近在咫尺的长剑。 诧异持续了好一阵。 “怎么了?我身上哪里又破了吗?” 苏远被盯得受不了了,想翻个身躲开视线,但又翻不了。 女孩如获至宝般笑起来。 “没什么...”娇憨的声音显得格外开心。 她将长剑拥入怀中,额角靠在剑柄边,闭上眼,露出窃喜的笑容。 这是无数个日夜以来,她睡得最安心的一回。 来自长剑的温度源源不绝地向她身上传递。 没有寒冷。 没有灵精的啸叫。 没有对能否见到第二天朝阳的担忧。 苏远听到身边传来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不由得在心底哼了一声。 夜里的寒风吹来,连带着长剑的温度也逐渐降低。 但一层月华悄然覆上了抱剑的小小身子。 在长剑的引导下,月华争先恐后地向着小小身子里钻去,那一抹暖意始终驱之不散。 当第二天的朝阳升起,凌霜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 怀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然立了起来。 “起来,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毫不客气的声音响起。 但她像是感受不到一样,丝毫不以为意。 怀中依然留着一抹余温,余温渐渐散去,但在她的心底却越来越清晰。 从前最怕的就是朝阳升起的前一刻,那是最难熬的时候。 如今,她不再惧怕这个时刻。 她站起身,抱着长剑,小小的身影一步一个脚印走进密不透风的古林之中。 ...... 【接下来的三年间,她对你的依赖与日俱增,形影不离,剑不离手】 【日夜间的亲密接触使得双生之道发挥作用,你吸收天地精华的速度变快了数分,而且你能感觉到这个趋势还在上升中,如今一个月的修炼就抵得上过去三个月】 【凌霜的根骨也在悄然改变,你并不清楚她原先根骨如何,但你知道如今的她根骨精粹到没有一丝杂质,无疑是个修炼的绝顶天才】 【你教导她如何吐纳天地精华,吸收最精纯的先天灵气,并教她你会的剑术】 【她的修为比你想象中增长地要快得多,别人一两年才能达到的成就她一两月便可达到】 【她被你夸奖了,很开心】 【她的样貌也渐渐长开,脱离稚嫩,显露出独属少女的青涩和纯真】 ...... 虽然仅仅三年过去,但在凌霜的身上却好似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个昔日的瘦弱女孩身子骨日渐充实,丰腴而恰到好处。 哪怕风吹日晒,肌肤也白皙如玉,如葱般的小臂和腿一举一动间显露出优美的曲线。 娇俏的模样再过个几年怕不真是个美若天仙的仙子。 第4章 圣人造访 她在一片空地上练着苏远教她的剑术。 名为荡魔剑法。 据说练到极致,可一剑劈开世界之间的界海,做到跨界而行。 那可是比有陆地神仙之称的圣人还要夸张的能力。 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练剑的动作有模有样,但在苏远看来破绽太多。 “小臂再抬高一点,和肩膀平齐。” “握剑的手不能抖,手抖就会犹豫,犹豫就会败北。” “挥剑的时候,不要向内绕小圈,向臂展外绕大圈,你是要进攻,不是要防守,将剑延展到你所能达到的极致。” 但剑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会的。 饶是苏远也不过是学了个架子,但好在上一次模拟使得他对剑法的悟性大大提高。 林中传出长啸声,窸窣的树顶在不断向他们靠近。 “来了。”苏远看向那个方向。 凌霜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剑。 一头凶神恶煞的断臂猿在树间荡来荡去,轰然落地。 凌霜提着剑就上去和断臂猿斗成了一团。 体型是她两倍以上的断臂猿纵然少了一只手,但依然和她打的有来有回。 而凌霜在最初几招凌厉之后,便开始逐渐落了下风,甚至左支右绌,渐渐招架不住。 “步伐乱了,已经完全没了一开始的节奏,步伐一乱剑也乱了。” “荡魔剑法乃是大开大合的杀伐剑法,到你手中就变成了小家子气的挡剑法,不要挡,以攻代守,逼它去挡。” 断臂猿猛地一挥手,在凌霜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苏远知道快要到她的极限了。 随着她身上又添了几处新伤,苏远本体一振,属于仙剑的威压降临。 在这股威压的帮助下,才勉强又将断臂猿打跑。 “本来学了这套剑法,杀它足矣。” 凌霜抱着剑,低下头,眼中含泪,“...对不起,我太笨了。” 苏远无奈叹气,“再给我练一百遍。” 凌霜一声不吭地忍着伤痛在空地中练着,直到练完百遍,天色已近黄昏。 凌霜的肚子也适时地叫了起来。 她顿时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来。 “那今天就到此为止,生火吃饭。” “好耶!” 得了苏远赦令,凌霜这才开开心心地抱着剑去准备晚饭。 神色间的疲劳和倦怠也一扫而空。 像是得了束缚的百灵鸟,叽叽喳喳地边走边说。 虽然苏远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但看到凌霜和之前判若两人的样貌,还是忍不住升起一丝别样的自豪。 但又不想被凌霜察觉,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怎么了?”凌霜停下来问。 “没什么,你快点,必须赶在月升前做完一切,晚上还要修炼呢。” “哦...”一提起修炼,凌霜鼓起小脸,闷闷不乐。 ...... 夜晚,当月亮升到最高之处,万物俱籁。 唯有风吹过草地轻微的滑擦声。 火堆余烬旁,凌霜怀中紧紧抱着被皮衣包裹的长剑,双腿更是搭在剑上,不肯拿下。 融入夜色的乌黑长发下,安静的睡颜如同月中仙子。 好看的眉毛轻轻皱起,似乎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抱剑也抱得更紧了。 一阵来自长剑的暖意使得她的眉毛舒展开来,嘴角也微微勾了起来。 苏远不需要睡眠,简直就是完美的守夜人,哦不,剑。 看凌霜睡得这么甜美,苏远也忍不住怀念起能睡觉的日子。 可恶,剑就不能睡觉吗! “破剑先生...我,我找到好吃的驴肉火烧了,你...你先吃...” 听到身旁小嘴里说出的梦呓,苏远忍不住叹道罢了罢了,不睡觉就不睡觉。 火堆余烬的另一边,一道笔直的白袍身影悄然出现。 在余烬的光亮中显现。 “没想到仙剑已有主,可惜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白袍身影的声音轻轻响起,他摇了摇头。 “嘶...不对,是柄残缺仙剑。” 他这下更是摇头。 苏远很是不爽,他绕开凌霜的双臂,又从腿间缝隙抽出,斜立在凌霜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见苏远这么一副防备的姿态,白袍人笑了笑。 “我乃天机圣人,百年前,仙剑出世,无人知道其在何方,只有我算到这处禁地多了一丝变故,就知道肯定是那出世的仙剑。” 苏远也不客气,“既知我乃仙剑,你寻来又有何意义?” “跟我走吧。”天机圣人自顾自说道,“我有办法修复你。” 这话使得苏远心底一震。 “届时完整仙剑,便有资格化形,能够独自修行,不再受人驱使。只要你供我驱使百年,我便予你修补之法,替你重铸仙剑之体。” 苏远沉默了一会,“我若不呢。” “那由不得你。”天机圣人呵呵笑道。 苏远冷声道,“你确定要试?” 属于仙剑的威压再现,正好不知道自己的实力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就拿眼前的天机圣人开刀。 感受到苏远身上传来的威压,天机圣人的脸色也不禁微变。 他眯眼打量了许久,“原来......一丝开天之息傍身,倒有资格说这种话。” 但紧接着他又笑着摇头。 “但你乃残缺剑身,开天之息一旦动用,便会开始源源不断地泄露。开天之息是你之为仙剑的本源,没了它,届时你将会变成一把平平无奇的残剑,和废铁没什么两样,哪怕扔到铁匠铺也无人问津的那种。” 苏远又陷入了沉默。 天机圣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笑起来。 但沉默过后,“......我是只有一次机会,但你也只有一条命,不是吗?” 天机圣人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他没想到苏远会如此决绝。 他深深地看了眼苏远,明白了这一次注定要空手而归。 天机圣人的视线又从苏远身上转到了其后蜷缩着的凌霜身上。 掐手一算,似乎看到了什么。 临走前,他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他将补全仙剑的答案直接说了出来。 “仙剑有缺,噬灵可补。那女孩乃是冰灵凤血脉的最后族人,是汇聚了整个冰灵凤血脉的灵性所在......一旦补完,你将再无弊端。” 天机圣人说完就消失不见。 只留下苏远立在原地,陷入沉思。 ...... 【你不知道天机圣人话中真假,补全之法是否真的有用你很是存疑,你将其藏于心底并未显露】 第5章 当真性格软弱 【但你知晓了凌霜的身世】 【也明白了为何当初一个稚子能在身上有那么多可怖伤口的同时走进这处禁地】 【诚然如天机圣人所言,这块地方没有人烟,尽是恐怖的妖物,那头断臂猿放在外界也是雄霸一方的存在,确实是禁地】 【你试着一如往日般训练凌霜,但回想起天机圣人的话,总是会感觉到沉重】 【她是最后的冰灵凤血脉族人】 【但她从未向你提及】 【那段过去对她来说,或许太过沉重】 【但你知道她肯定没有忘】 【她总是时不时看向一个遥远的方向,看得出神】 【和那平日娇憨的笑颜截然不同】 这一夜,凌霜的睡眠很不安稳。 她浑身颤抖,嘴唇也不断念叨着,眼底泪花浮现。 “不,不要......不要......离开我......” 长剑在怀中被抱得更紧了,她蜷缩成一团,紧贴剑身。 若不是剑体被布条包裹起来,此时怕已经多了不少新伤。 但纵然如此,剑体完好部分的锋利剑刃还是在紧压之下在女孩的身上留下了血痕, 但她丝毫没有察觉,皱成一团的小眉毛已然带上了无比绝望的悲戚之色。 苏远吸收着月华向她的体内汇聚。 落在她身上的乳白月色如同水一样争先恐后地向其毛孔内钻去。 月华所带来的温暖在寒冷的三更夜是那样的宝贵。 吸收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女孩的眉目也渐渐舒展,只是眼底的泪花还未散去。 她徐徐睁开眼。 当看到怀中紧贴的长剑时才意识到如今已不再是一个人。 少女含着泪花将脸贴在剑柄上。 默默感受着长剑上的温度。 苏远没有多问,他仅仅是吸纳着月华,维持着那丝温暖。 少女带着哭腔吸了吸鼻子。 “别哭了,哭我可没有手替你擦眼泪。” “才没有......”少女带着哭腔低低回道,她将泪花压回去。 但小脸蛋贴的更紧了。 “我只是,只是做噩梦了......” “被吓哭了?” “才不是......”娇憨的埋怨声嘀咕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当情绪缓解过后,她又缓缓阖上眼眸,专心地享受着来自身前长剑的温暖。 低垂的眼睑间,却有着一丝出神。 “破剑先生...剑,也会做梦吗?” “呵......”苏远本想说自己不是剑,但想了想这话在现在是毫无说服力。 况且他成为剑以来还真没有过睡眠。 没有睡眠那自然是不会做梦的。 “白日梦算吗?” 少女的心思却不在苏远的回答上,她不知想着什么,悄声问道。 “你的梦里,会有我吗?” 苏远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做不了梦,自是不知。 见身前长剑久久没有回应,少女低垂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 她闭上眼,贴着长剑再度睡去。 而等少女睡去不知多久,苏远才给出了答案。 “会的......” 苏远的声音随风飘散在寒冷的夜晚。 也不知少女听没听见。 ...... 【又一月间,凌霜抱着你已经穿过了连绵的山脉】 【过去这三年多的时间,你们几乎是横穿了整座山脉】 【站在最后一座大山山巅,你们已经能看见远处人族的城池还有山脚村落的炊烟】 【那头断臂猿也一直跟在后面伺机报复】 【有你疗愈,凌霜伤势恢复得格外快,而断臂猿在新伤旧伤交叠下,状态一日不如一日,她渐渐和断臂猿打得平分秋色】 【断臂猿一直尾随不愿离去,它对凌霜总是虎视眈眈,恨不得吞了她】 【见你们即将走出大山,断臂猿着急之下被凌霜找到破绽,砍下了最后一支手,成了强弩之末】 ...... “它没了双手,脚筋也断了,双脚已废,只要砍下它的头,意味着你这一阶段的训练完成了。” 之前苏远还苦于无人当做凌霜的陪练,正好断臂猿送上门来当做训练对手。 她的剑法虽然还不完美,但进步他也是看得到的。 断臂猿极通人性,跪在地上苦苦哀嚎,像是在哀求凌霜不要动手一样。 凌霜高举长剑,但在落下的前一刻犹豫了。 她眼底晃了晃神,不知想到了什么。 “你在犹豫什么?” “我......真的要杀它吗?能不能......” 苏远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凌霜眼底失神了一瞬后,随后闭上眼,长剑重重落下。 咕咚... 猿头掉在地上顺着山坡滚落。 苏远无声地叹了口气。 性子如此软弱...可不好。 ...... 【你看到了她性子软弱的弱点,好在年纪尚小,尚可改正】 【只是改正的过程势必不容易】 【但你又想到她的身世,这是必然要改正的】 【在你的一再要求下,凌霜割下断臂猿身上有用的部位和皮毛】 【断臂猿的皮毛坚韧异常,风吹不乱,火烧不断,一看就是好东西,但在仙剑的锋芒下还是轻易被割下】 【凌霜抱着剑还有猿皮做成的包裹下了山】 【你们来到了山下最近的村落,村子名为溪口村】 【村中人对凌霜的到来很是诧异,但见她孤身一人,还是收留了她】 【一独自抚养一对儿女的大娘将凌霜安置在她家,那一对儿女尚不过七八岁,对新到来的姐姐很是好奇,整日围着她转】 【凌霜初来还比较拘谨,修炼之余还会帮着大娘处理家务】 【大娘见凌霜身上的布衣用兽皮缝缝补补,甚不美观,但她女儿的衣服对凌霜来说太小了,于是她将两件同色的衣服拆成一件】 【你第一次见凌霜穿上带颜色的衣裳,淡淡的水蓝色,挽起的发髻,纤纤玉指挑起垂下的发丝】 【似乎知道你在盯着她看,她的脸颊红了,撇向一边的脸蛋,半阖的眼眸中羞意几乎成了实质】 【在大娘的指示下,凌霜身着水蓝长裙转了一圈,裙摆轻轻荡起,起起伏伏间雪腻的小腿曲线美好又引人遐想】 【凌霜将断臂猿的利爪交给了大娘,作为长裙的回报】 【第二天大娘开心地回来,说断臂猿的利爪足足卖了三十两银子,今年的开销不用愁了】 【大娘给你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但吃完,凌霜发现外面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什么人?”凌霜找借口外出,提着剑就来到屋后寻找那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人看是凌霜一个人。 小小的身子就算提着剑他也没放在眼里。 “小屁孩去去,别碍事。” 凌霜依仗着剑法将那人揍趴下了。 剑就抵在面门,那人也不敢造次。 “我就是闻到香味过来看看,没,没别的想法...” 面门上的剑晃了晃。 他又慌了慌,改口道,“我,我就是想趁机会偷点肉......我,我太饿了......” 凌霜有几分信了。 见小偷已被教训,她准备收剑。 “你不该轻易放过他。”苏远不紧不慢说道。 凌霜不解,握剑的手变得犹豫起来。 “那...我该...” 就在她犹豫之际,小偷一个翻身一溜烟跑了。 看着小偷逃走,凌霜迟疑问道,“总不能...杀了他...” 苏远没再多说什么。 ...... 【这日,凌霜在村外吐纳天地间的先天灵气,结束后回到大娘家却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大娘一家包括一对子女尽数惨死家中】 【事后从现场的痕迹看,大娘是拼了命护着什么东西然后被一刀劈在额头上,凶手见既然闹了人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看到一切的小孩也杀了】 【凌霜在大娘的怀中找到了散落的断臂猿躯体,其余的已经随着包裹被抢走】 【凌霜呆坐在门边,愣愣地看着一切不知如何是好】 【你没有对她说一句话】 【凶手不出半天就被村里人抓到,乃是几个村里游手好闲的懒汉不知听谁鼓动,说大娘家还有宝贝,起先只是打算抢了卖掉,他们分大半,只留一点堵大娘一家的口,没想闹出人命】 【凌霜的包裹被找了回来,里面的东西都还在】 【随包裹一同找回的还有一件新的蓝裙,但裙子上却沾上了血迹,也不知是谁的】 少女失魂落魄,再也没了往日的笑颜。 她抱着长剑,缩成一团,不知所措。 长剑中的苏远自然感觉到少女的茫然,但他压住了想要安慰的心思。 反而冷然开口道。 “我说过,你不该轻易放过他。” “我...”少女空洞地回应,但什么话也说不出。 苏远冷哼了一声。 ...... 【懒汉们被群情激愤的村民私下处理,而凌霜也带着包裹离开了村子】 【她走得时候无声无息,好像从没来过这里一样】 【她避开人群,向着荒郊野岭的地方走去,荒郊野岭多野兽】 第6章 站起来 【她茫然地走着,多想听到你的声音】 【你一言不发】 【她很困惑,也很无助,哪怕是斥责,她也想听到你的声音】 【一头白虎从山上冲下,扑向她】 【她失神中竟然直愣愣地看着白虎冲来,没有一点反应】 “拿起剑来。”苏远的声音仿佛没有一丝情感,淡漠而宏大。 凌霜听到声音的这一刻忽然感觉无比的委屈。 她眼中又浮现泪花。 “拿起剑来。” 你没有感情的话语再度出现。 “我......”凌霜轻咬红唇,将眼底浮现的泪花压了回去。 她颤抖的手握住剑柄。 剑花乍现,白虎巨大的身子轰然倒地。 她矗立于原地,心底诸多情绪一一涌现。 愤怒、疑惑、不解、无助、迷茫、悔恨...... 我要是听破剑先生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她反复地问自己。 她使劲憋着泪水,带着哭腔问道,“是不是,是我的错...” 但苏远并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淡淡说道。 “慢了,不够快。” 预想中的回答没有出现,凌霜又被更大的无助包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破剑先生不是这样的。 ...... 【凌霜抱剑在野外待了一个月才重新有勇气回到人世间】 【她害怕曾经的悲剧再现,她总是抱剑离人群远远地】 【无论初夏秋冬,那些结伴而行的人们,那些家庭和睦的父母子女,他们的悲欢喜乐,都和她无关】 【她谨守着怀中的剑,一字不苟地听从着你的教诲】 【在你的教导下,她的剑术突飞猛进地成长,修为也稳步前行】 【她的根骨在你的滋养下已经超越了圆满,隐隐向着另一个世人不曾知的范畴突破】 【你变得极少夸赞她,也不再将她当做孩童安慰,对于她的要求,你开始越来越少依着她,哪怕是夜晚抱着你睡的请求】 【你寻找借口不断拒绝她的要求,你不希望看到她什么都依赖自己】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哪怕是你,也不能代替她前行】 【她事事按照你的标准,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只希望能够重新听到你的夸赞】 【她想要变回曾经的样子】 【她想要曾经的破剑先生】 【“只要我什么都做得最好,破剑先生肯定会满意的。”她日日夜夜抱着如此的想法】 独处的清幽小院内。 凌霜在院中练完一套干净利落的剑法,便到了夜晚修炼的时候。 但今晚,她却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窸窣的脚步声在四面八方响起。 无论是院外、屋后还是房顶,到处都有着声音。 凌霜已不是稚嫩孩童,但脸上的青涩难褪。 她想起了什么,脸色不可避免地变化了起来。 “这些人...是来找我的。” 她低低说了声,也没有特定对谁说。 但也没有回应。 仿佛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 她抱剑的臂弯紧了紧。 来者很凶猛。 人数众多,还各个都是修为绝顶的好手。 尤其是领头的,挥手间能带动天地间的灵气一同进攻,已经达到了外显的地步。 修炼向来是由内而外,当内里修炼至极致,便会开始外显。 直至挥手间填江海,动山河,成为陆地神仙。 这些人的行动一致,训练有素,显然有备而来。 “冰灵凤一脉最后的族人...呵,让我们好找,追了你三年,没想到你能横穿禁地活着。” 凌霜眼前浮现以前的画面。 那是关于她自身的宿命,以及那段最为刻骨铭心的孤身一人的逃亡路。 回想起这些,她轻咬着唇齿,那时候挥之不去的孤独和恐惧再度袭上心来。 但她碰到了怀中长剑。 三年间关于破剑先生的回忆又使得她定下心来。 只要有破剑先生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就像那个时候。 她想起第一次抱着长剑安睡时,从剑上传来的暖意。 心底再度涌出勇气。 她轻轻握住长剑,对上了领头之人狠厉的视线。 厮杀并不是一面倒。 而是僵持。 凌霜的修为大大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料,没想到才三年就能达到初步外显的地步。 同样,凌霜的剑术也是他们闻所未闻的。 那绚烂的剑花逼得他们一度不敢上前。 对方的领头人起先被惊到,但老练的他随后就看出了凌霜的破绽。 这女孩,剑法一板一眼看着厉害......但还是太青涩了。 领头人又恢复了狠厉的视线,如狼般盯着凌霜。 凌霜一剑下落,逼退了斜角里冲出来的朴刀。 剑...还不够快... 苏远心底默默衡量着。 三人同时冲上来,凌霜眼中略一迟疑后才做出选择,后仰避开,手中的剑同时上挑刺向其中一人,但被另两人的武器救下来了。 明明能一剑封喉的竟然慢了一步...... 领头人仗着修为逼近,凌霜对上他出现了一瞬的慌神,略慢一拍才挡下他的攻击。 这里,出剑乱了,破绽太大... 在苏远看来,以这些日子里凌霜的表现,她完全能做到这些。 甚至已经能占得上风。 但终归,训练是训练,实战是实战。 凌霜的心性,还是差了那么一分。 苏远能够感受得到。 她不能指望任何人。 她的背后就是万丈深渊,踏错一步就会跌下。 若没有抱着这样的觉悟...... 凌霜被逼入到险境。 于险境之中,凌霜仍旧时不时看向手中之剑。 连带着,领头者的注意力有一半在她手中的剑上,提防着。 但凌霜想看到的却没有出现。 她的眸子变得黯淡。 她身上的伤口又添了几处,肩骨处更是多了处大刀劈砍伤,深可见骨。 她几乎是拼了命地解决敌人。 一次又一次地,她深陷险境,每一次都怀着期望或许能从破剑先生那获得助益。 但...期望一次次落空。 凌霜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在生死关前徘徊了多少次。 她只记得那领头人倒下后,她也带着满身的伤痕倒了下去。 她沾满了血的手指摩挲着长剑,眼中带上了一丝哀求,她多想听到从中传来一句熟悉话语。 可是... “站起来。”淡漠而宏大的声音在她耳畔轰然响起。 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瞪大了眼睛。 “站起来。” 凌霜的眼中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这一刻,她又回到了当初一个人在山涧中逃亡的时候。 只是不论那时还是这时,身上的痛楚都不及如今心儿的痛。 她哭泣着,终于舍弃掉心底最后那点期盼。 她站了起来。 撑着剑,消失在了这处院落。 ...... 第7章 锻剑 ...... 【当来到安全地带后,她晕死过去,你默默为她疗伤】 【她醒来后,你一字未说】 【她试图向你说出自己的身世,但你表现得并不在乎,制止了她,她惨然一笑】 【你越加严格,训练的标准甚至可以用严酷来形容,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近人情】 【三年过去,她变成了你期望中的样子,杀伐果断,出手不留活口】 【你造出了一把最锋利的‘剑’】 【又是三年过去,当初的青涩女孩已然长成真正的仙子,明眸皓齿,琼鼻丹唇,清冷的俏脸间,眉目处始终有一抹淡淡的哀愁,更引人遐思】 【六年间,她再也没有笑过】 【也从未再开口叫过那个曾经的称呼】 【她只会言听计从,完美做到你的要求】 【她的修为已达外显巅峰,一手荡魔剑法出神入化,圣人之下,这世间恐怕就没有能打得过她的】 【这一日,她选择了主动向你说明】 “我...要去践行自己的路了。” 她也变得和名字一样,冷若冰霜。 真正的人若其名。 苏远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他平静又仿佛毫不在意地回应着。 “去吧,但你的路上,没有我,你自己的路,只能由你自己走下去。” 瞬间,凌霜向来波澜不惊的眼底泛起了千头万绪。 如水般的眸子中再度翻起波涛。 红唇微张,千言万绪想要道出。 但最终,她只是压低了眼眸。 她带着怀中长剑回到了最初遇见的地方。 禁地古林中。 那柄破了的长剑又被斜插在原地。 而她顺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看着长高了的背影,苏远眼神不由得有些恍惚。 一如当初拨开草丛跌跌撞撞闯进来的稚嫩孩童。 “哎,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起点。” 苏远本想够了。 自己所期望的都已达成。 也没什么遗憾了。 九年的时间对于他百年的修炼时光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纵然这九年比之百年时间更加刻骨铭心。 ...... 径山城,章家。 章家乃是五方地界数一数二的大家,坐拥径山城,势力范围延伸周围数十座大城。 在这一带乃是说一不二的庞然大物。 更有传言说章家和五方圣人中的一位关系匪浅,圣人不出,章家无人能动得了。 今日的章家大宅张灯结彩,上上下下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章家的小儿子今日大婚。 对象是西北大城大家族的长女。 两家一联姻,章家的势力就可大肆延伸至西北。 尤其是近几年章家在西北的动作越来越频繁,似是在寻找什么,许多有心之人认为这就是在为后面更大的行动所做铺垫。 整个径山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到章家大宅贺喜,但也只能落座外院。 城外,络绎不绝的车队赶向城中。 每一车队载满金银首饰、天珍地宝、世间稀罕物件,压得马儿都抬不起头。 每一个车队无不代表一方豪杰大户,雄霸一地或一城。 这场章家的婚事几乎将各方的庞然大物都请了过来。 “恭喜恭喜,章公子一表人才,喜得良缘啊。” “如此盛事,今晚将明兄可一定要一醉方休。” 不知多少人围在章家家主章将明身边贺喜。 所有人都在等着女方的车队。 只见挂满了红灯笼,尽皆红衣的车队终于近了。 队伍居中的红轿在大宅前落下,众人迫切地望着想要看到新娘出轿那一幕。 但红帘被一只素净的手掀起。 身着缟素的清冽身影却从中踏了出来。 一身白衣,披麻戴孝,与红色格格不入,在场之人无不心惊。 尤其是这道清冽身影的清丽容颜,青丝垂下,眼眸清冷,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真如月下仙子一般。 “是她!” “凌家余孽!” 有人认出了她。 还不等反应,那清冽身影微微抬眸,手中无剑却胜似有剑,轻轻挥下,冷艳的脸庞上只有无尽的冰霜。 一场屠杀开始了。 纵然这里汇聚了各方顶级势力之人,但没有一人是眼前女子的对手。 剑光闪过,就是一道外显巅峰的身影坠落。 她无悲无喜,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从章家正门跨入。 每一步落下,就有成批的人倒下。 起先,章家高手前仆后继地上前。 但不论上来多少人,全部倒在剑光之下,无一例外。 他们...开始惧了。 大喜的院中,身穿缟素的女子每前进一步,他们就退一步。 章将明惊骇地看着眼前散落一院的尸体,其中他章家高手已经倒下了不知其数,不敢置信。 “爹!” 一个身着新郎红衣的青年人听到动静从后面跑了出来。 章将明心底一紧,目眦欲裂,“跑!快跑!” 那冷艳仙子般的人物仅仅是动了动手腕,一道惊艳所有人恍若天光的剑光就已经落到了青年人身前,下一刻,身首异处。 而章将明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 当章家大宅陷入寂静无声之后,唯一被剩下的章家家主章将明反而肆意地笑了起来。 “就算你灭了我章家又如何?就能保下你冰灵凤一脉的血脉吗?哈哈哈哈哈......只要五方圣人在一天,这个世界就容不下你冰灵凤一脉...” 话音未落,他的胸口透出一道无影的剑光,他怒目圆睁,口吐鲜血,含恨而死。 ...... 【凌霜离开了你】 【她将你放回最初的地方,孤身一人前往宿命中的地点】 【她的剑法无双,修为强横,圣人之下,无人是她一合之将】 【她心愿已了】 【你冥冥中察觉了这一点,很是欣慰】 【但你又有着一丝失落,为何失落,你却是道不明白】 瓢泼大雨落下,整个章家大宅唯一站着的只有中心处的素白影子。 风雨呼啸,天地间的一切都好似在为之默哀。 凌霜低着头,一缕青丝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荡下,轻轻飘在一边。 她盯着那缕青丝,眼中闪过年幼时的画面碎片。 而随着她做完这一切,这些画面也渐渐远去,不再盘旋于脑中。 但...她并没有如愿以偿的大欣喜。 反而心底更觉空洞。 第8章 天命 细长的指节微微弯曲,半握着。 好似那里应该有什么东西。 本应该有什么东西与她一起。 她忽得笑了。 笑得格外灿烂,笑得格外开心。 那笑起来的绝世容颜连世间最美的女子加起来也不足十之一二。 但笑着笑着,泪水混杂着雨水从娇俏脸蛋上滑落。 她轻声念叨着,声音极尽温柔,仿佛在倾诉心底最珍贵之物。 “破剑先生...其实我啊,听到了。” 那一晚,迷迷糊糊间,她透过眼底的缝隙看到了一个白衣人和守护在身前的长剑对话。 她不知两人说了多久,又说了什么。 她只听到了那白衣人临走前丢下的最后一句话。 ‘仙剑有缺,噬灵可补。那女孩乃是冰灵凤血脉的最后族人,是汇聚了整个冰灵凤血脉的灵性所在......一旦补完,你将再无弊端。 她哭着笑着,孤身一人站立于风雨中,眼前闪过曾经的点点滴滴画面。 她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时候。 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从她的身体中,蓦地涌现出湛蓝的羽翼。 连带着羽翼,一同钻出的还有一头覆盖冰晶浑身散发奇异蓝光的凤首。 随着凤首仰天长鸣,整头冰晶蓝凤从原地显现,拔地而起。 原本站立的地方,却什么也没了。 冰凤于空中翱翔,尽显高傲与优雅姿态,天地间的温度霎时间降低到了可怕的程度,原本落下的雨都结成了冰,点点白雪飘然落下。 她的身上燃烧着湛蓝的火焰,全身的气息也突破了某个门槛,汹涌前进。 她高昂的眸子辨认了一个方向,那里有着连绵山脉和数不尽的古树林。 那里,是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记忆。 凤翼略挥,便向着那处方向飞去。 但大地之上,却陡然升起了五道至强至亮的光辉之柱。 更远处的四大海域,四道同样粗大的光柱冲天而起。 冲散了头顶的云层,引起一片光辉异象。 轰隆隆的声音在整个世界众人耳边流传。 “大胆妖孽,竟敢突破桎梏,返祖以妖身踏入半圣之境。” “还残害如此之多人族修士,犯下滔天血罪,世间已容不得你半点。” “吾等众圣,联手镇压。诛杀妖邪,以儆效尤。” 九道通天光柱犹如九道封妖之链,将冰凤锁在了大地上。 纵使其费尽气力想要飞去西北方的禁地密林,但身上却像是有千钧重,怎么也脱离不了。 冰凤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她仰天悲鸣,鸣叫声响彻五方四海。 五方四海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耳边一声真切的凤鸣声,那声中的不甘听者都为之感同身受。 只是冰凤并未就此放弃。 她所学到的,用最重要的东西换来的,可从来不是束手就擒。 冰凤于空中飞舞,姿态之婀娜,罕有能及,随之天降大雪,河冰如石,地冻如铁,山河俱籁...... 她的身上燃起了更猛烈的湛蓝烈焰。 她于空中猛地展翅,冰蓝的尾羽随之展开。 她如同笼中鸟,对着来自五方四海的封锁猛烈撞击。 每一次撞击,都会有片羽毛落下。 片刻间,天上就下起了纷纷扬扬的羽毛雪。 那些漂亮至极,仿佛挂着冰晶般的羽毛簌簌落下,落在了林中,形成了一片凤羽坡。 冰凤却丝毫感觉不到羽毛的掉落,不知痛楚,无休无止。 终于,随着一丝破碎的声音。 来自九位圣人的封锁开始崩裂。 “孽畜,就算你燃烧精血也不过苟延残喘,给我束手就擒!” “哼,众圣联手,岂有你翻天的机会。” “看你也颇有灵性,给你一次机会,主动臣服,向我们发下灵誓,子孙后代生生世世供我等驱使,不得有二心......尚给你一丝喘息之机,不然...灰飞烟灭!” 但锁链中的冰凤根本听都没听,只知道一味地撞击。 在众圣不可置信地眼神中,那封锁上裂纹越来越多,最后直接崩裂开来。 “呵,这妖畜拼了命了,顽冥不固,我们没必要试着降服了。” “见你能到半圣,本想留一命,谁想你不惜命,那即便是半圣,也没必要留着了。” 冰凤脱离了封锁后,眼睛根本就没看到过那九圣,只一味地盯着西北方向那片禁地密林。 她展翅想要飞过去。 但一道身影落在身前,带动天地力量的浩然一击直接将她击飞。 这一击,直接飞出了千百里路。 冰凤的嘴角溢出殷红的血液,但她的注意力却根本不在上面。 她离那禁地密林又远了... 她悲鸣一声,再度想要冲去。 但不过是螳臂当车。 半圣和真正的圣人之间的差距,宛若深渊。 若对手只有一位圣人,她拼尽全力或许还能一战。 但她面对的......乃是九位圣人。 是这方世界最强横最顶尖的战斗力。 她纵使燃烧了全身的精血,拼尽了所能做的一切,但依旧无法横跨。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距离禁地密林越来越远。 她坚定的瞳孔中出现了动摇。 不... 又是圣人集中全力一击,她再度飞出。 这一次,她庞大的身躯直接落在了山巅的崖边。 崖边落石滚滚,向着海中滚去。 她只要再向后一步,就会落入深崖。 但她对此却丝毫不惧。 她怕的从来不是自身的安危。 遥遥看着禁地密林,横亘在中间的距离令她绝望。 不行... 只有这样,是不行的。 我,我还要去到他的身边... 我还有许多许多话要和他说,还有许多许多问题要问他... 哪怕...只有一会也好... 冰凤的眼中缓缓流下一滴清泪。 冰凤那庞大的身形消失,留在原地的又变成那清冷绝世无双的女子。 但此刻她的气息虚弱无比,绝世的容颜带着一丝悲切又带着数不尽的遗憾。 九位圣人在九个方位显出身形,围着中心落地的冰凤,浩然的声音在天地响起,犹如审判。 “冰灵凤的半圣躯体,倒真难以抹杀。” “再难也不过半圣,总是有办法的。” “可惜,半圣之境的冰凤若真心甘情愿地主动为灵祭,那柄剑怕会是真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再无人可收...但,又怎会轻易让你做到,这便是天命。” 第9章 最后一次教你 凌霜抬头看向说这句话的圣人。 正是那位天机圣人。 天机圣人笑着对她说,“当年我便算到你的天命就是如此,如今,一切都应验了。” 见她还不肯就范,天机圣人最后说道,“你若是还在期待那柄残缺仙剑会出现,大可死了这条心。” 周围圣人也纷纷道。 “呵,那柄剑可不敢现身,饶为仙剑之躯,却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就算真的来了,九圣齐聚还拿不下它?” “一柄残躯而已,当真以为天下无敌了。” 天机圣人道,“残躯残躯,它体内存有一丝仙人的开天之息才能为仙剑,可是以它之残躯,一旦动手,等待它的只有本源尽泄,连带它的存在也会在天地间抹除......” “原来...原来是这样。”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下方的凌霜并未露出心灰意冷。 反而如释重负地笑了。 她忽得明悟了许多。 豁然开朗。 她释然地笑了笑。 许多想问的问题不再重要。 他没有来,或许才是最好的。 在众圣之围中,她反而松懈了下来,一瞬间潮水般的倦怠浸没了她的思绪。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又冷又饿又痛的那个时候。 她用尽身上的每一分力气,小小的身子丝毫不敢停歇地在山间爬着。 跌倒了,哭一会,再爬起来。 伤口拉痛了,哭一会,再继续起来爬。 她的祈求无人回应。 她的哭泣无人回应。 她的悲伤,她的害怕,她的一切...都得不到回应。 空幽的山谷只有野兽的吼声和精怪的长啸。 不知道哪里还会有危险,她只能先向前跑。 没有目标,没有方向,不知道要跑到什么时候。 她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停下来就会死。 又或者,跑到死为止。 直到再次跌倒,再次爬起来。 而这一次,一切都改变了。 她听到了那个声音。 她叫出了那个怎么也忘不掉的称呼。 她所说的一切,终于有了回应。 “破剑...先生...” 被疲倦淹没的她思绪几乎快陷入黑暗之中。 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勾起笑容,最美好的三年往事一一浮现,如数家珍。 随着思绪越陷越深,周围越来越黑暗, 这样...就是结束了吗... 但... 她蜷缩成一团,对着明明空无一物却仍旧搂紧了的怀中悄声道,娇憨的语气一如曾经能够肆无忌惮地依赖他的时候。 “我能不能,最后抱你一次。” 她已经很久... 很久... 没有感受到那股温暖了。 久到她已经快忘记了那股温暖到底是什么感受了。 她放弃了最后一丝回忆,思绪沉沦进无边的黑暗。 越陷越深,无边无际。 找不到出口。 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但身后不知何时传来一丝暖意。 在思绪的最后一刻,她恍惚间觉得,这暖意和记忆中的。 有点像,却又不像。 蓦地,无边的黑暗从身后被撕开,一柄锋利无双的器物割开了一切。 天地犹如晨昏线那样分晓。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这是... 思绪转瞬间被拉回。 她陡然睁大了眼睛。 却不敢回看。 “老匹夫们,以大欺小很有意思吗?” 苏远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轰隆不绝,绵延万里。 ...... 【她的根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圆满,血脉中的精粹尽数被激活】 【她化作了真正的冰灵凤】 【她向你冲来了】 【她意图...天机被遮掩,你看不到有用的信息】 【天机被遮掩,你看不到有用的信息】 【天机被遮掩,你看不到有用的信息】 ... 【天机被遮掩,你看不到有用的...你动用了仙人留下的开天之息】 【开天之息经你百年间不停地吸收日月精华,越发精粹,你借用开天之息塑造了身体】 【你的体内流转着磅礴的修为】 【但你本是残缺仙剑,残躯无法完美容纳开天之息,开天之息在不断泄露,完全泄露之时,你之存在抹除,本次模拟结束】 【你,来到了她的身边】 ...... 天之涯上。 苏远轻轻将那单薄的身影抱起。 抱在怀中,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原来抱着是这样的感受。” 这话使得怀中那单薄的躯体微微一颤。 她靠在你胸前,眼眸低垂,根本不敢抬头看。 她眼中蓄满了泪水。 她不知道那是为何,委屈亦或者高兴,亦或者...... 百般情绪交杂在心间。 她微微抬头,却又低下头去,攥紧了手心,肩头微微颤着,又惊又怕,不敢确认那真的是他。 “你真的...来找我了。” 苏远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飘荡在天地间,飘荡在所有心头。 “好你个残缺之体,竟然敢现身,看来你做好了寻死的准备。” “即便仗着仙人的开天之息,可不要忘了你并不是仙人亲至,若是我们中单独一人或许还会头疼,但九圣齐聚,你也妄想翻天?” “倒是可惜了这缕开天之息,要随着他一同灰飞烟灭。” 苏远将怀中横抱的娇躯放下,揉了揉身前脑袋上那略有些杂乱的乌黑长发,将之轻轻抱紧于身前。 对着她耳边悄声说道。 “这是我最后一次教你如何心狠手辣了,以后,再被人欺负可就没有我了。” 全身被拥抱进那温暖怀抱的凌霜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泪如雨下。 她趴在那温暖胸膛上,嚎啕大哭。 苏远的眼神却越发凌厉,直至杀意蹦现,眼底一丝血光一闪而过。 他再无一丝保留,体内的磅礴修为彻底地爆发出来,化作了通天的光柱,冲破云霄,其中蕴含的凌厉剑意甚至有股要将天捅破的趋势。 在场九位圣人无一不面色剧变。 “天机,你不是说顶多有初入圣的实力吗?怎会是如此大变数?” “天机,你莫要瞒我们,我们讨不到好,你也照样跑不掉!” 他们纷纷诘问起天机圣人,大感不妙。 在这股磅礴如深渊的修为面前,他们就像是大海上的一叶扁舟,只能随波逐流。 而恐怖的却并不是大海,是包含了大海在其之下的无尽深渊。 尤其是天机圣人,大惊失色,丝毫没了之前胜券在握的样子。 “不,不对......”他急忙忙在袖中算着,但怎么算都算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完全不对,为何天机根本没有这一幕......” 算到最后,他的信念崩溃,整个人的目光都有些呆滞。 “难不成......天机错了?” 等他回过神来,对上的是苏远那暴戾至极,满是汹涌杀意的眼神。 “老匹夫们,受死!” “竖子尔敢!” 第10章 世间再无九圣 在周围一声声又惊又怒的暴喝声中,苏远身上浮现四道锋利至极的无形剑气。 携着无可匹敌的势头径直斩向天机圣人。 天机圣人赫然发现自己周围早已被那滔天的修为封锁,根本避无可避。 他的四肢直接被斩断,血流如注。 还不等他先感觉着痛,他立马着急忙慌地向苏远喊道。 “小友,此间事还有商量,你想要什么我们还能补偿你。” 但苏远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的声音冷冷在五方四海的天地间回荡。 “天机圣人,罪无可赦,当斩!” “天机圣地,连同关联者,当同诛!” 随着他话音落下,苍茫大地上,天机圣地的驻地,立即引起了骚乱。 许多人向着外面跑去。 但还不等他们逃出多远。 从天而降一道锐利剑气,遮天蔽日,硕大无比,直直地劈在了天机圣地之上。 毁灭性的剑气霎时间向着四面八方肆虐开。 那些逃亡的天机圣地之人皆面露绝望之色,只能眼睁睁看着剑气无情地碾压他们而过。 剑气所过,一切都化作了齑粉。 周围百里,再无一点生机。 而原本天机圣地所在,只留下了一道贯穿进地底不知多深的黝黑剑痕。 天机圣地连一点遗迹都没留下。 五方圣地之一的天机圣地,就此除名! 天机圣人看着这一幕,心如死灰。 但他更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苏远能看破他遮蔽的天机,为何他看到的天机是虚假的。 天机圣地百里外的人,看到那如同仙迹般的手笔,无不心底骇然,背后冒出阵阵冷汗。 那些和天机圣地还有着一丝关联的人更是手脚发软,吓得一时间六神无主。 但好在他们下一刻耳边就又听到新的话语。 “玉盘圣人,昏头昏脑,当斩!” “玉盘圣地,连同关联者,当同诛!” 玉盘圣地头顶,突破了云端如同火烧般的剑气轰然坠落。 势不可挡的剑气携带着火焰落地,四周霎时变成一片火原。 纵使玉盘圣地内的人早就向圣地外逃去,但在剑气轰击之下,无一人能够逃脱。 “归元圣人,助纣为虐,当斩!” “离火圣人,暗室欺心,当斩!” “七绝圣人,狼狈为奸,当斩!” “初海圣人,同恶相济,当斩!” “原海圣人,沆瀣一气,当斩!” “化海圣人,罪不容诛,当斩!” “乾海圣人,死有余辜,当斩!” 每一道如同君威天令的声音响起,便有一处圣地被从天而降的剑气毁灭。 留下的只有天堑一般的沟壑横亘在大地上。 看得人触目惊心。 更令人惊骇的是往日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圣人竟然像犯人一样被对待。 每一声,就是阎王点卯。 随之圣地覆灭。 往日里的庞然大物在这道声音面前就如同虫子,随手就被掐死。 九道剑气,覆手便毁灭了这方世界最顶尖的战斗力。 这一日,天地大变。 就在最后一道宣判圣人罪行的声音结束后。 世人的耳边又传来最后一道宣判旨意。 “这世间,将再无九圣。” ...... 【你体内磅礴的修为已经触达这个世界的巅峰,你挥手间毁灭了五方四海的九处圣地】 【九圣在惊惧之下,纷纷被灭杀,魂飞魄散,死不瞑目】 【九圣的尸体散落各地,形成各种神异禁地,向世人昭示着这一惊天剧变的残酷】 【世间再无九圣,也无五方圣地四大海域】 【做完这一切,你体内的开天本源所剩不多,你的身躯正在缓慢消散,模拟进入倒计时】 一身轰轰烈烈的修为尽收体内,那差点击穿云霄的光柱也收了回来。 高空之上,没了被驱散的云层遮挡,一片晴朗的视野。 猎猎海风吹上崖边,将怀中之人单薄的衣裙吹起。 这一刻,天地显得无比静谧而美好。 凌霜闭目靠在身前胸膛之上,微动的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泪珠,显得楚楚动人。 此刻来自身前的温暖是那么遥不可及,是那么梦幻。 她好怕这不过是自己死后的幻想。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苏远下意识紧了紧揽着那柔弱无骨的纤腰的双手,怀中娇躯也顺势整个脑袋紧紧贴在胸膛上,几乎到了毫无缝隙的地步。 苏远想起了她小时候抱剑睡觉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起来,打破了沉默。 “笑什么......”略显怯懦的埋怨声低低响起。 苏远咧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你以前像八爪鱼一样缠着我的样子。” 眼中还含着泪花的凌霜俏脸一红,忍不住又低声抱怨道,“不准说......” “哈哈哈......”肆意的大笑顺着风在天地间回荡。 苏远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舒畅了。 怀中抱着佳人,看着晴朗天际,海风吹过,无限美好。 他忽得开口。 “对不起,我来晚了。” 凌霜含泪的俏脸微微动容,闭上眼再度忍住泪水,小脑袋蹭着摇头。 “是我不好,是我错了......” 苏远摇摇头,笑了一声,“呵......我给你说个我家乡的故事,在那里的高原之上,有着一群极为珍贵的生灵,它们总是傻傻的,不知道自己的宝贵,会傻乎乎地向着人走去,要是人们手上拿着吃的,它们还会跟着走。” “但是啊,有很多坏人会成群成群地屠杀它们,要是它们傻乎乎地分不清好人坏人,碰到人就好奇地凑上去,迟早会落到坏人手上。” “于是啊,人们碰到这些傻乎乎的小生灵,总是大声呵斥,甚至还要上去打它们,这样它们就会离人远远的了,无论好人坏人,都碰不上。” “可我又不傻......”幽怨的声音再起。 “哈哈哈真的不傻吗?那当年我要真是坏人把你吃了怎么办,你不还是跟我走了吗。” 第11章 神女望海 “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那样,那样我就不会......” “呵,有些事情,是无法用话语说出来的。”苏远轻笑道,制止了她继续往下说,“若光说就可改变,那天下也不会有那么多无知而自信的可悲之人了。” 他脸上的写意根本不像一个将要消散之人,而他的身形却开始变淡。 点点辉光从他的身体上飘出,随风飘向远去,渐渐化作无形。 凌霜低垂的眉眼上,哀伤更重了一份,她紧了紧趴在那温暖之躯上的手。 嘴唇喏动,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苏远没听清,不由得低头靠近了几分,而凌霜略一仰头,趴上那肩颈,凑到其耳边低眉说道。 “吃了我...” 她的声音带上了几分颤抖,却又无比的坚定。 “仙剑有缺,噬灵可补......我是最后的冰灵凤,吃了我,你将补全为完整的仙剑躯体......” 苏远再度哼了一声,按了按胸前的小脑袋。 “呵......傻丫头,开弓哪有回头箭。” 坦诚过后,苏远的心结已解,他的身形更加虚幻了一分。 凌霜感觉到那温暖越发稀薄,又要离自己远去。 她紧咬下唇,眼底再度模糊。 “还记得最初的时候,你被藤蔓绊倒,摔了一跤,你哭得很惨,那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哈哈哈。” 苏远的声音有些缥缈,似乎在变得越来越远。 “但你哭完之后还是爬了起来。” 从上至下,苏远的躯体开始化为辉光随风飘逝。 苏远的视线变得黑暗,他的双眼已开始消散。 而他最后的话语也飘向了那颤抖的脑袋上。 “我始终相信,没有我,你也能站起来。” 声音随风飘远。 凌霜也终于提起最后一丝勇气,视线向上摸索。 但却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上。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只留下半张还在消散的脸庞,那勾勒着淡淡笑意的下巴,无不向她述说着一切。 有些事,是无法用话语说出来的。 回想起仍在耳畔回响的声音。 她踮起脚,缓缓印上了那近在咫尺的淡淡残影上。 那淡到几不可见的残影上,似乎是感受到了嘴间传来的柔软,笑意的弧度又更大了一分。 当她再睁开眼,眼前却早已什么都不留下。 只有点点辉光在晴朗的阳光下映照着,不知那是波光粼粼的大海反射的光点还是他所留下的痕迹。 整个天地间,安静地只有她一个人。 这一下,她再也无法压制自己。 泪水夺眶而出,短暂的温存并没有缓解分毫相思之情。 更加汹涌的情感从心底爆发。 当真正失去他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能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也根本无法独自前行。 他所说的‘没有他,自己也能站起来’,不过是虚假的假象。 他亲手为她所打造的‘坚强’也不过在瞬间就粉碎得无影无踪。 整个天地间只留有少女悲怆的哭号。 还有那若有若无地呼唤。 “破剑先生......” ...... 禁地密林之中。 一柄残破仙剑矗立之地。 残破剑体一如最初之时斜斜立在原地,百年时光过去,周遭的痕迹丝毫未变。 只有它面前的一株藤蔓有变动的痕迹。 从原来生长的地方向前歪斜了一段距离。 像是什么人绊了一脚所致。 密林中幽寂无比,只有虫鸣鸟叫,偶尔才有一声野兽精怪的长啸传来。 那残破的剑体上隐隐出现丝丝裂缝,裂缝最初极为细密,难以看清。 但随着裂缝越来越多,从剑体内传出连绵不绝的崩裂之声。 崩裂之声在这密林中显得无比突兀。 但崩裂之声发展到某一程度后,戛然而止。 随着轻微的“砰”声,无数道细小的黯淡碎片从密林中迸射而出。 而那破碎剑体原来所在的地方,则什么也没有留下。 只有一截浅浅的插入泥土的印记还能证明这里曾经有什么东西。 ...... 【仙人留存的开天之息随着你的躯体散尽,你的剑体内空荡荡,再无一丝可支撑的力量】 【你,崩碎了】 【你的意识消亡,你的剑体化作了无数碎片,不知去向】 【本次模拟结束】 ...... 苏远眼前的黑暗仅仅持续了一会,随后又现出一点白光,他的思绪尽数回到了荡魔剑宗山门的弟子院落中。 眼前是他盘膝而坐的小屋。 屋角缕缕青烟升起,还未燃尽的檀香仅仅烧了一半。 “原来才过去不到半刻时间。” 百年时光,一晃而过。 而他,还是他。 物是人非的感觉使得苏远恍惚了好一阵,他才站起身来。 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不由得泛起苦笑。 这当剑当久了,都忘了要怎么下地走路了。 他只得坐回原地,缓缓恢复。 脑海中百年日月的记忆,也要慢慢消化。 好在这百年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日复一日地吸收日月精华在修炼,内容单调。 这才使得当前的苏远没受到太大的冲击。 但被佳人抱着的那一抹温柔,却是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消散。 和凌霜共处的九年记忆,却是比什么都深刻。 “那种感觉,现在想起来,依然就像真的一样......” 苏远长出一口气,在心头默念她的名字。 稍稍有点悸动。 但毕竟只是模拟罢了。 就好像经历了一场格外真实的游戏,在游戏中体验了波澜壮阔的人生。 但当游戏落幕,关掉游戏回到现实,就又只是那个衰衰的小屁孩。 沉浸感所带来的回忆或许会持续个几天,但几天之后,终归还是会在一天天的长大中忘却。 只是偶尔在不如意的时候会回想起年少时的那份波澜壮阔的经历,两相比对,感慨几秒,又继续自己的生活。 想到这,苏远不以为意地笑笑。 他的目光遥遥看向了窗外。 “世界这么大,或许巧合之下,真有一名叫凌霜的冰灵凤血脉女孩,也不知道到那时,还能不能同她结识一番。” 感慨两句,苏远决定将之压到心底。 那太过虚无缥缈了。 ...... 晴朗空旷无边的崖上,跪地呼唤的少女缓缓抬起头,看向汹涌的大海。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跪了多久了。 她的泪已干。 她心中的痛早已麻木。 她的呼唤早已无人回应。 她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从。 风将她的长发吹起。 耳畔的风中似乎带来了某些遥远的话语。 但那些话语终究是化为了心底更深沉的痛。 她不愿去回想。 只要不去回想就不会再想念那一丝温暖了。 少女无神地站起来,来到崖边。 只要向前跨出一步,便会落入那可怖的深崖之下。 海风吹过,将她的衣裙吹起。 她面向远方的大海,眼中没有一点神采,失去了焦距。 少女呆立于悬崖的最顶端。 无论风吹雨打,少女总是伫立于那一动不动。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对于崖巅的少女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她就像感觉不到一样。 对着远方。 默默凝视。 直至海枯石烂。 九圣灭亡之后,罕有人敢接近这片地方。 但依然有胆大的靠了过来。 见到崖巅的身影,无一不惊骇到神魂颠倒,拔腿就跑。 附近的凡人渔民远远地瞧见崖巅上神女般的身影,皆升起崇敬之意。 若不是那飘动的衣巾,恐怕真把她当成了仙神之像。 但依旧对其遥遥跪拜,唤作神女望海。 一段神话故事也随之开始流传出去。 北去两万里,曰禁林密地,林中多妖兽,有神凤之脉,名曰霜,欲献己铸剑,然剑仙通灵,为凤灭世,堙于崖巅。 自此,日日夜夜,神女望海,只盼君归。 ...... 日月更替,不知多少岁月之后。 老渔民给孙女讲述了这个故事。 “那,神女后来呢?”孙女趴在老渔民的腿上,听故事听得眼睛亮晶晶地,但转念一想却又变得黯然神伤,“神女也太可怜了,要是我,可能会难受得连最香的鸡腿都吃不下。” 老渔民哈哈大笑。 笑完又接着说。 “后来啊,听说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旅人。” “她似乎是在寻仙问道,到处寻找仙人的踪迹。” “又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的碎片。” “有人说,这世上已无圣人。” “也有人说,这世上圣人依然有,只不过这位圣人已经不止是圣人了。” 说完,他将目光看向天际边高耸的崖巅。 可最顶端,却是空荡荡。 那矗立不知多少年的身影已然不见。 孙女也顺着老人的视线看过去。 问道,“为什么神女不继续望海呢?” 老人先是摇摇头,然后又道,“可能,她终于知道了,光靠等待是等不来心心念念的事物,唯有......靠自己。” 老渔民回想起那一天。 神女醒悟的那一天,天地变色,风云四起,晴空落雪,凤鸣不绝。 整个世界都仿佛在为神女的归位而震颤。 她的根骨早已到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她的血脉早已在一日日的复苏中精纯到无可比拟的程度。 她一步踏出,冰凤虚影遮天蔽日,身上的气息已然超越曾经的巅峰,抵达了一个新的无可匹敌的境界。 就连当初的九圣在她面前也不过如蚍蜉一般。 那一日,冰凤渡海横去,掠过大海,翼展触及之处,万里海域尽皆冰封。 ...... 天机圣地遗址。 无尽的剑气纵横在天机圣地遗址,那一道仿佛要裂天裂地的剑气砸出的沟壑依然横亘在山脉正中,将山脉拦腰截断。 纵然这里无比危险,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被剑气切割成碎片,但还是有无数胆大之人想要闯进来寻得一二宝物。 这其中还包括一些有着特殊目的的人。 天机圣地的传承大部分那毁天灭地的巨大剑气下消亡,但仍有小部分侥幸活了下来。 这些天机圣地的人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人人都想从他们身上弄点好东西下来。 他们隐姓埋名,苟延残喘,只为复现天机圣地曾经的盛况。 “玄机师妹,我从地下坊市得了一枚古怪碎片,只要持有这枚碎片,靠近遗址就不会被肆虐的剑气所伤,虽然未测试能深入到何种程度,但只要我们不靠近剑渊,只在外围遗址寻找一番,说不定有大收获。” “竟然当真有这种宝物?!玄能师兄,事不宜迟,我们速速动身......那一日的灾祸,连同师尊和你我之外的其他师兄妹全部堙灭,此仇我是一日不能忘,我定要恢复圣地传承,将那贱人身上的毛一根根全部凌迟下来,让她生不如死!” 一个满脸可怖疤痕的中年女修满眼怨恨道。 “我这张脸,日日受剑气摧残,伤痕日夜不能痊愈,这钻心的痛......我失去的一切,都要在那贱人身上讨回来。” 另一个中年男人无言叹气。 “师妹,你我在师尊操作下浸泡冰灵凤族人之血,年不过三十就踏入外显巅峰,只差一步就可入圣,但这一步卡了我们足足半百岁月。师尊本安排好一切,逼得那最后一只冰灵凤血脉族人激活祖身,抓起来囚禁,放其血割其肉,世代为我圣地为奴,你我说不定也能安然入圣。未曾想,变数怎如此之大。” “师兄,我早说过,一开始就该赶尽杀绝,趁那冰灵凤血脉族人幼时将其虐杀,哪有如此多意外。” 脸上伤痕还在蠕动的女修咬牙切齿,眼中甚至能喷出火。 “我恨不得立刻回到那时,将她捏在手中活生生弄死......” 中年男人道,“以后也不是没机会,她尚不过半圣,没了那仙剑庇佑,得罪了九大圣地,天下圣地都在暗中积蓄等待一个机会,届时只要有人站出来号召,定然一呼百应,重新将她镇压囚禁,也是一样,到时落到我等手里,师妹想怎么报复都随你。” “听说前段时间天之涯那边出现了点异样,可有消息?”女修关切问道,“那贱人心神尽碎,早已只是一副枯骨,只希望她还傻傻立在原地不要逃跑,逃了我们还真不好把她找出来报仇。” 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会,但又摇摇头道,“监视的弟子还未回来,不过想来没什么大问题,那冰灵凤当真痴傻如牲畜,这也是我等的机会......” 两人密谋许久,最后拿着一枚不规则的灰暗铁片向着天机圣地的遗址赶去。 “我知道师尊一处隐藏于圣地外围的宝地,恰好不被剑渊所毁,里面或有师尊遗留之物,说不得能助你我突破关隘。” “呵,师妹,师尊还真是疼你,怎么多年,我们其他的师兄弟对此一无所知......他的宝地我们连靠近都不行,没想到最后全被一剑毁掉,倒可惜了师尊的那些宝贝。” “哼,师尊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我......他也绝不肯让我知晓的,说不定我都怀疑,你我成圣之路就是为他所拦,囚禁冰灵凤说是为了你我,说不得还是为了他自己。” 第12章 只盼君归 中年女修恨恨道。 “不过正好,如今没了他,得了他的遗留,入圣之机就在眼前。” 中年男人点点头,喃喃了一句,“......老东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这空出来的空缺倒正好为你我所补。” 待来到剑气肆虐的天机圣地遗址,他拿出那枚不规则碎片,果然,就算剑气就在眼前也伤不到他分毫。 若是没这碎片,就算他的实力达到了外显巅峰,也不敢随意进入这遗址。 不然进去不到半刻时间就得撑不住,为剑气所堙灭。 除非是不要命之人,或者运气好到爆炸的人,才有可能稍稍在肆虐的剑气中走远几步。 见到碎片有效,两人对视一眼,从中都看出了惊喜。 这下他们就能进入更远之地而不用担心进去出不来了。 他们仗着碎片庇佑,向着那处所谓的宝地赶去。 但踏入圣地遗址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异样。 “为何天地间温度如此之低。”不寻常的温度使得中年男人察觉不对劲。 以往也并非没有进入剑气范围,只是那几次探寻,除了剑气外,并无异常。 中年女修也皱起眉头,“对你我并无大碍,还是赶快取得宝地传承,以免夜长梦多......” 中年男人虽然有些心神不宁,但还是点头应了。 中年女修依照着曾经的圣地山脉来确定方位,但视线转动到某一个角度时,她的眼神瞬间凝固了。 “那......” 她的嘴唇微颤蠕动着。 中年男人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跟着震动不已。 只见远处天机圣地的最高峰上,一道身影在月下无言独立。 那身影清高缥缈,衣裙在风中飘荡,满头的青丝也随之荡漾,恍若月下仙子。 “那不会是......”无比恐怖的想法在中年男子的脑海中爆开。 他第一反应就是逃。 可身体却不知为何根本动不了。 他惊骇地向脚下望去,只见脚底不知何时已爬满了冰霜,与大地冻结在了一起。 “师妹......”他惊慌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师妹,却看到了更为可怕的一幕。 那中年女修的身子不知何时已经尽数被冰霜覆盖,浑身上下像是一层坚冰之甲,唯有一只眼睛露在外面。 她伸出一只手对着男人的方向,似是求救,眼中满是惊慌与恐惧,但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中年男人哆嗦了一下,再回头,远处山巅的身影已经什么都不剩下。 而他面前却出现了一道蹁跹人影。 那人影的五官精致到宛若美玉,倾城而绝色,只是一双空洞的眸子将这份美的神韵给去掉了。 看着这人,中年男人只觉得脑海中的惊惧已经到达了极点。 “凌、凌家余、余......” 他话音还未说出,脚下的冰霜已经蔓延至胸口,一路向着脑袋而来,而他体内的灵气也都近乎冻结。 当冰霜真正蔓延上来后他才发觉,在眼前之人面前,他渺小地和虫子根本没区别。 随着冰霜越发向上蔓延,他的双手已经冻住,他的胸膛已经不能动,只剩脑袋还能动弹。 他发出惊异的惨叫,却还是无能为力。 “救、救救我,我给你当牛做马!我替你找出圣地余孽!我、我替你抄天机那老畜生的传承,把他的罪行昭告天下,让天下人看看他的真面目!” 但不论他怎么说,面前的人影都毫不所动。 她缓缓来到男人面前,视线却根本不在男人身上。 她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在男人手中的那枚古怪碎片上。 当触及那不规则的灰暗碎片,她失神的眼眸才终于有了一丝波澜,重新恢复了些许神采。 面前的男人也不怪叫了,全身被一层冰霜覆盖,脸上的惊惧表情还凝固在那一刻。 而那中年女修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影,唯一露在外面的眼中怨毒和恐惧交替出现。 但那绝色人影只是伸出白玉般的手拿起那枚不规则碎片。 她捧着碎片,眼底涌现出莫大的悲戚。 她缓缓转身,一步一步向着西北方向走去。 而在她背后,那两具被冰霜覆盖的人像一块一块地崩碎,最终化为一地的碎片,消失得悄无声息。 西北禁地,密林之中。 窈窕仙姿般的人儿落在了一片平平无奇的杂草丛中。 凌霜环视着这里的一切。 这些杂草,只到她的腰际,但曾几何时,却遮盖了她整个个头。 直到被绊倒...... 她向前走出几步,在前方已经被杂草覆盖的地上,找到了一截生长得无比粗大的藤蔓。 但在藤蔓边,却已经没有了任何仙剑留下的痕迹。 最后之时,是她自己亲手将剑留在了这里。 凌霜的脸上再度出现极度的悲痛,看向捧在手心里的碎片。 纵然已经成为了不规则的碎片,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就是它...... “等我......” 她转身,身形消失于原地。 一头高昂的冰凤凌空于世,冰凤身上流转着晶莹的冰蓝之色,神美到令人如痴如狂。 冰凤的身形一出,整个禁地的妖兽都瑟瑟发抖,静寂无声,在冰凤的威压下丝毫不敢发出声响。 而冰凤的眼中锁定了这方世界的诸多地方,长鸣一声,响彻整个世界,向天下昭告自己的存在。 ...... 铁匠铺滚烫的铸剑炉中,铁匠捞起一枚奇特的碎片。 “咦?这玩意怎么融不化,是不是温度不够?”他喃喃自语道。 “这炉子里的温度可是连精铁都能随便融的......” 但他忽然注意到铁匠铺里忽然多了个人影。 那人影身姿绰约,可面目却模糊不清,怎么也看不清楚。 她径直来到铁匠面前,探手拿起了那枚刚从火炉里捞出的碎片。 铁匠惊骇之下想阻止,“等、等下,那可是刚......” 但他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 而那人影直接从他手中拿走了碎片,丝毫不受影响。 看到这枚碎片,莫名地哀伤从她身上弥漫,甚至影响到了铁匠。 这可能是她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吧...... 他无端地升起这样的感觉。 下一瞬,眼前的人影就消失了,什么也没剩下。 纵然是在火炉边,铁匠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这位前辈没恶意......” 但下一瞬,他发现原本炉火旺盛的铸剑炉已经变得无比黯淡,即将就要熄灭。 “啊,得赶快加火!” 他顿时也顾不得古怪碎片和人影,赶着给自己的炉子加火升温。 ...... 神女归位,天下皆知。 九大圣地的残余人士紧张之余在暗地里聚集到一起。 “其他八大圣地的人已至,但天机圣地的人为何还没来?” “事端最多的就是天机圣地,若不是天机那老头惹的事,我们也不会被牵连。” “哼,别以为除了天机圣地外你玉盘圣地就是干净的,你们干的那些事谁心里没点数......” “怎地,你乾海圣地不也享受了,现在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指责,嗤,好一个伪君子。” “都别吵了,诸圣地都已覆灭,能活着已是不易,我们更要齐心,这次召集大家是因为我们得了一枚奇特碎片,这碎片能在剑气里护住我等,但光是一枚,效率太低,若还有所得这种碎片的,一齐拿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将各圣地的传承以及残存宝物抢救出来。” “这等宝贝,谁得了不都自己藏着,还敢拿出来?” “......没时间了,你们也都知道那冰灵凤已经疯了,不论是不是圣地之人,只要曾经有一丝瓜葛,她都无情地一杀了之,五方四海在这轮清洗之下,怕是要彻底地翻天......” “相信再过不久就会轮到暗中庇佑我等的世家,等到所有势力被清洗完,这里将再无我们的生存之机......” 场内诸人沉默了一会。 所有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最终场内还有三个圣地的人拿出了具有同样功效的奇特碎片。 “据我所知,这东西应是那残缺仙剑崩解之后残留的一部分,所以才能有如此奇效。” “可惜了这仙剑,还真是神异无比,不过是为圣人驱使百年,就能修补自身,哪用崩解。” “呵,好死!这破剑真当是不知好歹,为了一头畜生拼了自己的命,值得吗?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活该.....” 场内有人咒骂,咒骂完之后,所有人耳畔响起一声清脆的轻笑声。 “呵......” 无端响起的声音使得所有人瞬间汗毛直立。 纷纷寻找声音的来源。 蓦地,他们猛然发现原本坐在上首第一个亮出碎片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个。 换的是一个面目模糊,但却仿若月下仙子般的人物。 只是那眼神,无比冰冷地扫过。 符合如此样子的,在这世间,只有一人。 无比的惊骇席卷所有圣地余孽。 凌霜轻笑完,站起身来,来到先前咒骂之人的背后,将他的四肢冰冻,然后一点一点地敲掉。 最后隔空举着他问道。 “你是不是,骂了他?” 别人怎么说她都无所谓,但,唯独不可以是他。 那人早已惨叫到发不出声音了,如今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座下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唯有绝望。 凌霜一掌捏碎那没了四肢的躯体,半空中纷纷扬扬落下无数冰晶。 她挥手拿过那另外三枚碎片,眼底的冰冷转瞬间变成蕴含无尽痛苦与回忆的忧伤。 她摩挲着,从手上传来的感觉一如当年,从未变过。 可...... 再也听不到从中传出的话语...... 又得了三枚碎片,她走出八大圣地之人暗会的地方,身后响起的是此起彼伏的冰晶碎裂声。 ...... ...... 冰凤神女归位之后,手段凌厉。 她所到之处,必定引起震荡,以及一番血腥清洗。 曾经和圣地有过瓜葛的世家在这番清洗之下,十不存一,罕有能存活下来的。 冰灵凤之名威慑到这方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五方四海彻底除名。 一个新的皇朝于旧地上诞生。 踏着冰与血登基的女帝,并无暇关心其他事务。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回他。 她将自己关在空旷的大殿内,每天只是拼凑着地上的一块块碎片。 一如曾经般绝世的容颜上,并无任何变化。 她还像个少女般跪坐在一块块碎片面前,简单的蓝裙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无比典雅,清丽脱俗,青丝落在地上,落在雪白的脚踝上,她眉目间的哀愁还萦绕不去。 她俯身将每一块摩挲了千百遍的碎片按照记忆里的样子拼凑到原位。 看着熟悉的剑体又在眼底拼凑了出来,她依稀找到了一些感觉。 寻寻觅觅十几载,我终于将你重新拼凑出来了...... 她蜷缩着将额头靠在破碎的剑上,想找回那份温暖。 但......有些东西。 纵使是付出生命也无法弥补的。 那份来自剑体上的温暖,是她如何寻觅也无法找回的。 剑上传来的冰冷使得她哆嗦起来,一如曾经孤身一人的寒夜。 抱着冰冷的剑,她在寂静无言中不知不觉地睡去。 梦中她又回到了初遇他的那三年间。 每个夜晚都能抱着温暖的剑体安然入睡。 梦里,她被人抱起。 那人在对她微微笑着。 她缓缓抬起头,就要看到那人的面庞。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 她惊醒之下摩挲着破碎的剑。 剑上还有最后一块地方有着空缺。 “还差一块......”她低声念叨。 她起身向殿外走去。 ...... 听完老渔民讲的故事,孙女无数个日夜都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知道故事里的神女到底有没有等到她想见的那人。 可她不知道答案,老渔民也不知道。 挂念之下,半夜睡不着的她跑到海边,踩着水漫步。 夜晚的海岸静谧无声,只有波浪的哗啦哗啦。 她走着走着忽然脚下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好奇地捡起一看。 是一块不规则的小铁片。 她眼底一亮,明天又能去村口老铁匠那换好吃的了。 就在她抬起头,发现身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漂亮的小姐姐。 蓝色衣裙在月夜海风吹荡下,飘飘然如仙子般。 女孩惊呼,“你像是神女一样!” 凌霜微微笑了下,“那块碎片,能给我吗?” 小女孩纠结了一下,但还是举手给了面前的人。 “这是什么?”她问道。 凌霜的话中带着无比的温柔,很轻很轻地说,“这是我最重要的事物。” 女孩想起了前几天爷爷给她讲的故事,故事里的人,也是为了重要之事拼尽了一切。 她转头遥望月夜下的崖巅,依稀能看见高耸的黑影。 “你知道那里曾经发生的故事吗?”女孩指着那里问。 凌霜望去,眼底的温柔尽数化作了悲痛。 “我......知道......” 女孩很高兴,“那你知道最后的最后的结局吗?神女有没有等到她想念的人呢?” “她......大概没有吧。” “真的吗?”女孩眼底的光熄灭了,“那也太可怜了,我要是连着三天等不到隔壁村的小贝找我玩,就会难受地连鸡腿也吃不下......” 凌霜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虽然我不知道故事的结局......” 她的话语很轻。 “但我知道......” 轻声呢喃的话语中唯有执着的坚定。 “她一定不会停下......” 她将目光放到头顶上那繁花似锦的星空。 “传闻,星空之中,天外有天。” “在那里,一星辰,一世界。” 第13章 丰厚的奖励 ...... 凝视窗外久久才回神的苏远将心思放回到模拟收获上。 “这一次模拟的奖励总要比上次好很多吧......” 上一次模拟只是蓝色天赋的宝剑。 这一次可是残缺的仙剑。 随着苏远看向眼中的模拟器画面。 他的面前忽然飘出了一幅画儿。 这幅画竟然还像活过来了一样微微动着。 那幅画上,最顶上阳光灿烂,中间大半被黑黢黢的悬崖石壁笼罩,底部是微微晃动的水蓝色海洋。 “这是......” 眼熟的画面使得苏远想起。 这不分明就是他将凌霜揽入怀中灭杀九圣的那处悬崖。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崖巅。 果真在那里看到了一道身影。 无边的高耸悬崖,海浪拍打底部,窈窕纤细的身影立于崖巅,面向无边大海,日复一日地守望着。 【根据你本次模拟结果生成追忆——】 【神女望海(金)】 【“神女望海,只盼君归”】 【追忆特殊效果:模拟开始前,可随机强化一个天赋至金色等级】 此刻苏远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追忆的特殊效果上。 他盯着那道衣裙飘动的单薄身影,一眼就认出了这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如同幻灯片变化般不断拍打的海浪、耀眼的烈阳、呼啸的海风,这身影也真活过来了,从崖上投来无神的目光,漫无目的地等待着不可能归来的人。 盯着看了也不知道多久。 他又苦笑一声。 “傻丫头,还在等着啊......” 但他明白,这只是模拟得出的自洽结局,就像游戏结束画面一样。 可就算如此。 “只盼君归......” 念叨着,他心底也涌出一种冲动,想要上前告诉她,让她别再等啦。 你对我来说就是个npc,我对你来说也不过是虚幻。 他探出手向画中摸去,却不出意外地穿过。 明明近在咫尺,却也无法触碰。 他再度笑了。 自己也是傻了,指望着什么呢。 假的。 都是假的。 “md可算是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喜欢对着纸片人一口一个老婆叫的了,tui!” 将心思收到心底,他转而查看起其他的收获。 这金手指最大的益处就是能助他修炼本命玄剑。 他还指望着本命玄剑跨入地阶,进入内门呢。 【这一次模拟,你是一柄不能动的残缺仙剑】 【最初的百年,你毫无建树,不参与世间纷乱,圣人间的争斗,当然,或许也可能是因为你没办法参与】 【但你极为明智地选择了埋头苦修,通过吸收日月精华壮大了开天之息,当然,或许也可能是因为你被逼得没办法】 【直至你被身怀神脉的女孩捡到,你枯燥的生活才重新开始转动,当然,你也是没办法】 苏远再也忍不了了。 这tmd,哪壶不提开哪壶,非要加后面一句吗? 苏远想拍死模拟器的心都有。 【你成为了女孩最重要的存在,她共抱着你睡了972天,还差28天,就满一千之数】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之间的亲密足以称之为十日夫妻】 【你依照自己的独一想法,将之锻造为一柄锋利的‘剑’,却忽略了她心底的感受】 【你无疑是一柄专制的木头】 【她意欲为你献身,主动为灵祭将你补全,却未能成功,整个模拟你都是残缺之身】 【你的身体残缺,但哪里缺了一块,不好说】 【模拟最后,你为了她出手灭杀九圣及九大圣地,一怒动万里,受波及者千百万,整个世界都臣服在你的怒火之下,当真快意】 【你改变了她的天命,但你也留下她一个人,驻足永望】 【你承她因果,却不知这果,还能否安然吞下......】 【评价:霸道至极,断改天命】 苏远总有种这个模拟器没事找事的感觉。 就好像在暗戳戳地骂人。 但他又没办法指明,只能闷着头吞下。 好在,这个评价算是正面评价。 “霸道至极,断改天命......” 苏远细细品味了几下,顿时有一种负手立于山巅的神秘高人的感觉。 别说,这种逼格还不错。 看来这次模拟的评级相当高。 奖励应该也不会错。 果然,如苏远所料。 【你解锁了以下成就】 【没办法】【十日夫妻】【专制的木头】【缺一块】【因之果】 【成就奖励:凤木钗(紫)】 “成就还有奖励?” 苏远轻嚯了一声,继续看下去。 当看到下面的奖励后,挑了挑眉,差点叫出声。 【模拟奖励】 【天生剑心(红)】 【本命玄剑进阶:从本命玄剑(人阶第七段)提升到本命玄剑(地阶第一段)】 【本命玄剑额外解锁冰凤形态(未激活)】 【一缕煞气:由万人性命凝聚的煞气,大幅增加本命玄剑威慑力和攻击,凡人不敢直视,不祥因果已化解。可炼化,若悟性足够,炼化可悟出顶级剑意之一黑煞剑意,若悟性不足,也可提升对黑煞剑意的感悟】 【一丝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淡到几乎看不见的一缕清气,可生死人,肉白骨,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可重塑其身,但这缕气息少到只可供一人使用。若是找到办法积蓄起来,足够的开天之息又或许可以......】 这模拟奖励丰厚到苏远几乎不敢相信。 光是那红色级别的天生剑心就看得苏远一愣一愣的。 【天生剑心(红):你怀有一颗天生剑心,你对剑的领悟到达了极致,寻常剑法你信手拈来,高深剑法你略一思索便通,绝顶剑法你上手便知,你与剑的契合度使得你轻易就可人剑合一】 这可不是用于模拟的天赋。 这是模拟的奖励,意味着苏远能直接享受天生剑心的效果。 外界流通的剑法大致可分为三个等级。 寻常剑法,修炼者间的大路货色,是个人就可以尝试着学一学,就算学不到精髓也能摆出个架子来。 高深剑法,一般是有传承的大家大宗所学,或者是一方绝代剑宗开悟,汇聚毕生绝学创出。 而绝顶剑法,则是各个最顶尖势力才能有,所学难易各不同。 荡魔剑法便属于绝顶剑法之一,为荡魔剑宗的绝学,只有荡魔剑宗的弟子可学。 但荡魔剑法属于易入门,难精通的剑法。 其拆分为五剑,入门者若是悟性不够,卡在第一剑的入门阶段三五十载也是常有的事。 若是修到顶,修成第五剑,一剑劈开五界十天之间的界海也不是不能做到。 但据传第五剑已经千年未有人修成,宗内的天才往往将心思放在其他修成难度更低但威力同样不可小觑的绝顶剑法上。 苏远此刻再回想起荡魔剑法,他忽然对荡魔剑法多了无数种新感悟。 苏远第一次模拟时,身为宝剑,模拟结束,对荡魔剑法的领悟本达到了内门弟子的程度。 若是换算成年限,至少修习个十几载了。 但如今,在他眼中,这些领悟都颇为可笑。 如今他对荡魔剑法的领悟,按年限算,恐怕百年都不止。 “呼......这天生剑心也太恐怖了。” 苏远恨不得立刻唤出本命玄剑去院中舞几步。 如今的他,光说领悟,称之为剑法大家并不为过。 “本命玄剑也跨到地阶了。” 苏远手心处飞出一柄锐利小剑。 小剑晶莹剔透,浑身泛着蓝光,但此刻蓝光却比较淡,俨然刚跨入地阶的模样。 本命玄剑天地人三阶,对应紫、蓝、绿三种颜色。 玄剑一旦修成,不靠修为,光靠本命玄剑就可和同等级的修炼者一战。 若是爆发修为,同级修炼者根本不值一提。 除非那些同样出身顶级宗门的弟子才能稍稍招架。 故荡魔剑宗的本命玄剑修习之法向来被视为立宗之本,没有本命玄剑,就没有荡魔剑宗的存在。 湛蓝的本命玄剑在苏远手心略一翻转,便变成了正常剑体大小。 只是本命玄剑非是金铁打造,而是虚凝之物。 苏远端详着本命玄剑,想着模拟奖励的第三条“本命玄剑额外解锁冰凤形态(未激活)”是何意思。 按他所修习的本命玄剑之法,上面从没说过本命玄剑还有其他形态。 本命玄剑不就是本命玄剑,哪有什么冰凤形态。 就在苏远奇怪之时,忽得看到了本命玄剑剑柄之下的一面剑体上,竟然多出了一个小孔。 小孔不像是后来凿出的。 看上去浑然天成,犹如和本命玄剑一同打造出来的一样。 小孔只有拇指盖大小,圆圆润润。 看其形状,像是镶嵌什么圆物在上面。 “这不会就是解锁的方法吧?”苏远脑海中闪过惊骇的想法。 本命玄剑对于他们来说本就是逆天的战斗之法。 若是还能开启别的形态,那岂不是逆天加逆天,翻天了不成。 第14章 荡魔第一剑 苏远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冰凤形态......”他摩挲着手中虚凝出来的本命玄剑,想到了这次模拟的那一抹海崖上的倩影。 两者之间的联系息息相关。 他的心底无端地升起了一种希望。 或许,他还有再见到凌霜的可能? 他压至心底的念想又重新迸现了出来。 若还有这种可能,他可能真的愿意拼尽全力去搏一搏。 不论这份概率有多渺茫。 只希望,到时候若真能见到时。 她还能否认出自己。 那一缕煞气经由苏远召唤,在本命玄剑外多出了一条淡淡的血痕之气。 血气中隐隐传出哀嚎之声,光是站在面前,就感到一股寒意直扑面门。 万人性命才凝出这么一点血气。 第一次模拟得到这缕煞气,苏远注意到这其中还附带不祥因果。 现在却是隐约明白了这不祥因果有何效用。 看着这缕煞气,苏远沉思片刻。 并未立马将其炼化。 倒是最后的奖励使得苏远面露怀念之色。 “开天之息......可惜只是一缕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这治疗效果确实惊人,可其只能用于治疗吗?” 苏远不由得看向那后半句话。 “若能积蓄起来?” 有过一次模拟的经历,苏远深刻明白开天之息并非寻常灵物,若是没有相应的容器,怕是极难积蓄。 就连他模拟中的仙剑之躯,动用一次就开始无止尽地泄露。 这一缕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放在他手中,怕是极为不容易积蓄起来。 而且想要积蓄,所需时间也怕是不短,至少是以百年为单位。 但这件事虽难,收益却极为可怕。 开天之息的效果,他可算是亲身体验过。 第二次模拟的圣人,他估摸着实力大概为五界十天的七阶。 五界十天,非是一个世界。 乃是众多世界先后经历数次大战后融合、分裂复融合才形成如今的格局。 一界一至高宗门。 众多世界内不同修炼法难以计数。 最常见的诸如锻体之法、修仙之法、养气之法、佛愿之法,这都是大道。 还有不常见的小道,专修阴鬼之法、蓄养法相等等。 不同的修炼法分门别类太过杂乱。 故五界十天之地统一采用等阶分法。 从一阶到九阶,宽泛地看,等阶越高,实力越强。 修炼一道,殊途同归,大小道往往是形式上的差别。 都是先修己身,再由内而外,向外延伸。 故此,一阶至三阶为基础的修已身阶段。 比如锻体之法中对应为,锻体、后天、先天。 修仙之法中对应为,炼气、筑基、金丹。 三阶至六阶为已身圆满,开始拓展外天地,挥手间能带动天地间的灵气。 比如锻体之法对应为,宗师、绝顶、外景。 在修仙之法中对应为,元婴、化神、合体。 到了第七阶,便算是超脱凡人了。 隐隐有仙人气象了。 锻体中人称武圣。 修仙人士称渡劫,强大的渡劫修士甚至可称散仙。 佛家中人已能凝聚金身,甚至能称菩萨、罗汉。 在第七阶之上,第八阶乃是真正的罕有人至。 五界十天的至高宗门为何可冠至高二字。 皆因他们宗内有着第八阶的存在。 至于那第八阶到底有多强横,在未有大战的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人知道。 更其上的第九阶就更不为人知了。 有人说那乃是彼岸,还有人说那是大帝,还有人称仙王,但......谁也不知道要如何称呼。 第二次模拟的世界中的圣人不过是一种尊称,而非境界上的称呼。 在苏远看来,他们大抵处于第七阶的水平。 隐隐有着仙人之能。 同时苏远也注意到,模拟中的【仙人】和五界十天的仙并不一样。 这应该是个特指的词。 他从【仙人】那所获得的一缕开天之息无比强横,甚至能镇杀有着仙一样手段的第七阶强者。 看来,模拟器对【仙人】有着自己的理解。 并非是有着呼风唤雨、移山倒海之类手段的人就是【仙人】。 “这开天之息乃是【仙人】所得,一缕开天之息蕴养就可对抗第七阶,那要是完整的开天之息......” 苏远都不敢想。 不过开天之息岂是那么容易蓄养。 苏远试着像模拟中那样吸收日月精华。 可他却怎么也无法吸纳。 “说不定是时间的问题。” 模拟中主要是趁朝阳升起之时或者月升之时吸纳太阳紫气和月亮月华来蓄养开天之息。 苏远打算趁晚上或者明天清晨试一试。 将模拟奖励细数一遍,苏远发觉自己进入内门根本不是个事。 只是这本命玄剑如今之快从人阶升到地阶还需要合理展示。 好在荡魔剑宗对外门弟子管理并不严格。 只要不触犯宗门规约,不泄露宗门秘法,外门弟子每三年才核查一次。 苏远才入门三月,距离三年之期还早得很。 除此之外,若是外门弟子想晋升内门,可主动前往剑门山擂鼓。 不限时间。 只要能通过剑门山考核,自动成为内门弟子。 按照以往经验,年岁在二十以下的弟子,本命玄剑修至地阶就足以通过。 苏远打算寻个差不多的时间就去剑门山擂鼓,申请考核。 苏远的根骨算不上出类拔萃,只能说是中上等。 在荡魔剑宗招收弟子时没拖后腿。 好在他两世为人,脑子活络,能言会道,才被选中成为外门。 念此,苏远忽然好怀念第二次模拟的【双生之道】的天赋。 那玩意可是能提升根骨。 他咂咂嘴,想着怀里又搂又抱的,小嫩脚儿摸着,还能提升根骨,这是多美的一件事儿。 可惜,那玩意只能模拟里用。 想到这,他差点把一个东西忘了。 成就奖励,凤木钗。 当看到木钗的一瞬间,苏远就愣住了。 木钗的一端刻了一头栩栩如生的木凤。 木凤张嘴鸣叫,神情哀婉,双翼振飞,尾羽甚至脱落,急切哀伤的样子恍若就在眼前。 苏远被精致的木凤惊到,失神看了不知多久。 直到很久才缓过来。 “总感觉......好熟悉。” 苏远抚上木凤,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凤木钗......” 苏远神色深沉,将之仔细包装收起来。 外面天色也不早了,他也重新适应了这副身体,能下地行走了。 待到月亮升起之时,他来到院中,模仿剑体之时尝试吸纳月华。 今晚是满月,晴朗的夜空几乎没有浮云。 只见月华如同一件白衣披在苏远身上,苏远得自模拟奖励的那一缕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竟然缓缓地吸纳起月华。 “真的有效!” 苏远一振。 但随即又被浇了一头冷水。 只见刚刚吸纳月华壮大了一丝丝的开天之息又悄无声息地消散了一丝丝。 吸纳多少,就消散多少。 哪有壮大之意。 “这根本就没办法蓄养嘛!”苏远暗道。 他不信邪地在院中又待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朝阳升起,太阳紫气出现。 同样的情况出现在苏远身上。 那一缕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吸纳多少紫气就消散多少。 相比昨晚,没有一点变大的样子。 一晚上的功夫,什么也没变化。 苏远这才放弃了。 若想蓄养开天之息,还要找其他法子...... 总不能真把自己投进火炉,锻成一柄剑来蓄养吧...... 苏远无奈地想。 模拟中是剑就已经够操蛋了,这要是把自己锻成剑,真不当人了,他可不干。 接下来的数日,苏远安心习惯本命玄剑晋入地阶带来的变化。 荡魔剑法,共拆分成五剑。 若无本命玄剑配合,荡魔剑法就是普普通通的绝顶剑法。 但有了本命玄剑,荡魔剑法的五剑式就足以焕发出不一样的生命力。 荡魔剑法第一式,仅有人阶本命玄剑就可修习。 第二式则需地阶本命玄剑。 第一式也是修习人数最多,流传下来的前辈感悟也是最多。 故入门难度并不大。 第一式非是单一一剑,而是一整套剑法,只是这一整套剑法也可化整为零,只出一剑便可包含整一式剑法的神妙。 这一剑,是最为难的。 也是最难悟的。 但同样,威力在诸绝顶剑法中也是佼佼者。 荡魔剑法的易入门,便是一式整套剑法易入门。 难精通,便是这一剑难出。 苏远于院中使出第一式整套剑法,正待他继续向下走到第二式。 他眼中却忽然连连变化,手中的剑以极快地速度推演起来。 但其手中的剑实际上分毫未动。 忽得,苏远眼底精光一过,看到了某一刹那间推演出的那无可比拟的惊艳剑光。 第15章 不是她 他手中分毫未动的长剑轻飘飘挑起,带起一模一样的惊艳剑光。 隐隐间,风起云涌,天色大变。 不知道是老天真准备要下雨还是这一剑所引起的神异。 这还只是未带任何修为,也未动用本命玄剑的情况下。 等到苏远回过神来,他已维持在出剑姿态一刻钟以上。 他细细品悟着刚刚那一剑的种种,越发豁然。 “荡魔剑法,第一剑......成!” 依靠着天生剑心,他不过数日就悟出了荡魔剑法第一式最精髓的一剑。 这一剑,就放在内门弟子中,也只有凤毛麟角的几人可使出。 他可以不用再称之为第一式,而是第一剑了。 苏远趁着势头继续使出荡魔剑法第二式。 可练完一整套第二式剑法,他并未有刚刚的神妙感觉。 苏远知道这第二剑怕是不好悟出了。 毕竟也是,这第一剑就卡了绝大数人几十上百年。 这第二剑更是如此,弟子中能使出第二剑就可称百年未有之天才。 只有那些早就脱离弟子身份,在宗门内有职务身份的天才剑修们才能使上一二。 饶是天生剑心也不可能超脱太多。 但苏远也不着急,这也是早晚的事。 就在苏远练完剑后,宗内的群山忽然响彻了一声悠长的钟鸣声。 随后,头顶上飞过漫天的各色长剑,每一道长剑上的身影气息都无比磅礴,隐隐间连天地气机都为之牵引。 苏远一惊。 这些,怕不都是临近第七阶甚至就是第七阶的大能们。 如此之多数量的大能,仿佛荡魔剑宗倾巢而出了一样。 他们占据各处紧要山峰,如临大敌。 整个内外门都被一种紧张的气氛覆盖。 看来那声钟声定然是发生了不同凡响的事情。 苏远暗自想着。 荡魔剑宗后山一副由剑意刻痕画出的画中,画了一副仙气缥缈的水墨画。 那水墨画中,河水里荡漾着两位道人模样的存在,一男一女。 男子丰神俊朗,女子贤淑雅致,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 两人的面容虽然是剑痕刻出,但极为传神,一缕神韵足以让剑道大家如痴如醉。 钟声响起后,两人的面容也发生了变化,嘴唇缓缓动道。 “天上的星星,亮了一颗。” “哦?五界十天外,又多了一位同道吗?” “怕不只是如此......星舆网道在震颤,连带着观天台的星图也发生了偏转,这才引发了钟声......看来是个不安分的主。” “难得难得......其他几至高宗门刚刚也都知晓了,这天上的变化瞒不过任何人啊。” “既然知晓了缘由,倒不用如此紧张了。” 随着两人的交谈结束,一道暗旨从此处传出,荡魔剑宗内因钟声引发的动荡又很快恢复了原样。 苏远看到刚刚飞过去的无数道飞剑又顺着来时的方向飞了回去。 浩然的气息在天上来来回回两趟,着实让人心惊。 而苏远也不知为何,但莫名地,他心神一动,想到什么,掏出那支凤木钗,看着那钗头上的凤凰,眼底有些怀念。 他摩挲了下凤凰的脑袋,心底念叨起那个名字,这才将其收好。 ...... 这日,苏远受邀随几位同门去往山门不远的湖畔游玩。 大湖倚仗三两矮山,湖上亭台楼榭,好山好水。 苏远漫步湖上廊道,天地一片淡淡雾气,烟雨迷蒙,山水一色,若隐若现。 湖面如镜,倒映着天地间的水色。 苏远又想起了那一抹小小的身影。 就在他凝视着远处湖面,余光注意到背后走过一个身影。 那身影小巧窈窕,亭亭玉立,熟悉感使得苏远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恍惚。 发呆地望着那背影走远,苏远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快步追上去。 但走得近了,他又把脚步放慢了,生怕惊动了前面那人。 他理了理衣襟,这才跨步继续向前走去,速度却比那前面的背影要快上一分。 他若无其事地从可供两人并排而立的廊桥越过。 当越过那窈窕身影后,他恰好侧头瞟了眼。 那窈窕身影的主人也抬眼看向他。 两人并排行于廊桥,视线恰在中间交织。 只是视线交织过后,看到面庞,苏远眼中却不可避免地流出一丝失望。 不是她...... 那人面庞姣好,水灵灵的眼睛视线转动间格外有灵蕴,娇嫩的脸庞一副未谙世事的清纯模样。 她略带好奇地看着苏远。 苏远却是急忙忙将视线移开。 她不由得抿嘴轻笑,眼底现出一丝狡黠。 “这位公子可是有事?莫不是想要邀我去前方那望山楼?” 苏远本想默不作声当做擦肩而过离开的,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主动开口了。 他面上不由得面露一丝尴尬之色。 “啊不是......”可是转念一想,人家都这么开口了,要是断然否定的话也太尴尬了。 不如顺着话给彼此一个台阶。 他又改口道,“......若是姑娘愿意的话,可否去望山楼品一杯茶赏这湖中景色。” 不知这面前女孩怎么想的。 她撇撇嘴,似乎对苏远的表现有些不满意,不情不愿地道,“也不是不可......” 苏远倒没有细想,只是想着喝杯茶当做赔礼然后就找借口离开。 于是点头伸手,“请。” 她浅浅一笑,同样躬身巧笑道,“公子请。” 来到湖心的望山楼,苏远在三楼寻了个僻静的靠窗雅座,让小二上一壶本地茶山出的好茶。 没想到那小姑娘伸手拦住了小二,让小二把老板压箱底的明前茶上上来。 “姑娘是本地人?”苏远好奇问。 “算是,只是恰巧寄住在此,闲来无事,于湖上散散步。” 她乖巧地坐于另一边,抬眼看了苏远一眼。 待到茶水上来,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边品尝着这本地的明前茶一边看着窗外的山水之色。 烟雨迷蒙中,虽山水看不太全面,但却有一番别样的滋味。 道不清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连带着苏远的语气也惆怅了不少。 “这茶是好。” “那是,人活一世,吃好喝好,才不枉这一生。” “这观念倒豁达。” 苏远不由得跟着轻笑起来,惆怅也冲散了不少。 话题也多了起来,有说有笑地聊了大半天,直到湖边亮起稀疏的灯光才意识到天色已晚。 苏远正好以此为借口打算溜走。 没想到不等苏远开口,那姑娘率先开口问道。 “公子初见子鸢,是看到了谁的影子?” 见苏远讶然的模样,名为子鸢的女孩又撇撇嘴。 “你那失落的样子,任谁都看出来了。” 苏远倒是不好再装下去了,“啊哈哈......是差点以为遇见一个朋友了。” 子鸢再度撇撇嘴,视线斜斜地看过来。 “说是朋友,其实是喜欢的人吧?若是喜欢,又有什么不可大方说出来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才子佳人的故事这年头大家也见得多了......” “没有那么夸张。”苏远一时间被她说得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只不过,是一个念想罢了。” 他的神色略有些落寞,“或者,称其为幻影也不为过。” 但随后苏远的神色就一振,“其实本无遗憾,只是偶尔还会想起一二而已,让子鸢姑娘见笑了......” 子鸢的嘴角掀起狡黠一笑,“真无遗憾否?” 她又是想到什么,眼神中透出惆怅,叹气道。 “你们这些男人,自觉没有遗憾,殊不知,往往女方等得肝肠寸断,直至海枯石烂......” 见她不知是沉浸到什么里了,苏远试探着问道。 “子鸢姑娘看着年纪也不大......莫不是话本没少看?” “要你管!” 子鸢的脸腾得一下升起嫣红。 扳回一城的苏远哈哈大笑,心情舒畅不少。 第16章 剑门山擂鼓 子鸢轻咬红唇瞪了他一眼。 “苏公子,一日后,一月后,一年后,你可能不会觉得后悔。但十年后,百年后,你想起她时,心中可还再无一丝后悔?” 苏远一怔,正抬起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窗外沾上了夜色的雾气,混杂着远处湖边人家的灯火。 依稀间组成了一张低头娇憨笑着的面孔。 她侧身怀抱一支长剑,满眼的怜惜和满足。 她微张嘴唇,似有若无地呼唤着什么。 那雾气组成的脸庞似乎是感应到什么,抬眼向着苏远看来。 可她却满眼悲戚,悲怆地张口。 那口型分明是“不要过来”。 她留下不舍却又决绝的视线,毅然转头离去,只能看到如水般洒落的青丝微微晃动。 青丝之下的背影,近在咫尺却又虚无缥缈。 随时都可能不见。 苏远心神震动,手中茶杯寸寸断裂,茶水和茶杯的碎片漏了一身。 待他再想寻那雾气组成的面庞,却见雾气已经变化了形态,什么都不剩下。 他低头,不解。 明明已经达成了尽可能完美的结局。 明明已经再无遗憾。 明明她已经能独自站立,无需再依赖任何事物。 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这些日子他还能将之压在心底,装作若无其事。 若是十年后,百年后,他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生活。 再回首这一段。 他还能安然处之吗? 是一笑而过还是惆怅回望。 那不过是模拟...... 他本想如此对自己说。 但在子鸢那锐利的视线下,他再也无法像独处时那样欺骗自己。 随着模拟结束,那后劲就像仙酿,越酿越醇厚。 他的失落。 他的怅然若失。 他寻觅间以为是她的身影而追上去。 皆不过是压抑不住的思念。 他苦涩一笑,“倒是我作茧自缚了,或许坦然面对倒不会陷于此。” 子鸢带着复杂的神色观察着这个男人。 男人身上那一抹淡淡的感伤并非作假。 他凝视窗外的眼神更是有着她难以理解的温柔、怀念和失落。 若非是亲眼所见,那些写得再精彩的话本小说也难以将其中的情愫完整描述出来。 忽得,她心底生出一丝羡慕。 “真好啊......” 她不由得低低念叨。 “公子都已如此,那人怕不是数倍感伤于公子,她心底的遗憾比之公子,只怕是百倍千倍。” 苏远眼前的雾气又要翻涌变化,波涛汹涌的崖边,孤单的身影立于崖边,无神凝视,经久不息。 但苏远的注意力被子鸢接下来的话语吸去。 再回过头来时,却发现雾气哪有半分变化,不过是自己的幻视罢了。 “五界十天中人自以为是天地中心,其实除却五界十天,更还有浩瀚如海数之不尽的世界,大千世界,多如繁沙,只要能跨入第七阶,便能跨界而行,哪怕世界之间的壁障也无法阻拦。” “这便造就了无数种可能,哪怕你所想那人不在五界十天,也可自跨越层层界海,哪怕千难万阻,也要寻到她。” “若有朝一日子鸢遇上了自己甘愿为之付出一切的那人,子鸢便会如此做。” 说罢,她起身就要走。 临走时丢下一句话。 “不然,若是我十年后,百年后再想起曾经的往事,定然会悔恨到不能以,如此情感灼烧,至死方休。” 苏远一时间被她的话所震。 不由得低头喃喃道,“至死方休......” 他眼底忽然涌起了无名的火。 这一刻,他像是找到了新方向,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这一天的到来。 晋入第七阶,寻人! 苏远猛地站起来。 不论模拟的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假,他都要试一试。 哪怕千难万阻。 苏远打定主意回宗内,却注意到先前子鸢所坐的地方遗留了一串红绳。 这串红绳似是某个饰品上的一部分,如今却只有一截。 且线头部分磨损不少,已经很旧,红色也褪去了不少。 苏远刚想叫住子鸢,来到望山楼下却发现她人已经不见。 茫茫夜色中一时也分辨不出她往哪个方向离去。 “只能等明日寻人问问子鸢姑娘住哪,给她送去。” 但第二日,苏远再度回来询问附近是否有个子鸢姑娘,得到的却是不知。 一连问询多处地方都没有人听过这个名字,最终苏远只能作罢。 待回到山门,苏远所做第一件事便是敲响了剑门山山前的大鼓。 “有人在剑门山擂鼓?” “这才离上次收外门弟子几个月,这么短时间内就有人将本命玄剑修至地阶?” “这种事往年又不是没有,每批弟子中总有那么几个人,倒也不用太意外。” “也是,倒有不少弟子是开始修炼之后才展露头角......” 每年剑门山擂鼓都会引得一大批内外门弟子前来围观。 俨然成了荡魔剑宗的一大盛事。 剑门山由两座高耸如剑般的剑峰并立而成,中间一条险峻的楼梯直直而上。 苏远立于第一阶楼梯前,等待着主事长老现身。 若要朝着第七阶前进,无疑借助模拟才是最快的。 但在第三次模拟前,他还需先成为内门弟子,才好进行第三次模拟。 一中年模样的主事踏风而来,落在了苏远身前。 “外门弟子苏远,申请剑门山试炼,以入内门。” 苏远拱手道。 那主事检查了苏远的令牌,又让苏远现出本命玄剑。 当淡蓝色的本命玄剑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后,周围响起了一片倒吸之声。 “苏远这小子,不声不响地修到了地阶?” “唉,一同被选为外门,我如今才第三段,本以为在外门中属于天才之列,没想到......” “外门中倒也不乏天才,据我所知已有人修成第五段,只是没想到还有高手。” 那主事之人脸色也微微诧道。 “本命玄剑的确是地阶第一段,身份也没错。” 第17章 入天关宫 确认无误后,他点点头。 就在这时,有两个老者踩着剑落在了一旁。 主事之人见到立马行礼。 “万长老,许长老。” 两个长老身后各带了一位青年辈分的人。 万长老身边的是一高挑女子。 许长老身边是一冷傲青年。 两位长老只是挥挥手,表示恰好路过这里,让主事之人不用在意他们继续就行。 于是主事之人示意苏远可以进行试炼。 苏远目光扫过一边的万长老和许长老,万长老和他身边的高挑女子对他微微一笑,许长老轻轻点点头,那青年更是一声不吭。 他踏上高耸台阶,向着两座剑山中间的狭缝走去。 见苏远的身影消失,万长老和许长老也交谈起来。 “四个月时间修至地阶,百年一遇天才倒算不上,十年一遇天才有他一席之地。” “和剑锋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剑锋,你当年是花了四个半月才到地阶吧?”许长老对身边的青年问道。 那名为剑锋的青年有些不甘地点点头。 “嗯,但要说起来,荡魔剑宗百年内最耀眼的天才乃是那位吧,仅仅三个月便修至地阶,这个记录至今无人打破。” “呵,和那位比还是不要想了,见了他,谁不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剑圣。” 两人有说有笑,殊不知,苏远跨入地阶的也是花了三个月。 只是硬生生拖了一个月才申请剑门山试炼。 两位长老对苏远通过试炼一事还是极为自信。 觉得其不成问题。 只是,他们没想到。 会这么快。 当一刻钟后,苏远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剑门山的阶梯顶端时,万长老和许长老皆吓了一跳。 就连那主事的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这才过去多久?” “堪堪一刻钟......” “试炼我没记错的话,不仅包含本命玄剑的修为考核,还包含剑术考核吧,就算本命玄剑达标,这剑术考核也如此神速?” “嘶......此子,天赋异禀啊。”许长老话还没说完,身边万长老的身影已经没了。 待许长老扫视过后才发现,这老东西已经在苏远身边了。 老东西跑得真快...... 许长老是个要脸的人,虽然此时很想不要脸。 但万长老已经抢先一步,他不好再上去拉拉扯扯。 万长老闪到苏远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我乃天关宫长老,你可愿入我天关宫。” 荡魔剑宗内门有两大天宫,一为天关,一为地轴。 天关宫主修荡魔剑法第一和第三剑。 地轴宫主修荡魔剑法第二和第四剑。 两宫各有特长。 第一式的修习门槛最低,修炼的弟子最多,故而基数大,悟出第一剑的弟子人数是最多的。 第二剑相比第一剑,悟出的人数就越来越少。 但第二剑的威力比之第一剑更大,故而又弥补上了人数的差距。 从总体来看两宫差不多,彼此维持在平衡的状态。 至于第五剑,荡魔剑宗内并无人修成,自然也无感悟传承留下,如何修炼。 苏远正巧悟透了荡魔剑法第一剑,拜入天关宫正好对上了。 加之刚刚这姓万的老人和他那高挑弟子对苏远回以微笑的态度,苏远当即点头。 “弟子苏远,愿拜入天关宫。” 那万姓长老喜滋滋地摸着胡子,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美不胜收地回到许姓长老身边,“许老头,此消彼长,你们地轴宫可要莫要被我们天关宫比下去了。” 许老头抽了抽嘴角,一甩袖袍,“你一个堂堂渡劫剑修,不顾脸面就罢了,我还要点脸。” 说罢,就带着那名为剑锋的青年御剑走了。 那青年看向苏远的视线中,满满的不服气和傲视。 倒是万老头嘿嘿一笑,丝毫没有渡劫期修士的高高在上。 “小书,走,带你新师弟回宫内。” 他招呼一边的高挑女子,带着苏远架剑而起,留下周围一片外门内门弟子的惊艳。 而苏远也自此认识了师姐秦书。 秦书也是个好相处的人,大大方方,颇有一番大姐头的风范。 在落到内门范围后,她利落地给苏远安排好了住处。 位于山巅的院落离天关宫主宫不远,视野范围还极好,能将内外门的群山一览无余。 苏远很满意。 “小远,以后内门就由我罩着你,咱师父外号走眼仙,有什么麻烦就报他的名号,反正他欠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两件也不算什么。” “小书,为师我啊还没走远呢。” “嘿,师父我不是在夸你呢。” “上次你不是说摸到了第一剑的感觉了吗?来,试试。” “别......师父,我知道错了。”秦书顿时泄了气,弱弱认错。 万老头这才满意哼道,“带小远去趟剑谷,新晋内门,都有资格去一趟,说不得剑谷中那几柄仙剑识得了小远的天赋异禀,自动投来了呢。” 当然,他也未当真,说完也就飘飘然走远,身形隐入云雾之中,这么看才稍微有点仙人作派。 秦书见他走远,立马变了一副脸色。 “老头子性情洒脱,以后有什么事和我说就行,至于他说的话也不要当真,剑谷中确实是有几柄仙剑,但仙剑投来的难度,怕是比成为百年未遇的天才还要难上十倍。” 苏远这倒是来了点兴趣。 毕竟他就是以残缺仙剑的身份模拟过。 也不知剑谷中的仙剑和模拟中的仙剑,两者是否对等。 见苏远不过是入门四月的弟子,诸多事宜还不清楚,于是秦书谆谆细道。 “你可知本命玄剑对应修炼境界如何?” “本命玄剑前三阶天地人,每一阶正可对应两阶境界,初入人阶,战斗力和第一阶修士差不多,人阶修到顶,能和第二阶修士比拟。” “跨入地阶,自然可和第三阶第四阶修士相比。” “你如今的本命玄剑在地阶第一段,和先天锻体武者或者金丹修士差不多。” “至于天阶,则比拟第五阶第六阶,在天阶之上,则是仙阶。” “本命玄剑化凡为仙,可比拟第七阶第八阶的大能。” “所以,你明白仙剑的含金量了吗?” 秦书略带骄傲地扬起下巴。 第18章 入剑谷 “地轴宫有一荡魔剑宗百年一遇的天才,他主修剑法,次修锻体,如今人人唤他剑圣,他悟性之高,只花了三十年便悟出了荡魔第二剑,可就算是他,入剑谷时也不过得了一柄天阶巅峰的长剑。” “后来那长剑在他日夜蓄养之下,融入了不知其数的天材地宝,才半步跨入仙剑之列。” “仙凡之别,其中差距之大远超你我的想象。” 秦书的脸上荡漾起一丝神往。 苏远算是明白仙剑的稀少了。 “那剑谷内的仙剑又是从何而来?”苏远好奇问道。 这话问到秦书的盲区了,她脸一撇,“此事你等宫主布道讲课时提问,或许能解你一二困惑。” “宫主?” “咱们天关宫的宫主,修为更在师父之上......你懂吧。” 秦书丢了个你懂得的表情。 苏远恍然大悟。 第八阶大能! 荡魔剑宗的定海神针。 就是不知道第二次模拟里全盛时期的他能不能和这位宫主碰一碰,也不知道到底谁更厉害一筹。 秦书又给苏远讲了好多关于宗门内的事情。 末了,秦书语重心长地道。 “小远,虽然你这次展露了不低的天赋,势必引起宗内不少的关注,但你不可就此失了练剑的心。” “剑之一道,相比其他修炼之法,入门极快,料想修士们从炼气到筑基再到金丹,这中间要花多少年。” “那锻体的武者更是从小打磨基础,吃得多少苦才能将身子打磨成。” “而我们专修本命玄剑就能快速拥有比拟他们的战斗力,可这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越想向后走,所需的恒心便越发超过其他之法数倍,所需跨过的难关也是其他之法的数倍。” “若是一旦失了剑心,手中这剑,将再也握不稳,你将会处处怀疑自我,茫然无措......” “不知有多少天才前期进展神速,可一遇到难关,便开始自问,乃至怀疑,直至放弃。” “从地阶晋入天阶将会是一道坎,天阶晋入仙阶更是,这坎相比那些修士武者升阶所遇的困难,要难上不知多少,这一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秦书怕苏远轻易晋入地阶,从此有了焦躁求快的心理。 苏远也慎重地点头。 确实,本命玄剑之法前期晋入是快,外门弟子轻易拥有第一阶、第二阶的战斗力。 但之后的路,势必会加倍返还回来。 “放心吧,师姐,我知道了。” 但秦书又岂知道苏远历经两次模拟,两次加起来一百五十年时间的磨砺,早已使得苏远的心态极为平稳。 秦书笑了笑。 “一般除了主修本命玄剑外,内门弟子还会再修一法,比如那位剑圣选择了锻体之法。” “锻体成后,他的剑法也越发凌厉,两相叠加,功效岂止加倍。” “依靠宗门,大量资源支持之下,再修第二法无疑事半功倍,你有空可以思考一番学哪样,宗门内有着大量的选择,虽然不全是最顶级的修炼之法,但也俱是不俗。” “这样就算失了本命玄剑,也不至于完全成了废人。” 这倒是正合苏远本意。 必要的事项吩咐完,秦书让苏远今日先休息,明日来带他去剑谷。 苏远也想好了何时开启第三次模拟。 这一日,苏远以四个月修成地阶本命玄剑并只花了一刻钟通关剑门山试炼的事迹传遍了大半个内外门。 诸多外门弟子震动,一时间,前往剑门山擂鼓挑战的人络绎不绝。 但无一人成功。 挑战的人都不过一时兴起,连人阶的本命玄剑都没修到满,何谈通过。 内门弟子,尤其是天关宫的弟子纷纷想要领教一番苏远的剑术。 相比于四个月修成地阶本命玄剑,他们更关注的是一刻钟通过剑门山试炼。 剑门山试炼中有一关最耗费时间的乃是剑术考核。 这么短时间通过剑门山试炼,意味着苏远的剑法悟性惊人。 对于内门弟子而言,剑法悟性的决定了能否从荡魔剑法中悟出那五剑。 在内门中,悟出这五剑才更具代表性。 天关宫的弟子能悟出第一剑。 地轴宫的弟子能悟出第二剑。 这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悟出其一足以在内门留名。 那地轴宫的许长老的傲然弟子,据传只差一丝就能悟出第二剑。 这还是其于地轴宫的宝地之一剑痕壁观摩了十年的结果。 剑痕壁上皆是历年地轴宫的天才弟子悟出第二剑后留下的剑痕,有前人感悟相助,加上本身天赋异禀,才堪堪摸到了那一丝门槛。 可见这荡魔剑法五剑之难。 苏远却是无心关注外界的纷乱,有秦书帮忙拦下了那些并不相识的人。 第二日,在秦书带领下,他来到了剑谷所在。 剑谷位于天关宫主宫和地轴宫主宫的中间处。 两大主宫如同两颗闪耀的宝石般镶嵌在荡魔剑宗群山山脉之间,百里外就能看到那金碧辉煌的主宫。 位于两大主宫中间,这剑谷寻常人是进入不了一点。 身为万长老亲传的秦书领着苏远经过了重重关隘,每一层关隘的镇守者身上的气息都丝毫不亚于万长老,使得苏远对荡魔剑宗的实力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在最后的入口前,一中年女修将视线从苏远脸上移开,闭眼点头。 “新晋内门,有一次进入剑谷的机会。记住,剑谷内若遇到险事,第一要务是保命,不然,出了事连宗主也无法出手保下你,若是超过七天未出来,我们将默认你身亡......” 苏远将这位女修的话谨记。 同时心底暗暗思量。 外界或许难以知晓剑谷内的情况,唯有亲身进去才行,甚至荡魔剑宗的宗主都不行...... 一边想着,苏远向前看去。 前方就是一座四面环绕只留有一狭窄口子的剑谷。 那口子只容得下一人过去。 “我在这里等你。”秦书对苏远点点头,示意他从那口子进去。 苏远郑重点头,大踏步进剑谷。 一入剑谷,四周就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没错,苏远觉得周围变得格外“锐利”。 空气都带着能切开山石的尖锐。 他不由得小心翼翼地前行,心底的危险悄然上升到了越来越高的水平。 每一步都生怕被那锐利之气给切到。 当走出这一道一人宽的狭口,苏远的视线豁然开朗。 远处的天空被四面高耸山壁遮掩,如同四把剑矗立在一起,那滔天的剑意霎时间使得苏远恍惚间又想起了身为剑身的时候。 正前方的中间,则是又一座笔直入云的山。 只是这山并没有远处的四面山壁高。 从外面根本看不到。 这样一来形成了环状山谷,谷内充斥着无尽的剑气。 地面上,零散地剑横七竖八。 第19章 以剑之名 有的剑黯淡无光。 有的剑神异无比,淡淡霞光直通天际。 还有的剑对折只剩一半,或剑体残缺,或无剑柄。 剑的样式也各异,苏远知晓的剑的种类,这里都有,他不知晓的剑种,这里也有。 或长或细,或软或硬,或宽或粗,琳琅满目。 看得苏远眼花缭乱。 这要是寻剑,那要寻到什么时候。 苏远一时间有些犯难。 他随手探向最近的一柄剑,没想到手上一痛,被那柄剑外表的剑气割得生疼。 苏远大抵明白了。 这柄剑与自己无缘。 苏远又在剑谷内寻了一个时辰,可一个时辰下来,尽皆被剑气所挡。 不论是黯淡无光的残剑还是完好无损冒着霞光的宝剑。 无一成功。 可苏远接触的剑还不到整个剑谷的万分之一。 看来,一个一个触碰并不是正法。 苏远了然。 好在进剑谷并没有太严格的限制时间。 或许是这个时间点进内门的只有他一个人,他大可肆无忌惮地独享这里的时间。 只要在七天内出去就行。 苏远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想起秦书口中说的仙剑一事。 这剑谷内有几柄仙剑...... 但他进入剑谷以来,倒没有发生什么天地异象然后仙剑自主投来这样的气运之子场面。 “好歹曾经也算是半个同僚,怎么不给点面子呢......” 苏远还想和这些仙剑沟通沟通当剑的感悟。 不过说笑之后,苏远还是正经地面对现实。 他又不是什么真的天纵奇才,能有今天的成就,不过靠的是他自己的......金手指的本领。 哪会有什么仙剑自己投来。 他在剑谷内搜寻着疑似仙剑的存在。 就算拿不到,好歹看一看真正的仙剑长啥样。 只是浩瀚剑谷,苏远一眼看过去,散发着各种神异的剑就不下百处,这让苏远一时间犯了难。 “我当剑那些年,身上有什么神异呢?” 他不由得回想自己当仙剑那些年,自己身上有没有发出什么神光,或者周边有没有什么异样。 但想来想起,他发现自己成为的那柄仙剑真的是毫无神异。 什么异样的奇观都没有。 不过苏远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能成为仙剑的根本本源。 那一缕仙人留下的开天之息。 苏远当即意识到自己和仙剑还是有缘分的。 “按那入口女修所言,剑谷内,连宗主都没法出手保下人,外界对剑谷的感知很可能为零。” 苏远当即调动体内那一丝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 纵使这一丝开天之息极为稀薄,和他身为仙剑时体内的那一丝开天之息完全不能比。 但再稀薄,这也是开天之息。 随着开天之息被苏远激活,这一抹近乎无形的清气带上了一丝灵性,仿佛鱼儿般在苏远的丹田内游动。 苏远自觉自己与天地间多了一点不一样的联系。 他看这方天地的感觉变得截然不同,如同多了一只眼以更高的维度纵观剑谷。 如此视角下,苏远立即注意到不远处一柄散发着不一样的古朴短剑。 他来到古朴短剑身前。 这古朴短剑倒没什么神异,若不是更高视角加持下,苏远或许难以看一眼。 但既然被苏远看到。 合该你我有缘。 苏远暗道,同时小心探手。 他入手取到这把古朴短剑,还未来得及查看,却发现了不一样的动静。 【激活新的本命天赋】 【以剑之名(紫):每当有对应的祭品,你能以剑之神通赐予对等的力量,并且可以反馈于自身。对应祭品越稀罕,所能赐予的神通之力越具有强大的力量,你所能得到的反馈越多】 这...... 苏远没想到模拟器跳出了新的提示。 这柄剑竟然激活了新的本命天赋。 【本命天赋并不唯一,但每次模拟的本命天赋唯一,模拟开始前,可切换本命天赋】 【当前本命天赋:化身为剑(蓝)\/以剑之名(紫)】 【每一次模拟将会依据本命天赋随机分配天赋,每一次模拟都会是新的契机,请善加运用】 苏远看了眼手中的古朴短剑,默默将其收好。 不管怎么说,激活了紫色天赋,这把短剑的来头不会太简单。 选定了收获,苏远剩下的时间倒无比充裕,索性他也不急着出去。 他寻了处空地盘腿坐下。 闭目沉浸到模拟当中。 【请选择本次模拟的本命天赋】 苏远想了想,这一次没有额外的强化机会。 蓝色等级的化身为剑倒不如紫色等级的以剑之名。 【你本次模拟的本命天赋是】 【以剑之名(紫):每当有对应的祭品,你能以剑之神通对祭品赐予对等的力量,并且可以反馈于自身。对应祭品越稀罕,所能赐予的神通之力越具有强大的力量,你所能得到的反馈越多】 【根据本命天赋,你本次随机的天赋为】 【剑影(蓝):你可将自身所悟投射为影子,诸般神妙,皆在其中】 【荡魔(绿):你身周散发的宝光有驱魔之效,对付魔物格外有用】 见到这次随机的天赋只有蓝色和绿色等级,苏远有些失望。 但忽然他想到还有一个东西未生效。 果然。 【追忆‘神女望海(金)’生效】 【追忆特殊效果:模拟开始前,可随机强化一个天赋至金色等级】 【荡魔(绿)强化至荡魔(金)】 【荡魔(金):你乃是世间最克魔物的存在,供奉血祭,你可赐下诸魔不侵的丹丸以及持续半月不散的荡魔清气。你最多能加持赐予一个凡人成为荡魔代行者,其将拥有至高的荡魔之能,对付魔物,无往不利】 第20章 你要吃我吗 这金色天赋一出,让苏远微微一愣。 这是,要当工具人吗。 不等苏远再起想法,眼前的模拟便化作了影像沉入他的脑海。 【你苏醒于阴潮的地下墓穴,有人将你从泥中拔了出来】 【你意识到自己还是剑身,但好在,你似乎可以活动,你还有微弱的化形能力,能在人前露面】 【将你拔出的是几个盗墓的小毛贼,他们把你和其他金银器物一同丢到布兜里】 【待到几个时辰后,他们才忙碌完带着几大兜收获回到了老巢】 “大哥,这次刨的估计是个公侯墓,大丰收啊。” “嘿,也就是这个村子前不久刚被魔族洗劫,全村没一个活口,不然这等规模的墓少不了守墓人,哪有我们的份。” “还是大哥精明,早早将大墓标记,专等魔族洗劫之后再悄悄过来,这一趟收获够我们去皇城买下一个大院子当一辈子富家翁啦!” “当什么鸟富家翁,没志气,南边还有几处大墓,要是没被同行捷足先登的话,全给他刨了,哼,富可敌国也不是没可能,到时候落在哪座山上,招些兵马抢几个大院里的水灵姑娘,当个山大王不逍遥自在?” “大哥您说得也对,也对,山大王也挺好......” 苏远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得轻笑起来。 山大王似乎更没志气。 不过倒也不见得,若是战乱时代,山大王还有几分自保能力,富家翁估计也就是个时刻准备当血包的肥鸡。 这个世界,正被魔族侵扰? 苏远却是不惧魔族。 荡魔荡魔,有这个天赋在,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两个他杀一双。 只是苏远感觉到这次的剑体内空虚无物,没有半点修为。 他急需找到稀罕的祭品来反馈自身。 【你现身在这几个盗墓的毛贼面前】 【几个毛贼看到空无一人堆满金银的角落里凭空多出来一个人,彼此对视一眼,吓晕了过去】 【你感受到体内一种追求祭品的本能,但这本能对眼前几个毛贼丝毫没有反应,说明他们不足以成为祭品】 【你将那几袋金银拴在马背上,离开了此地】 【你踏上了寻找祭品的旅途,孤单的马儿驮着几袋包裹,马背上丝毫不见人影】 【一路上你并没有碰到任何有价值的祭品,好在你有足够的耐心】 【辗转不知走了多远,马儿累倒了,背上的包裹翻滚下山坡,你也在其中】 【你混杂着金银洒落到山脚下,被一只瘦白的小手捡起来】 【接触的一瞬间,你变得蠢蠢欲动,甚至你差点无法抑制这种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占有】 【来自本能的反应告诉你,这是绝顶稀罕的东西】 瘦白小手的主人虽然枯瘦,脸上也花得如同泥堆里打滚一样,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显得格外不同。 她无视了那一同滚落下来的金银,唯独看中了这一把样貌奇特的古朴短剑。 上面仿佛有着吸引她的神秘力量,令她好奇地打量。 古朴的短剑在灿烂的阳光下折射出幽邃却又剔透的暗沉结晶之色,瑰丽迷人,如同星辰。 她的视线被吸引,炯炯有神的眼睛中逐渐冒出亮光。 就在她打量的时候,她脑袋上的阳光被阴影遮盖。 她仰头却只看到了刺眼阳光下的阴影。 耳边响起了并不刺耳的嗓音。 “桀桀桀,稀罕物件,是个好献祭的,合该你我有缘,跟我走吧。” 她没有害怕,只是瞪大眼睛,似是思索了一番这话中说得是什么意思。 然后对脑袋上的阴影问道。 “你要吃我吗?” 苏远本都想好了她面露恐惧之后哭着叫着的场景。 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循循善诱打动她,让她同意主动成为祭品,而自己以力量换取。 她这么瘦,这么小又没有大人陪伴,肯定是在魔族洗劫之后逃难,逃难途中大人为了护她而纷纷倒下,那么就以逃难为切入点....... 又或者是为贼人所害,乱世流民劫匪都是常态,多数人苦于没有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只要有力量...... 脑海中将好几种情况都做了演练。 可就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她顶着一丝不苟的认真神色。 哪怕是于苏远身子的阴影中,也能看到那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睛,丝毫没有作假之色。 她是真心地如此问。 苏远本想落在她肩上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那蠢蠢欲动的本能反应也在这一瞬被压制。 握着短剑的瘦白小手改为双手捧着,其主人也疑惑地看着身后这个突然冒出的人影为何陷入了沉默之中。 “喏......” 她主动将双手伸过头顶。 不知是何含义。 见她这番动作,苏远沉默了。 他停在半空的手转而按在了她的脑袋上。 “我不吃人。” 苏远并不刺耳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她奇怪地看着那背过身的背影,只听到背影问她。 “你叫什么?”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像是回答过无数遍一样。 “小的时候有人说我命里缺水,于是他们给我取名为......雨曦。” “雨曦......”苏远念叨着这个名字,心底的本能又开始躁动,再没了声音。 他将地上散落的金银器物重新捡起来,装进包裹里。 身边也同时传来金银碰撞的声音。 转头看过去,那名为雨曦的女孩也和他的动作同步,弯腰捡着金银器物。 她一手捡着,一手抱在身前,被零散的金银压在最里面是那柄古朴短剑。 古朴短剑紧紧被女孩抱在身前,似曾相识的动作使得苏远眼底闪过了某些画面。 两人无言地捡完所有掉下的金银器物。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慢慢走着。 忽然前面那个更高的身影停了下来。 后面的小身影差点撞上去。 待她仰头看去,却听到。 “你想要力量吗?” 强烈的本能驱使下,苏远还是问出了这话。 他不想完全沦为本能的奴隶,但也不想轻易放过这绝顶稀罕的祭品。 纠结了许久,苏远终于和心底的本能达成了一致,只要她主动开口答应,那便遂她愿。 “力量?”她歪了歪头,然后点头,可最后又摇头。 “呵......” 见状,苏远不由得淡淡哼了一声,继续向前走。 雨曦不知道这哼声是何意味,但见前面的高大身影又重新向前踏步,她也迈动步伐跟了上去。 倒地的马儿束缚被解了开来,马儿身上的包裹也转移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身上。 没有目标,也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等待着他们,他们就这么漫无目的地结伴行于赤黄的荒原。 ...... 第21章 我来教你 【你遇到的珍稀祭品并不渴望力量,你想要赐下力量的本能不了了之】 【你虽然没能收获一次反馈,身无修为,但你带着从盗墓毛贼那捡来的金银,你并不担心之后的生活】 【但金银太多,你找了处地方埋起来,只带走了小部分】 【名为雨曦的女孩跟在你身后,你到哪她到哪,亦步亦趋】 【你并不在意在野外风餐露宿的日子,但看到雨曦瘦弱的身子和脏兮兮的脸蛋,你决定要找座城池】 【你向南边走去,却遇到一群逃难的难民,他们衣衫褴褛,前后联纵数公里】 【难民来自南关城,说南关城已被魔族铁蹄攻陷,留在城内的人无一幸存】 【你带着雨曦绕开了难民,但雨曦的目光却盯着难民们久久不能动】 【你不想再往南走,雨曦却难得地主动牵着你往南边走去】 一路上,苏远看到村子破破烂烂,十户九空,路上都是兵器残骸和被啄得干干净净的白骨。 那些吃了人肉的鸟连带着看他们这两个活着的人眼神都不对劲了。 雨曦懵懂地看着这一切,看得极为认真。 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迷惘。 “看到这一切你有什么感觉吗?”苏远问她。 她先是点头,“我要守护这一切。” “那你想要力量吗?” 她又摇摇头。 “那你没有力量,如何守护?” 她眼底再度现出一丝迷惘。 那是一种平静的迷惘。 接受一切的迷惘。 仿佛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早已安排好,却又必须自己去做的迷惘。 苏远终于明白那一丝违和感从何而来。 或许这女孩并非是不懂惧怕,而是麻木。 麻木的平静,平静的麻木,如同无魂的容器。 “谁教你的?”苏远无奈问。 “周围人......都这么说。”雨曦小声回应,语气喏喏地,“我是为守护而生,我是雨中的曦光,所以我要守护一切......难道不对吗?” “呵。”苏远摇摇头。 只知空洞的说着守护之类的话,却不理解到底为何要这么做,怎么可能从心底自发地渴望力量呢? 他觉得自己找到问题根源了。 “呵,就让我来教你何谓真正的守护,然后你就会明白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 他不在乎她要守护什么,她又是什么身世。 或许是某个战死沙场的将门后代,或者是逃难世家的后人。 那些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他只要她主动说出那句话。 亲口说出,“请给我力量”。 那便足够。 雨曦仰头看着苏远藏在阳光下阴影中的面庞,眼底的神色莫名地触动,那亘古不变的视线微微荡漾起来。 这是她从未听过的话语,那些......那些身边的人从来不会对她这么说。 她问他你叫什么。 苏远毫不犹豫地回答,“叫我魔剑先生。” “可总感觉你不像魔,真正的魔是很可怕的。” “我不可怕吗?” 女孩摇头。 “......”苏远感觉自己的威严荡然无存,“......你,你早晚会见识到的,只要你说出渴望力量的那一刻......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没听到底下传来反应,觉得不够的苏远又加了一句。 “桀桀桀。” 但苏远总觉得自己笑得不够阴森,没那味。 女孩的表情也丝毫没有变化。 吓不到人的苏远颇觉纳闷。 不过,他早晚会如愿的。 ...... 【打定了主意的你不愿放弃这块到嘴的肥肉】 【你发现了这个天赋的隐藏副作用,就和上次模拟一样,寻求祭品的本能对你的影响在越来越加深】 【特别是和身边如此一个稀罕的祭品待在一起】 【你迫切需要要她亲口说出那句话】 【你们向着北方深处走去,但路途中的情况极为惨烈,连地上的草皮都被扒空了,你们找不到一点吃的,还被时不时遇见的难民虎视眈眈】 苏远显化的这幅身子不算瘦弱,相比那些早已因为饥饿而扭曲地不成样的难民,他无疑是身强力壮的。 尤其是他并不需要食物。 苏远不知道他们走到哪了,只知道路上还能碰见难民。 他用银两从一处比较干净完整的逃难车队那换了些食物,那估计是逃难的大户人家。 起初他们死活不干,若非苏远一脸凶神恶煞的威逼,还拿出了超过数倍的银两,他们估计根本不会同意。 “吃吧。” 苏远毫不客气地将弄来的麦麸饼丢在雨曦面前。 这麦麸饼是筛下来的麦皮做的饼,粗糙难咽,但在这逃难路上也算是难得的食物了。 一路上雨曦本就饿得皮包骨头瘦,若非怀里揣着两张不知从何时就一直带着的馕饼,她撑不到现在。 她也一声不吭,丝毫不知道喊饿。 直到她饿晕了苏远才意识到,这丫头早已断粮了。 苏远懊恼了好一会。 “快吃,要是饿死了我到哪再找一个上好的祭品去。” 雨曦睁开眼眸,秋水般的清澈眸子映出苏远那藏在烈阳阴影下的身影。 她怔怔地看着他,思索着。 她是被争吵声吵醒的。 清楚地看到苏远凶神恶煞地和人争着,差点就要动起手来。 苏远的身材藏在衣袍下看并不显体壮,但衣袖一拎起,那隆起的肌肉看着倒是唬人。 眼看要动起拳头了,那车队的主事才上来缓和,只愿意卖一点麦皮做的麦麸饼,精米是万万没有的。 苏远也只能作罢,付出了数倍的代价才换来两块麦麸饼。 她回想苏远差点和人动手的凶神恶煞表情,和面前这张略带懊恼的脸重叠到了一起。 何谓真正的守护...... 她思索着。 视线又看向面前那两块麦麸饼。 眼底的神色生动了起来,稍稍明悟。 她想要撑起身子,却因为虚弱又倒下去。 倒在了面前坚实的臂膀上。 头顶传来略带嘲讽的声音。 “就你这样还说什么守护,教你说那些话的人怕不都是傻子,听我的才没错,等找个安定的地方,我教你......” 雨曦跨坐于地上,依着那人的胸膛撑起脑袋,那人絮絮叨叨的话语她无心听进去,她捡起那麦麸饼,塞到嘴边。 麦麸饼难以下咽,但她吃到嘴里,却有一丝微微的甜意。 “......你有没有在听我的话。”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的苏远见面前的小脑袋一阵窸窣的动静,根本不像听进去的样子,颇为无奈。 “嗯......”细若蚊吟的回应让苏远觉得自己的威严大打折扣。 他让自己的语气再硬气了起来。 “他们说再往北走五十里有一座小城,起来继续赶路。” 他扶好雨曦的身子,让她坐直,自己站起身来。 可刚背过身,手却被抓住了。 第22章 一碗粥 斜斜地落在半空,另一端是那纤细瘦弱的小手,斜斜地拉着。 “我......站不起来。” 那细若蚊吟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意。 苏远转头看去,只见浑身脏兮兮的雨曦跨坐地上,一手将那咬了一口的麦麸饼还有古朴短剑抱在怀里,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拉着他的大手。 只是苏远从那只手中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握着那小手仿佛握着一根铁石,瘦弱、冰冷。 与其说是握着一只手,不如说是握着一根骨头。 她低着头说完,久久等不到回应,于是缓缓抬起视线。 苏远对上那视线,却发现那视线比之之前的那种平静的接受,多了些许东西。 仿佛有些什么东西渐渐活了过来。 一如阻塞的河流,戛然而止的时间。 重新开始了流动。 他无声地叹口气,“到底是我找了个祭品还是你找了个祭品,罢了罢了,现在的一切以后都要在你身上讨回来。” 他蹲了下来,将雨曦的身子托起。 刚一入手,苏远就发觉手中的分量轻得吓人。 而直到背上传来趴了东西的触感,苏远才意识到她已然落在背上。 “抓好了,掉下来我可不负责。” “嗯......” “只有这一次,要是掉下来,我可不会再背你,你只有自己爬起来的份。” “嗯......” “不要觉得我是在善待你,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祭品,你的一切最终都要献祭给我,我不过是在确保你能活到那时候,所以,不要抱有额外的念想,老老实实认清现状......” 苏远还在絮絮叨叨,但身后也未再传来那细细的嗯声。 苏远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才听到一声低低的嗯声。 他连忙收回视线,“没死就好,那两块饼省着点,五十里路,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唉,血肉之躯就是麻烦......” 雨曦的脑袋贴在那宽厚的背上,絮絮叨叨的声音不知为何听着很安心。 明明说的都是不客气的话。 她虽然一知半解,但她一个字不落的记下来,就如往常周围人训导她如何去进行所谓的“守护”一样。 只是和以前不同,这一次,她试着开始主动去理解那些话。 去思考那些话。 这样,他下次再问自己“想不想要力量”时,自己就能理解然后回答他了。 絮絮叨叨的声音间,困意袭来,她的眼睛越闭越小。 闭上眼的前一刻,她脑海中回荡起最后的想法。 果然,魔剑先生不是魔。 ...... 抵达五十里外的城池时,已是夜半时分。 得亏苏远不是人。 不知疲倦地赶路,堪比顶级牛马。 但看了眼背后这绝顶珍贵的祭品,苏远还是咬了咬牙。 值了。 依照初遇见其时的本能反应之剧烈,其珍稀到世间恐怕根本寻不出第二个。 只要教导她正确的观念,这魔族残暴,生灵涂炭,唯有挺身而出,才能拯救苍茫大地。 她必然落入圈套,义无反顾地投身。 届时,将会是三方得利的局面,他、她和整个人族。 他得到他的本能所渴求的。 她践行了自己的理念,或许将成为名垂百世的英雄,永垂不朽,被世人铭记。 人族将从魔族手中解脱出来,在她的带领下,完成千古大业。 没有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反正......”苏远回头看了眼那沉沉睡去的侧颜。 枯瘦的脸上,沾了不少灰尘,但依然能看出是个清秀的苗子。 “你说你是雨中的曦光,是为守护而生,那便是吧。” ...... 【你来到了近水镇,镇中逃难的难民很多,你混杂其中,镇民对于你们的到来并没有意外】 【你暂且在近水镇安定了下来,只是镇中难民多了,一时间粮价也飞涨】 【你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没有大肆购买,镇中人多为同姓或亲家,你这样的外人若是随意开销,势必会被全镇知晓,届时难免发生意外】 【你混杂在难民中去讨食,好在讨来两份食物能全部给雨曦一人】 【接连一月吃上了点像样的食物,她的状态好上了不少,身子骨也没那么枯瘦了】 简易的临时居所处,苏远端着两碗稀薄的粥走了进来。 “喝吧。”苏远将两碗粥全推到雨曦的面前。 周围的难民或隐晦或直接地将视线投来。 但苏远并不在乎。 雨曦看着面前两碗稀薄的粥。 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明天......我自己去吧。” 苏远倒是无所谓,“也好。” 他点头。 他可不是来伺候人的。 第二天,雨曦独自跟随着难民前去讨食,但端回来的只有一碗剩下一半的稀粥。 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没有惧怕,没有担忧。 有的只是平静的接受。 仿佛事不关己,仿佛一切皆已注定。 除了在见到苏远时眼底的神色会稍微一动。 她抬眼见到苏远,眼底神色还未来得及变化,就见苏远一脸怒气地冲到她面前来。 “粥呢?”苏远不善地问。 “被拿走了。” 雨曦话音刚落,她的手就被牵起拉着向来时的路走去。 “是谁?” 还未走多远,雨曦抬头扫视了一圈,指向了一群笑嘻嘻的汉子。 那些笑嘻嘻的汉子见到苏远也不惧,反而扬了扬手里舔的一干二净的碗。 他们手中碗的数量恰好比人数多一个。 苏远暗骂了一声,刚要上去,却被一只小手拉住。 雨曦仰头看着他,摇摇头。 但苏远甩开了雨曦的手,“你在这里等着,别动。” 说完他就冲了上去,也不管对方占着人数优势,逮到一个就往死里捶,就算身边好几双拳头同时落在身上也不放手。 他捶一拳自己就要承受好几拳。 可苏远就是抱着那人不放,捶得那人哭爹喊娘,凄惨的声音比谁都大,听得周围人无不心颤。 就算是那围着苏远锤的几人也越打越心惊,被耳边的惨叫声吓到,可两人拉也拉不开,打也打不动。 “他娘的,这家伙是个疯子。” “把他们分开,不然要死人了。” “早、早知道不惹他了,一碗粥而已。” “呸,现在说这话有什么用,不就是看他一个人带着个小孩好欺负嘛,哪知道这家伙不要命了,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要是倒了小孩怎么办?” 第23章 我才刚懂了一点 雨曦还端着那半碗稀粥,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只是她的表情不再是平静的接受。 而是带着一种她自己或许也没有料想的错愕,她的视线一直锁定在苏远的身上。 不过是......一碗粥而已。 她缓缓低头,那半碗清水粥中映出了她那张脏兮兮的脸,唯有一双清澈的瞳孔在水中映得无比清楚。 但此刻,那双映在水中的瞳孔却在微微晃荡着。 不知是碗中水荡漾引起,还是那瞳孔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苏远不仅力气大的吓人,力气也仿佛永远用不完一样。 当第一人被捶得奄奄一息倒地后,他红着眼看向其他汉子。 他扑向离得最近的一个。 那人吓得嘴里乱叫,头也不回地跑了。 剩下的人看着倒地汉子浑身淋漓的鲜血,一股寒气直冲脑门。 苏远只是微微挪动脚步,他们就一个个接二连三地跑远了。 苏远擦了擦嘴角,活动了下臂膀,才向雨曦走去。 围观的其余难民见到苏远走一步也跟着后退一步,直到只剩下雨曦一个人在中间。 “走。” 苏远拉着雨曦往临时落脚的地方走回去。 路途上,雨曦几次张口却欲言又止。 苏远也是猜到了她想说什么,他头也不回地自顾自地说道。 “有些麻烦事不处理,那些人会更得寸进尺,到时候更麻烦。” “而且......你可是我的祭品,你饿死了我麻烦就大了。” “所以,在事态尚可控时以最小的代价解决最大的隐患,你不觉得这很赚吗?” 说罢,苏远又补充了两句。 “反正这身体够壮,倒耐得住我折腾,一点小伤很快就能恢复......” 苏远的声音落在雨曦的耳中。 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她那晃动不止的瞳孔中,神色再度生动了一分。 如同戛然而止的时间,如同冰冻的溪流,再度开始流动。 而关于她思索的那个问题,她又明悟了些许。 ...... 半夜,苏远靠坐在草屋的木墙上。 腿边的角落里,雨曦趴在稻草上沉沉睡去,又长又好看的睫毛微微颤动,在这寒夜,屋外是呼啸的风声,但她却不受影响,安然入睡。 苏远盯着雨曦的睡颜皱了皱眉。 “果然,这副身体不行了,要回剑里修养一段时间。” 看雨曦睡得那么香甜,苏远心底一动,有些放心不下。 “我不在的时候,要是出意外了怎么办......” 但随即他又补上一句。 “毕竟是上好的祭品......” 可是这么拖延下去不是办法,苏远无声地叹口气,最终还是化作了轻烟消散。 而那缕轻烟回归到了雨曦身下压着的那柄古朴短剑。 睡梦中的雨曦朦朦胧胧间感觉到一丝寒意。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发现本应在外侧守着的那道身影不见了。 没了遮挡,寒风也肆无忌惮地灌进来。 将她最后一丝睡意彻底吹散。 “魔、魔剑先生......?” 她试探地叫了一声。 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雨曦那双向来一丝不苟,泛不起多少波澜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 她仓皇地爬起来,目光在周围飞快地搜寻。 搜寻那道身影。 那道并不魁梧但就是能让人安心的身影。 但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死寂的黑暗。 她面上再也无法维持平静。 “魔剑先生......”她轻轻念叨。 但随后就变成大声的呼唤。 她祈望他只是暂时离开,听到自己的呼唤就能够回来。 草屋周边是一片黑暗的密林。 她想着或许只是在林子里。 她向着草屋后黑暗的密林中狂奔。 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呼唤。 密林的枝丫将她绊倒,不顾腿上的伤痛,她立马站起来,继续向前跑去,生怕晚了一步。 但黑暗深邃的林子中丝毫没有回应。 深入密林没多远就是一座矮山。 她的目光放到山顶。 她用尽全身力气向矮山顶攀爬。 手指被土石擦破,指尖渗出细密的血...... 摔倒之后狼狈的爬起继续,不知道多少次摔倒,脚上腿上早已布满细密的伤痕...... 她也不知道要爬多远。 只知道要一直爬下去。 当头顶上传来一丝曦光的时候,她撑起身子。 曦光逐渐映入她的瞳孔。 她顶着那远方的熹微光芒站到了山顶。 映入眼帘的是矮山另一侧的苍茫大地。 苍茫的大地一眼望不到头,只有无尽的平原。 她的视线迎着曦光,在平原上搜寻。 可平原上哪有一道身影。 在这寒冷的黑夜,只有无言的黑暗和寂静。 呼啸的风从山顶穿过,将她身上单薄而破烂的衣裙吹得猎猎作响。 “魔剑先生......” 雨曦眼中的期盼逐渐变得灰冷。 她找不到。 她找不到那人。 “可......” 她的瞳孔晃动不止。 “你教我的,我才刚刚懂了一点......” 她眼底的明悟渐渐散去。 迷惘、不理解又渐渐浮现。 到最后。 她眼中那一抹活过来的生动又化作了原来的样子。 变得平静,变得接受。 当朝日的曦光落在她身上时,她才抬起头,看向矮山背后的那座小镇。 小镇中已有缕缕炊烟升起,早起的人们也准备好平日里的用具,开始日复一日的日常生活。 雨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草屋的。 当她进入草屋时,还有一丝最后的期盼。 可当看到空荡荡的草屋后,这最后一丝期盼也没了。 她从稻草中找出那柄古朴短剑时,眼底短暂地绽放了一丝光亮。 但随后又熄灭,她将短剑抱在怀中,眼中是一片平静。 平静的麻木,麻木的平静。 她再度选择了接受一切。 她抱着剑漫无目的地走着,一如当初未捡到这把剑,未碰见魔剑先生时。 周围的一切哪怕是近在咫尺的事物都变得离她很远。 事不关己。 一切都已注定。 而她,唯有顺应,唯有接受。 也不知如此漫无目的地走了多久,走到了哪。 她听到耳边有难民的窃窃私语。 “听说昨晚人就莫名失踪了......” “失踪不是很正常,大概......死掉了吧。” “那说明伤得也不轻,昨天看着还和没事人一样,就是在外人面前强撑着罢。” “倒是可怜了小孩......” “是啊,谁说不是呢,这年头,没了大人在身边,孩子孤身一人能活过几天都难说。” 听到了“死”字,她恢复了一点知觉。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 第24章 明悟 “我......不希望魔剑先生死掉......” 这是她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想法。 其他的任何事她都可以接受。 但唯独这一件事不行。 可是,她做不到。 她第一次有了想做的事。 却也是第一次体会到想做却做不到的感受。 无能为力。 失望。 迫切。 第一次想法的开始,也是终结。 ...... 毒辣的阳光洒在尘土飞扬的无尽荒原。 死寂的景象落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却不带任何色彩。 她仿佛根本察觉不到这片荒原死寂的生机,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柄古朴短剑,攥得极为用力。 她嘴中楠楠念叨着什么。 她不记得自己顺着这个方向走了多久。 只记得天地的颜色变换了好几次。 失去了那人的背影在前方,她再度回到了之前。 “我是为守护而生,我是雨中的曦光,所以我要守护一切......” 她小声念叨,只是声音中并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如同在单纯地复述。 在碰见前面的那个身影之前,这便是她唯一知道要去照做的事。 直到有个人说要教她何谓真正的守护。 她迷迷糊糊间才明悟些许。 但那人已经没有了。 那,现在她应该去做什么? 她不带感情地微微皱眉,似乎在困惑自己此时应该做什么。 无悲无喜的脸上迷惘了片刻。 “雨曦......我要守护......” “对,我要守护......” 她脸上坚定了片刻之后,却又再度陷入了迷惘。 “可,为何要守护......” “又......” “守护什么?” 她那双带着困惑的眸子看向了手中的古朴短剑。 这些问题是以前的她不会产生的。 以前的她只会平静的接受。 接受一切安排。 接受一切既定的终点。 仿佛那根本不是自己的事。 脑中想了几遍想不通,最后她的眉头舒坦开来,小脸再度变得无悲无喜。 干净的瞳孔中闪出曾经别人给她的答案。 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不需要去理解。 只需要去照做。 “守护......” “以我......” “身为......” 但不等她说完。 “祭品,你要跑哪去?” 一个并不刺耳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了过来。 “想跑?” “你可是我的祭品,你能逃到哪里去?” 那声音随风飘散,越飘越远。 轻飘飘地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我说过的吧,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祭品,我还没开始教你何谓真正的守护,在那之前,我可不会轻易放你走。” 握着古朴短剑的身影矗立不语。 直到确认那个声音真的是从身后传来的才缓缓转身。 她的视线极为缓慢地挪移。 直到再度在前方看到那一道身影。 她极为仔细极为认真地盯着那道身影看。 瞳孔中的神采又重新荡漾起来。 一如戛然而止的时间,冰冻的溪流。 又重新开始流动。 那晃动不已的瞳孔里现出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生动的神色。 有什么东西彻底活过来了。 雨曦在这一刻越发明悟。 何谓真正的守护。 她眼前被黑暗覆盖,身子再也无法支撑地倒下去。 重新显形的苏远连忙上前揽住她的身子。 看着倒在他怀中毫无重量的小小身子,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人应有的正常体重。 甚至比他换那两块麦麸饼时背在背上感觉得还要轻。 苏远的脸色也越发严肃起来。 “这一睡就是好几天,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愿不会出事......” 他顾不上懊悔,抱起那轻到真没有多少重量的身子,选定一个方向狂奔。 ...... 【雨曦倒在你的怀中,不省人事】 【你不知疲倦地狂奔百里,终于看到了城池的城墙】 【但处于城池处于宵禁,城门大闭,队队士卒于城墙之上巡逻】 【你急于进城,又无法翻过城墙,只得拍打城门呼唤】 【你引来了守门的校尉,校尉见你难民打扮,手中还抱着不省人事的孩童,并不想为难你】 【但碍于军令,他拒绝了你入城的要求】 【他告诉你,魔族加大了攻势,魔族铁骑就在周边,随时可能出现】 【他给了你些许水和粟米,让你小心】 【你抱着雨曦寻到城外一处废弃的驿站,将水顺着她的唇边滴进去,你将粟米熬的粥一点一点喂给她】 【你只能期望她只是饿晕了过去】 【好在,你检查了她的身上没有大的外伤,只是手上和腿上有很多细密的伤口,伤口间混杂了不少沙石】 【你从驿站水井接来水,烧开后给她清理那些伤口】 【清理伤口时她会轻轻地蹙眉,依然没有醒来】 【你往她唇边滴水,给她喂粥】 【你往她唇边滴水,给她喂粥】 ... 【你往她唇边滴水,给她喂粥】 【雨曦没有醒来】 【雨曦发烧了】 【你将湿毛巾搭在她的额头,往她唇边滴水,给她喂粥】 【一夜过去,她的烧没退,还有加重的迹象】 【你需要草药】 【但周围都是荒原,你无处寻药,唯有进城】 【你更换她额头上的毛巾,原本的湿毛巾硬是被捂热了】 【你往她唇边滴水,给她喂粥】 【但熬粥的粟米所剩不多,估计只够两餐的量】 【你听见了马蹄踏在大地上的声音】 轰隆不绝的马蹄声如同沉闷的惊雷,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 而且。 这个声音越来越近。 苏远看了眼脸色依然苍白的那张小脸,从她手中拿走那柄古朴短剑。 但她攥得过于用力,苏远第一时间没有拿走。 他微微用力,抚上那只手,才将其掰开。 苏远走出一半垮塌的废弃驿站。 远处,汹涌的黑色潮流正向着他的方向席卷而来。 连片的银甲之下,是狰狞地魔族面孔。 它们似人非人,却有着无穷的魔性,一味地杀戮。 苏远淡然地盯着如同暗影中袭来的魔族铁骑,两尺长的短剑在他的手上反射着幽暗的光,暗沉的剑体幽邃到能吞下一切。 那些魔族铁骑也看到了他。 一个个高举手中武器呐喊冲向他。 近千魔骑同时呐喊冲锋,一时间,天地变色。 第25章 不见初时人 魔族骑兵统领狞笑着飞快接近,手中的大刀早已跃跃欲试。 但就在接近的一刹那。 面前那人只是轻轻抬剑,一道清气就携带着无可比拟的势落下。 骑兵统领的狞笑还未散去,头颅已落地。 ...... 袭来的八百魔族铁骑,震天响的马蹄声引得城内守卫一阵紧张。 其后更是传来无尽的冲杀呐喊声。 仿佛两支骑兵大军在对敌冲锋一样。 直到一个时辰后,冲杀声和战马的轰隆声才停歇。 一个时辰,在能听到冲杀声的地方,魔族战马肯定早就能杀到了。 但城上守卒望眼欲穿,也未在天际看到魔族的影子。 守城的统领最终还是决定带一支轻骑去探查情况。 但顺着声音的来源来到了地方,这支轻骑队伍无一人不当场噤声。 连他们坐下的马儿也纷纷被吓到,没了响声。 原先通往边关的驿站,一眼望去,一片望不尽的血山血海。 重重堆叠的尸山如同一座座小山。 混杂着魔族的尸体和战马的尸体。 现场的血气味浓烈到最久经沙场的士卒也忍不住作呕的程度。 饶是参与过数次大战的守城统领也禁不住瞳孔一缩,心口仿佛被遏住一般。 在那血山血海正中,只立着一人。 他站在驿站正前,一步未挪。 守城统领身边的校尉看到这人影的时候只感觉一阵惊悚,心中一时间齐齐有数只大鼓在敲。 “是他!” “怎么可能?” “他、他一个人解决了八百魔骑?!” “八百魔骑......尤其是魔族这些身强力壮的嗜血魔物,若是无地势险要据守,能在万人军阵中来回冲杀,最终只能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跑都跑不掉......” 这时那早已倒塌的废弃驿站中传来窸窣的动静。 一个脑袋扶着吱呀作响的木门冒了出来。 那张苍白的瘦小脸上布满不安,瞳孔颤巍巍地晃动不止,直到看见外面那道立于血色中的身影才稍稍稳住。 然后一头差点栽下去。 苏远听到动静连忙回头,赶在雨曦倒地前将她扶在怀中。 “别看!”苏远赶在怀里那脑袋抬起前喝道。 苏远怕刺激到她的病,本就虚弱的身体禁不住这样的场面。 怀中的脑袋果真没有再抬起。 “魔......魔剑先生?”细若蚊吟的声音从中传出,“我......懂了。” “你懂什么懂,我看你是烧昏头了。” 苏远本来就压着一肚子火气,为了这个稀罕的祭品他可谓是煞费苦心,这些耗费的心力到头来都要算她头上,从她身上讨回。 苏远将她重新抱回稻草铺成的床上,额头上压好湿毛巾,看着还无比虚弱的她瞪眼道。 “别说话,别乱动,不然就是死了我也要去找你,到现在我可是连祭品什么味都没尝到,这些利息全要算你身上,懂吗?” 雨曦半知半解地眨了眨模糊的眼睛。 随后她就感觉到手上重新被塞回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的柄入手滑腻腻,还有轻微的液体落地滴答声。 然后她便听见驿站外传来交谈声。 那个强势的声音对着另一方道,“给我治病的药。” 不知为何,她的嘴角轻微地勾起一抹弧度。 再然后,她眼底又渐渐被黑暗覆盖,视线变得深远,最终昏昏沉沉地睡去。 ...... 【你将魔族骑兵统领的头颅抛给守城军】 【你只求换来给雨曦治病的药】 【守城统领和带来的轻骑一时被所见震慑,一个个瞠目结舌,还未反应过来】 【等到他们回过神,却是连你的目光都不敢触碰】 【他们对你提出的要求可谓有求必应,甚至直接将城里的五十三位大夫全拽了过来】 【一同带来的还有药铺的名贵药材以及精米肉食】 【待到轻骑回去后,在城中渐渐传播开了你的威名,很快,城中人人都知道了你的威名和你的事迹】 【一人一剑灭杀八百魔骑】 【士卒们对你的事迹神往敬仰,平民对你感激,小孩听到你的名字能被吓哭】 【你无心这些,只关心雨曦的病情】 【为了方便大夫医治,守城统领将你们接进了城内,就住在医馆的隔壁】 “恩人,这女孩只是营养不良导致的身子骨瘦弱,加之大悲大喜心情起落之下感上风寒,只需好好静养就可痊愈。” 一连数日,雨曦的高烧并未有好转的迹象。 苏远发愁之际,城里医术最高明的老大夫这一天第三次给雨曦把脉后说道。 “恩人也不必焦急,她身子骨本就瘦弱,难禁折腾,恢复的时间比常人长乃是正常。” 苏远脸上的表情这才好转,摆摆手,“能活着就行。” 老大夫只当苏远是在开玩笑,没当真。 毕竟,又有谁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只身挡住八百魔骑。 “恩人说笑了,若不是为了珍贵之人,谁会舍命做出如此英雄之举。” 面对老大夫含笑的别样目光,苏远无奈摇头,没给老大夫解释什么。 老大夫走后,又有人端来了药汤。 苏远将药汤一点一点滴进那半张的粉润小嘴中,这些天调养之下,她面色上也恢复了不少血色。 搬进来的那天,院里的丫鬟还替她仔细地擦干净身子。 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 那张脏兮兮的脸取而代之的是略有些苍白的瘦白小脸,还带着一丝稚气。 就算如此,还能看出那精致五官的底子。 估计再过个三五年就能完全脱离这份稚气,长成一个真正娇俏少女。 苏远只是在她的脸上一扫而过。 等药喂完,她端着药碗离开,却不知背后的雨曦眼中撑开了一丝缝隙。 模糊的视线中,那道令人安心的背影所做的事她全都知晓。 若是曾经的她,或许根本不会明白这代表何意。 但如今,她却是明悟。 她带着微不可察的笑容沉沉睡去。 又是数日。 “烧已经退了,但身子骨还需要继续补下去。”老大夫叮嘱完就走了。 就在苏远熬完今日份的药来到床边时,却发现床头靠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盯着窗外发呆,未经盘起的如水长发倾泻下来,落在肩后,带着一丝久病初愈的憔悴,娇小的身子略显单薄。 听到动静,那小小人影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苏远再次看到那一丝不苟,秋水般的眸子,一如初见时。 只不过此刻,那眸子中不再是深潭般的平静,而是阵阵涟漪。 眸子的主人确认了眼前之人,发自内心的展颜一笑。 “魔剑先生......” 那一笑仿佛荡进了苏远的心底,深深地印在他的记忆中。 一如初见,但却不见初时人。 第26章 祭月节 ...... 【雨曦醒了,你被这一笑打乱了阵脚,本来准备的话都没能派上用场】 【但你也是由衷地松口气】 【你觉得你是因为保住了祭品而松气】 【看在那一笑的份上,你决定这段时间先把她当病人对待,而不是祭品】 【你照顾了她一个月,一月时间,你们的相处越发熟络】 【她习惯了你的存在】 【你本想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不要不知好歹,但她并不怕你】 【你心想完了】 【你亟需立威】 【这天城内人流如织,无比热闹,祭月节来临】 【雨曦趴在门边凝望城内景象】 【你心想,只要她来求自己,自己就恶狠狠地拒绝,一举立威】 【她转头眼巴巴望着你,她只是望着,眼底微微荡漾,一句话未说】 【你带雨曦出门了】 死刑犯还要吃顿好的。 苏远这么告诉自己。 他带头走在前面。 宽阔街道上,叫喊声不绝,各式小吃、玩物摊贩还有成衣店铺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越向城中热闹的地方走去,人就越多。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都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担心城外魔族铁蹄时时刻刻都有可能逼近。 但那八百魔骑被灭杀之后,迎来了一段相当长的安定期。 连带着,所有人将迎来这份安定期的喜悦发泄在这次的节日上。 家家户户都来到街上。 起先,两人一前一后还能安然向里走着。 但随着人流渐多,拥挤之下,两人间的间距时不时被人流拉开。 雨曦一丝不苟地打量着每一个经过的小摊小贩,视线认真地从每一个小吃以及玩物上扫过,从街头到街尾,一件没有放过。 随着看得越来越多,她眼中带上了一种好奇被满足的满足感。 但就在视线从一侧泥塑摊上收回时,却猛地发现本应在前面的那道背影不见了。 眼前只有来往不断的汹涌人流。 她的眼底出现了一丝不可避免的慌乱。 但随后她就踏步向前冲去。 冲过中间的重重人流。 直到那背影再度出现在面前。 在那背影的身侧,一只手微微晃着,半曲的掌心似是刚好能握住。 她向其探去...... 苏远是见过更大世面的,这城内的景象对他来说倒不算惊艳,但也乏善可陈。 毕竟这次主要也不是他来过节。 就在他兴致平平地看着一切时,手忽然被什么小小软软的东西抓住了。 低头一看,雨曦从人潮中挤出,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他。 在抓住他后,她才能紧紧地跟在苏远身后,不再受人潮困扰。 苏远将视线收回。 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气,勾住那只小手。 反正......也不缺这点了。 苏远叹口气。 债多不压身。 等之后再随着教她何谓“忧国忧民”何谓真正的守护时,再一齐立威。 至于现在,无所谓了。 他走在前面,拉着半截悬在两人中间的手臂,如同两人间的纽带,紧紧地将他们连在一起,穿过喧闹的人潮。 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从手中传来一股拉力。 苏远回头看去。 却发现雨曦怔怔地看着一处饰品摊,看得出神。 她眼中映出的是一截红绳编织的饰品。 那红绳的一端镶着个花生粒大小的银铃铛。 苏远看了眼这东西。 这玩意一般是手绳或者脚绳吧...... 他琢磨着。 他拿起那饰品,轻轻晃了晃,传出并不刺耳的叮铃铃之声。 叮铃铃的声音很细很小,轻得如同小猫叫,不仔细听极容易被噪音掩盖。 “你要这个?” 苏远又对上了那双眸子。 不知是手绳还是脚绳的饰品被苏远举在半空,那眸子正好穿过红绳系成的圈,望着苏远,眼中微微荡漾。 苏远被盯了一会,实在受不了,直接将这玩意买了下来。 但是他一摸腰包,却想起从毛贼那弄来的金银器物大多埋起来了。 少部分带走的金银也不知丢哪了。 估计早被近水镇的难民分得无影无踪。 好在巡逻的士卒里,有人认出了苏远。 苏远也不客气,直接借了点碎银,才将其买下。 买完之后,苏远拎着红绳丢在她额头上。 小小的银铃铛拽着一圈红绳向下落去,被她双手一捧接住了。 “你欠我的,又多了一分利息,先记着。” 她对这话置若罔闻,盯着手中的红绳铃铛,轻轻掀起嘴角。 ...... 直到月上树梢,众摊贩一个个收摊,人流也渐渐稀少。 苏远估摸着这总算满足了吧。 才带着雨曦回到了小院。 回去后,苏远却见雨曦在床边翻找起什么,他并未在意。 当他出去再回来后,才发现雨曦找出的是那柄古朴短剑。 而她正将手中的红绳系在了短剑的剑柄上。 剑柄尾部留了一个小环,红绳正巧能够系上。 重新系在短剑上的红绳还挂了个银铃铛。 苏远一脸嫌弃地拿起短剑,随着他的动作,那银铃铛发出细小的叮铃铃之声。 很轻微,并不刺耳。 暗沉如星空的剑体系上了这么一根绳和铃铛,苏远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这也实在太丑了......” 苏远怎么也没想到雨曦买那饰品是为了绑在剑上。 他忍住了当场将红绳和铃铛拆下来的冲动,将剑递了回去。 现在就随她去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 【你和雨曦在这座城里住了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雨曦也在一天天长大,自从她的病痊愈,你就按照老大夫定下的药方给她补身子】 【城中守军还送来了许多精米和各种肉食】 【在药材和充足的食物滋润下,而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原本瘦小的身子渐渐丰盈了起来】 【半年过去,在她的身上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白皙的脸蛋上,肤如凝脂,稚气渐退,透着娇嫩,日渐充实的身子骨也开始展现美好的线条】 【那个瘦到抱在手上都没感觉到重量的小丫头,已然如脱胎换骨一般,和当初判若两人】 【你觉得这里也算个不错的地方,暂且在这里定居】 【转眼又是半年过去,来到这座城池已然一年时间】 【雨曦整日跟随在你身边,你到哪她就到哪,从不愿离开,哪怕是半天时间】 【她对你所说之话的回应越来越多,同你的话语也逐渐变多】 【在你的身边,雨曦的性格越发明媚起来】 【她开始真正地像是一个生动的‘人’】 苏远发觉雨曦这丫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半年前对他的话还言听计从,只是偶尔会不听他的话,略带生气地跑开。 如今却是敢顶撞他了。 第27章 ‘人\\\’ “隔壁老大夫家的孙子来找你玩,你为什么把他推到水里去!”苏远面色极为不善。 雨曦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我不喜欢......” 看她倔强的模样,苏远越发头疼。 这半年间,她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话比以前多了,对他也会时不时露出欣喜的笑。 以前她只会俏生生地立在那,顶着一双干净的眸子极为认真地打量一切,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一丝不苟。 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 更像是一个失了自我的人偶。 苏远觉得这是以前她身边那些人教歪了的后果。 便想到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会不会改善。 半年里,她的表现确实改善不少。 至少,有些话更敢说了。 雨曦悄悄撇了撇嘴,隔壁老大夫家的孙子总是喜欢动手动脚,丝毫没有边界地靠过来。 第一次见面她就动手打了他。 好在他也没回去告状。 下次依然笑嘻嘻地靠过来。 她就往眼前之人的身后躲去,没想到他反而还对她说什么要好好相处。 三番五次下来,她再也忍不了了。 “那你也不能把他推到水里去啊,你今天敢把他推到水里,明天你敢做什么,是不是把我也推水里!” 苏远拍了下桌子。 “等会给我赔礼道歉去。” “我不要。”雨曦认真道。 苏远腾得站起来,“你敢!” 雨曦见苏远气势汹汹对自己,眼底略有些委屈,握紧了拳头,低低道,“魔剑先生......是天下最愚蠢的。” 她转头跑了出去。 苏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倒反天罡! 反了天了她这是! 她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要不是值得他如此花费心力,他早就...... 但苏远冷静下来之后,也不由得感慨。 至少,发生在她身上变化是他乐于见到的。 相比之前,如今的她更像是一个‘人’。 有着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感情,有了自我的感受...... 如此,才更能体会普世的观念。 但苏远还是很气。 这时恰好老大夫找上门。 苏远本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老大夫先开口道歉了。 “恩人,老夫前来告罪,是老夫考虑不周,雨曦这孩子素来怕生,对外人从没笑过,加之也是到了脱离孩童气的年纪,确实不适合再以孩童看待。我那外孙顽冥,只知一味玩闹,反倒是自讨苦吃,这次也是咎由自取罢了。” 苏远静静听着,也没多说什么。 将老大夫送走之后。 他寻到院子后面的小花园。 水池边的青石上果然坐着个小身影。 但相比半年前,这身影已然长了小半个脑袋高。 娇小的身子已是凸显出一丝青涩,不再稚嫩。 苏远不动声色地从那身影背后走过,手中掉了个纸皮袋。 落在地上,清脆的响声格外亮眼。 “哎哟,华香坊的花生糖掉了。” 那身影微不可察地轻轻动了一下,本想转过来的脑袋又静止不动了。 苏远轻轻啧了声,“算了,喂鱼吧。” 雨曦的脸蛋撇了撇,转过头看,直直地看着身后那人。 眼中有一丝不忿又有一丝无奈。 最后她还是站起身,弯腰将那掉在地上的纸包捡起来。 她看着纸包又想起一些往事,最终决定还是不生魔剑先生的气了。 但苏远淡淡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正好老大夫送来了点心,我也不吃这玩意,扔了喂鱼可惜,你若是想吃就随便你了,正好省得浪费。” 雨曦不开心地翘嘴,果然,魔剑先生就是最愚蠢的。 她有一点小小的生气,但也只有一点。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也没什么事,嗯其实这样也正好,毕竟万一哪天要走了,你们关系好了还拖拖拉拉耽误我的事,你的那点事可万万比不得我的大业,你知道就好。” 雨曦心底气呼呼地。 又不是我要找那老大夫孙子玩耍。 就在她越发生气之时,苏远将她的手牵起,向回走去。 “走吧,今晚炖的人参鸡汤,你多吃点,别以后又拖累我。” 雨曦习惯性地顺应那只手将之握紧了。 感受着前面传来的轻微力度,还有那道安心的背影。 她撅着嘴,最终还是将心底的对他生的气全部散去。 毕竟......这就是他。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在此刻只有那道背影,再无他想。 入夜,见到雨曦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苏远才算是放下心来。 这关系总不能闹僵,闹得太僵可不利于后面行事。 但另一方面,他想起白天老大夫所说的话。 雨曦侧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但她的手却始终紧紧握住他的衣角。 像是生怕他不见了一样。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坏习惯。 但苏远也无所谓了。 他又不需要睡眠。 “只是,她的年纪是不小了。” 此前她瘦弱时,看上去倒比应有的年纪小上不少。 不过这一年好吃好喝供着,立马就看出不一样。 “时机也差不多成熟了,她已懂了人世常情,下一步,更需提上日程了。” ...... 【除了偶尔有点倔强之外,她的表现你都还满意】 【在城中待了一年,你也逐渐将脑中的思路理清】 【关于如何教导她的思路】 【你信心满满,极度期待那肉眼可见的未来】 【你开始着手教导雨曦正确的观念,何谓守护,何谓为国为民】 【你不管她过去的观念是死板,她口中的周遭人是如何教导她】 【现如今在你手中,你一定能为她重塑观念】 【只有有了正确的观念,才能激起她对当今人族惨烈现状的悲切,才能让她真正明白无能为力的感觉,如此她才能发自心底地渴求】 【但可惜事与愿违,你失败了】 【你教导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道理】 【你讲述了诸多心系家国的,舍已为公的事迹】 【她的反应平淡,像是根本感受不到一样】 【你痛恨,你哭喊,你无助】 【你觉得自己付出那么多,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别说利息,本金都没了】 【若是要让你知道小时候教她那些狗屁空洞道理的是谁,你一定要找他们拼命】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 苏远悠悠道。 “山河破碎之下,有的人选择了抛头颅洒热血,血溅千里,马革裹尸还。” “有的人选择了背负一时骂名,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数十载。” “有的人选择了留取丹心照汗青。” “不同时,不同人,诸多英杰,面对相同的问题,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苏远滔滔不绝地讲着,但下面听着的雨曦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瞳孔中映出的是苏远的身影。 但脑海中想的却并不是苏远讲的那些话。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每个人守护珍贵之物的形式不同,方式不同,但他们都做出了自己的付出。” 听到这话,才稍稍把雨曦的注意力吸引。 珍贵之物...... 待到她稍稍反应过来时,面前却凑近了苏远那放大的面孔。 苏远板着脸,严肃道,“雨曦,我刚刚讲了些什么。”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雨曦的记忆力极好,一字不差的将苏远讲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但苏远知道,她根本就没听进去。 她不过是又一次死板地重复话语罢了。 “若换做你身临其境,你会如何选择?”苏远又问。 雨曦低着头默不作声。 苏远叹气,“好好听课,用心听!” 他有足够的耐心。 苏远背着手转过身,闭眼回忆那些留存在最深处记忆里的东西,继续教导。 雨曦却将目光重新抬起,撑着脑袋怔怔地望着苏远。 眼波流转,如同秋水荡漾。 当苏远搜肠刮肚,一连讲完诸多慷慨激昂之词,回过头来却发现雨曦的脑袋一上一下地点着。 额角垂下的发丝微微荡在越发好看的眉目之间,顺着脑袋上下的节奏摆动。 苏远轻轻咳嗽了几声。 没反应。 他又加重几分。 雨曦微抬眼眸,模糊间看到熟悉的身影,嘴角痴痴地勾起,继续闭眼睡觉。 苏远忍不了了。 猛地一拍桌子。 恶狠狠地盯着她。 雨曦也只能睁开眼,带着几分睡意的眸子和苏远大眼瞪小眼。 我是不是给你...... 虽然有千言万语想说出口,但最后苏远全缩回去了。 全部化为了一声叹息。 他想了想,自己所教也流于表面,过于刻板,确实无趣。 但他就这个水平。 他也没办法啊。 苏远脑子里恨不得塞一个古文学专家。 可惜哪有那样的好事。 好在如今记忆里不比从前浑浑噩噩的时候,诸多东西都能清晰地记起来,也能说上一二。 不然怕是连这一点都教不了咯。 ...... 【又是一年过去】 【这一年里,城内外的情况还算安定,自从那八百魔骑覆灭之后,城内守军连魔族的影子再也没见到过】 【许多人猜测魔族是怕了】 【它们为你所慑】 【城内守军将你供起来,城内百姓也都认识了你和雨曦,知道了是你灭杀了那八百魔骑为城池争来了这万难的和平期】 【人人皆知你两,但又人人不知你名】 【你并不关心这些】 【只是安定之下,没了紧迫感,你发觉越发难以在这个环境下培养雨曦的心性】 【就在你琢磨之时,城外来了一批难民】 【难民队伍庞大,连绵数里,让你想起此前与雨曦初见时看见的景象】 【难民中的情况之惨烈,饶是让你看到也忍不住略微低沉】 苏远站在城墙上,看着连绵的难民队伍,队伍中多为妇孺,精壮男子和老人几乎看不见几个。 令人更为难以置信的是,这些妇人身上多有残缺。 甚至不少妇人如今还在撑着血淋淋的伤口,伤口上只简单抹了些东西,但依然有鲜血渗出。 一路的鲜血滴在地上,形成了一条血路。 根本分不清那到底是谁的血。 苏远默默看着这一幕幕,守城的统领此刻正在下令打开城门并和主管官员商量安置难民的事宜。 “他们来自五百里外的飞燕城,飞燕城算是这南关地界数一数二的大城了,也是前线被攻陷后的守军桥头堡......” “这飞燕城都破了,魔族大军就可长驱直入,再无险阻。” “五百里,说长也不长,但他们能走到这里来,一路上也不知道是如何熬过来的......” “听说,那些妇人为了避免互相食子,自发地将......将自己当做、当做......唉。” “唉,别说这些了,准备去开库放粮......” 声音渐行渐远,苏远的目光却看向远处天边的地平线,越发深远。 今日照例给雨曦上课。 虽然苏远知道自己上课效果不好,但哪怕只有一丁点效果,只要有就行,积累之下,总能成事。 只是上课时苏远的神情较为恍惚。 雨曦撑着下巴注视着面前之人的脸,两年过去,魔剑先生的样貌却没有任何变化...... 哪怕一丁点都没有。 “怎么了?” 见到苏远没有再絮絮叨叨讲那些无聊又令人昏昏欲睡的东西,雨曦反而有些好奇。 苏远摇摇头。 他想到了一些东西。 于是缓缓道。 “夫妇年饥同饿死,不如妾向菜人市......” “得钱三千资夫归,一脔可以行一里......”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两肱先断挂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汤......” “......女肤脂凝少汗粟。三日肉尽馀一魂......却幸乌鸢啄不早。” “菜人哀......菜人菜人,人之不幸,莫哀于此。” 苏远感慨之下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本以为雨曦对此不会有什么反应,却没想,她抿着嘴唇,盯着桌面一动不动,罕见地失神了。 或许也是为之一时感同身受。 苏远想道。 毕竟就连他初次见到这诗时,心底也是狂震,久久不能平息。 雨曦失神了许久。 待到再回过神来时,她那长长的睫毛低了下来,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夫妇年饥同饿死,不如妾向菜人市......是什么意思?” 苏远微微一愣,虽然他明白雨曦听得懂诗的意思,但还是出言解释了一遍。 “就是饥荒时,有一对夫妇,他们若是在一起,只会一起饿死,于是妇人就说啊,妾身去市场当菜人......” “那,得钱三千资夫归,一脔可以行一里,又是什么意思......”雨曦一句接着一句地问着。 苏远也一句接着一句给她解释。 “我啊,去做菜人就能得到三千钱,那样就可以资助丈夫你回家啦,一片肉可以帮助你走一里......” “那......”雨曦还在问着。 苏远也在答着。 雨曦听得很认真。 直到苏远叙述完,她都还未从中回过神。 “这是守护吗?”雨曦忽得抬起眸子,盯着苏远看。 看得极为认真。 看得极为仔细。 苏远对上这双眸子,又想起初见雨曦时的第一眼。 他点头。 “是,这是守护。” ...... 第28章 不知的期待 ...... 那一天的课上完之后,苏远本以为雨曦的观念会有所改变。 但对他讲的其他内容,雨曦依旧是兴趣缺缺的样子。 只是她时常会陷入思索之中。 “又走神!” 苏远将竹尺轻轻拍在面前少女的脑门上,隔着几缕发丝在洁白光滑的脑门上留下一个淡淡的红印。 雨曦委屈地抱着脑门。 低下头,视线却扫过苏远。 “不服是不是。” 苏远再抬起竹尺,但少女一声不吭,一点也没有服软的意思。 苏远本抬到半空的竹尺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这性子是越发难改。 “罚你将昨日功课抄十遍......不,一百遍。” 苏远将竹尺甩到一边,踏步向外走远。 独留雨曦一个人在这间书房,窗外阳光洒进,灿烂美好。 窗边的竹林随风耸动,树叶哗哗作响,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从没停过。 雨曦坐在桌前,端着下巴怔怔看着桌面不知想些什么。 维持如此姿势直到阳光偏移,将半张桌子都笼罩在曦光之中,她才回过神来。 想起苏远布下的惩罚,她无言地撇撇嘴,拿起纸笔,回忆昨日功课,每一个字每一句都清晰印在脑中。 她一字一句地照样写下,无一缺漏。 她的速度很快,如此一遍很快写好。 接着第二遍,第三遍......第十遍......第十五遍...... 纵然她的速度很快,但一遍遍写下来还是很耗费时间。 直到午时过去,她完成的进度也不过半。 待到日光西移,已是过了午间时刻。 而四周依然静悄悄,没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雨曦肚子咕咕叫起来。 她的注意力也不如先前,眼底走神了片刻,笔下当即就错了一个字。 看着那错的字,雨曦轻咬着红唇,脸上出现一丝倔强,将其划掉,在其下续写上。 她想要写得再快点,但越是写快,错得就越多,反而慢了下来。 但她不肯就此停下,直到日落黄昏,一百遍堪堪抄完。 窗外落日的余晖将云层映得如同火烧。 雨曦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腕,起身向外走去。 向外看去,书房外的小院静悄悄,丝毫没有活动的迹象和声音。 雨曦眼底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丝黯然。 但就在她跨出门前的那一刻,余光却扫到了某样东西,当即有一些错愕。 门边的柱子后,正依靠着一个抱臂的身影。 听到她的脚步声,那身影睁开眼。 “抄完了?”苏远淡淡问,像是毫不在意一样。 雨曦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直到苏远来到面前,她才猛地回过神,将脸撇向一边,闭上眼,不去看他。 看她一副倔强的样子,苏远又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印子也消了,又没有肿......” 雨曦只将眼底睁开一个缝隙,顺着缝隙幽怨地瞥着面前那人,不说话。 但是从额头传来的温柔触感却让她心底生出一阵异样。 她想躲开,可身体却反而不由自主地向那只手贴近,最终只能任其摸个够后才收手。 苏远像是感觉不到那丝丝视线里的幽怨。 从少女的肚子里传出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 在这悄然的院中极为响亮。 少女撇向一边微微昂着的脸霎时间变得通红,顺着那光滑的脖颈到显露出来的精致锁骨,都泛起了丝丝红光。 “呵,你要是饿了早点喊我嘛,吃完饭再抄也是一样,谁知道一点声音都没有,我都睡了好一觉,实在无聊......” 听到苏远这么说,少女微微张开眼眸,带着满满的怨念和愤慨。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怎么全变成我的错...... 她又低下头,轻咬红唇,想辩解出声,但最后又闭上嘴一言不发。 任由苏远拉着,坐到了饭桌边。 简单热了下饭菜,面对桌上的菜肴,数量不多但每道菜色香味俱全。 雨曦坐在桌边丝毫不为之所动。 苏远不客气地瞥了一眼。 “你要是不喜欢吃的话,以后天天给你稀粥糙米。” 那小脑袋还是一声不吭。 回想起那幽怨的小眼神,苏远知道她还在和自己置气,于是改口道。 “算了,总不能再饿着,饿出问题来麻烦更大,来张嘴,我来喂你。” 总不能一味的棍棒教育。 时不时也要试试萝卜。 当听到苏远的话时,雨曦面上肉眼可见地慌了一下,但奈何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和饭菜的香味时刻诱惑着。 “张嘴,别让我用硬的。” 虽然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顺从地闭上眼乖乖张嘴了。 只是那不情愿之中,还带有一份极为紧张的期待。 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只是,他这样说了,那自己就这么照做罢了...... 她在心底给自己解释道。 可等了好一会,也没有料想中的感觉。 她半睁开一边的眼,却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那样子,似乎是自己所想都被看穿了。 她只感觉一阵羞意涌上来,原本白嫩的脸蛋红得连天边的夕阳都比不上。 “是你叫我......” “对对对,这时候想起来听我的话了。” 雨曦又想辩解,但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解释都显得无力。 瞥了眼苏远,她一咬牙,索性再度闭上眼,张开那樱桃般的小嘴。 哼...... 苏远也不再逗她,终于老实地将饭菜喂进那红润的小嘴中。 看着雨曦低下头默默咀嚼,再也没了之前的倔意,苏远有一种终于得逞的感觉。 他好歹赢了一回。 这样才对嘛,不然总是放任她性子发展,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雨曦在课上的表现,苏远又是一阵头疼。 任重而道远啊。 雨曦红着脸低头咀嚼,任由饭菜的香味在嘴中蔓延,但比之香味更让她荡漾的是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是因为好吃? 她想了想,觉得不是。 是那期待终于被满足?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得出答案。 但想着想着,嘴角还是忍不住勾起,眼底露出一丝愉悦。 一天的怨念也渐渐消散。 第29章 月下少女 是夜。 窗外月光静谧流淌,窗前木床上躺着身姿初显窈窕的青涩少女。 她背对着身边坐着的人影,生动的眸子盯着窗外的月光,思索着什么。 思索过后,她转过身,牵起那落在面前的衣角。 眼中微略犹豫过后她还是开口道。 “魔剑先生......我,我不想上课......” 苏远当即睁开假寐的眼,断然拒绝道,“不行。” 开玩笑,这可是他的底线。 如今只差最后一丝距离就可抵达那最终的目标,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半途而废。 雨曦想了想又开口,“我......已经懂了。” 苏远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他摇头,“你懂了?那我问你,你......” 可他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雨曦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了下来。 她微微仰头,却看到苏远脸上是略显纠结的神色。 但苏远很快就掩盖了过去。 那个他一直所追求的问题,如今他却是连问都不敢问出口。 生怕得到的真是肯定的回答。 你渴望力量吗? 只要她给出肯定的回答,他心底的平衡必然倒向一边。 不...... 苏远摇摇头驱散这种奇怪的后怕感觉。 我怎么可能会怕。 这不正是我想看见的...... “就你上课时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像是学懂了的吗?” 苏远挥手在雨曦的额头弹了一下。 “我......”雨曦吃痛抱头,本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却难以汇聚成言语。 “我......真的懂了。”她只能幽幽回应。 她不知道该如何说出这种感觉。 这种......别样的但却又让她无比笃定的感觉。 苏远沉默着。 腿边忽然传来细腻的温柔感。 雨曦抱紧了他的腿,弓着身子,静静闭上眼。 脸上是一种满足的平静。 ...... 【难民的到来只是给你的生活掀起了一丝波澜,但并未影响到你的计划】 【在你的注视下,雨曦一日日成长,越发娇俏可人】 【大部分时候,你们的生活范围仅限于小院,你不觉得闷,雨曦也不觉得】 【又是两年过去,她已彻底长成为娇俏又傲气的少女,明眸皓齿,身姿纤细,一举一动间都绽放着独属于她的少女年华的美好】 【你知道,娇俏很正常】 【但你不知道她身上的那股傲气跟谁学的】 【可她身上就是有股淡淡的浑然天成的傲气】 【甚至时常能气得你心口发颤】 【你恨啊】 “来上课!” “我不学那些死道理。”垂下的青丝后,好看的眉目对上了苏远的视线。 一时间苏远气得够呛。 什么死道理?我这是死道理?我这难道是死道理? 我这要是死道理,那他们教你的那些又是什么?死板的守护? 那好看的眉目见到苏远的反应忍不住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赶在苏远继续长篇废话前,她已经逃到了书房外。 “越来越难管了......”苏远长叹。 忍不住想起一开始的样子。 “还是那个时候好忽悠啊......” 饭后,本应是休憩的时间。 苏远靠坐在小池边的凉亭中,身旁的竹林随风轻轻晃动,片片绿叶落下。 恰好有一片绿叶落到了他的头顶。 一只玉葱般的手悄悄捻起这片绿叶。 苏远被头顶的骚动引得睁开眼。 却见到弯着腰巧笑着的少女举着一片绿叶,那满是笑意的双眼近在咫尺,呼出的温热气息就喷在脸上,隐约有股淡淡的清香从少女身上飘来。 见到苏远睁开眼,她立刻笑着跑远。 “过来!” 可苏远一声又把她唤了回去。 她双手背在身后,俏生生地回到苏远面前立着。 “我又没干什么......” 她仰着头,一双极为生动的眸子无辜地看着他。 苏远不客气地在她脑门弹了下。 少女一边吃痛一边幽怨地盯着眼前人。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苏远嘿嘿笑了下,曾经只堪堪过他腰的女孩如今已经到他的胸膛前,那小脑袋越来越近,稍微一低头就能碰到。 “没什么,就是不爽。” 他不顾少女的幽怨,继续闭目假寐。 只留下少女恨得牙痒痒,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报复,只能撑着下巴趴在石桌上充满怨念地盯着他。 但怨念过后,她却看苏远的样子看得失神。 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四年时间转瞬即逝,而她与他的差距也在不断缩小。 如今,她只要稍稍踮脚就能触及。 想到这,她的嘴角又微微勾起,秋水般的眸子满是笑意和期待。 ...... ...... 隔天,对门一大户人家敲开了小院的门。 那户主人家到处散发喜糖,喜气盈盈,一脸的高兴。 “来来来,我家小女刚过金钗之年就订了婚,这不一年不到,对方就急不可耐地要把小女迎过去了,到时候大家都来吃婚席。” 那主人家对各位邻居拱拱手。 尤其是苏远。 “恩人,到时候一定要来,若是没有你,或许我们一家也早就随那些难民一样流离失所。” 他郑重地将请帖递到苏远手中。 看着大红的请帖,苏远也有些恍惚。 对门家的女儿,那时候看过几次,才不过点点大吧,甚至比雨曦还要小两岁,如今却是要嫁人了。 雨曦也从苏远的背后伸出脑袋,打量着苏远手中的请帖。 当看到那大红的双喜字时,她极为认真地多看了两眼。 苏远本不想带着雨曦去,但奈何雨曦一直用哀怨的眼神盯着他,实在受不了了,苏远只能带她一起参加婚宴。 虽说婚宴有坐席规定,但苏远身份特殊,只是挑了个靠边的桌子和雨曦两个人单独坐一块。 这里的人大多认识苏远,也不来打扰他。 他也正好图个清闲。 看着大红的轿子抬着盛装的红嫁衣新娘来到夫家,新娘被接去祠堂三叩六拜,周围满堂的喝彩声。 雨曦就一直没说过话,微张着红润的小嘴,牢牢盯着新娘的嫁衣,仿佛从未看到过如此好看而盛大的衣裳。 直到新娘的身形隐入厢房,她依旧撑着下巴怅然若失。 苏远忍不住在她脑门一拍。 “别发呆了,以后你也有机会穿上。” 听到这话,雨曦的脑袋一僵。 她的视线下移,落在了桌上,半阖的眼眸中满是说不清的意味。 “我才不想穿......”她皱了皱小鼻子。 只是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身边的人。 可身边那人对她的话只是笑笑,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她不由得有些失望。 “除非......”她轻声念叨。 “除非什么?” 看了眼苏远,雨曦一咬牙准备说出来,“除非......” 但下一刻就又被苏远拍在脑门上,“别傻了,想什么呢,没我的允许,你还想嫁人,别忘了你的身份。” “......” 顿时,雨曦只能用更幽怨地眼神凝视着苏远,薄薄的红唇微微翘着,娇艳欲滴,看一眼就让人生出想咬上一口的念头。 从婚宴回到小院,一路上,苏远背后的幽怨视线就没中止过。 可苏远回头望去,与那好看的眸子对上一眼,雨曦又把头偏到一边不去看他。 可等他继续往前走,背后的幽怨视线又回来了。 苏远加快脚步,将雨曦甩开。 在半路转角的地方躲起来。 他靠在墙上静静等着,等着雨曦的身影走过去。 可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雨曦的身影。 他不由得心底一紧,又返回去去找雨曦。 结果在原来的地方找到了抱着腿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苏远无奈叹气。 “又不是小孩了。” 那身影低着头不说话。 似乎是打定主意也不起来了。 苏远最后只能伸手穿过那纤纤细腿的膝弯,另一手揽过那柔弱无骨的纤腰,将那身影横抱在怀中。 那小小的身子入手,和四年前相比,多了许多重量。 至少,入手处传来的细腻触觉很有实感。 娇巧的身子缩成一团正好能缩在苏远的身前,雨曦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将脑袋靠在苏远的肩颈处,几缕发丝因摩擦而散落,她又攀上了苏远的肩,手指紧紧抓着衣角。 感受着强有力的大手将她托起,她不由得轻轻勾起嘴角,眼底绽放的柔光像是什么计谋得逞般而高兴。 虽然和四年前比重了些,但对苏远来说还是很轻。 感受到她在怀里的动作,两人的身形贴合得又紧密了一分,苏远只能苦笑。 从裙摆下露出的细长小腿展现出近乎完美的线条,没有一丝多余的地方,浑然天成,随着他的步伐一路轻轻荡着。 “人家比你小都已经嫁人了,你却还在耍孩子气。” “我不是......”不甘地嘀咕声响起。 那生动的眼眸微略失神,有些话想说出来解释,可话到嘴边,又想到苏远此前的种种表现,又缩了回去。 她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可......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信。 苏远大步向回走去,一副不可置否的样子。 雨曦撇了撇嘴角,抓住衣角的手又紧了一分,闭上眼,只希望此刻的时间过得慢一点。 待苏远回去后才发现,怀里的雨曦不知何时已经安然睡着了。 那靠在肩膀上的小脑袋发出匀称的呼吸声,随着苏远开门的动作使得她的脑袋后仰还会轻嗯出声。 看着皎洁月光下的娇俏面庞,苏远心底又是一动。 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这样...... 四年时间,不长也不短。 那个瘦到没法看的脏兮兮女孩也到了如今娇俏的模样。 除了有的时候会很气人。 想着,苏远将她抱到床前,准备放下去。 可雨曦抓着肩膀衣角的手却死死不肯放。 苏远只能让她靠着,纠结了好一会才做出决定。 “反正也睡着了......” 他将雨曦头顶的发饰摘下,如水般的青丝洒落,然后将她向里抱去,自己也顺势躺下。 一手撑着脑袋侧躺一手揽住那盈盈一握的纤腰,就这样,苏远第一次睡到了床上。 也是第一次拥着雨曦。 苏远看了眼凑在怀中的脑袋,月光下,那一头青丝越发乌黑亮人。 可他不知道,那青丝之下的小脑袋,嘴边缓缓勾出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窃笑。 ...... 这日,与苏远相识的守城统领派人邀请他过去。 恰好无事,苏远也就去了。 进去后却看到统领和其他守城将领愁眉苦脸地商讨。 “战事旷日持久,防线一再后退,我们这里很快就要从侧翼变一线战场了......” “这两年来自皇都的支援越来越少,军中的强者已经无法和强大魔物抗衡,各个地方都已经顾不过来了。” “皇都的人将希望全寄托在安神祭上,以为靠着安神祭就可以高枕无忧,十二年武备松弛......不枉啊,不枉有今天的局面。” “安神祭最后还不是失败了,十二年的准备一朝灰飞,什么都没了......” 见到苏远进来后,他们纷纷中止了话题,起身行礼。 守城统领对苏远客客气气,同苏远说了很多,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很明确。 他想邀请苏远加入军中。 但被苏远用其他借口推脱了。 他现在并没有卷入纷争的想法。 守军统领已经不是第一次邀请苏远了,见到苏远依旧是如此态度,他也明白地点点头。 “既然您不愿意,我等也不好强求,近来......或许会有大战,此城已经不适合居住了。” 听到统领的话,苏远沉默了一会,拱手道别。 见苏远渐行渐远,再也没有回头,统领等人终于是放下了最后一丝期望,彼此对视一眼,只剩叹息。 回去后,已是黄昏之时。 苏远在小院里找了一圈没找到雨曦的影子。 最后发现在头顶荡漾的雪腻脚丫,顺着光滑的小腿曲线向上寻去,才看到雨曦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上去。 正坐在屋顶边缘仰头注视降落的夕阳以及依稀冒出光亮的圆月和星点。 一半天空是红云一半天空是星空。 苏远和她并排坐下,一同看着红云慢慢黯淡下去,而星与月越发明亮。 她依靠着双手,向后仰去,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那双干净的眸子中,映出越发璀璨的夜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身边的动静,她斜斜地向一边看去,余光恰好瞥到苏远的身影。 她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放回到头顶。 第30章 安神祭的真相 谁都没有说话,只有不知名的调子悠然响起。 听着这调子,苏远只觉得自己心底的那一缕烦忧之意不自觉地就消散了。 他不由得问,“这是什么歌?” “这......”雨曦脸上恍惚了一阵,然后说,“我也不知道......” 下一刻,苏远弹上了她的脑门。 “你撒谎。” 她撒谎时手指总会习惯性地弯曲成直角。 雨曦抱着腿摸着脑门,不甘愿地埋怨,“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呵......” 雨曦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苏远那几年间从未变过的脸上。 如今看上去,他们也相差不了几岁。 她又悄悄将打量的眸子移回去。 “魔剑先生,你说的祭品,是什么意思?” 她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苏远没想到自己没先提的她反倒提了出来。 此时他反倒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了。 他只回道,“祭品啊,祭品就是给我生娃洗衣做饭,一辈子当我的奴隶。” 但说完他就发现,这些不都是自己做的事吗? 除了生娃。 不过也不差了。 “生、生娃......?”雨曦的脸腾得红了,在红云的背景下,依然能看到那领口边红到异样的肩颈。 若不是几缕青丝飘过遮挡了视线,这样的异样当场就能被苏远发现。 雨曦本来想好的话语这一下全被打乱,根本不知道接下去说什么了。 只能低着头不语。 看她这样,苏远会心一笑,“怕了?” 没想到过了一会才从雨曦的膝盖下传来闷闷的声音。 “太、太小了......” 苏远差点没从房顶摔下去。 “不是问题在这里吗?”苏远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一只手按在了雨曦的脑袋上,“骗你的你也信。” “我、我当然知道......”雨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望。 “哼,如果说做我的祭品要被我吃下去,你会吗?”苏远半开玩笑说道。 没想到对上了一双极为认真的眸子。 眸子中完全没了往日里的笑意与娇俏,唯有一丝不苟的平静。 这使得苏远又回想起初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是顶着这样的眼神。 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 她轻启红唇,“会......” 雨曦的话在空中渐渐飘散,而苏远脸上的错愕却一直未变。 雨曦如同猫一样撑着双手爬到苏远的面前,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头青丝随风洒落,好看的眉眼离苏远极近。 “如果是魔剑先生的话......” 她再度认真回应。 那双认真的眸子在逐渐靠近苏远,脑海中回想的都是关于他的画面,她又开始渐渐明悟那是为何...... 从未想过这样回答的苏远一时无言,但他的眼底现出一抹躁动的本能。 雨曦离他越近这种躁动就越急迫。 他恨不得当场将面前的娇俏人儿...... 苏远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最终连忙抽身,回到黑暗的房间,手中握紧了那柄古朴短剑,这股躁动才逐渐压制住。 而屋顶上独自被留下的雨曦则眼神黯淡。 只差一点就触碰到魔剑先生...... 她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只是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亦或者...... ...... 入夜,雨曦缩进被子里,看着坐在桌边的苏远,那生动的眸子中又黯淡了一分。 四年间,苏远从来都是陪在她身边入睡。 从未间断。 她害怕睁开眼,再看到身边空荡荡的景象,再感受到那灌入的寒风,还有那周围人说着关于“死”的话。 她顿时纠结起来,想开口,但一想到傍晚在屋顶上的种种,就又开不了口。 直到苏远率先道。 “我......有点事,你先睡。” 但雨曦还是一声不吭。 苏远只好起身安抚。 “只是过一会再......” 他走到一半就停下来。 仿佛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跨越到另一个世界,打破平衡。 他盯着雨曦的视线在某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怕,冰冷陌生。 但他在那个边缘克制住了。 他转身向外走去,不再靠近雨曦。 “我一会就回来。” 听到苏远离开的脚步声,雨曦眼底是真的失望了。 她蜷缩在床上,有些话想解释,但莫名地觉得她和苏远之间隔开了很远的距离。 而且还在越来越远。 “明明......之前还好好地......”她不解。 凝视着就放在面前的手掌,每一晚,她都能轻易抓到那一片衣角。 哪怕只是一片衣角,只要能抓住他,她就能安然入睡。 但...... 如今这一片衣角从她手中滑落,她却是仿佛再也抓不住一样。 “只是,只是这一次......睡一觉起来就恢复原样了......” 她这么告诉自己。 ...... 心底躁动难安的苏远不知不觉间漫步到了城墙上。 士卒们皆认识他,不断对他行礼。 但苏远站在城墙上只是看向一个方向。 那里,曾经是处废弃的驿站。 如今已经修建起了新的驿站,但再过不久,那里又会重新废弃。 苏远回忆着一幕幕与雨曦在一起的往事。 最开始捡起自己本体时脏兮兮的她。 饿晕了的她。 被抢走粥却仿佛没事人一样麻木的她。 晚间安然酣睡的她。 还有时隔几日才再度相逢的她。 明明没过去几年,但自己眼中的她却仿若新生,完全蜕变了一个人。 但想到傍晚时附身凑到自己面前的那个女孩,眼中的认真没有丝毫递减。 他又觉得这就是同一个人。 “到头来......不过作茧自缚啊。”苏远无奈地笑着。 他明白,到了要做出决断的时候。 已经无法再拖下去了。 选择她成为真正的祭品,又或者,就此逃避。 他不需要再教她什么是守护,她也不用再回答所谓的问题。 傍晚时的她无意间便已经对苏远一直以来的问题做出了回答。 苏远给自己设下的平衡点就此失效。 “以剑之名......”苏远思索着。 就在他思索之际,他已经走到了城门之上。 而底下的城门前正好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车夫,很是低调。 但城门后却摆起了极大的阵仗,整个城内的守军都整装迎接。 城门大开,从那马车内下来了一名灰袍女子。 她手中还拿着一卷东西。 见到这名女子,所有守城将领以及主事官员都躬身行礼。 “拜见皇都特使。” 灰袍女子淡淡点头,甩出手中的卷轴。 “找出她。” 她的话语淡漠,似是毫无感情。 “魔界入口......挡不住了,魔族大军已突破广安城、临啸城、莫山城,逼近皇都,四年前中止的安神祭,必须要继续进行下去。” 那卷轴滚落在地上,徐徐展开,而苏远却在火把的橙黄光焰中看到。 那上面画着一个女孩,女孩的眉目精致,衣着华贵,气质超然。 只是本应是最惹人怜爱的可爱年纪,脸上却无一丝笑容,那双眸子干净地如同一面泛不起一丝涟漪的镜子,无悲无喜。 苏远不会忘记。 就是这样一双眸子捡起短剑,举过头顶问他。 “你要吃我吗?” 纵然那张脏兮兮的枯瘦小脸和眼前画卷上的白净脸蛋难以重叠。 这座城的守军统领找到了城门楼上的苏远。 “您莫不是改变主意了?”他笑着打招呼。 苏远无言摇头。 统领见他失神的样子忽然笑了下,“你看到了?” 苏远点头。 “是她吧......”这个中年男人也忍不住苦笑道,“见过雨曦那女孩的人都忘不掉她的样子,哪怕过去四年,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他也算是见证了雨曦从萎靡不振的瘦骨头成长为如今娇俏可人的样子。 “我的女儿也不小啦,算了算和雨曦也差不多大,也到了嫁人的时候......” “但我驻守边关已有十二年未回去,她怕是认不出我了。” “十二年前,我们意气风发地从皇都出发,只为将魔族清扫出去,还人民一个安定和平的生活......” “在我手上的时候,她小得和一只狗儿一样大,稍微逗逗就傻笑不止,饿了还往我怀里钻,我一个大男人又没那玩意哈哈哈......” “嗨......我早就反对搞那种神神叨叨的祭祀,求人不如求己,但拿一个人来换千百万人,这样的选择总是容易做的。” “只是我没想到安神祭选的是雨曦那孩子......” 眼前的中年男人满脸的疲惫。 城门楼上寂静无比,中年男人最终缓缓道,“皇都特使已被我引到城北,南门的人手全部换成了你认识的,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不要再被发现。” 苏远沉默许久后才问出。 “安神祭是什么?” “安神祭......是将选定的祭品献给魔主,只要魔主吃得开心了,挥挥手,魔族大军或许就撤了。” 中年男人转过身去,渐行渐远。 而苏远在这一刻忽然明白。 当初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为何举着剑认真地看着他。 她是要自己亲手剖开她。 而她,极为平静地接受了。 ...... 这一夜,雨曦在没有身边人的陪伴下迷迷糊糊进入睡梦中。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一天。 盛大的车队从皇都出发,金碧辉煌的座驾上摆满了无数金银珠宝,而在最中间,则是精心打扮如同珍贵礼品的她。 “你是为守护而生,你的一切注定要因守护而献出......” “你是我们的希望,你要守护一切,你要献出自己......” “你叫雨曦,你是雨中的曦光,世界因你的到来而绽放光亮......” “一个人的牺牲换取千百万人的生存,雨曦,你明白吧......” “何谓守护,守护便是牺牲,便是奉献,献出你自己的时候到了,雨曦......” “这一纪的祭品,便是你。” 无数人影的话语在她耳边回响。 而最后一声来自一道雍容华贵的女人。 那女人宣布完这一切便转身离去了,只留下她无神地举着手,期盼着。 母亲...... 她的期盼没有回应。 身穿华服头戴金钗的她被侍卫拖了下去,无言的稚嫩脸庞上,渐渐地失了神采,只余平静。 她在侍女的侍奉下换上了一套奇异的服装,其样式根本不像人类所喜。 她被搀扶着坐到了那堆满宝物的座驾上。 面前是整个皇朝最位高权重的一群大家族之人。 他们早已商议好,没有一人提出异议,皆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座驾带着她向宫外离去。 一路上,无数铁甲侍卫在两旁拱卫,一直蔓延到城外十里。 这些铁甲侍卫不敢抬头看她,一路上遇到的宫女们也纷纷低头,无言行礼。 所有人都仿佛是处在另外一个世界。 而她不过是误入了。 直到顺着这条道出了宫门,她看到了宽阔青石板铺成的长街上,黑压压一片的人影。 他们隔着侍卫远远地望着她。 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人摇头叹息。 有人无言怜悯。 有人可惜。 有人指着她笑。 还有人庆祝。 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挤在大人的腿边好奇地望着她,一边举着画糖,一边嘴里念叨个不停。 男孩追着女孩的辫子揪,女孩气势汹汹地打回去。 每个人的脸上神色都不一样。 千人千色。 但,没有人觉得她不该去。 她那清澈的眸子中出现一丝恍然,然后越发平静。 我是......雨曦。 我为守护而生。 我是雨中的曦光。 我要......守护这一切。 盛大的车乘在万民注视下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城市。 每到一座城市,雨曦就越发坦然,眼底的平静就更幽邃了一分。 所有人都认为是她。 她也觉得是她。 是她应该去。 直到那身穿灰袍的女侍卫惊慌地抱着她奔跑于荒野。 那侍卫跑到跑不动了。 “殿下,跑!” 从侍卫的怀里落下,她先是无措了很久。 直到侍卫的怒吼再次响起。 “跑!” 她才跑起来。 跑出没多远,她回头看了眼那侍卫。 却只看到侍卫满脸欣慰地笑着对自己挥手。 她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再度跑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跑。 只是,那人说要跑,那便跑罢。 她不知道跑了多远。 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 路上经历的一切她都不关心。 唯有“跑”这件事是她需要做的。 一如他们对自己说的“守护”那样。 直到那一天,面前滚落了许多金银,那些金银在耀眼烈日下熠熠生光。 可那些都引不起她的注意。 唯有那柄黑曜石般暗沉的短剑闪烁着瑰丽的色彩。 她拿起来,看到那古朴的短剑在阳光下好似星空般通透。 而她也被一大片阴影遮盖。 阴影下那看不清的人脸说出了“献祭”二字。 她复又想起了自己应该做的。 守护就是献出自己,成为祭品就是被吃掉。 她双手举起短剑,递向那人。 问他。 你要吃我吗? 她仰头想要看清那人的脸,可阳光照耀下,她看不清。 梦到这里就中断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很灿烂。 蓝天白云静静飘荡,无限静谧的美好。 她坐起身,在屋内环视,却没能看到那道想要见到的身影。 穿好衣裙推开门,却看到院中柱子边靠着一个人。 雨曦注视着那个人的脸,眼眸微微晃动。 她,看清了。 第31章 自欺欺人 见到雨曦出来,苏远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大概,并不好看吧。 雨曦一步一步靠近苏远。 一头未经打扮的长发披在肩后,未施粉黛的脸上娇嫩欲滴,欺霜赛雪,窈窕的身姿每走一步,青丝就在后面微微晃,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梦幻迷人。 看着曾经那又瘦又脏的小家伙长成这副样子,苏远眼底失神了好一瞬。 但随后他就悄然向后退了一步。 又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雨曦的脚步一顿,脸上浮现不解,随后低下头去,又像是做错了事一般。 苏远轻轻道。 “课,不用再上了。” 他像是下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 当说完这句话,他莫名地放松下来,有些释怀。 雨曦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这曾经是雨曦最希望听到的话之一。 但如今在她的耳边,却仿佛带着莫名的意味。 玉葱般的指节在背后拧成了一团,红润的指节因为用力已经发白。 好奇怪...... 从昨天开始一切都仿佛在变得奇怪......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雨曦不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太低落,尽力像往常那样,“我,我......我不知道。” 可声音还是越来越低。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脑中一片茫然。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何,要突然这样。 她不安。 苏远拍了拍一边的包裹。 “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需要的东西都在里面,还有银两......” “守军的统领告诉过我了,魔骑将近,很快将会有大战爆发。” “这座城已经不适合再生活下去了。” 可是...... 雨曦还是不解。 “那、那也不用......” 她心底的不安还在涌动。 “马车已经备好。”苏远提走包裹,推开大门,门前的马车正在等待着,随车的还有一妇人和车夫。 他将包裹一举放进车内。 “我......我们从南门出发,离开这里。” 苏远轻声呼唤着还在原地的雨曦。 “上车吧。” 雨曦眼中的无措近乎成了实质。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但她还是半信半疑地听从了苏远的话。 隔着车厢,马车晃悠悠地往前,苏远也跟在后面慢慢走着。 而雨曦则透过帘子,视线则从未离开过苏远身上。 生怕苏远某一瞬就消失了。 就像......那一晚一样。 马车晃悠悠走着,清晨的街上没什么人,周遭的景象一如往日,但在雨曦的眼中,却仿佛身陷另一个世界。 如此一直到了南门外。 马车不停。 而苏远停下脚步,轻声道。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雨曦的耳中。 “你......已经懂了。” “以后,你可以按你想要的方式生活下去。” 他笑着注视马车缓缓走远。 而马车内,雨曦也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 她慌了。 “不......” “为什么......” “不是我们吗......” 她不解地扑到车前,可苏远的身形牢牢矗立原地,丝毫没有跟上来的迹象。 “不!” 她想要下车,可却被妇人拦下,死死抓着,怎么也不放开。 “放开我!”她无助地喊叫,可无济于事。 她剧烈晃动的眸子中映出那道身影,可那道身影分明是在远离。 雨曦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身影逐渐远离,直到化为了一道小到看不见的黑点。 她的眸子中也再无法映照出那道身影。 随着那道身影的消失,那如水般的眸子失去了生动,陷入了灰暗。 为什么...... 是我做错了吗...... 她一遍遍地问为什么。 但没有任何回应。 她又回想起曾经的那个夜晚,寒风呼啸进来,身边再无任何遮掩。 那人的身影消失了。 她一遍一遍的寻觅,最终还是陷入绝望。 但,最绝望的时刻却反而重新看到了他。 想到这,她死灰的眼神复苏了一刹那,猛地扑到那包裹中寻找起来。 她满怀着期望寻找。 只要,只要那东西还在。 可她翻遍了包裹,将每一件物品都翻了遍,还是没有看到料想中的东西。 她还不死心。 重复地一遍一遍翻着。 只希望在某个自己不曾注意的角落,就能看到那件东西。 忽然,她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叮铃铃之声。 声音很小很轻,稍不注意就会被马车的噪声遮盖。 但她却仿佛看到了天大的希望,顺着声音翻找出了那......一截孤零零的红绳。 红绳上除了小小的银铃铛,再无其他东西。 雨曦不敢置信地盯着手心的红绳,就这么呆呆地注视着。 一滴清泪无声地落下。 她将红绳攥紧。 最不相信发生的事就发生在眼前。 她这一次,是真的被丢下了。 “可......” 她轻声呢喃,泪水再也无法止住。 “你教我的,我明明已经懂了......” 他所教的,真正的守护的含义。 守护,不是献出自己。 守护也不是一脸凶神恶煞但还是为饿晕了的自己去讨食。 守护不是那宽阔又温暖的背。 守护不是为了她被抢走一碗粥而暴怒。 守护不是时时刻刻守在病床前。 守护不是四年的朝夕相处。 守护...... 就是你在我身边。 ...... 苏远驻足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直到他看不到为止。 直到夕阳西下,倦鸟归巢,星空升起,万物俱籁。 触碰到腰间的那一抹冰冷,他才重新回过神。 苏远低头看向手中的古朴短剑,暗沉如黑曜石般的剑体一如夜空,只是那剑柄处曾经系着的某物空荡荡。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这柄剑被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捡起。 “呵......真傻啊。”也不知道是对谁在说。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错了。 雨曦也是。 他们的守护,各不相同。 她早已明悟她所要面对的“守护”是何物。 菜人哀......她便是这个世界人族的菜人。 她不需要自己去教任何东西。 她,早已在四年前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同样地,苏远他也在四年前就做出了他的选择。 从见到雨曦的第一眼,从她举起剑和自己对视的第一眼,从她开口问自己的第一句。 他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而不是现在。 他不过。 “自欺欺人罢了......”苏远自嘲了一句。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将雨曦当成过真正的祭品。 第32章 荡魔军 如今终于能面对自己,苏远反倒无比解脱。 他转身向着城内大踏步走去。 心底有着说不出的畅快。 “接下来,还有最重要的事。” 他的视线遥遥看向远方那无边的天际。 那里,正是皇都特使来的方向。 当守军统领再看到苏远的那一刻,这个中年男人是无比生气的。 “你怎么还不走!我拖不了多少时间,特使不仅仅是一个人,她代表的是皇都,是皇都各方大世家,若他们发现了,你或许能庇护住自己,但雨曦呢?” 苏远摇摇头。 这个中年男人更急了。 “我知道你很厉害,但皇都高手如云,不在你之下的我更是见过不少,带着雨曦走,还有几分生机,一旦被包围,绝无活路。” 苏远还是摇头,但这次他开口问话了。 “告诉我皇都各势力的实力,还有魔族大军的实力。” 这个中年男人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你想干嘛?别说你一个人,就是你加上我们这座城内所有守军,也不过被这两方中任何一方轻易地一口吞下,更别说,我只能做到这一步,剩下的......我不可能背离我所一直守护的人族。” “不。”苏远否定了他,“我们......去打魔族大军。” “你疯了!”中年男人当真觉得苏远是接受不了真相,已经开始痴想。 但他还是劝道,“城中守军不过两千零七十人,我们这点人,与魔族大军相碰,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何况,我们还肩负着驻守这座城的任务,我们走了,置城中百姓于何地。” 可是转念间,中年男人又想起第一次见到苏远时的情景。 那时的苏远,一人一剑立于魔血横流的尸堆之中,他浑身的杀伐之息连他这种身经百战的将军也觉得窒息。 八百魔骑......就算没有魔族高手在场,光靠一人之力解决...... 无疑,苏远的实力不是他一个守城将军能够揣测的。 但就算如此,叫他放弃守城,带着这两千人去和魔族大军碰撞,他是怎么也不敢想象的。 就算是苏远也不行。 苏远并没有因为中年男人的质疑而表现出任何不满,他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淡淡解释着。 “你觉得,皇都之人都已经追到这里来了,甚至就知道雨曦在这座城里,就算我带着她,能逃得远吗?” 中年男人听到苏远这么说,也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他叹口气。 “虽然我不知道皇都的那些大世家大势力这些年在背后的交锋如何,但既然他们已经追到了这里,你除了逃,已经别无他法,这是无奈中的无奈。” “若是换做一般人或许只能如此选择。”苏远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却越发坚定,越发明亮,“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中年男人一窒,不解。 “求人不如求己。”苏远轻声道,“唯有将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方能达成所求。” 他回头看向军帐外那千人驻军,“我能给予你们无往不利的荡魔清气以及诸魔不侵的丹丸,持有这两物,面对魔军,两千人足矣。” 中年男人从未听过有如此神异之事。 可他是见过苏远一人一剑解决八百魔骑的,若是苏远自己亲口说这话,他不得不信几分。 若是真如苏远所言,荡魔清气无往不利,丹丸诸魔不侵,那...... 他半信半疑,“当真?那......代价呢?” 他不是三岁稚童,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神妙的事而不需要付出代价。 提到代价,苏远的脸上也出现一丝踌躇,但他还是要继续下去。 不论代价是什么。 他说道,“找死囚来。” 中年男人虽然依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叫人领来了十名死囚。 这些死囚有的哀嚎祈求,有的目中无人对着所有人破口大骂。 “这些死囚无一不是犯了十恶不赦的罪,按规定,下个月就要在街口问斩。” 苏远看着这些死囚,提着古朴短剑上前。 “呸,什么东西,敢当着你爷爷的面舞刀弄枪的,你爷爷我杀人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 第一个死囚满脸横肉,对苏远破口大骂。 苏远眼中毫无波澜,手中短剑轻轻一挥,便没入这死囚的喉咙。 死囚瞪着大眼,死死地瞪着,最终还是嗬嗬地倒下。 随着死囚的倒下,苏远感觉到短剑内多了些许东西。 他挥手射出一道清气没入守军统领的体内。 “这一缕清气能够持续半月,有了它,就算是普通人面对魔物,也有了一战之力。” 中年男人虽然还是有几分不信,但他确实感受到体内多出了一种莫名的变化。 一缕清气绕身,若是面前就出现一头魔物,他怕不是能一拳打爆它的头。 顿时,他对苏远的话信了八成。 苏远利索地将剩下的死囚解决,挥手飞出五道丹丸和四道清气,分别没入五人体内。 “如此,便已成矣。” 这些人惊奇地感受着体内多出的清气和丹丸。 原本天地间随着魔族入侵,魔气越发肆虐,若是长年吸入魔气,轻则虚弱生病,重则魔气爆体。 但此刻他们都感觉到魔气对他们的侵蚀消失无影无踪。 苏远所料不错。 【荡魔】这个金色天赋,果然和【以剑之名】不一样。 【以剑之名】乃是寻求祭品赐予祭品力量,而【荡魔】只要有血祭,便可连绵不断地赐下。 当下,苏远再无一丝犹豫。 他回想起雨曦那娇俏巧笑的身影,还有那安卧于怀中的娇躯,那幽怨的眼神,那像猫一样爬到面前认真诉说的面孔。 他冷然道。 “将所有死囚......带上来!” (新书开始首秀了,首秀期间数据非常重要,各位读者老爷们多点点催更,有礼物的话更感激不尽,就算是想养书的话,每日也请翻到最后一章,算一份追读,这样对推送机制也有一定的影响,非常感谢,感谢*n次方) 若是看得觉得还不错,一定要顺手给个好评(鞠躬) 好评多多,催更多多,礼物多多,更新多多 ——读者老爷们的码字驴(在码了在码了) 第33章 杀魔鸦 ...... 【这一夜,你杀了近百名死囚,所得荡魔清气和丹丸赐给了一小队精壮人马】 【这些人都是守城统领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轻骑,每一人都是骁勇善战的好手】 【他们皆提着精钢锻出的好刀,身披轻甲,身材魁梧,得了荡魔清气和丹丸的加持,更是如有神助】 【这一小队人马,由守城统领亲自带领】 【他们皆隐隐以你为主,静候你的指令】 【魔族大军已全面抵近,城外不出几十里就已经有魔族铁骑和魔物的影子】 【趁着夜色,你带领这一小队人马杀向了最近的魔族军队】 【你们在夜色中奔袭十几里,撞见了一支休憩的魔物军队,魔物军队俱是狰狞可怖的魔化异兽,身上的魔气浓厚骇人】 【这种魔物军队最是难处理,往往寻常军队碰上它们也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就算杀完了魔物最终也会因为沾染上的厚重魔气而暴毙,落得个两败俱伤】 【你一马当先,只持一柄古朴短剑,挥手荡出灭魔的清气,杀进了魔物潮中】 【你是世间最克魔物的存在,你面对魔物,无往不利】 【在你的身后,一队半百轻骑,紧跟其后,他们挥舞长刀长枪,刀枪上带出一道道淡淡清气】 【一刀下去,在魔物的坚韧外皮上就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伤痕,一枪下去,就能将金石般的魔物骨肉捅个对穿】 【而魔物身上的魔气,却伤不到他们分毫】 中年将领从未如今天这般畅快过。 这几十年心底的愤懑都随着他疯魔般地挥刀下,一刀一刀发泄了出去。 以前他们只敢据守一城或天险之地,依靠人数堪堪打退魔族军队。 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也能如入无人之境一样在魔物中冲杀。 这一切,都拜前面那人所赐。 他将目光放到最前方的一匹暗黑骏马上。 其上的冷冽青年,每一次出手,便会有成片魔物倒下,倒下的魔物身上,那伤口只有一处,一击毙命。 这种掌控程度,实在精准到不可思议。 看着青年的面貌,统领这时才忽然想起。 这四年里,他的样子,似乎一直都没有变过。 头顶忽然传来扑翼声,这振翅扑翼的声音甚至比鹰鹫还要有力。 中年统领一时间无比骇然。 光听声音就可以想象这是个什么庞然大物。 “这偏僻小城还真有人族高手,不过既然碰了我,就入我腹中一见......” 黑夜中一只硕大的黑鸦从云端直扑地面,闪着寒光的利爪和沾染猩红血迹的尖嘴已经牢牢锁定苏远,两只羽翼甚至遮蔽了月光。 但下一刻,黑羽如同大雨一般倾盆落下。 这只黑鸦小山一样的身影轰然落在地上。 两只遮月的羽翼已经和躯干分离,分成了一截一截缓缓飘下。 冒着魔气的黑血瞬间如同河流般从黑鸦躯干上流出。 黑鸦那两只黑黢黢的眼睛中也从无比惊愕变成了极端的恐惧。 它想不通。 尖锐的声音如爆鸣响起,“你......你、你你你你,饶我一命......” 但苏远看都没看它一眼,来到它的躯体前,手中的古朴短剑高高举起。 在黑鸦那惊恐又绝望的眼神中,直直刺入它的命门所在。 一瞬间,黑鸦身上的魔气如同泄气般向着四周逸散,而这只黑鸦身上的魔血则纷纷向着苏远手中的短剑吸去。 黑曜石般暗沉的剑体上,竟然如同活过来一般亮起血红的纹路,那血红的纹路缓缓蠕动着,将黑鸦身上的魔血尽数吸收。 而苏远察觉到他又能赐下数量不少的荡魔清气和丹丸。 这一次,差不多有两百之数。 而在不远处,还未从黑鸦袭来的惊异间回过神的半百轻骑,皆注视着苏远举行的这诡异血祭。 油然而生不寒而栗的感觉。 但中年统领反倒出声,不觉得有什么。 “若是能赐下我等荡魔的力量,纵然代价再大百倍我也愿付出,哪怕是......用了魔功。” 虽然他不在乎代价,但他也觉得这是魔功。 和这些魔物所属的魔不同,魔物根源乃是那缕缕黑气,但他们所受赐的,乃是基于血祭之上。 这同样,不可谓不是另一种魔。 那些轻骑也都有差不多的感觉,他们并非反感,若能杀魔,让他们干什么都行。 只不过是亲眼见到这诡异的血祭一时所惧。 “我家的村子,只有我一人跑得快活了下来,只要能杀这些畜生东西,让我上天入海也行!” “对,我曾对列祖列宗发下誓言,有朝一日定要荡尽天下魔,若是以前,我都不敢回去面见父老说我这么多年干了什么,如今,我方才能无愧......” “出征十几载,不过龟缩城中不敢出头,日日夜夜承受内心的烧灼,看人们流离失所,甚至互食保子,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 “最多......不过死罢了,又有何妨。” 众人的目光越发坚定,连带着看向苏远的身影也蕴含着某种更强烈的意味。 当这支轻骑浑身黑血地回到城内,打开城门的校尉几乎不敢相信他们全都安然回来了。 一人都未折损。 甚至,他们身上除了那些黑血,再无被魔气沾染的迹象。 更让他感到不解的是。 这些出城的轻骑身上,焕发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那是一种焕然新生,充满斗志的信心,精气神和之前龟缩城中时判若两人。 要知道,他们都是在城中龟缩了数年,精气神早已消磨殆尽宛若死尸般的老兵,可一晚就产生了天壤之别的差距。 这些轻骑的目光,全部锁定在苏远的身上,眼底满是敬意。 “被你斩杀的这只黑鸦,便是魔族高手,看其体型,还能口吐人言,在魔族中必然是有着极高的地位,轻易见不到。” 苏远点头表示了解。 这头黑鸦,按他估计,一身修为不过刚将己身修到圆满,堪堪能影响到外天地。 顶多就是初入第四阶的水平。 他对中年将领问道。 “魔族和皇都,各自实力如何?” 第34章 黑日降临 “魔族强者罕有出面,但往往一出面就能将皇都派出的高手掏心掏肺,分食吃了,记载中出现过的魔族强者,一个比一个威名赫赫,一口吞下十万大军的魔犬、吐出一口气就屠遍十余座城的魔妖......但这些都不如那魔主,传闻魔主的一只手就可遮天蔽日,他的心念一动,天地间就电闪雷鸣,整个魔界都围绕着他......” 中年将领的脸上留有一丝惧意。 “但谁都没有见到过魔主出面,我在十数年前随上将军征伐的时候,曾遇到过一只山一样的魔骨,它只是嬉笑着就将整整三万的重骑当做蚂蚁一样拍扁玩弄,我......不过侥幸活了下来。” 苏远暗自琢磨着,魔主的实力不祥,至于其他的魔族强者,依照那魔鸦的实力,至少在第四阶往上。 但他心底没有一丝担心,他是魔物天生的克星。 只是这也正是他的弊端。 “那皇都方面呢?皇都至少有着一二高手撑着,不然人族不至于能苟延残喘至今。” 中年统领点头,“确实如此,至少百年前,皇都还有着一位老剑仙,堪堪能抵住魔族涌来,但老剑仙出手的次数越来越少,到最后,老剑仙彻底没了的时候,魔族就越发肆虐......然后,就有了安神祭......” 他的话没再说下去,而是看向苏远。 苏远也默然不语,直到过了一会才道。 “这其中还有诸多事缘不清,想来背后也并非那么简单。” 中年统领见苏远并不想谈及安神祭,也不知是不在乎还是只在逃避,他点头道,“确实如您所说,这许多事情,还要到皇都去问那高高在上的一人以及那诸多大世家。” “哦?那一人是指?” “皇都特使的直接掌控者,继承老剑仙的衣钵,又夺得上一任皇帝的信任,最后将整个皇朝交到她手中,当今的......女皇陛下。” 谈到这位中年统领的话更多了不少。 “这位女皇陛下可是手腕强硬,在未嫁入宫中时便已是有名的剑仙,天生丽质,花容月貌,一手剑舞缥缈无边,颇有几分仙姿。 她于那一年的武举一举夺魁,技惊四座,更是让老皇帝只看了一眼便下令要她入宫。 她欣然受命,三年间,就从一个小小妃子到了皇后之位,此后,便一直辅政,老皇帝将诸多事务都交予她处理。 在老皇帝驾崩后,她更是顺理成章地登基,成为名副其实的女皇。登基后,她四处派发特使,见特使如见本人。 钱李赵唐等八大世家,在她的调和下更是统一站到了她那一边,至今服服帖帖地......” 说到这,中年统领唏嘘不已。 “世家间的斗争比常人想得激烈得多,这八大世家本就存在时间悠久,历来的矛盾不知多少,已经越积越多,几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我本出自赵家旁支,往上追溯三代家中也曾兴旺,但因世家互相的斗争而落势,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至此,苏远算是初步了解了皇都和魔族两方。 明白了症结所在,苏远轻声道,“魔族大军逼近皇都,从我们这到皇都有多远。” “两千余里,急行军要半月以上,若是快马轻骑,也要三五天。” 苏远轻笑了一声,立于城墙上远望皇都所在的方位,目中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这位早已步入中年虚度了几十年的赵统领不知道苏远在想什么,但他已经隐隐明白苏远要做什么了。 ...... 雨曦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了。 大概是哭累了。 她睁开眼,泪水依然在顺着眼角,从脸的一侧滴落。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上一次的延续。 上一次的梦里,她将剑高捧过头,问头顶看不清面庞的人,你要吃我吗? 这个问题在这次的梦里得到了解答。 那个在阳光下她看不清面庞的人回答,他不吃人。 这人还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 动作很轻,但她却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仿佛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相信,将自己交给这只大手。 这人问自己的名字,她又问这人的名字。 这人说自己叫魔剑先生。 她觉得很怪,而且一点也不匹配。 她并不觉得这人能和魔有什么沾边的。 魔,是吃人的。 而她,就是为此而生。 可他,并没有。 雨曦又看向握在手心的红绳,那枚银铃铛随着马车的颠簸叮铃铃地响着。 她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了,眼中再度被泪水模糊。 抓着红绳的手用力到指甲刺进血肉,殷红的血冒出,浸染了红绳。 可雨曦丝毫感受不到。 若是有的选,她宁愿选择被魔主开膛破腹一口吞下,也不愿承受这分别之痛。 ...... 第二天的曦光照耀进城中时,城内的百姓都轰动了。 无它,只是因为城门口挂了一只硕大无比的黑鸦。 黑鸦的翅膀是一截一截拼凑出来的。 躯干的心脏处,有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内里的血液已经流干。 来自皇都的特使,那位灰袍女子来到黑鸦前,默默注视着,忽然转头冷声问赵统领。 “谁干的?我只让你去寻画像中人,没让你去......” 话音未落,城外传来一重高过一重的雷声,轰隆不绝,排山倒海。 暴戾至极的声音在半空荡漾。 “谁杀了我小儿!” 赵统领连忙来到城墙上,只见城外连绵数里的天际线全被黑色占据,黑压压地连天地间的颜色都变得暗沉。 魔族大军......抵近了。 纵然早做好了面对这一幕的准备,但这还不是让赵统领最害怕的。 在魔族大军的半空,漂浮着一轮黑色的大日。 看到这黑色大日的一瞬间,赵统领眼底忍不住一缩。 这大日真当如太阳一般耀眼,甚至比天上的金色太阳还要大一圈,浑身弥漫着幽邃又可怖的黑光。 黑光神秘又阴冷,落在身上,只感觉有无尽的寒气在往毛孔里钻,甚至有幽暗的低语在脑海中侵蚀,抵抗稍微弱一点的人恨不得将脑袋挖出来。 好在有丹丸附身,赵统领感觉稍微好一点,但附近城墙上的士兵有的已经跪下,甚至还有的瑟瑟发抖,屎尿横流。 底下的百姓有的捂着脑袋大喊大叫,眼底不断冒出丝丝黑气。 赵统领咬着牙看向大日,这才看到,那黑色大日内,分明是一只奇大无比的黑鸟。 若说古有金乌,这恐怕能算得上黑乌。 灰袍女子见到黑乌的第一眼,脸上的冰冷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变得惊悚。 可下一刻,黑色的大日竟然瞬间腾挪到了城墙上空。 近在咫尺,稍稍仰头就能瞻仰到黑乌所化的大日。 黑日临近,种种诡异的迹象顿时严重了千百倍,城中乱做了一团。 士兵们以头撞地,好似脑中有东西钻来钻去,眼底的黑气更是溢出到体外。 百姓们尖叫奔走,但下一刻就变得狂暴,浑身缭绕着黑气相互攻击。 在那黑色大日的照耀下,城内已然变成了宛若魔城般的地狱景象。 黑乌降临城墙上,一眼就看到了城门挂的黑鸦,同时也锁定了灰袍女子。 它暴怒至极地一爪踩向灰袍女子,随着城墙坍塌,灰袍特使被压在了一片砖石废墟中,一连串的骨头断裂声清晰响起。 “你们......是想死吗?好好的女皇不想当了,真想亡国灭种?信不信我真如你们的愿,将人族疆域尽数化作魔土,所有人全给我小儿陪葬!” 灰袍女子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嘴里喷出的只有大口大口的鲜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眼底的惊骇和慌乱已成实质,再难有往日的姿态,瞪大了的瞳孔中,只有黑乌那锐利如金铁的大爪和阴鸷的鸟瞳。 黑乌还不解气,尖嘴将倒塌城门里的黑鸦啄出来,一口吞下。 更为暴怒的尖锐声音响彻所有人耳边,无数人因承受不住两耳流血,脑中如魔音绕耳,浑浑噩噩。 “我儿一身血脉尽干,什么都没留下......什么都没留下!好好好,干得好啊,干得好啊,我要你人族万里疆域全化为魔土,于魔土受黑炎灼心,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但轻飘飘地声音从风中传来。 “杀了小的来了老的......你也想血脉尽干吗?” 一道并不魁梧但莫名地让人安心的身影,缓缓踏出。 走来的青年眼中,露出蕴含无尽杀机的冰冷眼神。 第35章 荡魔军已立 “是你......杀了我儿?!”震天的暴怒声响起,那黑色大日陡然膨胀,似要爆发。 可淡然走来的苏远面对黑色大日只是遥遥抬起了手中短剑。 ...... 【你只是一剑,恍若刺破天地,恍若天地初生,恍若天地开辟】 【惊艳的剑光将黑乌的心神尽数吸引,它甚至连躲都无法躲,只能看着惊艳剑光眨眼间抵达身前】 【黑色大日里的黑乌,黑漆漆的瞳孔里不复阴鸷,只有逃跑的念头】 【它不想报仇了,它只想操纵黑色大日腾挪赶快离开这里】 【但它失败了】 【黑色的大日,坠落了】 【无首的魔族军队陷入了暴乱】 【有的魔物失去管制,相互厮杀,有的魔族铁骑向着城中冲来】 【在你的身后,冲出了一支百人骑兵】 【你将黑鸦血祭得来的荡魔清气以及丹丸尽数赐下,你麾下有了两百之数的荡魔轻骑】 【荡魔轻骑冲向了袭来的魔族铁骑】 【上千魔族铁骑浩浩汤汤地与两百轻骑撞到一起,如同黑压压的潮水将银色箭矢吞没】 【但,银色箭矢扛了下来】 【最前方的轻骑顶着数倍于己方的魔骑,面前全是狰狞如干尸的魔族骑兵,每一刻都要面对十几把兵器,他倒下后就会有下一个轻骑接替他】 【这一支轻骑中没有一个人后退】 【他们真如利箭,穿破了黑压压的潮水,一头刺了过去,手起刀落间,成批成批的魔骑倒下】 【在将这上千魔骑捅了个对穿后,他们又立刻调转方向,向着魔骑背面冲杀】 【他们悍不畏死,头一次拥有了和魔骑抗衡的力量,他们的眼中闪动着疯狂,于上千魔骑中来回冲杀了数次后,终于将这支魔骑冲散】 【而他们才折损了不到两成的人手】 【但更多的魔族铁骑和魔物冲了过来,它们依靠着本能,毫无战法地一拥而上】 【纵然这支轻骑能击杀数倍于己的敌人,但面对如此多数量的魔族还是无法拦住】 【他们在城外冲杀,而没了黑乌大日的影响,城内的士卒缓了过来,浑身是血的赵统领从倒塌城墙中爬了出来,还好,他只是被波及受了些压伤,他迅速下令指挥起来】 【还有战斗能力的士兵在校尉的组织下组成兵阵堵住倒塌城墙的缺口,剩下的士卒则依托城墙防守】 【而你,来到了黑乌尸体面前】 【不是所有魔族都能进行血祭,但黑乌这样的绝对可以】 苏远知道,他一个人挡不下如此多的魔族。 纵然他能活下来,最后的结果也会是只有他一人活下来。 或许还有少部分赐下了诸魔不侵丹丸的轻骑。 因此,他需要更多的具有荡魔之能的士兵。 他需要一支......荡魔军。 在无数士卒的注目下,他站在了黑乌尸体的最顶端,手中短剑高高举起,插进了黑乌的尸体中。 短剑如同饮血的怪兽,将黑乌身上的血脉尽数吸干,短剑上亮起血红的纹路。 这一幕深深印在了所有士卒的眼底。 苏远感受到他能赐下的荡魔清气和丹丸在瞬息间暴涨,这只黑乌的实力足够强大,血祭的成果也足够丰厚。 他至少能赐下过千之数。 苏远立于黑乌的尸体之上,他对不远处城墙上的赵统领点头。 这个嘴边血迹都还没来得及擦的中年男人立刻会意。 他依次召集来一队队校尉带头的士卒来到黑乌尸体边。 而苏远挥手将一道道清气和丹丸赐下。 无数道清气和白芒围绕着他身周飞出,宛如神明。 和刚刚举剑刺入黑乌体内进行血祭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简直就是......亦神亦魔。 这样的念头在诸多仰头的士卒心底升起。 随着淡到看不清的清气和丹丸入体,这些原本普通的士卒纷纷感觉到黑乌给他们带来的影响在消退。 有些靠黑日靠得近,黑气侵入本就严重的士卒,眼底的黑气更是缓缓褪去,体内的寒气被丹丸驱散一尽,丝丝暖意重回身体。 脑海中的魔音更是被隔绝,躁狂的迹象不复。 如此神异使得他们纷纷联想到城外骁勇的轻骑。 自己......是不是也能像他们那样杀魔了? 原本抱着必死决心背水一战的士卒战意瞬间高了无数倍。 受赐的士卒主动来到城墙的缺口前,一个个战意高昂地举起手中的武器,武器的尖端,清气化成的白芒若隐若现。 ...... 【纵然多了上千名受赐的士兵,但这场抵抗之战依然是惨胜】 【面对十数倍的敌人,受赐的士兵兵阵挡住了城墙缺口,没让魔族轻易入城】 【你也一同出手】 【奈何魔族数量太多,一时半会光是杀都杀不完】 【其他三面方向传来被突破的消息,城墙倒塌,魔族涌入】 【士卒们转为城内固守,可防线还是一缩再缩,最终,三面防守的士卒皆汇集到了你所在的这一边】 【所有人早已杀红了眼,无暇顾及城中情况和其他人,只知一味地将看不见尽头的魔潮抵挡在外】 【谁也不知道厮杀了多久】 【直到眼前黑压压的魔族洪流蓦然一空,再无涌过来的魔族】 【唯有留下一地的魔尸和人尸,还有破碎到根本分辨不出来的小城,混杂的黑红之血将小城遗迹染成了魔境】 【和你一同活下来的,只有不到一半之数的受赐士卒】 “她还有一口气。” 早已力竭但强行靠着一口气撑下来的赵统领将那灰袍女人带到了苏远面前。 有苏远在,最先被黑乌一爪压塌的城墙缺口反倒是最坚挺的。 能活着的士卒都围在苏远身边,每个人的脸上早已麻木,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魔骑和魔物。 城中的景象落在赵统领的眼中,他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悲痛。 “剩余......四百七十二人,其中还有一百零六人重伤,但......我们还是活下来了。” 赵统领虽然悲痛,但又有着欣慰。 他看到了希望。 能从魔潮中活下来的希望。 从未有哪支军队能在魔潮的包围中活下来。 可,他们做到了。 被赵统领带到面前的灰袍女子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但她依然看到眼前这惊悚一幕。 这一幕甚至比看到黑乌降临还要让她惊悚。 如此多的士卒......在魔潮中活下来了? “黑鸦......是你杀的?” 说完,灰袍女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到一连喷出好几口血。 “她的内脏已经全碎,但她本就是皇都特使,实力......不菲。”赵统领想了想在面前这个提剑的青年面前,怕是没有人可以称得上不菲二字了吧。 他又解释道,“每个皇都特使都会用秘法锻骨锻肉,不然早就死了。” 但就算如此,这个灰袍女子也活不长了。 没有得到苏远的回应,灰袍女子并不在意,反倒撑着最后一口气继续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她不相信那些只会龟缩在厚重城墙后的士卒们敢出头和魔族抗衡到这种程度,甚至在魔潮中活下来。 更是接连斩杀了黑鸦、黑乌两大魔族强者。 她那将死的视线落在了苏远身上,“你......又是谁?” 苏远那惊艳一剑不仅将黑乌的心神吸引了去,更是牵动了天地气机,仿佛将天地的心神都牵引到那一剑上。 这种剑法......她只听说过前一代老剑仙能施展出。 但这还不是最为令人惊惧的,苏远以黑乌血祭赐下荡魔清气和丹丸。 猩红诡异的血祭和浩然荡魔的清气,两种水火不容的事物出现在同一人身上。 苏远的背影在她眼中好似交织,亦正亦邪。 苏远只是提剑来到她面前,看着她渐渐逝去的生机,似是在对她说,又似是在对整个天地宣布。 “我们......是荡魔军。” 他又握紧了剑柄。 “我......是荡魔军的统帅。” 苏远并不宏大的声音却轻轻飘进了在场所有存活人的心底。 活下来的士卒不论还能不能动,只要有一口气的,都静静地仰头注视着他。 没有人产生一丝异议,仿佛苏远天生便是来带领他们的统帅。 下一瞬,苏远手中剑刺入了灰袍女子的胸膛,诡异的血祭再现。 灰袍女子感受到自己最后的生机正在被抽走,她双眼无神地喃喃道,“荡魔......军。” 这个词对她来说,遥远又陌生。 苏远凑到她耳边最后低语道。 “荡魔军已立,安神祭当废。” 原来...... 灰袍女子带着一丝恍然,身体重重地倒了下去。 脑中的最后一幅画面,是四年前安神祭送行时见过一面的那小殿下。 表情淡漠的她们围绕着小殿下。 小殿下明明岁数不大,却对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表现出一副平静如水的姿态。 那双毫无波动,仿佛被选为祭品的根本不是自己一样的平静眸子,最是让人印象深刻。 ...... 雨曦顺着客栈窗户向外看去,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街上的叫卖声络绎不绝,人来人往,蓝天白云。 一如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仿佛她所经历的不过是一次意外的插曲,只在她心底微微掀起波澜,然后就被整个世界的洪流掩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最终淹没在无人知的历史角落。 没有人知晓,也没有人记得。 雨曦松开握紧了的双手,干涸的血迹在雪白的手掌上触目惊心,宛若扭曲的深红疤痕。 侵染了不知多少血迹的红绳连带着侵染了血色的银铃铛轻轻晃动起来,轻微的叮铃铃响起。 可......本应系在上面的最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无论她看多少次,都回不来了。 就在雨曦盯着红绳出神时,一个妇人推门进来。 雨曦连头都没转,妇人的话却在耳畔响起。 “小曦,你多少吃点吧,歇了一晚,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呢,不吃点东西路上扛不住的......” 只不过过去一天时间,雨曦原本丰润可人的面庞消瘦了不少,眼底也完全失去了神采,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恩人嘱咐过我俩,一直向离魔族侵袭最远的西北方向跑,你也不要怪我,若不是恩人,我那孩儿的尸骨至今还在魔土荒野上,幸亏有他我们才能将孩子好好安葬......” 雨曦回忆起苏远有一次出远门,那是在他们定居在城中后不久。 苏远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回来时,就带了一整辆马车的金银,那孩童的尸骨也是顺手在路边带上的。 雨曦摇摇头,只是虚弱地开口道,“黎原城......有消息吗?” 虽然只是四年时光,但四年的时光却已将黎原二字深深刻进了她的记忆里。 她不会忘记在那座叫黎原的偏僻小城,无数个日夜与那人共处一院,美好得不像是现实。 妇人摇头,“这才过去一天,肯定没有什么大事,若是有事,肯定就会提前疏散的,你放心,等我们找好定居的地方,一定帮你打听黎原的消息。” 雨曦的视线不由得微微低沉。 “但愿吧......” 她轻轻嚅动嘴唇,用微不可查地声音道。 可是她心底的慌乱总是止不住。 魔剑先生说,魔族军队已经逼近...... “我们该走了,我家那口子已经把马车准备好了。”妇人来到雨曦身边,提防着伸手来扶她。 那架势让雨曦明白自己别无选择。 她眼底又闪过一丝悲哀。 离开了他,去哪里不都是一样。 雨曦顺从地被妇人挟着坐上了马车,她仅仅是再度看了眼来时的方向。 想要穿透中间隔着的距离,看一眼那人如今的状况。 可她看不见。 她只看见了升起的朝阳,绽放着妖艳如血般的红芒,并不温暖的曦光落在她身上。 她想伸手去探,可触到外面寒冷的空气又不由自主地缩回了手。 ...... 第36章 杀魔,还是苟延残喘 ...... 赵统领靠在城墙的废墟上恢复着体力。 空气中弥散着难闻的腐臭味,黑乌和上万道魔尸垒成了一座座小山,脚下全是腥臭黑红血液汇聚成的河流。 “那一剑......有名字吗?”赵统领对身边的人问道。 他回想起那一闪而过的惊艳剑光,刹那间天地万物的心神都被那剑光牢牢吸引了过去,再也注意不到其他东西。 “荡魔第......”苏远本想说荡魔第一剑。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称谓实在太空荡。 “不......暂时还没有具体的名字,只是这剑源于荡魔剑法第一式,为荡魔第一剑。” 赵统领的目光变得缥缈,“荡魔剑法......好一个荡魔剑法!此剑法......可否教我等修习?” 苏远摇头,但随后又表示,“此剑法不得轻易外传,不过,我自己的剑法心得自是可以教的,这套心得......不如就叫黎原荡魔剑经吧。” “黎原荡魔剑经......黎原荡魔剑经......好!我们跟着你修黎原荡魔剑经!” 环境虽然惨烈,但活下来的人面目却变得都不一样了,那是一种从往日的麻木中抽身获得新生的姿态。 疲倦到骨子里但眼底依然充斥着战意。 士卒们就躺在黑红相间的血溪中,头一次感到自己是“活着”的。 赵统领休息够了,恢复了精力,他来问苏远。 “你杀了皇都特使,后面你打算怎么办?” 苏远只是淡淡道,“她本来就是将死之人,况且......” 赵统领明白苏远的意思,这位皇都特使本就是来抓雨曦回去重新举行安神祭的,这已经注定了她的命运。 “下一步,我们要做的还是荡魔。” 苏远手中的剑遥遥指向了一个方向,只是那个方向隐隐对上了皇都。 “她之前不是说魔族大军已突破广安城、临啸城、莫山城,逼近皇都,那我们就沿着这个路线的边缘追上去。” 赵统领顺着苏远所指方向看过去,顿时明白那是哪里,他的面色变了变,略微犹豫后道。 “你......莫不是想趁着这个时候......百姓和士卒没有你想得那么开明,更别说皇朝上下在陛下的手中掌握得堪称牢靠,若是攻打皇都......” 苏远不由得笑着制止了赵统领,“想什么呢,还不至于到那一步。” 苏远的视线变得无比幽邃深远,“我们此行,依然只是为荡魔......” 赵统领脸上顿时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 【你带着士卒们修整了一晚,你们从废墟中翻出食物,恢复了军帐】 【第二天,除了少数人照顾不能动的士卒,你们向着皇都的方向开拨】 【路途上,你们遇到的第一座城池,正在紧张地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魔族军】 【你们将黎原城剩下的士卒接过来,在这处中型城池休养】 【路途上,你们遇到的第一座城池,正在紧张地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魔族军】 【他们告诉你们,从最外层的广安城为突破口,魔族大军主力已经顺着临啸城、莫山城这一条直线逼近皇都】 【剩下的散乱的魔族军则沿着这条缺口,向着这条线路两边的城池蔓延】 【他们派出的多支轻骑队伍都杳无音信,不知数量的魔族军很可能已经抵达城池外】 【你们这些从黎原城残存的部队只被当做是贪生怕死的散兵,早早地趁着魔族攻城之前逃出了黎原城】 【你阻止了赵统领想要解释的想法】 【你甚至没有打出荡魔军的旗号】 【你只是向他们要了一定数量的马匹,数量恰好是你带来的士兵中善骑的人数】 【这一次,你为先锋,只身一人骑着一头暗黑骏马于最前端】 【你们杀出了城】 “荒唐,谁让他们出城的!” 听到消息的副将赶忙来到城门边,只看到一支两百余人的骑兵队伍在飞扬的尘土中消失在地平线下。 守门的校尉皱了皱眉,“是统领的意思......” 这位副将顿时急了,“这些人是疯了不成,这么想死,怎么不死在黎原城?!” 他和赵统领颇有几分交情,见到赵统领本人也在队伍中,想起这位昔日军伍中对他多有照顾的老大哥,眼底也不禁泛起了红意。 副将喃喃了起来,“他娘的,不就是守不住弃城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是被人说两句笑两句,没有人会真看不起你,这世道,换谁来不都一样,这来了还没和我叙叙旧就急着找死去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都不懂......” 本城的守军统领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拍拍副将的肩膀以示安慰。 “黎原城的情况赵统领没和我具体说,我只知城中已成废墟,他们说不定也是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之中,来到这,寄人篱下,总要证明自己不是孬种,不然岂不是一辈人低人一等,被人戳脊梁骨......” 说罢,这位统领又喃喃了起来,似是心底的真实想法。 “他们想出去,就由他们出去,顺便探探魔族的虚实,我等好安排布防,只要魔族的数量不多,付出点代价还是能守住城池的......” 死得也不是他的手下,他自然不心疼。 副将听到直属上司这么说,不好说什么,只是心底悲愤之下,默默攥紧了拳头。 但不过半个时辰过后,他竟然听到了轰隆的马蹄声。 他瞬间警醒,“小心!是不是魔族被引得攻城了?” 可下一瞬,包括副将在内,城墙上的所有人都看到地平线上竟然出现了一支气势雄壮的人族骑兵。 副将和统领等人视力极好,隔着这么远看到那些人手中的兵器上,挂的全是魔族那狰狞如干尸的头颅。 直到这支骑兵来到城门下,城墙上的人还未从这些滴落黑血的魔族头领上回过神来。 副将在队伍的前方,寻到了赵统领的身影,只是他竟然以一个青年人为首,只站在青年的侧位。 守门的校尉将这支轻骑人数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数到最后,脸色更是剧变,惊叫出声。 “一人不少?!?” 周围听到他这话的人也纷纷侧目,尤其是这处城池守军的统领和副将两人,脸上的神色霎是精彩。 苏远注意到城门上那几道震惊的视线,他将手中短剑前悬挂的头颅猛然掷地,身后的轻骑整齐划一地跟随他的动作将魔族头领扔到地上。 这些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截然不同的斗志和信心,隐隐间有股锐利之气在头顶凝聚,。 那冲天的杀气甚至将城墙上的众人给震住了。 “这绝对不可能是一支败军,这......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副将的心底只涌现出无比的震惊和疑惑。 “赵统领,城外有多少魔族?”副将身边的统领按耐不住率先开口。 赵统领对着城墙上抱拳沉声道。 “李将军,城外魔族骑兵五百,其余魔物近千之数,已尽数击破,溃散不成军。” 城墙上再度掀起一阵阵喧哗声。 这样的魔族数量,纵然是他们能守下来,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但眼前这支才二百人不到的轻骑,竟然一人未折损的情况下将其全部击破? 这真的是一支弃城逃跑的败兵吗? 赵统领再度开口道,“若是不信,你们自可派人去探查虚实。” 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之时,李将军带着一众副将校尉以及上千的兵员亲临魔族被清理的场地时,一个个陷入了寂静无声。 满地的魔族残骸,或被长刀肢解,或被长枪对穿,身上留下能看见黑色魔肉的窟窿。 连绵数里。 更惊人的是一头四五人高的魔猿,跪伏在地,没有一点外伤,看上去和活得没区别。 无人敢靠近魔猿的身边。 可从黎原城的士兵中心缓缓走出了一匹暗黑的骏马。 马背上的青年神色淡然,手中只提着一柄暗色的短剑,短剑约莫两尺长。 远远看着,剑体上竟然缓缓浮现血红的纹路,妖异无比。 黎原城中活下来的士卒皆带着一种莫名地神色整齐划一地仰视着他。 那是一种认可,一种敬仰和畏惧混杂的神色,仿佛青年身上汇聚了天命,众望所归。 李将军和一众副将校尉都为这种整齐的气势所动容,看着青年闲庭信步地架着马儿来到魔猿身前,落在了魔猿头上。 在场上千士卒的目光全部放在了他的身上。 苏远低沉但响亮的声音响彻所有人耳边。 “魔族残暴,皇朝麻木,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你们是愿像他们一样杀敌......” “还是愿意苟延残喘,眼睁睁看着城破家亡......” 苏远手中短剑轻挥,无数道清气纵横而出,将魔猿四肢头颅以及躯干轻易分解,化作了一块块血液早已干涸的黑色血肉。 他将短剑一掷,刚好刺在了魔猿的额顶。 道道清气和白色丹丸环绕苏远喷薄而出,一时间如同神明降世,飘逸出尘。 “愿杀敌者,入我荡魔军,得赐荡魔清气与护体丹丸,随我...荡魔清世!” 第37章 徐家宗师 ...... 【你的话如同惊雷般震到了诸多人】 【那些士卒校尉纷纷被动摇,交头接耳,他们麻木的目光里出现了些别的东西】 【李将军只问了你一个问题,得到你的答复后,他默然不语许久】 【次日,荡魔军,迎来了一波强壮生力军的补充】 【李将军将过半的守城士卒调进了荡魔军,荡魔军人数来到了两千之巨】 【你所存荡魔清气和丹丸不足,你让李将军将城中死囚尽数带出】 【你补充了近两百道荡魔清气和丹丸】 【但数量依然不足】 【加之杀这头魔猿所积蓄的荡魔清气和丹丸,你先赐下一半人,得到了一支足足千人的完备荡魔军】 【你带着这两千人的荡魔军继续顺着魔族大军的路线向皇都出发】 【路途上,你们又遇到了数座小城】 【有的小城已被散乱的魔族冲破,城中无一人幸存,尽皆化为魔土,盘踞无数魔族】 【有的小城恰巧在魔族军队冲击时被你们遇上,你带领荡魔军展开搏杀,收拢小城剩下的士卒和流民】 【一路上你们边行军边扩展军力,荡魔军人数达到了五千之巨】 【你专门斩杀魔族强者,那些散乱的魔族中被你撞见不少实力在第三阶、第四阶的魔族强者】 【它们好似游戏一般肆意屠戮,一只便占据一城,见到你杀来后更是震惊剧变,连番质问你什么意思】 【你并不解答,只是将这些魔族强者斩杀后举行血祭,化作了古朴短剑内的荡魔清气和丹丸】 【积累之下,你麾下的五千军士,其中得赐荡魔清气和丹丸的就有两千余数,这里面,更是养成了一千之数的轻骑和三百之数的重骑】 【这些重骑身披厚重装甲,都是从那些小城中搜刮凑来】 【可越是向着皇都方向靠近,你就越察觉到这一路上城池的惨状】 【渐渐地,在你们眼前,根本没一座城市乃是完好的,你们所遇到的城池都已屠戮一空】 回想起一路上的遭遇,每一只撞上的魔族强者都对苏远的出现表现出了极大的震惊。 好似,苏远的荡魔军本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它们甚至对苏远连番质问,大呼小叫。 这种异状一一被苏远记在心底。 军帐中,赵统领和其他收拢的部队将领激烈讨论中。 “突破广安城的魔族大军是沿着临啸城到莫山城这一条大城线路,我们的路线和它们稍有偏差,中间也隔了上百里的距离,按理说,若是魔族大军的目标放在皇都,我们一路上不可能撞上如此多的魔族军队。” 另一名将领表示赞同,“昨日小城中撞见的魔族数量至少在两万以上,若不是统帅大人以一己之力抗在最前面,我们的伤亡不会少。” “派出去的探子在方圆五十里内未发现残兵或者难民的踪迹,那些小城......甚至都没有疏散城中的民众。” 有将领斟酌着皱眉道,“或许是来不及?” “呵,这可是皇朝腹地,临啸城和莫山城两座重镇一告破,周围的城池就应该警醒疏散民众,何至于如此大的牺牲。” 轻缓的脚步声在帐外由远及近,神色淡然的青年身着一身轻甲走了进来。 所有将领立刻站起身喊道,“统帅!” 没有人敢对面前这个看似年轻的青年生出小觑之意,每次见到这个青年,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将领也不由得产生紧张。 苏远淡定地来到上首位置坐下,这些将领才敢重新坐下,只听见苏远问道。 “粮草辎重安排得如何?” 底下一将领起身汇报。 “伤员情况处置如何?” 苏远的诸多问题都有将领汇报,如今荡魔军麾下人数众多,已经不是以前轻易就可掌握全局动向的时候。 待到将领汇报完毕,苏远淡淡道,“一个时辰后,开拨往下一城。” “一个时辰就......” “昨日才刚......” 将领间响起低低的声音,但苏远一句不发,这些议论声不过数息间就低沉了下去,完全消失。 ...... 【你们抵达了下一座城池,这是一座中等规模的城池,魔族刚刚攻陷城门,破墙而入】 【半空中一只背生黑翼的秃鹫狰狞地狂笑】 【你率领荡魔军冲进城中,黑翼秃鹫见到你们的出现表现得无比生气,嘴中大喊着无耻】 【荡魔军势如破竹,上千甲士为第一梯队,手中兵刃皆带上一缕清芒,不惧魔气侵染】 【黑翼秃鹫从未见过如此士兵,惊疑之下,狡诈的它并未从半空落下】 【可你依然只是一剑将它的双翼斩下】 双翼从根部被一道荡魔清气斩下后,秃鹫如同不会飞的鸵鸟一般落在地上。 “你不能杀我!”它惊惧地大喊,“这是说好的......说好的!” 苏远的剑锋抵在了它的脑袋上,“和谁说好的?” 秃鹫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起来,苏远的剑抵进它脖子,荡魔清气在周围肆虐。 不给这秃鹫一点思考的时间。 “是徐家!是徐家!我们和徐家说好的,这附近的城池人族随我们吞吃玩乐!” 下一瞬,秃鹫的脑袋从中断开,黑色的魔血飞溅,落在草上树上滋滋冒烟。 进攻的魔族数量约莫一万之数,半天时间,荡魔军便清理掉了冲进城池的魔族。 城中过半的人得以幸存下来。 这座城中的守军统领被人搀扶着送到了苏远面前。 这位统领头发已经发白,眼底露出丝丝黑线,魔气已然侵蚀入体。 他一脸死意,没有一点想要活下去的希望。 但苏远手中飞出一道白光,丹丸入体,他愕然地感受到生机正在被侵蚀的身子竟然焕发出新的生机,沾染的污秽被洗去了。 头发灰白的老统领看向苏远,深深地将这个青年的面庞记在心底。 “多谢阁下相助......” 苏远摆摆手,“给我说说你们遭遇魔族攻城的情况。” 老统领当即攥紧了双拳,叹气捶胸,眼底流露无比的痛恨。 “我们......我们原本有一位来自莫山城的世家宗师庇佑...... 宗师告诉我们,莫山城告破,但魔族大军已向皇都方向而去,故不必担心...... 可......谁能想到,那位宗师竟然在一夜间悄然消失,随后就是魔族军队涌入...... 连预警都没有,毫无征兆......城中百姓和士兵都来不及疏散......我等唯有死战......我家中男丁,其中我三个儿子,都被魔撕成了碎片......” 苏远点点头,表情淡然,只是再度问道,“那宗师来自哪个世家?” “都城八大家中的徐家!” 苏远若有所思,随后向老统领道。 “可愿入我荡魔军?” 他只是轻飘飘一句话,老统领的双眸猛地一震,眼底涌现泪花,喃喃道。 “荡...荡魔...军?” 这是多么陌生的词汇,已经有多少年未有人再提过。 久远到好像他们这些军士生来就应该龟缩在厚重城墙之中,麻木不仁。 他的心底曾多少次升起想要改变的想法,可最后总是以无力感将他吞没,只能随波逐流,不敢睁眼去看这世界的真实样貌。 当老统领反应过来,明白这是何等意味后,当即屈膝跪下,涕泪横流。 “我愿......我愿,我等愿意!” ...... 第38章 三万荡魔军 【你收拢了老统领麾下的部队以及城中还有力气的精壮力】 【这些士卒中,还有着少数力气大于常人的士兵,肌肉骨骼的强度也高出数成,一看就是练家子】 【在你看来这就相当于锻体武者的传承,只不过这些人顶多才第一阶的实力,面对普通魔族才能堪堪自保】 【但有你所赐的荡魔清气和护体丹丸,这些人能发挥的作用将放大无数倍】 【只是这样的士卒在这方世界无疑算得上金贵和难得】 老统领对苏远解释道,“这些士兵,全仰赖我家的家传功法,我家虽然算不上什么世家,但和曾经的老剑仙有点渊源,传下来了一部可以通过锻炼筋骨来突破的功法。” 老统领给苏远展示自身的实力,他一拳击碎一块一人大的巨石。 “得因如此,我们才能坚守如此久......好在,您来了。” 苏远心底默默揣摩这位头发花白的老统领实力,顶多第二阶。 但和那些魔族强者实在差太多,就连皇都特使都比不过。 面对苏远的疑问,老统领嘘唏不已,“曾经,各家的功法传承也不少,只是......世家。” 老统领的眼中浮现极为复杂的神色,一会深恶痛绝,一会无奈。 “八大世家已经存在太久,久到和皇朝生生相息,性命攸关,各行各业哪里没有世家的影子,就连这军中也是......” “我家的功法,最高也只能将自身练到圆满,只差一步就可像世家宗师那样影响周围天地踏空而行,可就是这一步怎么也踏不出。” “除了世家功法,外面留存的极少数功法都是如此,到后来,唯有世家能产宗师以上的人物。” 宗师才是第四阶。 苏远越发明白这方世界为何如此衰落,世家垄断之下,高手难出。 可魔族那边的强者动辄第三阶第四阶,如何能讨好。 甚至那头黑乌,其恐是第六阶的存在。 还有赵统领给他说过的那些魔犬、魔骨,哪一个都是不好惹的存在。 老统领还在唏嘘地说。 “一次次与魔族的交战,那些有传承功法的将士死的死,被吃的吃,家落中道,功法传承渐渐消失,不知去向......” “可八大世家依然挺立,甚至如今的军中,但凡想取得点功绩,都唯有依靠世家的高手,不然单凭我们这些凡胎肉体组成的军阵,只有被魔族啃食殆尽的份......” “八大世家也不是没有派出高手参战,可他们的宗师对于魔族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我只有将自家的家传功法传给麾下的兵士,但多数人天赋平平,又无熬练身体的外药,连第一层都很少有人能练成,更遑论自身肉体圆满。” 苏远只是无言地听着,目光却看向了远方的皇都方向。 心底默默念叨那个名字。 快了......就快了。 ...... 在客栈休息的时候,雨曦听到了一些碎语。 是关于边疆的。 魔族......已经将好几座边疆的小城吞灭殆尽。 她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黎原城。 可她只要一闭眼就能梦到黎原城变成了废墟,数不尽的魔尸和人族残肢混杂在黑红的血溪流里流淌。 她只能无助祈望。 只要......只要魔剑先生一人活下来。 别的什么她都不在乎。 她忽得想起魔剑先生曾问过她的问题。 那个问题是问自己想要力量吗。 她如今可以无比肯定地回答。 是。 不论代价是什么。 她不想再体会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入夜,只有她一人的空荡荡房间。 她蜷缩着身体,轻轻颤抖着,一如那时在草屋,守在外面为她遮风挡雨的身影消失时。 ...... 【自收拢须发皆白的老统领部队后,荡魔军的人数已然破万】 【其中轻骑三千,重骑一千,更有着一支十数人的一阶士兵队伍】 【你们将城中物资尽数收集起来,寸草不留,前往下一座城】 【半月时间过去,你带领的荡魔军一路从边疆北上,从魔气侵染的土地中杀向了皇都】 【你们杀了不知道多少魔族,每个人的手中至少有着数倍于己的斩杀功绩】 【杀得多的将领,甚至手中沾染了近千魔族的黑血】 【不过,没有人杀得比你多】 【你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魔族】 【而你们距离皇都只剩下最后三百里】 【荡魔军收拢的士卒和精壮力越来越多,人数已然破三万】 【其中轻骑八千,重骑两千】 【除了荡魔军外,还有不计其数的被你们救下的百姓给你们提供后勤保障】 【只是,随着荡魔军的人数越多,你需要赐下的荡魔清气和丹丸越多,已经难保平衡】 【荡魔军中只有一半人得赐,剩下一半人在面对魔族时还不能充当第一线的部队】 【这种情况随着第一批受赐荡魔清气的黎原城老兵半月之期临近,他们身上的荡魔清气渐渐消散】 【你又需要重新赐下荡魔清气】 【越向皇都靠近,附近的城池越富庶,人口金铁粮草储备远胜于其他地方】 【从这里到皇都的三百里,你们共经过了六座城池】 【只有两座偏远的城池在荡魔军的庇佑下安然无恙】 【这些城中,多世家旁支子弟】 【他们非世家嫡系,又无功劳,无法修炼家族功法,只能落得个旁支的名头,在世俗各行各业中借着世家威名横行霸道】 【世家子弟,人数不过城中十分之一,却占了八成以上的金银收入】 第39章 永远不会 ...... “统帅大人,又有一批千人的队伍没了荡魔清气......” “再往前,就到皇都了。” “皇都外已经被魔族大军围起来,具体的情况还不得而知,可魔族大军......实在太多了。” 听到下方将领汇报的消息,苏远只是淡然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下方坐着的诸多将领脸上表情不一,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他们彼此对视看了看,最终都没有说出来。 赵统领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直到那头发花白的老统领一拍桌子起身,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大人,给我三天时间。” 苏远看了他一眼,点头准予。 三万荡魔军,一路拼拼凑凑,虽然是一支拼凑出来的军队。 但荡魔军此刻的气势却到达了巅峰。 眼前就是皇都。 整个皇朝的命脉所在。 事后,苏远来到附近的山巅眺望皇都方向。 依山傍水的平原上,矗立着一座堪称宏伟的巨城,巨城的城墙就有百米高,半空中浮现一道淡蓝光辉的法阵。 这座城内的人口何止百万,平日里的繁华景象可想而知。 但此刻城外的平原上,只有无尽的黑潮。 纵然离得很远,苏远面前的空气却仿佛也带上了一丝腐臭。 脚步声响起,苏远的身边现出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 赵统领带着无比复杂的目光看向皇都。 “三天时间,能否拖到魔族攻城......” 苏远不由得轻笑出声。 “我不是在拖延时间。” 赵统领微略错愕。 “你不是准备待皇都城破后再让荡魔军......” 随即他就摇摇头,知道自己会错意了。 他是第一批加入荡魔军的。 也是从荡魔军成立伊始一直到现在所有战斗都参与过的。 荡魔军所经历的一切他都经历过。 自然明白苏远是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从漠不关心、只一味带着那少女隐居人间到成为亦神亦魔般的荡魔统帅。 苏远眼底闪过那一双仿佛冰冻起来毫无波动的平静眸子,最初,她便是如此认真地盯着自己。 其后,她的眼底渐渐出现了神采,如同活过来一样。 对自己不满时,她会娇俏地叫着自己的称呼,微微撅起嘴唇,有些埋怨,可眸子里却很少有生气。 想要东西时,她只会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仿佛能说话,哀婉又让人无限怜惜,最后不得不满足她。 这时,她就会悄悄地翘起嘴角,以为没被发现般地欣喜窃笑。 晚上睡觉时,最开始只是抓着衣角死死不放,可睡姿却渐渐放肆,整个身子缠到自己的腿上,得亏他只是化身,不然一动不动坐一晚上很难不腿麻。 她不爱学自己教的那些忧国忧民的东西,她上课只爱盯着自己看,眸子里总会看得出神,然后莫名地掀起嘴角。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可她抱着脑袋埋怨的时候更可爱。 所以苏远总是忍不住逗逗她,轻轻弹在她的额头,享受着她幽怨的视线。 其实她像猫一样爬到苏远面前时,他也心动过一瞬,她轻声对自己说出......会。 对于自己的问题,她早就给出了她的答案。 从一开始便是。 苏远强迫自己闭上眼,将那双动人的如水眸子从眼前抹去。 当再度睁开眼时,他眼中只有一去不回的坚定。 “魔族不会攻打皇都的......永远不会。” 赵统领脸色一变,但他也立即明白苏远说这话的意思,心思一转,一路上的诸多事迹也能说得通了。 “你是说,谁在勾结魔族?双方早已达成某种条件?路上被魔族攻占的城池便是条件之一?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做给天下看的戏码......” 他没有如苏远那般获得诸多信息,可经苏远一点拨,很多东西一瞬间悟了。 苏远随风缓缓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所思索的。 “人族势弱,但并非完全没有机会,那位女皇手中或许留有那位逝去的老剑仙后手,只是非生死存亡之际无法轻易动用,可一旦动用,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既然无法彻底撕破脸,那只能各取好处。” “凡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过也是安神祭祭品,死些凡人不过几十年生息又能缓过来。” “世家表面已归属女皇,但实际心思各异,世家内部都不一定能统一意见,更何况八大世家,除了一件事上,世家们能毫无顾虑地统一起来......那便是安神祭。” “四年间,早就有足够的时间供女皇手下的特使找到当年的安神祭祭品,况且,一介毫无修为的女孩又怎么能从众多高手护送的安神祭上逃走......” “女皇与世家并非铁板一块,他们之间有联合有博弈,我所做,无非顺着他们博弈中的那一线缝隙,将这缝隙劈成沟壑......” “届时,我能创造出一个稳定的时代,一个稳定且不用再进行安神祭的人族时代......” “只要我在一天,荡魔军在一天,她就不必去接受既定的命运......没有人可以强迫她。” 赵统领震惊于苏远仅从之前那些信息里推测出如此之多的秘密。 “可......”他忽然想问。 你既然有如此实力,为何不直接...... 可他的话像是卡在喉咙里一般,怎么也问不出。 因为这意味着一个可怕的结果。 这个结果足以让他惊悚到冒一身冷汗,足以摧毁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足以将他们费尽心思带到这个地步的荡魔军毁掉。 足以使得凡人再度成为棋盘上的鱼肉,他们也只能继续去过那些麻木不仁的日子。 若是苏远不是一身惊天修为,而是只有荡魔之能,那么世家与女皇得知会如何处理苏远。 好在,这不过是未得到确定的结果。 在未确定之前,未见到苏远对人族高手出手前,只要是见过他杀魔如宰猪般的那一剑的人...... 都不敢赌。 尤其是世家那些人老成精的家伙。 尤其是苏远如今并非一人,而是拥有一整支荡魔军傍身。 第40章 五万血祭 ...... 等待那位头发花白的老统领的三日里,魔族既没有对皇都发起攻击也没有到其他地方。 一切都如苏远所料想的那样。 老统领走的时候带走了近一万未受赐的普通士卒。 三日之后。 老统领回来向苏远复命。 “统帅......我已聚集了五万有罪之人,其中包括附近城池的死囚和趁着魔灾烧杀劫掠的匪盗,还有......世家子弟!” 他的话在苏远这座坐满了将领的军帐中引起喧哗。 但老统领毫不在乎地继续说着。 “这些世家子弟,皆为八大家在外的旁支,他们经过十几代的延续已经臃肿不堪,嚣张跋扈,享用的都是民脂民膏......” “他们的罪行,罄竹难书......” “以下是他们所犯罪行的百之一二......” “其一,霸占良女,丈夫告到官府却被当诬罪,活活打死在大牢中......” “其二,当街鞭笞断了脚的边疆归乡军士,将猪食倒进军士的乞讨碗中.......” “其三......” 老统领声如洪钟,一件件细数这些人所犯下的罪行。 最后,他说道,“世家子弟,无罪者,仅十之一二,剩者,皆有罪,我已备好祭坛,只待统帅之令。” 此言一出,将领中有一半的人激烈地对他指责起来。 一时间群情激愤,拒不同意将世家子弟算进来。 但剩下一半的人只是默默注视着,观察苏远的表情。 苏远听完老统领的汇报,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然地看着面前吵成一团的将领。 有人忍不住猛地抽出武器,对苏远出言不逊,大骂苏远不过一无知小儿,岂敢动世家。 可下一刻,血溅了所有人一脸。 军帐中霎时间安静,刚刚出言不逊的家伙瞪着眼缓缓倒下,前一刻还吵翻天的将领们纷纷闭上了嘴。 有的人这才想起,眼前这个青年,可是挥剑就能将堪比世家宗师的魔族强者斩杀的存在...... 再没了声响后,所有将领缓缓将视线移到苏远脸上。 只见苏远没什么表情地淡淡道。 “明日......荡魔。” 说罢,他起身,从那倒地之人的身上拔出古朴短剑,走出军帐。 远处,老统领的手下士卒正在挖一座规模堪比小城的深坑,一队队绑着的人被赶进深坑。 深坑的最前方,一座搭建起来的十数米高的木制祭台,遥遥地立在所有人的眼中。 半日过去,临近黄昏。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苏远向着祭台走去,一步一步踏上了祭台的最顶端。 而诸将领都沉默不语地立在祭台之下,自成一排。 三万荡魔军,除去守在深坑边的,皆身穿盔甲整齐立阵于祭台前。 深坑内,尽皆哀嚎之声,但听到这声音的赵统领遥望着远处皇都方向,面色复杂地喃喃了起来。 “我出生在那座巨城里,小时候也曾享受过一段顶级世家的日子,但我终究是旁支出生,天赋又差,在家族功法一道上没什么建树,只能回到我所应该待的地方...... “后又不甘于平凡,想出来立军功,可只有出来后才知道自己是有多傻......若无家族加持,我可能什么都不是......” “但我也深刻地明白,皇朝的运转仰赖诸世家,但也全因世家而衰......” 赵统领身边头发花白的老统领冷哼了一声,忍不住闭上眼,耳边飘荡的不是深坑里的哀嚎声,而是他所守城池的百姓惨叫声。 “因世家枉死的百姓......何止千百万,纵然我们所为至此,连万之一二都弥补不上......” 两人不再说话。 血祭,很快开始了。 三万荡魔军和近千校尉将领的注视下,苏远手中的古朴短剑变得如同星空般暗沉。 远处下沉的夕阳都隐隐变化,加快了消退的速度。 天......变得无比黯淡。 夜空出现。 苏远的目光落在了远方皇都前的那无尽魔潮上。 他手中的短剑飞到半空,折射出幽暗的光芒,在三万多人的注目下,短剑笔直地轰入深坑中。 顷刻间,无数道血柱冲天而起。 围绕着短剑螺旋升空,在短剑的正上方汇聚成一股,径直被下方的短剑一滴不剩地吸收。 这一幕映在了每一个荡魔军士兵的眼底,映在了某一个将领的眼底,每个人的眼底都是无尽的血红之色。 但下一刻,古朴短剑的周围轰然爆发了一场更为猛烈的无形之风。 起初只是一点亮点,随后百点、千点、万点光亮浮现在空中。 将黯淡下去的夜空点亮得如同白日。 这些光点纷纷落在了苏远的周围,随后,一道道清气环绕着苏远拔地而现。 纵横的清气甚至直达穹顶,穿透了夜空上的云层。 呼啸间,仿佛直达天听,获得了仙神的旨意般。 一边是血红的血柱汇聚至短剑中,一边是浩然如神明降世般的苏远。 交织的景象使得所有人心底忍不住升起无尽的敬畏,甚至想要跪下。 就连远处的魔族大军和皇都内也都被惊到,纷纷传来十数道强大气息的视线。 那一路纵横穿透穹顶的荡魔清气,压得整整不知其数的魔族大军瑟瑟发抖,就连那些强大视线的主人也无不动摇,异常震惊。 皇都内,八道强大气息的人影直接踏空而起,落在八个方向,彼此间隔一定的距离,但视线都锁定在荡魔军这边。 他们的脸上都是疑惑和惊变。 皇宫内,清冷宏大的宫殿上,金黄的长椅上,一闭目养神面色雍容的华贵妇人睁开眼,眼底浮现一抹意外的惊讶。 在来到宫外看清发生什么事情后,脸上更是动容。 魔界中,一顶天立地仿佛将天地扛在肩上的巨人猛地睁眼,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周边,乃至整个皇都疆域,都隐隐察觉到了天际线上,何时多出了一道光柱。 那光柱,贯穿天地,在夜空下飘荡着瑰丽迷人的色彩。 一支提前疏散向北逃难的难民队伍中。 一个小女孩穿着一身破烂布衣,但却盯着灿烂的光柱看得出神,如痴如醉,嘴里发出惊呼。 “母亲,你看,好漂亮的光,像故事里的天河一样欸......不知道能不能像流星一样许愿......” 一旁满脸皱纹的妇人听到这话也转过身来,看到光柱,麻木的眼底也忍不住触动。 她也怔怔地看着,柔声说道。 “许吧,万一老天保佑真听到了呢。” “那......我就许我们以后能过上皇帝般的日子,有一间睡觉不会漏风的屋子,下雨不会湿的草床,还有吃不完的麦麸饼,然后,再也不用到处跑来跑去,也不会再有可怕的怪物追我们,母亲也不用担惊受怕啦!” 母亲笑了,“傻孩子,皇帝才不过这样的日子呢......” 笑容难掩她脸上的疲惫,可她还是无比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轻声呢喃道。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觉得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或许......老天真听到了你的愿望。” 第41章 魔帅 一辆马车正在奔向几里外的小城过夜,马车上,雨曦猛地转头。 她看到夜空的天际线上忽然飘荡出无比瑰丽的光亮之色,迷蒙蒙地光亮直通云霄之上的星空,宛若灿烂的天河。 雨曦怔怔地看着,心底不知为何和那光亮产生了一丝莫名的联系。 看着光柱,她的心底某一块似是被触动。 但......那是一种难过的触动。 心底的某一块被纠动。 某一块牵挂的物件似是正在离去。 好似这一物件正在没入越来越深的黑暗,而她只能无言地注视,对着黑暗无助伸手,企图抓住那最后一丝希望。 可......她手中哪还有连系着彼此的牵连之丝。 明明是极为好看的景色,雨曦的脸上却掉落了一滴极为光亮的泪水,在这瑰丽光柱的光芒下绽放着晶莹的光。 她困惑地擦去泪水。 可紧跟着,是更多落下的泪水。 她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 她只知去擦,但无论她双手怎么擦,泪水还是止不住,越擦越多。 泪水落在了马车的窗槛上,晶莹的泪滴撞击得粉碎。 一滴接着一滴。 连绵不绝。 ...... ...... 荡魔军中,整整三万人被面前出现的清气光柱震撼到,鸦雀无声。 他们的眼底的景色尽皆被灿若天河的清气光柱和白色丹丸取代,这一幕深深印在他们脑海中,哪怕过去多久都不会褪色。 站在祭台上的那个男人的背影,在他们的眼中,不是神也似神。 可最前方,一道猩红如红日般的光点越发亮起。 那是吸收了足足五万道血祭的短剑。 短剑上缓缓蠕动着血红的纹路,此刻,却是越发耀眼地散发红芒。 红芒与白光的清气相互重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于半空交织,散发的光芒各自占据了半边天。 两者截然不同,可却又同出一源...... 荡魔军的军阵中不知从哪来传出了低低的喧哗。 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 有人低低唤出了...... “魔帅......” 这两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荡魔军。 所有人心底都忍不住重复念叨这两个字。 尽管不愿承认,但再也找不到比这更贴切的称呼了。 那是他们荡魔军的统帅。 那是一手将他们从浑浑噩噩麻木中拯救出来的主心骨。 那也是带领他们一路从边疆打到皇都前的传奇。 那是赐予他们荡魔之能、庇佑他们不受魔气困扰的核心。 他...... 不是神更似神,不是魔更似魔。 两面中...... 他的面孔在光阴中交织不定。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神还是魔。 这个界限模糊不清。 或许,说不定,他已然在悄然间向着深渊的边缘滑落...... 苏远立于光柱的中心,身周环绕着足足上万道荡魔清气和护体丹丸,汇聚在一起,连天地都为之变色。 “赐!” 苏远宏大如巨钟般的声音响彻三万荡魔军的脑海。 盘桓的万道荡魔清气和护体丹丸骤然从直通云霄的光柱化为飓风席卷至每一个荡魔军的身上。 狂猛的飓风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 可风过之后,所有人都惊奇地发现自己体内多了一道亮盈盈的护体丹丸,驱散了天地间淡淡的魔气,散发出丝丝暖意。 他们手中的兵器更是能带上白芒。 见过第一线军士战斗过的士卒们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 那些从未被赐过荡魔清气和护体丹丸的、那些荡魔清气已然消散的......此刻,统统得到了他们所梦寐以求的。 闪耀着红芒的短剑重新飘回了苏远面前,苏远面无表情的脸色在红芒的映照下显得颇为可怖。 好在,短剑的红芒在回到他手中后逐渐熄灭。 剑身上蠕动的红芒又恢复了成往日黑曜石般的剑体。 苏远提剑面对三万荡魔军,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尽皆清晰地显露在他眼底。 这些荡魔军,有的年过半百,须发皆白,有的一脸朝气,才刚束发。 但不论他们来自哪里,年岁多少,经历过什么。 此刻,他们的眼底只有完全一致的神色。 敬和畏各掺半。 他们仰头注视着荡魔军唯一的统帅。 苏远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让人猜不透这笑容背后到底是何意思。 他立于高台,身形挺拔。 太阳已经彻底落下,越发黯淡的夜晚中,他的背影与漆黑的夜空越来越融为一体。 “明日,灭魔!” 整个荡魔军响起了震破天际的喝声,回应着苏远的命令。 他们的气势在这一瞬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 没有什么能挡在他们荡魔军的前面。 ...... 【有罪世家子弟的填补,使得你赐下的荡魔清气和丹丸的数量足够了】 【整整三万荡魔军,全被被赐下了荡魔清气和护体丹丸】 第42章 我们是同类 【第二日,天还刚亮起熹微的晨光,整装待发的荡魔军浩浩荡荡地向着远方的平原冲去】 【平原上无尽的魔潮出现了骚动,魔族大军内的强大气息也纷纷察觉到这支军队来者不善】 【嘶吼声中,荡魔军如同溪流汇入黑色的大海和魔族大军撞到了一起】 皇都巍峨的城墙上,守城的士卒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魔潮,不由得发愁。 “已经围了差不多一个月了,魔族还迟迟不攻城,这是想把咱们困死吗?” “皇都的储备至少够咱们生存两三年的,但估计也等不到那个时候......” “和外界的一切联系都断了,外面肯定是生灵涂炭的景象吧,也不知道世家高手什么时候会出手。” “等等......你听,是什么声音......” 他们好像听到了万马奔腾的声音,隐隐间似乎有千军万马在向他们冲过来。 可面对这无尽的魔潮,谁还敢靠近,哪支军队来都是找死。 但向南边远远望去,滚滚灰尘如同沙暴般越靠越近,而马蹄奔腾声也越来越响亮。 一支军队在他们难掩惊讶的眼神中一头冲进魔潮。 “呔!哪来的不要命凡人,找死!”一头黑色魔犬从匍匐的地上抬头。 光是它趴在地上的样子就如一座百米小山,它站起身来,身形直逼千米高。 魔犬猩红的眼底有掩饰不住的狂躁,它们已在这里封锁快一个月时间了,早就不耐烦了。 魔犬迈开天地支柱般的四肢,向荡魔军狂奔,每一脚下去,几十只魔族化为碎末。 它毫不在乎。 猛地一张口,就向荡魔军咬去。 可在荡魔军的最前方,一骑着暗黑骏马的青年军士只是向魔犬挥出一剑。 这一剑,恍若天光,将天地万物的心神全都吸引了过去。 世间万物都仿佛已不存在,只剩下这一道惊艳的剑光。 魔犬的心神全被剑光吸了去,全然没有抵抗的能力。 它心底涌出无比的恐惧,知道自己招架不了这一剑,可他怎么也无法逃脱。 惊艳剑光就在它眼底的瞩目下,直直地飞向了它。 “不......”它脑海中只飘过最后一个念头。 下一瞬,魔犬那顶天立地的巨大身子轰然倒地。 在其他的魔族强者还有皇都内传来的数道视线中。 他们只见到一道比天光还要快还要惊艳的剑光一闪而过,带领魔族大军镇压这一块地方的魔犬就倒下了。 连瞬息间都不足以形容这个速度。 倒吸冷气之声一时连绵不绝。 这一剑......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甚至皇都内的人还怀疑......就连当年的老剑仙也做不到。 苏远面对气势丝毫不比当初那只黑乌差的魔犬,没有犹豫,再度使出荡魔第一剑。 一剑之后,他连魔犬的生死管都没管,停在了原地维持着出剑的姿势。 好似那一剑的神韵还未脱离他的身上。 只有他自己知道,两次斩杀超强大的魔物,隐隐间,他察觉荡魔第一剑并未被施展到极限。 第一次斩杀黑乌后他就有这种感觉。 这一次斩杀魔犬后,这种感觉更盛。 他有一点掌握那虚无缥缈的感觉了。 天生剑心之下,他对荡魔第一剑的推演到达了极致。 潮水般的重骑从苏远的身后分开,避开魔犬倒下后的小山,冲杀向苏远前方的两侧。 没人敢上前来打扰苏远。 他的身形犹如河海交汇处的定海石,巍然不动。 重骑当先,马匹和骑士身上全被白芒所护,手中长刀长枪的尖端吞吐着白色的荡魔芒气。 一遇魔族大军,大军在重骑面前就如残雪遇骄阳,顷刻融化。 连绵的重骑犹如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牢不可破地向前推进,谁也不能阻挡他们让他们停下。 极少数幸存下来的漏网之鱼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另一堵更庞大更厚重的骑兵之墙又迎了上来。 数量是重骑三倍的轻骑如同一张巨网,将更大范围内的魔族一网打尽。 在轻骑之后,是数量最多的甲士,甲士们悍不畏死地组成连绵数里的军阵,嘶吼着和魔族大军拼杀。 荡魔军所向披靡,一时间魔族大军根本无法阻挡。 直到遇见军中的魔族强者。 魔犬倒下后,这些魔族强者骇然间被震惊到根本不知所措。 “魔犬大人......都不过一剑,那......我们呢?” “剑仙再世......这一定是那剑仙再世......” “这就是魔主迟迟不让我们将人族赶尽杀绝的原因吗......可他们现在这样是想鱼死网破了?” “好在......这可怕的家伙也只有一剑之威......” 魔族强者的目光始终未离开苏远身上。 就在它们以为苏远固定在原地的身影永远动不了时,那暗黑骏马上的青年缓缓睁开眼。 “呼......还是差一线。” 苏远纵然有着天生剑心,但推演到极致,还是没能把握住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感觉。 不然,他有预感。 荡魔第一剑还未被开发到尽头,他还能再进入一个新的阶层。 苏远重新睁开眼使得剩下的魔族强者吓破了胆。 而他只是来到魔犬面前,此时的魔犬虽然倒下,但瞪着的硕大眼球还有着最后一丝清明。 魔犬撑着奄奄一息的最后气息,难掩眼色中的恐惧。 “昨日......感觉到的动静......是你......” 苏远淡然道,“是我,还有......我的荡魔军。” “我......察觉到黑乌坠落......普天之下没人能做到......除了......你......” 魔犬眼底的恐惧渐渐消散,它强撑着的最后一丝生机也是,魔气从它小山般的身上消散。 它龇牙咧嘴,犬鼻耸动。 说出最后一句话。 “但......我能闻得出来......你和我们......是同类.......嗬嗬嗬嗬嗬嗬嗬......” 魔犬发出恐怖难听的笑声。 而苏远对它的话只是一笑而过,眼底没有一丝动摇,静静看着魔犬的生机消散,然后手中短剑径直插进了魔犬脑袋。 伴随着短剑上浮现越发猩红的清晰纹路,魔犬一身的魔血尽干,那一身恐怖的魔气也消散殆尽。 就连诸多荡魔军身上也感到为之一轻,来自一尊可怕魔物的威压消失了。 顿时,荡魔军更加勇猛,冲锋之下,魔族大军已经被杀出了个大窟窿。 苏远将手中剑轻轻一挥,目光重新锁定在那些魔族强者身上。 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对视的魔族强者无不胆寒。 眼见魔犬已经倒下,它们的心底纷纷生出了退意。 第43章 杀穿魔潮,剑指皇都 而苏远胯下那匹暗黑的骏马一步一步悠然行走在遍地魔族尸体的战场中。 一步一步,仿佛根本不是在战场之上。 只不过是河边漫步。 只不过是归乡的将军等着去迎接自己那红妆待嫁的心上人。 那暗黑骏马每踏出一步,轻飘飘地,却好似重锤踏在了这些魔族强者的脑海深处,咚咚作响,重若万钧,一声强过一声。 有魔族强者受不了了,率先掉头向战场外跑去。 剩下的魔族强者一看,也纷纷向着四面八方逃掉。 最后只有极少数的留在战场,面对苏远,连荡魔第一剑都不需要使出就直接化为了剑下亡魔。 解决了大军中的魔族强者,苏远再回头来看,三万荡魔军如切瓜砍菜般席卷数量至少是他们十倍以上的魔族大军。 没了魔族强者的带领和制约,这些魔族军队又没有多少神智,溃散之下,只知肆意地游荡,跟随本性杀戮。 在成建制的荡魔军面前,数量再多也不过是一刀的事。 可就是这样的荡魔军,看向那一匹暗黑骏马上的苏远时,眼底无一不是深重的敬畏。 ...... 【魔族大军中最强的魔犬被你一剑斩杀,剩下的魔族强者惊骇间慌不择路地逃跑】 【荡魔军摧枯拉朽地冲垮了魔族大军的防线,深入到腹地,一路向北将魔族大军从中间撕裂】 【也不知道一路上杀了多少魔族,锋线上的军士手中早已沾满了魔族的黑血,第一梯队的荡魔军看到了没有魔族的平原】 【他们杀穿了】 【在杀穿魔族大军后,他们调转方向,前队变后队,再度杀了回去】 【如此来回不知多少遍,宽广的平原上,只留下看不到尽头的魔族尸体和少数荡魔军尸体】 【穿过皇都而过的河流都被魔血染成了黑色,黑漆漆宛若深渊之河】 【杀了数十万魔族的荡魔军,又重新汇聚到了你的身后】 往日里富庶的平原彻底被黑色覆盖,夹杂着魔气吹来狂风越加显得萧瑟。 可每一个荡魔军都犹如历经千百次锤炼的金石,褪去了杂质,逐渐成型,锻成了精钢。 他们无声地在苏远的带领,整齐列阵。 整支荡魔军的杀伐气质突破了巅峰,达到了新的高度。 苏远背对皇都,在荡魔军重新重新排列之后,他缓缓调转马头。 只不过,这一次,马头对着的方向是皇都的正门。 苏远看到,皇都的城门楼上,正中伫立一道雍容身影,两侧,各是四位气息不一的老者。 他们的身上传出无比压迫的气息,向苏远投来高高在上的目光。 随着苏远的动作,他身后的荡魔军也无声地调转方向,这支经历了铁与血历练的军队,隐隐将他们的兵锋对向了皇都。 那冲天的杀气几乎成了实质,锐利到要刺破穹顶。 直接冲破了城门楼上传下来的压迫气息,分庭抗礼,丝毫不让。 面对那九道人影的目光,苏远缓缓抬起头,锐利如虎狼般还带着些微警告的视线直接落在了居中的雍容人影上。 锐利至极的视线带着一股莫名的气势,直接将他们眼中暗含的高高在上冲散,甚至隐隐有将他们从高位拉下的威慑。 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挥手让一整支荡魔军踏平眼前这座皇都。 城楼上的九道人影与苏远一触及,先是错愕。 他们....想不到会是个如此年轻的青年,就是这看似文弱书生般的青年统帅了如此一支铁血之军? 随后让他们感到不寒而栗的是苏远的视线。 有些老者很不爽,高高在上手握大权的他们何曾被人如此对待。 可想起城外那恍若遗世仙一般的惊艳一剑,他们又陷入沉默中。 那头恐怖的魔犬,竟然连一剑都没有捱过,直接化作剑下亡魂。 还有气势到达巅峰的荡魔军,三万经过血的洗礼的精锐,光是气势就能和他们相抗衡。 两相叠加之下。 他们没有信心...... 守皇都的士卒面对着这一支上一秒还在清扫魔族下一秒就调转方向的铁血军队,纷纷紧张了起来。 那慑人的气势胆子稍微小点的根本都站不稳。 他们还亲眼目睹了这么一支仅仅三万人的军队,是如何杀穿十数倍于己的魔族大军的。 若是这支军队冲进来,对上他们这些守城士卒,肉眼可见地会是一场屠杀。 在城门九道身影之后,站着一些身穿华贵服饰的人,他们各自站在自家的老者身后。 明显是世家之人。 可在苏远锐利的视线和荡魔军滔天的气势下,有的世家之人被吓到退后两步。 苏远的嘴角略带嘲讽之意地勾起。 “呵......” 他轻笑了一声,手中的剑向着正前方那道雍容身影举起,虚劈了一下。 随后,再度调转坐下马头,喊道。 “魔已荡,皇都之围已解,我荡魔军事迹......当昭告天下。” 顿时,每一个荡魔军的眼底都亮起了更强盛的光芒。 哪个男儿当兵之时不是想保家卫国,声震天下。 他们发出震天的喝声来响应。 自此,苏远心底的某块大石彻底放下。 雨曦......将从此摆脱祭品之名。 没有了魔族压城的借口,安神祭永远不可能再启动。 一个安定的人族时代将由他开启。 他的视线遥遥看向北方。 只是,这一次,他的视线变得无比温柔无比怀念,一如无数个日夜雨曦安卧于他身边时的样子。 她......不用再躲躲藏藏,而是光明正大地,按自己所想尽情地生活在这方世界上。 不论这一路上苏远做了什么,付出了多少代价。 第44章 我将退位 ...... 苏远的举动在城楼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围在雍容人影身边的人纷纷变色。 “陛下,这是对您大不敬啊!此子绝对有谋逆之心!当斩!” “侠以武犯禁,自以为仗着实力就能冒犯陛下您,此子必诛!” “陛下,此人已经脱离掌控,自成一军,嚣张跋扈,无法无天,若不铲除,势必是一大害!” “陛下,请八老一齐出手,量他有滔天修为也只能乖乖受囚。” 雍容的人影看着远去的荡魔军,身边那些文臣武将叽叽喳喳的言论使得她不由得勾起嘴角讥笑。 “诸位爱卿,那......这魔,以后谁来除呢?” 她只是一句话,周围的那些人全部闭上了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面面相觑。 只是隐晦间,他们这些人将各自的视线投向了不同的方向,似是在问询。 在那些方向上,站着的便是八位充满威严的老者。 可此时就连这几位也说不出话来。 是啊......这魔,谁来除呢。 雍容的女皇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世家和群臣上,不由得闪过一丝轻蔑。 “即日起,封那位......为荡魔镇世清远显圣大元帅。” 此言一出,其余人等顿时炸开了锅。 看陛下这样子,根本不打算追究一点责任,举剑的那点冒犯仿佛没发生一样。 雍容人影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众文臣武将震惊大喊。 “这这这......陛下,使不得啊,这分明是引狼入室......” “陛下,可以招安,但却不能给予如此高的赦封!那人完全就是狼子野心,野心只会越来越大......” “陛下,要是那人不肯受封怎么办?” 越来越远的雍容人影只传来轻飘飘一句话。 “他会的。” 女皇身边围满了灰袍打扮的女子,其中与女皇最贴近的一位灰袍女子见远离了城门楼上的世家与群臣,低低道。 “一帮短视之辈。” 女皇也不恼,淡淡道,“他们也不全是短视,他们不过是世家的傀儡,都想让我与那支军队和那人直接对上......这说明,那几个老头心里也没底了。” 想到这,她不由得笑了。 最亲密的灰袍女子问道,“那......陛下,这支军队要如何处置?” 雍容女皇点头道,“还能如何处置,那人好一手阳谋,领了一支荡魔的军队却不犯皇都秋毫,简直就是一石三鸟。 其一,只一心灭魔,光是打着这个旗号,足以令天下归心,从此刻起,天下之势就汇聚在他一人身上,谁与他做对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其二,那人实力深不见测,魔犬都不过一剑,不知深浅,甚至麾下的军队各个都有着杀魔之能,三万军队就可击溃百万魔军,他的存在,便是一个威慑,一个谁也不敢动的威慑......” 她身边的灰袍女子皱了皱眉。 “陛下,我还是感觉不对,若他真有一剑灭杀魔犬的实力,为何......” 女皇笑了笑,“为何不对我们动手是吧,所以说,这就是一个位于黑暗中的威慑,在未有出头鸟之前,谁敢第一个上去触碰那人的逆鳞呢? 确实,触碰的结果只有两个,那人不过是纸老虎,无事发生,或者......触碰之人全族被灭,若换做你,你敢赌吗?” 灰袍女子眼底一亮,“尤其是皇都内本就是一趟浑水,八大世家也不全是心齐,到底要派出谁当这个出头鸟呢?八个老家伙光是为了这事就能翻脸。” 女皇点头。 “这只出头鸟可能是个幸运儿,但也可能是个倒霉蛋,可倒霉的结果一看就比幸运要重得多,得不偿失。” 灰袍女子忍不住赞道。 “此人好生聪明,明明是个初出毛犊的书生样,却没想到这样老谋深算。” “更关键的是......”女皇继续道,“以往凡人不过世家手中玩物,随时可以丢弃,他们不在乎,凡人再多也无用,凝聚起来的势轻易就可被世家镇压。 但如今有了一个打着为民旗号除魔的未知威慑,他们动不了,恰好凡人身上的势凝聚在了他身上,凡人的势和他深不可测的实力,两者相互成就,单独取其一都不是没办法解决的,可两者相互叠加,那真如天崩地裂,谁也挡不住......” “那其三呢?”灰袍女子问。 这时,恰好有人来报,“陛下,密使回来了。” 一同样穿着灰袍的密使风尘仆仆地来到女皇的面前,手上还献上了一卷密卷,道。 “陛下,雨曦殿下找到了,另,其余事等都记录在里面了。” 女皇将密卷打开细细查看完,然后将其丢给身边那灰袍女子。 与女皇关系甚为亲密的灰袍女子才刚打开密卷,就看到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单色画,画上是两个亲密的人。 一个是娇俏明媚的少女,巧笑着满眼都是另一人。 而另一人,却是一淡然青年,青年的身型并不魁梧,颇有一番书生气,可又有着一番由内而生的自信和淡然。 这青年的脸,赫然就是一人带领万千大军提剑立于皇都门前的那人。 女皇颇感觉世事无常,有些恍惚道,“其三......便是安神祭,这怕是他最为核心的目的,魔族逼近皇都,世家要挟推进安神祭,可如今皇都外的魔一灭,安神祭再无存在的必要,自然无需再要祭品。 若是有哪个世家执意再推进安神祭,就是三岁小孩也能看出问题——有人在勾结魔族。届时,不仅是他,而是剩下的世家都要讨伐推进安神祭之人来撇清关系,就是我也可利用此名义对推进安神祭之人打压,没有哪个世家敢有异议。” 关系亲密的灰袍女子恍然大悟,“好一个一石三鸟......这份算计,果真是无解的阳谋。” 女皇道,“从今往后,形势大变,将不同于以往......皇朝内,我、世家、那人和他的灭魔之军将成三足鼎力之势,而在皇朝之外,魔族强者、皇都的顶尖高手、那人也是三足之势,相互掣肘,维持着平衡......” 灰袍女子思索过后道。 “这不是正合您的期望吗,我们......也不用寻回雨曦殿下充当祭品了。” 女皇却是无奈地笑了笑,笑中有着一丝苦涩。 “确实符合我的期望,但.......这位新晋大元帅可不会将我当成什么好人,在他眼里,我怕不是和世家没什么两样......真要说起来,我也确实和世家没两样......” “可......”女皇眼底的坚定锐利到能穿破金石,“我依然要按我的路走下去......过几日,你去将雨曦接回来。” 身边的灰袍女子皱起眉头,“陛下,您这是......” 要逼着新晋大元帅反吗?可您刚刚不是承认他就是一个谁也不敢动的威慑吗? 这话她没有问出。 接下来,身前这位雍容女皇的回答使她陷入无以复加的震惊之中。 “我将......退位,是新皇登基的时候了。” ...... 第45章 皇女雨曦 ...... 【你击退魔族大军,剑指皇都,震慑一众皇都高手,完成了前无古人的成就】 【你率领荡魔军在皇都附近修整】 【荡魔军战果累累,可伤亡同样惊人,阵亡近两成,其余人身上无不带伤】 【他们不是刀枪不入之身,他们也只是凡人】 【修整期间,有无数皇都之人前来打探消息,更有世家之人邀请你过去】 【你统统拒绝了】 【除了来自皇都的赦封】 【因灭魔有功,你被封为荡魔镇世清远显圣大元帅,麾下将领全部获得对应的赦封,荡魔军更是得了独立的旗号,甚至南部边疆城池全部划归荡魔军】 【同时,荡魔军事迹会张贴皇榜昭告天下】 【你还得到了消息,安神祭相关事宜全部取消,与此有关的世家之人全部被抓到天牢之中】 【你知道这是他们的妥协】 【你成功了】 ...... ...... 自那天看见天边极美的光柱之景后,雨曦就一直在做一个重复的梦。 梦里,她还是小时候的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前面那道不算高大却很让人安心的背影后问道你叫什么。 前面那道身影一遍遍地回答“叫我魔剑先生”。 可她总是不信。 “可总感觉你不像魔,真正的魔是很可怕的。” 她这么说道。 然后......前面那道身影就会停下脚步。 缓缓向后转头。 而她仰着头,想要看清那张脸。 耀阳之下,她确实看清了那张脸。 可那张脸却狰狞如干尸,赫然是魔脸...... 她呆呆地立在原地,连呼吸也忘记了,只怔怔地看着。 下一瞬,面前的人影脚下出现了一道裂隙,裂隙很深很黑,一如无边的深渊。 那张魔脸就这么掉了进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只能趴在深渊边对着里面呼喊。 她一遍遍地喊着,可不论她怎么喊也得不到回应。 每当梦醒后,她就会被无尽的无力感淹没。 她......什么也做不到。 她只能将自己的身子抱紧,缩在角落里。 握紧的手掌中又传来叮铃铃的响声,声音很轻很细,可她却不敢看。 因为那只会一遍遍提醒她,魔剑先生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她只能缩在角落,听着时有时无的铃铛声,在寒夜中进入迷糊的梦乡,然后又被惊醒。 直到第二天的朝阳透过窗户,她才能摆脱循环。 初升的曦光落在她的脸上,脸庞上的肌肤晶莹如玉,带着一丝恍惚的憔悴,一丝灰心的冷意。 门外的妇人忽然闯了进来。 “小溪,有黎原城的消息了。” 妇人一脸欣喜。 雨曦的脸上也多出了数分神采。 “听说有一支神勇无比的军队,名叫荡魔军,这支军队可厉害了,一路北上打到皇都,将魔族大军杀了个精光!” 皇都......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听到这个词的时候,雨曦一阵恍惚。 如此陌生的字眼,却是她永生难忘的地方。 “那......然后呢......”她虚弱地小声问道。 “听说那荡魔军好像经过黎原,说不定把人救下来了呢!” 这话确实让雨曦燃起新的希望。 “荡魔......”她悄声念叨着这两个字。 不知为何,这两个字却在她的心底引起了一阵涟漪,让她忍不住升起挂念的心思。 仿佛,冥冥间,这和她有关。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当妇人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奢华到难以置信的仪仗车队,最前面的,是一位身穿灰袍的女子。 灰袍女子的眉眼干练肃穆,在她身后,还跟着数队甲士。 灰袍女子无视了妇人,径直来到屋内。 雨曦抬眼却看到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灰袍女子见到雨曦憔悴的模样,既心疼又欣慰,曾经的那个女孩如今也长成娇俏的少女了。 “殿下......”她喊道。 这一声殿下,直接将雨曦拽回了那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安神祭之时。 她已经接受了一切。 可有人却打破了她本应接受的一切。 就是眼前的灰袍女侍带着她偏离了那既定的命运。 也从此使得她遇见了那个改变自己一生的魔剑先生。 “你......”雨曦一阵恍惚,仿佛自己不是在简朴的木屋里,而是又回到了红墙黄瓦的宫殿内,“你没死......” 灰袍女子对雨曦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殿下,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已经不再需要安神祭,是时候迎接你回去了。” 听到这话,雨曦抱着的身子缩了缩。 这一瞬间,她只感觉脑中很乱很乱,怎么也理不清。 有些突然,有些意外。 她在这一刻无措到了极点。 忽然间,手心里传来的轻轻铃铛声将她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她极为缓慢地将手掌打开一个缝隙,看到了那一圈红绳以及系着的银铃铛。 “你欠我的,又多了一分利息,先记着。” 给自己买下这饰品时,他是这么说的。 无数个日夜,她都是在极度的无力中醒来。 那份无力的心慌。 那份渴望守护的心情。 那份绝对不想要魔剑先生离开的期望。 她终于明白,现在的自己是无法做到的。 除非...... 雨曦的眼底缓缓多出了某种坚定。 她离开了蜷缩着的角落,眼底闪着某种火,向面前的灰袍女子伸出手。 她是,皇女雨曦。 第46章 南下的元帅与北归的皇女 ...... 【你在皇都附近修整了月余时间,期间你让部下重新招募兵员,将荡魔军的编制恢复到全盛时期的三万】 【荡魔军事迹经皇榜昭告,震惊天下】 【荡魔军之名传遍皇朝南北,一时间,无数男儿因人族长久势弱而灰冷的心重新变得炙热】 北方一书香门第,传承了数百年,代代为官。 家主长子自从那天在街上看了皇榜,回家后闷头想了足足三天。 书房内传出噼里啪啦东西落一地的声音。 书卷画册纸笔墨砚全部被推落到地上,家主气冲冲地从书房里出来。 “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就要去参军,好好读你的圣贤书当官不好吗?” “投笔从戎又不是稀罕事,父亲莫要误我,保家卫国同样能出人头地,何况......是除魔呢?” “滚......除魔十死无生,你要是想找死,我打断你的腿!” “荡魔军不一样!那位荡魔镇世清远显圣大元帅一身神通通天彻地,灭魔只在一剑之下,麾下更是聚集了各路人才,三万足以当百万魔军,而且......传闻他还会亲自传授那通天的剑法!我要学便学这世上第一等的灭魔之剑!” “说书的话你也信?唉......你别跑,别跑!来、来人啊......把他给我拦住......” ...... 北方大漠边境一座鸟不拉屎的城池。 副将只身一人挡在城门前,只是他面前的大汉体格足足是他的两倍。 副将满脸苦色,“将军,您可要想清楚,您这样可是要被军法处置的......” 那大汉一脸不耐的暴躁,“干他娘的,老子当兵是来杀魔的,不就顶撞了世家那些废物几句,把老子流放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早受够了......军法?哼,有本事你去找大元帅,他就是带领着一帮散兵败将杀到皇都去的,不还是封了大元帅,管你劳什子军法......滚开!” 大汉那壮硕到门板似的肌肉将副将一把推开,副将只感觉一块铁撞在了身上。 他不敢再管大汉,大汉的身体早已锤炼到了极致,只差一步就可跨入宗师之境,可却卡在这步无数年。 得罪了世家,世家也不如他的愿,偏不让他去南边与魔族接壤的边疆,故意折磨他的心志。 大汉踏出城门,城门楼上汇聚了无数面色麻木的士卒,就那么无神地盯着他。 大汉站在城门外,仰头大喊一声。 “老子要去投荡魔军!谁愿意和老子一起,砍光魔族那些杂碎!” 听到这话,不少士卒眼底的麻木开始动摇,重新焕发了些神采。 ...... 【修整期间,不断有人来投,你全部收编到军中】 【其中有不少还是来自其他军中的军士】 【皇都派来联络的武将见到你这番行为,只能讪讪一笑,不敢阻拦】 【随着荡魔军人员的增多,你开始发现这其中有不少符合‘以剑之名’天赋要求的人】 【其中有来自北方书香门第的少爷,还有北方边境城池的将领和他的副将......随着各地的人纷纷向着荡魔军汇聚,你手中的古朴短剑给出的反应次数也越来越多】 【对于这些人,古朴短剑给出的反应并不强烈,远远不如遇见雨曦时那般强烈】 【就符合‘以剑之名’天赋所需的祭品这一点上来讲,他们没有雨曦‘稀罕’】 【你将他们全部编到一起,亲自传授黎原荡魔剑经】 【荡魔军的人数又扩展到了一个庞大的程度,足足超过了五万之数】 【你带着荡魔军向南边启程,扫荡着还在人族城池上的魔族之军,收复故土】 ...... 就在苏远带着荡魔军离开后没多久,一支堪称奢华的仪仗队从北边回到了皇都内。 最中心的华丽车乘上,坐了一个身穿朴素衣裙的少女。 纵然穿的只是平民的衣裳,却依旧难挡那娇俏迷人的风姿,晶莹如玉的肌肤,浑然天成的精致五官,秋水般的眸子随意腾转间就能迷倒不知其数的人。 让人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天帝最娇俏最疼爱的小女儿下凡来了。 如果不是那张紧绷着的小脸,简直就是一副完美的被人宠坏了的公主形象。 雨曦看着越来越近的皇都大门,宏伟的城墙与天堑般的大门在她眼里,曾经是那么遥不可及。 唯一一次触及还是被无数人欢送去魔口的路上。 眼底又出现那些久远的回忆。 记忆里的那道雍容人影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无情地宣布了她的命运。 文武大臣欣欣然地打量她,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件可以交换的事物。 那窃喜交流的表情,仿佛送走了眼前这尊事物,他们就可以得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世家的话事人们对她点头,不是认可,而是满意。 她只有无悲无喜地接受。 对这既定的命运做不出丝毫的反抗。 如今想来,那时的自己也不过是被无力感淹没到麻木...... 雨曦低头看向从未离开过手中的红绳铃铛。 这件事,也是从魔剑先生身上学到的。 经历过这种深切的无力,她再一次地明白了。 她将只有看向红绳铃铛时才会出现的波动收敛到眼底深处,面无表情,重新回到无悲无喜的状态。 跨过头顶的大门、奢华的车乘,还有前方宽阔街道尽头迎接的文武百官,都无法引起她分毫兴趣。 “归图姐,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她轻声向身旁的灰袍身影道。 “谁?”名为归图的灰袍女子愣了愣。 其实她知道雨曦要找的是谁。 只是她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雨曦想了想,并没有说出她对苏远的称呼,只是将苏远的样貌大致描述了一番。 归图偏着头静静听着,末了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她又对雨曦问道。 “他是你什么人?” “他......”雨曦握紧了抓着红绳的手,“他教会了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我......有话想要告诉他......” “这种心情,就是想要守护他吧。”归图的话猛然刺进了雨曦的心底。 使得雨曦略微慌乱,颇显得措手不及。 “不,不是这么回事......” 第47章 收复故土 归图只是笑笑,笑中既有着欣慰又有着无奈。 “看来四年里,你的身上发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不过......我很高兴你有了变化。” 虽然这话里半真半假,但这份高兴却是真心的。 回想起曾经那个瓷娃娃般惹人怜爱的可爱女孩,整日绷着一张脸,装得和个小大人一样,满嘴念叨着‘生来就是为守护’之类的话。 只是,从未在那张脸上看到过其他表情。 仿佛那根本不是一个人。 那不过是一具失了魂的空壳。 归图想起那张从陛下手中接来的密卷,密卷上画着的雨曦,笑容是那么地灿烂。 她不禁略微失神,失神间也有些好奇。 他究竟教会了你什么...... “我会尽全力帮你找到他的。”归图如此对雨曦保证道。 她没有告诉雨曦,就在不久前,城外的一支大军已经南下。 而那军队的统帅,一个月前就为了她而杀到了皇都下,一人一剑向这方世界的顶尖战力宣战......他硬是从毫无生机的缝隙中劈出了一片天。 奢华车乘就要驶过宽阔的青石板街道,街道的尽头,是迎接的文武百官和世家之人,在这些之后,则是红墙黄瓦的宫殿。 宫殿的大门敞开,正等待着她们一行。 归图的心底明白。 陛下的密使已消除了关于那位大元帅的一切印记。 只要入了那道门...... 雨曦殿下将再无从知晓关于那人的消息。 直到...... 雨曦看着脚下的文武百官,尤其是那些世家之人,眼底悄然冒出无名的火光。 她想要亲手握住一些东西......哪怕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归图姐,你说我能变得和母亲一样吗?” 归图无比肯定地点头。 “会的。” ...... ...... 【你带领五万荡魔军南下】 【于皇都外绞杀的魔族强者,血祭后得到的荡魔清气和丹丸堪堪覆盖原来的三万大军,剩下两万荡魔军还需后续赐下】 【你这三万大军至少在半月时间内会是所向披靡的存在】 【你们席卷向每一座被魔族攻陷而沦陷的城池,将城中魔族杀尽】 【一些从皇都战役中逃跑的魔族强者被你们撞上,却不是你一剑之将】 【你的手下有几个将领修炼了家传功法,你将这些功法传授给全军,让他们按最适合的功法锻体修炼】 【虽然这些功法不足以突破第四阶的门槛,达到宗师的水平,但只要能突破第一阶都是极大的助力】 【你们顺着魔族大军来时的路线一路收复了莫山城、临啸城两座大城,还有沿途诸多中小城池】 【前面只剩下一座大城广安城】 【广安城是南面最大的重城,也是交通要地,掌控广安城就可掌控整个皇朝南部边疆地带】 “元帅,一半以上的城池故土已经收复,但眼下却是还有另一个难题。” 赵统领对苏远汇报下面的情况。 如今荡魔军人数越发多了起来,管理的难度更是难上加难,好在赵统领和那位头发花白的老统领都有几十年的领军经历,替苏远分了不少难事。 “城中的土地全被魔族血液污染成了魔土,除了荡魔军得赐丹丸的士兵,百姓却是再也无法回来了,至少要百年的时间,这些魔土才能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赵统领的脸上满是忧色。 “若是收复城池百姓却无法迁过来,那意义根本不大,连过去的边疆防线都无法恢复。我们再南下,便是孤军深入,插入魔族腹地了。” 苏远静静听着,脸上没有多少变化。 赵统领也知道,苏远脑中考虑方式和他截然不同,也不敢打扰苏远,只能等着。 他这时又想起一件事。 “元帅,半月时间......又过去了一半。” 他指的是从皇都出发到现在。 这意味着,荡魔军士卒们身上的荡魔清气又快要到期限了。 而苏远所给的南下命令,依然没有解除。 荡魔军还是一味地前进。 赵统领深知,他们已没有足够的血祭祭品。 就算不考虑那多出来的两万荡魔军,原来的三万荡魔军身上全部有了丹丸,仅仅需要重新赐下荡魔清气。 可那也是足足三万道荡魔清气。 一次就是三万人的血祭。 除了皇都战役中斩杀的魔族强者勉强填补了上一次的空缺,此外,怕是再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苏远依然只是低头沉思,过了很久才说道。 “打到广安城,然后在广安城停下。” 听到这道命令,赵统领瞬间松了口气。 他怕的就是苏远依然保持南下命令,届时荡魔军将会一头闯进不知多深的魔族腹地,包围在无尽的魔族海洋中。 最终,可能除了苏远外,无一人能幸存回来。 “等到了广安城,先着手解决魔土的问题。” 赵统领听到苏远如此,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是!” 就在赵统领准备离开时,又一道身影进来了,是那位头发灰白的老统领。 老统领对苏远拱手汇报道。 “元帅,属下接到消息,皇都那边......送来了一批数量不少的死囚。” 这话使得准备离开的赵统领皱起了眉头,不由得看向苏远,却见苏远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 苏远点点头,站起身来。 “走,去看看。” 赵统领和须发皆白的老统领对视一眼后,纷纷跟了上去。 随着苏远来到军帐外,站在高处向皇都方向看去时,却看到一支隶属皇都的军队押送着连绵的死囚,向着他们而来。 赵统领颇有些意外,“他们......怎么知道我们需要死囚?” 须发皆白的老统领摸了摸胡须,却是一点也不意外。 “临近皇都时,我那番清扫世家旁支的动作太大,想不注意都难,这点消息以女皇陛下的密使,还是能轻易查出来的。” 第48章 不过魔帅之称罢了 “如此多的死囚,数量怕是有上万了......” “不止,皇朝上下的死囚现在都在往皇都汇聚,然后押送至我们这,眼前的这些......还只是第一批。甚至,陛下她还以肃清朝纲之名,将不少属于世家一方的臣子抄家列为死囚,这些人......怕也是在路上了。” 苏远并没有在意赵统领和老统领的交谈,只是静静注视着连绵的死囚队伍,在士兵地看守下从眼前走过。 直到末了,他才看了眼皇都方向,对赵统领吩咐将所有死囚收押。 赵统领皱了皱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与来自皇都的将领对接之后,并无差错。 只能压下心头的不对劲,按苏远的命令行事。 至少,这批死囚的到来缓解了眼前面临的困难。 一周之后,不至于因为荡魔清气的消散而使得荡魔军陷入两难的境地。 看着这批死囚,忽然间,赵统领脑海中闪过苏远血祭时亦神亦魔的样子。 一个称呼盘旋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魔帅...... 赵统领慌张地将这个念头从脑中驱赶,花费了不少功夫才平息。 他不能乱想。 如今的他,已经彻底和荡魔军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到这,赵统领回想一路走来的诸多事,从黎原杀到皇都,于皇都大祭五万人,再到破魔族大军...... 这一路上,他们越是向前进,走得越远,就越感觉到很多事情已经不是随心所欲就可以决定的了。 他们......必须是荡魔军。 没有后退一步的空间。 一旦荡魔军消失,带来的后果...... 赵统领不敢想。 所以,荡魔军必须还是那一支拥有无往不利荡魔之能的......荡魔军。 ...... 【你带领荡魔军直取广安城,城中魔族强者早已吓退,剩下的魔族不堪一击】 【荡魔军在城外以一万轻重骑兵击破了五万魔族重骑】 【剩下的荡魔军顺着早已倒塌的城墙涌入城中,将每一个角落的魔族斩杀殆尽】 【南部边疆最大的重城,广安城收复】 【你们驻扎在城内,着手修复城墙和部分建筑】 苏远来到一处特殊的营地,这处营地里的人都符合天赋“以剑之名”要求。 他每日都来此处传授《黎原荡魔剑经》。 营地里的人见到苏远纷纷热切地围了上来,将昨日学剑所得的问题问出来。 纵然有些人不修剑法,但依然从苏远所创的剑经中学到了一二式启发,受益匪浅。 比如那位实力达到了第三阶巅峰的彪形大汉和他的副将,大汉名为聂景龙,虽然不会使剑,但学得飞快,悟性极高。 他的副将倒是会用一点剑,可天赋平平。 于是聂景龙每日跟在苏远身后学,然后再教给副将。 一个身材壮得和牛一样的大汉提着绣花针一样的剑,好不滑稽。 可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敢笑话他的。 毕竟他的实力放眼荡魔军也是顶尖的。 没有世家功法和资源,却硬生生将自身身体锻到了只差一步跨入宗师的地步,无疑是个万中无一的天才。 除了聂景龙,还有一个来自书香门第的书生,名为安余川。 他虽从未接触过刀枪剑戟,但上手却极快,悟性仅次于聂景龙。 苏远刚要讲解今日份的黎原荡魔剑经,一旁却冒出个黑影,直扑他而来。 “大胆贼子!”聂景龙瞬间暴喝出声,第一个反应过来扑向黑影。 那黑影不过瞬息间就来到了苏远面前,高举拳头就要对他落下。 可苏远只是视线锁定他,自己站在原地巍然不动。 就在拳头降临苏远面门之际,聂景龙以更快的速度将这道黑影大力撞飞出去。 随着飞腾起的灰尘,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大批荡魔军将领带着士兵向这边赶过来。 聂景龙提着一道浑身瘫软的人影回到苏远面前,将那人影丢在地上。 “元帅,此人浑身筋骨如金铁,已是后天圆满,只差一步入先天,这等刺客,除了世家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派出的势力了。” 苏远了然地点点头,不论是刚才还是现在,他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未有过变化。 周围无数双眼睛盯在苏远身上,这样的姿态使得他们相信,哪怕聂景龙不出手,苏远挥手间也能斩杀刺客。 锻体武者前三阶锻体、后天、先天,是为锤炼自身,直至跨入宗师方可沟通天地,踏空而行。 在这个武道凋零、世家独大的世界,一个第二阶的刺客无疑是宝贵得不能再宝贵。 浑身骨头被聂景龙打断的刺客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惨笑。 刺客是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青年,他开口道。 “我确实是世家之人......但我并非主脉派来的,我乃是旁支子弟,你可知我回到家却得知全家上下大半被杀是何等心情......” 刺客咬牙切齿道。 “我,我混入死囚......只为亲手给家人报仇,斩了你这个......魔帅!” 此话一出,周围的将领纷纷一震,暴喝出声。 “大胆!” “元帅之名岂容你玷污!” “元帅,这刺客满嘴荒唐之言,就应该当场杀了!” 魔帅之称,虽然整个荡魔军上下都知道,但从未有人敢在苏远面前提出。 但苏远听到这个称呼,反而笑了。 他摆摆手,示意周围人稍安勿躁。 苏远盯着那刺客的眼睛道,“我所杀都是罪有应得之人,他们死有余辜,你若是想包庇他们,无非和他们是同样的人。” 刺客的眼底流露出一丝挣扎的痛苦,他吼道。 “我......知道,但那些人是关照我的长辈,是和我玩闹长大的伙伴,我,我又能怎么办.......我只能不和他们同流合污,我只能闷头练武,我想要有话语权后来管教家族子弟......他们的罪,也是应该交给陛下裁定,而不是被你拿来血祭!你这种行径和魔又有什么区别?!” 苏远嗤笑一声,“所以,可以放任他们鱼肉百姓,纵容魔灾,为此牺牲的百姓又何止万数,百年来因世家而死的人,可有人为他们伸冤,他们又有什么罪?只要不是自己所杀,就可以装作没发生?牺牲别人保全自己,如此行径可以装作自己并不是魔一般?” 刺客一时语塞,眼底的痛苦越发深沉,然后发狂一样低低地笑了起来,边笑边喊。 “那我能怎么办......那我能怎么办......” 他嘴中只能重复这几句话。 苏远摇摇头,转身打算离开,在离开前,他轻轻丢下一句话。 “只要负得起相应的责任就行了......世家如此行径,可以,那就要做好别人屠你世家满门的准备。你想要为家人报仇,可以,但你也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苏远大步走远,周围的统领纷纷围上来,赵统领更是惶恐表示自己看管死囚不力,让刺客混进来了。 苏远对此只是挥挥手,“没事,你们拦不住的。” 因刺客出现而变得混乱的现场在苏远安排下逐渐恢复了秩序,临走前,苏远又顿住脚。 “明日,就是血祭的日子吧。” 赵统领沉默一会然后点头。 “元帅,刺客的话您不要放在心上,世家的人落到何种程度都是咎由自取,一丝同情心都是多余的。” 苏远笑着回应,“不用担心,我只是想说把刺客留着,明日一起,总不能浪费......况且,说起来,魔帅这个称呼比起元帅还要威风了不少。” ...... 第49章 皇女的裁定 ...... 雨曦回到宫殿内已经有半个月。 最初她还很不习惯周围十多个宫女一齐服侍,吃穿用度都是最顶尖奢华的。 甚至洗澡时旁边都有十多个人抱着衣裙、花瓣还有许多她不懂的东西。 记忆里小时候似乎也是这样,只是除了一些印象深刻的东西,其他的记忆都很模糊。 清晨,在宫女的服侍下换上了一套鲜红似火的长裙,罩住了那玲珑的身段,脸上略施粉黛,干净的眸子如同一面镜子,繁华又贵重的饰品将那一头柔顺的长发扎在了脑后。 整个人看上去娇艳又华贵。 原本娇俏的少女面孔因没什么表情,无端地生出几分贵气,让人只感觉不可亵渎,典雅又尊贵。 若说此前的雨曦模样是被人宠坏了的娇俏公主,那么如今的雨曦就有了几分肩负天下的长公主气质。 苗条的身段行走间,毫无波澜的眸子里,气势盛到逼得人根本不敢直视。 归图来到雨曦身边,“殿下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 雨曦只是淡淡点头,“今日母亲还要授课?” 归图摇摇头,“今日先不授课了,陛下要带你看一样东西。” “那走吧。”雨曦率先踏出步子。 只是那步子迈动间,显得有些急切。 归图看穿了这一点,上前跟在雨曦身后,“殿下不用着急,陛下许诺的事不会反悔的,只是,在那一天到来前,殿下要了解朝中大大小小的事,还有世家间纷杂的关系......等等,要把这一切都交待完陛下才会放心呢。” 听到这话,雨曦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紧,轻微地铃铛响声从中飘出。 “我知道......”她低声回应,“我不急的......” 但话说完,她就犹豫了两下,想起了什么,小小地纠结一番后,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归图......” 还没有问出口,归图就无奈笑道,已然知道雨曦要问什么了。 毕竟,她一天至少要问三遍。 “殿下,您放心,归图若是真找到了那人,肯定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了,若是还没有消息,还请殿下稍安勿躁,不论是生是死,归图都一定能把他带到您面前来。” 听到归图如此郑重地承诺,雨曦也渐渐放下了心底的担忧,跟着归图来到了一处宫殿内。 殿内,案桌前坐着一道身穿艳黄长袍的雍容身影。 看到这身影,雨曦眼底浮现了极为复杂的神色,最终还是来到雍容身影的旁边坐下。 “母亲......”半月来,雨曦已经逐渐习惯这个称呼。 不再如一开始那样涩口。 那雍容身影转过头来,那是一张和雨曦有着五分相像的脸,看上去顶多才三十。 只是和雨曦不同的是,雍容的女皇有着浑然天成的高贵和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威严。 一双眸子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打量着目光所及的一切。 唯有落在雨曦身上,那双眼睛里的审视才会变得宽松一些。 “雨曦,你看那边。” 雨曦抬头顺着母亲所指看过去。 这处宫殿的前方是一片宽广的广场,从宫殿内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广场上的一切。 此刻的广场上,押着看不到尽头的白衣之人,那些人都身戴枷锁,跪在地上。 雨曦并未被这种场景震慑到,只是略微握紧了手中的红绳,不解这是要做什么。 雍容女皇将一堆卷宗推到了雨曦面前。 “这些人,都是罪犯,你来翻看他们的卷宗,裁定他们是否被判为死囚,若是被判为死囚,就要送走。” “送到......哪里?”雨曦不明白。 这种事情为什么需要她来评判。 “送到......一支名为荡魔军的军队那。”雍容女皇淡淡道。 雨曦更不解了,对于荡魔军,她了解地不多。 她只记得从黎原陪了她一路的妇人给自己说过,有一支神勇无比的军队,一路杀到了皇都,将魔族大军杀了个精光。 “他们,不是杀魔的军队吗?为何要将死囚送去,这是......发配充军吗?” 雍容女皇这时转过头,盯着雨曦的眼睛,极为严肃极为认真,那眼中的神色甚至使得雨曦有些不敢对视。 “不,他们是要拿这些人献为血祭。” 这话使得雨曦莫名地心底一跳。 “献为血祭......” 雨曦的脑海中第一蹦出的画面是自己乘坐盛大的车乘,在万民注目下,踏上前往魔口的路。 献祭自己的安神祭...... 以及...... 恍惚间,雨曦眼前又闪过一道熟悉的背影。 那背影走在前面,半曲的手掌虚握着,她想跟上去,牵住那只手。 可她怎么也够不到,只能看着那道背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她想喊住这道背影,可嘴唇微微嚅动了两下,却喊不出来任何声音。 思绪收回到眼前,她思索了一番后回道,“可......若是死囚的话......” 女皇点头表示认同,“所以,我让你来裁定哪些人是死囚。” 第50章 突破宗师 雨曦低头细想了下,扫了眼那些卷宗,轻蹙着眉头问道,“可有任何条文规则?” “呵......这就看你自己了。” 雍容的女皇深深看了眼雨曦。 “这一日,你的功课便是此。” 说罢,她就起身离开了。 留下雨曦一个人面对小山一样的卷宗。 雨曦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绪。 看自己......难不成可以随意定生死...... 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归图。 可归图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后也离开了。 处在最美好年华的少女,此刻,有点苦恼。 可苦恼过后,又只能面对面前的这一大堆卷宗。 雨曦握紧的手心又传出一阵轻微的叮铃铃之声,在这空旷的殿内,很轻很细,几乎是立刻就会随风飘散。 听到这叮铃铃的声音,她的心底忽然涌出一股力量,精神也稍微一振。 不论要面对什么......她都不会放弃的。 只为了早一天见到他。 带着这样的决心,雨曦开始专心翻看卷宗。 偌大的宫殿内,只有雨曦一个人跪坐在案桌前,额角几缕青丝垂落,微微晃荡,衬托着娇嫩的脸蛋,那仔细打量卷宗一丝不苟的样子越发好看。 朝阳从门间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殿中,落在她的身后,仿佛是在她的身后铺设了一条金黄的道路。 ...... “元帅,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聂景龙来到苏远帐中,这个桀骜不驯的大汉唯有在苏远才会恭恭敬敬。 “我知道昨天那个刺客肯定不是您的对手,但还是一时心急出手了哈哈,您不要见怪......” 苏远摇摇头。 “我不是为这事找你来。” 聂景龙脸色正了正,一拍胸脯,“您若是有事吩咐我就行,我聂景龙定然不会说一个不字!” “你......想要突破宗师吗?” 聂景龙浑身一震,“想!怎么不想!突破宗师是我这一生第二大的夙愿!为了突破宗师,我日思夜想,可始终找不到方法,就差那么一点点......” 苏远听到他这耿直的话不由得一笑,“第一大的夙愿是什么?” “那当然是杀魔了!” 苏远顿时哈哈大笑,笑完却又严肃地盯着聂景龙的面孔,一字一句说道。 “若是我有办法助你突破......” 不等苏远说完,聂景龙眼底绽放出无比的光芒,猛地站起来,魁梧的身子几乎要顶破军帐。 “元帅,只要能让我突破,哪怕明天就要死,我也愿意!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若能当天突破,当晚就杀到魔族腹地去找魔主单挑,这样也算死得值了!” 苏远沉默了一瞬,看着眼前的壮汉,“倒也不至于明天死......况且,就算你突破宗师了,也打不过魔主的。” 聂景龙只是嘿嘿笑道,“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打不打是另一回事。” 苏远将那柄古朴短剑抽出,横在面前,看着聂景龙道。 “伸出你的手。” 聂景龙看到苏远对着自己拔出那柄暗沉如星夜的长剑,起初还有些不明所以地紧张,可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听从苏远的话。 苏远只是轻轻在面前那只已经锻到了刀枪不入的手上一划。 古朴长剑就沾上了一抹鲜血。 聂景龙只感觉体内在一瞬间多出了什么。 一股使不完的力量从体内迸发出来。 他体内的关窍也在这一瞬间冲破那最后一丝阻碍,水到渠成地连通成为一体,自成一方小天地,甚至隐隐与天地间相呼应。 他的骨骼、筋肉、肌肤都覆盖了一层淡金色。 整个人看上去如同天神下凡,一身的气势推到了极致。 聂景龙起初满脸震惊地注视着自己身体的变化,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顿时他疯了般大笑起来,“我晋入宗师了?不......还不止,这是......宗师之上的绝顶!而且......我还能感觉到体内有一股使不完的力气,我现在能一个打一万个!” 苏远静静打量着聂景龙的变化。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以剑之名”天赋赐下神通。 与之相对应的,是眼前这个大汉成为了手中之剑的祭品。 苏远能感觉到聂景龙已经和古朴短剑建立了一种超越一切的联系。 而他从这种联系中发现......短剑正在从聂景龙身上抽取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极为模糊的线条,正源源不断从聂景龙看不到的地方在他的身上冒出,向着剑内涌去。 而短剑来者不拒地全部吸收。 最终,苏远发现所有的线条都被短剑吸走,只剩下唯一一条模糊的线条连接着聂景龙和短剑。 苏远对这种怪异的情景皱了皱眉,一时间不解。 另外,他发现,他若是想要得到赐下神通的反馈,需要等到祭品死亡之后。 死后...... 苏远下意识握紧了剑柄。 眼前的聂景龙得了神通,可苏远的体内依旧是空荡荡,除了“荡魔”天赋加持的荡魔之能。 可苏远又莫名地松了口气。 好在,不用明天就死...... 他能感觉到聂景龙身体内旺盛的生机。 对此,他无声地笑了笑。 而聂景龙还沉浸在突破和得到神通的狂喜之中。 聂景龙是所有符合要求的人里,短剑给出的反应最强烈之人,他身上出现的变化已经足够苏远意外。 赐下的神通,是与祭品本身稀罕程度对等的。 聂景龙身上赐下的神通...... 苏远想了想,将其命名为【天生神力】。 得到神通的聂景龙高兴了好一会,才想起对苏远道谢。 他满眼崇敬之色对苏远郑重行礼,“多谢元帅。” 苏远摆摆手,只是让聂景龙去把其他人叫来。 聂景龙喜滋滋地跑出去,下一秒,从天上传来聂景龙豪放的大笑声,笑声一路从广安城的北门到南门,又连续数个来回。 荡魔军士卒听见空中传来笑声,还以为是世家宗师来了。 一些将领如临大敌。 可在看清空中人影那标志性的壮硕身板后,一个个面露喜色。 “是聂将军!” “他突破宗师了!” “我们......也有宗师了!” 整个荡魔军顿时沉浸在聂景龙突破带来的欣喜之中。 ...... 第51章 解决魔土 ...... 【你决定对短剑有所反应的人都赐下神通】 【在聂景龙之后,书香门第子弟安余川得到的神通仅次于聂景龙】 【他能唤出一双本命对剑,且他的实力一跃到达仅次于聂景龙的地步,是少数几个一步跨越至第三阶的祭品】 【这些人被你编入不同的队伍,各自率领一支荡魔军】 【当日傍晚,荡魔军的荡魔清气时限已到,你再度开启血祭】 “元帅,已经准备好了。”头发灰白的老统领抱拳道,“本次......足足三万人。” 苏远只是点点头,一步步走到城墙之上。 城墙之外,被魔血染黑的魔土上,大坑已经挖好。 渐渐西沉的黄昏将橙黄的光芒洒向大地,落日的另一边,是渐渐露出的夜空。 这样的景色使得苏远又想起那一次与雨曦在房顶上所看到的景色。 他的目光投向了北方,仿佛跨越了千里,又看到一道巧笑的娇俏身影。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苏远缓缓将目光收回,独自一人站立于城墙上,缓缓高举手中的短剑。 底下的坑中忽然传出一道高喊的熟悉声音。 是昨天的那个刺客。 “魔帅......你......有准备好面对你应负的责任了吗?” 苏远只是淡淡笑了下。 并没有说话。 手中古朴的短剑上渐渐浮现鲜红的纹路。 ...... ...... 随着时间推移,雨曦身后的光线也渐渐偏移,直到大殿被橘黄之色覆盖。 不知不觉间,已是黄昏时刻。 雨曦看到面前忽然多了一条被拉得极长的影子,才猛地从专注地状态中回过神来。 此时,面前的卷宗也接近被她处理完,一堆小山平移成另一座小山。 雨曦眼眸低垂,“都这个时辰了......” 专心致志地时候,时间过得总是无比快。 就好像在魔剑先生身边时一样,每一天的时光总是飞快地就过去了。 她起身,殿外一道靠在柱子边的人影站在黄昏日光下等着她。 使得雨曦一时间有些恍惚,“魔......” 可才张口,就看到那人影转过身来。 是归图。 雨曦立刻闭上嘴,眼见归图笑着来到自己面前。 “殿下,饿了吧,陛下吩咐过你没出来前我们不能打扰你,给,这是御膳房做的点心。” 归图从背后拿来一盒点心,看着举在面前的点心,雨曦眼底又是一阵恍惚。 “殿下?没事吧?” 雨曦这才摇了摇头,接过点心,“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归图会心地笑了笑,“毕竟处理一天政务,一般人都要歇三四天才能缓过来,倒是......殿下您和曾经的陛下有些像,一旦投入进去就好像不会累一样,往往一整天就这么坐在殿内,坐上一天第二天还能生龙活虎地继续。” 雨曦只能笑笑,视线环顾一圈,看到天边西落的黄昏之日将云层映照得如火烧一样。 她神情一动,指了指宫殿高高的房檐,“归图,那里能上去吗?” “小意思,殿下您别动。”归图扶着雨曦只是轻轻一跃,就落到房顶上。 微风吹过,雨曦看着西沉的落日,贴近落日的是火烧云,而另一边的天空,已经被夜空笼罩。 这样的天空使得她再度恍惚。 身边的归图替她打开装有点心的盒子,同时还问道。 “殿下,一天下来感受如何?” 雨曦怔了下,回想一天所看的卷宗,面色变得略微复杂,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过了一会她才找到合适的说法,轻轻说。 “身不由已,命运弄人......” 归图拿出点心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才对雨曦开心地一笑。 “看来殿下学得很快嘛。” 雨曦无言地笑笑,目光凝视着天边的落日,陷入了沉思之中。 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心底一动,想到那天在马车上所看到的那番灿烂光柱的景象。 “归图.......” 她刚要问归图是否知道关于那光柱的事情。 眼角的余光忽然捕捉到某些霎时极为光亮的动静。 她立刻向光亮的源头看去。 只见极远极远的天际,依稀看到了一道光柱悬挂在天际。 那光柱,耀眼灿烂到了极致,一如静静漂浮的星河,还是那样瑰丽动人。 雨曦一时间看呆了。 虽然这一次看到的景象和比起上次遥远了许多,但无疑和上次看到的光柱是一模一样的。 雨曦凝视着光柱,久久不能回神。 可不知为什么。 心底的失落感又加深了一分。 那是一种某些东西在流逝的感觉。 一些......她抓不住的东西。 在离她越来越远。 看着光柱,雨曦无端地感到悲伤,无言地难受将她吞没。 一滴泪水缓缓滴落。 她只是悄悄擦掉。 “我......这是怎么了......” 她喃喃地自问。 可无人能回答她,只有风中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 她听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 【你维持住了荡魔军】 【占据广安城之后,你着手解决魔土的问题】 【同时,你将荡魔军分成数支,派出收复广安城之外的南部边疆城池】 【每一支都由经验丰富的将领搭配得赐神通之人】 【而你自己坐镇广安城】 【荡魔军兵分几路依旧不减无往不利的神采,好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一座座边疆城池被收复】 【与此同时,魔土的问题也取得了进展】 【有人发现得赐丹丸的士卒之血能消除部分魔土的影响】 【若是士卒之血数量足够多,就能完全将魔土的影响彻底消除,恢复到一开始的样子】 【既然如此,你下令,先将广安城的魔土消除,将城中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第52章 出逃皇宫回黎原 【广安城的土地在上万士卒献出鲜血的情况下,城中的所有土地恢复了原状】 【接下来的时间里,荡魔军治下的边疆城池一座座恢复为原来的样子,重建工作稳步推进中】 【荡魔军在南部边疆建立起了抵御魔族的牢固防线】 【整支荡魔军分散在各处城池,驻守一方,每半月轮换一次】 【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开始有逃难的流民返回这些边疆城池】 【甚至,从皇都送来的不仅是死囚,还有迁来的民众】 【大规模的迁移活动开始了】 【接下来至少半年时间内,整个皇朝都处于一种动荡的状态中,重税苛捐,劳民伤财,一时间民怨四起,各地哀声连绵不绝】 ...... “归图......” 雨曦刚一开口,归图就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 她继续重复说了无数遍的话,只是换了一套方式。 “殿下,当初黎原在魔灾中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都没有问到结果,至于其他地方,就算是我们想要寻人,那也是大海捞针,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却没想雨曦一反常态地摇摇头。 “我不是来问这个。” 雨曦的一头黑发极为干练地束在脑后,紧贴身子的单色劲装,将玲珑的曲线完美地体现出来。 她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眼里冒着蠢蠢欲动的光。 “我们......溜出皇宫。” 归图怔了下,“殿下,您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吩咐我们就行,不用.......” 但随即雨曦说的话将归图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们,去黎原。” 雨曦极为笃定地说着,神情里隐隐有着期待。 归图暗道坏了,心底虽然翻起滔天巨浪,但表面上还是平静地说。 “殿下,出皇宫这种事,必须要有陛下的旨意才行,不然......路途中出了事,我们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雨曦不悦地瞥了眼归图。 “出了事,我自己负责,这件事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我们现在就走。” 说罢,雨曦就拉着归图向宫内一条小道走去。 这半年多的时间,她已经完全将皇宫内的一切摸清了。 她也摸索出了一套能最大化避开母亲眼线的路径。 归图被雨曦拉着一时间也无法脱身,只能任由她带着自己向小道跑去。 这条小道上人迹罕至,一路上根本没碰到什么阻拦,直到来到一道宽敞的宫门前,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守卫着。 见到了雨曦,守卫宫门的禁军纷纷行礼。 可就在雨曦一脚踏入宫门的一刻,禁军又将她拦下。 “殿下,没有陛下的旨意,您不能随意外出,外面并不如您想象的那般安定......” 禁军校尉不敢直视雨曦,只能低头道。 雨曦环视一圈周围的禁军,脸色变得毫无波澜,看不透内心所想,一双眸子更是如冰镜般。 连带着气质也完全变了,隐隐散发着高贵和威严。 “若不是带着母亲的旨意,本公主又怎么会出宫。” 她的声音极为平淡,上位者的气息展露无遗。 “你说是吧,归图?” 雨曦转头询问归图,悄然间对归图眨了眨半边的眼睛。 归图心底小小地纠结了一下后,最终忍不住在心中叹口气。 “是......” 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背叛雨曦。 校尉见到归图这个女皇身边的大人物都点头,心底虽然已经信了七分,可还是有些不放心,皱着眉头让手下去确认一番。 见到一名禁军以极快地速度离开,一时间雨曦和归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曦心底越发不安,面无表情的脸上有着一丝倔强。 不行,就让归图带着她强闯...... 但就在这时,那名禁军回来了。 他对校尉点头。 校尉顿时笑着让开了位置,不再阻拦。 一时间,归图陷入了困惑的恍惚中。 而雨曦在错愕中下意识地走出了宫门。 穿过幽深的宫墙,她看到了外面的阳光,还有远处青石街上人来人往的人潮。 她感到一阵不真实感。 可不真实感很快被心底无比的迫切感替代。 她盯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是西南。 在那里的边疆......有一座小城叫黎原。 “殿下,您什么都没准备,走不远的,不如我带你在皇都游览一天,晚上就回去吧。” 归图因困惑而皱着的眉头重新舒展,很快意识到什么,改变了说辞。 可没想到,雨曦又转过头来盯着她,那张娇俏的脸蛋上带上了浅浅的笑意,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归图被这视线盯得头皮发麻,不知道雨曦那小脑袋中又在想着什么。 “归图,你应该知道很多可以悄悄补给的地方吧,远行的准备任务,就交给你了。” 归图欲哭无泪。 半日后,一辆马车混在了车队里溜出了城。 ...... 广安城。 赵统领将新一批名单交到苏远面前。 “元帅,新一批百姓的安置已经完成。” 苏远点头将名单收到一边。 赵统领犹豫后还是道,“元帅,皇都方向还在源源不断地迁来百姓,我们要照收吗?” “收,为什么不收。”苏远头都没抬,“不然要一座死城有何用。” “可......这明显是他们的阳谋,那么多城那么多百姓,我们的军力一分散,完全被牵制住了,若是再想往前推进一步,都缺少足够的军队......” “既然是阳谋,我们也只能先接着,毕竟接收人口对我们来说利大于弊。对于他们而言,最好的结果是维持平衡,反正,魔潮被我们挡住,他们也不用面对魔潮,如今我们完全在南部边疆扎根,城池百姓全都从零建起,他们是最乐意见到了。” “还有另一件事......黎原的魔土,依然没有办法驱除,那只黑乌作用下的魔土,寻常荡魔军士卒的血根本没用。” “我知道了......黎原城,放弃吧。” 听到这话,赵统领点头知道如何做了。 只是在临走前,他忍不住用余光瞄了眼苏远那半隐藏在黑暗中的脸。 那张脸,依然如数年前那样,一点没有变过。 唯独,隐隐间,有丝丝鲜红的纹路乍现。 这半年里,为了维持荡魔军,每半月就有一场血祭,叠加之下,死在苏远手下的亡魂已有数十万。 ...... 第53章 他们是魔吗 ...... 半日的奔波,离开了皇都的马车来到了最近的一座小城。 眼看临近晚间,归图驾着马车挑了一家客栈。 “殿下,我去喂马。” 说是喂马,可归图身形总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去哪了。 雨曦对此心知肚明。 她也没点破。 不如说,这正合她心意。 客栈一楼,雨曦寻了个位置坐下。 纵然她低调打扮了一番,只穿着一身朴素衣裙,脸上也灰扑扑的。 可那凛然的气质实在太耀眼,怎么也遮盖不住。 长发垂在宽松衣袍下,遮住了曼妙的身姿,可移步间还是看得许多人一愣一愣的。 “这么清秀的姑娘......打扮起来一定是个大美人。” “气质不一般,估计是个大户人家,说不定就是世家的呢,这年头,还是别乱招惹了,小心下一个抓的就是你。” 一番嘀咕之下,所有人又将目光收了回去。 雨曦的身后恰好是另一桌客人。 他们窃窃低语,话语间还聊到荡魔军,顿时,雨曦竖着耳朵一字一句地听着。 “说到抓人,这荡魔军简直和魔族没两样,我隔壁上下十八口人,上个月全被迁走了,这一走就什么音讯都消失了,至今不知道怎么样......” “是啊,说是收复了魔族占领的城池,可那鬼地方能活下去?不过就是换着借口要人罢了,谁知道人过去了发生什么呢?” “呵,除了有一点好,现在谁都规规矩矩的,生怕有一点逾越就被列为死囚了,我家附近那几个游手好闲的懒汉,都消失了好几个,剩下的两三个吓得整日待在家里,什么都不敢干了。” 雨曦听到这,有些云里雾里,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又发生什么了? 荡魔军不是将魔族赶跑了吗? 为何......人人都好像在怕他们一样...... 忽然,客栈里传出暴喝声,“好小子,偷到你爷爷头上来了。” 然后就是一个年轻的求饶声。 那求饶声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就是别报官。 可客栈正好经过一队官差,听到客栈里的动静,领头的眼前一亮。 立马,这一队官差冲进来将那小偷揪出来。 “敢偷东西,跟我们走一趟吧。” 小偷忍不住凄惨叫道,“我不去我不去,我只是偷了东西,我不是死囚......我不是死囚......” 领头的冷哼一声,“是不是跟我走一趟就知道了,自有荡魔军的大人裁定......谁知道你只干了这一件事呢,带走。” 雨曦轻轻蹙着眉头看到这一队官差拉着小偷走远,客栈里剩下的人一时间唯唯诺诺,不敢高声说话。 隐隐间,雨曦明白了。 她直愣愣地坐在桌边,盯着桌边,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连归图坐到对面都没感觉到。 “殿下,想什么呢?” 雨曦无言地抬起眼睛,眼底还是略有些失神,她问归图。 “归图,你对荡魔军......知道多少,他们......真的在到处抓人充当死囚吗?” 归图盯着雨曦的眼睛认真看了许久。 “殿下,您真想知道吗?” 雨曦缓缓点头。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关心荡魔军。 只是,每当听到这几个字时,心底总是忍不住泛起波动。 想要知道关于他们的信息。 或许......他就在荡魔军中呢。 归图嘴唇紧闭,到最后,她长出一口气,似是叹气,开口道。 “荡魔军,确实需要人血祭,很多......很多......” 简单的几个字像是击溃雨曦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解问道。 “为什么......他们不是杀魔......” “是啊,他们是杀魔,可他们同样需要血祭。” 雨曦的视线忍不住低下去,她怔怔地,脑中很乱。 无言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最后雨曦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他们,是魔吗?” 归图看雨曦低沉的模样,眼底有一丝不忍,可很快又被坚定覆盖。 “这个问题,需要殿下您自己去确认了。” ...... 半月时间后,归图带着雨曦重新回到了曾经的黎原城。 雨曦步履蹒跚地向着黎原城的废墟走去。 归图牵着马,远远地眺望雨曦的背影。 雨曦虽然早已知道黎原城毁于魔灾了,可真当看见了,她才知道,心底到底是什么滋味。 面前的废墟在雨曦的眼中显得无比陌生。 还记得最后在离开的马车上遥望这座城池,那时候黎原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但如今,只是一堆躺在魔土上的废墟,空气中还能闻到腐臭的味道,黑色和红色将这里的一切都染遍了。 可以想象,这里的战斗当初是如何地惨烈。 一些废墟间,雨曦还能认出熟悉的街道。 她忍不住顺着走下去,眼见就要来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她颤抖着抓住了手心里的物件。 轻微的叮铃铃之声在只有她一人的废墟中飘荡。 几乎是强忍着,雨曦来到了一处小院废墟前。 霎时间,她的眼神无比恍惚。 昔日的记忆里,她在这里度过了最美好的四年。 没有任何人打扰。 自己可以无忧无虑地躺在那道身影的身边,抓住他的衣角,安然入睡。 自己可以在午后的休憩时刻,盯着假寐的他,不用顾虑任何东西。 他喜欢惹自己生气,可每次他都会用别的方式哄回来,哪怕明明在心底发了誓再也不睬他了。 他还...... 一件件往事清晰地闪过。 可如今,小院成了废墟,一片残破。 她自己也不再是那个娇俏又带点傲气的少女了。 那道身影也不知所踪。 雨曦立在小院前,压抑着哭腔。 “你......到底在哪里......” 第54章 皇女继位 归图无言地守在雨曦身后。 而雨曦在小院的废墟边呆立了许久,才缓缓转过身来。 只是,归图再看向她时,看到的只是一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无神眸子。 “殿下......”归图轻轻唤了一声。 雨曦摇摇头,“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片刻后,坐在马车上,雨曦忍不住看着越来越远的黎原城废墟,一如曾经被人强行带离的时候。 只是,如今她不再对这座小城抱有期望了。 雨曦最后看了一眼在日落之后渐渐浸入到黑暗里的废墟,回过头来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底的一切情绪消失,只剩下明镜般无悲无喜的眸子。 风中唯有丝丝若有若无的叮铃铃之声传出,不知道是因为马车抖动而响还是它的主人紧握而晃响。 ...... 当这辆载着皇朝唯一的皇女继承人回到皇都后,雨曦已经足足消失了一个月。 可皇宫里平静地像是根本没发生这件事一样。 只是,那个所有人眼里尊贵无比的皇女,变得越发刻苦。 还有......越加地沉默。 她不再老是追问归图那个问了无数遍的问题。 她紧跟在那道高高在上的雍容身影身后,将一切所见所闻纳入脑中。 无论交给她的任务有多少,她只会一言不发地将其完成到接近完美的地步。 无数个深夜,皇女住处的灯火会亮到天明。 第二日,上朝时,底下是百官,皇女就坐在皇椅之下,代替雍容的女皇,将诸多政务一丝不苟地处理完。 许多政务的处理,就连最老练的文官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而那个雍容的女皇,看向这个朝中皆知的皇位继承人的视线中,满意与日俱增。 又是半年过去。 自从皇女回宫已然一年多的时间。 那个刚入宫中还有着拘谨和不安的少女,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少女的面容未变化多少,只是褪去了三分青涩,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让人丝毫不敢小瞧那年轻的面庞。 甚至在宫内奢华食材的供养下,肌肤越发水嫩,吹弹可破。 身上的曲线完美到没有一丝多余。 一身鲜艳长裙披在身后,最巧夺天工的手艺打造的奇美金钗将一头长发挽成发髻,仅仅是最简单的一个回眸,就足以令人心神一窒。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眸子中永远地带着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 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她的兴趣,让那双眸子掀起波澜。 哪怕是最棘手的政务。 她三言两语便能疏通其中的脉络。 面对底下大臣不同的意见,她一个眼神就可以压制住对方,条理清晰地反驳,站在上风,从未有人能从她身上讨到好处。 即便是有胆子大的妄图和这位皇朝继承人争辩,在对上那双幽邃如深潭的眸子后,都不由自主地心里打鼓,猜不透眼前的皇女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却不想,这一日,有大臣提议。 在皇女登基前,为其挑一位驸马,留下子嗣,以免登基后因为孕产之事而出现意外。 末了,这位大臣还提议说,“李氏世子李玄一,刚满二十之岁,和您岁数相差不大,是个不错的人选。” 话音刚落,整个朝殿都安静到滴水可闻。 世家和皇位之上的那位,向来是表面和,暗地里谁也不知道涌动着怎样的心思。 虽然世家不占官位,但世家地位特殊,这殿中有谁不是有世家在背后扶持。 但从没有人敢这么说话。 这李氏......疯了吗? 雨曦并未听到坐在身后皇位上的人传来的声音,于是那双幽潭般的眸子挪到了说这话的大臣脸上。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在所有人看来无比惊奇的举动。 只见雨曦眼眸微微低垂,面无表情地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本公主心有所属,这件事不用再提。” 她的样子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完全和自己无关一样,平静到不可思议。 但内容却让整个朝殿炸开了锅。 雨曦直接无视了喧闹的群臣,转身准备离开。 却在转身时对上了来自皇位的高高在上的视线,那视线里,有着一丝审视。 雨曦在对上这视线后,毫不怯懦,回看一眼就离开了。 在她回到住处后,不出她预料的,她被召去寝宫。 寝宫内,那雍容的身影坐在椅子上,淡淡的声音传来。 “你本应能更好地处理此事。” 那话语里没有责怪的意思,仿佛只是在说无足轻重的小事。 雨曦不说话。 只是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倔强。 她握紧了手心,“我......不想。” 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她都可以接受。 唯有这件事上她不会退让。 “你不该感情用事,你要明白,一旦你坐上这个位子,你要肩负的是什么,你只有像以前一样做出最合理的处置,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 雨曦咬了咬红润的薄唇,在只有她们两人独处的寝宫里,她微微颤抖着问出了藏在心底已久的话。 “就像你当年选择我一样吗?” 这话一问出,唯有沉默在两人间弥漫。 选择的是什么,她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谁都没有提那三个字。 无言一直持续,直到最后,雨曦头也没抬地转身离开。 “我会找到他的......” 她的声音随着那一抹倩影一同消散在寝宫内,而不知过了多久,寝宫内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只是那叹息声中没有了往日的高高在上,也没有了压迫的威压。 ...... 自朝殿中发生这出乎意料的一幕之后,不出半月,更加令群臣......不仅是群臣,乃至整个皇都、整个皇朝震惊的是。 那位独坐皇位几十年,一手遮住皇朝半边天的女皇陛下...... 宣布即将退位。 继位者,当今皇女雨曦。 号,曦皇。 第55章 荡魔远征军 ...... 【半年多的时间里,荡魔军的规模始终未能扩大,勉强维持在五万之数,分散在各处城池】 【荡魔军麾下几十座大小城池,经过半年多时间的休养生息,渐渐有了几分起色】 【经过了最开始的艰苦开垦,如今算是站住了脚】 【但你知道,光是这样下去不行,只是治标不治本】 【于是你开始谋划着第一次远征魔族】 赵统领和须发越加灰白的老统领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外面,似乎有些风言风语......我从迁来的人那里听到了些。” “嘴是管不住的,让他们说去吧,这才过去一年的时间,总不至于连魔灾都忘了,哼,要是没荡魔军,现在的魔灾已经席卷整个皇朝南北了......好了伤疤忘了疼。” 赵统领对态度向来强硬的老统领只有苦笑。 “元帅说要组建远征军,打入魔族腹地,其实吧......”赵统领有些犹犹豫豫,“我觉得能维持住现状已经可以了,毕竟,魔族已经足足一年没敢进犯边疆了。” 老统领斟酌了下道,“元帅考虑的,终究和我们不一样,既然元帅心意已定,那我们只有跟随的份。” “或许,有人去说两句,万一元帅就改变主意了呢?平时,好多事没人敢和元帅提......” “那你去?”老统领斜眼看向赵统领道。 就在这时,一道魁梧得不像正常人的身影落在了两人面前。 聂景龙见到两人咧嘴一笑,“元帅说要远征魔族,终于能上战场杀魔了!这一年只是守城守城,这一身武力全浪费了。” 见到聂景龙这样,赵统领再度苦笑一声。 “聂将军也这样,看来我也没必要去触元帅的霉头了。” “什么意思?” 聂景龙跟随着两人,边走边聊,来到了一顶硕大军帐外等待。 没多久,一道穿着深邃如黑曜石般盔甲的人影走出帐外。 所有人见到穿着盔甲的人影都齐声喊道“元帅”。 只是大多数人不敢去看这人影的脸。 只见盔甲之上,出现的是一张纵横交错布满红纹的脸。 在红纹之下,依然能看到是苏远那数年未曾变过的青年面庞。 苏远带领着诸多将领来到城门楼上,下方是整齐的骑兵甲士。 见到苏远的身影,这些甲士中的大多数人早已经习惯,但依然有部分人忍不住反复打量着苏远那张脸。 面对这些隐晦的视线,苏远不觉得有什么,不在乎地笑笑。 然后宣布荡魔军的第一次远征开始。 临行前,苏远想了想,还是让聂景龙留在广安城驻守。 聂景龙当即不干了。 “元帅,我加入荡魔军就是为了杀魔,可这都一年了,连魔的影子都没见着,我真忍不了了!” 苏远摇摇头,“广安城不比曾经的空城,如今城中不仅有着荡魔军,还有诸多百姓,以及要供给南部边疆几十座城的物资,一旦广安城有失,麻烦更大。” “元帅,让他们俩留下也行啊。”聂景龙指了指赵统领和老统领。 “哼,那要是遇到宗师级别的人来捣乱怎么办呢?”老统领冷笑一声,也反击道。 “毕竟,聂将军是我们少数宗师以上的战力,留在城中,镇守更有力,谁知道元帅这一走,城里会有什么意外......各方的眼线从来就没少过。”赵统领呵呵笑道。 最后,还是苏远开口。 “你觉得你对上魔犬那样的魔族强者,结果如何?” 聂景龙犹豫了下,不甘心道,“打不过。” 苏远点点头,“所以你留在城中,这一次......先不和远征军一起,下一次远征,再让你打头阵。” 得到了苏远的承诺,聂景龙眼睛一亮。 “好!元帅,一言为定!” ...... 【你将如今广安城拥有的兵力最大化分配,留下少部分士卒守城】 【聂景龙作为如今荡魔军实力第二高的绝顶强者,留守广安城】 【你亲自率领着一万轻重骑兵,向着魔族腹地前进】 【在你看来,聂景龙的实力上不上下不下,有些鸡肋】 【另外则是......你隐隐间察觉到什么,有所预感】 【你率领的一万骑兵突飞猛进,第一次远征你并不要求取得多大战果,你更想摸清魔族腹地的地形走势以及魔族强者的虚实】 【甚至......若是那魔主现身,你想要看一看魔主到底有多大神通】 【最初的两百里,你们未遇到任何障碍,只碰到了极少的魔族】 【这些魔族都不需要你们动手,直接在骑兵的铁蹄下被碾死】 【渐渐地,你们开始碰到魔族军队】 【但这样军队遇到你们后只会像无头苍蝇一样逃窜】 【可它们哪能快得过骑兵】 【时不时遇到一两只魔族强者】 【但它们见到你,更是见到鬼一般吓得逃走】 【一万骑兵大军畅通无阻,一天时间就深入数百里】 【但渐渐地,你察觉到不对】 【根据你对魔族的了解】 【你发现一路走过来的魔土并不是没有魔族盘踞,那里的魔气深厚,明显有着数量庞大的魔族在那里】 【只是,它们像是匆忙间消失了一样,只留下曾经能证明它们存在的魔土】 【一路上遇到魔族,前进的方向也不是皇朝边疆,而是向着魔族腹地】 【你意识到魔族在故意引诱你们前进】 【你下令立刻调头回广安城】 【但等你带着一万骑兵赶回去时,发现广安城已被魔族大军围住】 【聂景龙独自一人立在城外的魔潮中挡住了诸多魔族强者】 聂景龙面对五六道气息不低于自己的魔族,脸上没有一点惧怕,眼中反而满是战意。 “他娘的,元帅真是神机妙算,你们魔族打不过元帅就开始玩起兵法了?” 面对聂景龙的挑衅,这些魔族强者只是冷笑。 就在聂景龙暴喝着要上去把这些魔族撕成碎片时,天上突然多出了一朵乌云。 一只硕大如山般的黑手从中探了出来,一把抓向聂景龙。 面对这只黑手,聂景龙只感觉自己被牢牢锁定,没有一点躲开的可能。 他意识到什么。 嘿嘿一笑。 “他娘的,魔主为了我亲自动手,也是值了。” 在最后一刻,他不退反进,如一颗陨石般撞向那黑手。 第56章 登基大典的邀请 ...... 【你遥遥看见了通天大手抓向了广安城】 【你一马当先赶到城前时,大手松开,围攻的魔族强者中间,只有一道枯立的身影】 【那身影还维持着向天空挥拳的姿态】 【只是一动不动】 【聂景龙死在了你面前】 【你抬手便是荡魔第一剑,气机牵引之下,手中短剑内积蓄已久的数十万血气尽数爆发】 【天生剑心再度将这一剑推衍到了新的顶峰】 【你抓住了那一丝玄之又玄的感觉】 【你挥出了至强一剑】 【剑光乍现,一如惊鸿天光,场中所有人的心神尽数被牵扯了过去,怎么也挪不开】 【剑光避无可避地斩到了那只通天大手上,留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剑痕】 天空上传来似牛非牛似虎非虎的巨吼声,声中的暴怒清晰可闻。 大手上的黑气如云雾翻滚,剑痕周围的血肉蠕动,想要将剑痕修复。 可硕大的剑痕牢牢定在手上,任凭黑气如何翻滚血肉如何蠕动都修复不了。 苏远眼底只有平静的寒冷,瞬息间斩出他自己所演化的荡魔第一剑之后,他丝毫没有停留,接连挥出数剑。 挥向那些参与围攻的魔族强者。 这些形态各异的魔族,只意识到一道惊艳天光闪过,随后面前又飘来一道轻飘飘的剑光。 可这剑,它们怎么也躲不开,只能惊惧惨叫。 “主上救我!” 可那只大手连动都没有动,不过片刻,诸多魔族强者就化作了一座座魔尸。 那只大手也终于意识到无法驱逐剑痕,这一道几乎贯穿了手心的剑痕,将永远地刻下。 伴随着极尽暴怒之声,大手又向着苏远抓来。 与魔手的这一战,铺天盖地的魔气和强横的清气纵横交错,两相厮杀,难分彼此。 寻常人连靠近都无法做到。 城中的士卒依靠着城墙将魔族抵御在外。 城外,一支骑兵大军杀到,在魔族大军中横行推进,硬生生在潮海般的魔族中杀出了一道口子。 来自周边城池的荡魔军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陆陆续续赶到,冲杀的喝声响彻天际。 谁也不知道厮杀了多久。 这是一场规模远超皇都战役的大战。 当城墙上的士卒一剑砍断爬上来的魔族手臂后,魔族摔到了一座魔尸堆叠的小山上。 当城外的骑兵杀光了眼前的敌人,看到前面的小山上滚落一只魔族,一刀劈成了两半后才发现,前面已经到了广安城下。 直到这时,他们才回过神看向无尽黑红二色的战场。 尸横遍野,条条黑色溪流顺着地势流动着。 唯有战场的中心,通天的大手和无尽的清气交错间,发出的巨响让人怀疑随便一道落在别人身上都会将其碾成肉泥。 或许是意识到这一次的攻势已经失败。 又或许是那剑痕无时无刻不在蚕食着大手的血肉。 通天的黑手渐渐变得无力,最后在一声暴戾至极的冷哼声中猛地缩回了乌云中。 而苏远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汇聚起来的数万荡魔军,都将视线汇聚到了他身上。 在苏远身后不远处,是聂景龙那还维持不变的魁梧身子。 苏远无言地来到聂景龙的身前。 他能感觉到。 他和聂景龙之间建立的联系。 从聂景龙体内延伸出的那条模糊线条,已经变得极淡极淡。 在他的感应世界里,这条快要淡到看不见的模糊线条,一头在聂景龙身上,另一头在他手中,冥冥中牵引着他靠近。 似是正等待他去进行最后的回收。 苏远看着聂景龙的样子,这个壮硕的汉子在最后一刻依然满脸不羁地对头顶挥拳,没有一丝后悔和动摇。 苏远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瞬间,这条模糊线条被收束至一个点。 聂景龙壮硕的身体顷刻间枯萎干缩,最终什么都没留下,化作了灰飞消散在了满地的魔尸和魔血中。 苏远体内的修为也在此刻猛然暴涨,接连冲破五道大关,最终来到了第五阶停下。 此刻,他直接拥有了相当于绝顶武者的修为。 苏远无言看着面前的壮硕人影点点消散,在聂景龙的身影之后,他看到的是上万的荡魔军军士。 几万双眼睛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 只是这些眼中,“畏”不知何时已经超过了“敬”。 苏远淡然环视了一圈,那些视线里蕴含的纷杂意味都被收入他眼底。 他没有解释一句话。 将短剑收起向城中走去。 脚底踏着的,是混杂了魔与人的黑红两色之血。 ...... 【你魔帅之名悄然传遍了整个南部边疆的城池】 【但依旧无人敢在你面前提起】 【事后,你开始清扫荡魔军内其他势力的眼线】 【荡魔军中,揪出了诸多你意料之内的眼线】 【你将他们一齐列为下次血祭的死囚】 【可当晚,须发皆白的老统领主动找到你】 【这位从你起事时就一直跟在你身边的老统领表示,他或许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元帅,聂将军,是因为我而死的。”年过半百的老统领决绝地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从当初三日时间内汇聚五万死囚开始,他便和女皇的密使达成了合作。 密使手中掌握的名单使得他能在短短三日内便锁定上万的世家旁支,才有了那一次规模浩大的血祭。 从而奠定了皇都战役的胜利之基。 从那之后,他便与密使相互保持信息交换。 密使需要知道的,仅仅是荡魔军的动向。 而老统领要的,则是对世家之人的报仇。 “我日日夜夜恨不得世家灭亡,只有看到那些世家之人被列为死囚才能让我稍稍平复......” 老统领的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但,我没想到他们能做出与魔主勾结的事,甚至围攻广安城逼得聂将军身死......我本来以为只是世家才......” 苏远只是静静地坐着,藏在烛火阴影里的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只是过了很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 “既然你做出了你的选择,那你也必然准备好面对结果了。” 不论是选择与女皇的密使合作,还是选择来找他坦诚这一切。 老统领轻笑了声,长出一口气,坦然道。 “任凭元帅处置。” 老统领被列为死囚的事在荡魔军中引起了极大的震荡,一大批将领前来求情。 苏远将不同的声音全部压了下去。 赵统领闯到苏远面前求情。 “元帅,这件事里面肯定有误会,我相信他绝对没有做背叛您的事......这次魔族大军围攻多半是世家之人勾结的结果!” 苏远沉默了一会后才说。 “远征前,知道消息的人不多,临近出发前一天才通知到各位将领那......况且,知道消息后,还要能将消息在极短时间内传回皇都......” 赵统领明白苏远的意思。 他的面色变得煞白,这种情况下,他知道苏远不可能判断错。 女皇的密使可是掌控整个皇朝几十载。 除非,世家动用了宗师来当做传递消息的人。 赵统领一脸不忍,他和老统领二人是共同看着荡魔军如何壮大的,一路走来,他们所遭受的,从城破败军的将领到荡魔军杀魔收复故土。 这种种,唯有他们这些人才能感同身受。 他明白老统领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举动。 可他也知道,苏远的决意已定,再也无法更改。 ...... 【血祭之时,老统领是主动走进去的】 【荡魔军的将士默默注视着一如既往的血祭,这样的场景每半月便要上演一次】 【可这一次,他们冥冥中感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血祭结束时,你没有去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和任何人对视,你只是平静地走了回去】 【一位灰袍的女皇密使忽然造访】 【她递上了一份邀请书】 【邀请你参加新皇的登基大典】 【女皇退位,皇女登基,是为皇朝新一代女皇】 【其号为,曦皇】 第57章 孤身一人再临皇都 ...... “殿下,登基大典所用的礼服已经备好,您不去试试吗?” 归图叫了好几次,坐在角落里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少女都没有反应。 从归图的眼中看过去,少女的侧脸白瑕如玉,微微翘挺的琼鼻和水嫩的嘴唇宛若天成,精致无双,出神的眼眸中,不知道盯着什么而微微晃动着。 归图等了很久,少女才低下头,将目光从窗外收回。 她问道,“母亲还邀请了荡魔军的......那位元帅?” 对于荡魔军的了解,除了上次去黎原时听到的一些风言风语后,就只知道率领荡魔军的是一位元帅。 归图并无隐瞒,“登基大典不是儿戏,为了确保交接以及您新皇之名传遍整个皇朝,这一步是必不可少的。” 雨曦低垂的眼眸中,浮想联翩,视线也晃动不已。 “归图,你如实和我说,关于荡魔军,你知道多少。” 归图无言地沉默下去,然后露出几分苦笑。 “殿下,这件事,只能在您登基后由您自己去看,我们任何人都无法为您述说,但......” “但什么?”雨曦立刻转头看向归图。 “我所能告诉您的一点就是,那位元帅......世人皆称魔帅。” 当听到魔帅二字的一瞬间,雨曦的呼吸几乎都停滞了。 可随即她脑中又回想起上次路途中官差抓死囚之事,那些死囚......是拿去血祭的。 她告诉自己。 不会的......魔剑先生不会做那种事的...... 可心底莫名地牵动和关注使得她对于见到这位魔帅有着十分强烈的期盼。 她既不安又期盼。 魔剑、魔帅......魔帅、魔剑......两者只有一字之差...... 为了确认,她必须要用自己的双眼看到。 ...... 【曦皇二字格外引起你的关注】 【你决定接受邀请,前往皇都参加新皇的登基大典】 【只是,临行前,你做了另外的准备】 ...... 当苏远再看到皇都那宏伟的城墙时,只见城墙上都挂满了大红的灯笼,城门内外人来人往。 官道上就开始张灯结彩,整个皇都都笼罩在盛大的典礼气氛下。 苏远并没有带其他人来,只身一人来到了皇都。 当他顺着官道走向皇都时,路过的人纷纷对他投来惊奇的视线。 苏远孤身一人,骑着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身穿花纹繁杂的黑曜石暗色盔甲,鲜红的披风在这一身紧密贴合的盔甲背后飘荡。 但这不是最令周围人惊奇的。 更令他们惊讶的是苏远的脸上戴着一张暗银色的铁面具,面具上刻着繁杂的纹饰,似是野兽的脸,青面獠牙,却又有着人脸的形态。 路上的人听到深重的马蹄声,纷纷转头让路,一道道蕴含着不同意味的视线在苏远身上打量。 苏远毫不在意周围人的视线,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放在皇都大门上。 目光穿过那高大的城门,沿着皇都中轴线上的宽阔青石砖大道,依稀能看到最远处的皇宫景象。 苏远高调的行踪早已传入皇都内,城门处早早就有人在迎接。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迎接的一行人既紧张又期待,终于能近距离看到这个传闻中的魔帅了。 可当那一道宛如魅影的漆黑身形真的靠近,他们才发觉听说和真正面对是两码事。 虽然只是一人,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和久经沙场的肃杀却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仿佛他一人站在那就是一军。 闲庭信步间的淡然,皇都就好似他家的后花园一样。 尤其是视线接触到他脸上的铁面时,所有人心底更是狂跳。 站在面前的更像是某种非人的存在,冰冷,黑暗,择人而噬,只要再多看一眼就要坠入那无尽的黑暗深渊一样。 为首的大臣还不等让手下按计划好的进行一番隆重的欢迎仪式,就见苏远无视了他们向城门靠近。 大臣讪讪一笑,还是凑了上去,想提醒苏远下马进城,却被一边的武将拦住了。 武将对这位主管礼数的大臣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告诉他。 “这个时候不要上去自讨没趣,不然......以这位魔帅的性子可不会惯着任何人。” 这个武将可是在城墙上看完了皇都战役的全程,亲眼见过眼前的魔帅是如何斩杀魔犬,又率领三万大军破百万魔潮,最后更是一人立马于女皇和八大世家面前,做出挥剑斩首的动作。 大臣咽了口口水,只得带着一行人追上苏远,跟在后面。 苏远骑着高大黑马走在宽广的青石大道中心,身后跟了一批人,如此阵仗,街边纷纷投来视线。 皇都中人,大多生活富足,远离战乱。 他们的脸上,很少能看到边疆百姓的麻木。 苏远的铁面环视,落在两侧自觉让出空道的人身上。 中间的大道,空荡荡地直通皇宫。 苏远心底无端地生出一个想法。 雨曦当年,是不是也是从这条道上被送往魔口的呢。 第58章 殿中宴会 ...... 魔帅现身皇都的消息很快传遍了。 对局势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魔帅二字意味着什么。 当晚,还未退位的女皇宣布举行一场盛大的晚宴,广邀各方名流。 其中,魔帅更是排在邀请的首位,连八大世家的人都在魔帅之下。 宴会的地点就在皇宫内。 还是皇女的雨曦在自己独住的偏殿内,反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少女,本就精致如画的眉目,略施淡妆,更是绝色,清澈又好看的眸子随便一个眼神都足以倾国倾城,头发也被一根美轮美奂的金钗束成了发髻,越发显得典雅尊贵,与少女脸上正在褪去的青涩不仅没有一点冲突,反而别有另一种娇俏长公主当家的韵味。 此刻,她却轻蹙着眉头,很是不安地紧张。 雨曦反复问道。 “归图,我这样......好看嘛?” 归图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答。 “殿下,您一定是天下最好看的,至少,我从没见过比您还好看的。” 雨曦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抹期待的开心,可下一刻又露出一丝忧心忡忡。 在归图眼中,此时的雨曦根本不是平时那个威严的长公主。 只不过是个在约会前等待着心上人的含情少女,正在为即将到来的见面纠结着。 雨曦站起身,一身红裙水落般舒展开,红裙上繁杂的花纹装饰一路从肩上到腰际再到脚踝,紧紧贴合,纤巧的身段无一缺漏,尽皆衬托了出来,而且嫩白的脸蛋、白玉般的脖颈和锁骨在大红色衬托下越加显得耀眼。 她提着裙摆,转了一圈,一时间,满堂就如盛开了一朵娇艳的红花,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雨曦低垂着眼眸,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不自觉地涌现出羞意,将展开的裙摆反复看了又看。 “我这样......如果是他的话,会喜欢吗?” 归图无言地握紧了背在身后的手,沉默了一会后才对雨曦露出一个笑容。 “会的,殿下。” 而沉浸在紧张期待中的雨曦,丝毫未注意到归图的异样。 “殿下,您似乎很喜欢红色的衣裙......” 听到归图的问题,雨曦出神地愣了一下。 是啊......她似乎总是倾向于红色的衣裙。 连她自己也未注意这一点,只是下意识地选择了这种鲜艳的颜色。 至于说为什么...... 雨曦眼前又浮现了一件红色的嫁衣。 而她的眼中,则满是憧憬。 那是......和魔剑先生分别前所参加的婚礼。 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少女穿着嫁衣被少年牵着,魔剑先生,就坐在她一边。 他对自己说,自己以后也有机会穿上的。 雨曦觉得。 或许,就是从那时起...... 得到答案的少女明媚地笑了,那笑容,如同万花绽放,如同初生的第一抹朝阳,明媚到众生颠倒。 “只是简单地喜欢罢了。” 宽广的大殿内摆满了桌案,各方有头有脸的人物按座次落座,互相间纷纷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闲话。 直到一道红色的倩影从殿前走来。 那一刻,所有谈话声全部消失,连呼吸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的心底只有唯一的一道惊艳想法,视线随着那红色倩影移动,怎么也挪不开。 那红色的倩影毫不在乎大殿内的诸多视线,只是自顾自地来到上首第二个位置坐下。 雨曦的周围已经坐满,除了隔了一个大殿的对面位置还空着。 场中的人早就听闻皇女雨曦的美貌绝伦无双,就连世家子弟都被迷得神魂颠倒,李家世子更是放出狂言要当驸马。 可唯有亲眼一见才知道,这种美艳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也纷纷明白为何李家世子能放出那样狂言了。 随着皇女落座,这些惊艳的视线才舍不得地收回去。 又随着一道雍容的身影入场,场中所有人纷纷起身迎接。 雍容的身影背后,还带着八位年轻的面庞,跟随着女皇一齐来到殿中。 在女皇坐在最中间的上位后,这八人各自分到八个方位坐下,周围的人顿时来到这几人面前示好,嘴里一口一个“世子”的叫着。 女皇环视一圈,最终停在了右手边的第一个空位。 “宴会的邀请书送到元帅手中了吗?他是否亲手接收了?”女皇淡淡问道。 “陛下,元帅确实收到了,只是没有给出回复......”立马有人凑到女皇身边回答道。 女皇点点头。 既然这位魔帅不想来就算了。 就在她张口准备宣布宴会开始时,一道浑身漆黑的身影从远处的宫门走出。 “荡魔镇世清远显圣大元帅到!” 低头盯着茶杯中一圈圈荡漾的雨曦瞬间凝固了视线,手中的某件物品,也握得更紧了。 殿内上百道视线全部向殿门的方向看去,女皇也不例外。 只有雨曦不敢抬头,依旧盯着茶杯中的波纹。 盔甲的金属碰撞声由远及近,踏在台阶上的脚步声也越来越重。 每一声都仿若重千钧,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造成了极大的压迫感。 当台阶下,黑色的身影一点一点出现在所有人眼中,沉重的脚步声也踏入了殿内。 不论是文臣武将,还是世家世子,所有人的目光随着这道黑色身影前进。 哒......哒......哒...... 脚步声在雨曦耳边越来越重,仿佛这道人影就在向自己走来。 连带着面前的茶杯都随着每一步落下而晃动着,每踏出一步都产生一圈涟漪。 雨曦的脑袋更低了,几乎是要缩到胸口里去,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抱作了一团。 可最后,脚步声只是在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了。 沉闷且带有轻微回响的声音从那黑影中传出。 “不知道宴会什么时候开始,我没来迟吧?” 如今放肆的话语在场却无人敢提出异议。 女皇深深地盯着眼前的人,挥了挥手。 “无妨,元帅统帅荡魔军御魔于千里之外,劳苦功高,何时来都不算迟,请坐。” 苏远将目光从雍容的女皇身上挪开,只是眼底有着几分恍惚。 离近了看才发现,除了气质截然不同,女皇的样貌真有几分像另一道身影。 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顺着这位雍容女皇指的方向坐到了那唯一的空位上。 直到这时,苏远的目光才落到了正对面的那个低着脑袋的嫣红身影上。 哪怕过去了接近两年的时间,但他依然能一眼认出这道身影。 从踏入殿中的第一刻便认了出来。 第59章 终究不是他 四年的每一个夜晚,都是这道娇俏的身影蜷缩着睡在身边。 只是看着鸵鸟一样的小脑袋,苏远不自觉地轻笑了一声,可轻笑过后,他就将视线收回。 仿佛所见的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 与他毫不相干。 雨曦听到那声音的时候,心底冒出的是疑惑。 那声音纵然沉闷,有所不一样,可她还是能听出那和记忆里的声音有着极大的相像。 只是那声音里,变了许多,多了许多她不明所以的变化。 雨曦不敢立刻确定声音的主人就是他。 唯有.......亲自见到。 可当要抬起视线时,雨曦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浑身根本没有一点力气。 脖子也瘫软到抬不起来。 她害怕。 她怕自己看到的就是魔剑先生。 可她又怕自己看到的不是魔剑先生。 手心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浸湿了内里握着的物件。 耳中的大殿内逐渐响起闲聊声,可那些声音彷佛离自己很远很远,和她就不在一个世界。 雨曦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手心处传出的一阵轻微的铃铛响声,雨曦才猛地回过神来,与周围嘈杂的世界重新融为了一体。 她轻咬着薄润的红唇,心底鼓起勇气。 不论结果如何,她必须要用自己的双眼确认。 雨曦缓缓地抬头,双眸也悄然间向着对面探去,晃动不已的视线里,逐渐映出了一道漆黑的身影。 顺着那全黑的身影向脸上看去,雨曦的视线越发坚决。 可......最终她看到的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那是一张暗银色的铁面,狰狞的獠牙,在全身暗沉的盔甲之间,充满着唬人的威严。 这张铁面的目光也根本不在自己身上,只是一味地低头看着案桌。 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和殿内的一切格格不入,一身漆黑的盔甲彷佛身处另一个时空。 严丝合缝地盔甲包裹住了一切,使得雨曦看不出一丝端倪。 哪怕她尽力想将眼前的黑色身影和那永远走在身前的背影合上。 雨曦盯着那张铁面看了好一会,然后像是失去所有力气般长出一口气。 她收回了充满了失望以及其他意味的复杂视线,继续低头凝视着茶杯中的波纹,呆呆地,脑中冒出纷杂的念头。 随着殿内越发嘈杂,气氛越加热闹的宴会。 隔着一个大殿距离的两张案桌前。 心思各异的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仿佛他们被抽离到另一个世界。 宴会中,没有人来打扰他们,所有人像是将他们遗忘般。 明明大殿中间的距离不过十来步。 对他们两人来说,好似中间隔了天堑。 怎么也到不了尽头。 宴会一直持续了很久。 女皇中途就已离开。 剩下的人非但没有扫兴,反而越发放得开。 各自围在世家身边推杯换盏,似是在庆祝新时代的降临。 又似是大笑着彼此喝醉后的丑样。 雨曦终归还是不信。 她不死心。 直到没有亲眼见证那一刻之前,她是绝不会相信的。 于是雨曦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唤来一直守在身后的归图。 将手心里一直紧握的物件交给归图。 “归图......把这个交给......那位元帅。” 那是一根红绳系着的小小银铃铛。 铃铛很小很小,小到只能发出极为轻微叮铃铃的声音,不仔细听很容易被嘈杂的环境淹没。 而那根红绳,颜色却有些暗沉,不知是磨损多了。 还是沾染了其他的东西,混杂后颜色变了。 归图颇为意外。 这东西雨曦向来当做最珍贵的宝贝一样藏在手里,从来不愿意离开哪怕一刻钟。 就算是拿世间最珍奇的宝物来换,雨曦殿下也绝不会松手的。 “殿下......”归图本想开口,但只唤了个名字就又放弃了。 她拿着这件略显粗糙的饰品来到苏远身前。 “元帅,殿下托我给您一件东西。” 苏远微微抬起头,却没有看向对面传来的炯炯视线,而是看向了这个身披灰袍的女人。 从她手中接过一件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呵...... 看到这个红绳系着的铃铛的第一眼,苏远铁面下的脸庞无声地笑了起来。 那笑中,有着缅怀,也有着无奈,更有着一丝释然。 然后,苏远只是看了一眼后,就将其丢在了案桌边上。 那动作仿佛只是在丢一件无足轻重的东西。 雨曦原本炯炯的眼睛里瞬间变得无比黯然,失去了所有的光。 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无措,精心打扮的一切在这一刻统统变成了无用的存在。 她抓紧了空荡荡的手心。 可却什么也没抓住。 本应在那里的东西。 已经没了。 “殿下,我去把......” 归图皱着眉想要再度回到苏远面前将东西拿回来。 可雨曦抓住了归图的衣角,不让她过去。 周边忽然哄闹起来,一位世家世子起身向着雨曦走来。 那是李家世子。 李家世子长得一表人才,目光炯炯地盯着雨曦,口中叫着殿下。 可他并未得到一点回应。 雨曦连头都没抬,看都没看他一眼。 周围的起哄声使得世子的脸上出现了无比的难堪,最终还是归图出面才给这位李家世子一个台阶下。 当归图转过身,却听见雨曦低落的声音。 “归图......我们回去吧......” 雨曦拽着归图的衣角,像是受了伤的小兽般。 归图不忍地将雨曦搀扶起来,身形消失在殿后。 而苏远也无声无息地松开了搭上腰间剑鞘的手。 有着案桌遮挡,谁也没有注意到苏远的动作。 这场宴会持续到了天明。 当殿内传入了清晨的第一丝曦光,殿内一片狼藉,已经没有了一个人。 除了最里面端坐着如同木偶一样的黑色人影。 全身遮掩在盔甲和铁面之下,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着什么心思。 就这么坐了一晚的苏远看向案桌上的红绳与铃铛,轻轻地将其拿起放在手心,起身一步一步向着殿外走去。 当走下殿前的台阶后,身前忽然被一道雍容的人影拦住。 那位一手遮天的女皇冷然地盯着苏远。 第60章 再见亦是殊途 苏远的路被挡住了。 偌大的殿前,周围只有他们两人。 看着这位与雨曦有几分相像的女皇,给苏远的感觉却和雨曦截然不同。 女皇微微昂首,目光凛然,宛若审视。 “你当真是个魔,从一开始就跟随在你身边的将领都能被你血祭,不知道你的身上还留有几分人的情感。” 苏远毫不在意地淡淡说,“每个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命令......是我下的,他并不知情。” “呵......” 苏远轻笑了一声。 “如今这个局面,又有谁还是无辜的,就好像你现在将雨曦推上皇位,就能掩盖你将自己女儿当成祭品送到魔口的过去吗?” 两人锐利的视线在半空交锋,谁都不退让,气氛更是凝固到了冰点。 苏远再问,“若是没有我,没有荡魔军,魔族抵近,世家逼迫,你又会如何选?还是将雨曦从黎原抓回去奉为祭品?” 高高在上的女皇微微皱眉,最后理所当然的说。 “如果那是现实,那为这一切献出自己,便是雨曦的命数,别无他选。” 苏远立即握紧了拳头,压抑着怒火,向前一步道。 “哪怕是现在,雨曦对你而言,并不是因为她是你的女儿,只不过是她有用罢了,你所为,到头来都还是为了自己的算计。” 女皇的神色坚定,也冷然地向前一步。 “你又何尝不是,这天下,又有谁不是,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你,我,众生,都是如此,你所为不也是为了你自己。” “你勾连魔主,是怕我真将魔灾消弭,没有了外敌,到时候便是你和世家相互倾轧。你又怕我与你作对,推出雨曦来坐这个皇位......”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做的就干净了?牺牲一个人救千万人和牺牲千万人救一人有什么区别?” 两人针锋相对,步步紧逼。 到最后,两人之间只剩下一步的距离。 “你不明白,雨曦是为守护而生,她从生来就做好了这个准备,她早已接受。” 女皇瞪着一双杏眼,对上了一双淡漠到不似人类的眼睛。 隐隐间,她透过铁面的缝隙看到了这双眼的周围遍布的细密红纹,恐怖骇人,一如择人而噬的魔。 她笑了。 “你果然是魔......不论是百姓还是手下的将领,又或者是那位聂将军,你都能吃得干干净净......整个荡魔军,怕不过都是你的食物......” 苏远并未辩解什么,只是缓缓摘下了铁面。 铁面之下,是一张早已看不出原来样貌的脸,脸上遍布的红纹隐隐蠕动着,那其中强烈的血气直冲天际。 女皇得意地笑了,似是她的话得到了印证。 “你是魔,从你进行血祭的那一刻开始,便永远是魔,谁也改变不了。” 女皇身上的气势散去,不再看向苏远,而是转身要离去。 但下一刻,殷红的血喷洒到了她面前的青石砖地面上。 女皇低头看去,一柄浑身缠绕着蠕动红纹的剑尖透过了胸口。 口角溢出丝丝红血,将那雍容的面孔抹上了一缕刺眼的红色。 女皇感受到体内的生机正在被那柄短剑吸走。 但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反而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她缓缓转过头,半张脸上带着解脱之意,与雨曦有着几分相像的眉眼带着莫名的笑意盯着苏远,那样子好似在说。 看吧,我就说你是吧。 苏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对女皇回以最后一句话。 像是宣告,又像是诀别,又或者,是他的选择。 “我这个人,从来不信命数。” 他冷冷地看着女皇浑身的血液流向了短剑中,生机逐渐消散。 身后忽然传来扑通一声倒地的声音。 苏远回头看去,台阶之上,一道嫣红的身影跪倒在地上。 那道嫣红的身影很美,美到就是天仙下凡也比不过的程度。 精心准备的鲜红长裙宛若嫁衣。 如果这是嫁衣的话,那一定是最美的新娘。 一瞬间,苏远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雨曦那极为好看的清澈瞳孔里,倒映着台阶之下的血腥一幕,微微晃动着。 那小巧红润的檀口微张,可却颤抖着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台阶下那一柄被红纹覆盖的短剑,她认得。 哪怕这柄二尺长的短剑早已变了样,哪怕猩红的红纹在上面蠕动如血虫一般可怖。 可这柄短剑,如今插在了另一道雍容身影的身前。 短剑的主人冷然地盯着自己。 当雨曦的视线转到那张脸上时,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雨曦挪动着失去了所有力气的身子在地上爬着,却失手从台阶上滚落了下去。 一连滚下了不知多少个台阶,落到了中间的平台上。 发饰散落一地,红裙也凌乱不堪。 精心打扮的妆容和艳丽的红裙在此刻都显得无比狼狈。 雨曦根本感觉不到伤痛,只是无神地盯着越来越近的两道人影。 她费力地还想要往前爬去。 可随着她越靠近,那道漆黑的身影脸上的表情就越发恐怖。 苏远将短剑猛地拔出,带出的鲜血溅了一地,一滴滴的血液顺着剑锋流到剑尖滴到了地面上,汇聚成了一滩。 “别过来。” 雨曦只见到那朝思夜想的人冷冰冰地对自己说道。 那眼神冰冷又可怕,宛如在盯着一个猎物,他手中的血剑更是颤巍巍地指向了自己,彷佛下一个吞噬的就是自己了。 “魔......” 雨曦惨然张口,想要叫出心心念念了无数遍的称呼,可目光落到他脸上。 那密密麻麻的由血气凝结的红纹,将他的脸覆盖到已经完全认不出曾经样貌的地步。 这到底.......还是魔剑先生吗? 雨曦的心口彷佛被揪住,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带着能致使昏厥的痛楚,她想要喊出口,但话到了嘴边怎么也无法吐出。 见到雨曦没有再靠近,苏远无言地将铁面重新戴上。 随后从握剑的手心拿出了那根系着银铃铛的红绳。 红绳上此刻又沾染了新的血迹。 苏远最后看了一眼红绳,将其丢在了血泊中。 随后头也没回地向着前方的宫门走去。 苏远漆黑的背影,在雨曦的眼中变得无比陌生无比冰冷,那深邃的黑,彷佛要吞噬一切。 雨曦一点一点爬到了血泊中。 她在血中摸到了被染成同一种颜色的铃铛和红绳。 一步之外,是身下鲜血如盛开花朵一般的雍容女皇,这个向来高高在上的女皇只剩下最后一丝生机,却依旧看向雨曦,发出极为微弱的声音。 “雨曦......他是魔......你......看到了吗?” 雨曦下意识想摇头,可触及女皇那不知是何意味的视线,她又怔住了。 那视线中的威严荡然无存,柔和到雨曦不敢置信,只是这种温柔,既决绝又带着莫名的歉意。 “你......要找的他......早已不见了......” 第61章 再度迷惘的少女 ...... 【你提着剑向着宫外走去】 【路途中的禁卫不解地盯着你身上的血迹】 【可没有一个人敢上来】 【直到出皇宫的最后一道门,禁卫硬着头皮将你拦了下来】 【但下一刻从皇宫内传出一道命令:放他走】 【你出了皇宫】 【你离开了皇都】 【向着南部边疆你应该在的地方前进】 【不久后,皇宫内传出震惊天下的消息】 ...... 可...... 雨曦无言地端坐在床榻边,双目依然无神,半张的红唇似是有话想要倾吐,但开口之后却什么也说不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殿前来到这里的。 床榻上,躺着一道枯瘦到不像话的人影。 周围满是御医杂乱的脚步声,可他们使出全力也无法挽救床榻上奄奄一息的人影。 枯瘦人影体内的生机已尽,只不过是还有最后一口气撑着。 雨曦的手忽然被一只皱到如骨架上披着皮的手抓住,一件东西从中滑到雨曦的手心。 “延续......高于一切......只要你活下去......一切都还有机会,哪怕......牺牲其他一切。” 牺牲其他一切...... 雨曦看着床榻上人的眼睛,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皇顷刻间枯槁了几十年的岁月,行将朽木,如今只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女人。 她很想问一句,当年将自己选为祭品就是这个原因吗...... 女皇透过雨曦的眼看出了她想问的话,她撑起一个难看的笑。 “曾经是,但现在......或许是,或许不是......我也......不知道......” 这位女皇缓缓闭上了她的眼,闭上眼前的最后一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底的神色变得无比柔和。 这种柔和的神色使得雨曦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彷佛回到了很久远很久远之前,那时......这位女皇也曾这样看着怀中的她。 “我不是要你的原谅......只是他说得对......每个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是,我是.......你也是......” 当女皇最后的话语缓缓飘散在床榻边,女皇紧紧抓着雨曦的手也渐渐垂下,再没了一丝力气。 可...... 雨曦又失神地低下头去,不知到底为谁而悲伤的声音无助地响起。 “可......” “可......我分不清......” 她眼前那个威严无情高高在上的女皇,和面带溺爱柔和笑容的女子渐渐重合。 明明不一样,可却分明是同一个人。 还有,那个走在身前无比让人安心的背影,和冷然没有一丝留情转身而走的漆黑背影。 同样重合到了一起。 那分明也是同一个人。 可为何截然不同。 雨曦看向女皇临终前交到她手中的东西,那是一枚光洁如玉的晶莹石块,透明如琥珀,内里封存一枚球体,似有凤形。 整个石块看起来更似凤眼。 雨曦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着无比强大的力量。 只要她想,她便能挥手引出。 这东西一直被女皇握在手心,可她直到这时才留给雨曦。 雨曦意识到了什么,霎时间,目光变得无比复杂。 或许,她使用这凤眼便能活下去,甚至改写局面,死的将是魔剑先生。 但那样一来。 女皇将还是延续的执行者,她还要继续牺牲其他的一切。 这其中,也包含自己。 泪缓缓滴了下来。 一滴接一滴落在了凤眼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你们......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我......我真的分不清......” 少女发现,哪怕她成为了皇女,哪怕她学会了周围人期盼的一切,哪怕她就要登上那唯一的至高之位。 可她还是无能为力。 “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手心中的凤眼毫无反应,只是那透明琥珀中的球体倒映着雨曦哭泣的面容。 好似在说。 延续的执行者。 落到了她的身上。 从今往后,她要牺牲除自己以外的一切。 只为了延续。 ...... 雨曦将自己锁在大殿内,一如被魔剑先生赶走时。 她失去了目标,失去了期望,失去了一切。 再度陷入了迷惘。 她将自己缩在角落,一手握住的是红绳系着的银铃铛,一手握着凤眼石块。 女皇去世的消息被她压了下去。 由归图率领的密使只是传出前任女皇驾崩的事,并未说是什么原因。 但那一天苏远提着剑穿过皇宫和皇都被诸多人看在眼里,一时间,小道消息满天飞,流言纷纷。 好在密使将一切都用谎言掩盖了过去。 直到这一天。 归图闯入了殿内。 “陛下,登基大典......将要开始了。” 雨曦握紧了手心里的两个物件。 “知道了......” 她缓缓站起来。 推开门,门外传来灿烂的阳光,刺得她一时有些睁不开眼。 感受到许久未见的温暖,站在这世间最高的殿堂,雨曦的心底缓缓生出了某些不一样的东西。 她抬在面前遮掩阳光的手慢慢向着那刺眼的太阳抓去。 殿外广场汇聚了望不到底的禁军和文臣武将,此刻,浩大的声音齐齐响起,声震天穹。 “参见曦皇!” 第62章 必死的命数之线 ...... 【回到广安城,迎接你的是愈加汹涌的魔潮】 【女皇已死,魔主像是失了某种解脱,越加放肆】 【他虽忌惮你那惊艳一剑,但他每次出手只是纠缠你】 【实则魔族大军向着其他边疆城池淹没】 【你无法同时支援,派出在外镇守的得赐武者一个个殒命】 【每一次你击退魔主,率兵赶到时,等待你的只有一具尸体】 【你总是无言地伸手,在无数荡魔军士卒的视线中,他们最后的尸首在你的手中渐渐化作灰飞】 【随着你一次次地回收,你的实力已经突破第五阶绝顶,来到了第六阶外景】 “元帅,我们夺回来的城池已有大半遭受魔潮冲击,都已沦陷,不过好在,城中的百姓都撤到了安好的城池......” 戴着铁面的苏远无言地听着赵统领汇报。 如今身边的熟面孔越发稀少,从荡魔军创立之初的将领,还在面前的也只有赵统领了。 “元帅,您还要组建远征军吗?” 近来这一段时间,元帅组建了数次远征军,可每一次都因魔潮牵制无疾而终,不得不回援。 苏远没有回答。 忽然城外响起高昂的号角声。 天空飘来一朵乌云。 魔潮再一次来了。 苏远起身,想起什么问道,“安余川回广安城了吗?” 赵统领迟疑了一下皱眉道,“三日前就已经通知安将军回来,按理说早应该到了,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苏远立刻走出军帐,踏至空中。 迎面的乌云伸出一只完好无损的魔手,苏远眼底闪过一丝冷芒。 “滚开。” 他的剑锋上隐隐冒出惊艳之光。 见到苏远作势要使出那绝世一剑,这只魔手毫不犹豫地立刻后退,撤到了乌云之中。 而苏远没了魔手阻拦,则将短剑一收,转眼间向着一个方向踏空而去。 可,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距离广安城不远的一座小城。 魔潮已经将小城周围彻底淹没。 半空一只带走剑痕的魔手缩到了乌云中。 苏远在城门前找到了安余川。 这个来自书香门第的书生子弟,如今已经成为了久经沙场的将军。 他持着双剑,跪倒在城门前。 再往身后一步,就是城门。 苏远来到安余川面前。 城门完好无损。 而安余川,七窍流血,全身经脉寸断,只撑着最后一口气。 见到面前的脚步声,安余川想抬头看一眼却做不到。 但他知道来的是谁,他只能嘶哑着扯出几个音调。 “元......帅......您来啦......” 他是所有得赐之人中最后一个。 苏远没有说话,也没有质问他为什么不听调令,只是静静地看着。 安余川自顾自地说着。 “......幸不......辱命......城中百姓......安好......您......帮我和父亲说一声......他儿子......出人头地啦......” 苏远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步一步来到安余川面前,缓缓伸出手。 安余川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可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惧怕。 他用尽全部的力气颤巍巍抬起头,看到了苏远的脸。 那是一张交错着蠕动血气红纹的可怖之脸。 苏远的手慢慢地搭在了安余川的肩膀上。 安余川笑着说。 “他们......都说您是魔......可我从来......不后悔加入荡魔军......” 当连接着安余川与短剑本体的那一条模糊线条缩回到了一个点,安余川的生机归零。 苏远体内的修为在此刻跨入了一个新的巅峰。 只差一丝,就可突破第六阶,到达第七阶,仙凡两别,可为陆地神仙。 自此,所有被苏远赐下神通的人,都化作了苏远的祭品。 一次次地来到已死的他们面前回收。 苏远心中的猜想也一遍遍地得到了印证。 赐下神通时,他们身上飞出的无数条模糊之线,那都是他们的命数之线。 那些命数之线被他所吸收,只留下唯一一条命数之线牵连。 这唯一一条命数之线。 是必然走向死亡的命数。 ...... 偌大的主殿内,堆满了卷宗。 内里记载的都是过去几十年间所不为人知的秘史。 在这些卷宗中间,坐着的少女,脸上褪去了青涩,华贵的衣裙使得她的身上无端多了几分雍容,这是一种独属于少女帝皇的雍容,干净无暇。 雨曦登上了皇位,第一件事便是要亲自查清过去她所不知的一切。 可随着她越看下去,目光中就越复杂,脑中的念头就越乱。 很多事情,她隐隐已经猜到。 可只有当自己亲眼见到的那一刻,才能确定。 殿外传来了脚步声。 雨曦头也没抬就知道是谁来了。 “归图......当年,是她将我选为祭品,也是她命令你将我从安神祭带走......” “是的,陛下。” 此刻,雨曦的声音还算平静。 从她被归图找到的那一天起,她便意识到这种可能。 可下一句,她却渐渐地不能再维持平静。 “可同样地......四年后,魔潮围城,是她下令派人去黎原将我抓回,重启安神祭......” “是的。” 雨曦的声线越发颤抖。 “魔......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组建荡魔军,一路北上,杀到皇都......才有了将我迎回,复归皇女之位,而不是当个祭品......这一切,她不让你告诉我,甚至在我周围扫去了一切关于荡魔军关于他的痕迹......” “......是的,陛下。” “直到......直到一切已成定局,再来让我接受这个可笑的结果吗?让我亲眼看着他成为天下人眼里的魔吗?” 雨曦的眼底闪过殿前台阶下的那一幕。 当她想要向前靠近,身穿漆黑盔甲的人影拔出短剑对着自己喊道别过来时,分明是在压抑自己。 当他转身决绝离开时,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那不是要抛下自己。 那是......在与自己告别。 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造成的...... 是自己创造了这一切。 魔剑先生的罪,其实是自己的罪。 到头来,是因为自己...... 归图并未说什么,只是来到了雨曦的面前,坚定地看着雨曦。 “陛下最后交代过我,说您还有一课。” 她这句话中的陛下并非雨曦,而是已死去的女皇。 归图继续说道,“这最后一课......名为世家。” 第63章 牺牲其他一切 殿外传来通报声。 “世家李氏、钱氏、赵氏、唐氏、徐氏......求见......等等,陛下还未许可......” 但话音还未落下,殿外就传来一阵慌乱。 随后八道脚步声整齐一致地越来越近,这些脚步声每一步轻重如一,对力道的控制已经达到了极致。 八道须发皆白飘飘然如仙人般的老者径直走入殿中。 哪怕没有得到雨曦的准许。 这大殿似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雨曦将心底的一切波动强行压下,在这一瞬间恢复到威严的样子,冷冷地看着并排走来的八大世家之人。 “参见曦皇。” 八位老者仅仅是对上首位上的雨曦微微点头。 身上的气息隐隐散发,丝毫不将雨曦放在眼中。 可雨曦只能握紧了手中的凤眼,她能感觉到,这些人中的每一个都掌握着和凤眼相近的力量。 这些人,是八大世家绵延至今的底气。 雨曦也不甘示弱,冷然问道,“你们,所来为何事。” 见到雨曦,其中一位老者笑道,“陛下果然是国色天香,堪称神姿,难怪我那徒孙连魂都被勾走了,臣有个提议,不知陛下嫁与我那徒孙如何?” 听到这话,雨曦的眼底陡然升起无尽的怒意。 站在雨曦身后的归图更是跨出一步,只待雨曦的命令。 一时间,气氛变得极为紧张。 但雨曦却挥挥手让归图不要妄动。 她深知。 这些人,是在试探。 看她会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就如一群饿狼环绕,只要她稍微露出些破绽,就会被群狼扑上吃的干干净净。 雨曦压下了心底的怒意,冷冷道,“在本皇未登基之时,似乎有个大臣提过出类似的话题,你们可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哦?这我等还真不知道,结果如何?” “登基第一天,在他家中查出不知来源的巨额金银,全家被打入天牢,列为死囚。” 听到雨曦斩钉截铁地回答,几位老者先是一愣,互相对视一眼,颇为意外地笑了。 似乎意识到眼前的新皇并不是软弱好欺负的主,也不是个感情用事的昏主。 “既然曦皇如此明智,我等也就明说了。” “陛下,您应当知道,魔帅那贼子竟然在宫中行刺,杀了先皇,此等大逆不道的行径,必要讨伐。” “请陛下将魔帅列为天下共伐之魔,昭告天下,让人人诛之。” “同时让荡魔军之人,让南部疆域的百姓,让天下的百姓知道,带领皇朝兴盛几十年的先皇是此魔头所杀。” “号召荡魔军军士共讨魔帅,若荡魔军士卒不听从,便是叛军,我等一同将之拿下。” “一日不除这魔头,我等难安啊,皇都的百姓难安,天下百姓更是如此。” 听到这些人的话,雨曦眼底冒出了比刚才旺盛百倍千倍的怒火。 她自己如何,被这些人说说,她能容忍。 但唯有魔剑先生......她是如何也不能忍受。 她猛地站起身来,眼底是忍不了的怒火和杀意。 他们,不仅要借刀杀人,更想要诛心。 见到雨曦的姿态,彷佛下一刻就要出手,八位老者反而淡然地道。 “陛下,先皇......或许是留下了什么给您,但您也要考虑清楚,确定要在这种时候......” “为一个杀了自己生母,屠戮血祭了几十万百姓的魔头吗?” 雨曦心底猛地一颤。 眼底闪过一丝悲痛。 这些......其实都是她的罪。 但她无法明说,哪怕她想要修改这一切,可已发生的事实无一不将种种罪证指向了魔剑先生一人身上。 几位老者见雨曦似乎有些动摇,继续说道。 “而且,天下百姓似乎和陛下想得不一样......” “当今皇朝,人人都知魔帅之名,荡魔军也不再是最初的荡魔军,就连军中内部也认同魔帅之说。” “魔帅不仅血祭百姓,更是连军中将领也不放过。” “陛下,您还要执意相信自己所愿看到的,而不看看这天下的声势吗?” 他们一人一句,声势浩大,彷佛占到了事理的最高层面。 而雨曦在这一瞬想通了什么。 “......你们......” 抓无罪甚至轻罪百姓充当死囚的。 不是那已死去的雍容身影,而是眼前的世家所为。 见雨曦的样子,这些人也是了然道。 “陛下刚接手整个皇朝,诸多事务还未能了解,也是常情。” “但您坐上了这皇位,至少您不再是棋子的身份。” “您要知道,这棋局之上,想要什么,都是要交换的。” “毕竟......”一老者冷哼一声,没有遮掩地说道,“杀我徐家数万旁支,岂非没有代价,杀我一世家之人,抓你一百姓......此为交换之一。” 朝堂上下,哪一位臣子背后不是世家,皇位之上的人能掌控在手中的,唯有密使和禁军。 除去皇都,军中,地方,哪里没有世家之人。 皇朝全仰赖世家运转......并非空谈。 雨曦沉默了一会,盯着这些老者。 “魔潮围而不攻皇都,也是你们和魔主的勾结?” 这些老者哈哈一笑。 “非是勾结,而是交换。” “毕竟,她一时心软放跑了本身为祭品的你,魔主震怒,自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来安抚。” “安神祭本就是我们共同商量好的交换,若没有荡魔军搅局,你如今已入魔口,皇朝也将迎来数十年的平和。” “可惜,先皇终究还是没能做到自己的诺言,功亏一篑。” “荡魔军和魔帅更是,这两者,必除之。” “作为交换,你将能安稳地接过皇位,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更是有资格站在棋局上,不然......” 他们的身上爆发出只差一步就可突破外景到达武圣的气息,也不再同这个年轻的曦皇废话。 雨曦握紧手中的凤眼。 目光盯紧了面前这些令她作呕的世家之人。 也是在这一瞬间,她明白了床榻上那枯瘦女人的最终用意。 牺牲其他一切...... 是让魔剑先生去与世家拼个你死我活。 这件事,谁也做不到。 只有她。 第64章 这不公平 魔帅已成魔。 更是在杀死女皇后彻底走向了皇朝的对立面。 身为现任女皇的雨曦已经可以毫无忌惮地做出那唯一的选择了。 雨曦低下的螓首明白了她需要面对的选择。 还有那雍容人影倒在血泊中那决绝却又带着歉意的温柔神情。 “你......要找的他......早已不见了......” 年轻的女皇终于明白......一切的真意。 可一切,早已来不及。 这些世家的掌权者并不在意这位年轻曦皇的沉默无言。 她的态度无关紧要,她的想法无足挂齿。 重要的只有她做了什么。 魔帅是如此,先皇是如此,他们,都是如此。 他们知道,早晚面前的新女皇会做出和上一任帝皇一样的选择。 大殿内无比寂静。 雨曦缓缓抬起头。 世家的掌权者微笑着看着即将做出选择的新皇。 “若......我不愿呢......” 这些世家的掌权者错愕了一瞬,随后皱着眉,刚准备说什么,却听到殿外飞奔而来一人。 “陛下,魔帅他......反了,他对外界宣称自己杀了先皇,然后......然后一个人踏入了魔土中!” 这话犹如洪钟般回荡在雨曦的脑海中,大脑霎时陷入了一片空白。 她的目光无神地看向殿外,彷佛瞬间穿透了万里,看到了边疆之外那独自一人走向魔土的漆黑身影。 那背影,越走越远。 逐渐走到了她看不到的地方。 可她......什么也抓不住。 就像无数次梦里所看见的一样。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方那道原本无比让人安心的背影,变成了魔脸,坠进深渊。 八位世家老者看到这位年轻女皇惨白无神的样子,虽然同样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有些诧异。 可他们的目的也算是到达了。 “看来魔帅替您做出了选择。” “老剑仙尚在时,我们便深刻地明白,魔主是杀不死的.......” “老剑仙一死,人族本应覆灭,却不知老剑仙留下什么后手,使得魔主忌惮不敢完全灭我人族。” “但就算如此,魔主乃是天地化身,在他的主场,他就是无敌的。” “魔帅这一入魔土,便是选择了以身赴死,自绝活路,若不是为敌,确实可敬。” “虽然结果挺出乎我们的意料,但也够了。” “从今往后,您就是这皇朝的主人,将由您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属于您曦皇的时代......” 这些人彼此对视一眼,哈哈笑着走出了大殿。 他们赶在了年轻的女皇做出决策之前,先一步破除了先皇一手策划引导的局面。 最大的心患一除,从此荡魔军和魔帅再也不是世家的威胁。 只留下雨曦瘫软在地上,无神凝望。 绝望而幽寂的声音从殿中传出。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算到了你一人头上......” “这不公平......” ...... 广安城前。 苏远回看了一眼他一手带出来的荡魔军。 除了赵统领外,剩下的都是无比陌生的面容。 一次次地魔潮损耗下,最初的荡魔军已经不存在了。 从这些陌生面容的视线里,苏远只看到了“畏”,仿佛站在眼前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毫不在意地轻轻笑了,然后转头看向了北方。 成为了皇朝女皇的她,已经有了守护自己的能力。 他这个魔帅的使命......结束了。 赵统领上前带着无比复杂的目光看来,“荡魔军......怎么办?没有了您,我们......还是荡魔军吗?” 苏远只是摇头,“你们的使命也结束了。” “您何苦宣称这样的事呢......只要不说出来,大家都还能当做......” 苏远制止了赵统领继续说下去,只是掏出一本册子。 封面写着《黎原荡魔剑经》几个古朴的大字。 他将其交给了赵统领。 “这里面记载了我所悟的剑法,我将其简化,修至最巅峰,或可悟出一剑......” 赵统领粗略地翻看起这本黎原荡魔剑经。 可越看便越是心惊。 这哪里是简单的剑法,这根本就是一本以剑法入道修至通神的功法,只是其门槛无比低下,是个人都能修炼。 下限低,上限也不低,全看悟性。 赵统领翻到了最后一页,这一页,记载了一剑。 这一剑名为...... 杀生非我。 赵统领脑海中响起苏远和魔主对敌时的那恍若天光的惊艳一剑。 原来,这一剑叫这个...... 他忽然注意到,这本册子上并没有标注是谁创造了这本功法,翻来覆去也没找到一个标注出处的地方。 “元......” 话未出口,面前的苏远就摇头道,“不要以我的名义,就以......” 他停顿了下,才道,“就以......剑。” 赵统领一愣,“单单的一个剑字?” 非是魔剑,也不是神剑,只是单单的一个剑字。 苏远笑着点头。 “可这和空白又有什么区别......?” 赵统领不解,而苏远也没有回答他的疑惑。 苏远将头上那顶象征元帅的盔帽交到赵统领手中,然后转身看向更南边。 他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赵统领无言地看着苏远一个人骑着暗黑的骏马,向着广袤无边不知尽头的魔土中走去。 那背影看着极为普通,既不是荡魔大元帅,也不是什么魔帅,看上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背影。 直到一人一马消失在地平线之下,他还是望着那个方向。 忽然,赵统领有了一丝明悟。 他想,他们谁都没有资格评判眼前这道渐行渐远的人影到底是神还是魔。 所以,什么也不是。 只是“剑”罢了。 自那以后,赵统领所担忧的魔潮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次都没有。 ...... 第65章 此后十年 ...... 自魔头宣称杀了先皇,成为天下共敌后,已经过去十年的时间。 许多人不知道魔头最后怎么样了,只是知道魔头没了,再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担忧被魔头抓去血祭,那可是连先皇都敢杀的魔头。 十年时间里,没有魔灾侵袭,人们仿佛忘却了曾经面对魔潮的绝望。 魔灾变成了一个历史。 荡魔军也是,早已被淡忘,大多数时候很难被人想起来,就算想起来,第一念头也会觉得这是一个和魔头绑定在一起的不祥代名词,只在南部的某些城池还留有一二较为成体系的传说流传。 魔头没了,魔灾也没了。 所有的这一切,都从新皇登基开始。 人们都在传颂曦皇明智,治国有方,心系国民。 在曦皇治下,一切欣欣向荣,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年年有田种,有饭能吃饱,律法严明,各地也再无官吏抓人充当死囚之事。 一本奇怪的剑法也从南一路传到北,甚至成了地摊货,谁都能学一学。 这本奇怪的剑法不知具体是什么人所着,只留下一个明显就是代号的称呼“剑”,既然不愿留名,很多人也不愿深究。 有的人看这本剑法如废纸,什么也得不到。 有的人如获至宝,甚至平民间都开始涌现宗师,随着这本剑法的流传度越来越广,武道也渐渐昌盛了起来。 只是很奇怪的一点,这本剑法往往一出现就会被当地官吏收缴,说是禁书,可第二天就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几百上千本,每一户人手一本,怎么也禁不完。 就好像有前一晚有无数隐秘高手将剑法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谁也不知道这种怪象是为何。 好在,随着平民宗师越来越多,这本剑法终究是流传到了整个皇朝上下的每一个角落。 新任女皇真如其名,干干净净,如同雨后朝阳的曦光,带领他们走向光明的未来。 由曦皇开启的盛世,史称“曦元之治”。 ...... 皇都。 经过十年前所未有的清朗盛世,如今皇都的繁荣是自人族以来没有哪一个时代可比的。 高大的城门之下,车水马龙,进出皇都的人流络绎不绝。 不论是皇都居民还是外来的百姓,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和希望。 但这一日外来百姓来到皇都看到的却是一番无比盛大的典礼,其装饰之浩大、规模之空前甚至堪比十年前的登基大典。 皇宫之前宽广的青石砖大道上,足足能容纳十几辆马车并行,此刻却被尽数封锁。 一个高耸几乎触及天际的祭台绵延数里,一点一点抬高,最终达到了远超城墙数倍之高的顶峰。 客栈里,一些外来的百姓不明白地问道。 “如此盛大的典礼是为了什么事?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经营客栈的是一对母女,母亲满脸沧桑,但眼里却充满了干劲,女儿已长成十几岁的模样,正是最美好的年纪,干起活来极为利索。 她们似乎是十几年前逃难至皇都的,在皇都打拼了数年攒了点本钱就开了这么一家客栈。 女儿对外来的人不认识这盛大典礼已经习以为常,她一边利索地收拾上一桌客人留下的东西一边道。 “这是皇都特有的祭剑礼,每年一次,由曦皇大人亲自主持,好似是为了纪念十年前的一位什么大将军,让人记住他。但每年都会有许多人反对,吵得闹哄哄地......所以你们这些皇都外来的人不知道也很正常。” 客人不禁问道,“十年前?大将军?不会是魔帅吧?那可不是什么好人?英明的曦皇陛下竟然要纪念他?这里面肯定弄错了什么,曦皇陛下怎么可能和魔有关联呢?” 角落里一个鬓发冒白,脸藏在斗笠下的魁梧男人听到这话忍不住要起身,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客栈里也有不少识人的,看这魁梧男人的坐姿和警惕的姿态,猜测这男人应该曾是军士,他这么打扮,应该是不想被什么人发现吧。 一提到魔帅,客栈里诸多人的话匣子就被打开了,纷纷谈论着。 但说到最后,往往也只能说到他们所经历的身边的事,也就是诸多人被抓去当死囚的事。 至于更多更远的事情,他们便只知一个模糊的大概,胡猜乱说,准不准确,谁也不知道。 有人说魔帅是被曦皇陛下亲手斩杀的。 有人说魔帅被天上来的神仙收走了。 还有人说魔帅被镇压在某个魔地,只等一个有缘人进去再得传承,再度在皇朝内掀起腥风血雨。 最后干活的女儿听不下去了,对这群喋喋不休的客人道。 “管他是谁呢,反正我只知道,没有曦皇陛下就没有我家今天的日子,十多年前,我们家还是从南部逃难来得哩。那时候每天都想吃一块麦麸饼,睡在不漏风的屋子里,有不会湿的草床......现在,每天吃得是细面磨的白面饼,睡得是大屋子和棉被床,这就够了呀!” 她脑海中忽然回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天地间,多了一道贯穿上下散发着瑰丽色彩的光柱。 她向其许愿,只希望日子越来越好。 没想到,后来竟然真的像老天保佑一样,日子一天天地在变好。 最初还以为真是老天保佑,不过现在长大了再想,不过是曦皇陛下的功劳罢了。 角落里一直坐着静静倾听的斗笠男人默默站起身走了,只是离去的背影有些萧索,有些落寂。 过来打扫的女儿见到他桌上丢了个东西,那是枚世家令牌,上面刻着个赵字。 原来是世家之人。 她这么想,然后追出去将令牌还给戴斗笠的魁梧男人。 男人对她道了声谢,女孩笑着点头,两人擦肩而过。 男人仰头看向通天的祭台,阳光灿烂,人声鼎沸,周围的一切都无比美好,他无声地笑了笑。 “元帅,你确实做到了,这是一个没有安神祭的人族时代......” ...... 朝堂之上,关于祭剑礼的反对之声一日强过一日,可端坐上方的冷冽人影没有一点动摇之意。 带着杀意的眼眸扫过底下的每一个人,冷冽人影眼底多出了一抹嘲意,每个人背后所代表的世家她都一清二楚。 她压下了所有声音,照常开启了第十次祭剑礼。 朗朗晴天之下,披着艳丽而又华贵长袍的人从皇宫宫门前的第一道台阶拾级而上。 十年过去,岁月并没有在殷红身影的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还是那么娇俏又迷人,只是完全褪去了青涩,优雅修长的雪白脖颈,带着莫名哀伤的精致侧脸,一如清纯仙子般荡漾人心。 随着她一步一步踏出,来到高空的祭台,已经将整个皇都都踩在脚下。 她褪去披在外的长袍。 露出下方精心织造的红衣。 华贵丝锦打造出的红衣,宛若嫁衣般,紧紧贴合在修长的娇躯上,姣好的曲线完美体现,红裙下,雪白的脚踝和娇嫩的脚丫随着步伐挪动时隐时现。 站在这只有她一人的祭台上,她失神地凝望极南之地。 视线仿佛穿透了空间,穿透了时间。 看到了十年前独自踏入魔土的那道身影。 一如曾经走在身前牵住自己的那道身影般,没有一丝变化。 她无助地跪坐在地上,跪坐在祭台中央,脸上的神情无比落寞,朝堂之上的威严和冷酷荡然无存。 也只有在这一天里,她能卸下平日里的伪装,又仿佛回到了曾经待在魔剑先生身边的时候。 那一头及腰的秀发随风吹散,她握紧了手心的物件,黯然闭眼。 这是只属于她一人的祭剑礼。 她是唯一的参祭之人。 也是祭剑礼的唯一祭品。 十年来,每一年都是如此。 她不相信魔剑先生已死。 第66章 殿下,跑 她无数次地深入南疆,只为寻到一丝踪迹。 可偌大的魔土,找到一个人难度堪比大海捞针。 魔土中,也没有发现魔族。 所有的魔族仿佛一夜间消失,不知去向。 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曦皇跪在地上祈求着。 如果可以的话...... 她想要......守护魔剑先生的力量。 皇都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黯淡,无边的乌云在原本还晴朗的蓝天下汇聚。 轰隆隆地雷声如同巨人说话的声音般炸响。 狂风席卷着高耸入云的祭台,祭台之上的倩影神情凝重地站起身。 “李老儿,我答应你的条件,我予你突破之法,你速速将那小儿抓给我!” 高昂又夹杂着慌乱的声音伴随着乌云狂风响彻整个皇都,所有人都抬头向天空中声音来源的乌云看去。 世家连绵的院落中传出一声老者的哈哈大笑,一位须发皆白飘飘然如仙人般的老者跃至半空。 “魔主,你先将突破之法给我。” 他一副吃定了魔主的样子。 乌云上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慌乱中夹杂着焦急,最后还是重重哼了一声,一道黑光从天而降,落至了李姓老者的面前。 半空中一同出现了其他七道老者形象,那是其他七大世家。 他们看到这黑光,一个个眼底都露出凶悍的神情,顾不得维护各自的形象,齐齐出手。 而且一出手就是死手,一齐向着李姓老者冲来。 李老儿看着这些往日里的所谓“同道”,嘲弄地笑了声。 “终究是时间不够,岁月无多,不然也不至于求这邪法突破,从今往后......再无八大世家,只有我李氏了!” 他一把抓住身前的黑光。 下一刻,从他的身上冒出了无数道跳动的黑色线条,连到了冲来的七人身上。 黑炎顺着这些线条眨眼间蔓延到他们的身上。 凄厉的惨叫声霎时间响彻皇都上空。 当黑炎燃烧到最后,凝结成了一点晶莹剔透的玉石。 “仙性!” 李姓老者望着周围足足七枚玉石,感知到里面蕴含的那一丝玄之又玄的奥妙,眼底冒着光。 他一口将七枚玉石同时吞下,将其中的一丝仙性全部融入体内。 在这一刹那,他发现自己冥冥中能察觉到头顶的星空如同呼吸般闪亮。 只要他想,下一刻他就能一步跨出到星河之中。 借助足足七位同为外景巅峰的同道,他终于,突破到武圣了。 苍老的身躯在此刻重新焕发活力和生机,挥拳间就能将一座山峰打爆,让河流改道。 外景巅峰和武圣,从第六阶跨入第七阶,完全是仙凡之别。 “从今往后,我也称得上一声仙人了哈哈哈......”他肆意地笑着。 上百年的谋划,只为了争取时间给自己突破,八大世家在这一点上目标都是一致的。 谁能率先突破,谁便占得了先机。 对他们来说,保证自身实力才是第一位,他们在,世家便在,便无人撼动得了他们的地位。 魔主的催促声又响起,“李老儿,快,将那小儿抓给我。” 突破到武圣的李姓老者眼底闪过狡猾的神色。 “魔主,看来你那边并不好过,连一只手都腾不出来......” 他踏至天际的祭台之上,看着祭台上神情凛然的曦皇。 突如其来的状况使得雨曦紧紧抓住了手心的凤眼,随时准备捏碎。 “曦皇陛下,守护皇朝几百年的老剑仙应该留下了一件东西,这件东西能让魔主忌惮至今,先皇应该将这东西交给了您......” 李姓老者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只能用一次......我和魔主之间,您只能选一次机会......” “所以,为避免人族彻底被魔主吞噬,您不如将这东西交给我,我来对付魔主......这是最明智的选择,您应该明白。” “相对地,我能保证您的安全,以及维护您的后代继续统治皇朝,我将是您最忠实的拥护和底气......身为皇朝之主,百姓人人称赞的曦皇陛下,您应该知道怎么选吧。” 他话中带上了威胁之意。 雨曦冷然地盯着李姓老者,十年前,他是大殿之中逼迫自己做出选择的一员。 那一日的经历,那一日的绝望,她绝不可能忘。 “你......做梦!” 她纵然握紧了凤眼,可心底却没有一点底气。 她从凤眼中感受到的力量,只能对付未踏入武圣的外景巅峰,要想对付眼前的武圣,那是截然不够的。 如果说......真有什么能让魔主都忌惮的,那光光有这枚凤眼是绝对不够的。 纵然心底有着疑惑,雨曦还是没有在气势上退缩一步。 只要她露出一丝破绽,等待她的将是被眼前这头饿狼撕成碎片。 见到这娇气又华贵的女孩还是那么固执,李姓老者忍不住摇摇头,叹息道。 “陛下啊陛下,您总是在最应该识时务的时候不识时务,简直枉费了您平日里表现得那么优秀......” 他的眼底闪过老狐狸般的神色,轻轻抬起拳头,作势就要落下。 而雨曦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只要一下,她就会暴露。 滔天的拳势在面前汇聚,可雨曦没有后退一步,一头的秀发被掀起,她抬起雪白的下巴,直面足以裂开大地的拳势,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就在拳势凝聚成型的那一刻,一道人影从雨曦身后窜了出去。 那一瞬间,雨曦看到这人影捏碎了一块和她手中一模一样的凤眼,转头对自己喊着什么。 那口型分明是。 “殿下,跑!” 一瞬间,雨曦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漫漫荒野,比现在年轻了不知多少的女子在自己身后,也是喊着一样的话语。 归图转头的一瞬间,眼底是含着歉意,又含着希望。 她做过对不起殿下的事。 但同时,在她的眼中,看到的不是一个单纯的帝皇,而是未来的曦光。 归图的身上爆发出一阵炽烈的烈焰,替雨曦挡在了拳势前。 可只是顷刻间,她便与拳势一同消融。 在她身形消失的前一刻,一道声音传入了雨曦的耳中。 “延续,高于一切,现在,您......是那唯一不能死的人。” 第67章 你,来找我啦 雨曦的瞳孔中倒映着那消融在红光中的身影,从有到无。 她怔怔地看着,然后无言地闭上悲痛的双眼。 跑......在武圣面前,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李姓老者忽然张狂地笑了起来,眼底透着看透一切的得意。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那从不讲情面的先皇拼了命地也要将你留下,魔主也是,为了逼迫先皇交出你无所不用其极......也正是你出生的那年,至少还有半百可活的老剑仙死了......老剑仙留下的,从来不是什么物件......而是你啊我的陛下......” 李姓老者几十年藏在心底的猜想终于在今日得到印证。 “传闻老剑仙跨界而行,游历诸多世界,得到过一枚毫无生机的凤蛋,那凤蛋乃是神凤产下,老剑仙不知从中得了多少好处,甚至缔造了密使,成批量地生产这种秘法武者......如今,就让我也亲自吃上一吃,看看是不是有那么多好处!” 他大笑着虚化出一只大手向祭台上的倩影抓去。 那大张的血盆大口,似乎已经等不及了。 天上的乌云中传出震怒的声音,“李老儿,你敢违背我们的约定!” 魔主岂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看到李老儿竟然打算抢先一步占了自己要的祭品,魔主动用了自己的后手。 李老儿的体内腾得升起一股魔火。 以极快的速度将李老儿吞噬。 李老儿眼底闪过一丝狠劲,一身武圣血脉熊熊燃烧起来,硬生生短暂地压制住了燃烧的魔火。 他的大手也越发逼近了祭台上的倩影。 只要吃了她,什么都能补回来! 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但头顶的乌云在这一刻被无边的力量劈开,露出了后面的景象。 乌云之后的天空,似是镜面般倒映着另一个世界。 一个无边漆黑散发着魔气的世界,裂开的大地中满是狰狞的干尸和猩黑的液体。 在最中间的则是,一个顶天立地仿佛将这个黑色世界扛在肩上的黑色巨人。 它的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剑痕,蠕动着,和巨人身上的黑色血肉相互抗争互相吞噬,水火不容...... 纵然如此,黑色巨人依然不死。 而一道恍若天光的惊艳之剑,从黑色巨人身前乍现,犹如黑夜里升起的第一缕晨光。 剑光眨眼就穿过了世界分界线一样的镜面,穿过了暗沉的天空,携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似要将天地间的一切事物都吸引过去。 不论是魔主还是李老儿,这一瞬间的心神都被牢牢定在了剑光上,怎么也挪不开。 ...... 【你离开广安城,独自前行了十数万里,你找到了魔界入口】 【你在魔界中,直面魔主,拦下了所有从入口前往人族世界的魔族】 【你和魔主一刻不停地厮杀】 【你不在乎任何损耗,只要恢复了能使出“杀生非我”,你便向魔主斩去】 【魔主嘲笑你的不自量力,自称天地化身,魔界不灭魔主不死,在魔界它就是无敌的】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一年后,魔主开始有些慌了,你不计代价地一遍遍施展这一剑,你的化身被灭了无数次,但只要你的剑体不灭,这一剑就永远不会停下】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五年后,魔主想要同你谈判,但你没有任何回应】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十年后,魔主顶天立地的巨大身躯遍布你留下的剑痕,纵然死不掉,气息也萎靡了大半】 【而你的剑体上,不知何时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魔主的面前倒映出另一片天空】 【你看到那是皇都的景象】 【你还看到了高耸祭台上那孤立的红衣倩影......】 【......你,来到了她的身边】 ...... 眨眼即至的剑光破碎了李老儿虚化的大手。 李老儿先是一惊,随后稳住了心神,他能感觉到,这剑光虽然超过他的理解范畴。 但使出这道剑光的主人实力并不如自己,顶多就是外景巅峰。 而自己......可是武圣! 哪怕大半修为用于压制魔火,与外景的差距也是天壤之别,不过是一击罢了。 他的目光重新向祭台看去,急切地寻找,可祭台上空荡荡,哪还有一丝人影。 闭上眼直面一切的雨曦没有迎接到预计中的消亡,反而觉得身体轻飘飘地,彷佛身处云端一样。 空落落的纤腰也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围住。 她缓缓睁开眼。 快要触及另一边世界的高空之上,雨曦一身如火般的鲜红衣裳,爬伏在一个熟悉的胸膛上。 哪怕过去了十几年,不用抬头,雨曦依然一眼认了出来。 她那清澈的瞳孔失神凝望,微微晃动,过了会才面带笑容地闭上眼。 一滴清泪滑落。 “你......来找我啦。” 这一瞬的笑容,掺杂了诸多意味,既苦涩又甜美,既高兴又难过。 “我......我成为了很好的女皇,可我......找不到你。” 止不住的泪水顺着满是笑容的脸庞滴落。 “怎么找,也找不到......” 她紧紧贴伏在胸膛上,低低的念叨声犹如受了伤的小兽,带着无法明言的悲伤。 第68章 我是只属于你一人的祭品 苏远听着那蕴含无限思念的轻轻话语,默然无言,只能抱紧了怀中的娇躯。 双手紧紧揽住那盈盈一握的纤腰,很用力地将她抱在怀中,似是压抑,又似是在对过往弥补。 “我......”苏远张口,发出的音调却无比陌生晦涩。 十年未开过口,他已经快忘记说话是什么感觉了。 “我不能......” 苏远那略显奇怪的声音在雨曦耳边回荡。 雨曦却安心地闭上眼。 轻声呢喃了起来。 “你还记得最初的时候......” “你问我说......‘你想要力量吗’......” “这个问题,我终于能回答你了......” “我......不想再体会无能为力的感觉,我不仅想要守护一切......” “更是因为,我想要......有守护你的能力......” 她抬起头,迎向面前的人。 她的选择从来就没有变过。 始终都是如此。 在她的面前,从来就没有什么魔帅,更不是魔。 唯有她的魔剑先生。 “我是,只属于你一人的祭品......” 雨曦的声音中只有前所未有的坚定和释然。 她睁大的双眼中看到了面前的人。 她看到的不是那张纵横交错布满蠕动血纹的脸。 而是一如那小城院中,明媚阳光下教会了她一切的和煦青年的脸。 苏远恍惚地看着面前娇艳如花样的少女面庞,过去了这么多年,少女的样貌还是那么娇俏,那么可人,眉目间的淡淡傲气,还是那个总是带着点倔意的女孩。 从未变过。 苏远一边克制着来自短剑本能的冲动,一边对少女的回答很是无奈。 正是因为你这样我才会...... 但下一刻,念头还未结束之时,苏远的嘴唇便被极为柔软的东西覆盖上了。 “我愿意......” 同时,极短的话语淡淡地消散在苏远耳边。 感受到鼻尖那一抹馨香,唇间传来的温润柔软触感,加之这表露了一切心意的话语。 霎时间,犹如大坝被冲垮前的最后一道防线,苏远再也无法压制来自深处本能的冲动。 这一刻,苏远的脑海中再也没有其他念头。 他咬上面前的娇嫩之物。 来自魔剑渴求祭品的本能再也没有了压抑。 尽情释放自我。 怀中的身躯,身穿似火的红衣,恰如嫁衣般。 那整个身子瘫软着,被大力紧锢在怀中,力气大到要将两人融入为一体。 从浑然天成的白嫩脸蛋,到天鹅颈般的修长脖颈,都覆上一层水润的红色,娇艳欲滴。 这一切都映入在苏远的眼底,使他眼底可怖而疯狂的神色更加难以抑制。 随着一声闷闷的娇哼。 怀中的身躯微微颤抖。 一滴滴嫣红的鲜血从唇边滴落,滴在了古朴短剑的剑身上。 苏远垂握的暗沉短剑上,沾染了一抹耀眼的血色。 这一刻,在苏远和雨曦之间。 两人建立起了一种超越一切的联系。 从雨曦的身上,也陡然爆发出了滔天的烈焰。 一股无比强势的气息缓缓复苏。 李老儿踏在半空,注意到头上的高空突然出现变故。 从他发现祭台上的曦皇不见,到头顶的高空中出现变故,才不过十几息的时间。 他的眼中映出了一团无比大的火球。 那火球横亘在人族世界和魔界分界线的边缘,宛若火红的大日一般。 其中露出的气息使得李老儿和另一边世界的魔主都纷纷变了脸色。 当这一团燃烧得越来越旺的火球扩张到一定程度后,就开始如同陨石坠落,带着漫天飞焰轰然落下。 看上去如同天火般。 只见这团火球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轰然落下。 李老儿心底的警惕之意越发强烈,他立刻腾挪着闪躲,避开火球。 陨石天降般的火球在整个皇都之人的眼中,径直砸向了地面。 在宽广到能容纳十几架马车并行的青石板大道上,轰然砸出一个大坑,大坑的周围弥漫着火焰和烧焦的气味,地面上的石砖都融化成了熔岩。 人们纷纷四散,不敢靠近一步,只有少数胆大的敢过去看两眼。 当大坑中迷蒙的白雾渐渐散去,其中的画面也显现在这些人眼中。 只见大坑的中心,站立着一道人影。 那人影手中握着一柄赤红的长剑。 长剑的内里原本应该是暗沉如星夜般的黑曜石短剑,但此刻短剑的剑身之上,却散发着通透的赤红之色。 甚至在剑锋之外还绽放着晶莹而瑰丽的烈焰,熊熊燃烧着,原本只有二尺的短剑,延伸成了一把六尺的烈焰长剑。 握剑的人影,一身艳丽红衣,她的身周缠绕着无尽的火炎,一头青丝随着烈焰燃烧的气浪飘摇,雪腻的面容恍若火中仙子。 她那锐利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道又一道金黄的烈焰,耀眼而慑人。 额前眉间,一只仿佛熊熊燃烧着的赤红凤印,不停地绽放瑰丽的赤炎之色。 李老儿不敢置信地望着底下大坑中独立的倩影。 “这是......不可能?那枚凤蛋不是早失去了生机!” 似乎是听到了半空中传来的惊呼声,浑身缭绕着烈焰的雨曦抬眼看向了李老儿,眼中是冰冷的杀意。 她握紧了手中的烈焰长剑。 从手中传来的触感,此刻无比的真实。 她终于......握住了魔剑先生。 第69章 我这人,从来不信命数 从手中的剑中源源不断地传来强大的力量,还有那一丝若有若无怎么也切不断的联系。 无一不在向她说明,此刻,她已彻底属于魔剑先生。 她的嘴角掀起娇俏又满足的笑容。 握着剑,雨曦又体会到了那无比安心的熟悉感觉。 不论需要付出什么。 只要能和魔剑先生站在一起。 只要不是魔剑先生一人背负一切。 只要,在她身边。 这就够了。 雨曦提起烈焰长剑,向半空的李老儿隔空轻轻斩下。 李老儿只感觉从那烈焰长剑中飞出一头火焰凤凰,携带着无尽的剑意向自己冲来,那威势,就算是武圣也难以抵挡。 他有些慌了,吼道。 “魔主,这种时候你我应该携手,不然你也没有好下场!” 穹顶之上的镜面,另一边世界的魔主冷哼了一声,李老儿身上的魔火顿时消散了。 同时魔主也顾不得遍布身上每一寸的剑痕还在一刻不停地侵蚀自己。 它向着镜面的另一边伸出双手,似是想要穿透两个世界的分界线,降临皇都。 只是当它触摸到那镜面时,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中间如同隔着无形的壁障,一时半会难以穿透。 李老儿见身上的魔火消失,信心顿时大增。 本就燃烧了武圣精血的他全身力气都集中在双拳,对着面前由剑意和烈焰组成的火焰凤凰,猛地轰出双拳。 半空顿时像引爆了火山一样,爆发了波及整个皇都的烈焰气浪。 当半空的烈焰和雾气散去,只见到一个还维持出拳姿势的人影,双臂早已焦黑。 缕缕白气顺着这人影的鼻孔进出,证明他还活着。 雨曦闪着金黄火焰的双眸盯着这道人影,眼底是凛然的杀意。 若是没有手中烈焰长剑的加持,就算如今的她想要解决武圣也相当麻烦。 但烈焰长剑加持之下,尤其是那肆意至极的剑意。 集合了她与魔剑先生两人的力量。 这一击,就算是武圣能抗下,也再没有了反抗之力。 从体内源源不断冒出的火炎,那火炎中蕴含的毁灭性力量告诉她,她只需要伸手,将一缕火炎送至半空老者的身边,就能炼化他。 随着她的发丝随着气浪飞舞,她的手中凝出了一股火炎。 赤红到又带点金黄的火炎,在她玉葱般的指尖化作了一只灵巧的小凤鸟。 那小凤鸟蹭了蹭雨曦的手,下一刻,径直飞向了半空的老者。 刚喘了口气的李姓老者看到向自己飞来的一抹金黄,那里面的毁灭性力量让他的眼中出现了恐惧。 可他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金黄临近,在空中留下回荡不止的吼声。 “不.......!” 随着这抹金黄将自己淹没,他的身上涌现了永远也扑不灭的赤炎。 一点一点将他那武圣级别的筋骨血肉炼化。 李姓老者的身躯逐渐在赤炎中化作虚无,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头颅。 在头颅被炼化至虚无之前,那一对老狐狸般的眼神再也没有了任何的算计,呆滞地望着下方那环绕着火炎的飒飒身影。 他知道,这一下,所有的世家,都完了。 包括他李氏。 多少年的算计,这一刻,全成了空。 看着繁华的皇都,从未有过动摇的他终于有了一丝悔恨。 随着李姓老者全身被赤炎炼化成虚无。 最后,伴随着一缕惨叫着的黑气也在赤炎中被炼化,从这位武圣的身躯里,炼化出了一枚晶莹的玉石。 玉石被雨曦摄入了手中,从其中,她感觉到了一丝玄之又玄的奥妙。 这就是......仙性。 “还没有结束......” 手中的烈焰长剑传出一道熟悉的青年声音。 雨曦仰头看向穹顶的镜面。 两个世界的连接之处,此刻正被魔主不断撕扯,魔主极力地想要穿过来,只是现在的它不比以前全盛时期,极为费力。 “魔主是魔界的化身,除非魔界将这个世界吞噬,否则魔主难以全部降临......而同样地,魔界不灭,魔主不死,它会源源不断地侵蚀其他世界,将之吞并,化作魔界的一部分......” 雨曦听着这话,极为坚定地道,“那我便永远守在两界之间,绝不让魔主踏足一步!” 她有自信如今的自己能做到。 她的体内犹如一个无尽的炼炉,无时无刻不在迸发着无可匹敌的赤炎,且赤炎的力量还在不断提高复苏着。 “不。”烈焰长剑中传来平淡的声音,“你做不到......” 雨曦握剑的手一僵,那好看的眉毛微微拧在了一起,心底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只要我在,你就做不到......” “什么......意思......?”雨曦的头颅低了下来,半张脸藏在阴影中。 苏远没有直接回答雨曦的问题,他的身形再度化出在雨曦身前,将红衣倩影连同那低下的小脑袋一同揽入怀中。 “这十年里,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我在想啊,要怎么才能回到你的身边......” “哪怕......只有片刻。” 雨曦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她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那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既慌乱又无助地低低道。 “不是......都已经没事了吗......” 苏远只是摇头,仰头看着穹顶上倒映出的另一片世界,一边是繁华的皇都,一边是黑暗的魔土。 魔主的嘶吼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后来,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能篡改那......不变的命数。” 苏远的视角里,他看到连接在雨曦和自己身上的那条模糊线条,只有唯一一条。 他确实回到了雨曦的身边,但也造就了这唯一的命数。 他扶起身前的脑袋,对上了那双清澈的秋水眸子。 一如当年那小小的身影从地上捡起短剑时,仰头看向自己时的那双干净眸子。 其中,倒映的是苏远那从未变化过的面庞。 苏远低头重新吻上了紧紧抱在怀中的佳人。 冰冷的泪顺着那绝世容颜的脸颊滑落。 雨曦,似乎明白了为什么。 本应欢喜的温存也变得无比残酷。 苏远恶狠狠地在那娇艳的唇瓣上留下自己的痕迹,然后满是桀骜地仰头看向穹顶。 也不知是在看向另一边的魔界还是在看向穹顶背后的星空。 他宣誓着。 “我这人,从来不信命数。” 话语,戛然而止。 那有力的怀抱也突如其来地消失,好似从未存在过。 下一瞬,锐利到甚至能贯穿星辰的一击从皇都中爆发。 一抹看不清的剑芒带起足以横扫皇都外平原的气浪,穿透了人族世界,穿透了两个世界的镜面,眨眼没入到魔界。 第70章 第三次的终局 正在撕扯镜面的魔主被一股无形的大力撞飞,重重地落在了魔界大地之上。 那声势连魔界大地都颤抖了几分,地缝开裂,血腥的魔气从缝隙喷涌而出。 魔主胸口上,一柄闪烁着暗沉星空之色的短剑,将其一切,全部于剑体中爆发。 剑体硬生生撑开了插在魔主身上的伤口,不断变得硕大。 汹涌的荡魔清气在周围形成了风暴,撕扯着一切。 随着剑体变得越来越大,剑上本来存在的细密裂纹也悄然蔓延,变得越来越多,裂纹越发清晰。 到最后,一柄如山般的暗沉巨剑将魔主贯穿在魔界大地上。 魔主凄厉不甘地惨叫着,想摆脱,可面对压在身上的巨剑,动弹不得,声音越发低沉了下去。 最后,被钉在地上的黑色巨人再也没有了声响。 不仅是魔主,整个魔界都被暗沉的巨剑一同镇压。 暗沉色的巨剑如同剑山,上面纵横交错无数的裂纹,整个剑体已经濒临破碎的边缘。 随着魔主被镇压失去了声响,剑体也一同陷入了死寂。 再也感受不到一点生机。 这濒临破碎的通天剑山将化为永恒。 与魔主,与魔界永生永世地同存于此。 随着魔主被镇压,连接着两个世界的交汇处,那镜面也化作了点点晶莹的碎片,纷纷扬扬洒落。 折射着光点的碎片星星点点,像是一场雪般落在了皇都上空。 没了支撑,雨曦瘫软在地上。 漫天的星点环绕着她缓缓落下,如梦似幻,恰似一场晶莹的梦境。 好似她的梦境。 明明前一刻还在身前的温暖也是。 那......只是她的幻觉吗? 戛然而止的话语,那怀抱的温暖,都越发模糊,让她一遍遍地开始怀疑自己。 可,来自唇间的感觉还残留着。 那感觉,无比真实。 其中蕴含着一种既苦涩又甜蜜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回味,可回味过后又不忍舍弃...... 如梦似幻的破碎星点静谧地落下,整个皇都都被笼罩在唯美的世界中,无数百姓仰头看着。 可他们不明白这是何意味。 “好漂亮,像下雪一样!” “这不是下雪,这是下星星!” 一男一女两个稚子指着晶莹的光点大呼小叫地喊道。 “总感觉,这样的场景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客栈前,和母亲站在一起的小女孩眼底很是触动,可她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类似的场景。 星星点点,璨若星河...... 城中一角的赵统领看着漫天的星光,这位从军几十载见过无数惨烈景象的男人默然无言,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脸庞。 他知道,从今以后,荡魔军,是真的没了。 无人敢深入的天火大坑中,忽然传出一阵很轻微的铃铛响声。 那响声,很轻很细,随着风声传出,似是在轻柔抚慰,又似是在证明谁的存在...... ...... 【你接受了雨曦的献祭】 【作为最珍稀的祭品,‘以剑之名’激活了最强的神通】 【雨曦体内死寂的血脉重新焕发出了耀眼的金黄之炎,神火之凤归位】 【你们之间建立了密不可破的联系】 【她握住了你】 【你激活了火凤形态】 【只是一击,掌握了火凤之力的雨曦便重创了一位武圣】 【一位武圣陨落】 【魔主还处在暴怒状态,它想要破界而来,你明白,唯有一法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 【这也是你苦思冥想出的能回到雨曦身边的答案】 【你足以贯穿星辰的一击轰塌了两个世界的连接,连带着将魔主钉在大地上】 【你倾其所有,选择了永化剑山,生生世世镇压魔界】 【你的剑体濒临破碎,你的意识消亡】 【本次模拟结束】 ...... 当苏远睁开眼,看到面前遍地是剑的场景时,一阵恍惚。 过了一会才回过神,回想起自己如今是在哪。 “我是在剑谷中挑剑......” 这一次模拟十多年的经历实在太深刻,甚至比上一次百年还要深刻得多。 其中经历的种种事,实在太多,难以名言。 短短的十几年,却波澜壮阔到足以是无数人的一生。 苏远回想起与雨曦的点点滴滴,从那枯瘦的脏兮兮小家伙到长成为娇俏少女,再到成为那高高在上的女皇...... 这一路的变化,苏远都看在眼底。 想到这,苏远看向了在剑谷里挑的那柄古朴短剑。 正是这柄古朴短剑激活了‘以剑之名’的天赋。 “这玩意真配得上魔剑之名啊......” 苏远忍不住这么想。 好在,雨曦是最后的祭品。 他以自己为代价破除那必然走向死亡的命数。 对他而言,只是一次模拟结束。 而雨曦......也是成为了实至名归的,实力和威望双双在握的那至高之皇。 至于他自己所付出的....... 苏远只是淡淡笑了笑,那些都不重要了。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某一节极为眼熟的东西。 他摸出了一件曾经是某个饰品一部分的半截红绳。 这件红绳显然是一遍遍被人拿在手中,早已磨损得极为破旧,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剩一半的红绳线头也被崩解得极为散乱。 但苏远还是从中感到了一丝熟悉感。 眼前也闪过一个狡黠少女的面容。 子鸢姑娘...... 或许是与子鸢姑娘只接触过一面,记忆早已模糊。 又或许是沉浸于模拟中,没能想起来。 但如今回到现实,苏远再回想子鸢,恍惚中,那狡黠的面容和灿烂阳光下满眼都是自己的娇俏少女,渐渐重叠。 苏远恍惚了好一阵,然后才握紧了这半截红绳,不敢置信。 “不......她们,不一样。” 苏远努力地回想子鸢的面庞,依稀间,他发觉那并不是雨曦的样子。 两人从远处看去神似,但子鸢的面容相比雨曦却普通了不少。 那熟悉的感觉只不过是两人的神韵和气质极为相近。 光凭这一点感觉就说两人是为同一人,苏远不敢做出这样的定论。 苏远略显复杂地看着手中的红绳,有些困惑。 “雨曦......子鸢......” ...... 第71章 凤凰死蛋 ...... 那一日,世家叛乱,魔主降世,不知名的神火从天而降,带着无尽神威将一切镇压。 自那以后,没有了世家盘剥,没有了魔族侵袭。 皇宫之中,那冰冷宫殿的金黄皇位之上,绝世容颜的女皇目中无神地俯瞰着下面的一切。 “陛下!陛下!不能再杀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您难道要把天下的官吏都杀绝了吗!” 面无表情的女皇连眼皮都没有动,那双美到足以勾人心魄的眸子虽然看着下面,但视线却飘忽不知在何方,根本没有落在下面不停求饶的人身上。 血肉分离的声音刺啦响起。 血迹在下面的殿中溅得到处都是。 阳光照不到的殿内,早已是一堆臣子的尸体,殷红的血汇聚成河流流到了皇位之下。 和女皇身上的红衣,如出一色。 在大殿之外,台阶之下,更是早已铺满了无尽的血色,血气冲天。 宽广的广场之中,堆积着至少数万尸体,世家之人,尽数被屠戮。 这一日过后,八大世家将永远除名。 可这一切,对皇位上的女皇来说,都难以再让她生起一点波澜。 好似这些都远远不够。 远远不能弥补一切。 她只是微微抬起手指,一丝火炎从指尖窜出。 起初只是很小的一缕,然后火炎的势头变得越发旺盛,延伸成了一只惟妙惟肖的火焰凤凰。 火焰凤凰伸展着炽热的双翅,从大殿中飞出。 所过之处,那些尸体和血迹,一切都被焚得一干二净。 当火焰凤凰在殿外广场中盘旋一圈后,一切都恢复成了原样,只剩下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证明着过往的一切。 极高温度的火焰凤凰一出现,连整个皇宫的气温都变得炙热起来,气温升高了好一截。 火焰凤凰盘旋着冲至高空,高昂的鸣叫声响彻皇都乃至这一方世界,那强盛的气息,足以令无数宗师武者瑟瑟发抖。 最后冲至高空后,火焰凤凰渐渐熄灭,化作了虚无。 如今的她,随手幻化的凤凰都足以和武圣相抗衡。 可......这还是难以让她的心中生出一点波澜。 那失去了一切神采的美眸,如今只是呆呆地凝望着,望着不存在的人影。 那人影,给她留下了既刻骨铭心又无比甜美的记忆。 可同样,她的时间,也仿佛戛然而止停在了那一刻。 她的眼底无数次重复出现那最后的一击。 那一击平定了一切,也带走了她的一切。 皇位上的她。 如今不过是一个无魂的人偶。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底多了一丝恍惚,似乎从无尽的那一刻中清醒了片刻。 手中的那一枚凤眼,此刻传出了一阵阵的温热。 凤眼中封存的一些画面,也出现在了面前。 画面中是两个人影,一个白发飘飘,背着一把长剑,飘逸至极,另一位,则是一极为年轻的貌美女子。 纵然其极为年轻,可雨曦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那是自己无比熟悉的雍容人影,那躺在床上枯瘦得不成人样的她,亲手将凤眼交给了自己。 那背着长剑的飘逸人影说道,“为师自成武圣,游历周边数个世界,最远踏出到了另一条星轨之上,虽然从那一条星舆轨道上得到了好处,可也因此引来了祸端。那条星轨之上,诸世界早已死寂,为师在其中一个死寂的世界中发现了这枚死蛋,虽然外形还保持完好,但其内的生机早已尽无。” 那年轻女子的面前,摆放着一枚碗大的白玉般的蛋。 “一个自称魔主的家伙在我得到这枚死蛋后紧咬不放,一路追了过来......这一点,是为师自大了,本以为靠着这方世界就能和魔主抗衡......” “师尊,这不是您的错,谁能想到天外天里有那样的家伙。” 飘逸人影摇摇头,“我早已得了我们世界的本源之基,和世界同为一体,魔主只要将我吞噬,我们的世界便失去了定海神针,随时能被它一口吞下,如今,我将本源之基传给它......” 那飘逸人影从胸前摄出一缕雾蒙蒙的混沌之气,将之摄入到那白玉一样的蛋中。 随着那雾蒙蒙的混沌之气被摄出,飘逸人影一瞬间仿佛苍老了无数岁,瞬间变得枯瘦。 随后,飘逸人影拿起这枚蛋,郑重对女子道。 “我将用秘法将此神凤之蛋的血脉移至你那即将出世的骨肉身上,你也能得大好处,但同时意味着什么,你也明白吧......” 女子的表情极为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道。 “我明白,师尊,从嫁给皇帝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早已做出了选择。” 飘逸人影似是叹了口气。 “这枚死蛋,纵然毫无生机,可死而不僵,血脉依然非凡,只是无人可激活,纵然是我,也没有一点办法......” “除此之外,这凤凰之血,至阳至烈,就算是魔主吞下,也要伤敌八百,自损八千。” “只要本源之基在她身上,魔主就会一直渴望她......但魔主是个警惕心很重的家伙,不然不会至今还小心翼翼地不敢对我出手......” “你要让魔主得到她,却又不能轻易得到她,这里面的度,你自己把握。” “这或许,是唯一能崩解魔主乃至整个魔界的办法......” 女子无比坚定的点头。 飘逸人影见女子毫无悔色,却反而有些不忍和愧疚。 他知道是自己使得弟子变成了这样。 “或许......你可以赌一赌那虚无缥缈的机会,看看她身上的血脉,是否还能激活......” 可女子听到这话却只是毫不在意地摇摇头,仿佛根本不考虑这一点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师尊放心,我自有分寸。” 画面到了这里,便停止了。 而雨曦只是没什么表情的掀了掀嘴角。 或许,母亲才是对的。 从一开始,死的就应该是自己...... 而不是任何其他人。 不过是闭上眼,被一口吞下,也就是一刹那的时间......忍一忍,就好了...... 那样的话。 魔剑先生不用为自己而死,其他人也是...... 皆大欢喜。 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 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 她,才是最应该死的那个。 可为何,她成为了那个唯一不能死的。 雨曦发现。 她好像...... 什么事都明白地很迟。 她抬头看向殿外,外面早已是一片漆黑,唯有缕缕月光落下。 在这黑暗中,她只感觉到无尽的寒冷。 哪怕体内流淌着足以焚烧世界的火炎。 她又缩到了皇位的一角,褪去了那个威严女皇的伪装,将自己缩成了一团,手中紧握着的物件发出叮铃铃的轻微响声。 无声的泪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没有了魔剑先生,纵然她坐在皇位上,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女皇,又有什么意义。 她不过......是换个地方畏缩不前。 ...... 第72章 历史的真相 ...... 当第二天的阳光来临时,皇宫中的人惊奇地发现女皇的脸上......竟然满是笑容。 宫内的人都变得惴惴不安,无比惊恐,生怕女皇出了一点意外。 却没想女皇只是笑着让他们向天下发布皇榜,招贤纳士。 仿佛之前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无人敢多言。 皇榜一经发布,诸多被世家打压或者不喜世家的文人才子纷纷响应,一时间,皇都内的读书人数量多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所有人都在称赞这是一个更加伟大的盛世来临。 女皇陛下不仅广招英才,还吸纳那些平民宗师。 将他们编入密使,同时正式地宣布,黎原荡魔剑经当为皇朝第一剑法,为不可更改之基。 只要在这一道上有所建树的,都可入军中,享受宗师亲手教导的待遇。 同时,女皇还颁布了一道新的律法。 这道律法只为审判一种罪行。 遗忘之罪。 遗忘那些不为人知或被人误解,但同时又改变了所有人一切的人。 民间也开始涌现一些极具影响力的平民士子,他们以极高的热情开始评判上一个覆灭时代的世家行径。 为此,他们到处走访,挖掘资料,收集史实,成册着书。 在这个过程中,有人看到了一些惊天地泣,足以改变历史走向的内容。 那是关于传闻中杀人百万、甚至连麾下将领都屠戮的魔帅的另一种版本。 在这个版本中,所记录的并未掺杂多少情感。 有的,只是平白直述的记录。 “皇朝历768年,守护皇朝上百年的老剑仙仙逝,再也无人能庇佑皇朝不被魔族侵袭。 老剑仙仙逝当晚,先皇诞下一女,为皇朝唯一的皇女,名为曦。 皇朝历779年,魔族大军再次压境,八大世家联手闯入皇宫,与先皇定下约定,选好安神祭的祭品,为年仅十二的皇女殿下。 同年,皇女从祭祀现场出逃,安神祭失败,魔族入境,魔灾肆虐。 皇朝历782年,广安城破,满城人被魔族所吃,城中难寻尸骨,士卒难与魔族抗衡,十数人才能杀一魔,纵然活下来的人,终其一生也要经受魔气日夜摧残。 南部重镇失守,魔族大军长驱直入,逼近皇都,途中被吃人口过百万,此仅为世家弥补上次安神祭失败的安抚。 八大世家与魔主达成约定,再起安神祭,先皇发布密令,抓回皇女。 皇女扮成平民从黎原再度出逃北上。 其后,黎原城破,一青年持剑立于城前,带领四百士卒死战不退,终守住城池一隅。 此后数月,青年从黎原起事,以荡魔军旗号,向皇都进发,沿途所过城池,剿灭一切魔物,收拢军队。 数月时间,荡魔军便从几百人的规模扩大到了万人。 只是,灭魔需代价,每赐下一士卒杀魔之能,就需要血祭一人,得护体之能,又需要血祭一人。 起初只血祭死囚,但光是如此还不够,荡魔军将领于先皇密使相助之下,抓五万世家有罪旁支,于皇都外大祭。 皇朝历782年6月,三万荡魔军于皇都平原破百万魔族大军,平定魔灾,青年统帅封荡魔镇世清远显圣大元帅,南部边疆城池尽封给荡魔军,无数人前来相投,荡魔军到达巅峰。 先皇下令取消安神祭,同时秘密寻回皇女殿下。 世家得知数万旁支被血祭,八大外景巅峰武者震怒,又惊恐于荡魔军统帅实力的震慑,只能密谋化解荡魔军之法,最终决定暗中推波助澜,釜底抽薪。 除皇都外,以荡魔军之名开始大肆抓捕死囚,无论大罪小罪,有罪无罪,只要入狱,一律为死囚,并送去南疆供荡魔军血祭。 先皇对此,心知肚明,未阻止。 皇朝历783年,荡魔军于南疆破除魔土,收复故土,固守边城,南疆之外,人心惶惶,唯恐下一个被抓的就是自己,荡魔军不再被视为仁义之师,那青年统帅魔帅之名也开始遍传。 同时,魔族大军逼迫愈盛,荡魔军麾下也涌现一批突如其来的宗师及以上武者。 他们有的是原本荡魔军之人,有的是后来投奔的,但无一例外,都突然获得了强大的神通。 皇朝历783年8月,青年统帅欲组建远征军,远征魔族之际,先皇预感时机不成熟,对自己失利,将消息泄露给世家,借世家之手让魔主出手,逼迫青年统帅回防。 青年统帅将死于魔主之手的神通武者尸体回收,得赐神通,自有代价,数万荡魔军见证。 同时,先皇宣布退位,将迎来新皇登基,其号为曦。 青年统帅孤身一人回到皇都,于皇宫杀先皇。 曦皇登基,先皇所布棋局已成型。 皇朝历784年,八大世家再度闯入皇宫逼迫曦皇做出选择。 曦皇明悟,只要她想,摆在她面前的将是一条毫无人阻拦的光明大道,世家将和荡魔军相互厮杀,而她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荡魔军青年统帅自称杀了先皇,成为天下共敌,其后孤身一人进入魔土。 此后十年,再无魔灾。 人心也不再惶惶,不再需要死囚。 皇朝历793年,魔主现世,世家内乱,李家老祖独大,晋入武圣,一手遮天,妄图逆谋曦皇。 荡魔军青年统帅再度现身,赐下神通,那一日,火凤降世,武圣顷刻间灰飞烟灭。 魔主虽不灭,然青年统帅以已身化剑,永镇魔界,奠定万世之太平。” 这一份史料解答了这些研究世家行径士子们的诸多疑惑。 关于魔帅和荡魔军的传闻多不祥,最早一批的荡魔军早已在一次次魔潮中消失,存活下来的老兵所剩无几。 而其他人关于魔帅和荡魔军的认知都是一些千篇一律的传闻,说什么魔帅吃人,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很多真相早已无处查询。 “原来,当年昙花一现的荡魔军背后是这么回事......” “并非是吃人一说,只不过是......代价罢了,然后在有心的世家渲染之下,成为人人自危的吃人之说。” “这也解释了为何还有魔帅吃麾下将领之说,得赐神通,却也并非没有代价......我觉得这份史料真实度相当高!” “所谓魔......到底真的是魔,还是人们以为的魔......这就是历史的真相吗......” (还有一章卡审核了,估计明天才能看了) 第73章 终能解脱 读完这份史料的士子们无不唏嘘。 要问如今天下名声最盛的人是谁。 那无疑是曦皇陛下。 随便问一个人,问他是谁缔造了如今这盛世的一切。 他绝对会毫无犹豫的回答曦皇陛下。 但没人知道,曦皇陛下的背后,还有着这么一段曲折的背景。 “这是这份史料里,还有一些东西语焉不详,比如先皇,她到底是真的想将还是幼时的曦皇陛下当做祭品还是说......如果是真的想,为何中途改变了意见,又是何时改变了主意?” “这种事情谁说得清了,人......不就是这样,谁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什么念头......不过,不仅仅是先皇,关于陛下和这位魔......不,青年统帅之间,似乎关系非同一般,史料里也是语焉不详,两人同时出现在黎原,从陛下出逃安神祭到黎原城破,这中间四年是否......” “呵......若是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你倒是可以写一本魔帅与曦皇的绯色史,我敢打包票说,绝对大火,但我们是搞历史的,要严谨,改编不是乱编......” “诶!要不就叫为了身为祭品的你,哪怕对抗全世界我也愿意!” “不是,你这奇怪的命名从哪学来的?还不如叫神凤皇女录......” “嘶......感觉你这个更不对劲了。” 几人聊着聊着颇觉得可刑,于是纷纷打住。 他们前后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依照这份史料去实地探访那些出现过的地方,发现所有东西都对得上。 更让他们惊奇的是。 很多事情,在世家未覆灭之前,都被有意的隐瞒了下来。 直到如今,曦皇陛下手眼通天统治的时代,一切才原原本本的展现在诸人面前。 联想到荡魔军那青年统帅和曦皇陛下非同小可的关系,他们对手中这份史料的来源,有了一个堪称惊骇的想法。 对此,几人面面相觑。 “不管这份史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只要确实是完整没有缺漏没有遮掩,那它便是真实的。” “就事论事来说,确实如此,毕竟,那荡魔军的青年统帅,所作所为,确实可敬,甚至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曦皇的盛世。这样的人要是就被这么丑化,被人当做了真正的历史延续了下去,那历史就实在太可笑了。” “正好世家统治末期到如今曦皇时期,中间十几年的空白没有什么大的着作,我们就一同编纂一本新的史书,但......谁来动笔?” “我们各人研究重点不一样,擅长部分也不一样,各自写一篇章吧,然后合起来......” “如此甚好!” 一月之后,一本史料巨着问世。 书中详细而客观地记载了魔灾问世以来世家在背后所为,以及皇朝之内各方动态,然后到荡魔军出世。 如此一切,详尽道来。 没有任何遮掩。 此书立刻得到了诸多学子士人的认可。 只因其太详细,详细到仿佛身临其境,而又没有太多个人化的倾向表达。 给看的人留下了自己思考的余地,思考着那每一方所处,所为......是功大于过,还是过大于功。 此间种种,由他们自己评判。 和文人阶层不同,随着诸多误会解开。 所谓魔帅之名,也在悄然改变着。 先是从酒馆茶楼等百姓聚集的地方。 这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魔帅的故事了。 只不过这位一身漆黑总是骑着高大黑马的形象,不再是魔的形象,而是以英雄的方式被人记叙。 大人小孩听着那荡魔军统领短暂而激荡起伏的故事,每每都升起无尽的向往和崇敬。 当说书人讲完一个篇章,看到这些人虽然听得入迷,但不肯给一两个铜板,于是嘿嘿一笑。 “嘿嘿,各位听众,接下来就讲到,云雨夜冷硬魔帅大战娇软曦皇八百回合,随着浑圆剑首七进七出,那艳丽俏首带着不可言说的声音紧绷高抬......” 顿时周围的听众眼睛都亮了,一连串的“好好好”之声,铜板也不要钱似地朝说书的老头扔来。 ...... 寂静无言的皇座之上。 雨曦带着浅浅的温柔笑容看着面前的卷宗。 那笑容中,有着一丝满意,一丝解脱。 她并没有亲自为魔剑先生正名。 她仅仅是将一切的事实摆了出来。 至于其他人如何评价,那就由他们自己去吧。 雨曦也深深的明白,这就是魔剑先生的初意。 她摩挲着苏远亲手攥写的第一本黎原荡魔剑经,署名上的“剑”字,已说明了苏远的一切。 非是神,也非是魔。 而雨曦笑着笑着,泪也流了下来,她看着昔日那柄短剑没入的高空。 视线仿佛穿透了早已化为蓝天的空域,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那濒临破碎的高大剑山。 雨曦站起身来,张开手心,手心间是那剩下的唯一一枚凤眼。 她对着凤眼轻吐一口气。 那是一股朦朦胧胧的混沌之气。 随着这口气离开了她的身体,整个世界都似乎发生了不安的动荡,隐隐有莫名的大地倒转之声以极低的频率响起。 而这口气的离开也使得雨曦的脸色苍白了一瞬。 可她还是带着无比解脱的笑意在手中将混沌之气和那枚凤眼混合起来。 随着朦朦胧胧的混沌之气不断变化形态。 那凤眼似乎发生了改变,似乎是在孕育一个生命。 凤眼那透明琥珀中封存的凤凰形态球体,乍现了一抹金黄的烈焰。 这烈焰越烧越旺,崩裂了外面那层透明琥珀,化作了一道半人高的凤形火灵。 熊熊燃烧的飘逸火灵渐渐成了一个人形。 火焰散去,除了五官,气质和威严时的雨曦有着八分相像。 将面容一遮掩,谁也认不出来,俨然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皇姿态。 除了那空洞的双眸,刚刚出世的火灵看上去对一切毫无感知。 雨曦将李氏世家老者体内焚烧殆尽后留下的那枚玉石融入了火灵体内。 那玉石在火灵体内化开,其中的仙性也一同融入了火灵体内。 火灵化作的人形掌握了武圣级别的力量。 渐渐地,那眸子中也涌现了一些什么,化作了人形的火灵,在雨曦的塑造下,懂得了自己将要做什么。 而雨曦则终于解脱似得转身。 目光扫过皇位,没有一丝留念,转身向宫殿外走去。 坐于皇位之上的火灵带着一丝懵懂,一丝疑惑看着那赤脚走出宫殿渐行渐远的人影,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要干什么。 第74章 凤枝绕剑 来到殿外的雨曦仰头看着晴朗蓝天,目光中有着无比的温柔和怀念。 那最美好的四年时光。 似乎每一天都是如此的好天气。 和煦微风,无人打扰的午后,魔剑先生闭着眼靠坐在亭边,而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魔剑先生,笑容弯弯。 微斜的金黄光线落在他们的身上。 只有他们二人的世界,静谧又无限美好。 “魔剑先生......我来找你啦......” 她轻声念叨着。 她从不是什么曦皇。 她只是......魔剑先生身边那个娇俏又带着点傲气的女孩。 只渴望着能够与那走在身前的人影并肩。 从来......都是如此。 她手中的挂着的红绳微微晃荡,带起了一连串悠扬的轻微叮铃铃之声。 下一瞬,一头无比硕大的火焰凤凰拔地而起,扶摇而上,直冲青云之上的高天。 随着凤凰身上的火焰越烧越旺,连青云都被烧的变形,高天之中,出现无数细小的裂缝,直通另一个世界。 另一边的世界,漆黑无比,仰头只能看到一尊高到无极限的剑山矗立。 火焰凤凰就这么直直地冲进裂缝之中,消失在世界的另一端,来到了这片黑暗的世界。 凤凰那金黄烈焰双翼轻轻一震,便落下了无尽的火焰熔岩,落在漆黑的大地之上,永远也燃烧不尽。 无边的翼展扑飞,每一次都会洒下无边的烈焰,将魔界大地笼罩在灼灼烈焰之中。 原本被镇压动弹不得的魔族全都凄惨的叫了起来。 可却对此丝毫没有办法,只能任由身上的烈焰就这么永远的烧下去。 随着整片魔界大地都被烈焰照亮,宛如一片漆黑的烈焰地狱。 火焰凤凰调转方向,径直冲向了魔界中心那沉默矗立的剑山。 缭绕着火焰的烈凤,环绕着高大的剑山转了一圈又一圈,将烈焰尽数洒下。 最后,她张开无边的双翅,以环抱的姿态轻轻抱住那寂静无言的沉默剑山,落在了剑旁。 恍惚间,仿佛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娇俏少女从背后抱住了那背对一切的高大背影。 渐行渐远的彼此。 在这一瞬,又化为了一体。 那少女合上无比满足而又平静的双眸。 “我终于......能在你身边......” 那名为守护的真意。 便是如此。 随着火凤抱剑落下,那庞大的烈焰之躯也渐渐熄灭,变得黯淡。 生机从火凤躯体上渐渐消散。 随着生机一点一点散尽,火凤的尸体也化成了一种......非石非木的物质。 一枝凤木从原来的地方生长出来。 筋骨为根,血肉为枝,凤羽为叶。 凤木起初很小,与通天的剑山相比,矮矮的,像是被牵着的小孩。 但凤木缠住剑山,绕着剑山缓缓蔓延生长。 剑山上四处可见的裂纹也被凤木的枝丫缠绕,环抱,牢牢的固定在一起。 直至凤木长到与剑山平齐,攀附到剑柄之上的凤木宛如一株参天大树。 枝叶间流转着隐隐燃烧的金黄火焰,将黯淡沉默的剑山照亮。 两者成为了密不可分的一体。 在最高的一根枝丫上,拴着一根红绳,红绳底部的银色铃铛随着凤木被无端的风吹动,在这方被凤木照亮的黑暗世界里叮铃铃响起。 那声音很轻很细,传得很远。 随着铃声,隐约间,那闭上眼的少女好像看见了身前那亘古不变的背影缓缓对自己转过头,牵起了她的手。 那从未变过的面容上,轻轻的笑着。 ...... 无边星海,一颗耀眼星辰坠落,无人知晓的坠落之地,一个女婴哇哇坠地。 官邸中的男女老少期盼地看着新出生的孩子。 “老爷,生了!是个女孩!” “只是......” 女婴的额头,一枚鲜红的印记,极为引人注目。 一个中年男人缓缓走来抱住了孩子,看到怀中的女婴,并没有嫌弃,反而一脸慈爱地道。 “这是祥昭啊!” 那印记如凤似鸟,轻轻振翅高昂着。 虽然色深如血,初看上去极为可怖,但在女孩那一双极为有灵气的大眼睛点缀下,适应后反而觉得喜人。 中年男人思来想去,乐呵地将女孩抱在手中,最后道。 “既然如此......不如就叫你子鸢吧。” ...... 苏远也知道一时间的困惑得不到解答,索性不去想手中半截红绳的事情。 他转而看向本次模拟的收获。 随着面前的画面流转,一幅飘扬如水面的画卷在眼前展开。 画面似是被风微微吹动着,画中的东西也随之被吹起。 那是一株高大到足以通天的金黄烈焰之树。 那树非石非木,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形状看起来似是一头高昂的凤凰。 那凤羽般的树叶随风而动,隐约间,传来微不可闻的铃铛声。 苏远心底升起了一些不好的预感,瞳孔顿时放大。 随着他仔细看去,那画面正中,被这柱高大凤木环绕在中间的,正是他模拟时所化的剑山。 剑上的裂纹,此刻全被凤木缠绕环抱,牢牢交织在一起。 在画面的最底下,被镇压的魔主身上还燃烧着永远也燃不尽的烈焰。 这些无一不在说明一个结果...... 一个苏远怎么也不愿看到的结果。 【根据你本次模拟结果生成追忆——】 【凤枝绕剑(金)】 【“君当作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追忆特殊效果:增添一个额外的随机天赋槽,随机到的天赋至少为紫色等级天赋,并且能和其他天赋构建组合技】 苏远此刻无心去看追忆的效果。 他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那简单的一句话上。 君当作磐石,妾当做蒲苇......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第75章 第三次模拟奖励 无论是那凤状神木,还是那轻微的铃铛声。 无不在向他说明一件事。 眼前闪过一幕幕与雨曦相处的画面。 她一开始时根本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只会瞪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每次都是苏远扛不住率先服软,好吃好喝好玩的供着。 小家伙也不得寸进尺,只会缩在自己腿边默默的享用着。 后来,她学会了放肆。 只在苏远身边的放肆。 高兴时,一双干净的眸子盯着苏远,嘴角微微翘着,什么都听不进去。 生气时,眼睛从来不会看向苏远,可余光却分明在苏远身上,既幽怨,又期盼,等着苏远拿着点心去找她。 其实登基大典之前的那天,隔着中间的大殿,她幽怨又落寞的眼神,苏远注意到了。 可他不敢接近。 但他发现了。 哪怕即将成为高高在上的女皇,雨曦还是那个他身边的女孩。 可他的女孩,终究还是没有按照他的期望活下去。 雨曦她是成为了很好的女皇。 但她,找不到自己....... 无数张雨曦的面容在苏远面前闪过,构成了一个名叫“雨曦”的娇俏女孩。 苏远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你怎么......还是那么傻。” 比起这个,苏远更害怕的是另一件事。 他害怕......那不变的命数,到底有没有变动。 凤枝绕剑......到底是雨曦自己做出的选择,还是命数所导致的必然结果。 想到这,苏远又看向手中的半截红绳,轻轻握紧。 有些东西,他要去确认...... 在那之前,模拟的结果已经呈现在苏远面前。 【这一次模拟,你化作了一柄行走世间寻找祭品的魔剑】 【从一开始,最为强大的祭品就摆在你的面前】 【但你犹豫了】 【你的选择改变了诸多人的命运】 【四年间朝夕相处,最为强大的祭品与你共度了上千个日夜,明明说的是吃了她的话,做的却是守护她的实】 【你确实教会了她何为守护,但她悟的和你教的似乎不是同一个东西,到底哪里变质了?】 【你们同床共眠1579个日夜】 【虽然只是牵牵衣角,但你们之间的亲密足以称之为十五日夫妻,更近了一步】 【哪怕少女长大,向你表露心意,你却强硬赶走】 【你是该赶走她,但你也该当个被人牵了一千多个日夜衣角的木头......日月可鉴,天地可查,你有没有化身能不能动其实都一个样】 【你为她杀生屠魔,杀到皇都,却也难奈命运弄人,她沦为权谋争端的牺牲品,你们终成对立,渐行渐远】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反抗不了命运,不如躺下等待命运强行蹂躏吧】 【你反其道行之,将本属于她的罪全部揽到自己一人身上,独行黑暗,留下皇座之上光明耀眼的无暇女皇,你们犹如日月光暗,永不相见】 【你本已赐下她真我,赋予了一个本来无魂的容器真正的自我,却反而因此不得不接受身为祭品的她,身为最强大的祭品,她果真有通天之能】 【你无视她的意愿,替她承担命数,永镇魔界】 【可......你真的改变她的命数了吗?】 【评价:替承命数,独揽罪果】 这个结果倒没有出乎苏远的意料。 评价还是相当高的。 苏远已经自动过滤了那些夹杂着私货的话语。 这模拟器就像个黑暗里的聒噪家伙,总是要说些似是来自幽渊的低语,不断地在试探他的道心。 可苏远如今的道心之坚定,哪是那么容易被撼动的。 他相信自己的选择,也相信与雨曦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苏远依然,要循着自己的路走下去。 如果一次不行...... 苏远的眼底闪着某些疯狂。 仰头看向了剑谷之上的天空,看向了那冥冥之中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无形命运大手。 光是改变一次命数不行。 那就两次,三次......直到拼尽一切为止。 这时,他脑海中恍惚间想到了那一日与子鸢相见时,子鸢所说的话。 至死方休...... 面前那浮动的画卷,蜿蜒的凤枝绕剑而生。 已然向他说明了雨曦所做的选择。 既然如此,苏远自然不可能停滞不前。 模拟中所得终是一场空,苏远于当前五界十天的实力,才是根本。 【你解锁了以下成就】 【犹豫就会败北】 【哪里变质了?】 【十五日夫妻】 【一个样的木头】 【躺不平的命运】 【何为命数】 【成就奖励:星舆轨道之引】 “星舆轨道?” 这对苏远来说,是个陌生的词。 但他抬头看向无垠的高空,眼底又有着一丝了然。 不论是从最近两次模拟中还是从子鸢那,都说明着五界十天之外有着更为广阔的天地。 那无尽的星河间,还存在着其他世界。 只要能踏足第七阶,便有着资格去探寻那星河之间的世界。 既然是涉及到那无尽星河,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倒是不用急了。 【模拟奖励】 【黑煞剑意(红)】 【本命玄剑额外解锁火凤形态(未激活)】 【一丝残留的反馈之力:极端狂暴杂乱的反馈之力,其中蕴含的力量不菲,但难以吸收】 这次的模拟奖励,倒没有上一次模拟那么多,但苏远还是眼睛一亮。 黑煞剑意...... 这东西的渊源还要追溯到第一次模拟。 第一次模拟的时候,身为一柄纵横江湖的宝剑,被无数人的追求而不得,引发了一场大动荡,无数人因他而死。 身为宝剑的他从而沾染了一抹血气。 这抹血气还残余到了第二次模拟。 在第二次模拟之后的奖励里,以一缕煞气的形式存在。 【一缕煞气:由万人性命凝聚的煞气,大幅增加本命玄剑威慑力和攻击,凡人不敢直视,不祥因果已化解。可炼化,若悟性足够,炼化可悟出顶级剑意之一黑煞剑意,若悟性不足,也可提升对黑煞剑意的感悟】 这里面提到了,若是悟性足够,便能炼化出顶级剑意之一的黑煞剑意。 没想到如今直接摆在了他的面前。 不过,用摆字或许不太恰当。 苏远也意识到这黑煞剑意和什么有关。 他身为魔帅,杀生杀魔无数,杀意重到几乎成了实质。 这或许才是黑煞剑意的直接来源。 第76章 仙剑苦海 这一次的模拟奖励,倒没有直接提升苏远的修为,反倒是给予了【一丝残留的反馈之力】。 看其介绍,苏远知道这便是他自化剑山之后所残留的东西。 以剑之名天赋从那些接受了神通的人身上所得的反馈。 这份反馈之力,曾足足将苏远的修为推至第六阶巅峰,只差一丝就能化凡为仙,跨入那第七阶。 若是......再加上雨曦的那一份反馈。 或许,第七阶只是开始。 冲至第八阶都有着可能。 但这种可能却是苏远永远也见不到的。 这残留的反馈之力在苏远面前现出,其看上去像是一团杂乱无序的七彩色团。 各色之气在其中交织,或粗或细,像是一群无头苍蝇在里面飞着。 苏远能感觉到,这些反馈之力蕴含着极为磅礴的力量,但想要吸收并不容易。 但并未完全不能吸收。 这一点苏远打算寻个时间仔细研究。 而且相较于黑煞剑意,修为的提升都是其次。 黑煞剑意已列属最顶级的剑意之一,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 念及最后一项奖励,火凤形态。 上一次模拟也是解锁了冰凤形态,但却没有机会一试。 但这火凤形态,苏远却是有了一丝体悟。 被赐下无边神通的雨曦,将他剑体拿在手中时,原本只是两尺长的短剑燃烧着烈焰,化作了六尺长的烈焰长剑。 烈焰长剑一剑之威,武圣重伤。 但苏远还察觉到不止如此。 在那个时候,苏远感觉火凤形态的剑体并未使出全力,剑体内还留有相当一部分未激活的威能。 只是那些威能使出的形式并非单纯的火焰。 这或许还需要苏远去自行探究。 但一想到自行探究,苏远脑中就回想起雨曦的娇俏面容,又从雨曦的娇俏面容想到子鸢。 “正好,是时候出剑谷了,再去湖边寻一趟。” 上一次无意间的偶遇,仅仅碰见了子鸢一次。 再去寻时,却是找不到子鸢的踪迹。 想到这,他站起身来,手中还抓着那柄被他称之为魔剑的古朴短剑。 这柄短剑相比剑谷中那些绽放异彩或者有着强大威能的剑,显得平平无奇,看上去仅仅是一柄什么都没有的普通长剑。 可苏远深知它绝对不是表面上看着的这样简单。 将短剑收好,苏远起身试着感受那新得到的黑煞剑意。 随着苏远眼底闪过一缕黑红之气,苏远的手心周围缭绕着一圈若隐若现的黑红剑芒。 从中传出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面对的是尸山血海,无边血渊。 他整个人的气质也陡然一变,变得冰冷暗沉,一如万里海底的黑渊,极南雪谷的万年坚冰,浓烈的煞气隐隐传出。 当这黑红剑芒一出现,苏远周围遍地插着的剑都嗡嗡摆动,向着他手心的剑芒靠拢。 似是跪拜。 苏远很满意这个效果。 就当他准备收起时,急促的破空声响起,从剑谷深处飞出一道血红之光。 那血红之光眨眼间没入苏远手中,在苏远手中留下一道小小的红色剑印。 苏远急忙将黑红剑芒散去,不知怎么得,剑印的红色像水流般褪去,延伸至手心,像是会生长的溪流般,在他的手中汇聚成了一柄血红锋刃的优雅长剑。 “咦......不会吧。” 苏远哭笑不得。 难不成,真有仙剑来投。 他端详着血红的长剑,剑长七尺,那不知什么材质打造的血色剑锋,像是半透的晶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亮。 那妖异的光亮既让人感觉有些发憷,却又在阳光的折射下瑰丽到让人挪不开眼睛,越看越着迷。 握着血红长剑,苏远恍惚间看到了一幅漫天血色的古战场场面。 战场之中,尸山血海,对折的兵器林立。 唯有正中一单膝跪地的不屈人影,手握血色长剑杵地,滔天的杀意和不甘的怨念几乎成了实质,吞没一切。 “你叫......苦海。” 苏远看着剑柄上方正而古朴的篆字,若有所思。 苦海剑上闪过一道光亮,似是回应。 这苦海剑还真是一柄仙剑,只是苏远察觉一番后又有着失落。 是仙剑,却又不是他以为的“仙剑”。 这柄苦海剑相对于身为残破仙剑时的他来说,弱了不少。 毕竟......不是谁都有着开天之息傍身。 可苦海剑中的威能也不可小觑。 绝对是个杀手锏级别的存在。 怎么说也是和他那个渡劫期师父同一级别的仙剑。 这等意外之喜倒是出乎苏远的意料。 顿时苏远又有些犯难。 也不知从剑谷中到底能不能带出去两把剑。 可那古朴短剑苏远是不可能放弃的,这血色长剑又融入手中,两者哪一个都丢不了。 于是苏远只能硬着头皮向剑谷的出口走去。 当苏远的身形出现在剑谷外时,立刻有好几道身影朝他奔来。 除了师姐秦书之外,甚至他还看见了自己师父的身影。 几道人影起落间就来到苏远面前,秦书激动的抓着苏远的胳膊,一脸关切问道。 “小远,你终于出来的,你已经在剑谷待了七天了!” 听到秦书的话,苏远心里一凛,但表面上淡淡笑着回应。 “一言难尽,没想到......” 话还未说完,苏远进来时守在剑谷前的那名中年女修一把抓起苏远的手,手背上,红色的剑印清晰可见。 “你拿到苦海剑了?!” 此言一出,其余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极为精彩,看向苏远的视线变得极为火热。 “苦海剑......可是剑谱中标注的那柄血气凝成的仙剑?” “这等消息,我要去禀报宫主。” “这弟子,不能就这么留在你天关宫,必须要让他重新选,我地轴宫才是更适合他的!” “哼,这话你去和宫主说,他生是我天关宫的人,死是我天关宫的鬼,我天关宫不可能放他走的!” 倒是苏远的师父万长天惊讶之余摸了摸胡子,嘿嘿一笑,一副理所应当的炫耀模样。 “行了行了,什么你的我的,他是我弟子,知道吗?我的弟子!” 剩下的几个老者咬牙切齿地看着万长天,这事碰谁身上,半夜都能笑醒。 震惊过后,他们忍不住摇头叹息,一个个捶胸顿足。 “万老头运气太好了......” “看走眼那么多次,终于看对了一次吗?唉,也算是老天的一种补偿了。” “糊涂啊,还以为他又看走眼了,哪想到这么一个天才糟蹋在他手中了。” 万长天顿时吹鼻子瞪眼和说话的人急了。 “谁看走眼!老夫从来就没看走眼过,要不是老夫慧眼识珠,一眼认定了小远是个栋梁之材,不然他们就要埋没在你们这些老鬼手里。” 第77章 星舆轨道之解 秦书倒是不以为意,反而欣慰的看着苏远,拍了拍苏远的头。 “出来了就好,害得我以为刚来的小师弟就要变成剑谷里的亡魂,其实就算没拿到仙剑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的,不要以身犯险啊......” 秦书还以为苏远的一言难尽是指为了取得苦海剑花费了极大的努力。 那中年女修也是,看着苏远的目光中多出了别有一番的深远意味,有着一丝欣赏一丝震撼。 “宗内已经上百年没有仙剑出世,既然你能得到苦海剑的认可,你身上也必然有过人长处,七天的辛劳也是值得的,万天长倒是得了个好弟子。” 她能守在最靠近剑谷的地方,相比其他人,倒显得淡定得多。 但她的眼底依然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讶和一丝羡慕。 苏远本想解释一番说这剑是自己投来的。 但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 总不能说自己在剑谷里面睡了一觉睡了七天,醒来身边就有一柄仙剑了吧。 中年女修单手施展道法,似是在苏远身上检查。 确定无误后对苏远道,“确实只带出一把剑,这苦海剑,剑谱记载不多,只知是一柄擅长杀伐之道的仙剑,常人难以驾驭,稍有不慎,有被反噬成为只知杀戮的傀儡风险,你得了仙剑,不要妄自尊大,索取无度,当要谨慎。” 只查出一把剑...... 这使得苏远心底又是一凛,但面对中年女修的谆谆告诫,回以礼数道谢。 见苏远得了仙剑却又不自大,懂得礼数,中年女修眼底的欣赏又厚重了一分,笑着点头,回道。 “既然得了仙剑,人也无事,你可以跟你师父回去了......呵,这下外面怕是要闹翻天了,也好,宗内很多年没有热闹过了。” 万长天身边的那几个老者斗完嘴皮子,此刻早已散尽。 仙剑出世的消息,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传遍宗门。 万长天嘿嘿笑着对中年女修拱手,拉起苏远和秦书落到群山上的一处山巅,正是给苏远安排的住处。 万长天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子,虽然才刚入门不久,其中绝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剑谷中度过。 但万长天依旧将其视若己出,他略显严肃的告诫。 “小远,得了仙剑是好事也是坏事,以你的实力,在未晋入天阶之前,不得出宗门。” 这话顿时打消了苏远去寻子鸢的心思。 可得了仙剑的事瞒也是瞒不住的。 苏远只能接受,“弟子明白。” 万长天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最后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大袖一挥,给苏远留下诸多密卷和玉石。 “这里面都是关于剑修和其他修行体系的前人见解,多了解了解之后再做决定选择何种辅助修炼的体系,另外关于剑道的修炼,不日就会有人来安排,届时结束之后,有什么疑问,自可来问我。” 说完,万长天就打算离开,但苏远又叫住了他。 “师父,弟子听闻,踏入第七阶便可跨界而行,这跨界而行,是何种体会?” 万长天摸了摸胡子,想着说说也算是激励苏远,于是便道。 “在五界十天,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穹顶之上,还存在着其他诸多世界,各修行体系中均有留下传闻说每一颗星辰便对应一个世界,佛教有三千世界之说,道教有洞天福地之说......” “诸多世界星罗密布,谁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少,但诸多世界的排布,却并非如同星空中看上去那般,遍地都是。” “世界间的排布,必须得按照一定的轨迹,顺着这些轨迹,一个世界接着一个世界的存在,这些轨迹,便被称之为星舆轨道。” 提到星舆轨道这个苏远极为在意的词,苏远不由得问道。 “星舆轨道之外......有着什么?” 万长天摸着胡子若有所思道。 “星舆轨道之外,在我们看来,只有着无尽的黑暗,那里是没有物质的地方,一旦在其中迷失方向,将永远回不来。” “所以若想探寻那诸多世界,唯有沿着固定的星舆轨道,一旦误入黑暗,便是九死一生。” “呵,为何五界十天自诩为诸界中心,只因其位于多条星舆轨道的交错地,无数英雄奇才汇聚,造就了如今的鼎盛局象。” “而且世界与世界之间亦有差距,一些小世界,老夫刚迈进一条腿就足以撑爆,而五界十天发展至今,气吞山河的浩然之势不是那些小世界可比......” 苏远默默将这些记在心底。 “弟子明白了。” 两次模拟前后所花的时间并不一致,这一次足足用了七天。 而上一次只是一刻钟。 虽然并未从万长天这里得到解答,但苏远已然有了猜测。 如果说,模拟的世界,并不是虚拟的。 而是那诸界中的某一个。 或许不同星舆轨道的世界,相对于五界十天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 而若真是如此...... 苏远心底那无端的期盼又再度火热起来。 子鸢和雨曦有关联的可能,又加深了一分。 万长天走后,秦书看着这个小师弟,总感觉小师弟从剑谷出来一趟后,身上的气质隐隐发生了变化。 和之前看上去不一样了。 但这种变化到底在哪变了,她又说不上来,只好作罢。 第78章 你又在我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 自从剑谷出来后,苏远每日沉浸在万长天所留的那些密卷和玉石中。 关于剑修的内容,尤其是涉及到荡魔第一剑,苏远看那些前人遗慧犹如大学生看小学生一般。 毕竟他不仅修成了荡魔第一剑,更是在荡魔第一剑的基础上更进了一步。 斩出了属于他自己的那极致一剑。 此事尚不被任何人知晓,要是宗内知晓,怕不是一件比仙剑出世更加震惊的事。 届时不仅是天关宫、地轴宫震动,荡魔剑宗的宗主都要亲自出面。 能在荡魔第一剑基础上自创一剑,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荡魔剑宗历史上的诸多天才和苏远一比,无疑都要黯淡下去。 怕是只有创立荡魔剑宗,留下荡魔五剑的那位才可以和苏远比拟。 苏远也开始着手参悟关于荡魔第二剑的内容。 天生剑心之下,又有着海量前人感悟,苏远的进度异常快。 宗内高层间,也开始流传着有弟子得到仙剑的事迹,但此事仅限于天关、地轴两宫的高层所知,再加上少部分亲传弟子。 除此之外,仙剑出世的消息被宗内刻意压了下去。 多数普通弟子并不知此事。 但就算如此,还是有一些人不知从哪得到了风声,每日来到苏远的住处前来挑战。 这些人往往年轻气盛,剑道天赋不菲,一身锐气威武不能屈,谁都不服。 一看都是有传承有背景的子弟。 但往往都是秦书叉着腰出面,当着这些人的面将他们数落一通,然后把他们赶走。 这一日,苏远所处院落的山巅,又来了一人。 一个赤裸双臂,背着一柄粗大重剑宛如樵夫般的男人一步一步走了上来。 见到他,纵然是秦书也乖乖退到一边去。 这樵夫般的男人目光坚毅,仿佛一座坚实高山,牢牢矗立于大地之上。 背上的重剑犹如背着天穹一样,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极深的脚印。。 他径直来到正在参悟荡魔第二式相关内容的苏远面前。 “你......取了苦海剑?” 苏远神色郑重地点头,只感觉面前真如一座大山压了上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樵夫摇头叹息,似是解下心愿。 “哪怕是剑谱榜前十的仙剑,也不是真如天上仙神,永不入凡尘......看来不过是我愚钝罢了。” 苏远隐隐猜出面前的樵夫是谁。 “你在看荡魔第二式?”樵夫看见了苏远手中的书卷,多看了苏远几眼,也没多想。 毕竟天关、地轴宫主修不同,但落到实际,对弟子修炼哪一式剑法并无限制。 “如有疑问,可以来找我。” 樵夫般的男人留下一枚玉简,带着那极具压迫感的气势消失了。 “师姐,那便是地轴宫的剑圣吧。”苏远问道。 不出苏远所料,果真如此,秦书道,“那位剑圣多年来一直为没能得到仙剑之事耿耿于怀,甚至怀疑仙剑根本不会选中我们这些所谓的‘凡人之躯’,如今,这执念应该是破解了。” 同为武圣级别的人物,这位剑圣给苏远的压迫感远远甚于皇都李氏老者。 甚至苏远感觉,这位剑圣单手就能将那李氏老者吊起来锤。 其压迫感和魔主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好在,他对苏远并无恶意。 甚至,这还是一位参悟了荡魔第二剑的天才。 剑圣来访只是苏远生活中的插曲。 每天除了参悟剑法,便是想办法吸纳那一丝残留的反馈之力。 本命玄剑从地阶跨入天阶,至少也要三五年的时间。 他必须找到更快的办法跨入天阶。 专心于修炼的时光过得飞快,很快,便过去了一月的时间。 这一天,秦书带来了一个消息。 “小远,五界十天的至高宗门齐聚荡魔界,各自派出了一支由第七阶高手带领的队伍来我宗门,似乎是要商讨什么事,好像,各宗门都派出了各自的天才弟子一齐前来......就不知道来的会是哪些人,青海天的齐观道子、黄泉门的冥沙圣子、碧羽宗的赤鸢仙子、月落天的缈月仙子......这都是在五界十天有名的天才弟子,岂不是能一次性全看到。” 秦书本就是个喜爱热闹的性子,平日里闷在宗门里除了修炼就是修炼,难得有这么一场盛事,显得很是兴奋。 倒是苏远反而淡定得多了。 经历了两次波澜起伏的模拟,见过的大场面不比这少。 “大概是和前不久宗门内传出突如其来的钟声有关吧,那一次宗内高手倾巢而出,还以为是别的宗门打过来了呢。”苏远猜测道。 秦书一边点头,一边眼底放着光,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苏远只是笑着听完。 其他宗门来人之事并未引起苏远的关注,只是闷头修炼,只为了早日能出宗门。 最近修炼荡魔第二剑时有了感悟,却又在感悟之后迟迟没有突破。 思来想去,苏远打算去找那位剑圣一试。 向秦书问道剑圣住在哪座峰上后,苏远就凭借着对宗内门地形大概的记忆出门了。 只是荡魔剑宗所在是一连片浩大的山脉,光是其中几道主峰就已过数十里,其他山峰不计其数。 若是不熟悉地形,一旦偏离主道,极容易迷失。 那剑圣住在极为偏僻的地方。 在不能御空而行的情况下,苏远从大道踏入小路,不过一会就丢失了秦书给他指的参照物之峰。 他来到一处极为幽静之地,周围都是幽深的山坳和密林,正处在几座山峰的夹缝间。 这里已经较为靠近后山,后山人迹罕至,一时半会也看到几个人影。 好在从这里还能看到几道主峰高大的身影,苏远还能依照着这几道主峰原路返回,倒也不担心回不去的问题。 于是苏远向着高处走去,从高点的地方辨认方向。 走着走着,路过了一处位于半山腰依山傍水的静谧院落。 潺潺溪流从不远处的瀑布滚滚而下,丛林掩映间,红漆的木桥跨过溪流,延伸向院中。 小桥流水间,苏远看到了桥上的一道身影,淡紫的长裙随风飘摇,宛若静静盛开的鸢尾花。 那身姿凭栏眺望,婀娜的侧影,散落的青丝,玲珑的身段一如记忆里那娇俏的人儿。 俏丽的背影于山水间时隐时现,恍惚间看去仿若幻影,随时可能消失,这使得苏远恍惚了好一阵,下意识走过去。 似是脚步声惊醒了那凭栏眺望的人影,她转过头来,一双有神的干净眸子对上了苏远。 那眸子中清澈到不掺杂任何东西,黑白分明,略显温柔的俏脸,带着若有若无不知在翘首期盼什么的笑容。 这一瞬,苏远握紧了手心,喃喃出声。 “雨曦......” 那人影先是微微一诧,随后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就又笑了起来。 身穿紫裙的女孩背着双手,站在桥上,阳光洒下,将一头青丝照得金黄。 那笑容,一如曾经,笑靥如花。 “苏公子......你又在我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可莫要认错了。” 第79章 如出一辙的傲气 这话犹如巨钟在苏远心底敲响,使得他幡然醒悟。 再度看过去时,才惊觉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子鸢姑娘。 苏远略显复杂地仔细打量着子鸢的面庞。 无疑,她和长大后的雨曦神似,但那五官相比却有些普通,细看下五官有着一些差别。 子鸢如今的样貌在普通人中无疑算得上清秀至极。 只是那份极度相似的神韵难以分清。 她整体的气质飘飘然隐隐出尘,那娇俏的眉眼好似窃笑着偷跑下凡尘,在人间玩乐的天庭小公主。 既让人觉得彼此间的距离极远,却又觉得唾手可得,只是个爱笑的邻家青梅妹妹。 这种矛盾的感觉反而让人欲罢不能,总是只差一丝就能够到她了。 “子鸢姑娘?”苏远带着一丝困惑问道。 子鸢提着微微被打湿的裙摆,一步一步来到苏远面前,打量着苏远身上荡魔剑宗的弟子服饰,好奇道。 “原来苏公子是剑宗弟子......还能再次碰到苏公子,这是否就是缘分呢?但......苏公子你可切记,不要认错人了哦......” 虽然苏远直直地盯着她,但她发觉苏远的视线中并未有那些好色之徒通常有的视线。 那视线,带着一丝莫名的伤感,还有着说不清的复杂,光是一个眼神里就仿佛蕴含了一整个世界的复杂故事。 说不清,道不明。 让人不由得好奇,让人不由得想要知道。 这种浑然天成的吸引,就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为何。 只是,她知道,她并不反感眼前的男人。 “我可不是你日思夜想的女孩,你要是辜负她,三心二意,别说她不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这种负心汉。” 这话瞬间使得苏远不知说什么。 这其中,实在太过复杂离奇。 他根本不知如何说是好。 子鸢嘴中的“她”既是苏远思念的“她”,却又不是苏远思念的“她”。 苏远张了张嘴,发现解释不了一点,只能略带苦涩地笑笑。 子鸢翘着头将苏远脸上表情的变化尽收眼底。 有些人,故作深沉,利用这种深沉吸引女孩。 但这种假的不能再假的东西,她能一眼看出。 可,有些东西,是做不了假的。 苏远给她的感觉便无比真切。 真切到他真仿佛经历了那一切,那如同话本中交织的跌宕起伏的一切,有个他一直寻觅的女孩。 苏远再度笑笑,将那些情绪散去,转而问道。 “子鸢姑娘怎么在这里?” 子鸢莞尔一笑,“我随家师来贵宗门拜访,恰巧被安排住在这里,这里的环境挺好,和我们那截然不同,时不时出来看看别样的风景也是修炼心境的一环嘛。” “我听师姐说最近五界十天的至高宗门齐聚荡魔界,子鸢姑娘不会正好也是某一至高宗门的弟子......” 苏远已然猜到子鸢的身份。 子鸢对苏远眨眨眼,伸出一根手指,“嘘,不要乱说出去,不然我会有大麻烦的。” “麻烦?”苏远了然一笑,“赤鸢仙子?” 听到这个名号,子鸢像是做了亏心事然后偷跑出来,最后又被戳穿的小孩一样心虚,“不是!” 苏远顿时不由得想笑。 瞎猫碰到死耗子地试一试还真炸出来了。 毕竟,喜欢看话本爱幻想的小女孩能老成到哪里去。 见子鸢一副心虚的模样,苏远忍不住升起逗逗她的心思,压低了声音道。 “原来赤鸢仙子住在这......这消息放出去得有多少人疯狂......” 子鸢轻咬着唇齿瞪了苏远一眼,“你敢!” 低着头眼底挣扎了一会,然后昂着头闭上眼哼了一声,似是认命。 “算了,既然被你认出来了我也只好摊牌了,原本想以低调的身份和你相处,但......我就是赤鸢仙子,行了吧。” 子鸢闭着双眼静静等待着早已习以为常的反应,可她等了一会却发现对面并没有任何反应。 悄悄抬起一只眼,发现对面的苏公子脸上有些莫名其妙。 “赤鸢仙子......很有名吗?” 苏远是真不知道,要不是从师姐那听到,或许根本叫不出这个名儿。 不过这纯属苏远涉世未深,孤陋寡闻了。 苏远也能猜到这个名头,一定很响亮。 但见到眼前少女脸上那如出一辙的淡淡傲气,就是忍不住升起逗逗她的心思。 子鸢只感觉自己被耍了,脸上一阵发热。 再想到自己刚刚那一连串发言,顿时无言地低下脑袋,双拳握紧,身体微微颤抖。 “欸你头上冒烟了......” “不准说话......!”子鸢猛地抬起头按住了苏远的嘴。 那满是羞意几乎要滴出水来的温润双眸,红透了的脸颊,那羞红一路蔓延到耳根底下,微张的薄润嘴唇,洁白的银牙用力地咬着。 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如同饿虎扑食般撕咬苏远。 这个不过十来岁,涉世未深的娇俏少女。 只感觉人心险恶。 第80章 别来找我了 子鸢撑着双臂,双手交叠压在苏远的嘴上。 眼中的羞愤几乎能杀人。 她很想解释。 自己平日里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根本就不是那种会以赤鸢仙子之名为傲的人...... 可这种话说出来怎么都显得无力而苍白。 简直是洗不白了。 “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污点,果然......只能灭口了......” 只不过稍微一松懈就吃了这么一个大亏。 子鸢羞愧难当地思索着要怎么才能洗白污点。 从苏远的角度,视线微微一低,甚至都能看见那精致小巧的锁骨都已经涨红,再往下...... 苏远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嘴唇张合间,恰好含住了半边玉葱般的指头。 “!” 入口丝滑细腻,甚至还有着一丝少女独有的清香。 苏远还来不及继续品味,少女如惊弓之鸟般以闪电般的速度收回了双手,抱叠着护在胸前。 “你、你你在干嘛!” 子鸢只感觉羞惧相加,指尖传来极度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说不上来。 但越是如此,她越是有些惊惧,生怕苏远再接着来上一口。 苏远被这么一质问,反倒莫名其妙的笑了。 “这样的灭口方式......还真是独特,不过,子鸢小姐,我不介意再多灭几次......” “......” 子鸢恨恨地咬着银牙,咬着咬着忽然将衣袖一甩,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侧脸。 她的面色似是恢复了平静,刚刚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意外,她毫不在意。 但那微微鼓起的双颊,像是还在咬牙切齿,显示着其主人内心并不是表面上这么不在乎。 “苏公子请回吧,今日你我相见只是意外,我又不是你心心念那人......” 子鸢尽量以平静的话语回应,想要恢复至平日里的状态。 但纵然她在努力,却发现接近这个男人时,莫名地总是很容易放松,一不小心就暴露出本性。 而不是那个众人眼中清高如鸢尾花的赤鸢仙子。 很奇怪。 虽然心底依然激荡不平,还未从刚刚短暂的接触中回过神,可借着侧过去的遮挡,子鸢很好地掩盖了这一切。 想着想着,又对今日自己的表现很是恼怒,于是清冷道。 “以后苏公子别来找我了,你还是早日去找你那位姑娘,以苏公子剑宗弟子身份,前途无量,定然能与那姑娘成为世人羡煞的一对......” 听到与雨曦神似的子鸢对自己说这种话。 顿时,诸般滋味涌上心头,苏远脸上出现了一瞬说不清的神色变化,但最后又一笑释然。 他坦然道,拿出一截红绳。 “上次子鸢姑娘掉了东西,我再去找你,却没有找到......正好这次还给你。” 苏远将那半截早已磨得极为粗糙的红绳拿出,交到子鸢的手中,然后转身就走。 “我......”子鸢看着那半截红绳,怔了一下。 眼中再闪过刚刚苏远脸上的变化,那种表情,有点像是被最喜爱之人丢弃之后的无措和痛苦,但痛苦之后,他却又一笑而过之。 连带着,她的心底也莫名地揪着隐隐刺痛。 子鸢顿时无比后悔刚刚说出的话了。 她看着苏远的背影,想叫住他,可张了张嘴,却又没有发出声音,只能看着苏远的背影消失在半山腰的丛林中。 子鸢低着头,不知所措,握紧那红绳,站在原地,顿足了好久。 她只感觉自己做错了事。 却又不知为何。 ...... 苏远花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找到了剑圣的居所,剑圣所住的地方离荡魔剑宗主脉极远。 这里已经快要离开山脉,在剑圣居所之前,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大湖,芦苇丛飘荡,湖边散落着无数依靠捕鱼为生的人家。 一座湖边草屋便是剑圣所住之地,剑圣给苏远留下的玉简可以打开草屋所设禁制。 但进去之后里面却没有任何人。 从湖边忽然传来连绵不绝的波涛声。 苏远循着声音望去,指尖宽阔的平静湖面之上,凭空多了一条宽缝隙,无数水流滚滚向其中流去,将原本平静的湖面搅动起来。 那便是波涛声的来源。 从那缝中,一道人影缓缓踏出。 正是此前苏远所见过的樵夫打扮之人。 他踏在水面,一步一步向苏远走来,脚下明明踏及了水面,却没有一丝波纹。 且苏远也没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丝调用天地灵气的感觉。 剑圣雷宣来到苏远身边,对于苏远的到来并不惊讶。 在得知苏远已经在参悟荡魔第二剑时,雷宣的脸上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讶,看向苏远的眼神有些像看变态。 “这就是得了仙剑垂青之辈吗......”雷宣差点想要怀疑自己的天才之名是不是真的了。 苏远还有些东西没和雷宣多说,雷宣也没多问,那纯粹是自讨苦吃,再问下去怕不是会把自己打击得不轻。 “这荡魔第二剑,名为‘分海式’,荡魔第一剑为‘惊神式’,乃对敌之剑,对付一人的情况,第一剑的威力乃是最大,但分海式则相反,一剑之威,足以分海......” 雷宣倒也没藏着掖着,心胸宽广的他不在乎什么天关、地轴两宫之分,悠然的声音飘扬在这湖面之上,其中多是他亲身领悟的经验,听得苏远渐渐入迷。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湖边的大日落了又升,苏远才醒悟过来。 只觉得之前对于荡魔第二剑的诸多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天生剑心之下,他仿佛隐隐间看到了一道劈向无边大海的一剑雏形。 雷宣见苏远有所得,微微一笑,“地轴宫的弟子每年修行分海式,都要去西海一趟,若是有空,你也可随他们一同。” 苏远对雷宣行礼拜谢。 同时在心底默默记住了西海,有时间或许可以走上一趟。 ...... 待到苏远回到靠近主脉的住所,正好见到师姐秦书在到处找他。 见到苏远才回来忍不住抱怨道。 “小远,你这一晚上都去哪了,不会去找哪个宗内的妹妹去了吧,师姐我啊,一个人可无聊了......” 秦书略显幽怨的声音使得苏远有些心虚。 倒不是因为师姐的幽怨。 这么多天相处之下,熟络之后就发现秦书是个大大咧咧的跳脱性子,而且是个极度喜欢凑热闹的人。 放她一个人在那打坐,不出半小时就要摸出一本里面夹着话本的书卷装模作样的看起来。 苏远也算是明白师父为什么外号走眼仙。 “宗里面我人生地不熟的,哪认识什么妹妹......”苏远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撇开。 秦书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点小动作,她听到苏远的话,眼底忽然一亮,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诶......走,我带你认识妹妹去,宗内来了那么多漂亮仙子,怎么能不去认识一番,日后下山也好多一个人脉不是......” 第81章 仙子威名 说完,秦书拉着苏远就跑。 秦书似乎早就做好了打算,一路上往哪跑门清。 直到来到靠近主脉那几座浩大山峰的地方才停下。 再往前,就有巡逻队在空中一刻不停地巡查了。 苏远见这架势,似乎......里面的气氛颇有些凝重。 而宗内弟子都被巡逻队拦了下来,并不给进。 秦书眼中却丝毫不在意,拉着苏远绕到主脉背面,从山间一条小路上了山。 “师姐,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哎呀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又不去议事的主峰,这里是专门供人客居的地方,我认识的好些内门弟子都是从这条路上山,他们也是冲着那些盛名在外的天骄来切磋的......” “怕不是借着切磋之名来看仙子的吧。” “倒也不全是,挑战切磋这种事情,宗内碍于名声,不好明着来,不然不管是输了赢了,对外对其他宗门都不好处理,但私下里悄悄地来,不论什么结果都能说一声互相谦让,面子上都好过嘛......听说那些道子、圣子切磋几乎没有败绩,大显神威可神气了......” “师姐,果然,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诶嘿~小远你是知道的,我们俩亲如姐弟,我在剑谷外守了你七天,我一直相信你能带着仙剑出来,我认为你必定是未来的宫主,有时候成为强者的路上不总是会一帆风顺,总是会遇到一些波折,比如你的师姐想要带着你去见见世面,虽然师父不准,但我觉得你肯定已经迫不及待了,对吧?” “......” “你不会告诉师父的对吧?” 对上秦书那一双咄咄逼人的有神大眼睛,苏远无奈点头。 秦书这才嘻嘻一笑。 不多时,苏远果然见到半山一处建筑群,正中的练武场边围了好些人,有宗内弟子,也有不认识的其他宗门长袍。 秦书扳着指头给苏远介绍,“月白长袍和长裙,上面还有弯月印记的是月落天的弟子,黑袍印着棺材的是黄泉门,还有穿着五颜六色的女弟子,那是碧羽宗,还有还有......” 一边介绍,秦书一边带着苏远来到离练武场有一些距离的一处三层建筑。 最上层的四周只用围栏拦起来,视线通透,可以一览无余练武场中的情况。 里面摆了一张长桌,桌边坐着好些人。 秦书带着苏远步入最上层,桌边当即有一身穿月白长裙的清秀女子起身迎接。 “小书,你终于来啦!” “欸......说来话长,师父新近收了个弟子......这是我小师弟,苏远,这是月落天的凝华仙子,唐秀秀,她和我关系可好了。” 苏远直视了凝华仙子两眼,道了声仙子,两人互相行礼算作认识。 那凝华仙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苏远,颇觉得苏远和别人不一样,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他身上有股与表面年龄不符的气场,但又掩盖地极好。 凝华仙子颇为热情,将两人安排在旁边,秦书和凝华仙子两人坐于中间,靠在一起,苏远坐在外围。 凝华仙子那边的外围同样坐了两位身穿月白长裙的女子。 那两位女子比凝华仙子看起来年轻了许多,其中一位长得同样算清秀,剩下一位的容貌相比清秀就更甚了一筹。 只是这容貌更胜一筹的年轻女子表情也冷淡了许多,视线看向座上的一众人,眼中有着审视,像是在挑三拣四一般。 这两个一个叫徐欢,那容貌更甚一筹面色清冷的名为白月。 徐欢打量着四周来自各宗的年轻弟子,低声对白月道,“对面那两个黄泉宗的弟子一直在对你示好,其中一个天赋在黄泉宗内都能排得上前百......” 白月淡淡瞥了眼徐欢,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低道,“一般。” 徐欢不在意地还是笑嘻嘻道,“新坐过来的剑宗弟子,那凝华师姐相识之人的师弟,是最年轻的,长得也不赖,天赋嘛,能进剑宗的自然差不了,而且,他好像看了你好几眼......” 白月早已在苏远出现时打量过,虽然这新来的小师弟长相算不得拔尖,但在眼前这些人面前算得不错。 可她还是摇头。 “不过是一普通剑宗弟子罢了,没什么......” 但脸上还是有些自得和享受。 徐欢知道白月心高气傲,又笑嘻嘻地说了几句。 桌上又传来几个男人的讨论声。 “诸多仙子中,光论气质,那觉得当属赤鸢仙子为第一。” “要论面貌,我觉得缈月仙子当为第一。” “那不还是因为赤鸢仙子从未露过面吗,要我说,赤鸢仙子露面也同样能比下渺月仙子......” 听到这些话,白月的眼底露出不喜,瞪了几眼那些讨论的男弟子。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演武场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声,不久后,这栋建筑内有人上来了。 “师妹,师父他们去商议要事,这里也同样热闹,剑宗弟子实属不凡,若不是这次来得都是宗内佼佼者,或许还真要丢了脸面......”一个女声道。 另一边传来一道略显无奈的清冷回应声。 “师姐,我素来不喜这样的热闹,只等师父回来,立即就走。” “好好......” 随着两道身影出现在这顶层之上,座上的所有人顿时都陷入了安静。 只见一高挑持剑女子带着一个面披轻纱恍若神姿的少女上来了。 见到那少女面披轻纱,垂下的青丝,将面容尽数遮掩,只留一双清澈的双眸暴露在外。 第82章 赤鸢仙子当面 那清澈的眸子随意地打量了一眼,顺着上来的楼梯,有限的视线里是五六个其他宗门的弟子和两位月落天的女弟子。 那些其他宗门的弟子都向她投来火热的视线。 这使得披着轻纱的少女下意识皱了皱眉,“这里人多,我们还是去......” 这时她的视线对上了一道坐于最远角落的人,四目相对之下,两人都有些错愕。 少女的睫毛微颤,迅速将目光收回,若无其事道,“......就在这坐也行。” 本想劝师妹这里视野是最好的高挑女子有些惊诧。 怎么感觉......师妹今日不对劲呢? 当面披轻纱看不清面容的少女上楼后,秦书激动地抓着苏远的胳膊,“师弟,那就是五界十天都有名的赤鸢仙子,传闻她先天火鸾凤体,只能用秘法压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苏远对上那熟悉的双眸,错愕了一瞬。 然后那熟悉的双眸就将视线收回,两人再也没对上了。 不过苏远还是认出了那就是子鸢。 听到师姐这么说,苏远半信半疑,“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秘法压制,是用那面纱压制吗?” 听到两人窃窃私语的凝华仙子解释道,“对外传闻确实是这样,赤鸢仙子体内火元之盛,轻易不得拿开具有压制之效的面纱。” 苏远越听越怀疑,这纯粹就是在找个借口罢了。 “嘿嘿,都在说赤鸢仙子比渺月仙子还好看,秀秀你是见过渺月仙子的,赤鸢仙子就在你面前,你照着她现在的样子猜猜谁更好看。”秦书一边往嘴里抓点心一边不怕事大地对凝华仙子问道。 声音虽然不大,但一座之隔的另两位月落天的弟子也能听到个大概。 凝华仙子还未回答,她旁边的白月率先不忿的出声了,“这还用说吗,肯定是渺月师姐好看,她一个......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肯定是怕被人戳穿,落了名声。” 苏远听到这话不由得挑了挑眉,径直道,“那可未必。” 他眼底闪过登基前那日盛装打扮,身穿如同嫁衣般衣裙的雨曦模样。 略施淡妆,容姿倾城,华贵的装饰恰到好处,既有着少女的娇气又有着皇家的贵气,若是摆到这里来,足以让任何人惊为天人。 白月听到苏远这么说,见苏远还一副淡然笃定的模样,似乎根本不把她们月落天的渺月仙子放在眼底。 白月心底不由得涌现点点火气,略带讥讽道,“说得好像你见过她的真面目一样,你要是见过,晚上我亲自给你暖床......” 苏远怔了下,“那就没必要了......” 虽然多个暖床丫头挺好,但他苏远岂是那种人...... 可话又说回来...... 白月忽然感到极有压迫感的视线。 不知何时,大名鼎鼎的赤鸢仙子和她的师姐朝凤已经来到了近前。 白月发现,那面披轻纱的少女,虽然并未言语,但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自己,隔着面纱都能感觉到那压人的气质。 那一瞬间,白月感觉自己有些心慌,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下一刻,白月就反应过来,一咬银牙,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 但面披轻纱的少女淡漠地看了一眼后便收回视线,不再理睬。 哪怕白月瞪了回去也丝毫没给对方造成影响。 任由白月怎么找补也找不回去。 众人瞩目下,白月只感觉自己输了一头。 肯定是听到了自己说渺月师姐比她好看心生妒意了! 她在心底恨恨想着。 长桌另一头的男弟子们视线都汇聚在赤鸢仙子身上,而赤鸢仙子却将视线落到苏远身上。 她看到了苏远竟然摸着下巴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顿时,她心底气不打一处来。 他还真敢想有人给他暖床?!! 果真是三心二意的登徒子! 赤鸢仙子微微握紧了拳头,视线带上了一丝不悦。 嘶...... 苏远感到一阵无端的凉意。 和赤鸢仙子相处最久的朝凤敏锐地察觉到师妹有些不对劲。 她知道自己这个师妹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外人面前总会装作老成的清冷模样。 哪怕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再多,也无法动摇她一点。 只是今天怎么......和平日不一样。 师妹外面那刻意维持的清冷伪装,正在不知不觉间消散...... 朝凤带着师姐在离月落天几人不远的地方落座,一张长桌,一边是几个男弟子,一边是一群女弟子。 一群女弟子分两边,隐隐成两派之势。 而苏远,恰好夹在中间。 苏远能感受到那些男弟子既羡慕又幽怨的视线,恨不得让苏远走开,自己坐那。 “一边是月落天的诸位仙子,一边是赤鸢仙子,换我坐那这辈子值了......” “这小子还一脸平静,简直魂淡到毫无人性啊......” 秦书也感觉到不对劲,“咦,秀秀,那赤鸢仙子是在看我们吗......咦,她坐到我们这来了,等等,她是在看......?” 秦书顺着赤鸢仙子的视线看了看自家师弟。 再顺着视线往回看向赤鸢仙子遮得严严实实的脸,纵然看不到面容,但出众的气质依旧让人浮想联翩。 只是此刻,那仙子眼中的神色并不太和善。 秦书又看向苏远,再看回赤鸢仙子,看一眼苏远,看一眼赤鸢仙子...... 苏远察觉到那面披轻纱的少女视线里的不悦,甚至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一直盯着,似乎是怎么也不会原谅。 见到这架势,苏远沉默了一会,没办法地叹息一声。 然后在所有人一致的视线里,从装满点心的盘子中刻意挑出花生酥,递到赤鸢仙子的面前。 “虽然比不上最顶级的花生酥,但味道也算不错了。”苏远平淡地说着。 像是聊家常一样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可座下其他人纷纷惊到连下巴都合不拢的程度,原本热闹的场中一片死寂。 第83章 无法拒绝的点心 有男弟子眼中带上嘲笑之意。 那是谁...... “那......可是赤鸢仙子,可不是普通小女孩,两块点心就能收买?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小女孩,也不会随意吃人家这样递上来的点心吧......” 还是你亲手挑出来的...... 赤鸢仙子要是吃了,他当场跳进粪坑里奋勇前行,此生再不为人。 还有男弟子看向苏远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忍和同情。 “怕不是个喜欢赤鸢仙子喜欢到得癔症的主,唉......年纪轻轻就......” 还有的男弟子眼中充满了敬畏。 “狠......太狠了......狠人......” 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可以形容的了。 这里谁不喜欢赤鸢仙子,但有谁自讨没趣,这事说出去足以史上留名。 以后五界十天都将永远流传着你的传说...... 白月嘴角浮现嗤笑之意,等着看苏远的笑话。 一想到刚刚苏远还帮赤鸢仙子说话,没想到眼下报应就来得这么快。 真以为帮赤鸢仙子说两句好话人家就会给你好脸色。 人家顶多表面客气两句,你却非要把脸伸过去给人打...... “呵......这就是报应吗......” 朝凤、凝华仙子等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苏远的动作,微张的嘴巴是越张越大,到最后已经足以塞下一个鸡蛋。 朝凤的额角更是流出一滴冷汗。 既是为师妹担忧也是为这剑宗弟子担忧。 师妹的性子她是懂的,这弟子虽然帮师妹说了好话,师妹破了天也就点个头示意一下。 可这弟子直接将点心伸到面前,恐怕,师妹要翻天了...... 朝凤有点后悔带师妹来这里了,要是闹出事导致两宗交恶就得不偿失了,本来只是一件小事。 朝凤想着怎么能缓解局势。 要不......替师妹接下吧...... 秦书:“???” 师弟你在干什么呀! 她很想叫出声。 以赤鸢仙子的冷傲性子,怕是会很难堪...... 可一想到那是自己师弟,怎么样也要保住师弟的面子。 秦书一咬牙,准备去抢过那点心,好歹保住师弟最后的一点面子不让局面僵住。 但就在所有人心思各异的视线中,子鸢愣愣地盯着面前伸来的花生酥,眼眸不平静地晃动着。 好熟悉...... 为什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无数次...... 似乎,每一次都是这样...... 生气后,总是会有人拿着花生酥递上来。 明明很生气,可看到那人在身边送上爱吃的点心,就总会不由自主地选择原谅他。 对了,那人....... 是谁......? 无法言说的心情涌了上来。 子鸢只感觉面前极度模糊,想要看清什么东西,似乎是一个人的样子,可却怎么也看不到。 她看不清...... 也无法拒绝。 苏远见赤鸢仙子愣愣地盯着他手中的花生酥,坐在原地没有反应,不由得道。 “要不要啊,不要喂鱼去了......” 无数不可思议的视线中,赤鸢仙子缓缓伸出洁白如玉般的指节,拿起一块花生酥,塞入轻纱之下。 贝齿咬断花生酥的清脆声响清晰地落到所有人耳中。 那还是,从苏远手中拿的...... 岂不是等于说这个无名弟子碰上了仙子的嘴...... 这一瞬,所有人只感觉天塌了。 “啊?!” “不是哥们......?!!” “不可能......”一男弟子不愿接受事实,两眼一黑昏过去了。 朝凤和秦书同时伸出在半空的手都僵住了。 白月等着看好戏的眼神转瞬间凝固,那视线惊恐到仿佛见了世间最不可能的事物。 若是类比的话,就好比渺月师姐嫁给了一只狗。 她不敢置信地颤抖道,“这怎么可能......?!” 苏远看着子鸢低着脑袋小口嚼着,不由得笑了声,那笑声中汇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千言万绪。 每次把雨曦惹生气的时候,喂两块她最喜欢的花生酥就好了。 哪怕是一边嚼着还一边埋怨地盯着自己。 虽然面前的赤鸢仙子只是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她没有拒绝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苏远看到子鸢身边的朝凤和自己身边的秦书同时伸手,像是要从他手中拿去花生酥。 “你们也要?”于是苏远用下巴指了指盘子里,“盘子里不还有吗......” 两人悬在半空的手默契地一顿,然后讪讪地收了回去。 赤鸢仙子只是小口小口像猫儿一样将几块花生酥全部吃净,然后低着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时弄不清情况的朝凤立马跟在师妹身后,忙不迭道,“欸师妹你等等我......” 秦书转过头,瞪大了双眼,就这么一直盯着苏远,“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妹妹的吗!” 苏远正色道,“我真不认识什么妹妹啊......只是,我喂了,她就吃了啊。” “当真??”秦书半信半疑。 难不成赤鸢仙子是那种任何人都能投喂的性子? 秦书思索着。 要不,下次自己也试一试? 看着冷傲的赤鸢仙子像小猫一样吃着自己投喂的点心,秦书眼底一亮,似乎找到了某种能让自己极度欢愉的东西。 凝华仙子一时间还未理清状况,只觉得今天所发生一切超过了自己的理解,强撑着笑容道,“小书......你这师弟,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她只能这么给自己解释。 白月还在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她一定只是不愿我看她的笑话才这样做的......” 凝华仙子讪讪一笑,拉住了眼中一片失神的白月,先行告退。 如此一来,苏远和秦书也没了留下来的兴致,一同回去了。 ...... 这一晚,很多人没有睡着。 苏远辗转反侧,眼中闪过的全是与雨曦的点滴。 雨曦的面容,渐渐地和今日的赤鸢仙子重叠到了一起。 纵然隔着遮掩的轻纱,那双眸子,丝毫没有变过。 苏远越发笃定。 雨曦与名为子鸢的赤鸢仙子,很可能就是同一人。 只是,看子鸢如今的表现,似乎已经全然忘记。 苏远又想起追忆上所见的画面。 “凤枝绕剑......” 或许,雨曦最终还是没有摆脱那必定的命数,真的已经不在了...... 苏远心底的最后一丝念想终于彻底断了。 但凤凰传闻具有涅盘之能...... 激活了最强神通的雨曦,或许能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了下来。 苏远不由得念叨,“子鸢......” 他再度笑了,笑容中只有无限的坚定。 哪怕,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 他依然不会放弃。 这从零开始的一切。 ...... 子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屋外静谧清幽,唯有被风吹动而簌簌作响的树叶。 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总是有着某一块地方不安分地躁动着。 怎么也停不下来。 “好奇怪......” 不止是现在的心情好奇怪。 连今天的表现也好奇怪。 不止今天。 昨日也是。 只要一出现在苏公子的身边,就会莫名地放松下来。 忍不住敞开心怀。 忍不住说一些平日里根本不会说的话。 忍不住......想继续待在他身边。 这种感觉,似猛兽撕咬,又似小鹿乱撞。 怎么也无法忍住。 第84章 敢喂仙子?砍手! 她似乎有些贪念这种留在他身边的感觉。 她明明并不想这样的。 今天无意间碰到他,明明是想要离开的,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回答,留了下来。 留下来就算了。 听到白月将她和渺月作对比,按她平时的性格,连看一眼都算她输。 可对暖床之事,她自己的反应远比想象中还要强烈。 最开始只是为苏远追寻的“那个她”感到不平罢了。 并没有其他打算。 只是莫名地对苏远考虑白月当暖床丫头这事感到不舒服。 只是觉得苏远是三心二意的登徒子。 只是想要提醒一句。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想到白日那些事。 褪去了‘赤鸢仙子’伪装的子鸢将被褥缩成一团,使出了生平前所未有的力气紧紧抱在身前。 恨不得钻进被褥里再也不出来。 哪怕是月色之下,从单薄睡衣里露出的洁白脖颈也如红透了的柿子,越发显得娇嫩。 她抱着被子滚来滚去。 一闭上眼就是白日那些画面。 思来想去。 最终,子鸢在夜色的黑暗中幽幽道。 “这一切都是苏公子的错.......” ...... 次日清晨,子鸢从房中出来。 一双干净如明镜般的眸子再度恢复了赤鸢仙子的作派。 一身冷傲的气质和浑然天成的贵气展现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 挺傲的酥胸和玲珑的身段在一身淡红的长裙衬托下被体现到极致。 子鸢面前忽然闪现出一个高过自己半个头的身影。 师姐朝凤举着一块油炸的点心在子鸢嘴上晃了晃。 子鸢瞪着一双干净的眼眸不明所以地望着师姐。 见子鸢不为所动,朝凤转而将油炸的点心晃来晃去。 子鸢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油炸的点心晃过了嘴巴绕到了鼻子边,又从鼻子边绕到嘴边...... 见子鸢丝毫没有反应,朝凤微咦一声,又将油炸点心晃到子鸢眼前,然后再晃回去。 子鸢的额角微微跳动。 “师姐......”她微笑道。 朝凤不由得犯嘀咕,“不吃吗?这不是你最爱吃的早点吗......” 子鸢霎时间握紧了拳头,气息变得阴冷,寒意直浸朝凤的心底,“就算爱吃......哪有你这样的......” “不是师妹你听我解.......” 片刻后,朝凤哭哭啼啼地扶着凌乱的发饰,一边揉着鼓起来的脑袋。 一边哭一边抓起子鸢的衣服擦眼泪。 子鸢怜惜地将衣服收紧,极为无奈道,“师姐别装了,再装哭就真没时间补妆了,邋遢的样子被人看到,外人会怎么传碧羽宗的门面大师姐,碧羽宗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朝凤一边抹着不存在的泪水一边带着哭腔道,“碧羽宗的师妹还以下犯上,当众暴打大师姐呢......” 子鸢再度握紧了拳头,极度无力地嘀咕,“我真没用力......而且也不是当众......” 最终子鸢很是没办法地道,“好了好了师姐,是我错了,摸摸就不疼了,今天你要去哪我都答应你陪着你。” 听到这话,朝凤顿时喜笑颜开。 揉了揉子鸢那摸起来手感极好的头发,朝凤才心满意足地收手,“这才对了嘛。” 待到她重新整理好发饰,子鸢也重新恢复了脸上的清冷,掏出面纱挂在脸上,一双如同明镜般的眸子盯得人心底直发寒。 那面纱戴上后,子鸢脸上隐隐也发生了点变化。 只是有着面纱的遮掩,谁也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朝凤看着子鸢又回归了那冷傲的样子,眼底微微一柔,莫名地感慨起来。 “其实,我觉得,你昨天的样子,也挺好的。” 明明才十几岁的少女,却成天装作个小大人样,绷着张脸被人恭称什么仙子。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仙子就应该是这样的,只有这样的仙子才是对的。 “至少,那才是一个叫子鸢的女孩,而不是一个碧羽宗的赤鸢仙子。” 朝凤替子鸢整理好有些歪了的面纱,又将子鸢额头的青丝理好,盖住除了眼睛之外的一切。 听到师姐的话,子鸢低下眉眼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过了会那极为好看的眉眼才重新抬起来,坚定道。 “既然我是碧羽宗首屈一指的赤鸢仙子,在这个位子上,那我就要做好分内的事,这是属于我的使命。” 朝凤摇摇头,笑道,“碧羽宗从来不缺赤鸢仙子。” ...... 一晚没睡的苏远正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假寐,忽然就被师姐的惨叫声吵醒了。 “砍手啦砍手啦!仙子砍手啦!” 苏远虎躯一震,差点没摔下去。 砍什么,什么手,仙子怎么了? 一连串的疑问使得苏远连忙看过去,就见秦书捂着手跑过来。 苏远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谁敢动他们的人,这......已有取死之道! 秦书气喘吁吁地跑到苏远面前来,苏远连忙关心道。 “师姐,你手怎么样?还能保住吗?我去叫师父!” “?”秦书一脸疑惑地直起身,将一双没干过活保养得很好的手露出来,“没事啊,我手好好地,除了昨晚被蚊子叮了个包,可恶,师父连布下的驱虫阵都是不完全版的,不知道从哪淘来的走眼货!” 苏远黑着脸,搭在剑上的手颤抖着收了回来。 “师姐,以后,说话要说全......” “我说全了啊,仙子砍手啦,简单易懂!”秦书叉着腰理直气壮。 “你.....你要说,哪个仙子在哪里什么时候怎么砍了哪一个人的哪只手......” 秦书啧了声皱眉,“小远啊,话不是这么说的,沟通的第一要务是快速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你和喜欢的女孩子表白时会说五年前我在西子湖畔看到了你穿着庆织坊大师傅亲手做的点缀杜鹃花无袖的红裙站在柏油木板铺成的镂空廊道里赏着夏末即将枯萎的白色和粉色相间的荷花和被人掏空了莲子吃的莲蓬,从东海吹来的经过东南平原的微寒风将你的红裙掀起这一幕经过我的眼睛顺着在我的大脑里留下了深深的比我年少时第一次吃到炸肉圆时还深的印记吗!” 秦书在有些懵圈了的苏远面前晃了晃那根竖起的食指,“不,你不会,你只会说四个字。” 苏远伸着脖子,差点没反应过来。 这大脑和耳朵对了一晚上的账,愣是没对明白。 大脑说,我想听明白。 耳朵说,我听明白了。 大脑说,我不明白。 第85章 表白时要说哪四个字 “哪四个字?”苏远下意识问。 秦书掀起嘴哼哼地笑了声,“这我可不能乱说,你自己找人问去。” “也没人问啊......” 秦书立马换了副眼神瞥过来,“再说没有!仙子都砍手啦!昨日有人传言,只要对赤鸢仙子做出特定动作,就能激活特殊反应!” 苏远立马站了起来,暗骂了一声。 这种传言是人能传出来的吗? 秦书继续说,“然后有人拿着点心跑到赤鸢仙子面前尝试,哪想到人家当场拔剑翻脸了!连那人的手一起砍了下来!” 苏远脑海里顿时冒出一幅画面,提着血淋淋剑的赤鸢仙子,缓缓转过头来望着自己,眼睛里冒着无比浓烈的红光。 苏远欲哭无泪。 这种事也能传出去?! 关键是还真有人信? 秦书抱着手不知道想到什么,恐惧地抖了下。 “咦......还好没轮到我......” 苏远的眼神瞬间变了,审视着秦书,“你也去了?” “嘿嘿......” 嘿嘿你个头啊! 苏远忍不了了,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万一呢......”秦书藏在背后的手相互缠着,有点心虚。 苏远甚至怀疑,罪魁祸首甚至就是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看着人畜无害大大咧咧的师姐。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苏远有点担心那边的情况。 “现在......赤鸢仙子被人围起来了不让走。” “走,去看看。” 听到这苏远立即动身,一刻也不想耽误。 ...... 一座半山腰的宫殿前,青石砖铺成的殿前广场上围了许多人。 秦书带着苏远挤到了最里面,只见到场中两拨人。 一拨人是身穿淡红长裙面带轻纱的熟悉少女,另一拨人正脸色难看地围着一个捂着手不断滴血的男弟子。 苏远向前迈出一步,本想站到红裙少女的身边,但迈开的步子最终还是停住了。 倒是秦书在后面暗暗使力气推了他一把,“快去啊!你想去就去呗!” 面对秦书的怂恿,苏远不动如山。 倒是秦书反而有些惋惜地叹气。 淡红长裙的少女几乎是在苏远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可她假装没看到。 直到苏远挤进人群最里层,迈开的一只脚停住了。 淡红长裙的少女才忍不住瞥了眼,那带着丝丝埋怨的冷冷眼神落在了苏远身上。 这一刻子鸢是真的很想冲到苏远面前甩出一句“都是你的错”。 不过苏远要是知道估计只会回“那你别吃啊”。 届时又会是一番新的战场。 只是,子鸢的眼神在少数有心人看来颇有些其他意味。 就有点像......肚子被搞大了事情败露无奈只能在父母面前坦白的两个初尝禁果的未婚男女之间,女方幽怨看男方的样子。 朝凤在子鸢耳边吹风道,“他来了,我要不去把他拉过来?” 面对朝凤的耳旁风,子鸢巍然不动。 苏远打量了下那弟子,身上穿的并不是荡魔剑宗的弟子服饰。 “那人是谁?”苏远对师姐问道。 秦书思索了下,扳着手指头缓缓道,“似乎是日炎天小左的妹妹的追求者的好兄弟的好兄弟,听说对赤鸢仙子已经到了一种痴狂的程度......” 苏远简单翻译了下,就是连舔狗都做不成的日炎天弟子。 此时场中都还没有长辈,全是弟子辈的人物。 但无一不是五界十天最顶尖的各大宗门的天骄,此刻一个个在等着看好戏。 两边的人对峙,日炎天的弟子似乎不肯罢休,必须要碧羽宗做出表示。 而朝凤也是个极度护短的主,代表碧羽宗轻飘飘表示砍你一只手都算轻的了。 就在僵持之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师父来了!” 顿时许多人如鸟兽散,但还是从或远或近的建筑后冒出了脑袋。 两个飘飘然一看就是仙人般的人物来到了场中。 原本在开会商议要事的诸多第七阶高人全都被打搅了,听闻下面的弟子出了事,这两个只能抽身暂停一会来处理。 碧羽宗的高人是位妇人,她对场中的情况见怪不怪。 毕竟宗内女弟子各个国色天香,更别说能在这样的女弟子中突出的少数几个仙子。 这位妇人扫了眼对面弟子的伤势,径直追问日炎天的高人,一位身穿橙黄道袍的老者,“你弟子如此冒犯,怎么处置?” 那橙黄道袍老者瞪了眼下面的一群日炎天弟子,“哼,丢人!” 他从怀中挥出一鞭子,直接打在了那滴血的日炎天弟子身上,“都给我滚回去!” 那些原本还义愤填膺的日炎天弟子一个个如丧家之犬,灰溜溜地走了。 碧羽宗妇人冷哼了一声。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还便宜他们了,不过是丢了点面子,那一只手还是轻易就能保住的。 至于为何砍手......倒是没有高人在意这种小事,自动忽略了。 这使得苏远微微汗颜,还好还好...... 不然,也只能搬出自家师父来平事了。 不过想了想,师姐好像说过,师父惹的麻烦多一件少一件也无所谓。 那岂不是随叫随到? 不过苏远觉得这样太冒犯他老人家了,还是算了。 见事情收场,两位高人继续忙着商议要事去了,场中又只剩下了赤鸢仙子和朝凤。 还有推推搡搡的秦书和苏远。 一身红裙堪称冷艳的赤鸢仙子见到苏远气不打一处来,头一歪,双眸一合,不愿去理。 苏远也觉得这事之后两人再见有点怪怪的,打算另寻个日子再来。 只是没想到秦书拉着他上来就对子鸢问道。 “仙子仙子!我师弟有个问题要问你!” 头偏向一边的子鸢没回答,倒是朝凤笑呵呵地回答了。 “什么问题?” 秦书嘿嘿一笑,“向心仪之人表达真意时要说哪四个字?” “噗......” 此话一出,苏远和子鸢差点没同时将昨晚吃的晚饭喷出来。 (求一波好评,西红柿的评分机制其实是和给的量有关,量越多,分越高,现在的书名拉了,不吸量,真的是纯靠兄弟姐妹的支持才能走到现在的数据,真的非常非常的感蟹!还有感蟹各位的礼物——鞠躬!过两天书测换个书名看看,到时候差不多也进入第三篇章了,第一篇章是关于自立,第二篇章是守护,猜猜第三篇章是什么) 第86章 开辟新的星舆轨道 “不是师姐,你也想被砍吗?”苏远将秦书拽到一边。 秦书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没有啊,我只是单纯想问个问题,再说了,人家赤鸢仙子都没说什么呢。” 苏远无言反驳。 “师姐,你为什么要搭理他们......”子鸢忍不住对身边的朝凤埋怨道。 朝凤颇有些无辜,诧异地对子鸢道,“咦,我只不过是替你给出回应,你又没说不能搭理......” 子鸢无言反驳。 最后,子鸢悻悻地拉着朝凤落荒而逃。 苏远也差不多。 虽然子鸢本来是有些问题想要问苏远的,但闹了这么一出,只能作罢。 至于苏远师姐问的问题,却是被她下意识忽略了。 那种玩笑话,怎么上得了台面呢。 待到和师姐一起离开了之后,苏远黑着脸道,“师姐,我要告诉师父。” 秦书顿时慌了,“别呀师弟!” 正巧,苏远正念叨着师父,就遇见有人在找他们俩。 一身穿荡魔剑宗巡逻队服饰的人御剑而行,从半空看到他们二人,顿时眼睛一亮。 “秦师妹,你师父在找你们呢。” 那人看向秦书的视线带着火热,可秦书却不喜地点点头,“知道了,多谢方师兄告知。” 客气两句,那巡逻队的人还想护送着两人一起,却被秦书制止了。 回到住所的山巅,那熟悉的白发身影映入眼帘。 万长天见到苏远秦书两人,当即吩咐道,“快快快,宗内下任务了。” “什么任务?”秦书颇为好奇。 “还记得前些日子传遍宗内的钟声吗?那是观星台传出的,涉及到星图的偏转......那一番动荡之下,似乎连接五界十天的其中一条星舆轨道上,又多出了新的通道,搭上了一条新的星舆轨道。” “新的星舆轨道?是人为造成的?”苏远有些惊诧地问道。 涉及到星舆轨道的事,他总是很关心。 没想到万长天却是摇摇头,“并不一定是,诸宗初步探测的结果认为那条星舆轨道早已存留在那不知多久,只是和五界十天能直达的这条星舆轨道之间并不连通,那突如其来的动荡之下,恰好使得两边出现了交际,从而连通了起来。” 万长天继续说,“新的星舆轨道,代表不知其数的新世界,我要随各宗队伍一同前往探寻,小书,你随我一起,至于小远,你还是留在宗内,不到天阶,万不可出宗。” 苏远本想着跟在师父后面是不是也能出去一探,但这话使得他的想法落了空。 秦书反倒是跃跃欲试,满脸欣喜。 “所以各宗齐聚荡魔剑宗便是为了商讨这件事,那......商讨完岂不是就要离开了?”苏远忽然想到这一点。 “没错。”万长天点点头,“虽然也没那么急,不过也快了。” 这使得苏远无端地生出一种紧迫感。 在师父和师姐离开后,独自剩他一人的山上,苏远继续取出那一丝遗留的反馈之力,试图吸取其中的力量,但收效甚微。 这些日子,他也没有懈怠自身的修炼,然而常规修炼的进度却非一天两天能成的。 可不论苏远用何种办法,他还是无法汲取这遗留的反馈之力。 颇有一种坐在宝山前却拿宝山毫无办法的感觉。 苏远也未心急,依然尝试着所能想到的新办法。 只是这一次,几番尝试后,并未有预料中的结果出来。 苏远长出一口气,眼中没有一丝焦躁,只是将遗留的反馈之力收起。 转而修炼起了荡魔第二式。 随着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剑法在他的手中使出,当最后一剑收尾时,苏远隐隐间似乎听到了一丝大海的波浪声。 “还是差一丝......” 苏远觉得分海式的修行总是差一点,可这差的一点他能感觉到,在宗内似乎难以补完。 看来还是需要去剑圣此前提及的地轴宫弟子都会去的西海。 前往西海之事也必须得提上日程。 但这事一时半会也急不得,同样需要在自己的本命玄剑跨入天阶后才能纳入行程。 修炼之余,眼见日薄西山,夕阳西沉,苏远打算随便活动下。 只是晃着晃着脚下就不由自主地来到上次来过的清幽半山腰院落。 虽然只是走过一遍,但路却牢牢记住了。 只是这一次离那溪流木桥离得远了,苏远就站定不再靠近,眼底扫过那木桥上,没见到前日再见的那道缥缈人影。 苏远反而觉得松口气,下意识晃到这来了,要是撞见了还真不知怎么解释。 就在苏远之际,前方突出的山石之上,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一道身穿淡红长裙的人影。 站立于突出山石之上的红裙之影,窈窕的身段,初长成的酥胸,衣裙猎猎飘扬,宛若一抹艳丽的赤焰,熊熊燃烧着。 她冷冷地盯着转身的苏远,宛如明镜般的眸子里此刻唯有苏远的身影。 那眸子后闪过诸多复杂神色,相互交织挣扎着。 挣扎了片刻后,红唇轻启,宛如山泉玉珠般的声音响起。 “苏公子,我......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人。” 苏远明白子鸢这话的意思,看着子鸢的面容,笑了笑,“我可从没说过我要找谁。” 子鸢似是有些恼怒,再难以维持表面冷傲的样子,微微咬着薄润的红唇,不甘道。 “你就是个三心二意的登徒子!” “嘶......怎么又突然说这种话?我何来三心二意,而且,哪里是登徒子了!” 子鸢脑海中瞬间冒出昨日的画面,不假思索道,“你明明心中有人,却还想着暖床丫头!不是三心二意是什么?” 苏远只感觉冤枉,“我可是明确拒绝了的,没有一点想法......” “真没有?”子鸢极具压迫感的死死盯着苏远。 苏远在这股气势的压迫之下只感觉四周布满了利剑,稍有不慎就会被戳穿,“真没有!” “那你昨日在考虑什么?” 听到这话,苏远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昨天是因为这个才对自己产生不悦? 白月赌气般的说完之后,他确实在考虑某些东西,但并非是为暖床之事。 看来当时的模样被误解了。 心里有了底,苏远当即反问道,“那你在生什么气!” 瞬间,攻守易型。 这下轮到子鸢慌乱了。 第87章 心底的歉意 那股极强的压迫感瞬间消失,只换做脸蛋微微发红却还依旧强撑着强硬姿态的少女。 “我、我不是为了自己,只是......只是想到换做我是你寻觅的那人,就为她感到不平!明明,明明......” “明明什么?”苏远步步紧逼,反而前踏一步,气势越发汹涌。 “明明......”少女喃喃了几句,却难以将后续的话语说出。 那眼眸不由得低垂下去,双手也垂落着握紧了衣角,嘴中只是重复喃喃道。 苏远越发靠近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使得子鸢自己那不愿面对的来自心底的感觉,越发无处可藏地再度暴露在面前。 “明明......”子鸢不知所谓地喃喃着。 直到低垂的眼眸中,已经映出了苏远的鞋尖。 “明明什么?”苏远的声音再度响起,紧紧地压迫在子鸢的心头。 子鸢一咬牙闭上眼,用尽了全部的气力颤抖着将话语尽数吐露了出来。 “明明......明明她或许只是想留在你身边,能和你说上一句话也好,哪怕只是你能给出一个回应也好,而不是看着你和别的女人讨论着一个毫无意义的赌约......” 颤抖的话语说出后,长久的寂静。 子鸢闭上眼,不敢去看面前的人会是何种反应。 直到长久的寂静中,连两人的呼吸声都无法听见,仿佛面前的人已经消失。 子鸢这才缓缓撑开眼。 见到面前这个男人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她很难理解的表情,那表情极为温柔却又极为怀念,复杂中却又满是坚定。 好像在说着他永远不会放弃,永远不会忘记。 哪怕他要找的人早已不记得一切。 苏远看着子鸢的眼中浮动着点点泪花,似是委屈。 在那精致到令人心醉的脸蛋上,挂着泪花的半阖双眸,微风吹动,青丝从微红的面庞拂过,这样的姿态,我见犹怜,令人怦然心动。 苏远不由得笑了下,声音很轻很轻,“那你......将她的感受说出来不就好了......” 听到这话,子鸢只感觉像是被看穿一样,略有些慌乱地补充道,“我只是、只是替她这么想,不是我这么想,你、你要弄清楚这里面的区别!” 苏远笑着回应,“我明白,话本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感同身受了。” 苏远替子鸢做出的找补非但没让子鸢觉得受用,反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你不信我!” “我信我信,我怎么不信呢。” “可你分明就是在笑!” “我又不是在笑你,我只是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 子鸢咬牙却对苏远无可奈何。 她默不作声地转过身,悄悄抹去眼底的泪水,然后瞥了眼苏远,迟疑了下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苏公子,我......前天的话,是我失言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苏远这才想起似乎前天偶然遇见子鸢时,子鸢临走之时似乎恼怒间说了句让苏远不要再来找她了。 她现在,是在给自己道歉? 子鸢只肯露出半张脸,脸上维持着有些黯然有些歉意的表情,含糊不清地说着。 “我只是觉得......那些话不管对谁说都不好,而不是只对苏公子......所以......” 苏远点点头,表示明白,“那种事,我不会在意的。” 听到苏远这么说,子鸢也像是放下了心中的某块大石。 自前天对苏远说出那番话后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淡淡愧疚也终于散去。 随着有些话吐露出。 两人之间的关系一时间变得极为奇怪,既非朋友却又是朋友,既非伴侣却又有着胜似伴侣间的摩擦,彼此纠缠,说不清道不明。 子鸢心底却有着一个底线。 她子鸢并非苏远追寻的那个她。 这一点,她无比确定。 从第一次与苏远在湖边相遇时,苏远见到她的面容后所露出的表情,她一直铭记着。 那份表情,绝不是看向所寻之人的热切和欣喜。 那是一种深深的失望和怅然若失。 恍惚间,子鸢好像有些羡慕那个被苏远一直追寻的女子。 真好啊。 ...... 自这一日的事后,苏远就光明正大地去找子鸢了。 每天的第一缕朝阳落进屋内,苏远便踏上那熟络于心的路,来到那清幽的半山腰院落。 总能见到一道比自己还早的身影俏生生立在木桥上。 清晨的阳光落在那俏生生的人影上,将她的发丝映照得金黄,那弯弯的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心情极好。 子鸢也默认了苏远来找自己这件事,日常就装作无意间站在木桥上偶遇苏远。 然后眼角的余光扫到那熟悉又让人莫名期盼的身影后,装作没看见。 等着苏远率先打招呼后才“惊讶”地转身。 两人之间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像是刚认识的朋友般维持着淡淡的客气和疏远。 却又有着谁都无可匹敌的默契。 在许多事情上,往往会做出同样举动的他们,连他们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时,两人的身体就已经做出了抉择。 更令子鸢感到心慌的是。 那时不时不经意间的逾越,或许是不经意间的对视,又或者是苏远无意的笑,又或者是偶然的触碰。 使得她越发察觉到一种熟悉和极为久远的相性。 那不经意间的逾越总是会使得她小小的心动。 但这样的心动,却没有任何的生疏,只觉得仿佛天然便是应该如此。 一切都是如此的水到渠成。 对苏远来说,同样也是如此。 他心底的确信与日俱增。 到达最后,只差唯一的最后之证便能完全百分百地确定。 第88章 赤鸢仙子的真面目 连着好几天,苏远每日只是奔波在子鸢的清幽小院和自己住的山头之间。 过着一种流连忘返,乐不思蜀的生活。 好几次白日里,秦书来找苏远都根本找不到人。 直到深夜,苏远带着满脸意犹未尽的笑容回来,才看到蹲在自家门前满脸幽怨的秦书。 秦书的脚下画了无数个圈圈。 苏远寻思着,自己要是再晚点回来,自家房子底下是不是就能被师姐徒手画个阵法出来了。 “小远啊,师姐我啊,等了你一天了......”秦书幽幽的声音在这月夜里恍若幽魂,极为渗人。 苏远早已习惯了师姐的性子,直接无视了。 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师姐,我忙着去找剑圣前辈学习剑法,剑圣前辈的要求你也知道,极为严苛,不到这个点不放我回来啊......” 山脉边缘的雷宣住所,入定修炼的雷宣只感觉背上沉重了数分,却又不知道为何。 他惊疑道,“咦,奇怪,怎么感觉背上多了点什么东西?” 可纵然升为武圣的他也察觉不到具体是何故,只觉得背上多出来的东西对自己无害只是有损一些形象罢了。 思索后没有结果的他只能作罢。 “剑圣前辈这是想要抢我天关宫的弟子吗......”对这番说辞没有一点怀疑的秦书也只能小声抱怨起来。 而她绝对想不到,苏远干的是与赤鸢仙子私会的事。 “师姐我啊,后天就要跟随师父走了。”秦书这才说明了来意,“小远你一个人在宗内要好好修炼,不能懈怠,有意外可以找师父的几个老友,咱们在宗内的靠山那是一等一的硬的......” 秦书将诸多事宜一一交待。 平时万长天也不管事,很多东西都是丢给身为大师姐的秦书去管。 秦书知道的甚至比万长天还要详细。 听到师姐原来是为了这事而特意嘱咐自己,想到自己刚刚欺瞒师姐,还让师姐蹲在门前等了一天,苏远不由得升起了一点愧疚。 又和师姐谈论了许久后,将师姐送走。 苏远这才回到自己的屋内,有空回想这些天的表现。 这些天......连修炼也懈怠了。 本命玄剑都多少天没有温养了。 想到这,苏远不禁暗道。 苏远啊苏远,你怎么能如此堕落!仅仅因为温香软玉就懈怠了通天之道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落下,苏远早早起床。 去找子鸢。 露水还挂在枝头,森林中一片静谧,一道如艳丽红花的身影已在桥上等候。 清晨的寒气不断的侵袭,却被她体内如火炉般旺盛的气息驱散。 子鸢眼底有着一丝挣扎和自责。 子鸢啊子鸢,你可不能继续堕落下去......明明只是想说清误会,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思绪未断,耳旁传来熟悉的呼唤。 “子鸢姑娘。” 瞬间,子鸢转过视线,看向来人,眼中下意识出现了欣喜。 “好巧,苏公子还是有着起早的习惯?” 苏远一本正经地说,“嗯,我平日也是在这里修炼。” 两人谁都没有点破,反倒是各自找着各自的理由,越发心安理得。 客气了几句,子鸢眼底闪着微微的期盼问道,“今日......我们去哪?” 但随即意识到这话有漏洞,子鸢立刻改口道,“不会碰巧我们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吧。” 苏远带着笑意点头,“确实,今天天气不错,有一处风景绝好的地方适合赏日落,我还带了点心,子鸢姑娘碰巧吃点?” “那、那碰巧的事,也没办法啦......” 两人谁都没有动用修为,只是如普通人般在山间小道上走着。 有的道铺上了青石,还算好走。 有的道却是一片泥泞,只有几块石头在中间垫着。 苏远站在第一块石头上,向身后的子鸢伸出手。 子鸢刚下意识想搭上去,却又在半空中停下,觉得有些不妥。 哪想到苏远皱了皱眉道,“子鸢姑娘难不成是觉得走石头也会脏了裙角,莫非......要人横抱过去?” 子鸢连忙抓住那只伸来的手,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人抱起来。 同时嘴里还不服气道,“......明明我自己能过去的。” 得逞了的苏远手中微微用力尽情揉捏着那细腻如玉的小手。 软若无骨,随着他的揉捏在手中肆意地变换着形态。 那温热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 要不是到了路的尽头,那小手闪电般缩了回去,苏远能一直玩一天。 子鸢又气又恼,未施粉黛的俏脸上沾染了点红晕。 甚至就想现在立刻掉头回去。 可转头看向那石头路,哪想到苏远再说,“嘶,子鸢姑娘还想再走一遍?” “滚呐!” 子鸢抱臂将那只被揉搓着的手藏起来,白玉般的肌肤上还留着轻轻的红印,到现在还残留着被大手裹住揉捏的感觉。 低垂的双眸,那清澈的瞳孔在无人能看到的地方微微晃动。 这一路上两人足足走了一上午。 直到大中午时才到目的地。 只见面前无垠的平原,他们身处的山脉仿佛拔地而起般构筑了一道天堑。 两人看着壮阔的风景谁也没有多说话,也不知是沉浸在风景之中还是沉浸在与身边人相处的感觉中。 直到很久之后,子鸢才轻轻开口,“明天,我就要和师父走了。” 子鸢自觉控制地很好,假装维持着和平日无二的样子淡然说着。 只是她的声音中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说不清的遗憾。 越是待在苏远的身边,她便越发贪念这种安心的感觉,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她一边惊觉不能这样下去,一边却又默不作声地享受着这份安心。 “师父给我下了禁足令,不到天阶无法出宗。”苏远说着。 “哦......”子鸢明白这话里的意味。 “所以子鸢姑娘不如加入我荡魔剑宗,夺个首席弟子的位子是没问题的。” “谁要加入你荡魔剑宗......”子鸢忍不住嘀咕,“好好的赤鸢仙子不当,当你个首席弟子有何用......” 苏远无言一笑,笑过之后,转过身,盯着子鸢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道。 “那能让我看一眼那位高贵威严的赤鸢仙子真面目吗?” 第89章 都已离开 直白的话猝不及防地破开了子鸢那本就略有些慌乱的心。 她似是恼怒又似是急了,“我......我哪有什么真面目?” 苏远直截了当地戳穿了她,“你说谎.....对外宣称面纱是为压制先天火鸾凤体,实则是在掩盖你那并不想给人看到的真面......” 被戳穿之后,子鸢越发显得百口难辩,可她轻咬唇齿后道,“那又和苏公子你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苏远不由得低下眉眼,自嘲道,“是我失言了,确实和我没关系。” 子鸢心底一颤,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来自内心深深的不安仿佛在说着有些话是永远不能对面前的男人说出来的。 她不由得握紧了手心,沉默半晌后开口了。 “苏公子,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苏远也不知是何意味地长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苏远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着对子鸢说道,“子鸢姑娘还记得第一次遇见时你对我说得吗?” 子鸢无言地静静听着。 苏远继续说,“你说,要是碰上了你甘愿为之付出一切的那人,哪怕千难万阻,也要寻到她,不然......一定会悔恨到不能自已,至死方休。” 子鸢点头算作回应。 “我也是......总有一天我会看到的,到那时才能真正说明你是否是我要找之人,直到那天之前,我都不会放弃,不论你是赤鸢仙子亦或者是子鸢姑娘。” 听完这赤裸裸近乎直接表达心意的话语,子鸢心底不住地颤抖着,这一刻她有许多话想要说出。 可对上那灼热的视线,她胆怯似地后退了一步,低下的眼中,有着犹豫又有着迟疑。 苏远不知道她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在苏远的注目下,子鸢最后沉默着一步一步后退,到最后,她将脸藏在阴影中一言不发地转身。 那半张脸黯然地对自己道。 “对不起,苏公子,我......不是......” ...... 自那以后,苏远再也没看到过子鸢。 第二天各宗队伍离开,其中也包括荡魔剑宗自己的队伍。 在告别师姐和师父之后,苏远寻到了那清幽的半山腰院落。 可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苏远无言地漫步于其中,本想离开时却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子鸢的师姐朝凤。 朝凤见到苏远,眼底有着许多无奈。 “苏公子,我来代表师妹给你道个歉,她比我们先行一步离开了。” 苏远对这个结果并没有意外。 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朝凤的眼中浮现诸多东西,似是自言自语说着,“其实,我还挺喜欢师妹和你在一起的那副样子......” “师妹她是个人小鬼大的性子,从小在宗内长大,长辈总是对她说你身上肩负的是‘赤鸢’之名。” “虽然才十几岁,但总是像背个包袱一样将自己伪装起来,哪怕和从小看她长大的我在一起,也很少露出原来的模样,非要使出点手段才行......” 不知道朝凤想到了什么,她哼哼地得意笑了几声。 “但她终究是我那可爱的小师妹啊......” “小时候的她又懂事又可爱,几十个小孩子混在一块就她不会哭,说什么做什么,哪怕练得浑身是伤也不叫喊......” “但我知道她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偷偷抹眼泪的,晚上睡觉时也会忍不住抱着我的腿小心地蹭着......” “她是那种看着坚强却又并不是真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坚强,可能出乎所有人意外地脆弱......人总是这样,很矛盾,哪怕是人人敬仰的赤鸢仙子也不例外......” 说到这,朝凤话锋一转,话中微微凛然。 “这五界十天有着诸多遗留的隐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的身上......我看不透,你或许对小师妹很重要,也或许不重要......但我希望,你不会成为阻碍小师妹的那一个......” 朝凤的话中,似是有着感慨又似是在警告什么。 朝凤说完,也不管苏远到底有没有听懂,微微笑后转身就走了。 而苏远独留原地,眼底浮现思索之色,脑中思考着些什么。 当苏远顺着原路返回时,路途中恰巧碰到一支身穿月白长袍的队伍,其中一满脸傲然的少女白月注意到了苏远。 苏远对白月那满是敌意和看轻的眼神并不在意。 倒是白月向身边一高挑女子说些什么,那高挑女子也将目光放了过来。 感受到一股新的冰冷视线,苏远下意识看去,对上了一双当真冰冷到毫无感情的双眸。 站在白月身侧的冰冷女子,有着令人窒息的绝世容颜和同样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然气质。 两人视线在半空隐隐交锋,寻常人光是被这冷到极致的视线扫一眼也会心生畏意。 可苏远对上却丝毫不落下风,巍然不动。 但他仅仅对了一眼,就微微皱起了眉头,主动避开了视线走自己的路。 这怕是他们口中的渺月仙子了吧。 冰冷的高挑女子再度看了苏远一眼,也将视线收回,倒是白月还颇有些咬牙切齿的不忿,似乎还在为那天丢了面子而气恼。 随着各宗队伍都离开,荡魔剑宗渐渐恢复到了平日里的平淡。 只是如今的荡魔剑宗只剩下了苏远一人,师姐和师父也走了。 苏远将心思全部放在修炼上。 不论是新的星舆轨道的开辟还是子鸢的离开,都让苏远感到越发明显的紧迫。 这一次,他誓要将本命玄剑修至天阶。 最直接的当属遗留的反馈之力。 想了想,苏远终究是决定动用那有些不情愿拿出的古朴短剑。 除了这一种办法,其他的都已经试遍了。 第90章 跨入天阶的临门一脚 当暗沉如黑曜石般的两尺短剑再度呈现在面前时,苏远抚摸着剑身,入手传来不似金铁的触感。 握着这柄剑,苏远似乎能越发清晰地感觉到那一丝反馈之力中蕴含的庞杂而混乱的力量。 若是能尽数吸收,苏远预感本命玄剑晋入天阶的目标至少能完成大半。 苏远将暗沉黑的短剑作为中介,开始尝试梳理那反馈之力。 当狂暴而杂乱的反馈之力以短剑为跳板梳理之后,竟然变得平和而温顺。 苏远面前浮现的本命短剑轻易就能吸收,再无一点困难。 见到如此有效果,随即,苏远心头再无一丝杂念,沉浸在抽丝剥茧一点一点梳理反馈之力的过程中。 这一坐便是月余。 当苏远将沉浸的心思从反馈之力上收回时,那一团遗留的反馈之力已经缩小了至少一半以上。 而苏远面前那柄浮现的湛蓝小剑,散发的蓝色越发深邃。 “地阶第五层......” 若是以五界十天的通用实力衡量,他便已跨入第四阶。 而这不过是他入荡魔剑宗不到半年时间的成果。 纵然在修炼速度以快着称的荡魔剑宗内,这进步速度只能用神速来形容。 苏远站起身来,抖落身上的灰尘。 他尝试着用本命玄剑斩出。 随着本命玄剑化作一道过隙般的白驹飞出,破空间隐隐带动着天地间的力量,携天地之势一起落下。 杀伤力比之前提高了不知几何。 第四阶和第三阶是一道分水岭。 剑修也不例外。 对本命玄剑威力颇为满意的苏远推开门才发现护山阵法外多出了数条刻于玉石中的传音。 其中有部分是师父老友们前来看他,看他关闭了护山阵法处在修炼中,留下一道传音示意无事便离去了。 还有一道是剑圣雷宣所留,雷宣见苏远长时间没来讨论剑法,过来看了一眼,见阵法关闭就走了。 雷宣所留的传音中提到,新开辟的那条星舆轨道上收获之丰盛远超各宗想象。 如今诸多第七阶强者都被派了出去,雷宣也不例外。 他也已经动身前往新的星舆轨道,让苏远不要白跑了。 这一闭完关出来,苏远发现整个荡魔剑宗内空荡荡的,人都少了大半,显得有些清冷。 行走在宗内主干道上,周遭都是陌生的面孔,苏远看向头顶无垠的星空,不由得摸了摸怀中的那支凤木钗。 这支凤木钗,从始至终都是贴身携带。 似乎是在向他诉说着寻找的目标。 还有第三次模拟奖励给的一段“星舆轨道之引”,这是一块玉盘,上面镂空标注着各色的星点,最中心处,似乎便是最终的目的地了。 这些都是目前的他无法触碰到的。 不过苏远对此却反而越发期待。 当苏远顺着主干道来到负责分发内门弟子日常修炼资源的地方,特意领了三个月份量的淬体液。 这是选择锻体之法的弟子专用的。 苏远也是确定了辅修之道。 吸收反馈之力时,那其中就蕴含着不少打熬体魄的气血,可惜苏远没有合适的武道基础,没能将其全部利用。 既然趁此机会,苏远恰好就定下了走武道之路。 相比剑道,武道是另一个极端,没有长年累月的打磨和一致的恒心,武道极难走到顶。 但这恰恰是苏远所具备的。 他的心态最不是问题。 回到住处,苏远就开始着手同修本命玄剑和自身,他将淬体液倒入盆中,坐在盆中,拿起古朴短剑梳理最后那剩下的一半反馈之力。 随着短剑内一缕缕平和的反馈之力被引导至体内,本命玄剑不断壮大,那湛蓝之色越发旺盛。 同时盆中翠绿色的淬体液,其中的药效也开始发挥,浸入到苏远的血肉骨骼之中,将其重新塑造。 体内还有着从反馈之力中分出来的气血,也同时在浸入血肉骨骼,内外交加之下,双重锤炼。 转眼三月之后。 当最后一缕反馈之力被苏远吸收,所遗留的反馈之力尽皆消散。 而从苏远体内飞出的那柄悬浮小剑,剑身之上的蓝色已经深邃到了极点,隐隐间,甚至有着一丝淡淡的紫色要从中破出。 “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便可晋入天阶......” 天阶在即,苏远眼底闪过一丝激动。 同时他也从盆中站起,不断滴落的水珠中,是匀称到没有一丝赘肉的精硕身子。 浑身没有一块多余的地方,恰到好处的肌肉既不过分隆大却也不多余。 仅仅是随意一挥拳,就感觉从手臂到肩再到腰上的肌肉全部被调动了起来,轻易就调动了全身八成以上的力气。 这样的身体给苏远的感觉,就好似最适合战斗的身子。 一切只为了发挥力量。 “这就是锻体......” 三个月不间断的淬体药浴以及血气打磨,苏远直接完成了锻体武者的第一步,接下来便是打通体内窍穴,跨入后天以及先天之境。 再然后便是沟通外天地,成为宗师,再至宗师之上的绝顶和外景。 然后,是武道的顶点之一,武圣。 苏远擦干身体,重新披上衣服,和之前相比,他的身材看上去依旧差不多,只是藏在衣袖之下的拳头比之之前能挥出的力气多了不止五成。 那躯体随时维持在隐隐待发的姿态。 但这毕竟是辅修,苏远最擅长的剑之一道,此时才是达到了新的巅峰。 荡魔第一剑,苏远青出于蓝胜于蓝,自创新的一式“杀生非我”。 荡魔第二剑,已现雏形。 更有仙剑苦海在手,悟得黑煞剑意。 最为宝贵的是三次模拟总共上百年岁月的磨砺,纵然苏远没有在现实与人对战过,但他的战斗经验只多不少。 苏远只差最后的这道从地阶跨入天阶的槛。 但这一次,却是使得苏远稍稍有些困惑。 原因无他,只是苏远察觉到本命玄剑尚不具备从地阶跨入天阶的条件,这最后的临门一脚,怎么也踹不开。 “少了点什么......” 第91章 再度开启模拟 苏远回想起师父所留记载前人突破的玉简密卷,那其中记载本命玄剑从地阶跨入天阶的方式千奇百怪。 有的人只是成天坐于瀑布之下看着水流从剑尖滑落,突然就蜕变了。 有的人在火炉前耗费十数年的时间,只为了锻造一把自己满意的剑,剑成之日,便是蜕变天阶之日。 还有的人游历诸多世界,只为收集各地流传的有名的名剑,或者是剑道大家的一缕剑势,当剑匣之中收集满九柄名剑以及四十九道回荡不灭的剑势之后,一朝得悟,踏地入天。 本命玄剑从地阶到天阶,对剑修而言,甚至比寻常修炼体系中第三与第四阶的差异还要大上无数。 几乎能和第六阶跨入第七阶的仙凡之别相比。 因此,从地阶到天阶,这一关又被称为龙门关。 一朝得悟,便是鲤鱼跃龙门。 这龙门关说来也奇怪。 有的弟子碌碌无为,终其一生无法跃过,但到了最后,终于放弃了一切念想的时候反而跨过了龙门关。 只是这样的弟子往往成就不高。 纵然跨过了龙门关,达到天阶,却也卡死在天阶第一层。 有的甚至连剑都拿不稳了。 这明显是失了剑心的结果。 所以宗内不少人认为,龙门关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心气越高,执剑锐气越盛,剑心越坚定之辈,跃龙门所需的气力便越大。 若是剑心碎了,自然所需的气力也就小了,轻易就能跨过。 只是剑心都碎了,已经放弃了一切的剑士,还能有什么成就呢? 苏远意识到。 他还未跨过那道属于他自己的龙门关。 他的龙门关,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谁也无法帮他,就算有前人突破的记载,就算有宗内无数的高人前辈,就算有师父万长天和剑圣雷宣一起帮他都不行。 只有靠他自己。 可苏远沉思了许久,没有思考出结果来。 这一思索,便又持续了一个月。 整日,苏远盘坐在山巅,望着云海起伏,云端飞出仙人般的身影,一派仙家气象。 看着日落黄昏,夕阳无限好,漫天的彩霞。 看着夜月升起,洁白的月光如霜般遍洒大地。 直到第二日的朝阳升起,万物披上金衣,一切照旧,再度循环。 他还是思索不出自己的龙门关。 也不知要去如何做。 他纵然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却也无处可使。 直到这一天,苏远忽然悟了。 与其在此盘坐思考这虚无的问题,不如亲自践行。 当他的目光放在脚下,走着走着,或许,不经意间就已经跨过了自己的龙门关。 苏远打开了模拟器。 眼前再度出现熟悉的画面,一行行字影漂浮在眼前。 【当前本命天赋:化身为剑(蓝)\/以剑之名(紫)】 【化身为剑(蓝):你是一柄略带神异的宝剑,在凡人世界,你无疑是稀世珍宝】 【以剑之名(紫):每当有对应的祭品,你能以剑之神通赐予对等的力量,并且可以反馈于自身。对应祭品越稀罕,所能赐予的神通之力越具有强大的力量,你所能得到的反馈越多】 【每一次模拟将会依据本命天赋随机分配天赋,每一次模拟都会是新的契机,请善加运用】 【请选择本次模拟的本命天赋】 看着面前唯二的本命天赋。 紫色等级的以剑之名威能无疑更大,但...... 代价呢? 苏远选择了蓝色等级的化身为剑。 【你本次模拟的本命天赋是】 【化身为剑(蓝):你是一柄略带神异的宝剑,在凡人世界,你无疑是稀世珍宝】 【根据本命天赋,你本次随机的天赋为】 【磨砺(蓝):宝剑锋从磨砺出,每一次磨砺之后,剑锋越发锐利】 【海中剑(蓝):你诞生自海底深处,当你身处海中时,你将如鱼得水,获得诸多助益】 蓝色等级的本命天赋并没有如之前模拟时那样获得强化,只是一柄宝剑。 但宝剑也有宝剑的好,好歹不需要插在地里等个上百年了。 至于剩下的两个随机天赋,也只能说一般。 虽然不能靠脸吃饭,但苏远还有着保底机制。 【追忆‘神女望海(金)’生效】 【追忆特殊效果:模拟开始前,可随机强化一个天赋至金色等级】 【海中剑(蓝)强化至定海神剑(金)】 【定海神剑(金):你天生具有定海之能,本体展开矗立海底中心,你便是定海神剑,雷劈不动,火烧不断,风吹不折,再高的风浪也无法撼动你一丝一毫】 【追忆‘凤枝绕剑(金)’生效】 【追忆特殊效果:增添一个额外的随机天赋槽,随机到的天赋至少为紫色等级天赋,并且能和其他天赋构建组合技】 【通天化身(紫):你能展开通天的化身,高达千丈,顶天立地】 【定海神剑(金)与通天化身(紫)触发组合技:法天象地】 果然,随着追忆生效,原本蓝色等级的海中剑晋为金色的定海神剑。 但更为让苏远吃惊的是凤枝绕剑带来的新的天赋以及那所谓的组合技。 相比之下,其他的任何天赋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法天象地:化身天地的绝顶神通,效仿天地的规模,和天一样高,和地一样宽,现出一尊万丈高的化身,法理加身,一击破灭万里,拥有着灭世之能】 当组合技的介绍展开后,苏远微微诧异。 什么,本以为这一次模拟是平平无奇。 没想到是爽游? 念头还未消散,苏远的视线就陷入了黑暗。 当他再度睁开眼后,却发现自己身处一处略有些诡异的昏暗祠堂。 祠堂周围挂满了写了“囍”字的大红灯笼,最前面摆着的红布桌上,两支红蜡烛照亮了一排新鲜的果实菜肴还有两个装酒的瓷杯。 周围一圈红绸红纱随着夜晚的风在红蜡烛的灯光下飘扬,看不到其他的人,只能听到远处飘来的丝竹之音。 这明明是大喜的布置,但苏远却看见了他的身边躺着一道盖着白布的人影。 第92章 身为剑的婚礼 那一层白布看得苏远一愣,可当看到白布盖住的脸上,隐约印出一张脸的形态。 小巧的鼻翼间,没有任何起伏。 苏远不得不相信白布下的人影已经死了。 他的视角回到自己身上,发现自己还是一支剑的形态。 一支完好无损的宝剑,在溜进祠堂中的那一缕月光下流转着寒芒。 宝剑横躺在白布身侧,上面系了个大红花。 从白布下,伸出的一只苍白的手,纤细的小拇指搭在剑边散落的红系带上。 这样的姿态,好似宝剑形态的苏远与白布下的人影手牵手举行婚礼。 但这越发诡异的景象反而使得苏远皱起了眉头。 他不由得打量起那白布下的人影。 那人影看起来较为娇小,洒落在身下的发丝却是白色。 苏远心头一震。 这莫不是一米六五白毛......老奶奶? 还不等苏远继续透过白布的缝隙打量里面的人,祠堂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子时已过,婚礼既成,请新娘新郎官下葬!” 随着一群人涌入进来,他们的身上皆穿着喜庆的服饰,抬进来一副棺材。 他们绕着苏远和白布披着的人影转着圈,从天洒落或白或黄的圆纸,旁边吹拉弹唱,一个不漏。 一时之间根本分不清到底是白事还是红事。 当一切就绪后,随着站在最前面的一人喊道,“入棺!” 一群人将白布披着的人影送入棺中。 当那人影送入棺中后,白布被掀起。 在漫天飘扬的圆纸,掀开的白布中,苏远向棺中一瞥,斜斜地瞥见了棺壁边缘漏出的半张苍白却如圆月般皎洁的瓜子脸蛋,颇有几分典雅娴静之美,似是大户人家深闺待嫁的女儿,却又有些稚嫩,年岁看着并不大。 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好似时间静止不动的雕塑一般,一股苍凉的美感油然而生。 那一头白发,毫无违和。 不...... 这......分明是一米六五鹤发童颜...... 还不等苏远念头闪过,下一瞬,苏远自己也被人从两头抬了起来。 “???” 苏远脑海中闪过几个问号。 只见那棺中少女的双手被两个妇女摆放在身前,随着苏远的剑体被放入少女的身上。 长柄恰好卡在刚刚有所长成的缝隙之中。 而少女的那双手则被人交叉搭在了苏远身上,就在剑柄和剑体的中间。 棺中的少女紧闭双眸,一动不动,双手整齐地搭在剑上,一缕月光落下,看着静谧而又美好。 但随着棺盖落下,缓缓将月光遮住。 棺中的一切陷入黑暗之中。 苏远就不觉得美好了。 他这一次可是能动的宝剑,要是就这么被封在棺材里,岂不是永远出不去了? 那又得等到猴年马月才可能碰巧被一群盗墓的带出来重见天日。 苏远本想不顾眼前这些人,直接从那还留有一丝缝隙的棺盖边缘飞出去算了。 但忽然,搭在他身上的少女小手,其中一根指节莫名地动了下,随后又恢复了死寂。 如此一下,将苏远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可等苏远看向黑暗中那张稚嫩的瓜子脸时,却又察觉不到一丝能证明少女生机的呼吸。 这一耽搁,使得那棺盖已经盖上,周围传出棺材钉钉入四角的声音。 苏远在黑暗中又沉寂了下来。 既然事已至此,那不如安心待着吧。 反正,也不过挥指几十年上百年的时光一过,这样的滋味他早已体会过一次,倒并不心急。 只是这一次模拟,苏远隐约感觉到有些奇怪。 他总有一种自己并不身处在模拟中的若即若离之感。 这种感觉像是处在云端,脚上踏不到切实的大地,飘飘欲仙。 可苏远一时却又理不清到底为何。 棺中的苏远能感觉到棺材被抬起的动荡,随着棺材被抬起,棺内开始轻微地晃悠起来。 外面的吹拉弹唱声纵然隔着棺材,也能听得很清楚。 苏远还是第一次体验被人安置在棺中送葬。 不过,自从模拟以来,倒是体验过不知多少个第一次了。 但苏远发现,棺外似乎并没有哭声,只有一片祥和的笑声,似乎这真的是一件大喜事。 一路晃晃悠悠走了不知多远,当吹拉弹唱的声音停下后,晃悠的棺材也停了下来。 随着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四周响起动土声,纷纷扬扬的泥土砸在棺材上。 近一刻钟后,泥土砸在棺材上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泥土掩埋的声音。 但这也很快就停歇了下去。 看来土层埋得很浅...... 苏远暗自想到。 外面还有一些收尾的声音,脚步声交谈声混杂在一起。 此时从外面传进来的声音变得极为遥远,棺材外和棺材内仿佛是两个世界。 再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一切声音都停息了下去,周遭世界安静地恍若无人的幽远之地。 棺中的苏远还维持着最初的姿态被少女搭在身前。 那双冰冷的小手搭在同样毫无温度的剑体上。 黑暗中,没有一丝光线,苏远看不见少女的面容。 他想动动身子,可剑柄却恰到好处地卡着,缝隙中根本没有多余的距离。 苏远感觉乱动有些不礼貌,碰到哪一边都不好。 于是雨露均沾就好了。 内心暗自道完歉。 立起来的苏远摆脱了少女搭在他身上的双手,斜斜地抵在棺材中,半立。 半立姿态的苏远试着用剑柄顶起棺盖。 可出乎苏远的预料,苏远发现自己的力气竟然顶不起来棺盖。 这使得苏远有些不信邪,纵然他只是一柄宝剑,但力气不可能只有如此小,连棺盖都顶不起来。 哪怕是第一次模拟时,身为宝剑的他也是可以轻易劈开山石的。 可一连试了无数次,苏远发现真的顶不起来。 仿佛他如今真是一柄平平无奇的剑。 不信邪的苏远想要展开自带的天赋,通天化身。 可就算苏远怎么寻找那一丝感觉都找不到,体内空荡荡,仿佛什么都没有。 通天化身不行......那,法天象地呢? 苏远尝试了许久。 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 诡异的景象使得苏远心头略凉。 这一次模拟处处充斥着不对劲。 不会......真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苏远停下来,静静听着棺中,并没有任何声音。 往往这种时候,怕的不是有东西,就怕没有东西。 第93章 别叫我夫君 像是魔,魔再可怕,那也是可以杀死的。 苏远沉静地暗自观察了许久,并未发现异样。 只是这诡异使得苏远觉得不能继续待在棺中...... 既然不能纯靠力气顶开棺盖和上面的泥土,那只能用巧了。 苏远寻找着棺盖与棺材间的缝隙。 以自己为撬棍一点点地撬开。 只要自己断不了,苏远相信总有一天能撬开。 无非是时间的问题。 苏远一遍遍地尝试,一遍遍地试图松动棺材板和上面的泥土。 好在最上层的泥土是松散的,棺材钉也并非牢固不可破的,随着苏远一次次地尝试,不知多久后,棺材板已经被苏远撬开拳头大的缝隙。 而从缝隙外的泥土层中,依稀落下一丝月光,这一束光,如一条道缝隙映照在棺材内。 眼看出去的希望在即,苏远继续使出全部的力气干着。 可忽然苏远似乎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 刚开始苏远还以为听错了。 停下了一切动作静静等待着。 可等了许久,直到缝隙外的月光变成了日光,日光变成了月光,苏远还是未听到第二声类似的声音。 雕塑般的少女依旧维持着原样。 苏远更下定了早日出去的决定。 就在他忙着将自己当做撬棍反复撬着的时候,伴随着泥土顺着缝隙滑落棺材内的响声,同样的呼吸声从身后响起。 苏远猛地停下,呼吸声也戛然而止。 但下一刻,从那只有一丝缝隙光亮映照的黑暗棺材中爬起了什么东西。 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苏远近前,那唯一的一丝缝隙之光恰到好处地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 这张苍白的脸贴了上来,与苏远只有极短的距离。 当那道缝隙之光停下来,映亮了一对黑白分明又水汪汪充斥着清纯灵气的眼睛。 苏远对上这双眼睛,在这一刹仿佛感觉这双眼睛看穿了一切,他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这双眼睛的视线之下。 那充斥着清纯灵气的双眼盯着依稀可见的宝剑,忽然微微弯了起来。 “夫君......”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在苏远耳边响起。 若不是身为剑没有呼吸,不然怕是苏远早已屏息到窒息了。 直到听到声音的时候,苏远才略有些恍惚地转醒过来。 眼前的女孩果真没有死。 这反而使得苏远松了口气。 不怕死了的,也不怕没死了的,就怕不知道到底死没死的。 “你......还活着?”苏远的声音重归冷静。 “夫君是不是吓到啦~”那女孩双眼弯弯,似是预见了苏远被吓到的样子。 “你......我不是你夫君。”苏远并不习惯这样的称呼。 而且,不知为何,他从这一声声夫君中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可是......我们不是已经成婚了?”女孩变得极为沮丧,低垂下脑袋。 “和一把剑结婚是吧?!”苏远有千万个槽吐不出去。 女孩重新抬起头,依旧带着浅浅笑意静静盯着他,“那依然还是婚礼不是吗?” “总之,别叫我夫君就行,而且,先别在棺材里讨论这种话题,不觉得......莫名地诡异吗?” 说完,苏远继续埋头于离开棺材的大业。 他无视少女,继续进行着自己临时客串撬棍的动作。 只是女孩那娇小的身姿此时是跪在撬开了缝隙的这一边,极大地阻碍了苏远的活动。 “你能先到一边躺着吗?哪怕继续装死也行。” 女孩对苏远的话似是嫌弃地撇了撇嘴,但那表情只有一瞬间,下一瞬,女孩立刻展现出娇艳的笑颜。 “好的夫君。” “都说了别叫我夫君!” “没问题夫君。” “......” 女孩转而缩到了棺材的另一角,看着苏远充当着撬棍反复对着棺材的缝隙使劲。 那双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幽幽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远已经近乎成功了,他将那半边棺材的棺材钉已经撬开,可是剩下的一步却难到了苏远。 苏远要是撬起棺材板,就无法清理外面的泥土,清出一条道。 要是苏远一旦松开,棺材板就会重新被泥土压下。 苏远只能继续不断地尝试。 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类似。 见苏远坚持不懈地重复同一个动作至少数百次了,似乎不出去不罢休,女孩的声音忽然响起。 “为什么想要出去呢?里面......不好吗?”女孩抱着双腿,腿间只露出半张脸问道。 苏远一愣,“里面有什么好的,外面有什么不好的,为何不出去?” “那要是外面是更残酷的现实呢?” 苏远略显洒脱的声音响起,“那便更要出去了,因为只有出去了,才有可能改变那份残酷,若是永远不去面对,那残酷的现实就永远会是残酷的现实......” 说到这,不知道苏远想起了什么,声音略显感慨,“......哪怕只有一线生机,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机会,但只要去做了这机会就会存在,一味地躲避,便没有创造未来的可能性......而我想要的,只是那个可能的世界。” 苏远并未听到身后女孩传来的回应。 只是在沉默过后听到了一阵衣裙窸窣的声音。 那身材娇小的女孩爬到了苏远的近前,她悄然无声地帮着苏远撑起那棺材板,这样棺材板不至于因为松散的泥土重新被压下来。 她那看着不大的娇小身子似乎拥有着远比苏远想象中更大的力量。 苏远看到她主动帮忙也是怔了下,随后继续忙着清理棺材盖附近的泥土,直到清出一条斜斜地爬出去的小洞。 当苏远终于离开了棺材,看到了外面晴朗的夜色,心情也好上了不少。 身后也爬出一个衣裙因为蹭到泥土而略显肮脏的少女,少女的脸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白净,却又在如霜般的月光下散发着宛若玉石般的皎洁之色。 柳叶般的好看眉毛,微微弯的清纯大眼,挺翘的俏鼻,水润的薄唇,并不大的娇小身子透着恰到好处的可爱。 那一头白发从身后从腰间垂下,如月色般洁白美好,若是束一个好看的发型,不知该会是什么样的美景。 少女的脸上有着十四五岁女孩的稚嫩,却又如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般有着典雅娴静的气质。 她静静地盯着苏远,眼中有着苏远不知是何意的意味,但她忽然转而对苏远笑了。 那笑容,恰如洁白的花海盛开。 第94章 叫我念离就好了 从被埋在地下的棺材中出来后,苏远问少女要去哪,回家还是...... 少女却摇摇头,“我没有家。” 苏远一怔,“那些送你下葬的是......” 少女脸上闪过一瞬的不自然神色,但随即就重新展露笑颜,弯弯的眉眼盯着苏远的剑身。 中轴线凸起的纹路将宝剑的两侧均匀地平分,其中一边光滑如镜面的剑身上,倒映着少女的半张脸。 “对了,夫君叫我念离就好了,思念的念,离别的离,蓝......念离,夫君呢?” 蓝念离,苏远心底复述了两遍这个名字,忍不住沉默了会,过后才道,“告诉你之后能别叫我夫君了吗?” 名为念离的少女微微撅起嘴唇,露出不开心的模样,但还是点头。 只是那经常弯弯的眉眼盯着苏远,明明只是一把剑,她却盯得那么认真。 让苏远觉得自己的一切好似都被看穿了。 在念离这样的注目下,苏远本想编个称呼,可顿了顿后还是选择如实说。 “你我本无夫妻名分,不过是机缘巧合下凑到了一副棺材里,所以你叫我苏远就好,我叫你念离即可。” 念离却像是根本不理会苏远话中意思一样,依然歪头带着莫名笑意笑着道。 “夫君,你看过从山间云雾中升起的朝阳吗?” 不仅不理会人,念离给苏远的感觉就是极为跳脱,上一秒还在说前一件事,下一秒就跳到下下一件事了。 苏远无奈的声音从剑中传出,“我说你啊......” 但念离却是一把将苏远的剑体抱起,快步向一个方向跑去,那个方向,正是群山的方向。 本来望着极为遥远的群山,在念离的脚程下却变得莫名地近。 苏远也不知道念离是怎么做到的,只见到那群山越来越近,仿佛不是他们在向群山靠近,而是群山在向他们靠近。 来到群山边缘,念离更是花了极短的工夫就爬到了山巅。 陡峭的山峰好似为念离低下了头,主动让其爬到了最顶端。 “到了。” 站在山巅,念离看向了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看不到尽头的群山,无边地蔓延,淡淡的雾气缭绕在山间,月夜之下,显得缥缈又幽邃。 “那里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念离似是预知般说道,好似早已看过无数次。 苏远不禁疑惑,“可现在来是不是有点早?” 可念离却摇了摇头,她仰头看向半空那一动不动的星空,微风将她那娇小身姿背后的白发吹起,她极为笃定地说,“不,马上就要升起了。” 苏远还试图以自己对星空的知识储备,来推测当前的时辰。 可当他看到这一片世界的星空时,却看得一头雾水。 这片星空,并没有那些熟知的锚定星星。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苏远的错觉。 那些星星......甚至没有闪烁。 可凭借悬挂在头顶的那硕大圆月,苏远也能判断此时距离日出之时还有相当大的一段时间。 但就在苏远如此想的时候,随着念离的话语落下,天边开始冒出熹微的光亮。 连最远处的群山与天空的交际线,也开始发白。 头顶那清澈无云的天空缓缓被映亮,山间的云雾也由幽邃变得青白。 一轮大日缓缓从群山之中升起。 那大日硕大如巨人,群山在它面前都显得无比渺小,山间云雾在大日的光芒下被照成橙黄之色,被唤醒的飞鸟从云雾中飞过,在大日的背景下,远远看去如一排黑点。 震撼的一幕,使得苏远停下了发问和思索,只是看着面前的景象。 大日随着少女的话语而升起的景象,给苏远的感觉,就好像天地都在呼应这个抱着自己的白发少女。 山巅之上,唯有抱剑的白发娇小少女,周围的一切空旷而静谧,好似整个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一般。 ...... 自那以后,苏远似乎就和这个看着稚嫩的白发少女绑定在了一起。 念离总是喜欢黏着他,一口一个夫君叫着。 可苏远每次听到都不由得皱起眉。 倒不是反感。 只是......他总归是能感觉到一丝牵强。 少女抱着苏远,也不靠近人多的城池,只是在远离人烟的山野之间,向着一个方向一直走着。 “你要到哪里去?”苏远问道。 抱着剑的白发少女眉眼弯弯,似乎极为愉快,“我要到世界的边界去,只要一直往一个方向走,就一定能走到。” “那要是世界是圆的呢?”苏远冷不丁地问道,“你永远走不到所谓的世界边界,只不过是在走过一个又一个早已走过的循环路径。” 白发少女脸上的笑容愣了愣,“好像是的诶......” 她的笑容收起,露出了略显困惑的模样,似是在问苏远,“那......又能怎么办呢?就像夫君说的,纵然只有一丝机会,可只要去做,这一丝机会就会存在,不然......” “话是这么说没错。”苏远略显意外,没想到这丫头学得还挺快,这么快就能拿他的话来回应了,“可有些事明知是没有结果的,是注定要无疾而终的,它永远没有着改变的可能性,这种事上倒没必要再执着了......” 苏远继续说,“就好比一个叫愚公的人妄图移山,山就那么大,世世代代延续下来,好歹还真有可能做到......但若明知世界是一个圆球之后,还非要在无尽的路途上找到终点,那岂不是愚昧。” 听闻这番话的念离隐隐间撇了撇嘴,然后有些气馁地靠坐在路边的青石上。 “不走了......” 苏远没想到她立刻就被自己一番话改变了。 这变脸变得再快点...... 念离将那稚嫩的脸庞放在弯曲的膝间,抱着双腿,侧着头盯着同样倚靠在青石上的苏远剑身,半壁长剑上倒映出念离她自己的样子。 那目光里,有着不开心,微微撅起的嘴唇似乎在向苏远说着她念离生气了。 第95章 心想事成是吧? 嘶...... 苏远在心底想着。 又要哄小孩吗? 不过这似乎是苏远最擅长的技能。 而且还是被动的。 但念离给他的感觉却又不似小孩那样纯净,总是有几分牵强,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远只好看向念离那侧着的脸庞。 一头极为融洽的白发顺着柔软娇小的腰背披落,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动着点点亮光,璀璨如星光,琼鼻娇唇落在那张好看的瓜子脸蛋上,恰到好处的透着典雅。 再长个几年,身子长成,换上一身淡色素裙,端坐于那焚香抚琴,不经意间的侧头露出那典雅娴静的面庞,这样的景色,光是背影就能将无数人迷得神魂颠倒。 苏远收回了越想越远的遐想。 “好了好了,我不是想说你愚昧,只是举个例子罢了,况且,我的不一定全对,万一世界并不是圆的呢?”苏远放缓语气说道,“而且......你没必要听我的,很多时候我只是瞎扯扯,你想做什么就按自己想的去做......” 苏远恍惚间觉得,眼前的少女和上一次俏生生立在身前的女孩,是两个极端。 一个倔强地根本不听自己的话,一个能立马将他的话学以致用。 念离的眼中映着苏远的剑身,无声地撇撇嘴,但下一刻立刻恢复了笑颜。 “夫君懂得真是多呢。” “你要是这样阴阳怪气可就聊不下去了哦,还有,别叫我夫君。” 可念离唯独对他的后半句话无视。 “夫君,你想要沐浴吗?” 念离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抱着苏远重新踏上了路。 随着她说完,前方不远的地方竟然多出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温泉。 滚滚泉水从泉眼冒出,汇聚在洼地,形成了一小池温泉。 苏远愣了下。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这什么能力? 言出法随? 还是气运之母? 走到哪都心想事成是吧? 念离并未顾及苏远这突如其来的惊愕。 她赤裸着嫩白的双足,抱着苏远的剑身踏入温泉之中。 随着她娇小的身体没入水中,衣服的边角漂浮在了水面上。 温热的泉水洗涮着念离略有些肮脏的脚底,她将双足轻轻晃着,污秽在泉水中轻轻涤荡落下,那双不大的嫩足又重新恢复了红白相间的颜色。 念离将苏远的剑身靠在温泉的边缘,然后就垂直地钻入水中,只留下衣服飘在水上,而人消失在雾气中。 下一刻,一头白发的小脑袋从旁边钻了出来。 她看向苏远的方向,璀璨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羞涩。 但随后,这羞涩又被她压制下去,没穿任何衣服的念离在水中向着苏远靠近,那弯弯的眉眼又展现一副笑颜笑着呼唤,“夫君~” “打住!”隔着雾气和泉水,苏远看不清眼前有什么东西,他觉得当前这个距离就挺好。 下一瞬念离那略显悲怆的声音响起,“......明明都已经成婚了......” 可苏远听得出这悲怆分明是装出来的,不为所动。 念离见苏远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得在雾气中撇了撇嘴,似乎是有些气恼,任由脑袋沉到泉水下去,水面咕噜咕噜地翻腾起气泡。 苏远等了许久没见到水面上再冒出脑袋,甚至就连那翻腾的气泡也渐渐消失了。 苏远想着念离憋不住了自然就会上来,丝毫不急。 可又等了许久,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水面的雾气之下,似是空无一物,没有任何东西。 苏远有些犹豫是否要看一眼。 又等了等,水面还是没有动静,苏远无奈叹口气,潜入水中。 本想着念离应该躲在水下哪个角落,故意等着自己。 可当苏远看清泉底的景象后,下意识皱了皱眉。 不着片缕的念离,此刻正抱着那娇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那身子洁白得如同玉石般,却毫无动静地躺在泉底,宛如一块冰冷而无生机的玉石雕塑。 深度并不深的温泉,阳光从水面照射进来,将水下映照得五光十色。 念离那一头白发飘荡在水中,似是沾染了光的翅膀。 此时的念离,没有一丝呼吸,在折射的光线下,那张小脸蛋格外苍白。 这样的场景使得苏远又想起了棺内所见到的那副面孔。 也是一样的苍白。 一样的毫无生机。 苏远再没有一丝犹豫,剑身径直来到念离的身下,通过泉底的缝隙,将念离较小的身子托举起来。 雾气蒸腾的水面,苏远托着念离来到池边。 苏远将念离放下后就一直待在她的身边,可迟迟不见她转醒,也没有呼吸。 但有过一次经验的苏远并未慌张,只是静静等着。 等着的同时,没事干的苏远又想办法将她的衣服从水中捞出,在半空晒干后才落下,将衣服披在念离不着片缕的洁白身子上。 做完一切后,苏远就这么矗立在念离身边,汇总着这一次模拟以来所经历的一切事情,默默盘算起来。 过了也不知多久,念离的鼻翼才微微动了动,重新有了呼吸。 当念离睁开那略显黯淡的璀璨明目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柄矗立着的宝剑。 那从正中分隔,只有半壁的宝剑上反射出她自己的面庞。 可苏远却注意到念离的眸子落在另半边的宝剑上。 被中间凸起纹路隔开的另一半宝剑上,因为角度问题,明明没有映出任何东西。 但在念离的眼中,却好似看到了什么。 念离那弯弯的眉眼这一次并没有展露那一如既往的笑颜,她撑起身子跪坐起来,身上的衣服顺着落了下来,遮住了大片的洁白。 守在面前的宝剑,落在身上的衣服,都不过是小事,可念离的神色却有些恍惚。 她张了张口,怔怔地说道,“谢谢你,苏......不,夫君......” 念离忽得笑起来,又是那一如既往的笑颜。 苏远听得出来,念离的前半句......并未掺杂任何虚情假意。 可后半句,还有那一如既往的笑颜,分明是假到不能再假。 第96章 没有戳穿的戏剧 ...... 苏远并没有戳穿少女。 重新醒来的念离若无其事地带着苏远的剑体,继续走上了原本的道路。 一路上,念离行走在山间的小径或者田野的废道上。 饿了就摘几个野果吃,渴了就喝流动的山泉。 累了就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在苏远眼里,念离好似存活在山野中的灵精,无忧无虑,悠然自得。 偶尔经过有人烟的地方。 念离也只是隔着老远在山坡上望向那升起的炊烟,或是看着城门外车来车往,一副热闹至极的景象。 苏远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有人的地方?” 念离只是带着浅浅的笑,低头看向苏远的剑身,“有夫君就够了。” 苏远忍住了立马戳穿她假话的想法,“喂,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是你夫君!” 对于苏远的反应,念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脑袋微微向一边侧去,反而极为开心地笑了起来。 笑完她就抱着苏远剑身,继续踏上那几乎看不到尽头的旅程,嘴中一边反复地叫着。 “夫君、夫君、夫君......” “......” 苏远忍着不断上涨的怒气值。 念离那弯弯的眉眼带上了得逞的笑意,嘴中却还不停,絮絮叨叨地叫着。 积累到某一个时刻,苏远只感觉忍不了了。 腾得从念离怀中飞起来。 “我忍你很久了!” 他化作大板,追着念离身后的两瓣挺翘落下去。 啪地一声,极为响亮地响彻在无人的原野上。 一下过后,苏远还不解气。 追上去又是几下。 直到最后,念离死死捂着身后,眼中含泪,雪亮的皓齿咬着下唇,可爱的鼻翼一颤一颤的。 她梨花带雨的哀求,“夫君......不要再打啦......” 低下的小脑袋,侧靠着缩成一团的双腿,白发垂落,将那娇小却又美好的曲线遮掩大半。 这样让人垂涎欲滴的姿态,纵然知道她在演戏的苏远也忍不住心头一颤,只感觉心头产生了一丝动摇。 他在心底反复念叨“她在骗人”“她在骗人”。 好不容易才将这丝动摇驱散。 “给我变回去,不然继续打。” 苏远恶狠狠说道。 念离不服气地撅起了嘴巴,颇为怨念地扫了眼苏远,随后抽着鼻子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娇滴滴地爬起来。 加上那看起来才十四五岁的年纪,配合上这样的动作,如此场景任谁见了都很难不动心,忍心继续动手。 苏远如今算是明白为何说女人是红颜祸水了。 这要是真祸起来,谁都挡不住。 但他还是审慎地将面前所看到的一切,置于某种暗藏着危险的面纱之下。 不断地告诉自己面前的和一具枯骨、一具干尸根本没什么区别。 一切美人像都不过是虚妄。 反复这样想着,才好受一点。 念离转过身,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屁股,在苏远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角,很不开心。 都不会怜香惜玉,下手这么重...... 可她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反而出现一抹释然,她淡然地一笑。 那笑容中的淡然,像是已经没有任何念想之物。 当念离再度转过身之后,面对苏远时,重新露出那一如既往的笑脸,盈盈地笑着,嘴中又道,“夫君~” “夫你个大头鬼啊!” ...... 越是和念离待在一块,苏远就总是容易被那一声声故意挑衅似的“夫君”勾起怒气。 越不让念离说她反而越来劲。 总是变着花样喊夫君。 这样一来,苏远倒显得没之前那样沉默寡言了,话也多了起来,只是往往一开口就是和念离吵闹。 不过苏远也看出,念离对于自己的斥责还有那些争吵的话根本不在意。 相反,甚至他隐约感觉,念离甚至更享受这样的相处。 每当苏远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后,恢复了冷静的姿态,念离反而会故意激怒他。 似乎,看着苏远生气后对自己不客气的反应,是她的一大乐趣。 究其原因,苏远想破头也没想明白。 但渐渐地,苏远也习惯配合她了。 恍惚间,苏远觉得这就是一出戏剧。 念离是主角,而他是被念离选中的另一个主角。 念离是在扮演着属于她的角色,而苏远,也渐渐地找到了状态,明白了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 既然她喜欢演,那自己也要配合她将这一出戏演到底。 直到戏剧的结局。 看到那戏剧之下的一切。 和念离呆在一起,看着日升月落,至少已有六十余次。 如此长的时间里,念离的状态似乎也好上不少,再也没有出现之前那样突然失去呼吸,紧闭的双目仿佛再也不会打开一样。 那宛如死寂雕塑般的模样。 并不是这场戏剧的一部分。 也是少数苏远能在念离身上看到的真实。 就在苏远以为这样的真实不会再发生时,念离又毫无征兆地倒下了。 这一次,苏远等了更久的时间,才看到她悠悠醒来。 刚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白发少女的眼中并没有多少神采,只是看清面前矗立的苏远剑体后,又恢复到那平日里的样子。 眉眼弯弯,隐含笑意。 苏远还是没有戳穿她,只是问道,“你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念离说她要去世界边界。 白发的娇小少女点头。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去那吗?” “......”念离沉默了会,沉默过后,带着笑颜回答,“到了就知道了哦。” 念离继续向着同一个方向走下去。 苏远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和之前一样,快速到达目的地呢。” 苏远指的是看日出那次。 念离心照不宣地摇摇头,“那样是没办法到达的。” “为什么......” 念离只是低头,依旧是弯弯的眉眼,笑着说,“夫君的问题也太多啦。” 这次换做苏远沉默了下去。 ...... ...... 第97章 再度倒下 ...... 苏远又陪着念离走了许久。 靠着日升月落来判断时间,苏远觉得差不多有一年了。 可念离走的方向还是看不到尽头,有时是大山,有时是平原,有时是河流,有时是荒野,有时是沙漠。 走过了的地方快要数不过来了。 一年的时光,在念离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变化。 依旧是那副略显稚嫩的瓜子脸,琼鼻樱唇,璀璨的双眸,长到盖住纤腰的白发,还有那弯弯地仿佛随时含着笑意的眉眼。 身子也是不变的娇小。 这使得苏远产生一种另类的奇妙感。 以往模拟不变的从来都是他,见证着世事变迁。 可这一次,还有人和他一样。 这就好像两个另类的存在,在格格不入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彼此,从未对周围人群产生过认同的心底,产生了一种若有若无的认同。 若是两人一直这么走下去,看不到尽头,走上十年、百年,要是都不会有任何变化,那可就...... 苏远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还有多远?”苏远忽然问道。 本行走在大地之上的念离停下了脚步。 “......我也不知道......”念离偏了偏头,带着盈盈的笑说着。 “要不......我带着你飞吧,至少比你走得要快。”苏远提议道。 念离依旧是带着浅浅的笑意,似有些遗憾却又没有悲伤地回答,“夫君......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苏远不解这是何意,“不,不是我,是为了你。” 念离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间。 而苏远还在继续说着,“至少,你也是在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哪怕别人觉得你的目标很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样的人,能帮就帮一手咯。” 念离忽然想起来一年前在地下棺材内苏远说的那番话。 无论多残酷,哪怕只有一丝改变的可能性,他也要直面,耗尽一切去改变。 她闭上眼,悄声道,“看来夫君还真是个言行一致的好人。” “喂,好人是不能乱指的你知道吗。” 苏远未等来回应,闭上眼的念离身体忽然一松,径直倒了下去。 再无呼吸,也没有脉搏,失去了一切的生命迹象。 苏远无奈地叹口气。 只当做念离又一次发病。 这一年时间里,念离身上出现这样的怪象次数并不少。 念离倒下的时间里,苏远充当着照顾她的角色。 等着她醒来。 只是这一次没等到念离醒来,不远处传来愈来愈近的人声。 有人过来了。 还不止一个。 苏远化作了一把平平无奇的剑,倒在了念离的身边。 那靠近的人声果然向着念离的方向靠了过来,他们发现了倒在草丛里的念离还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 这群人是商队打扮,里面也有妇孺孩童,看穿着都比较朴素,应该是随商队一起到某个地方去的路人。 他们见到倒地的白发少女,先是诧异了好一阵,尤其是少女那精致的面貌。 而那稚嫩的年岁更激发了周围人升起几分保护欲。 有一位妇人过来探了探念离的鼻息。 那妇人打扮得不像一般人家,似乎会点家传医术,周围人对她都恭恭敬敬的。 可妇人在眼前这个一头瑰丽白发的少女鼻翼下,感知不到一点气息,她脸色一变,随后又摸了摸念离的手腕,察觉不到一点脉搏。 妇人摇摇头,“她死了。” “这......怎么办?” “要不挖个坑埋了?” “这把剑似乎是她随身带的,一齐埋了挺可惜的,不如就当做我们替她下葬的酬劳,我们拿了她的宝剑,替她送完最后一程......” 这话说出来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尤其是商队里那些识货的镖行之人。 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把绝世好剑。 可妇人却瞪了这些人一眼,她摸了摸少女的脖颈,还有着丝丝温热。 她轻松就将白发少女娇小的身子抱起,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还让人把剑也带着送过来。 迫于妇人在车队里的威望,周围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地听从妇人的指示。 这使得苏远暗自松了口气。 好歹他不需要出面了。 不然这些人真随便挖个坑把念离埋了,连个棺材都没有,他铁定要出手。 妇人的马车在商队里也是较为宽敞的,多挤下一个念离没有任何问题。 苏远在心底估摸着念离醒来的时间。 上一次是几天来着。 好像是七天...... 上上一次......好像是六天多一点。 这一次,至少也要七天以上的时间。 经过一年的观察,苏远发现念离每次陷入这种怪象后,醒来花费的时间越来越长。 虽然妇人之前说念离已死,但她还是将念离当做活人一样照顾。 给念离喂一些细碎的浆糊一样的食物,里面混着一些肉块,还有不知从哪采来的草药。 在这宽敞的马车内,念离和妇人共处了七日,而苏远就在一边观察着一切。 当某一刻念离悠悠转醒,入目的第一眼是马车的顶盖,随后是探头看过来的妇人。 但念离看到妇人的第一眼,眼底却闪过一丝怎么也无法避免的......害怕? 苏远不知道那该如何形容。 那并非单纯的害怕,而是混杂着诸如难以接受、不愿看到等等多种感觉。 随后就看到念离那娇小的身子紧绷着曲了起来,缓缓向后退着。 妇人略有些奇怪地看着念离害怕的动作,还以为是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女孩被惊到了,于是出声安抚。 “不用怕,我们在路边找到了你,一路上都是我在照顾你......” 可念离还是不停地后退,一直退到了马车的角落,手中摸到了冰凉冰凉的东西。 念离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往日里弯弯的眉眼此刻也是低垂了下去,她低头看向手边触碰到的长剑。 从剑柄延伸到剑尖的凸起纹路,将如镜面般的剑体一分为二。 一边反射着念离那张小脸,可念离,却看向的是另一边没有任何东西的光滑剑体。 那眼神,好似穿透了一切。 第98章 戏剧终落幕 这一瞬间,苏远再度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念离面前。 无所遁形。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掺杂着星星点点,恍若星眸,只是看向苏远剑体的前一刻,眼中带着些许茫然带着些许无助。 直至看见苏远,那双星眸才稍稍安定。 念离抓紧了剑柄。 她缓缓闭上眼,再度睁开时,才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她没有给予妇人任何回应。 而是起身离开了马车。 妇人也跟着来到了马车外,商队里的人也停下了步伐,一个个看向念离。 可念离只是低垂着眉眼,专注于脚尖的路,抱着剑,一步一步离开商队。 妇人和商队里的人就这么注视着念离渐行渐远的娇小背影。 没有人说话。 就在苏远觉得这样的气氛分外诡异之时。 随着念离远离商队一定距离,商队中的人,还有那妇人纷纷将视线从念离身上收回。 妇人看了眼念离身形消失的地方,没有一点停顿,转身回到了马车上。 商队里的其他人也纷纷干着之前自己的事。 好似念离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们的转变一切都是如此地理所应当。 没有任何停留或疑惑。 商队还是那个商队。 继续顺着原来的路径前行。 唯独队伍中少了一个本不存在的人。 诡异感再度萦绕在苏远心中,低垂着眉目的念离似乎察觉到苏远的想法。 她微微弯了弯眉眼,那娴静的面孔带上了一抹平静的温柔,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夫君......应该有很多疑惑吧?” 念离来到远处的小山,站在这里,能遥遥看见那一队蚂蚁般大小的商队。 站在山上,视线看得远了。 苏远这才发现,七天过去,一直在前行的商队,再往前走一点......就又回到了当初捡到倒下的念离的地方。 等于说,兜兜转转七天过去,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苏远沉默着看着商队经过念离倒下的草丛。 只是这一次,那里并没有一个倒下的白发女孩。 商队中的人也没有停下。 仿佛这才是原本正常的剧本,而念离,才是那破坏了一切的变数。 念离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又浅浅笑了起来,“夫君,我们继续走吧,还没有到世界边界呢......” 苏远没有多说什么,在沉默中随少女一起,向着她口中的世界边界进发。 ...... 越往前走,苏远发觉距离念离口中的世界边界越近了。 他不认得路。 但他知道念离每一次陷入那死寂状态的时间越来越长。 每次醒来,念离就会露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对苏远展现那一如既往的笑颜。 嘴里的“夫君”喊得也更加勤快。 时间久了,苏远也渐渐麻木了。 念离喊他夫君,他就应着。 念离要是生气了,他也就像是个丈夫一样尽着自己的职责哄她。 念离困了,他就编各种小故事,絮絮叨叨地说完,念离也已经枕着他的剑体睡着了。 念离累了,他化身牛马圣体,替念离揉压着曲线完美的小腿和脚底。 他们之间,好似真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夫妻。 一个是娴静温柔的妻子,一个是沉稳话不多的丈夫。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对于这种关系越发熟络。 甚至到了几乎完美演绎的程度。 旁边若是有人看到,或许根本分不清这到底是一对真夫妻还是假夫妻。 “夫君,昨天你说的那个故事,那个正道名门传人吻了受伤的小鸟,结果发现是凤族公主的故事,还没说结局呢......” “夫君,我走不动啦......” “夫君,头发这样绑起来......是不是会好看点?” “夫君......” ...... “夫君......” “夫君......外面的星星,好像会一闪一闪的,夏天的时候,还能看到很长很长的星河,连起来,就像是一条会发光的丝带一样......” 听到念离忽然提及星星,苏远下意识看向了头顶。 可头顶的星空,却是宛如幕布般,一动也不动,星点数量也少得可怜,怎么可能构得成一条星河。 苏远这才回想起念离是在说外面的星星。 外面的...... 还不等苏远意识到念离说这话的意思。 就见前方念离已经来到了一处高耸的山崖边缘。 在山崖的另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浓密黑雾。 像是另一片世界。 左右两侧,皆是如同天堑般的高耸山崖,如同一道无边的世界之墙,将一切阻拦在里面。 “这里就是世界边界了吗?” 苏远也不知道念离到底走了多久。 在这个只能依靠日升月落,时间淡薄的世界里,苏远最开始还记着过去了多少天,但后来也就慢慢放弃了。 念离轻轻地嗯了一声。 念离没有再露出那一如既往的笑颜,弯弯的眉眼此刻也是平静地舒展着,目光看向山崖的前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那璀璨的星目微微垂下。 这样的姿态和平日里那个娴静温柔的妻子形象截然不同。 戏曲台上的演出者,卸下了面具,回归到台下。 苏远好像意识到。 戏剧终会落幕。 现在是谜底揭开的时刻。 念离的脸上没有遗憾,也没有其他大悲大喜的表情。 她眼底交织着一些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最后恢复了淡然。 她轻轻开口道,“对不起。” “不用道歉。”苏远明白念离为何向他道歉,但他早已不在意那些了。 “我的演技是不是很拙劣?”念离继续轻声问道。 “嗯......刚开始是有点,后来嘛......有点味了......”苏远如实回答。 念离没想到苏远还是这么直白,忍不住笑出声。 但笑完还是扯了扯嘴角,带着点点嫌弃小声嘀咕道,“还是这么直接......一点都不会顾虑别人的感受......” 这好像还是苏远第一次同念离口中听到她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第99章 放弃的决心,抵达边缘 一时间苏远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些感慨,又有些怅然。 只是这种怅然并非是贪念和念离以夫妻的身份共处,只是一种说不出的可惜。 好似,经历了一场格外真实的梦。 一场荒诞而又无序的梦。 纵然是梦,可醒来后还会残留着梦中的情绪。 那情绪,有时会足足萦绕好几天,又或者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想起,怔怔地感受着那种远去的失落。 “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一点不对劲......这片世界,应该是虚假的吧。”苏远的观察已经渐渐得出了结论。 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不论是一开始的婚礼,还是陷入了死寂的念离,又或者是其他人。 种种一切,都不过是虚幻。 在棺材中,念离那娇小的身子却有着比苏远还大的力量,轻易就将棺盖顶住,他们从而能顺利从棺中出来。 奔向山巅的路途,看着极为遥远,但远近的概念在念离的周围却失去了效果。 上山的路也是,那小小的身子轻易就来到了山巅。 最为出格的便是呼之即来的日出,当她说升起,太阳就真的升起了。 头顶不会闪烁的星空...... 路边冒出的突兀温泉...... 纵然过去再久也不会改变的样貌...... 这种种事情都不像是某种能力造成的。 直到遇见那一队商队,商队里的人就和行动轨迹固定的人偶一样。 只在遇到念离时产生了偏差,而当念离一离开,所有的异常消除,商队里的人又回到了原来的路线。 至此,之前的一切都连成了线条,给苏远揭示了答案。 只有一种可能,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而念离则是,在虚假的世界里,创造和抹除。 稚嫩的白发少女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点头。 “你不愿意接近人群......那些人,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是虚假的,和一群明明相貌都是人,却又深知是虚假的东西待在一起,也确实会觉得......”苏远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怪异感,倒不是恐惧,也不是悲伤,“确实会下意识......不想靠近,这一点也是能理解的。” 苏远半像是解释给自己听,半像是安慰念离一样。 念离只是静静听着,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虽然我不知道这片世界是如何形成的,但离开的办法应该就在眼前了,这就是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吗?”苏远的目光看向无边山崖外的黑雾。 一层一层的黑雾绵延无边,看不到尽头,甚至吞噬了地平线,将一切置于黑暗。 “这片世界和你的联系应该相当紧密,我猜得没错的话,至少你能操纵这方世界的很多东西,日升、泉水、路途远近......”但还有些点是苏远疑惑的。 苏远继续问,“只是,既然你能影响这方世界,为何来到世界边界要花这么大的功夫?” 白发少女的眉眼静静地,略显稚嫩的五官上透着一种看穿世事的恬静。 一阵风从山崖上吹过,将娇小身材少女的白发吹起,裹挟着那纤细的身子,如同一团盛开的白色彼岸花,在风中轻轻舒展着身姿。 念离缓缓开口道,“因为......这和我的决心有关......从虚假世界的边缘,滑落到真实世界的深渊,决心越强就越能靠近......” 她忽得笑了笑,“刚开始时,是很想留下你,我想......找到一样东西......但我发现,有些事果然还是不行,你终究不属于这里。” “那......”苏远愣了下。 想要找到的东西...... 他又想起那娇小的白发少女眉眼弯弯叫着“夫君”的模样。 沉默片刻后,问道,“你找到了吗?” 念离本想点头,可迟疑了下,点头的动作又化作了摇头。 “或许找到了,或许没有。”念离对着苏远展露出释然的笑,“毕竟......假的就是假的,但......足够了。” 念离望向山崖另一边的黑雾,轻轻地念叨: “一切都是,婚礼、身份、经历......一切的一切,终究是虚假的。” 但她并没有遗憾,反而有着解脱般地释然,轻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执着啦。” 她的声音随风飘荡,慢慢归于寂静。 苏远沉默了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忽然再度问道,“那你找到之后呢?要是找到了之后......” 念离轻轻摇摇头。 不知是何意。 “是时候了,你应该出去了。”念离悄声说,她松开怀抱,似是要把手中的宝剑扔下去。 虽然大部分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但苏远还是残存着些许问题。 “等一下。”苏远叫停了念离的动作,“那你呢?” 念离先是诧异了一下,睁大了双目,随后那眸子又垂下,被遮盖了大半部分,看不清其中到底是什么神色。 苏远只听到她淡淡地回应,“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一起出去呢?”苏远的声音极为沉稳,“虽然还有些事情我不清楚,但既然想要改变,为何要在虚假的世界追求改变,为何不出去呢?” 并不是他一时兴起才提出的想法,“或许外面的情况并不容乐观,但......只有真实的世界得到了改变,才是真正的改变。” 对苏远的话,念离想起了什么,嘴角悄然勾起,多出了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容。 “你还真是始终如一,一点变化没有......” 念离想到了最开始在棺材内听到的那番话。 她的决心,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产生的吧...... 放弃得到那样东西,来到世界边界的决心。 “但是......不用了。” 念离这一次没有再露出那一如既往的弯弯眉眼的笑。 而是轻轻地闭上眼,带着笑意呢喃着。 “谢谢你,苏远。” 她没有喊出那个虚假的称呼,而是真实的姓名。 这一次,她的笑,也极为真实。 念离松开了手,苏远的视线极速拉远,山崖的白发人影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直至再也看不见。 第100章 幽冥界的菩萨 苏远很快被黑雾吞没,视线一片黑暗。 他只感觉到自己在急速下坠。 在无尽的黑暗中下坠,当这黑暗到达了极致之后,渐渐地,出现了光亮。 而苏远的视线也重新恢复。 他看到了一片大地。 一片身处灰暗天空的阴沉大地,地上到处盛开着暗红摇曳的锦簇红花,成为这阴沉世界中的唯一亮色。 ...... 【你从虚境中脱身】 【你于阴沉大地上苏醒,你的周围环境极为恶劣,岩浆、黑水、残骸还有那遍地盛开美丽而又充满危险的彼岸花】 【好在,虽然只是一柄宝剑,但你完全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生存】 【离你不远处有几个狰狞的生物】 【它们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并没有注意到你】 ...... 直到这个时候,苏远才明白,他的模拟,才刚开始。 如今这个暗沉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 而之前所处的,只是名为虚境的地方。 苏远的剑体前忽然冒出一个佝偻的虚影。 虚影是个老人的形象,只是面目布满皱纹,挤在一起看起来有些骇人。 老人虚影看见焦黑的大地上立着一柄透亮锋芒毕露的宝剑,微微惊诧。 他准备伸手向宝剑抓去。 下一刻,宝剑横在了虚影老人的脖子上,从中透出极具威压的压迫力。 只要虚影老人乱动一下,他就相信自己会魂飞魄散,连再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顿时,虚影老人急切地出声,“小的不知上仙真面,冒犯了上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小的计较,小老儿不过一个小小城隍……” 苏远冷声问道,“城隍?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敢自称城隍?” 苏远看出这虚影老人根本不是正常活着的生命体,和不远处那些狰狞的怪物虽然不一样,但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显然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虚影老人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一副你不要侮辱我的模样,但又不敢和眼前的不知名上仙说重话。 只能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小老儿虽然是幽魂身,但那是在十殿阎罗手下绕了一圈没受过一点刑责的好人,生前从未有过一点恶行,钦点成了待上任的城隍,这已经得到了菩萨的册封,在幽冥界名册上留名了的!” 虚影老人对此极为自傲,那满脸的皱纹也化开了,显得能成为城隍是莫大的幸事。 苏远却从虚影老人的话中听出了极多的信息。 他冷然道,“哼,真当自己是地府了,还册封,那名册是不是还叫生死簿?” 虚影老人脸上出现无比的惊诧,然后对苏远越发恭敬,“上仙果真无所不知,我幽冥界即将成为地府,而名册确实如上仙所言,为生死簿,只是这事……只有菩萨和诸位管事的阎罗,还有生死簿上留名的城隍所知……” 虚影老人心底不禁嘀咕眼前这柄剑到底是什么来头,连这样的内部隐秘都知道。 脸上的神色也越发谄媚,生怕引得上仙不快。 苏远的心底一凛,只不过是随便一句话就从这不知真假的虚影城隍嘴中套出了信息量不小的话。 “只待幽冥界成为了真正的地府,小老儿也就可以上任,理所应当成为一方城隍,以后若是上仙有事,有小老儿我帮的上的,一定赴汤蹈火……”虚影老人讨好地说着。 而苏远也将剑体从虚影老人的脖子上拿来。 不管虚影老人说得是不是实话,至少,从他口中确定了几件事。 这方世界乃是幽冥界,幽冥界与地府有关,但至少现在还不是真正的地府。 幽冥界中以菩萨与十殿阎罗为尊,实力未知,但不可小觑。 菩萨之名,一般人就算冒名顶替恐怕也根本担待不起。 至于幽冥界和地府的关联,苏远不由得深思,引发多种联想。 若是幽冥界可以顶替地府,成为真正的地府,那原来的地府呢? 本应人人皆知的地府生死簿,在虚影老人口中成了地府隐秘,只有身居高位的或者册封城隍可知,难不成,过往的地府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且不论过往的地府如何,在虚影城隍口中即将成为地府的幽冥界,若是真有着册封的能力…… 种种念头飘过,但最令苏远感到放不下的还是这一个问题: 念离,与这一切到底是何联系…… 苏远继续从虚影老头口中套话,“我不管你上不上得了任,我奉旨前来,身负要事,要从这幽冥界中的虚境取一件东西。” 老头儿当即放下了心,既然是有事前来,那都好商量,不要上来就喊打喊杀,他这身板可承受不住,“上仙放心,不论是什么,小老儿在罗刹牛头马面那都有一点薄面,能帮得到上仙……只是……” 他皱起那原本就皱巴巴的眉头,眼鼻几乎挤到了一起, “这虚境是什么地方,在这幽冥界中,小老儿还真不知……不过上仙提及的地方,我这样的城隍不知也是正常嘿嘿……” 苏远没有表现任何诧异,随口回了一句,“你不知道也就算了,本也没指望你能有多大用……” 苏远决心将这大尾巴狼装到底,继续说,“带我去见你们那位菩萨吧,这事还是直接找正主。” 虚影老人见苏远的姿态,没有一点怀疑,连连点头,在前面带路。 一边走一边聊到那位菩萨,“菩萨所住宫殿常人难寻,我先带上仙找阎罗们……” 苏远没有回话,虚影老人怕自己说错话,又将话题往菩萨身上引,苏远才略一回两句。 聊着聊着聊到了菩萨的名字。 苏远作势要叫出那并不知晓的菩萨名讳,没想到虚影老人恐慌地摇头,“嘘……上仙还是不要直呼菩萨的名讳了,虽然上仙可能没事,但小老儿我……菩萨的名讳若是随便叫,只要不是心诚至极的信徒,真叫来了菩萨,祂老人家会降下责罚的,据传这位菩萨曾立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如今应劫归来,重立地府,誓要完成宏愿……实在不是我这样只能做做身边点点好事的城隍可比……” 这一下,苏远心底一震,已然知晓了这位菩萨的底细。 地藏王菩萨! (兄弟姐妹们元旦快乐!新年,上学的一定考得好,上班的一定赚的多,哥们的成绩也越来越好!嘿……今晚一章,明天或者后面补回来,感谢大伙的支持,依旧求好评求催更求礼物,免费的礼物多多益善,非常感谢~) 第101章 五华威灵真君轮转大王 ...... 【从虚影城隍那得知了诸多信息的你决定直面这位执掌幽冥界的菩萨】 【你跟随虚影城隍穿过遍地熔岩或者黑水的恶劣大地】 【盛开着鲜红彼岸花的大地上,无头的、背生骨刺的、肚皮撑大快要爆了的幽魂,数量繁多,不一而足,漫步游荡着】 虚影城隍给苏远介绍,“这些都是应该入地府受刑的幽魂,生前多做了恶事,只是如今地府未成,轮回未开,只能在幽冥界内游荡。” 苏远对此颇为好奇,“这些幽魂是如何接引而来,又是怎么断定生前之事?” “接引之事由无常们去执行,生死簿上自有命数,阎罗们看命数到了,自然会降下旨意,至于生前之事......那也是阎罗们的事,他们或许有什么办法判别吧......”满脸皱纹的老城隍说到这里时眼底有些迷惘。 苏远又问道,“你说你生前做的全是好事,有哪些好事?” 没想到老城隍对此却露出更大的迷惘,摇摇头,“这......小老儿我已经没有一点印象了,只是阎罗手下的判官这么告诉我的,自从成为城隍,生前之事已成过往云烟,再无关联。” 苏远更感觉有些蹊跷,但他并未多说什么。 ...... 【你跟随老城隍穿越广袤无边的大地,起起伏伏的大地上唯有无尽的幽魂和恶劣的环境,当真符合地府之称】 【直至尽头一座拔地而起的黑暗山峰,山上坐落着一座漆黑的宫殿】 【宫殿的牌匾之上写着“肃英宫”】 虚影老城隍指着肃英宫向苏远说,“这便是十殿阎罗之一的五华威灵真君轮转大王所处宫殿,轮转王执掌地府转世事宜,乃十殿阎罗中第十位席。” 老城隍带着苏远步入上山的阶梯,那阶梯是由烧焦的枯骨铺成,甚至路边还有燃烧着的枯骨声嘶力竭地惨叫着,煞是渗人。 阶梯之上,大殿正门处被两个面色煞白身披白甲的无脚人影守护。 见到来人是城隍,煞白的面色稍稍舒缓,可注意到城隍身边悬浮的宝剑,立即大喝一声,手中大斧一斜,拦住了大门。 “不是幽魂?还不是真形?” “此乃轮转王所居肃英宫,宵小之辈不得擅闯,若想觐见轮转大王,现出真身,莫要装神弄鬼!” 苏远的剑体中传出不耐烦地冷哼。 下一刻,在殿前出现了一道高大千丈,足足和整座山峰差不多大小的巨大化身。 化身身穿厚重而棱角分明的盔甲,银色的盔甲之上隐隐闪过充满威压的寒芒,盔甲正面的人脸模糊不清,但能隐约看出那是一张年轻俊朗的面目。 这巨大化身闭目单腿跪立,双手扶持着一柄剑,随后这化身缓缓睁开眼,提起剑柄站起来。 瞬间,化身甚至比黑暗山峰还要高不少。 如此巨大的化身一出现就成为了这片天地最为显眼的存在,甚至只要挥手间,就能将轮转王宫殿的山峰推倒。 一掌落下,足以将整座宫殿推平。 如此变故直接使得两个守门的煞白幽魂面色大变,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城隍更是吓得浑身颤抖,嘴中连连喊道,“上仙莫气上仙莫气,他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别和他们一般计较......” 但苏远的剑体此时也不在老城隍身边,老城隍的声音不知道是否能被听到,又或者,这只是用来撇清关系自保的话。 守门的煞白幽魂仰头看着通天人影,茫然无措时,从身后的宫殿中传出一声久居上位充满威严的声音。 “吾乃轮转王,道友既然来我幽冥界,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不如道友入我殿中一叙,好让我有个赔罪的机会。” 随着这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砰砰两声气球炸裂的声音轻轻响起。 殿前看守的两个煞白幽魂在老城隍面前轰然膨胀爆炸,什么都没有剩下,只有两副空荡荡的盔甲落在地上,哐当响个不停。 老城隍这下更瑟瑟发抖,可却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没想到这个轮转王一出面就如此果断,连苏远也顿了下。 不禁想起老城隍说若是心不诚的人叫来了菩萨,菩萨会降下责罚...... 这菩萨手下的阎罗行事如出一辙。 这所谓的菩萨,苏远越发觉得不对劲。 但他也未多评价什么,毕竟这是别人家的地盘。 见这轮转王如此行事,苏远顺势散去了化身,重新恢复剑身。 从殿中走出一面戴印有庄严宝轮面具的儒雅人影,先前那道威压声音从面具下传出,带着些微和煦的态度温声道,“道友请进。” 老城隍眼见轮转王亲自出来迎接,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主动地退到一边,恭恭敬敬。 却没想到苏远进入殿中后却喊道,“让那城隍,也一起吧。” 那副轮转王的面具看向了满脸皱纹的老城隍,便也说道,“既然道友发话,你也一同进来吧,另外,指引有功,我会向菩萨请功的。” 老城隍没想到还能得到如此意外奖赏。 在幽冥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哪一位阎罗不是执掌着一种刑法,威严难测,轻易就降下责罚。 老城隍知道这一切都是拜上仙所致,要不是上仙,这样的好事怕是根本轮不到自己。 又想到刚刚那两位在面前怦然炸裂的守门幽魂,脸上愈发恭敬,心底则是多了发自心底的感激。 ..... 【你跟随戴着轮转王面具之人于殿中坐下】 【你和他客套了许多废话,说完废话之后,你表露了你的来意】 【你要看生死簿,篡改一些人的生死大限】 【戴着轮转王面具的儒雅人影对你的话微微一僵,斟酌着不知怎么回答你却又能不得罪你】 【最后,他想办法委婉地拒绝你,并表示这件事就算是执掌生死簿的菩萨也做不到】 【你再度提出,你要看生死簿,只是查一个人名】 【这一次,戴着轮转王面具的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他同意了你的要求,表示亲自带着你去向菩萨请示】 【他带着你来到了菩萨的道场——翠云宫】 第102章 地藏王菩萨的真面目 磅礴大气的翠云宫占地甚是广阔,于焦黑大地之上陡然升起一连片的建筑群,轻烟升起,于半空缭绕。 建筑群和周围恶劣的环境截然不同,其中金殿佛像,宝相庄重,一片祥和佛国的景象。 这愈发使得苏远心中生出一丝蹊跷的感觉。 地狱般的世界中,矗立着完全相反景象的佛国净土,着实......讽刺。 翠云宫的正殿中,上首端坐着一位菩萨形,宝冠璎珞庄严的人影,那菩萨之形的人影坐于青莲之上,身周不时出现异象,漫天花雨,梵音缭绕,令人下意识就想跪拜。 戴着轮转王面具的儒雅人影向上面的人影汇报,“菩萨,这位道友想要一观生死簿,查一个人名。” 菩萨端坐上首,无动于衷,仿佛没有听到这话一样。 而苏远抬眼直视着坐于上首的菩萨人影,想要看清祂的面庞,可入眼却模糊不清,甚至男女难辨。 两侧当即传来呵斥声,“大胆,竟敢直视菩萨!” “对菩萨大不敬,应当打入阎罗殿中受罚!” 那些呵斥出声的或是牛头人手,或是牛蹄,有的还是鹿头,羊头,兔头,额生双角,面目狰狞。 轮转王小声提醒,“那些是菩萨坐下的罗刹......” 苏远无视那些出声的罗刹,依然将视线看向菩萨,而坐在上首的菩萨也只是挥挥手。 随着菩萨人影挥手,那些罗刹才闭上了嘴。 菩萨一开口,当即,天花乱缀,地涌金莲,非男非女的声音传出。 “无妨,外来的客人不懂得规矩......我亲自教一教就好了。” 苏远本就警惕,菩萨开口时,前半句出口,还以为这菩萨是什么信男善女。 可后半句一出口,坐于上首的菩萨已然消失不见。 好在苏远早有准备,当那非男非女的声音还未说完时,他便已暴退出金碧辉煌的大殿。 下一瞬,通天的持剑盔甲人影再度出现,可一同出现的,还有另一道通天的菩萨形人影。 两者皆高千丈,菩萨形的人影还隐隐间更高数筹。 两者二话不说,轰然撞击到了一起。 金碧辉煌的殿中,前一刻还温和地替苏远介绍身份的轮转王,此刻却带着略有些戏谑和残暴的阴笑,和那些罗刹交谈起来。 “道友,可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想要一观生死簿,需得过菩萨这关。” “嘿嘿,幽冥界乃菩萨道场,在菩萨道场内对菩萨大不敬,神仙来了也难翻天!” “这东西连个化形都没,敢在菩萨面前放肆,想要一观生死簿,它算个什么东西?” 那些罗刹越发放肆地滔滔说个不停。 外面那两道通天的人影,此刻你来我往,已经打成了一团。 只是那持剑的盔甲人影面对菩萨之像随手洒下的攻击,每每招架都有些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身形更为庞大的菩萨之像,轻描淡写挥洒出一滴水,就好似有万钧重,压得持剑盔甲人影要连连退后好几步才能化解。 手中的剑和挥出的水碰撞之后,也越发黯淡。 可盔甲人影丝毫没有气馁,反而越战越勇。 手中之剑径直砍向菩萨身周,每一次挥砍,那锋利的剑锋甚至与大地摩擦出火花,那火花在剑锋绽放,将剑锋磨砺一次。 每一次磨砺,剑锋就越发光亮锋利,下一次的攻势就越强势。 此消彼长之下,持剑盔甲之像在菩萨攻势下慢慢站住了脚,甚至隐隐有反攻之势。 这使得对面的菩萨之像出现了些微的变化,挥手间的攻击频率也更高了起来。 那越发加快的姿态,落在了苏远眼中,却正好是祂急了的象征。 从虚境中出来的苏远本就觉得这方世界蹊跷,本想和这所谓的地藏王菩萨试探一番。 要是真能看到生死簿,他便打算查一查一些人名。 可没想到这地藏王菩萨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似是要拿他立威。 最初苏远还有些担心,可当菩萨之像出来的那一刻,苏远就更加肯定了心底的一个猜想。 尤其是现在,和这位地藏王菩萨僵持至今,菩萨祂甚至急了。 苏远可以大胆地说。 眼前的地藏王菩萨是冒牌货。 他这一副高达千丈的通天化身,实力至少超越了第七阶,具体如何,苏远也无法揣测。 毕竟,他见过超越第七阶的存在,似乎只有魔主一个。 甚至魔主也只能算半个。 真要算魔主的实力,只能说在寻常第七阶之上,但够不上第八阶,因为其身份特殊,为整个世界化身,出手带有世界威能。 而他这具通天化身,比之魔主不遑多让。 要杀死魔主,或许做不到。 但战胜魔主应该差不多。 和这样的化身战斗到僵持的局面,眼前的菩萨像...... 至多不超过第八阶。 可那是传闻中的四大菩萨之一,和观音文殊普贤并称的地藏王菩萨,这样的传闻,在五界十天也未断绝,依然如此。 由此苏远断定,这地藏王菩萨有问题。 随着苏远攻势在一次次磨砺之后愈加强势,苏远更是找准机会,一剑砍到了菩萨像的衣角。 这意味着,苏远已经不再是下风。 这样的信号同样落在了对面的菩萨像眼中,那看不清的模糊面目,隐隐有了些变化。 其嘴唇动了动,缕缕声音传入苏远那持剑盔甲之像的耳中。 “嗯......你确有一观生死簿的实力,出手只是为确定你的资格,既然已确定,我们便共同收手吧......” 但苏远只是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你说收手就收手?” 下一瞬,苏远那持剑的盔甲之像消失,就在所有人疑惑之际,一道更高的天地大像出来。 那仿佛要撑开天地的高大之像双腿陷入云层之上,根本看不到尽头。 苏远直接展开了法天象地,伸出手像是抓兔子一样将那菩萨像抓在手中。 云层上的万丈高空,那菩萨像在苏远的天地之像手中缓缓消散,求饶声也同时响起。 “别......上仙我错了,我乃菩萨坐下谛听,上仙莫要下杀手!” 菩萨像消失,呈现在苏远眼前的,是一只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的九不像小兽。 其样貌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狮非狮、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唯有头顶上一根独角最为引人注目。 第103章 地府秘事 ...... 【名为谛听的九不像小兽被你握在手心】 【如今你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谛听的实力顶多为第七阶巅峰】 【只是它的身上有着某些法宝庇护可以混淆视听,装作现出那尊菩萨像,展现那‘天花乱缀,地涌金莲’的异象,使人误以为那是地藏王菩萨】 【谛听在你的手中瑟瑟发抖,摇着狮尾,一副讨好的模样】 【你向谛听讨要生死簿,从谛听的嘴里吐出了一本散发着黑白二色的青灰书卷,封面上书“生死簿”】 【生死簿飞到你的法天象地化身面前,飞快地翻页,你查询起来】 【竟然真的在其中查到了诸多人名】 【有你在荡魔剑宗的师尊万长天,还有师姐秦书,但却没有子鸢和凌霜这两个名字】 【这使得你有些不解,默默记下】 生死簿上只标注了一个名字,名字之后紧挨着其他的名字,密密麻麻,并没有标注生死期限之类的其他内容。 苏远当即朗声问道,“这些名字......生死期限何在?” 谛听晃着狮尾,赶忙道,“上仙有所不知,如今地府未成,菩萨未归位,生死簿的诸多功能也未能展露,如今的生死簿只能称之为残部,它仅能翻阅查看,就连我也没有任何修改之能......唯有感知到哪些人命数到了,才会降下旨意派人去接引这些将死之人,把他们的幽魂带到幽冥界中来。” 谛听的习性颇有些像狗,不过其原身据说就是一条白犬,倒也没什么违和。 从谛听的话中,苏远再度听出了天地隐秘的味道。 “地府不是早已成立?何须你这个冒牌幽冥界来顶替?” 谛听一听苏远的问话,眼珠子微微转了起来。 眼前的上仙,似乎来自更古远的时代,虽然看不出根脚,但这一手法天象地,就已经天上仙人的手段了。 谛听看向苏远的神色越发多了一些忌惮和放松。 放松是因为既然眼前的上仙是来自更古远的时代,那和自家地藏王菩萨认识的可能性更高了,不至于对自己下死手。 苏远见谛听的神色隐隐转变,似乎......是将自己看做了某些其他存在? 谛听的狮尾摇得更快,老实地说道,“上仙之前可能是入劫去了,怕是刚刚归来,有所不知,地府早在久远之前就已经破碎,只留下一群散落的地府碎片化作了一个个世界。” “不止是地府,真实界也是......一齐破碎,化作了无数碎片,到处散布,对了,外面的人似乎给这一个个散落的世界取了个称号,好像叫【星舆轨道】,每一条轨道上散布着诸多零散世界。” “我本坐镇地府,替菩萨看守道场,对那一日的景象有着极深的印象,那一天......地府的天空直接被撕开,混沌湍流充斥着地府,一切都大乱,然后地府变得四分五裂......” “我在这场大破碎后陷入了沉睡,菩萨也在那场大破碎中消失不见,醒来后我在此重立地府,就是为了等待菩萨应劫归来,只待菩萨归位,地府再立,一切还能回到从前......” 听完谛听的话,苏远快速地消化着一切。 可他又想到什么,有些疑惑,试探着问道,“你说你替菩萨坐镇地府,看守道场......那执掌地府的酆(feng)都大帝呢?” 听闻苏远的问话,谛听满是讨好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嘿嘿......果然地府秘闻是瞒不过上仙的。” 谛听话中本就有所保留,若是眼前的人是个冒牌货,对这些天地秘闻一无所知,顺着谛听的话,只会理所应当地觉得地藏王菩萨才是地府的唯一掌权者。 但苏远这一反问,谛听顿时再无怀疑,更加确信眼前的万丈法象就是某个仙神的化身。 谛听说,“占据地府权柄最多的当为酆都大帝,其次是菩萨,只是......酆都大帝或已于大破碎中陨落,此乃天地最大的秘闻之一,如果酆都大帝未死,我根本不敢直呼大帝名号,只是如今......上仙没发现您直呼大帝名号根本无事吗?” 苏远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底早已运转起来思量着。 五界十天确实流传有一些关于地府的传闻,不过那些传闻模糊不清,远不如他穿越之前所知道的多。 据他所知,地府中最高位的执掌者应是酆都大帝,其次便是地藏王菩萨。 在二者之下,乃是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六案功曹、阴帅鬼差。 像之前那个虚影老人就是六案功曹之一的阴曹司城隍。 听到谛听这么一说,苏远觉得大部分都对上了。 地府的由来渐渐清晰。 只是后来又发生了诸多变故。 那地府的大破碎竟然导致了一位名号响当当的酆都大帝陨落? 苏远暂且将疑惑压在心底,他继续翻阅面前的生死簿,要查找最后一个名字。 他的面前闪过那眉眼弯弯的白发少女,她悄声喊‘夫君’,随后少女的面庞变得淡然,一副释怀的模样将他扔下山崖。 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使得苏远心底产生了萦绕不去的困惑。 苏远想要当着她的面前问清一些东西。 至少......若是能助其离开,能帮就顺手帮一把。 念头回到当前。 生死簿的页面在法象面前飞速转动,最后停在蓝姓。 苏远的目光飞快搜索,寻找着那眼熟的名字。 可即便翻过了蓝姓,翻过了整本生死簿,苏远都未看到想要见到的名字。 那名为念离的人,并不在生死簿上。 第104章 再入虚境 苏远有些心烦意乱地将生死簿挥手扔回到谛听的嘴边,被它一口吞下。 吞完生死簿,谛听眼底露出喜色,觉得没事了,猛猛摇着狮尾,“上仙来我幽冥界便是客,虽然菩萨不在,但我代菩萨接待您一段时间?带您游览我幽冥界大好河山......” 谁想到下一刻,那直通穹顶的万丈法象将手微微握紧,谛听直接被捏在了指尖,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捏爆。 略显冰冷的声音响起,“你还没告诉我虚境是什么?” 谛听的狮尾刚晃到最高处,听到苏远的话直接僵住了,笔直地落下,一动不动。 “上、上仙?连虚境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苏远维持着捏住谛听的姿势,不做任何解释。 将要被捏爆的压迫感使得谛听慌了,一边摇着狮尾连忙说道,“虚境之事,说来话长,不过这倒是和另一位想要入主地府执掌地府权柄的天尊有关,那位天尊的坐骑名为九灵元圣......” 九灵元圣? 那这位想要入主地府的天尊岂不是太乙救苦天尊? 神话传说中佛道两教皆有主管度化之事的仙神,佛教为地藏王菩萨,道教对应的便为太乙救苦天尊。 只是寻常之说中,太乙救苦天尊在地府中并无职务,具体的关系难以道清。 苏远听谛听继续说着。 “九灵元圣比我更早苏醒,实力更在我之上,其行事残暴,幽冥界最初只是一方小世界,属于古地府碎片,后来演化出了自己的生灵和地貌。” “但......九灵元圣它直接摧毁了那小世界,将其化为地狱,其中生灵尽数变为幽魂,才有了幽冥界的前身,而九灵元圣后来不断将同属一条星舆轨道的小世界化为地狱,融入其中,幽冥界才渐渐扩大到了如今的地步......” “可最初那方世界并未完全毁去,其残存的部分,化作了虚境,那虚境里......” 谛听说到这,那张虎头脸极为人性化地讪讪笑了起来,似乎有些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苏远手上只能轻轻用力,谛听立马不再迟疑,“那虚境里,还关押着一个最后的障碍......幽冥界成为地府的障碍。” 当听到谛听如此说完,苏远默然无言,松开了指尖的谛听。 察觉到面前的万丈法象陷入了沉默,谛听不明所以,下一刻,只见那通天的法象渐渐散去。 谛听从高空坠落,在即将落地时又从身下无端生出一股气流,包裹着安然落地。 谛听又化作了那宝相庄严的非男非女的菩萨像,不远处的金殿中闯出的轮转王和罗刹见到菩萨落地,慌忙赶来。 “菩萨,那法象是......?” “云层上......您没事吧?” 轮转王此时姿态略有些忙慌,本以为那千丈的化身就已是这不知名道友的极限,菩萨挥手就能镇压。 可谁能想到竟然现出了万丈法象。 连带着菩萨之像在其面前也不过如玩偶般,只可惜有云层遮挡,他们并未察觉上方具体发生了什么。 一柄带着寒光的宝剑也落下,之前还无比聒噪的狰狞罗刹此刻一个个嘴巴紧闭。 生怕这柄宝剑注意到自己。 轮转王那戴着面具的儒雅人影率先开口,满脸正色,“菩萨,我与道友一见如故,恳求菩萨让道友一观生死簿。” 本就是他带着苏远来见菩萨求观生死簿,只是此刻他的样子像是全然忘了之前自己在金殿内说的话。 性格耿直的罗刹们却还记得清清楚楚,纷纷盯着轮转王看。 可轮转王巍然不动,脸色丝毫没变化,仿佛自己做的是再正确不过的事罢了。 谛听化作的菩萨像对此只是摆摆手,它一开口,随着天花乱缀、地涌金莲的异象,非男非女的声音响起。 “甚巧,我与这位......嗯......剑同道也相见如故,我们共谈佛法,探寻大道,已成至交,生死簿之事无需多说,你们先下去吧。” 【假菩萨挥退了轮转王和罗刹们,单独带着你来到了金殿内部的深处】 【幽然的密室里,你向谛听提出了一个要求】 【你要入虚境】 【谛听表示虽然可以帮助你做到,但它很不解你为何要入虚境】 【只不过它很识相地没有问出口,上仙这么做自然有上仙的理由,它只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谛听】 【谛听带你来到了翠云宫后院的一口井前,这口井正是幽冥界和虚境的连接薄弱处】 【只要跳下,就由机会闯入虚境】 【但同时谛听也警告你,一旦入虚境,可能再也无法醒来,永远处在虚假的幻影中,永生难自拔】 【你径直跳入井中】 【这一次你没有成功,你从井口正上方的无垠高穹顶出现,破空坠落,回到井边】 【你再度投身井中】 【这一次你没有成功......】 ... 【你再度投身井中】 【你看到了无边的黑雾】 【你成功了】 【你来到了虚境】 ...... 微风吹过的山坡之上,漫山遍野盛开的都是同一种花。 那一团团的花朵,轻轻摇曳,和鲜红的彼岸花如出一辙,样貌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是无比纯净的洁白。 洁白的彼岸花铺满了山坡上下,在这片花海的最中心,山坡之上,一背后身披耀眼白发的窈窕少女,静静跨坐于大地上。 白发的少女微微歪着头,似是在假寐,典雅娴静的稚嫩瓜子脸蛋充满着恬静。 原本紧闭的双眸,此刻却是微微抬起。 她尽力想回到往日一个人时的淡然,但她却发现不知何时,有一些地方,已然变得稍显落寞。 风中似是传来某些呼啸声,少女抬头却没看到任何东西。 她又低下头,恬静的眉眼轻轻地弯起。 “什么呀,竟然期盼着那样的事......” 真是......一点也不自知。 她笑着摇头,她深知并非是自己真产生了某些情愫。 只不过是她有些患得患失罢了。 既不想放过那唯一的真实,却又无法放任他随着自己在这无边的虚假中沉沦。 静静跨坐花海中的少女回想起身前曾有过的某个存在,透过那剑体...... 她看到了。 那一张真实的面孔。 花海的边缘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些人影。 那些绰约的人影重重叠叠,行动缓慢地向着花海中心的少女走来,从外表看和一般人无异。 可少女那双能看穿一切的瞳孔却清楚地看到,那些所谓的“人”,却是恶鬼煞魂。 第105章 真实的再相见 随着这些步履蹒跚的人群缓缓向花海中心的少女靠近,当他们经过后,脚下的白色彼岸花也被染成了鲜红色。 原本山清水秀的大地也露出焦黑的暗褐色,熔岩、黑水、残骸遍地都是。 美好的世界变成了地狱般的景象。 好似周围的一切都在被靠近的人群侵蚀。 遥远的天空之外无端出现震天的雷响,一只巨大的九头狮子虚影一同出现。 九头狮子的虚影猛烈撞击着天空,似是要进入这方世界。 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整片世界一起震颤,轰隆隆的雷声不绝。 花海中的白色彼岸花在每一次震颤中剧烈地摇曳,可摇曳过后,又随着端坐中心巍然不动的少女而重新归于沉稳,静静地盛开。 数次尝试无果,九头狮子暴怒吼道,“旧世界只剩你一个活人,一个人活着,就算守上千年又有什么意思,看看你周围这些熟悉的面孔,他们早已成为亡魂......” 九头狮子的声音越发梦幻,带上了某种诱惑,“他们都是你身边的人......随他们一起去吧......让他们带领你成为亡魂,于地府再生......届时,我将赐你一席判官之位,再造一生!” 诱惑之音传遍整个虚境,落在端坐的白发少女耳边,却恍若未闻。 她微微抬眼,面目在额前的发丝下越发朦胧。 周围那些往日里生活在虚境中的“人”,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他们不过是虚假的碎片,依照着生前的最后习惯,茫然地进行着重复的举动。 不知疲倦,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 这样的他们,顶着虚假的人类外貌。 构成了一幅虚假的繁荣景象。 少女再度闭上眼,若是有的选,她更愿沉溺于这虚假的繁荣之中。 而不是成为唯一的清醒者。 可看穿了一切的双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那些虚假的背后,真相是如何残酷。 一个双目无神的车夫走在最前方,缓缓靠近,但他的真实相却是马头人身,肚生人脸的狰狞幽魂。 一个商妇打扮的女人张着嘴,目光呆滞,但她的真实相却是肚大如球嘴边满是污秽的批头散发恶魂...... 举目看去,那些她看过无数眼的眼熟面孔,背后尽皆是她不愿看到的样貌。 哪怕她闭上眼,不想看到。 不想再承受这一切。 可,她做不到。 九头狮子梦幻的诱惑之声还在耳边念叨,那些蹒跚地人影还在侵蚀着属于白色彼岸花的世界,要将其带入深红的地狱。 无边的世界里,属于白色彼岸花的世界不断缩小。 侵蚀过后变成红色的彼岸花不断伸展着妖艳的身姿,似是在庆祝新生。 诱惑与侵蚀越来越近,那些近到只有几步距离的蹒跚人影已经举起了臂膀,向她抓来。 坐于中心的少女对这一切没有任何反应,似是放弃,似是接受。 可纵然白发少女选择了放弃,可那些蹒跚的人影和地狱景象还是在少女身外停下。 那些抓来的臂膀触碰不到少女分毫。 少女身周的白色彼岸花尽皆变成妖艳的红色,可唯有她面前唯一一朵白色的彼岸花依然绽放着独一无二的耀眼之白。 天空之外的九头狮子虚影仰天大吼,对此极为愤怒。 它肆意地发泄、咆哮,九个狮子脑袋喷吐出闪电火焰雷光,可却动摇不得虚境分毫。 直至最后,它无奈地退去。 白发少女周围的一切又化作了平常的模样。 那些被驱使的蹒跚人影消失不见,白色的彼岸花又盛开在大地之上。 无边的花海,窈窕恬静的白发少女安坐其中,没有一点变化。 忽然,白发少女的脑袋晃了晃,就这么朝前径直地倒了下去。 没有呼吸,没有生机,恍若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知多久后,当她再度清醒后,缓缓睁开眼眸,光线从隙间透过。 隐约间,她看到了一个影子。 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眼中闪过惊诧。 可当她睁大眼看清面前的影子后,脸上的错愕再也无法压制。 “夫......苏远?” 一柄长剑伫立在面前。 可在念离那双看穿一切虚妄的眼中。 那不是一柄剑。 而是一个人。 一个真实的人。 此刻那个人却在对着自己露出笑容。 一时间,念离陷入无比的恍惚。 那是一种从虚幻脱离将要回归真实的恍惚。 一种自己并不是一个人的恍惚。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外,还有第二个人。 “不对......你不是出去了?” 念离不可置信地爬到一步之外的长剑面前,俯身盯着,双眸落在那半边剑体,离得极近极近。 宝剑正中从上到下凸起的纹路,将剑体分隔成两半。 一边折射着念离略有些失神的脸庞,另一边浮现的则是只有她一人能看见的青年面庞。 苏远见到念离,收起笑容,略有些不爽地开口质问。 “你还真是莫名其妙,话都不说清楚就把我从山上丢下去,还好没摔死......” 真实的声音传到念离的耳中。 这不是假的...... “不对......”念离撇了撇嘴角,那双带着些许稚嫩的脸蛋,不爽地盯着苏远反问,“你才是莫名其妙......” “啊?你说我莫名其妙?是谁一来就莫名其妙的叫我夫君?又是谁莫名其妙把我带到世界边缘丢下?感情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咯......” “有些事分明和你没关系,那些事不过......不用在意的过去......反倒是你莫名其妙又回来了是想干什么?你知道我到底费了多大劲才把你送出去吗?” “什么叫和我没关系?什么叫不用在意的过去?你不知道当谜语人很欠揍吗?我看你是又欠打了吧?” “!”惊吓声转瞬即逝,“你敢!” “你觉得我敢不敢?举行过婚礼,名义上我可是你夫君......” “不准乱说!你才不是!你不过......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好好好......你说得对,我的吧我的吧......” “本来就是,别不服气......” 两人说着说着就又吵了起来,争吵到最后,陷入了沉默。 但沉默过后,两人面面相觑。 苏远不由得勾起嘴角。 却没想到,念离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一笑,刚刚的争吵似乎也变得不重要了 念离不知为何自己会跟着笑出来,明明心底怀揣的并不是这样的心情。 可当她看到一个真实的人,一个有名有姓名为苏远的人再度出现在面前。 当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后。 还是会莫名其妙的高兴。 怎么也无法驱散。 明明,面对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第106章 帮你出去 念离将笑容藏在嘴角,故意绷着一张小脸,带着些许兴师问罪问道,“你等了多久?没有乱看吧?” 从一开始棺材内苏远的小动作,还有后面路程中苏远的视线时不时就会落在身上。 所有这些,念离全都记得。 苏远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念离那才堪堪发育的胸脯,“我可是正人君子,一眼都不会看的......再说了,以前还不是主动贴......” “那、那毕竟是假的!”念离连忙打断苏远,脸上闪过一抹难堪的酥红,支支吾吾,一副有苦难说的模样。 而苏远一边说自己是正人君子一边看了一眼的动作,全被念离看在眼中。 她又微微握起拳头。 不过苏远倒没有那么多心思,他正色道,“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九灵元圣。” 念离一怔,眼眸微垂。 似是逃避。 而苏远继续说的话却又使得她无法逃避。 “我也知道了......幽冥界的由来。” 念离只是静静听着,直到苏远说完,她似是松了口气,缓缓点头,“确实如此......我是幽冥界成为地府的最后阻碍,在虚境,在这个虚假的世界内,我还能够一直活着待下去......” “你不想出去吗?”苏远问。 “想啊?怎么不想?只是,那个目标实现前,我出不去。”念离摇头。 “我......或许能帮你,至少,出去后,九灵元圣无法动你。” 面对苏远的回答,念离藏在嘴角深处的笑容不自觉地又滑出来,“你果然一点变化都没有,不过......” 她的话锋一转,有些无奈,“实现那个目标的过程或许会很难很难,比去世界边缘还要难上无数无数倍......” 可听到难,苏远反而笑了,“你知道我最不怕的是什么吗?” 念离立即明白了苏远话中的意思,她怔了怔,回想起初次见面时,苏远于棺材内的那番话。 这一次,不用苏远继续说下去。 那弯弯的眉眼再度展露笑颜,“苏远,你可真是个始终如一的......” “好人是不能乱指的。” 弯弯的眉眼只是笑着,没再说话。 一如周围静静盛开的洁白彼岸花。 ...... “那些人......全都在按照固定轨迹活动。” 当白发的娇小少女再度带着苏远踏上实现她口中目标的路后,两人又像是回到了之前。 只不过这一次不同的是,两人之间没了之前的那份演戏般的虚假。 不远处,是一群生活在虚境中,看上去和寻常人没区别的“人”。 念离见到苏远话中所指的那些人,额间发丝下的璀璨眸子微微黯淡。 “他们,只不过还在按照着生前的习惯活动着,比如我们之前遇到的那支商队,死前他们都还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所以他们会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那条路上,进行着无尽地循环,永远也到不了目的地......” 苏远听出了念离话中的低沉,“你认识他们吗?” “认识,但又不认识,现在的他们,只是一个残留着破损记忆的虚假空壳,他们......早已不能称之为人了。” 苏远并不知道念离眼中所看到的画面。 此刻呈现在念离面前的,哪有什么寻常人,那不过是一些嘶吼的恶鬼幽魂。 苏远和念离沿着远离这些人的路线行走,路途上,念离肆意地展现着她的创造之能。 她在半空挥出一道彩虹,在太阳的照耀下,彩虹微微绽放着七彩之光。 只是这彩虹,在苏远的眼中看着有些假。 好似照着现实画出来的一样。 于是苏远笑着说,“我也能试试吗?” 念离先是摇头,然后那盖满白发的小脑袋思索了番,又继续点头。 “你......先告诉我,我再来创造。” “那又如何告诉你?”苏远下意识问道。 这时候,苏远发现念离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地酥红,然后她微微闭眼,红润的嘴唇微张,“就这样......” 下一刻,苏远发觉自己似乎牵住了一个略有些冰冷的东西。 但这只存在于感知中,并不是真实的。 而他似乎能通过这牵着的冰冷之物传递某些讯息,于是苏远将他所见过的绚丽彩虹的样景传了过去。 那牵着的冰冷之物迅速松开。 而念离再度睁开眼,将不自然地视线从苏远的剑体上挪开,再度于空中创造出一幅彩虹。 这彩虹相比之前那画出来的彩虹,无疑真实地多。 也绚烂地多。 点点水珠悬浮于空中,灿烂的阳光落在上面,折射出瑰丽的七彩之色。 这样的彩虹样景映在念离的眼底,她微微张着檀口,眼中迷蒙,陷入了一时的失神之中。 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无言地低头,抱着苏远的剑身,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我只能创造我记忆里的东西......很多东西,我早已忘了,或者是只有点点记忆的影子......哪怕我再努力,也创造不出和现实里一模一样的......” 苏远静静听完,忽然问道,“你想看星星吗?” “什么......?” “真实的,会闪烁的星星,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星河......” 第107章 独属于二人的创造一切 念离再度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等回过神之后,她仰头看向当前的天空。 天空中的太阳迅速落下,圆月的光芒占据了穹顶,星星点点的星辰开始出现。 乳白的月光洒下,却少了几分缥缈脱俗的韵味。 星点也如同挂在那的光源装饰品一般,略显呆滞。 这样的星空,细看之下,只会生出无尽的虚假之感。 苏远很难想象在不知岁月的时间里,待在这里日复一日地重复下去。 念离怔怔地盯着星空看了许久,很久之后才悄声地回答。 “好啊。” 那声音中隐含着一丝期盼。 苏远的感知又触及到了那冰冷的东西。 这一次,有准备的他抓了下去,感知上就像抓到了某个冰冷滑腻的手。 那是一只很小很软的手,冰冰凉凉。 被苏远感知捕捉到的冰凉小手受到了惊吓,闪电般缩了回去。 念离也咬着下唇瞪了苏远一眼,眼底也闪过不自然地羞涩。 感知中牵住的那只小手几乎是瞬间就缩了回去,苏远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事。 “得再来一次,我还没......” “你、你不要乱动,不然......不然......”念离支支吾吾,难以启齿。 苏远只能答应,“好好好,我不动。” 下一刻,那冰冰凉凉的东西又靠了上来。 某个东西试探性地搭上了苏远的感知,但接触的地方很小小,感觉上只有一根手指在戳着一样。 苏远忍不住觉得酥酥麻麻,这种感觉着实奇妙,仿佛直达心灵深处。 接触的一瞬间,两人似是建立了水乳交融般的联系,密不可分。 而这种时候,他也能顺利地将心中所想通过接触的地方传递过去。 这一次苏远老实地没有做其他举动。 随着那冰冷的触感离去,水乳交融般的联系也散去,直达心灵深处的感觉也没了。 当念离看到苏远记忆中的画面,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问道,“苏远,你......在哪里看到的?” 苏远轻轻笑了下,“这是秘密,不能说,不过......要是有机会,或许能带你去。” 听到这话,跨坐于地的白发少女,那璀璨的星目缓缓闭上,眉眼恬静,只是嘴角浮现一抹笑容。 她没有回答。 只是仰起脖子,扬起的下巴连同那脖颈的曲线如同天鹅颈般美好,看向头顶的双目也缓缓睁开。 随着那璀璨的星目再度睁开,漫天的星空在瞬息间发生转变。 斗转星移。 如同创世一般,前一刻还呆滞的星空下一瞬已经展现了另一副姿态。 漫天闪烁的星点镶嵌在幽邃的深空中,从最远处划过一道长河,一直跨越了头顶。 那是一道由无数繁星组成的长河,迷迷蒙蒙,绚丽而灿烂。 迷蒙的星光长河之外,靛青的极光如同拂面的轻纱,笼罩在长河之外,覆盖着,隐约间还在飘动。 星河与极光,白银色与靛青色,一同构成了世界上最震撼人心的画面。 念离无言地盯着星空,那璀璨的星目,晃动不止,早已被这两种色彩占据,除此之外,再无他想。 哪怕是她曾看过的最美的星空,也远远达不到眼前这样的程度。 这一瞬间,她认知中的星河,已经被重新定义。 白发的少女看着看着就往后倒了下去,躺在草地上,身前还抱着一柄剑。 微风吹来,将周围草地吹起一片涟漪,静谧无言的星空下,暗沉的天地唯有两人共处,可却丝毫不显得孤独。 “这就是......你眼中的星空......” 念离失神地喃喃道。 苏远轻笑一声,“也不全是,这种场景也是很难得的,可能要耗费几个月时间才能捕捉到一次,而且还要到无人的地方去顶着天寒地冻......总之,很麻烦的。” “真好啊......”念离小声道,“要是这样的星空能一直看到......” “出去后,说不定就有机会。” “也是......”念离忽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嘴边的笑有些傻傻地。 那笑容,看上去,无比纯粹。 “苏远,我还想再看看那些我所未见过的景色。”白发的少女如此请求道。 “那你可要做好一次次被震撼的准备咯。” “嗯!” ...... 没有虚假的身份。 没有虚假的天空和景色。 这一次,他们面对的彼此不再是虚假的一切,褪去了曾经那出戏剧的伪装,将真实的彼此展露在面前。 所有的一切,全部由白发的少女亲手创造。 不,准确说,是由他们一起创造。 “苏远,你是怎么想到将大海和冰川放在一起?” “这叫峡湾地貌,记着,以后考你。” 抱着剑的白发少女站在被白雪覆盖的山川之巅,脚下是一路向大海延伸的蜿蜒峡谷。 陡峭曲折的峡谷,两边的冰川宏伟又震撼。 立于山巅的少女,几乎和山顶白雪融为一体的白发盖住了纤腰,她轻轻踮脚从山顶跃下,纵身落入山川脚下的蜿蜒河谷。 河谷的水面上多出了一只翱翔的巨鹰,接住少女,在贴近水面的地方迎着风肆意飞行。 被高高吹起的白发宛如纯洁的羽翼,映照着少女眼中的兴奋与喜悦。 从高处俯视峡湾和低处仰望宏伟的冰川,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震撼。 刺破云层的阳光从峡谷的弯折处洒落河谷,仿佛造就了一道金色的大门,当他们乘着巨鹰飞过,径直闯入金色的大门,刺眼的阳光使得念离根本睁不开眼。 等到她适应之后,再睁开眼,眼前蜿蜒的河谷向两侧延伸,开口越来越宽阔,两侧宏伟的冰川也渐渐低矮,直至成了一览无余的大海。 从海中冲出一头巨鲸,露出小山一样的宽阔背脊,向着天空喷出水柱。 巨鹰径直落在巨鲸背上,消散不见。 念离坐在巨鲸的背上,摸着湿滑的深蓝背脊,颇有些不安地问道,“苏远,这是什么妖兽,我好像从没见过。” 第108章 想要传递的感受 苏远不由得一笑,“没见过就对了,见过不就不稀奇了。” 巨鲸再一次喷洒出水柱,淅沥沥地海水就这么将念离的身子全部打湿。 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合在那娇小的身子上,若隐若现,跨坐的雪白小腿和嫩足,因为沾染了海水而更显得娇嫩滑润。 白发的少女摸了摸黏糊糊的头发,撇了撇嘴角,颇有些鄙夷地道,“总感觉,这妖兽的性格和你一样,故意的......” “啧,我是这种人吗?” 苏远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收回来。 还是剑体好啊,看两眼没人能发现。 白发少女皱了皱鼻子,挎着一张小脸,握紧了拳头,很是不甘。 下一瞬,在念离的惊呼声中,巨鲸猛地潜入水中。 而念离差点就被甩出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眼前却什么都看不见,甚至连呼吸都成了困难。 不过惊慌只有一瞬间,下一瞬念离就想起她可是类似造物主的存在,根本不用怕。 只是心念一动,她又能看清眼前的一切,也能在水中自由呼吸。 “苏远,大海里......还能有什么?”念离的声音穿透了海水,传给了苏远。 “呵,总归是你没见过的好东西。”苏远神神秘秘地卖关子。 巨鲸带着如同水中的精灵,于海中前行,一直潜入极深的地方。 越向深处靠近,光线就越稀薄,周围的一切都处在一种朦朦胧胧的黑暗之中。 直到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点光亮,起初是一点,随后是十点、百点、千点...... 无数位于海床之上的圆润光源照亮了海底,那是一个个镶嵌于珊瑚上的夜明珠。 千奇百怪的珊瑚在夜明珠的光线下显得无比瑰丽,展现无与伦比的灿烂颜色,宛如一场盛大的海底灯会。 巨鲸驮着瞪大了眼睛的白发少女,放缓了速度,安静地穿行在各色珊瑚之中。 静静欣赏着一切。 不时有小小的鱼群穿梭,为灯会增添了一分生气,那些鱼群或鲜红或嫩绿,颜色还是同样的鲜艳,在夜明珠温润的光线下折射着极难见到的色彩。 来自下方的温润灯光照亮了少女那娴静的脸蛋,白发缓缓漂浮在脑后起伏,安静却又热闹的海底世界中,她能感觉到默然无言间,心底缓缓多出了某些东西。 那是某块早已归于沉寂的温柔被重新触动,又是某些想要说出却又不知如何吐露的感受。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海底景象。 念离想要和身边的人分享这一份难言的心情,可却又无法表达。 只能于寂静无言中,深深地沉浸在这样的景色。 直到许久之后,念离问道,“苏远,这些真的是你见过的吗?” “有些是,有些不是,但是不是也不重要了,你就说有没有被震撼到吧?” 念离无声地撇了撇嘴,纵然绷着一张小脸不想让苏远那得意的声音更加得意,但最后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下一个呢?”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期盼。 苏远还以为是她还没满足,不由得有些头疼,“你可真难满足啊,哎,光是帮你创造这些我就快宕机了,让我歇一会,又不是永不枯竭的牛马,这种牛马就是地狱里都难找。” 不久后,苏远忽然灵光一闪,“有了!” 苏远的感知中,那冰冷的触感又来了。 随着苏远又建立起那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水乳交融的感觉,这一次的苏远已经轻车熟路,逐渐构建出一个宏大框架。 或许是耗费的时间较为长,作为媒介触碰在一起的那只冰冷又柔软的小手,悄然间已经被苏远的感知抓住。 苏远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一点。 而那冰冷小手的主人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那呼之欲出想要说出的感受再次萌芽,她不知如何说出。 但如果......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 或许,构建了这样联系的彼此也能理解吧。 念离试着想要传达。 但这时头顶传出轰隆隆的雷声。 紧接着是响彻一方的声音。 “天尊将要应劫归来,已经没时间陪你再耗下去了,本圣已经在你身上浪费了千年时光,这一次,哪怕会将世界本源打碎,我也要将世界本源从你身上剥夺。” 如雷声般的声音贯彻在两人意识边,瞬间,原先的一切都被打破。 两人的感知分开,而周遭的海水开始变得沸腾,不断有气泡从海底涌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底下要出来。 “那声音是九灵元圣。”苏远向上看去,海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 而念离恍惚了一阵,随后缓缓闭上眼,面露坦然之色。 当她再度睁开眼后,那张略显稚嫩的娴静瓜子脸蛋上,只剩下淡然和恬静。 “九灵元圣是不会放弃的,直到虚境毁灭,彻底和幽冥界融为一体,助其成为地府。” 苏远沉默着思考对策。 就在这时,周遭的深黑海水中不知何时涌现出了一张张呆滞无神的面孔。 那是在虚境中生活着的“人”。 此刻他们又出现在了周围。 那一张张面孔于海水中挤在一起,重重叠叠,从每一个方向拥挤而来。 在无尽的深黑海底,这样的景象更显狰狞可怖。 那些“人”无神地向着巨鲸背上的念离抓来,张着嘴,那一只只手,宛如要将她留在地狱。 苏远察觉到念离的呼吸在这些“人”出现的一瞬急促了片刻。 “被吓到了?” 念离缓缓吐出一口气,平稳着呼吸,随后垂下眼眸小声道,“他们从海水里冒出来的那一刻有点......” “还真是胆小。”苏远半开玩笑地想缓和气氛,“放心,出去后,九灵元圣我有办法对付。” 听到苏远的话,念离缓缓掀起嘴角,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她的眼眸低垂,在苏远注意不到的地方,隐隐浮现极尽温柔的神色。 随着那些“人”靠近,念离身周的世界逐渐化为破碎,露出混沌之色,他们所共同构建的一切都在破碎中消散。 这一次,九灵元圣是铁了心要将这一切以强硬手段破解。 第109章 破碎的虚境 海底的珊瑚裂解。 深海崩解。 海水也如同碎裂的镜面,一片片裂开。 连念离坐着的巨鲸也一同化作碎片消散。 念离周围的一切,本属于虚境的一切,都在九灵元圣的手段下一一崩解。 苏远不知道九灵元圣是如何做到的。 但他知道,自己在虚境中没有任何能力,他做不到任何事情。 只能看着虚境逐渐崩解,直至将念离包围,除了念离之外,再无完好的东西。 就在这时,那蛛网般的碎片已经蔓延到念离身前,与她只差几步之遥,从念离身上无端地涌出一股波动。 那些蔓延的蛛网碎片顿时停止了继续延伸,停顿在原地。 下一刻,念离身上散发的波动越来越强烈。 蛛网般的碎片竟然又复原了。 原本破碎的虚境又沿着反方向复原,重新构建了起来。 见此,头顶上的巨大九头狮子虚影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后更加强大的压力施加于虚境。 有修复之势的虚境又减缓了修复的速度,而碎裂的蛛网裂纹又开始出现,向着念离蔓延。 更甚至于,那些脱离了虚境还依然存在的“人”,在虚境破碎之后,全部褪去了表面的伪装。 那些呆滞无神的人类面庞,如同面皮一样被撕下,不再以人类的皮囊露面。 从皮囊之下出现的,是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幽魂。 它们汇聚在周围,如同幽魂之海,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包围了每一个方向。 狰狞的咆哮声,伸长的血舌,腐烂的血肉,抓来的利爪......极尽地狱所能汇聚的一切恶劣景象全部出现在眼前。 幽魂之海的出现更加助长了虚境的破碎。 虚境像是承受不住一样加速速度崩解,可崩解到了念离面前极近极近的地方,又像是反弹一样以念离为中心开始修复一切。 念离身周的画面在破碎中又重新建立起来。 重新建立的画面又陷入破碎。 破碎、复原、破碎、复原......周而复始。 可苏远能感觉到,每一次复原,从念离身上散发的重新构建虚境的波动都在削弱。 因为能复原的范围在一点点缩小。 每一次破碎之后的复原,都比上一次要更小。 若是一次次破碎,直到最后,能复原的范围缩小到了极限又要怎么办。 “念离,你所说的那个极难极难实现的目标,在哪里?” 于破碎的世界中心,唯有一柄剑和眉目恬静的白发少女。 面对苏远的问题,白发少女那半阖的眼眸收起了眼底的温柔,悄声道,“就在这里哦......” 苏远一怔,随后隐约意识到什么。 九灵元圣的吼声越发强烈,周遭的恶魂越发猛烈地向着念离扑来,它们伸长灰暗长满黑斑的臂爪,撕扯着周围的一切,向念离抓来,要将其一起拖入无间地狱。 模糊不清的嘶吼声在周围飘荡。 “蓝念离,我们等了你千年......” “蓝念离,为何只有你一个人活着......” “蓝念离,天地燃起大火的那天,为什么只保下了你一人......为什么......还不来地狱陪我们......” “念离啊,地狱里又冷又热,好难受......他们怎么只选了你一人,把我们其他人全抛弃了呢......快来陪我们,我们可是......你家人......” “念离啊,快来吧,我们还能于地狱中重聚......还能回到大家都在的时候......” 听着周围的嘶吼声,少女脸上的恬静却没有半分改变。 “有些事,不是我能决定的,其实我也......无能为力。”她悄然说道。 声音轻轻地,声音中包含着一丝释然,似是在向那些幽魂解释,又像是在向苏远解释。 还不等苏远做出回应,他的耳边就继续响起了念离的声音,“苏远,你不能继续留在虚境里了,不然,虚境里的死亡也会连累到你......甚至你也会和那些幽魂一样。” “可......”苏远还处在不解中。 忽然,幽魂海中的某一块地方出现一道白光,那白光像是指引,又像是希望。 念离起身向着那白光走去,如履平地地踏着虚空。 周遭的世界还在随着白发少女的动作一起破碎、复原。 只是不论她怎么移动,始终会以她为中心。 从念离身上涌现的力量和汇聚了九灵元圣和幽魂海的双重压迫之力不断交锋。 念离只顾着向那白光走去。 忽然,念离眼底一个恍惚,差点向前倒去。 苏远想起之前与念离前往虚境边缘的经历。 随着念离从虚境的世界来到靠近真实世界的地方......她会陷入难以醒来的死寂。 越是从虚假向真实坠落,她所陷入的死寂时间便会越长,越难以醒来。 而念离称这个过程为,从虚假世界的边缘,滑落到真实世界的深渊。 这就好像...... 离开虚假世界的保护,回到真实世界的深渊...... 熟悉的黑暗又要盖住视线,可念离还是强忍着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倒下。 她的脚步停了一会,那忍不住要合上的双目最终还是缓缓睁开。 念离的脚步又动了起来,继续向着前方的白光走去。 苏远不知道念离到底在经历什么。 在这个虚假的世界,在这个虚境之中,事物的出现与否、远和近等等一切全都取决于念离。 就如那虚境边缘的灰雾之海,和眼前的白光。 在虚境中,都不过是同一个东西。 外在的物象在这里已经失去了意义。 念离的每一步落下,都越发缓慢,周遭的世界,一次又一次复原的范围也在变小。 她没有陷入那死寂的状态,可为此,她并非没有付出代价。 她脸上的表情渐渐扭曲。 苏远忍不住向她看去。 “苏远,别看......”白发的少女将眉间的痛楚压下,闭上眼,不让自己的异样流露出来。 苏远又是一怔。 她知道自己在看她? 等念离忍住就此闭上眼,放任自己的思绪陷入黑暗,不再睁开的念头。 再度睁开眼后,她的眉眼重新恢复了平静。 她再度向前跨出一步。 可当这一步落下,她忍不住一颤,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纵然重新稳住身形,站了起来,她却一副咬紧牙关微微发颤的姿态。 “苏远......”她颤抖呼唤着。 那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无助,一丝期盼,宛若悲鸣,宛若濒死的幼兽在求救,令苏远忍不住心底一颤。 可他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他只能看着。 “陪我说说话吧......好久好久没有遇见真实的事物了。” 沉默了一会,苏远的声音才响起。 “有多久?” “我也不记得了,我好像......忘了好多好多事情。” “那.....为什么忘掉?” “不忘掉......就会迷失,在虚假、在痛苦、在迷惘、在......一切中迷失。” 第110章 相同的离开虚境方式 念离再度跨出一步。 可这一次她不是浑身发颤,而是一瞬间瘫坐了下去。 她捂住心口,手指极为用力地揪在一起,似是要将什么东西从中掏出。 她闭着眼睛,嘴上还是继续说着,“我连天空,连彩虹,连星星本来的样子,全都忘掉了......” 说话似乎使得她更好受一点,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捂住心口重新站了起来。 周遭的世界在破碎中复原,在复原中破碎。 能复原的距离,悄然间又缩小了一分。 披着过腰白发的娇小身躯,于破碎的世界和幽魂海中,再度踏出一步。 轻轻念叨的声音继续响起,“其实啊,我本来是想离开这一切的,不用继续生活在虚假中,不用继续躲避在虚假中,可我做不到......” 苏远沉默后问出,“为什么做不到?” “不......不是做不到,不如说,当前的我做不到......我......想要解脱......” 白发少女一步一步向着那光点前行。 周遭世界的复原范围越是缩小,越是从虚假世界向真实世界的深渊坠落。 那略显稚嫩的瓜子脸蛋上,那娴静典雅的眉眼。 越是没有恐惧,反而渐渐弯了起来。 她的眉眼弯弯,伴随着真切而又好看的笑容,声音轻轻响起,“最初从棺中醒来见到你,还有那虚假的一切,其实,我还挺期盼的......” 轻轻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某些话语并未说完,“但假的终究不行,可......在我不抱任何期望的时候,你反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那声音带上了某种笑意,“哪怕到现在,我依然觉得你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念离像是怀揣着某份极尽一切的美好,怀念地念叨着,“可,看见你......触碰到你......听到你的声音,还有看到你替我创造出的那一切,我好开心......哪怕在没有来到这个虚假的世界之前,我所见过的任何景色都不如这些......” 周遭的世界在不断的破碎和复原中已经来到了很近的地方,只需要一步,就能连带着将念离所在的地方一起破碎。 从幽魂海中传出的模糊嘶吼声,还有头顶九头狮子的虚影张狂肆意地吼叫。 所有的这些没有动摇白发的娇小少女分毫。 她的脚步随着话语的吐露,以着一种缓慢但恒定的速度越发靠近那光点。 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痛苦之色,唯有那弯弯的眉眼,还有咧着嘴有些傻傻地笑。 那笑容傻傻地,像是收获了某种至宝,既满足又充满着高兴。 落在苏远眼中,无比真实,没有分毫的虚假。 发白的光点就在眼前。 随着最后一步跨出,白发少女已经能触摸到代表着虚境出口的光芒。 而苏远的剑体也被她举起。 恍惚间,一如曾经在世界边缘的山崖之上。 那时也是褪去了虚假伪装的白发少女带着他来到了世界边缘。 “谢谢你,苏远。” 带着满足的笑,眉眼弯弯的白发少女又说出了同样的话。 只是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的困惑。 苏远似乎懂了点什么。 苏远感知到那握着剑的手缓缓松开。 他逐渐被光芒覆盖。 视线中那道白发在身后摇曳,眉眼弯弯的娇小身躯也渐渐看不见。 最后残留的画面中,这道娇小身影宛如静静盛开的白色彼岸花,幽魂的嘶吼声和九头狮子虚影的咆哮声回荡,在她身后破碎的世界,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身前。 ...... 【你从虚境中脱身】 【虚境在九灵元圣的往生镜下渐渐被消融,虚境即将破碎】 【破碎的虚境将彻底成为幽冥界的一部分,直至幽冥界彻底成为地府】 苏远所见又是灰暗的大地,无尽的熔岩、黑水、残骸,还有行走于大地之上的幽魂。 这里所见的一切都无比符合地狱之名。 从天空坠落的宝剑宛如流星,携带着尾流闯过云层,径直落入这地狱般的世界。 地上那梵音阵阵的宏大建筑群中,端坐金殿的非男非女菩萨像似乎感知到动静,仰头看去。 “从虚境中脱身了?”装成菩萨像的谛听喃喃道。 但还未等它升起别的念头,只见那带着尾流极速下坠的流星于半空中消失。 下一刻,它看到了一尊立于云层之中,高达万丈、顶天立地的巨大法象。 巨大法象身着棱角分明的盔甲,面目模糊不清,看不清真容,其手中持着寒芒长剑,半跪于这暗沉的地狱大地之上。 半跪的法象缓缓抬起面目不清的头,眼底隐约闪着某种火光。 那火光连仅仅是在一边看到的谛听也忍不住心底一惊,打了个激灵。 高达万丈的巨大法象就在梵音阵阵的翠云宫之外站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充斥着怒气的声音。 “九灵元圣......!” 第111章 幽冥界的升格 充斥着怒气的声音响彻整个幽冥界。 无数幽冥界中的幽魂抬起头,无神地聆听着头顶传出的浩然宏大之音。 而城隍和无常们却在惊讶中瑟瑟发抖,不知是哪一尊大神敢直呼幽冥界当前最强的执掌者。 在这个天尊菩萨大帝不出的时代,以九灵元圣的实力,哪怕是十殿阎罗同时对上也没有一点胜算。 但下一刻,这些城隍、无常、判官们耳边又响起一声通天的狮吼之声。 随之而来的,是他们赫然发现幽冥界的天地间莫名地冒出了无数灰暗的光点,那些光点慢慢向着他们的身上汇聚。 随着光点出现地越来越多,他们的身上涌现的力量也无端地增强。 这是一种来自天地位格晋升附带的赐福。 周遭的幽冥界天地隐隐间在发生着变化。 所有人立刻意识到一件事。 这是...... 幽冥界......在升格为【地府】?! 他们这些早已被写进生死簿的“人”,连带着一起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好处。 若是幽冥界当真成了地府,他们更是能彻底继承上古地府的一切,真正掌握相关的一切权柄,行走诸界,抓捕幽魂,断定罪行,享受香火...... 谛听只来得及听到那巨大法象发出充斥怒气的声音,随后是通天的狮吼,下一瞬,眼前的巨大法象踏步在幽冥界黑暗的大地之上,瞬息间,几步就消失在了原地。 它暗道一声“不妙”。 周围幽冥界天地发生的变化也被它捕捉到。 意识到什么的它顾不得维持表面的菩萨像,于翠云宫半空现出一尊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的九不像巨大化身。 头顶独角的九不像化身至少有三千丈,其麒麟双足只是于半空一踏动,身形便出现在百里外。 一同追随那消失的巨大法象而去。 与此同时,散落在幽冥界各地的十殿阎罗们纷纷抬起头。 幽冥界的变化,他们是最敏锐察觉的一批。 戴着形色各异恐怖面具的他们身上都冒出了熊熊燃烧的黑气,那是一种独属于【地府】的气息。 纯粹,充满死气,却又绵延不绝,生生不息,缕缕充满道蕴的轮回之意不由自主地从中传出。 戴着面具的他们感受着体内越发强盛的力量,属于【十殿阎罗】之名的力量将会被他们继承。 他们也将成为真正的【十殿阎罗】。 天空中传出九头狮子响彻天地的吼声,那吼声中充满着狂喜和大愿得报,可又有着一丝丝未能求得圆满的遗憾。 身上涌现黑气,戴着面具的十人各个冲至高空,顺着狮吼声的来源循声而去。 ...... 九头的狮子展开通天的化身,足足六千丈的巨大化身如同戳破天际的高昂雪山,矗立在黑色的大地之上,哪怕在千里之外也无比显眼。 九灵元圣九个硕大的狮头面前,悬浮着一面散发盈盈宝光的圆镜。 在它的身前,是一座被极寒白雪覆盖的火山。 熔岩从山巅汇聚成溪顺流而下,和皑皑白雪同时共存,冰火交融,无比诡异。 九灵元圣的九个狮头仰头咆哮道,声音中带着无比的得意,“虚境破碎之后,残破的世界本源被我所得,我就能一举得了地府最多的权柄......在这地府,我就是主宰......就是菩萨和酆都大帝来了也要忌惮三分!” 它面前的镜中显示的正是虚境内的情形。 虚境,已破碎至不足一人大的空间,其中蜷缩着一道娇小的身子。 如月光般的白发倾泻而下,裹住了娇小的身子,一如静静盛开的洁白彼岸花,小小的团花无声摇曳。 紧闭的双眸,舒展的眉眼,略显稚嫩的脸蛋,带着无法言说的恬静。 反复争夺的交锋战已经临近尾声,虚境几乎不再复原,只剩下代表破碎的蛛网蔓延。 残存的虚境每缩小一分,九灵元圣就能感觉到幽冥界间的变化越加强了一分。 似是有什么本该属于幽冥界的东西在不断回归,不断充实,将原本幽冥界缺少的最核心部分一点一点补全。 幽冥界在沉寂了不知多少年之后,重新运转起来。 在一点一点的充实之下发生着翻天覆地足以改变根本的蜕变。 向着那至高无上,只在传闻中才出现的【地府】不断靠近。 一旦蜕变至极致,蜕变至终点,幽冥界就可替代成为真正的【地府】。 “哼,最后还是我先占得了先机......” 就在九灵元圣毫不可惜地看着虚境一点一滴破碎,期待着镜中人被破碎覆盖,这时万里之外突然升起一尊巨大之象。 于幽冥界大地另一端升起的万丈法象隔着万里遥遥斩出一剑。 九灵元圣其中一个狮头眼底闪过不屑和嘲笑,早就做好了准备的狮头仰头一口咬向那一剑。 可这一道剑芒却出乎九灵元圣的预料。 在即将和它碰撞的一刻猛地转变方向,径直斩向了其头顶的圆镜。 “大胆!”九灵元圣眼底闪过无比暴虐的猩红,“你敢!” 那九个硕大的狮头从四面八方同时向着剑芒咬去。 高达万丈的巨大法象于无言中突进,刹那间跨过万里距离,在九个狮头咬碎剑芒的同时挥起拳头重重砸在九灵元圣的狮头之上。 无比恐怖汹涌的波涛瞬间爆发,随便逸散的余波就足以将一个小世界摧毁,令武圣、散仙、法身之下的人死绝。 那一个狮头在咆哮中如遭重击,连头颅都在拳头之下扭曲变形。 汹涌的波涛连带着将九灵元圣脚底的冰雪火山一震。 无尽的白雪被震落,形成了狂潮般的雪崩,席卷的雪崩之潮以吞噬一切的姿态肆虐大地,看不清的雪雾纷纷扬扬。 火山内部的压力也在天翻地覆的震动中释放了出来,无尽的烈焰和熔岩从正中的火山口喷吐。 万丈法象一拳落下,硕大的巨掌带着千万钧之力猛地将九灵元圣压在下方,另一手剑光乍现,向头顶圆镜砍去。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暴躁的嘶吼声从九只狮头嘴中同时吼出,九灵元圣的六千丈化身在这一瞬间膨胀壮硕了至少三分。 拼了命的九灵元圣以超越以往任何时刻的姿态,昂起头颅,撕开那只巨掌的阻挡,咬向高大法象另一只手的长剑。 可长剑的剑光还是落在了圆镜之上。 圆镜并没有如预期中立刻破碎,从圆镜之外爆出扭曲的白毫,将长剑弹开。 第112章 宛如地狱的真实世界 而镜中宛如陷入沉睡的恬静面孔却毫无变化,周遭的世界依然在破碎,已经快没有任何余地地破碎至娇小人影的身上。 幽冥界中发生的蜕变也在持续不断。 于幽冥界中升起的星星点点灰暗之点,开始向九灵元圣的身上汇聚。 “天尊的往生镜岂是尔等可以破除的,为了这一刻谋划的时间岂止万年,绝不容忍尔等占得先机!” 九头狮子一边撕咬着万丈法象一边怒吼,那些充斥着【地府】气息的灰暗光点前赴后继绵延不断地向它的化身上涌去,助长其气势更盛。 看着就在头顶不远的圆镜中,那不再对自己弯起的眉眼,熟悉的面容却静如永恒,被白发包裹的小小身躯,恰如陷入死寂的凋零之花。 万丈法象的眼中没有丝毫动摇,唯有至坚到超过一切存在的坚定。 手中的长剑当即脱手,与圆镜战成了一团。 一剑剑乍现的剑光向着圆镜落下,哪怕一次次被圆镜周围扭曲的白毫弹开。 而解脱了双手的万丈法象与气势越发磅礴的九头狮子扭打在一块,不顾多个狮头的撕咬,巨掌死死抓住一只狮头,另一手聚爪成拳一次次地落下。 每一次落下,震颤大地的余波轰隆隆向着远方传去。 不要说百里之内,千里范围的一切早已碎裂,几乎没有一座完好的山。 黑暗的大地裂开深不见底的裂缝,无数裂口从地下喷吐着熔岩或者黑水,数不清的幽魂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巨大的九头狮子和通天法象的战团,拳拳到肉,无人敢靠近。 恐怖的余波甚至传递出了幽冥界,整个幽冥界都在群星的世界里轻轻颤抖闪烁着。 这一场战斗,注定载入万古史册,被数不清的世界数不清的人记下。 一个又一个足以锤爆世界的拳头落下,原本在九灵元圣脚下的冰雪火山内的一切也渐渐暴露了出来。 褪去了外在的深厚冰雪,喷光了火山的岩浆,连山体也在对战的余波中荡然无存。 唯有一块小小的物体微微发亮。 物体的表面被澄澈透明的寒冰覆盖,无尽的寒气从寒冰周围散发。 与厚达十数尺寒冰体积不相符的中心,只有一具小小的蜷曲着的焦黑躯体。 小小的身躯被粗大的铁链捆绑锁在寒冰之中,无比枯瘦,明明已经焦黑到已经看不清任何面容或者任何特征的躯体上,还在出现余烬未燃的隐隐星火。 透过焦黑的皮肤,内里的火焰时隐时现。 仿佛火焰是从内部点燃,永远不灭,永无期限,直至永恒。 哪怕躯体已成焦黑,已经看不清任何面容或者特征,蜷缩在一起,远远看去只是一块不起眼的焦炭。 可万丈法象在看到的第一眼,还是认出了于寒冰中承受着永恒不断灼烧的枯瘦身躯。 这一瞬间,他也更是明悟了此前那眉眼弯弯的娇小少女所说话中的含义。 从虚假世界的边缘,滑落到真实世界的深渊...... 越是靠近虚假世界的边缘,便会陷入越长时间的死寂...... 这一切,和她的决心有关...... 决心越强,就越能靠近世界边缘...... 为何不愿靠近世界边缘,为何需要决心......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如今就摆在苏远的眼前。 摆在当前的一切,分明......就是她宛如地狱般的真实,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就是她的地狱...... 若是真实的世界是地狱,那么唯有蜷缩于虚假世界的中心,封闭自己与真实躯体的感知,或许才能好受一些。 躲避这一切...... 忘记这一切...... 靠着一次次陷入死寂来慢慢消磨这无法浇灭的痛楚...... 而维持这样的时间,至今已经过去了多久? 百年? 千年? 苏远不知道。 苏远的眼底出现了一瞬的恍惚,随后闪过强烈到盛过以往任何时刻的红芒。 可就算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她依然抱着自己一步步跨至回归真实的那道门,随着她越接近真实,来自真实躯体的感知也会逐步恢复。 她请求自己陪她说说话时身体的颤抖...... 她说她只能忘记,不然就会迷失,在虚假,在痛苦,在迷惘,在一切中迷失时捂住的心口...... 她纵然承受着难以言说的痛楚,依然维持着那恬静的眉眼...... 她小声又真切地对自己道谢...... 她如洁白盛开的花般的静静笑容...... 她将自己丢下虚境出口后于白光中残留的最后一面...... 她的一切...... 统统在苏远眼前闪过。 最后,全部汇聚到了这道蜷缩在寒冰和烈焰之中的焦黑躯体。 而能在真实的幽冥界打造这幅地狱的,唯有...... 与九灵元圣拼杀到白热化的苏远,眼底的红芒幽邃可怖,择人而噬。 万丈法象那模糊不清的脸上,此刻甚至能看到无比狰狞可怖的神色。 比之之前还要恐怖的深寒气息呼之欲出,就连九灵元圣在这一刻心底也预感到不妙,对上那一闪而过择人而噬的红芒,心缓缓沉到了谷底。 从万丈法象高举的手中爆发出了比以往任何一拳还要强烈的一击,重重落在九头狮子的身上。 这一拳直接将九头的狮子打翻在地,狂暴的余波连大地都颤了又颤,头顶的天空剧烈晃动起来。 不知道到底是天在动还是地在动。 可万丈法象还是难以解气。 模糊不清的面容上充斥着愈加狂暴的暴怒。 万丈的法象各抓住一个狮头,向两边撕扯,正中对上一个狮头,他径直一口撕扯下一块血肉,漫天的血如大雨倾盆而下。 第113章 暴揍九灵元圣 一口血肉咬下,嘴上沾染的全是深红的血,将万丈法象的模糊面相染得更加可怖。 万丈法象甚至觉得还不够,将狮头撕扯一番后无果,干脆压在九头狮子的身上,每一拳下去都带着森森血迹,专门向着伤口捶去。 巨大的九头狮子被咬下血肉的伤口不断喷出殷红的血液,吃痛咆哮,那咆哮声甚至震到千里之外的诸多观战人影。 在战场边缘小心翼翼观战,不被波及的十殿阎罗和头顶独角的九不像化身,此刻一齐变了脸色。 “九灵元圣这是......在求救?” 纵然隔着千里,那战场中的恐怖景象依然一览无余,千里范围的一切早已被夷为平地。 什么都没有。 万丈法象每一拳都携带着法理的威力,造成的伤害绝不止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整个幽冥界地动山摇动荡不安就是最好的表现。 纵然有着【地府】加成和天尊所赐法宝护身,但面对万丈的法象,尤其是拼了命的万丈法象,九灵元圣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起初被震惊到的谛听在回过神后,独角下的两只大眼睛闪过思索,最终说道,“九灵元圣不能死......不然他背后的老家伙说不得要提前归来......” 十殿阎罗的态度本就微妙,既说不上是九灵元圣的手下,也不能说是谛听的手下。 但他们对谛听的话并无异议。 谛听缓缓说着,“诸位,我们一齐出手,将那位......劝下来......” 场中的万丈法象此刻完全疯了般,靠着全身上下每一寸能伤敌的地方将九灵元圣的九个狮头全方位压制。 那狂暴的姿态看得十殿阎罗眼皮直跳,又有些犹豫。 可每一拳落下,九灵元圣的咆哮声就愈发响亮。 九个狮头中有一个狮头甚至已经瘫软了下去,再也无力撕咬。 九头狮子与法象战团之上,往生镜和宝剑之争也从未断过。 宝剑一次次携带着剑光劈砍下来,一副不将圆镜劈成两半誓不罢休的姿态。 圆镜周围的扭曲白毫在一次次弹开之后也渐渐显得力竭,圆镜周围的白毫肉眼可见地小了一圈。 往生镜因此也遭到了影响。 镜中显现的画面,那蜷缩着陷入沉睡的娇小身躯,周遭世界的破碎却是渐渐减缓。 但底下的万丈法象已经彻底陷入了狂暴,对此置若罔闻,只是一味地挥拳。 一次次地挥拳,天地似分分合合一样跳动震颤着,有些不对劲。 见到这样的情景,十殿阎罗中有些人面色出现微妙的变化。 戴着轮转王面具的人沉声道,“不能再让他们继续打下去了,不然如今的幽冥界可能会承受不住......” “是啊,要是在未成地府前就导致幽冥界出了问题,说不定会给以后的地府留下隐患......” “诸位,不论是为了以后的地府还是为了各自的好处,我们都不能再让他们打下去了......” 随着又有几人出声,当即十殿阎罗这些人不再犹豫,纷纷展开各自的化身,跟着谛听那硕大的化身加入了战局。 九灵元圣又有一个狮头被捶扁,血肉爆成一团,凄厉的嘶吼声从剩下七个狮头吼出。 纵然九灵元圣想要翻身,可被万丈法象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它怎么挣脱也无济于事,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落入下风。 此时的九灵元圣,那些狮头的眼中已经出现了丝丝退意和恐惧。 虽然它也能撕咬眼前的万丈法象,可此时这万丈法象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拳一脚携带着灭世之威只管往它身上招呼。 可对于自己所受的伤害,一概不在乎。 毫无知觉一般。 这么打下去,九灵元圣深知自己会先一步倒下。 就在这时从远处奔来一只巨大独角谛听像,谛听完全展露化身实力,比之它伪装的菩萨像甚至还要更大一分。 “收手吧!”谛听轻声向着那已经陷入狂暴的万丈法象喊道,“九灵元圣背后的天尊归来在即,若是它面临性命之忧,天尊归来只会加快,甚至......” 可万丈法象对此置若罔闻,眼底闪过幽幽的红芒,只是默然无言地将九头巨狮压在身下猛锤。 眼看着九灵元圣的气息越发萎靡,万丈法象此时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无奈之下,谛听像只能带着十尊近千丈浑身缭绕着黑气的威严阎罗像一齐出手,只为了阻挡一下万丈法象的拳势。 刚出的拳势在齐齐出手的一击下略微被阻,苏远所化的万丈法象眼底闪过不耐的暴虐。 “滚......” 他只是向着谛听的方向随手一挥拳,那股波动所携带的威势就将谛听像和十尊阎罗像压制,逼得他们连连后退才将威势化解。 将谛听逼退之后,苏远的万丈法象认准了九灵元圣。 只揪着它不放。 死死按在大地上不放,一拳接着一拳落下。 九灵元圣嘴中的咆哮声渐渐变成了悲鸣,往日里威风的狮头如同被拔了毛的猫,一蹶不振。 九个狮头,还完好的已经所剩无几。 那十尊阎罗像脸上的神色各异,有的震惊,有的恐惧,有的则是带着一丝微妙。 谛听在这一拳的威势中承受了最大的力度,那虎头吃了痛,咬着牙低吼着,一双眼却不住地打量着战团。 它要想办法让场中的高大法象停下来。 它余光瞥到头顶那悬浮于天际无上之处的往生镜,镜中正静静睡着一个白发的人影,恬静的眉眼,蜷缩的身子洁白又美好。 九灵元圣也感受到了越来越强烈的危机之感,这么下去,眼前的法象真的会将自己活生生打死。 头顶上的往生镜再一次将宝剑弹开,随后从往生镜上爆出了一股荒凉的古老气息。 荒凉的古老气息转瞬间将虚境内的一切包裹住,其中也包括那静静沉睡的恬静眉眼。 死亡的威胁从中传出,似是下一刻就要将虚境内的一切粉碎。 只是为此,往生镜也将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第114章 重见天日 九灵元圣发狠吼道,“我死了,虚境也要和往生镜同归于尽......” 谛听此时也同时低吼道,“你若是不想虚境彻底毁灭,不想那女孩魂飞魄散,最好冷静下来,若是将天尊逼出,只会让事态陷入彻底无法控制的局面,届时......哪怕是菩萨再世也没用!” 两方的话使得那不停挥拳的万丈法象停顿了一下,高举的拳头悬在半空,但下一瞬,又落了下去,重重砸在狮头。 这一击,带着让谛听眼角一跳的威势将一只狮头砸得变形,随后万丈的法象将九灵元圣瘫软的身子提起来。 “让往生镜停下来......恢复虚境的一切。”万丈的法象模糊不清的面目,眼底再度闪过暴虐的红芒。 九灵元圣吼道,“先说好......” 话还未说完,万丈法象又是一拳落下,丝毫不留情面地落下,将九灵元圣硕大的化身打得一颤,几个狮头又是没了声音。 “你有得选吗?” 面目不清的万丈法象站在黑暗的大地,伸手就要触摸到天穹,九灵元圣硕大的身子被提在手中如同一条死犬。 听闻这话,九灵元圣桀骜的狮头出现无比的屈辱和不甘,它高吼一声,往生镜在它的驱使之下从高空落下。 镜中画面,那眉眼恬静的白发少女周遭破碎的世界也缓缓重新复原。 整个幽冥界,天地间的升格也戛然而止。 从幽冥界各处冒出的灰黑光点又消失不见,来自【地府】的赐福也从幽冥界各地收回。 十尊阎罗像身上缭绕的黑气也渐渐消散,他们所获得的加持也消失不见,原本近千丈的身躯也小了至少三成。 那些普通的城隍、无常、判官们更是如此,从【地府】所获的特殊职能,才刚刚开始掌握,不过片刻,就已经开始消失。 整个幽冥界天地间的特殊气息都在消散,回归原来的一切。 隐隐间,于幽冥界的核心之处,某些原本趋于破碎的东西渐渐在修复。 同时,一个原本在那里存在的世界重新出现,由濒临破碎的边缘,重新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感受到这一切的变化,但苏远的万丈法象依然冷冷地盯着九灵元圣,不让其有一点小动作。 至于所谓的天尊归来,若他所料,不到必要关头,贸然提前归来,定然损失极大。 纵然归来,横压一时。 但所付出的代价比之所得到的,到底是赚还是亏,怕也难知。 见到苏远有所缓解,似是冷静下来,十尊阎罗中有几人缓缓放下了心来,面色舒缓。 但视线却还在打量着周遭的天地,似乎在观察刚刚的大战有没有造成什么变化。 谛听也从心底松了口气。 暴怒的万丈法象实在太可怕,在场的人怕是没有人能够完全拦下来。 除非......菩萨在场。 但菩萨不可能为了这种事选择提前应劫归来。 此刻它也帮着苏远说起了话,对那瘫软的九头巨狮吼道,“九灵元圣,你擅自破碎虚境,将不完全的世界本源融入幽冥界,就是在为以后的地府留隐患,说不得我真要怀疑你的真实目的了......” 九灵元圣其中一个狮头冒出凶狠的目光,恶狠狠地盯向谛听,“地府之争,并非独独幽冥界一个,若是占不得先机,一切成空,谈什么隐患不隐患......让你来选也是一样,可惜,你不过是条没用的白犬,没有菩萨庇护,只会死守一方地界蹭我的功劳,这幽冥界建成至今,哪一件事不是我去做的......” 谛听愤怒地吼道,“没有我,你有入主幽冥界的机会吗?你干的那些行径,哪一项放到地府都要受尽刑罚,永世不得超脱......” 这两个家伙就要吵起来,万丈法象眼底却闪过不耐烦地神色,猛地将九灵元圣的狮头往地上一按。 随着大地轰然一震,狮头的正前方,正是那于寒冰之中被铁链锁着的焦黑躯体。 “解开。” 冰冷的声音使得九灵元圣心底又是一颤,巨大的眼球正对着那寒冰之中的焦黑躯体。 九灵元圣被万丈法象死死盯着,锋芒般的心神全都盯在它的身上,只要它敢有一点异动,它相信这万丈法身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捏碎它的头。 于是它选择了乖乖配合。 只见从往生镜中飞出一道白毫光芒,融入寒冰之中。 冒着寒气的寒冰消融,其中被粗大铁链拴着的焦黑躯体也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一层层铁链伴随着交错的金铁之声缓缓展开,焦黑躯体体内的烈焰也终于在此刻熄灭。 万丈法象无言地将焦黑的躯体捧在手心,那蜷曲的身体,已经看不出任何面容的痕迹。 难言的惨状几乎像是从熔岩中捞出来的尸体一般。 万丈法象将盯着焦黑的躯体,怔怔地看着,几乎失神,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着什么心思。 只是谛听看着那蜷缩着的焦黑躯体,眼底闪过一丝莫名地神色。 就在这个时候,被万丈法象抓在手中的九灵元圣忽然被往生镜摄入其中,化作了镜上的一只九头狮子印记,从而脱离了万丈法象的掣肘。 然后往生镜化作了一缕毫光转瞬间消失不见。 九灵元圣乘着万丈法象盯着焦黑躯体的空挡,借助往生镜就这么跑了。 万丈的法象盯着那飞远的毫光,眼底再度闪过一抹暴虐的红芒,似是不会轻易放过九灵元圣。 造就了面前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造就了这深渊一般的地狱,九灵元圣的罪,必然要如数奉还。 但此刻他没有选择去追。 现在还不行。 虚境内的她......必须要将其带出。 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感谢“时>_<”送的大神认证,感谢“狐狸黑化十七.”的爆更撒花,感谢兄弟姐妹送的催更符还有用爱发电,明天再加更一章,今天状态有点差,哥们真的手指都码冒烟了,一滴都挤不出来了) 第115章 我回到了真实的你的身边 手心上那焦黑的躯体依然没有一点复苏的迹象。 蜷缩的焦黑身躯只有着微弱的生机。 随着高空吹来的狂风,表面焦黑碎片纷纷脱落,露出下面更可怖的血肉景象。 万丈法象在无言中握紧了手,不忍继续看下去。 他很难想象以凡人之躯是如何熬到现在。 要想彻底没有后顾之忧。 要想彻底助其解脱,无论解脱的是无限的虚假,还是地狱般残酷的真实。 都必须要将她带出虚境...... 【你转头看向谛听和十殿阎罗,你并不信任谛听】 【看到你转而看向他们,谛听和十殿阎罗变得无比紧张,连连声明无意冒犯,退去数千里】 【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天地间只剩下你和焦黑的躯体】 【你放下焦黑躯体,万丈法象也随之一同消散】 【当一柄长剑轻飘飘地落在大地之上,落在那躯体上时】 【两者接触的一瞬间出现了你意想不到的变化】 【熟悉的感觉再次来临】 【你似乎回到了虚境】 ...... 远处的谛听看着空寂的战场中心,焦黑躯体边斜靠着一柄长剑。 但无人敢靠近。 这时十殿阎罗中有人好奇开口问道,“九灵元圣......” 还未说出便听到谛听说,“九灵元圣经过此战,怕是元气大伤,但它有往生镜庇护,没有什么大碍......至少,暂时如此。” “那虚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千年来,无人能破解,我实在想不通最初那方小世界中人是如何做到的......” 谛听先是摇摇头,“最开始,我也不明白,但经过无数次的尝试,我隐约明白了一点......” 谛听的眼底闪烁着莫名地神色,遥遥看向战场中心。 似乎是在等待印证着什么。 ...... 逐渐复原的虚境,随着蛛网般的裂纹褪去,蜷缩沉寂于中心的娇小身躯,周围渐渐开满了摇曳的团花。 摇曳的彼岸花无比洁白,恰如娇小少女月光般的长发,典雅,娴静,静静盛开。 略显稚嫩的恬静眉眼并未立刻睁开。 洁白的团花随着不知从何吹来的微风而动,悄然间已经铺满整个原野的彼岸花如同大海掀起波浪一般,连片的花海都随之而动,蔚为壮观。 沉寂于花海中的白发少女没有任何动作,花海却还在扩大。 直至延伸至世界尽头,无边无际,一眼看不到尽头。 碧蓝的天空成为了背景,耀眼的太阳洒下一览无余的光线,入目所及,花海瑰丽而又美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中心的娇小身影轻轻动了下,随后,那双略显黯淡的星目缓缓睁开了。 她缓缓从地上撑起身子,如水般的发丝从肩膀倾泻而下,垂在一边。 起初,她被耀眼的阳光刺到,可当她看清面前的一切后,眼睛不由得睁大,怔怔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无边的洁白花海在蓝天和阳光下随风而动。 原野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目之所及,全被一团一团的彼岸花占据。 这样的景色,微微撼动着她的心。 逐渐陷入了失神,整个人完全随彼岸花海一起被风吹动,荡漾着。 直至很久之后,她才恋恋不舍地收起目光,无言地低下头,看着面前,面露解脱之色。 “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吗?本以为......会什么都消散成虚无......” 从地府中死去,还能去到地府之外的死亡世界吗? 念离不知道。 又或者,其实她早已什么都不剩下了,早已随着虚境一同破碎。 这一切,不过是虚境中的幻境,如同走马灯一样,给她展示着最后希冀看到的景色。 “但......还是很美啊......” 纵然如此,念离还是小声发出了从心底生出的赞叹。 某一块记忆也连带着被触动。 她想起了,曾经一起带自己看和面前花海类似景象的那个人。 那个人创造出了无数自己未曾见过的震撼场景,带自己......体验了许多未曾体会过的感受...... 那个人的样子...... 念离的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的面貌。 这面貌最初只是剑中的虚影,但渐渐地,由虚为实,和远处花海中走来的一个人影重叠,真的在眼前出现。 念离的目光在这一刻凝滞,几乎成了实质。 她呆呆地看着远处的人影就这么走过来。 随着人影靠近,周围的彼岸花随之动着,而那人影像是花匠一样,对哪里感觉不满意,就会挥手重新创造一批洁白的团花,看着它们一齐随风摇曳,连成一片。 那人影就这么一路来到了念离的面前,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里可不是死后的世界。” 当这个声音响起,念离眼底的困惑才开始慢慢化开。 她仰头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纵然已经看过无数次,但这张面孔真的出现在面前,却又显得无比陌生。 苏远笑着对白发的少女说道,“这里,是我为你打造的新世界......” 念离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周围那可怕的一切都已消失,不论是九灵元圣的虚影,还是那些早已逝去的幽魂,破碎的虚境重新恢复...... 她无言地低下头,面庞全部陷入了阴影之中,看不清任何神色。 耳边的声音还在响起,只是那声音略有些慌乱地解释,“其实......也没这么夸张,只是通过接触的方式进入虚境,我好像也有了一点创造的能力,能在虚境中当一回造物主......在你没醒来之前也没事情干,正好就......” 可念离的头还是低着,没有一点动作。 见状,轻微的叹气声响起,“如果是为了不能解脱而沮丧,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毕竟......” 那声音又带上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 这笑意,似是松了口气,也可能是庆幸一切都还来得及,“离开虚境回到真实世界的方式一定不是只有这一种,就像我最开始说的,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哪怕只有一丝虚无缥缈的机会,就有着改变未来的可能性。” 苏远的话中充满着无限的期望和鼓舞,“就如同现在一样,我来到了你的身边,真正的你的身边......”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向其伸出手,“这份可能性就在你自己的手中,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抓住......去改变。” 那被白发覆盖的娇小身子,缓缓抬起头。 可苏远看到的却是一张弯弯笑着的眉眼,可那笑着的眉眼,分明在流着泪。 “你......果然是个始终如一的......傻子。”白发的少女,略显稚嫩的脸蛋上此刻唯有遗憾的满足。 这样的表情看得苏远微略困惑。 第116章 不变的方式,相同的结局 念离看出了苏远眼中的困惑,流着泪的笑中,多了一分歉意。 她抓住了面前那只向自己伸来的手。 冰冷的触感再度席卷苏远的感知,水乳交融般的奇妙感觉使得苏远感觉和另一个生命建立了密不可分的联系,甚至随时能交换彼此的感知。 这是在神识层面,两人连接到了一起。 与此同时,一股苦涩的甜蜜之感从另一边传来,这是悄然而又晦涩的心情,既心动却又没法说出口,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 苏远出现了一瞬的恍惚。 这就是......念离当前的心意...... 白发的娇小少女笑着流泪,“虽然结果都是一样,不过......以这样的方式作为最后的结局,或许要更好一点。” 无边无际的花海,美好的世界,悄然无息地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只是这裂纹,是从面前的白发少女身上发出。 这一瞬间,念离的体内似乎补全了某物。 一些桎梏,在悄然间被打破...... 原本娇小的长不大少女,那稚嫩的脸庞和娇小的身形也开始产生变化。 娴静的面庞褪去了稚嫩,弯弯的眉眼,琼鼻樱唇,越发典雅,窈窕的身姿越发修长,飘摇的白发盖过了腰间的曲线。 一切就好似锁定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苏远脸上出现了一瞬的错愕,随后他伸手想要抓住面前的人,可落在周围的裂纹之上,穿透了过去,什么都没抓到。 纵然身体上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脸上的神情却丝毫未变。 一瞬间长大了的少女小声呢喃,世界在她背后破碎,她的眼中含着对这美好世界的留念,对眼前之人的眷念和释然。 “破碎的世界里,你愿意来救我,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周围的裂纹越来越细密,如同镜子被打碎,连绵不绝地破碎之声响起。 一同破碎的,还有白发少女流着泪的微笑脸庞。 这一次,任凭苏远怎么也无法救回来。 他被由虚境内部产生的排斥之力弹出,离那破碎的少女越来越远。 从世界中心散发的破碎很快蔓延开来,看到苏远安然离开,长大了的白发少女眼底现出一片恍惚,无声闭上眼,思绪回到了无比久远的最初。 ...... 空旷的世界,起初只是一片虚无。 什么都没有。 无尽的世界里只有唯一的存在。 维持着不变面容的少女自己。 她呆呆地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无所适从,眼中没有一丝神采。 从天而降的大火毁灭了一切,咆哮的巨大九头狮子毁灭了一切。 但她是幸运的。 她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可如今这样......能算活下来吗?能称之为人吗? 她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为何。 她的外貌和心智也似乎一同停留在了那个时刻,永远不会流动。 漂浮在无尽的世界中,没有时间的概念,也没有物质的概念,什么都没有,她的双眼越发迷离,越发迷惘,越发和周围的天地一样,变得虚无。 只有偶尔会想起来的画面片段才会让她的眼中出现一丝神采。 某一天,她忽然坐起来,为了避免被虚无吞噬,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创造了记忆里的一切。 将那个世界重新复刻了出来。 但整个世界空荡荡,无论任何东西,都没有人,只有她自己。 空荡荡的世界本不觉得缺少什么,可空荡荡的房屋和城池却在一遍遍地提醒她那里曾经居住着人。 她想要创造人,却只能创造出一个个无神的木偶。 空有外貌的无神木偶占据了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能出现的地方。 无穷无尽的“人”环绕着她。 可她还是只能一个人。 明明不是因为悲伤却还是流出来的泪水,总是会在她穿越大街小巷时无声地出现。 而她会莫名其妙地将其擦去。 然后清晰地想起,街角的桂花糕最清香,又不会太甜...... 府邸边能听到当当地打铁声,她总会和哥哥姐姐们趴在墙边向声音来源的铁匠铺看去...... 家里最小的她是最受宠的,什么事都会有哥哥姐姐们照顾,不论府邸里外的人,都认识她,将她当做掌上明珠般哄着...... 然后天空上又出现那九头狮子的虚影,九头狮子的虚影将自己创造的这一切摧毁,嘴中说着“你怎么不去死”的话。 这似乎不是九头狮子的虚影第一次出现了...... 九头狮子好像出现无数次了......具体出现了多少次,她早已忘却...... 每当回想这些的时候,就会很累很难受......还是不去想了...... 九头狮子问自己怎么不去死......对啊,为什么,不会想要死呢...... 她不知道,只能继续日复一复地继续维持着每一天的循环。 九头狮子每摧毁一次,她就重新创造一次。 连带着那些虚假的人偶,也一同创造出来。 如此循环到后来,她已经忘记了为什么要创造这些出来,为什么还要有这些不会动的人偶。 但......既然上一次这些东西就已经存在,那必然是有这些东西存在的必要吧。 她继续维持着循环。 直至天空变得不一样,星星也不会闪烁,彩虹也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她都没有注意。 或者说,就算注意了也发现不了。 因为,她早已忘记了原本的这些东西是什么样了。 第117章 只为了,能够死掉(为‘时><\\\’+1) 直至某一天,九头的狮子再次出现,带来了数不清的熟悉之“人”。 虽然那些“人”早已不能称之为“人”,在她那双能看穿一切的破妄之瞳面前,她能时刻看到那些“人”背后的狰狞真相。 这些有着狰狞真相的“人”只被留下了生前的记忆,顶着虚假的面目,依旧按照着生前的轨迹生活在往日的居所。 怎么赶也赶不走。 她连能独自徘徊的地方也失去了。 那些地方全部被她不愿看到的虚假之“人”所占据。 她只能徘徊在荒野,徘徊在山间,徘徊在无“人”的地方。 每当看到这些熟悉面孔和背后狰狞真相,就会无时无刻地提醒她,那些被刻意深藏的记忆。 提醒她这一切都是虚假。 想躲都躲不掉。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她感知到体内有无尽的烈焰在灼烧,灼烧从心口开始,蔓延至全身,如身坠岩浆,怎么也灭不掉。 灼烧的痛楚几乎将她的一切感知吞没。 每当从昏死中醒来,那无尽的灼烧感稍微退却,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无尽的寒冷。 纵然她蜷缩在虚假阳光之下,想要给自己创造出一丝温暖。 可超越一切的寒冷几乎要将她的神识也一同冻结,她仿佛永坠冰海,冻结在最深最深的无尽海底,看不到一丝希望。 交替的痛楚,如同无尽的浪潮将她淹没,永不停歇。 她只能将自己蜷缩在虚假世界的最中心,封闭自己的神识,躲避着。 但就算躲避,也避不开。 她最多只能维持一半的时间清醒,剩下的一半时间则默默于无人知晓的地方舔舐着神识的伤痛。 清醒时,举目望去,尽皆是虚假的一切,忘却的虚无感再次涌上来。 漫无目的地游荡,循环,甚至,连思考都忘记了。 这里,不是地狱,却胜似她的地狱。 无法知晓的时间流逝,她对某些欲望的阈值超过了界限,超过了限制,她心底的某块锁悄然松动,而虚境也在这一刻出现剧烈的波动。 她开始想要死去,离开这一切。 只要死了,就可以不用再承受这一切。 什么都可以放下...... 想要离开这一切,唯有破解另一块锁。 另一块她所并不知晓到底为何物的锁。 只是她知道,或许某一天,就像她突然想要死亡一样,只要超过另一块锁的限制,自然能解开。 她开始一遍遍尝试,到底,什么样的感觉,能突破限制,打开最后的枷锁,能够逃离这个虚假的世界,逃离地狱般的真实世界,逃离一切。 直到......那一天,她从棺中醒来,看到了一张真实的面庞。 最后的枷锁隐隐被触动。 她巧笑着,学着所剩无几的记忆里的戏剧,喊出了“夫君”,表现着拙劣的演技。 只为了,能够死掉。 ...... 与十殿阎罗在一起的谛听忽然感知到幽冥界再次发生了那玄之又玄的变化,灰黑的光点重现,来自【地府】的赐福再度降临在诸多城隍、无常的身上,阎罗们的身上也冒出缭绕的黑气。 幽冥界的升格......重新启动了! 谛听的眼底有着一丝震撼,有着一丝果然如此的恍然。 而且这一次,和九灵元圣以强硬手段破碎虚境触发升格不同的是,从幽冥界内部传出的气息无比完整浩然。 那是一种无限接近真正的地府气息。 这证明,虚境......真的被破解了。 最初那方小世界的世界之源,得以完整地被剥离,融进幽冥界。 “他......真的做到了。”谛听眼前浮现那尊万丈法象,喃喃道,“六百年前,我就隐隐有预感......” 底下的十殿阎罗面面相觑,六百年前的事对他们来说太过久远,有人问道,“六百年前......发生了什么?” “六百年前,九灵元圣打造了一个无间地狱......”谛听幽幽道,“虚境内,也同样解开了一道限制,一道名为‘死欲’的限制......” “虚境既是她唯一活命的机会,也是她的无尽枷锁。”谛听仰头看向远处那光秃秃的千里战场,有些唏嘘,“虚境里关着的那人,她的七情六欲,各被抽取了一道,形成了虚境,形成了枷锁,其一为六欲中的‘死欲’,让她求死不得,另一道......或许是七情中的‘爱’......” ...... 那之后的事,渐渐地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 最初,她是在虚假中追求真实的东西。 但不出所料地失败了,虚假之物,不仅苏远无法接受,就连她自己也无法接受。 濒临破碎的世界里,在一瞬间长大了的少女现在想来,只觉得那时的自己颇为可笑。 但...... 想起和苏远于棺材中的相遇,白发少女无言地笑了笑。 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若没有虚假的开端,就没有后面真实的经历。 没有那共同创造的一切...... 此时,她的笑声中有着无奈,也有着一丝丝遗憾和遐想。 若是......她能...... 可转念一想,她又释怀了。 似乎,并没有那么多可能性...... 她能抵达的,唯有这注定的结局。 不过,已经够啦。 她没有在虚假中追求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却得到了一些比之更珍贵的经历。 世界的破碎已经进入无可逆转的阶段,整个虚境尽数被念离身上蔓延的细密破碎之线占据。 可回想起那些经历,她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旺盛,愈发解脱。 苏远...... 苏远带她看了彩虹。 苏远带她看了星星还有他叫极光的东西。 苏远带她看了冰川和大海,还有海底的星星。 一瞬的思念过后,脸上的泪滴也缓缓破碎,白发的少女闭上眼,于心底无声念叨。 苏远不是我的夫君...... 苏远是我最感激的人。 一个真实的人。 谢谢你....... 无论这句话要说多少遍...... 一千遍...... 一万遍...... 都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情...... 这份......不知道叫什么的心情 谢谢你,苏远...... 从少女而始的破碎来到了终点。 虚境轰然坍塌,化作了一块块碎片,走向虚无。 第118章 砸碎权柄 ...... 天地位格变化带来的赐福汇聚到了每一位生死簿有名的城隍、无常、判官的身上。 而且,这一次的赐福,比之上一次来得还要更加汹涌,更快。 它们获得了诸多本没有的能力,掌握了无端的伟力。 甚至,伴随着虚境的真正破解,幽冥界之上出现了无比壮观的异象。 星星点点泛着光的透明碎片漫天飞舞,不断向外扩散,直至照亮了整个灰暗的幽冥界。 不论是只知游荡的幽魂还是那些城隍判官,尽皆仰头看着这壮观的景象,或不知所以地被震撼,或无神凝望,无人知晓那代表着什么。 那些泛着光的碎片之上,隐约显现出一些画面的虚影。 虚影之中,承载的是积累不知多少年的虚境记忆。 有些画面的虚影,已经模糊到了难以分辨的程度。 可有些,却是无比清晰。 那些最为清晰的画面虚影,尽数有着一柄剑出现。 轻轻扩散的透明碎片缓缓飘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城隍接住了一枚半空落下的碎片。 当他接触那枚泛着光的碎片后,眼前忽然出现了诸多他始料未及的画面。 这似乎是某个人的记忆。 这个人记忆的画面里,有一个样貌和他一模一样的人,身为管家,满脸和煦地照料着宅邸里的一切,尤其是宅邸主人的孩子。 这其中自然包括这份记忆的主人。 老城隍接住这枚泛光碎片的手一僵。 这......是他早已忘记的前世,他还活着的时候的画面...... 随后泛光碎片里画面快速在老城隍眼前闪过,尽皆是关于他自己的画面。 恍惚间,老城隍想起了很多很多东西。 他......来自那个被巨大的九头狮子所摧毁的小世界。 可更令他揪心的是,当这份带着记忆的碎片落到自己手中......似乎在说着,小世界最后残留的痕迹正在消失。 他举目向四周望去,尽皆是黑暗的大地,黑水残骸遍地,满目疮痍,只有地狱景象。 如今随着最后的痕迹消失,最初的小世界,已经什么都没留下了。 老城隍长叹一声,涕泪横流。 ...... 寂静的长剑笔直地立在焦黑的躯体之前,宛如墓碑。 不论苏远怎么接触焦黑的躯体,他再也无法进入虚境。 天地间的升格和他无关,从幽冥界的中心升起某些浩瀚磅礴的事物,那气息得到补充,迅速圆满。 漫天的泛着光的透明碎片照亮了黑暗的大地,照亮了黑暗的世界,成为了瑰丽的世界背景。 可苏远面前的焦黑躯体却无法醒来。 一枚闪着光的菱形碎片从半空缓缓落下,落在了焦黑的躯体之上,静静旋转悬浮着。 透过那碎片中的画面虚影,苏远看到了一段重复循环的画面。 长大了的白发少女于洁白的花海之中转身,雪亮的白发随着转身的动作微微荡漾,更为亮眼的是那闪着光的璀璨星目。 回眸的一瞬间,少女似乎看见了什么欣喜的事物,双手背在身后,璀璨的星目化作了无比开心的弯弯眉眼。 就好像,这是她隔着虚假的世界向自己发来的最后告别。 只是这份告别中,她是开心地笑着的。 她无法于真实的世界中和自己相见。 可苏远无法接受。 是他向白发的少女发出要带你离开的邀请。 带你离开这一切,这无尽的循环,无尽的沉沦...... 可却反而造就了虚境的最终破解。 苏远也是这一刻终于明白,那对话的真正意味。 他当时问道,“那个极难极难实现的目标在哪里?” 娇小的白发少女悄声对自己说,“就在这里哦。” 泛着光的菱形碎片在悬浮一段时间之后,沉入了焦黑的躯体之中,焦黑的躯体旋即有了一丝动静,似是从漫长的沉睡中渐渐苏醒。 苏远心底一惊,立刻向蜷缩于焦黑躯体望去,期盼着发生什么。 可当那碎片融入焦黑的躯体,预想中睁开眼眸的画面并未出现,反而在出现那一丝动静之后,本应是眼眸的地方微微颤了颤,然后...... 生机开始消散。 焦黑的躯体上所剩无多的生机本就如风中残烛,此刻,更是一点一点衰落下去,直至微弱的烛火被黑暗吞没。 连最后睁开一次眼,在真实世界看最后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又或者,这不过是那一枚碎片所携带的一丝微弱的执念。 真正的念离,早已经破碎了...... 无论是哪一种,苏远都无法接受。 天地间的升格,使得幽冥界的根本核心补充完全,一切的阻碍不复存在,地府将成,而在念离真实躯体的上空,也缓缓凝聚出了某块常人无法理解的无实体的权柄。 天际闪出一道流光,一面圆镜架着光于天际出现,直奔权柄而来。 远处巨大的独角九不像化身踏着黑暗大地滚滚而来。 另一边,十道缭绕着黑光的阎罗像携手闯来,得到地府赐福的阎罗更是今非昔比,在地府中如鱼得水,拥有着无上加成。 三方齐齐向着离苏远最近的虚无权柄而来。 万丈的法象腾得站立于黑暗的大地之上,宏伟的身躯遮天蔽日,几乎占据了这方天地的一切法理,挥手间带着强大威势,令人心神胆颤。 万丈法象出现的那一刻,另三方的动作愈发迅猛,只为了抢先占得一丝一毫先机。 沉默的万丈法象对此毫无知觉,给了这三方一种自己能拿到权柄的错觉。 但就在三方人马都来到权柄近前,眼底都露出得手的光芒时,万丈法象只是微微抬手,下一刻,权柄犹如被吸附一样,瞬间移动到了万丈法象的手中。 握住权柄的那一刻。 熟悉的感觉刹那间袭来。 一瞬间,似有一朵白色的彼岸花于权柄中摇曳。 这是......念离最后留给他的歉礼。 无上的掌控权在苏远心底升起,这幽冥界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他能行使诸多无上的权能。 可握住了这至高的权柄,苏远并不觉得有任何欣喜。 反而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只因为,他无法控制面前那焦黑的真实躯体的生死。 破碎的少女,连魂魄都早已不存在,更别谈什么轮回。 那......他要这权柄有何用? 在三方人马脸上的惊诧还未散去时,令他们更为惊悚的情况出现了。 万丈的法象拿起那莫名的权柄,重重地砸向黑暗的大地,充满着要将其砸碎的决绝。 第119章 暴露 “你敢!!!”刺耳的咆哮声从圆镜中传出。 “唉......”难言地叹息声从独角的九不像化身中传出。 “不好......!”十殿阎罗中过半数的阎罗惊呼出声,面目惊悚到无以复加,仿佛看见了世间最恐怖的事情。 当权柄从万丈的高空穿透云层,砸在黑暗的大地上时,预想中的破碎并没有出现。 没有实体的虚无权柄与大地触碰的那一刻,地动山摇,整个幽冥界都仿佛陷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一切都在震颤,天旋地转,星转斗移。 轰隆隆之声从地底传出,连绵不绝,层层穿透大地,如同龙吟。 甚至传出了幽冥界,在漫天星斗的世界里产生了回响,悠悠不绝,令人心颤的同时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这只是第一下。 万丈的法象不将手中的权柄砸碎,誓不罢休。 其又高举虚无的权柄,其手臂高举甚至穿透了高耸的穹顶,直达天顶,触及那无边星空。 随后,重重落下。 轰...... 又是比刚才还要强烈的大地震颤出现。 震颤甚至影响到了虚立空中的十尊阎罗像,明明未触及大地,可却还是跟着地动山摇的大地一齐陷入了震颤。 天和地,在无尽的震颤中剧烈地晃动,分分合合。 权柄又被高高举起。 这下连踏立空中的独角谛听像也生出不好的预感。 权柄碰撞的瞬间,山川异形,河流改道,连绵的山脉从谷底升起,填满死水的大海瞬间变成了高原,一条横贯幽冥界的大裂谷瞬间撕裂而成。 几乎是一瞬间,幽冥界改换了样貌,再难寻出和之前有分毫相似的地貌。 独角的谛听像如遭重创,四只麒麟足连站都站不稳,迷迷糊糊。 从深不见底的无尽大裂谷,底部忽然多出了数不尽的星星点点,似有数不尽的东西要从底下钻出来。 待到那数不尽的星星点点从无尽大裂谷底部飞出,好不容易站稳的谛听遥遥看去,才发现那是数不尽的幽魂。 那数量,何止以亿万计。 若不是这横贯幽冥界的裂谷,谁也不知道地底竟然还有数不清的幽魂。 “不可能!”谛听不敢置信,幽冥界怎么可能藏有如此数量的幽魂而它不知。 它顿时向九灵元圣所在的圆镜看去,却看到圆镜上九灵元圣也望着数不清的幽魂,面色震惊,颇为凝重。 谛听心底一凛,不是九灵元圣...... 那,谁能在幽冥界地下藏如此数量的幽魂不被发现。 这些幽魂,若是使用得当,或能塑造一尊新生的菩萨,就算不是菩萨,也是同等级别的存在。 就在这一刻,又是一声轰隆隆的巨响。 那万丈的法象高举权柄,高高的权柄似是捅破了天,暴露在暗沉的星空之下,隐约现出一丝模糊的形状,充斥着无上威严和至高权能的久远气息。 如同天地初分,一切从混沌中诞生,天地间的第一缕光乍现。 从天贯穿到地的权柄轰然落下。 这一次权柄撞击大地,令所有人天旋地转,仿佛天地颠倒。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置身事外。 一切东西都在幽冥界的天和地之间摇散了。 一次次地撞击,外泄出去的波动如同水波一般,徐徐蔓延至诸天星斗,那些水波纹一般的余波,与一条条星舆轨道接触后,磅礴的力量重新塑造着一条条星舆轨道的走向。 原有的轨迹通通被打乱。 本来被刻录整齐的星图又如散乱的线条陷入了杂乱无序。 地底的幽魂从横贯的大裂谷之中涌出,无穷无尽。 无尽的幽魂在天地颠倒间在整片幽冥界充斥,举目望去,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仿佛被幽魂占满,看不到尽头。 地动山摇的世界,仿佛成了幽魂的海洋。 幽魂似是风暴席卷,围绕着黑暗大地之上高举权柄锤击大地的万丈巨人,萦绕不去,却动摇不了那通天的巨人分毫。 巍然的巨人如同顶天立地的撑天之柱,纹丝不动。 十殿阎罗们早已摔得上下不分,头晕目眩,天和地的概念在他们的脑海中都仿佛颠倒了。 尤其是在见到幽魂的海洋出现之后,十殿阎罗中至少过半数的人眼底出现了异色,心底则越来越感觉不妙。 阎罗像们好不容易重新站稳在幽魂的海洋中,却只能看到遮天蔽日的幽魂围绕着通天巨人,唯有万丈巨人肩膀以上的部位隐约可见。 万丈的巨人心有所感,再度高举手中的权柄。 只是这一次,权柄并没有砸下去。 而是如同一柄剑一般,径直落在了幽魂海中。 如同君王般浩然的威势从这一剑中传出,号令着,似是要那幽魂之海分开。 万丈的法象,这一刻油然而生劈开面前海洋的想法,无比自然地使出了荡魔第二剑......分海式! 以权柄发出的浩然一剑携带着山呼海啸的压迫感,径直落在幽魂海中,穿透了天和地的界限,穿透了幽冥界那于无名深处的连接之点。 天在跳动,地在震颤,天地分分合合,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 权柄发出的浩然一剑,随着看不见的权柄落下,幽魂之海主动分开。 最终,于幽魂海分开的中心,现出了一尊物体的原形。 这一刻,无论是圆镜中的九灵元圣还是昂首的谛听像,又或者是十殿阎罗,此刻,全都将目光投向那现出物体的地方。 “那是......”谛听只觉得那物体无比眼熟,好似在哪里看过。 “这股气息......不对,它不是明明已经死了吗?!”九灵元圣面露无比可怖的神色,龇牙咧嘴的凶神恶煞形态,透露着无比的忌惮。 被万丈的法象硬生生劈开的幽魂海中,现出的物体,是一尊幽黑色的长条棺材。 棺材一出世,原本分分合合跳动不已的天和地重新稳定了下来,稳稳当当。 而十殿阎罗中那些面露异色的阎罗们此刻纷纷露出凶色。 “大帝的天地棺......还是暴露了......” 第120章 溺水之人 遮天蔽日的幽魂海中,悄然出现的幽黑色棺材使得诸方都陷入了一时的沉默。 “不对,这棺材的气息......连贯天地。”谛听也在幽黑色棺材浮现之后,才终于察觉到那一丝不对劲。 好似,这个棺材和幽冥界同为一体,两者......极难分辨! 若不是幽黑色棺材被万丈法象持着权柄硬生生从颠倒的天地之间劈出,它根本察觉不到一点异样。 谛听在这一刻陷入了无比的后怕。 若是如此,无论谁取得了最后的权柄,最终不过是在成就这副和幽冥界为一体的棺材。 助这副化身天地的棺材成为地府。 而棺材之主......才是最大的赢家。 无论九灵元圣,还是谛听,这千年所为,都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 这到底.......是谁的手笔! 藏得如此之深。 几乎就让他成功了,坐收渔翁之利。 这一刻,九灵元圣同样意识到什么,它那阴险的目光幽幽扫过谛听。最后落在了十殿阎罗的身上。 “你们......都是我亲自挑选赐予阎罗之名的......但我没想到,你们之中还是出了差错......”九灵元圣露出无比痛恨的神色,甚至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咬死目光所过之人,“你们中间......早有人被替换成了酆都余孽......好你个老不死的东西,都死不知多久还妄想延续你的霸业......” 九灵元圣的话霎时间惊到了谛听和少数尚被蒙在鼓里的阎罗。 酆都余孽...... 是谁的部下,不言而喻。 而谛听更听出了某些更深的意味。 当年的大破碎,地府也牵连其中,一同破碎。 可它对背后诸多事全然未知,不明所以。 就算如此,它也不会称呼酆都余孽。 但九灵元圣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好似...... 谛听的心底微微发寒,生出了某些别样的心思,连带着看向九灵元圣的视线再度变得不对起来。 “酆都大帝早已死了,他的名字谁都可以喊出,还意识不到吗?你们......做的不过无用功!”九灵元圣的咆哮声在部分阎罗耳中听起来极为刺耳。 短暂的沉默后,以轮转王为首的六名阎罗缓缓站了出来。 转轮王一改之前的形象,低声道,“你九灵元圣也不过天尊坐下的一条坐骑,又怎能理解大帝的存在,轮不到你在这讨论大帝的生死......” 另一戴着阎罗面具的轻轻说道,“只要天地棺在,一切就都还有可能。” “而如今......地府将成,还是一个完整的地府,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无论谁取得权柄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了,只要大帝醒来,一切就都能重来......” 其中一名来自酆都的阎罗看向剩下四位还未回过神来的阎罗,“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加入酆都,还能继续留着你们的阎罗之位,不然......” 他们一副胜局已定的模样,看得九灵元圣恨得牙痒痒,只能仰头咆哮来发泄怒气。 不论是占据权柄的先机,还是酆都余孽谋划地府之事。 他忙前忙后,到头来一无所得。 这时,谛听这时忽然想起为何看棺材无比眼熟了。 上古地府有一至宝,其功效之特殊,几乎可以比拟生死簿,而其名为......龙涎木。 谛听想起龙涎木的功效,更为发寒的念头升起。 难不成...... 那棺材里放着的是,酆都大帝的尸首?! 一个,可能还活着的酆都大帝......? 谛听尚还处在连番的震惊中无法自拔,另一边,站立于天际之上的万丈法象对他们的话语置若罔闻。 漆黑风暴般的幽魂在周遭的天地间汇聚成旋涡,围绕着万丈法象和其面前的幽黑色棺材疯狂转动。 幽黑色的棺材静静悬浮在万丈法象的面前,没有任何动作,可万丈法象又高举手中的权柄,一次次地对幽黑色的棺材砸去。 看不见的权柄与幽黑棺材碰撞,所形成的风波,虽不至于颠倒天地,但狂暴而杂乱的气息从中席卷向整个幽冥界。 那六名出身酆都的阎罗被这股狂暴的气息略微惊到。 待到风波散去,他们稳住身形,看向那于狂舞的幽魂之潮中站立的万丈巨人,神色略微显得凝重。 轮转王虽面露凝重,但依然维持着淡定,“天地棺早已和幽冥界成为一体,幽冥界即天地棺,天地棺即幽冥界,哪怕将天地棺本体逼出,它也断然打不开天地棺!” 另一阎罗也喃喃道,“只要再等一小会......等到地府彻底成型,等到一切都成定局,一切都无法改变之时......” 但万丈的巨人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话,哪怕听到了,也不会理会。 此刻,他的眼中唯有幽黑的棺材,一次接着一次地举起权柄,狂暴地砸向幽黑棺材,连片的风波从撞击中心掀起,又一次将整个幽冥界置于杂乱的风暴之中。 幽黑的棺材不知是材质做的,于看不见的虚无权柄一次次砸击之下,安然无恙,连一点变化都没有。 它既不反击,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悬浮在无尽的幽魂狂潮中心,好似它才是这方世界真正的主人。 只待它重新站起来,整个世界的幽魂都会迎接它的新生。 可苏远并不在乎这些。 他不在乎棺材是什么。 他不在乎棺材里有什么人。 已知一切已经无效,那只有祈求未知。 他如今就是溺水的人,紧紧地抓着手中最后一根稻草,寻找着一切希望。 无论那希望多渺茫。 大地上蜷缩着的焦黑身躯,位于万丈法象和幽黑棺材的正中,也位于幽魂旋涡海洋的正中心,无论外界乱成什么样,焦黑躯体的周边始终未受到一点影响。 纵然她的生机如风中残烛,只剩下越来越越微弱的烛光,无论多小的风轻轻一吹都足以将其吹灭。 但直到最后一刻来临前。 直至真正看不见一丝可能之前。 哪怕那微弱的可能性在不断缩小,变得无比渺茫。 但直到其归零的前一刻。 苏远都绝不会允许那吹灭最后生机的“风”出现。 可眼睁睁看着那生机的烛火,无可逆转地变得微弱,纵然苏远再坚定,心底的悲痛却愈发沉重。 万丈的法象咆哮着,让手中的权柄举到极高之处,眼中带着誓要破开一切的坚决红芒,怒吼着落下。 “给我开......!” 第121章 毒丸 震撼人心的一击落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的风暴向四周冲击而去,甚至连幽魂狂潮也被冲散了。 往生镜护住九灵元圣巍然不动,但镜上的九灵元圣依然虎视眈眈地盯着万丈法象和幽黑棺材的方向。 只要这两方任何一方露出破绽,它似是都要冲上去争抢。 庞大的谛听像在风暴中被平移了数里,待到尘埃落定,重新看向前方。 那万丈法象和幽黑棺材之争,给了它一丝机会,纵然无法占据先机,但至少不能差得太多。 而阎罗们各自怀揣着不安的心情,在风暴散去后,立刻看向幽黑的棺材。 当看到散开的幽魂狂潮之中,一尊幽黑的长条棺材安然无事后,这才纷纷安下心来。 “呵......纵然握着初生成的权柄,但这可不意味着你能在这里做成任何事......”轮转王忐忑的心重新放了下来,抹去了额角的冷汗。 “幽冥界的升格就快到顶点了......只要撑过这一会!” 抬头看去,依稀还能看到那漫天的泛光碎片,纷纷扬扬的泛光碎片正在淡化,逐渐隐去化作虚无。 “酆都当于地府重立.......”有阎罗怀揣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说道。 “酆都当于地府重立!”剩下的阎罗一齐喊道。 一切的复兴,就在眼前! 没能劈开幽黑棺材的万丈法象握紧了权柄,神色却有些黯然。 黑暗无边的大地上,蜷缩的焦黑躯体旁,不知何时,从地下钻出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城隍。 正是此前苏远第一次从虚境中脱身时遇见的那位老城隍,而前不久,虚境破碎之后,老城隍也因那虚境碎片中蕴含的画面而恢复了活着时候的记忆。 老城隍在地下避开了风暴,出来后,一步一步向着前方的焦黑躯体前进。 在来到了焦黑躯体身前后,他面前似是多出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他和焦黑的躯体隔开。 老城隍没有想越过这层屏障,只是怔怔地看着那蜷缩于一起的焦黑躯体,似是不敢置信,又似是确认,最后无可奈何,悲痛之中,不得不接受。 他闭上眼,陷入了回忆。 府邸的主人威震天下,坐镇于天下第一城,拥有着无上的权势。 而他是府邸中的管家,总管一切。 府邸中到来了个新生命,这个最小的新生命得了所有人的喜爱,没有人不将其捧在手心上...... 大伙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长成了一副娴静的淑女模样,虽然看着还有些稚嫩,但以后定然是倾国倾城的存在,身世又显赫,就是不知道谁能享这个福了。 无忧无虑,天真烂漫,最不可能肩负一切的她却反而被选中,成为了最后活着的人。 唯一的,真正活在地狱中的人。 从那时到现在,过去了多久了...... 当再度睁开眼后,老城隍仰头看向那顶天立地却又充斥着无声的悲怆的巨大法象。 “您为我们舍弃了一切,但......也遇到了愿意为您付出一切的人了啊......我们从未恨过您,带着记忆活在无间的地狱中,这或许才是世上最不幸的......” 老城隍看着巨大的法象,通过虚境碎片失而复得的记忆中,点点画面浮现。 浑身冒着黑气不人不鬼的奴仆来到了满脸皱纹的管家面前,熟悉的奴仆面孔在管家眼中变得无比可怖,阴冷的声音响起。 “你们的世界将会被人毁灭,你们全都要死......这种时候,你们会选择引颈受戮,还是同归于尽?” “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管家强行压下恐惧,环顾四周,府邸里的高手丝毫没有察觉这里的异样。 “我是谁不重要,要是......你们只会引颈受戮,连反抗都不敢反抗的话,我立刻就走,你们就在这个闭塞的世界里慢慢等死吧......如若你们还有点骨气的话,我......就教你们一招,此招名为......毒丸。” 奴仆身上的黑气消散之后,留下昏迷的奴仆,惊疑不定的管家却拿不定主意,只觉得这是故意编故事要害他们的。 最后,还是没有将那记载着“毒丸”之法的玉简交给宅邸的主人。 自那以后,管家变得疑神疑鬼,总觉得周围人身上都会冒黑气,都在低低私语,耳边总有若有若无的阴冷之音。 直到那日,他于夜半的府邸中听到低语,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由地府碎片演化的这方小世界就是最好的孵床,神不知鬼不觉,然后......需要的就是时间了。” “那要是被人......一旦提前打开,一切前功尽弃......” “天地二字,可非常物配得上的......天地天地......” 声音渐渐小去,管家心底更加惊疑,犹豫不定。 直到那一日,九头的狮子伸进来一只狮头,俯瞰着一切,蔑视地喷出一口口火焰,天地间都燃起了大火。 事实摆在面前,终于应验了,老管家才将玉简交到府邸主人手中,一生不弱于人的府邸主人何曾见过自己守护的天下就这么轻飘飘被一口火焰毁掉。 听完老管家所说,府邸主人做出了选择。 “此法虽然阴毒,但......活着就还有希望。” “您要以身试法?” “不......不能完全按照毒丸之法......但我也从中得到启发......” 府邸主人本就是天纵奇才,横压一个世界的独断天才,若不是世界限制,所取成就远不止于此,他修改毒丸之法,取毒丸之法的核心,以一城生灵,成虚境。 在世界的大火中,漫天的火焰消弭了一切,唯有一个眉眼娴静的女孩闭上了眼,再也无法醒来。 老管家浑浑噩噩也不知自己何时醒来的,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 直到那一日,一个戴着狰狞阎罗面具的人来到面前。 “你前世做尽好事,死后合该封为城隍,你可愿以幽魂身成城隍,以后还能外出一界,享香火供奉,自有得道之路。” 老管家浑浑噩噩地点了头。 而那阎罗面具的边缘露出得逞地笑,便带着老管家离开。 那之后,再没了老管家,多出来一个空白记忆的老城隍,世间再难寻当初那些事的蛛丝马迹。 第122章 将这天,抬起来!(为莫待空留枝+1) 远处的阎罗们忽然注意大地上多出来个佝偻的人影,那佝偻的人影来到了万丈法象的脚下,站在焦黑躯体的身前。 轮转王皱了皱眉,“等下,那不是当初于第一个被九灵元圣毁灭的小世界出来的幽魂......” 轮转王眯了眯眼,嗅到危险的气息,“当初为不暴露......特意将其挑选出来抹去了记忆......” 有阎罗同样认出了老城隍,“无妨,他应该已经忘记了前世种种,况且,当初为隐蔽,特意寻的是身边不起眼的人物进行蛊惑,没留下多少痕迹......” 这位阎罗极为自信,自觉当初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等等,不对......”轮转王越来越感觉不对。 诸多人瞩目下,老城隍仰头高声对头顶万丈的法象道,“那物名为天地棺,乃是用龙涎木打造,若想打开......天地天地......非外力可开!” 在这幽冥界当了不知几百年的城隍,他的见识也早已今非昔比,看着那焦黑的躯体,眼底闪过悲痛,“传闻古地府有龙涎草,一株可吊住将死之人的最后一口气,保持在不死不活的状态......虽不能将人救活,但......或许还能寻得转机......” 此话一出,霎时间点醒了万丈法象,其扫了一眼巍然不动的幽黑棺材,原本黯然的神色一扫而空,重新抬起模糊不清的面孔。 只是这一次,苏远没有将视线再看向纹丝不动的幽黑棺材。 他的视线看向了这茫茫幽冥界。 站在他当前的高度,幽冥界的一切都缩小至无垠,天和地的界限也连在一起,难以分清。 向上看去,不再是湛蓝之色的天空。 而是深蓝乃至趋近于黑暗的星空。 在幽冥界触及星空的边缘,散发着蒙蒙的蓝光。 漫天散布着快要褪色成虚无的泛光碎片,星星点点,宛如人造的荧光之星。 苏远无心欣赏这一切。 “天地棺......天地......天地......” 若是视角再高一点,视角再远一点。 从外面看幽冥界。 这天,便为棺盖。 这地,便为棺身。 苏远明悟了他要做什么才能打开眼前的天地棺。 他......要将这天掀开! 虽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做到,但...... 万丈的法象视线落在了蜷缩于大地上的小小身影,依稀看出了那个曾经围在自己面前眉眼弯弯叫着“夫君”的娇小影子。 “但万千种可能中,有一丝活下去的生机就够了......” 没有犹豫的时间,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万丈法象没有继续在幽黑的棺材上浪费时间,他转而摆出了怪异的姿势,两腿微蹲,双手向上抬举,似是有着什么极重的东西等着他去抬。 但放眼望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如此怪异的姿势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等的注意。 九灵元圣和谛听皆皱起眉头,有些困惑,不明所以。 但却又察觉万丈法象绝不是无的放矢,一定......有着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线索被发现了。 以轮转王为首的阎罗们,心却降到了谷底,越发感觉不妙。 没有实体的虚无权柄此时依然在万丈法象的手中,可除了权柄,再无触及其他任何东西的感觉。 可苏远没有着急,沉下心来继续寻找那一丝感觉。 那一丝,存在于幽冥界和天地棺之间的联系。 掌握权柄之后,他便是在一瞬间捕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联系,从而一剑逼出了天地棺本体。 他能捕捉第一次,就能捕捉第二次,如今,他要捕捉这丝联系来尝试。 万丈法象以诡异的姿势持续,心神几乎全部沉浸于权柄之中,只为了捕捉那一丝若有若无极难捕捉的联系。 时间一点一滴在流逝,无边的焦急在苏远心底涌动,然后又被压制。 安静到极点的天地间,时间流逝的压迫感不仅体现在苏远身上,其他人也似乎感觉到了这份压迫,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感觉不妙的阎罗们短暂地对视一眼,决定拼上一切也要阻拦万丈法象片刻。 他们同样在等待时间,他们清晰地感知到那焦黑躯体上的生机只在旦夕间就会熄灭。 只要拖过去......地府一成,什么都将改变不了。 这其中,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六尊阎罗像于大地上忽然展开,齐齐向着万丈法象冲去,誓要干扰不让其成功。 而于这一瞬,万丈法象忽然睁开双目。 他的身躯在这一刻陡然变大,来自权柄的力量在源源不断向着其身上汇聚。 将其撑得更大更高。 如此一直变大,直到......触及某个界限。 变大的法象,向上抬举的双手似是搭上了某个阻碍,一受到阻碍,连带着,万丈法身的变化也停下了。 大地又开始震颤,晃动不止...... 明明万丈的巨人没有再用权柄砸向大地...... ......不对! 但很快,所有人就意识到。 那哪是大地在震颤,那分明是天空在摇晃。 这就好像,是万丈法象触及了穹顶无形的边界,在将其撑开! 可于视线中,那里分明空无一物。 触及到界限,万丈法象缓缓笑了笑。 抓到了...... 幽冥界的“天”...... 下一瞬,早已超过万丈的法象怒吼着,将全身的力量,汇聚在双手之上。 只为了,将“天”,抬起来! 无边的响雷于空中突发,刹那间从天空的一头遍布另一头,仿佛同时有无数个雷公在上面擂鼓。 磅礴的异象丛生,天空仿佛一瞬间经历了日升月落,无边的异色在极短的时间于天上变化展现。 “出手拦住他!”爆吼声从轮转王口中喊出。 六尊阎罗像又震惊又怒不可遏,没想到竟然真被万丈法象触摸到了天上的边界。 虽然他们不认为真有人能将天抬起来,但事关酆都的重立,不容有失! 但就在他们震惊的视线中,那超过万丈的法象,棱角分明的盔甲上,亮起了有如剑刃才会闪过的锋芒之光。 那是......磨砺的效果在加持。 每一次磨砺之后,剑锋越发锐利。 当前的万丈法象就有如一柄向上的利刃,剑锋高举向天。 磨砺加持之下,响彻天地的怒吼声伴随着一次比一次璀璨的锋芒之光,已经停止变大的法象又开始缓缓地变化着,变得越发高大...... 而其手中抬起的那一片天,竟然随着逐渐高大的庞大身躯,一点一点开始扭曲,好似,真有什么东西要被其抬起来。 越发璀璨的锋芒之光接连亮起,一次比一次亮眼,助法象与那看不见的幽冥界之“天”相抗衡。 磨砺和权柄都一同将力量汇聚于法象上,幽冥界的天只有一丝丝扭曲,两者抗衡之下,所产生的压力犹如喷发前的火山,在暗中积蓄着...... 渐渐地,原本看不见实体的虚无权柄,开始出现第一道裂缝。 这道裂缝一直蔓延,顺着法象接触的手掌,没有停止,一直蔓延到了法象身上,同那棱角分明的盔甲一起,裂缝逐渐蔓延至更多的地方。 可顶天的法象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无边的怒吼声中,其身躯愈发高大。 第123章 托举天穹的巨人 轰得一下。 天塌了。 肉眼可见,庞大的巨人将幽冥界的天顶了起来。 顶起来的天际边缘,竟然出现了混沌之色的断层...... 哪怕就是见多识广活了不知多久的九灵元圣和谛听见到这样的场面也吓得大惊失色。 硬生生将一个巨大世界的天......顶开了? 在那个天尊菩萨出世的年代,这样的事恐怕也从未发生过吧。 谛听惊得连尾巴都缩到屁股底下,“怎么可能......权柄掌控者自己将权柄所代表的世界撑开了......” 果然,随着它话音落下,只见庞大的法象手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裂纹,那些裂纹一一蔓延,延伸到身着盔甲的庞大法象身上。 九灵元圣喃喃道,“见鬼了......这事一定要告诉天尊!” 这一刻,它甚至连未能夺取权柄的痛恨都忘了,一心只想着要将这足以震撼古今的事告诉天尊。 此时的法象,已经庞大到了两万余丈。 眼见真的将天撑开了,苏远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成功了...... 但他也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将幽冥界撑开并不是没有代价......权柄的碎裂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一次幽冥界所遭受的伤害,也牵连到了权柄本身,而且是不可逆转的。 但苏远并不在乎。 于幽魂狂潮中的幽黑棺材,在整个过程中始终没有出现一点异动。 在“天”打开之后,那幽黑棺材的棺盖在无人的情况下悄然掀开了一丝缝隙...... 轮转王等六名来自酆都的阎罗,冰凉的心本就已经坠到了谷底,可透过天地棺缝隙之间看到棺内后更是一个个脸色剧变。 “不可能......!!!?” 这一瞬,不仅是心,更是从头到脚都冰凉冰凉的。 只见棺内......空荡荡。 什么都没有。 唯有一张面具从棺边掀起的开口飘出,隔着上百里的距离,难以看清那面具上到底画着什么,黑点一样的面具从棺内飘出,消失在同样漆黑的幽魂狂潮之间,不知所踪。 同一时刻,大地上蜷缩的焦黑躯体,那好不容易维持到现在的微弱生命之“火”在最后一阵摇曳后,一点点熄灭。 最后的生机,从那娇小的躯体上流失。 苏远急着将焦黑躯体送进棺内,半开的棺内,隐隐流动着非水非雾的盈盈透明之液,古怪的气息从中泄露。 不论到底有没有效果,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能摆在面前的,唯有这一种选择。 但随着苏远只是外泄一丝力量托起焦黑躯体,堪堪顶住幽冥界“天”的平衡就被打破。 无边的惊雷炸响,那“天”猛地往下掉了一大截,边缘断层的混沌几乎要合拢看不见了。 而半开的幽黑棺材也霎时间合拢,只剩一丝缝隙。 最后的希望就在眼前,苏远怎可容忍功亏一篑,他一边从黑暗大地上托起焦黑躯体,一边再度使出全身的气力,高举天穹。 整个幽冥界回响起振聋发聩的怒吼声,权柄上的裂纹再度丛生,细密的裂纹几乎将权柄表面占满,而托举天穹的巨人,身上盔甲散发的锋芒之色已经旺盛到了极点。 一次次磨砺加持之下,他已经将能使出的一切力量全部投入到双手之上,用来托举天穹。 但......这还不够。 光是拼尽一切还不够...... 唯有抱着拼尽百分之一千的决心......哪怕什么都不剩下。 巨人盔甲之上的裂纹已经不再是出现于盔甲之下,那模糊不清的面目上,也开始出现丝丝裂纹,裂纹越来越宽,裂纹之中的黑暗深不见底。 下一刻,还未来得及反应的众人眼前,那摇摇欲坠即将就要合上的天再度被撑开。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刹那间。 几乎是眨眼间,快要合拢的幽黑棺材又缓缓掀起,半开静静悬浮于空中。 而被托举飞上半空的焦黑躯体,此时也来到了棺前。 没有了生命气息的焦黑躯体在沉寂中变得冰冷,宛如一块焦黑的石块,但纵然如此,苏远依然怀着悲痛却又希冀的心情将其送入棺中。 眼看焦黑躯体就要送入棺中的前一刻,一道流光冲过来,径直冲向焦黑躯体,要将其撞得偏离轨迹。 “九灵元圣!”托举天穹的巨人怒吼着。 与此同时,六尊阎罗像悄然出现在周围,他们也一齐向着幽黑棺材前近在咫尺的焦黑躯体出手。 拼尽了一切的法象巨人根本腾不出手来阻挡他们。 而他们也不指望夺得什么,只为稍稍阻碍。 但就在这时,一道三千丈的九不像化身猛地落下,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挡在了六尊阎罗像面前。 谛听幽幽盯着眼前的阎罗们,眼底深处带着说不清的深邃。 而另一边的往生镜携带着九灵元圣眼看就要撞上焦黑躯体,以往生镜之威,将在瞬间把那失去了生机宛如枯石的尸体撞得粉碎。 第124章 无声之泪 最后一刻,苏远也做出了最后的抉择。 他手中濒临破碎的权柄如同一道迅若闪电的流星飞出。 目标是幽黑棺材前的冰冷躯体,而就在权柄脱手而出的一刹那,还在托举天穹的伟岸法象眼底闪过决绝,向着往生镜抓去。 九灵元圣对苏远恨之入骨,以现在的它,单打独斗根本不是那万丈法象的对手。 但它并非只有击败苏远这一条路可走。 他要将苏远为止拼尽一切的存在摧毁,这是比直接杀掉苏远还要令其绝望的诛心。 此刻的九灵元圣,眼中唯有那焦黑的躯体。 只要将其撞得粉碎...... 但眼见半开的幽黑棺材就在面前,即将触及那枯石般的沉寂尸体,视线却陡然反转,眼前的一切都在瞬息间远离。 九灵元圣还未来得及逃离,下一瞬,往生镜就被死死抓在了伟岸的巨人法象手中。 而头顶之上,是失去了支撑轰然落下的天穹。 “不......”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的九灵元圣不甘地咆哮着,充满了对法象巨人的滔天恨意。 但咆哮声只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轰然落下的天穹伴随着漫天的异象,压向下方挺直了脊梁站立的巨大法象。 宛若宏钟般的一声巨响在每一个幽冥界生灵的心底回响,脑中被震得嗡嗡作响,连心神都犹如被一同震慑了般,根本回不过来神。 幽黑的棺材重新合拢,在合上之前,一道流星之光带着最后的力量将死寂的焦黑尸体及时送入了棺中。 随着天穹重新合拢,边缘断层的混沌异象也随之不见,天上的种种异象一同消散。 一同消散的,还有那原本托举天穹的巨人法象。 压下的天穹像是一张大掌,将恰好高出幽冥界天穹的法象巨人压得粉碎。 无法想象的巨大压力之下,沉默矗立于黑暗大地上的巨大法象从头至脚开始出现硕大的裂纹。 然后,在谛听和诸位阎罗,还有大地上的老城隍注目之下,无声地崩解。 一同崩解的还有巨大法象手中死死抓着的往生镜。 到崩解的前一刻都没有放开,一同承受着天地合拢的伟力。 棺盖带着沉重的声响合拢,一道若有若无,谁也无法听见的声音顺着最后的缝隙传了进来。 “不要死......” 漆黑的棺内,连一丝光线都无法穿透进来的黑暗里,蜷缩着的冰冷躯体,浸泡在非水非雾的盈盈透明之物中。 干枯的躯体竟然缓缓饱满了起来,原本焦黑的皮肤也重新生长,焕然一新。 原本如烧焦黑石般的躯体重新变得白皙,发丝快速生长、垂下。 而那面庞,则恢复为了苏远无比熟悉的娴静瓜子脸蛋,安静的眉眼,静静沉睡。 依旧冰冷的新生躯体,怀里抱着的是布满了裂纹的虚无权柄。 轮转王带头的六尊阎罗像正和谛听对峙。 “你们藏得可真深......你们,到底是当初酆都的哪些人......”谛听幽幽问道。 “谛听,菩萨也侍奉在大帝之侧,你我也算同僚,为何要拦我们......”轮转王虽然心底早已充斥怒火,但面对足足三千丈的谛听像,还是忍着怒火咬着牙暗恨道。 就在这时,原本悬浮在谛听身后的幽黑棺材忽然有了动静,在漫天的幽魂狂潮席卷护送下,径直飞到了高空。 原本散布整个幽冥界的漫天虚境碎片,已经消散到几乎看不见的程度,只泛着极为虚弱的光。 此刻,漫天的碎片在一瞬向着幽黑的棺材中汇聚。 一时间,恍若有漫天的繁星在向着幽魂狂潮拱卫的棺材聚集,数不尽的繁星拖着长长的尾流,撞进棺材之中,消失不见。 “那些是......?”轮转王等阎罗不敢置信地冒出一个念头。 棺中的尸体...... 难不成...... 谛听眼底露出一丝恍惚和不敢置信。 其实它也是在赌,地府之争,到头来,它几乎什么都没捞着。 但这不意味它的使命结束了。 它依然要为菩萨最大化争取一些东西。 若是失败了,它的损失也不如九灵元圣那样惨重。 九灵元圣忙前忙后,付出的是最多的,谋划也是最多的,但到头来失去的也是最多了。 它对自己的损失虽然不忿,但在几方势力中损失是最小的。 它也知晓及时止损的道理。 现在看来,似乎赌对了一半。 虚境的碎片向着棺材汇聚,再度形成一幅壮观的景象。 当所有虚境碎片重归幽黑棺材之后,那数量庞大的幽魂以幽黑棺材为中心,护送着幽黑棺材沉入那横贯幽冥界的超级大裂谷。 深入地下消失不见。 “这到底......?”轮转王等阎罗面色极为难看。 他们原先的谋划彻底乱做了一团。 本以为他们是最后的渔翁,可现在看来,他们也是蒙在鼓里的人。 当前的局面他们根本看不懂。 可他们却隐隐意识到一个极为不妙的结果。 那棺中存在......到底...... 谛听将头颅高昂,侧耳凝神似是在倾听什么。 它的面目变得极为严肃。 龙涎木和龙涎草同出一源,但龙涎木更加珍贵,为上古地府至宝。 龙涎草能保证垂死之人不死,但却不能活人,龙涎木的功效......也与之类似。 虽不能活人,但......不死已是创造奇迹。 见谛听这副样子,那些阎罗也一同学着侧耳倾听,起初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们觉得不会是谛听在戏耍他们吧,但谛听的性格绝非如此,于是他们纷纷陷入了寂静,默默听着。 一开始,苍茫的黑暗大地上唯有无边之风的呼啸,可渐渐地,大地上传出了一阵奇怪但又节律的声音。 那声音起初极小极微弱,几乎要感知不到。 但这股声音以一种微弱但恒定的速度在增强。 很快...... 有节律但却奇怪地咚咚之声从地下连绵不绝的浮现,好似大地之心在跳动。 只是那心跳之声,既非死人,也非活人可有。 ...... 无尽的深黑地底,幽黑棺材内。 蜷缩着的寂静无声而冰冷的躯体,少女那紧闭的眉目,眼角悄然流下一滴清泪。 熄灭的残烛火苗,剩下唯一一点扑朔不定的火星,顺着新生的枯草在一瞬间重燃,虽然这重燃的火苗极为微弱,但却无比坚韧,怎么也无法浇灭。 第125章 不要死 ...... 微弱但恒定的节律之声传遍了幽冥界。 阎罗们纷纷陷入了沉默。 这声音......着实诡异。 更令他们感到意外。 以及......一丝后怕。 反倒是谛听这时松了一口气,似是自觉赌对了。 好歹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虽然在地府之争上败得一塌糊涂,但这也能算一点挽回吧...... 在谛听对面的六位阎罗就没这样的心思了。 这些曾经的酆都部下,最后的底牌已经用尽,已再无翻盘的可能。 除非...... 在短暂的沉默后,天地间忽然涌现了一阵玄妙古朴之音,幽冥界的升格......彻底完成了。 六位阎罗和谛听同时仰头看向天上,只见原本的星空上那些距离极远遥不可及的星点,通通和幽冥界建立了某种联系。 而幽冥界,不,如今,不应当再称为幽冥界。 应当是.....地府。 如今的地府能通过一定的方式抵达遍布群星之间的世界。 这本就是地府所拥有的职能之一。 “地府再立了......” “只是,还站在这里的人,都没有对地府的掌控权。” 谛听和这些阎罗们很明白,它们没有权柄,就没有对地府的掌控权。 像阎罗或许凭着各自的阎罗殿,还能掌有微弱的权利,但影响也极为有限。 谛听也是如此,它凭借着佛家秘法,掌有一定的超度之能,或克制幽魂极为有效,但对整个地府的影响还是有限。 不仅如此,他们还都感觉到。 新生的地府,一片狼藉,到处充斥着混乱和无序。 甚至,岌岌可危,一副随时能坍塌的模样。 先后经历法象大战、权柄颠倒天地然后是穹顶被掀起,几经波折之下,权柄几乎破碎,而幽冥界也差点一同陷于归于虚无。 一个不好,新生的地府随时可能坍塌,亟需修补。 连那些城隍、无常所获得的赐福也不是完整的。 从幽冥界开始升格,他们获得了地府的赐福,但随着一个个变故出现,他们所获得的赐福或多或少都被打断。 根本不是完整的。 “谛听,地府之事,事关重大,出现了这么大变故,你可要小心了......”轮转王等六位阎罗阴冷道。 那话中意思,似是要谛听为不完整的地府现状负责。 谛听也不甘示弱,“该小心的是你们,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渔翁,到头来,充其量只是条鱼罢了。” 两方隐隐呈对立,互相不对付,就此不欢而散。 只是临走前,六位阎罗中有一位,循着一个方向悄悄追了过去。 这个方向,正是那满脸皱纹的老城隍离去的方向。 谛听也留了个心眼,见状,一同追了过去。 ...... 白发的少女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很长很长,长到她甚至都记不住梦是如何开始的。 她大梦初醒般地从恍惚中睁开眼,看见周围的景象,微略一惊。 只见她身处在无边无际的漆黑原野之上,漫天迷蒙的云雾笼罩,一步之外的世界都看不清了。 这里似乎没有阳光,唯有阴冷的黑暗。 黑暗中迷蒙的云雾,好似随时可能有东西要冲出来。 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白发披肩的少女,那娴静的眉眼微微困惑着。 我......这是到了哪里? 她不解着。 我不是应该...... 已经死了吗? 没有消散......没有归于虚无...... 死后......就会来到这里吗? 周围的黑暗和迷雾将她包裹着,熟悉的孤独和死寂再度传来。 少女微微抱紧了双臂,似是又要躲避这一切。 可耳边忽然闪过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话语,低沉的声音带着无法言说的悲伤和祈求。 “不要死......” 少女怔了怔,只是呆呆地站立原地,脑中回响着简短的三个字。 这是......谁在说话? 是谁? 让她不要死? 为什么......想不起来? 能回想起的画面唯有破碎的世界,她知道自己要死了,除此之外,还有什...... 忽然,呆立的白发少女眼角无声地滑落一滴泪,心底无端地揪了起来。 还有......什么? 支离破碎的画面在眼底闪过,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想要找的事物。 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 她觉得好奇怪。 那一滴泪落在了白皙的手臂上,冰冰凉凉,让她惊醒。 我这是......怎么了? 揪心的感觉还萦绕在心底不去,怎么也无法舍弃。 无助的白发少女轻启唇齿咬住了下唇。 既然......这个声音说不要死...... 那...... 她擦掉眼角的泪痕,试着向前踏出一步,想要离开黑暗的迷雾。 随着她的步伐踏出,无边的黑暗迷雾,在沉寂了不知多少年后,第一次被人扰动, 一步范围的可见视线内,迷雾顺着白发少女的两侧,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她没有方向,只是一直向前走着。 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就这么一直走着。 可周围的黑暗迷雾依然无穷无尽,看不到尽头。 白发少女没有灰心。 只要一直走下去,总有一天能到尽头的。 可忽然,那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那要是世界是圆的呢?” 那声音继续冷不丁地问。 “你永远走不到所谓的世界边界,只不过是在走过一个又一个早已走过的循环路径。” 忽如其来的声音再度使得白发少女困惑地停在了原地。 她缓缓抚上了心口的衣角,紧紧地攥了起来。 这里......为什么更加难受了。 第126章 穿过黑暗和迷雾 好似,这个声音对她来说很重要。 有多重要...... 她不知道。 刚刚无端响起的话语再度使得少女困惑了一段时间。 可困惑过后,回望四周,只有那处于黑暗中的迷雾,迷迷蒙蒙。 偌大的世界好似没有尽头,只有她一人。 可想起之前那一句“不要死”,她还是决定继续走下去。 顺着黯淡无光的迷雾,只有一步范围的可见视野,她孤独地走着。 不知方向,不知疲倦,不知尽头。 走着走着,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只知道还没有看见尽头。 随着时间推移,她开始陷入了迷惘和怀疑。 这里到底......能走到尽头吗? 又或者,这里根本就没有尽头。 到处都是这样的黑暗和迷雾。 根本......就没有希望。 白发的少女停了下来,无尽的孤独和死寂又将她包围。 她蜷缩着抱坐在一起,将脸埋进臂弯和腿之间。 这样......好像就能好受一点了。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也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间,她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只感觉眼皮异常地沉重,连张开一道缝隙都是奢望。 恍惚间,她想着。 就这么睡吧......睡过去,就不用再面对面前的黑暗和迷雾。 不用想着到底有没有尽头,不用再迷惘,不用再怀疑...... 只要睡过去,什么都没有了。 然后......下一次再醒来时...... 少女的心思越发缥缈,带着无边的睡意沉入到无人知晓的地方,只留下冰冷的蜷曲着的身躯。 也不知是否还有下一次醒来的机会。 而这时,那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机会,但只要去做了这机会就会存在,一味地躲避,便没有创造未来的可能性......” 再度响起的声音使得她猛地惊醒,那冰冷的蜷曲身躯,一瞬间睁大了眼眸。 少女抬起头回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可耳边依然回荡着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恍若真有人在耳边说话。 她再度踌躇了一下,娴静的眉眼回想起那话中所说。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一味地躲避...... 便没有可能...... 这话......好熟悉,好像,真的有人做到过。 而那个人,一直以来似乎都是这样......总是不变...... 那自己呢...... 看着前方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迷雾,白发的少女愣了一下,然后再度站起来,走了进去。 厚重的黑暗和浓雾好似不是正常世界能有的事物,遮住了一切。 可这一次,她只走了没多久,竟然真的穿过了浓厚的迷雾和黑暗,从前方隐隐传来光亮。 好像尽头就在前面一样。 她的脚步越发加快了,奔跑着,终于穿透了黑暗和迷雾。 而摆在她面前的,则是一道高大宏伟的城关。 依山傍水而建的宏伟关卡矗立于大地,不知道从哪来来的光源照亮了它,两道直通天顶的烟囱般木楼,构成了中间一道天堑一样的关门,这种伟力不似寻常人能建造的。 可问题在于,这道宏伟城关,却是半倾倒倒塌的状态。 城关两侧,一边被厚重的浓雾所覆盖,一边是潺潺流过的溪水,可远远看去,溪水的颜色有些不一样。 来到溪水边望去,只见到那溪水的颜色是无比粘稠的血色,哗啦啦向着下游汹涌而去。 只是看一眼,就产生了坠入血溪之中永不上浮的错觉。 这无疑在说明溪水并不是去路。 城关的另一侧还是浓雾。 白发少女好不容易才从浓雾中闯出,怎么可能又回到黑暗的浓雾中去。 倾倒的宏伟城关,原本挂着牌匾的地方空荡荡,只留下一个印记,不知道原来挂着的是什么名字。 到处都没有留下有事物存在的痕迹。 唯有死寂和空荡荡。 还有那些腐朽而发黑的木头,证明着这里经过时间的冲刷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而她,似乎是这里的第一个访客。 无路可走的境地,她来到了天堑一般的巨门前,曾经被两边建筑拱卫出来的高大巨门,在没有倒塌前,一定极为宏伟。 巨门的宽足以容纳上百人同时行走,高更是堪比一座大山。 只可惜,如今尽数被倒塌的建筑堵住。 不过白发少女还是发现了机会。 那些倒塌堵住巨门的建筑之间,依然有着间隙,以她的体型,能顺利穿过去。 于是她开始攀爬在那些建筑之间,小心翼翼地避开摇摇欲坠的腐朽木头,寻找着能够支撑的支点,一点一点地穿过了天堑般的巨门。 这一段路,越往后越幽深,所有的光线都被遮蔽,她犹如攀爬在洞穴之中,还要时刻注意脚下可能掉下去的空洞。 但她已没有了退路。 攀爬间,她通过依稀的微弱光亮发觉前面的间隙在不断向上,到最后的出口,可能会在半空。 就在她一思索之际,脚下忽然踩到了一截早已腐朽不堪的软烂木头,整个人直接掉进了前方的黑暗空洞里。 她下意识护住头部,整个人顺势下坠,接连不断响起碰撞到腐朽木头的声音。 好在,这些木头轻轻一碰就碎,没有给她的身体造成伤害。 只感觉短短一瞬,她就摔到了一个坚硬的青石板上。 周围一片黑暗。 但不幸中的万幸,黑暗的最远处,似乎有个白点。 少女于黑暗中摸索着站起来,弯着腰向那个白点前进。 白点越来越近,在视线里也越来越大,最终,少女看到那是两个堆叠的楼檐交错形成的出口。 顺着这道出口,她终于穿过了这天堑般的巨门。 她的最前方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原野,原野之上,静静盛开着数不清多少数量的红色团花。 无比眼熟的团花,丝丝缕缕,绽放的姿态,分明就是彼岸花。 而就在少女一步之外的土地上,横躺着一幅断成了两截的牌匾。 巨大的牌匾似是被人从某个地方撕扯下来。 上面合起来写着的是...... 鬼门关。 第127章 她要找到重要的人 少女站在牌匾前,微略疑惑着。 这牌匾上面的字有些眼熟...... 但她又想不起来是何意。 最终只能作罢。 但她冥冥中似乎感觉,这牌匾上的字不属于自己。 眼前开满红色彼岸花的原野上,中间让开了一条道。 她顺着这条道,继续走了下去。 明明空中没有风,这些盛开着妖艳色彩的彼岸花,却随着白发少女的经过而轻轻摇曳着。 它们绽放着诡异的红芒。 被红色彼岸花遮盖视线的不远处,还有潺潺的溪流声。 白发少女还是感觉到,这些,不属于自己。 被红色彼岸花铺成的道路,笔直向前,在她的周围形成了一条单行道。 好似一旦踏上就没有回头路。 眉眼娴静的白发少女一路上没有回过头,就这么来到了尽头。 越是靠近尽头,那潺潺的溪流声就越发响亮。 这条彼岸花铺成的路在向着溪流靠近。 前方的路转过一道弯之后,无边无际的彼岸花也渐渐来到了终点。 横在面前的是一座桥。 桥前有一倒塌的招牌,招牌本应竖在桥边。 白发少女看到上面记载着什么,好奇地走过去,将其重新立起来。 只见上面写着“黄泉路尽,善人过桥,恶人堕河”。 她不由得向桥上看去,桥的另一边,没有无边无际的红色彼岸花,隐约能看到林立的建筑群沉默地矗立于黑暗中。 而在桥那头,地上散落着一口大锅和破碎的碗,一片狼藉。 桥下是潺潺而过的猩红河水,只是看上一眼,就觉得忍不住栽倒进去永生永世再也出不来。 白发少女眼底闪过迷惘。 “我,是善人还是恶人......?” 不过她的疑惑没有持续很久,这个问题似乎并不重要。 她感觉到自己还是不属于这里。 她没有在这里停留。 过了桥,跨过那潺潺溪流,从那时间仿佛凝固了不知多久的狼藉锅碗越过,越往前走,地势逐渐升高。 升高的地势逐渐放缓,最终来到高处。 面前只有一座倒塌的砖石基座,基座上斜斜悬着一牌匾,上书“望乡台”。 白发的少女不由得一愣。 “望乡......” 她低下头,原本娴静的眉眼微微皱了起来,然后低垂了下去,似是有些失落。 自己,也有所谓的“故乡”吗? 她不禁回望。 可回头看去,所见是幽夜之下,从远处流来的猩红血溪,对面无尽的红色花海,更远处的雄伟宏关,背景是一片迷雾和黑暗,将这一切包围。 故乡......会是什么样? 困惑间,她的眼前忽然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 那画面,由无人的街道砖墙组成。 略显稚嫩的她独自一人穿行在那些街道之间,那些街道和砖墙都极为眼熟,好似看过了无数遍。 可她却找不到一个人。 然后,她伴随着这些无人的街道和砖墙度过了不知多少个岁月。 直到某一天,这些无人的街道和砖墙中多出了一些“人”,一些顶着“人”的外貌,实则真面目狰狞不堪的恶鬼煞魂。 她有些害怕...... 然后...... 断断续续的画面回想到这里,白发少女低垂的眼眸猛地一惊,似乎又想到什么。 “好像......碰到什么之后,就再没害怕过了.......” 那是什么? 她紧紧蹙着眉头,却怎么也无法想起来。 哪怕她绞尽一切思绪,拼尽一切也无法回想起来。 有些什么东西在那里......极为重要的东西....... 可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来。 白发少女有些难过,眉眼低垂间,萦绕着一丝困扰和悲伤。 她继续向前走去,这里不是属于她的地方。 过了望乡台,路边有一块拦腰折断的巨石。 拦腰折断的巨石,一面光滑如镜,好似能透过其中看到什么,旁边刻有“三生石”的字样。 但如今整齐的裂纹将其一分为二,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眉眼略带困惑的少女站在拦腰折断的石头面前,伸手抚上那光滑的镜面。 那光滑的石头,隐隐反射出她自己的样子,等看清自己的样子,她微微一惊,下意识摸上了自己的脸。 这...... 怎么变了...... 此时,她的脸上已然褪去了稚嫩,只是依旧娴静的瓜子脸蛋,比之前之前的样貌看上去大了几岁,多出了一分少女初长成的典雅。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低垂下眉眼,极为困惑。 又到底,是谁让她不要死...... 那个极为重要的东西......到底在哪...... 她必须......要找到......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继续向前走去,穿过了有许多栓着什么东西的铁链山岭,还有无人的村子......一路穿行,来到了一座残破的无人大殿。 殿前有一汪池水,那池水清澈见底,旁边的青石刻着“迷魂水”。 残破大殿屋顶破败,房檐都塌了一半,往日威严的厅堂此刻只有杂乱的桌椅残骸。 看到这一池水,白发飘飘的少女下意识感到口渴,想要喝上一口,但迷魂水几个字让其止步了。 她来到殿内最上首的位子前,站在这里,向殿前看去,似是高高在上地宣布审判。 最上首的桌上,刻有一行小字,似是在介绍迷魂水功效。 一旦饮下......口吐真言......前世种种......悉数显露...... 看到这话,少女恍惚间竟然产生了一丝喝下迷魂水的想法。 她......想要知晓那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为何,怎么也忘不了? 为何,不论到哪,总会想起来? 又为何,无法真正地想起来? 可这个想法最后还是被抑制了,她离开破败大殿,顺着唯一的路来到了一座.......近乎倒塌的城池面前。 城墙已近乎全部倒塌,只剩下砖石堆砌的城门还算完好。 城门之上悬着牌匾,其名为。 酆都城。 第128章 夫君...... 早已倒塌的城池,纵然只剩下广袤的废墟,但也可见其完好时的宏伟。 只是如今,皆已成了过去。 通过城门,穿行在无边的城池内,随处可见散乱的兵器和诸多不知道用来干嘛的器具。 那上面带着的倒钩或血槽,还沾染着丝丝黑红的痕迹。 宽阔的青石路边,数不尽的倒塌建筑,从那些残破的废墟可以看出,那些建筑里有多少曾经是壮阔的大殿。 玄冥宫......普明宫......纣绝宫......太和宫......纠伦宫......明晨宫......神华宫......碧真宫......七非宫......肃英宫...... 或完整或残破的牌匾标注着那些曾经辉煌的宫殿之名。 一路走来,少女对那些建筑都没有产生任何感觉。 那些,都不是属于她的地方。 她无法找到她想要的。 直到她来到了废墟城池的中央。 青石板铺成的路通向了一座居于城池正中的无边大殿。 那大殿残存的建筑结构,或是这座城池中最接近完整的了。 白发于身后微微晃动的少女怔怔地看着唯一通向的方向,随后缓步走上了殿前的台阶,一步一步来到了殿中。 大殿的深处,唯有一块黑石打造的宝座藏于幽深的黑暗之中。 只是那黑石宝座的靠背,也有一半折断在了宝座之后。 少女无言地来到宝座之前。 居于殿中的宝座,置于这座城池的中心,乃至这片残破而无人的世界中心,犹如......王座一样。 她恍惚地伸手碰到了那寂静的黑石王座。 接触的那一瞬,她的眼底迅速闪过诸多画面的片段。 于棺中醒来,看到一张真实的面庞...... 他口口声声说着哪怕是残酷的世界,也要直面,因为只有这样才有一丝机会改变...... 明明不想让他轻易离开,可或许还是因为这番话而选择了将其送走,哪怕要付出代价....... 可为何,明明已经将他送走,他又选择了回来,还说着什么一起离开的话,真是,莫名其妙,但又,让人无端地动摇...... 创造的那些美好而壮阔的景观,是她困在那个愈发虚假的世界中永远也无法接触到的景观,让人心神荡漾,不自觉沉迷...... 哪怕那些只是最后的美好,哪怕那些美好只有一瞬,哪怕美好之后便是破碎,她也满足了,只是,还要道谢,还要让他安然离开...... 破碎的世界,她略微遗憾地等待着一切的终局,可那万丈的巨人冲了出来,来到了真实的她的身边,再度于破碎的世界向她发出邀请...... 甚至那之后,他真的践行了自己的话,于虚无缥缈的诸多可能中,寻找着那一丝希望,哪怕是要将天撑起,哪怕,要粉身碎骨...... 合拢的棺材,最后的一面,还有那最后传进来的一丝声音...... 不要死...... 这刻骨铭心的一切,但为什么...... 她不记得了那个人的名字了...... 明明,眼前不断闪过那个人的样貌。 明明,那个名字早已无比熟练。 明明,随时能脱口而出喊道的。 低着头呆立在王座之前的少女,闭上的眼睛,眼角无声地滑下两行清泪。 最重要之人的名字...... 回想起一切的少女于无言中缓缓转身,带着泪看向了殿外,殿外只有幽暗而死寂的世界,再也难寻那个人的一丝踪迹。 她到底...... 脸上挂着泪痕的少女怅然若失,久久不能回过神。 直到某一刻,她才又转过头,凝望着黑石王座。 前面所路过的那些,都不是属于她的。 这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感觉。 可来到这里之后不一样。 脸上的泪还在不受控制地落下,一滴一滴落在了地板上,响起了清澈的破裂声。 白发的少女握紧了手掌,缓缓坐上了王座。 她要找回最重要之人的一切...... 随着王座归位,倾倒的鬼门关在瞬息间重塑了高耸的门楼。 黄泉路边火红而妖艳的彼岸花,有一半褪去了诡异的红色,化作了洁白,隔着黄泉路,与红色彼岸花一同摇曳。 桥边散乱的锅碗,又重新支起了火,锅中莫名涌出液体,在火上炖炖烧着,一边整齐地摆好了陶碗。 望乡台的基座上,一座高塔油然而生,高耸地望着来时的方向。 被一分为二的三生石,悄然合为了一体,正面又如镜子般光滑,似是透过其中能看到诸多画面。 迷魂殿中,摆放着崭新的桌椅,肃然寂静,蔓延着无声的威压,殿前池中的迷魂水,也从半满悄然涨到了充盈,轻轻晃动着。 酆都城边的城墙,以极快地速度复原着,连接城门,再度复现了浩大宏伟的城池。 城中兵器刑具,尽皆复位,大殿居所,原地再立,按顺序摆放的十方大殿,依次在进城的路上摆开。 酆都城正中的无名大殿,砖瓦块块复原、归位。 倒在王座之后的一半黑石,在摩擦声中归位,重新竖在王座之后。 种种一切,几乎是在瞬间完成。 原本残破的一切,焕然一新,也如同王座上那焕然一新的少女。 于黑暗中闪着凛然光芒的白发,静悄悄地倾洒在少女身周,铺满了王座。 在这一切的边缘,笼罩一切的黑暗迷雾,也在无声中悄然后退。 看着这一切,王座上的少女明白,终有一天,这个世界将会重见天日。 虽然她不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了...... 少女脸上的泪还在无声地滴着。 但她记得...... 少女回想起共同经历的一切,嘴角缓缓掀起。 那是她的...... 白发的少女轻启唇齿,喊出了那个无比熟悉的称呼。 “夫君......” 黑石的王座,无人的世界,只有她一人于王座上流着泪笑着喊道。 第129章 模拟结束 ...... 【你掀开了幽冥界的天,打开了天地棺,将焦黑的躯体送进棺内】 【你强行捉住往生镜,一同被压下来的幽冥界之天崩解】 【你的法象化身化作了碎片】 【本次模拟结束】 ...... 从模拟中醒来,苏远愣了好长一段时间。 然后才看向外面,青山云雾,亭台楼阁,静谧的仙家景象,一派祥和。 没有遍布熔岩和黑水的大地,也没有那些丑陋至极的幽魂。 房内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铺上了一层灰,说明这一次模拟的时间并不短。 苏远面前飘出一幅画。 画上是一朵于深邃幽然的黑暗背景中独自摇曳的白色彼岸花。 【根据你本次模拟结果生成追忆——】 【曼陀罗华(金)】 【“难......念......离”】 【追忆特殊效果:一念生死,一个随机天赋的效果只会取最大或最小】 “难念离......” 时至今日,苏远再度念叨出这三个字,却只有完全不同的感悟。 【这一次模拟,由虚假而始,你不得其解】 【虚假的婚礼过后,你和口口声声叫着你虚假“夫君”名号的少女共度一段戏台般演戏的日子,可惜你丝毫不怜香惜玉,连在戏台上扮演一个夫君都不能好好扮演】 【当你从中醒悟,却又为之所困,折返其中】 【殊不知,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只是这时你再想改变,却变得极难极难,空有一身通天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于九灵元圣的魔爪下破碎】 【你一怒冲冠为红颜,来到了她的身边,望见她丑陋可怖的躯体,你更觉怒火冲天】 【你拼着付出一切的代价,终回到她身边,誓要将她带出那无间地狱,却不知,这反而促成了她的消亡,可笑可笑】 【她困于虚境,七情六欲各被抽其一,求死不得,求爱不能,“死”为九灵元圣所解,“爱”为你所解】 【既然消亡是注定的,那你不如接受天命,可你非要反其道而行之,追寻那一线生机】 【哪怕连天都被你掀开,差点将地府破碎,什么天尊菩萨,漫天神佛,你都不信】 【......不过,倒也称得上有担当】 【纵然如此,谁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寻到那一线生机呢......】 【她最初从你身上索取虚假的“爱”不得,却未料想到,你给了她何为“爱”的真解】 【由虚假而始,由真实而结】 【阴差阳错,孰能分辨】 【只是,再相见,不知是何时】 【彼岸花,开彼岸,花开不见叶,出叶不见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唯有相思最难解】 【评价:破天开棺,向死求生】 直到看完模拟结果,苏远的脸上才现出一丝彻底的恍然。 回想那经历种种,梳理脉络。 早从一开始,念离就已经抱着求死的心态,妄图从虚假的婚礼所带来的“夫君”身上取得冲破最后一层枷锁的“爱”。 只是,苏远的态度倒是强硬,面对娇俏可人模样的“妻子”,一点不为所动。 倒是有点煞风景,也是如此,没能让念离得逞。 不过,苏远倒不这么认为。 就算他配合着,学着念离的样子共同扮演那一出虚假的夫妻戏剧。 念离,也还是得不到她想要的。 模拟中所经历的一切也证明了这一点。 第一次进入虚境的后期,苏远已经妥协,渐渐在扮演一个虚假的“夫君”,可最终,念离还是没有得到她想要的。 就如她自己所说,假的终究是假的。 而念离第一次愿意将自己送回幽冥界,这一点,苏远想到了两人在棺内的对话。 他说哪怕现实再残酷,也要面对,哪怕可能只有一丝。 也是他说完之后,念离一言不发地帮助他离开了棺材。 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念离便决定了将他送回幽冥界。 不然,苏远怕是一辈子都可能被困在虚境。 到时候,日久生情也说不定有可能。 不过哪有那么多可能。 哪怕要接触到那真实般的深渊,感受那刻骨铭心的痛楚,念离还是做到了将苏远送回。 之后的种种,更是超出了苏远所想要见到的,也超出了念离所想要的。 想起念离,苏远心底的滋味是复杂的。 他对念离的感觉,或许,并没有那么多真挚的“爱”,有的,更多的是生死离别的悔恨。 他不希望见到念离死去,不能容忍念离为了自己而献出生命。 为此,他能付出的,不值一提。 “这应该,不算爱吧......”苏远出声喃喃道。 说实话,一提到“爱”,苏远脑海中想到的是最初于林中窜出的满身伤痕的女孩,那个主动说“吃了我”的女孩。 只是,他们之间,再相见,怕也是虚无缥缈。 想到这,苏远也算明白了白月光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大的杀伤力,第一次见到的,果然还是会留下最深的印象。 想到念离,那个于漫天花海中对自己展露弯弯笑颜的娇小少女,苏远下意识地笑了笑。 “唉,给你当一世的夫君,也够了。” 至少,他这个一世夫君,勉强称职了吧。 【你解锁了以下成就】 【真实?虚假?】 【不会演戏的木头】 【求死不能,求爱能不能】 【一怒冲冠为红颜】 【一线生机】 【花和叶】 【成就奖励:白色彼岸花】 【白色彼岸花】 【“花语:无尽的思念”】 看到成就奖励,苏远的手中无端地多出了一朵花。 一朵洁白的彼岸花。 在他手中轻轻摇曳,那丝丝缕缕的花瓣,像是手臂一样向着苏远的方向轻轻靠去,似是依恋,缠绵不舍。 恍惚间,苏远又看到了那眉眼弯弯的娇小少女,娴静的小脸蛋对自己笑着。 接下来让苏远更为惊讶的出现了。 【触发隐藏结局】 【“生死棺”:你无意间逼出了生死棺的本体,更是以自身为代价打开了它,生死棺的奥妙,到底有几重,无人知晓】 【隐藏奖励:北方鬼帝之面】 【北方鬼帝之面:打开生死棺后飘出的一张面具,其上所画乃五方鬼帝之一的北方鬼帝,这张面具似有诸多玄奥之能......】 第130章 天阶,出关 隐藏结局? 看来破天开棺并不在常规的选择之中。 那岂不是说明,念离本应该死去的...... 想到这,苏远略有些愤怒,但终究还是放下了。 不论原本念离应该会走向何样的结局,他完成改变,抵达了那唯一的现实,篡改了其原本的可能,这就够了。 那些并不成立的可能,皆是虚妄。 至于...... “北方鬼帝之面?” 苏远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说实话,他对幽冥界还有地府并没有太多的好感,这些玩意总是要搞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把戏,幽冥界中所见到的地狱景象更是令他不忿。 五方鬼帝,苏远倒是知道。 五方鬼帝位于酆都大帝治下,各管辖一方所属,其存在远超十殿阎罗,隐隐和地藏王菩萨等有的一拼。 看其介绍,苏远更觉诡异。 那有着莫大威能,连通天地,神秘莫测的生死棺,耗费了那么大的心力打开后,从中掉出的却是一张面具。 盯着手中无端出现的北方鬼帝之面,一张面具上,画着鲜明如神鬼般的人物样貌,若是直接把这面具拿去唱大戏,没人会觉得违和。 苏远暂且将其收好,生死棺颇为诡异,从中流出的东西,他更觉得要谨慎。 几次模拟下来,苏远已然发现,这东西并不是进行一次虚无缥缈的模拟。 那些模拟中的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 只不过,那些世界所在的星舆轨道和五界十天有着极远的距离,若是不按照一定的轨迹行走,根本难以到达。 【模拟奖励】 【本命玄剑额外解锁幽冥形态(未激活)】 【一丝法天象地感悟:法天象地乃大神通之一,非天赋异禀者难以学会】 【往生镜破碎的镜面碎片:往生镜破碎之后,残留下来的一块镜面碎片,其中还有着一些往生镜威能】 扫了一眼模拟奖励。 苏远除了多出一丝对化身法天象地的感悟,手中还多出了一枚尖锐的镜子碎片。 这是那保住九灵元圣的往生镜碎片,更是其口中的天尊法宝。 尖锐碎片折射出苏远一半的面孔,看上去和平常的镜子没什么两样。 但下一瞬,苏远只感觉心神被往生镜碎片摄入,连带着,似是进入了神识脱壳的状态,从身体之上俯瞰一切。 甚至,苏远还觉得,只要他想,他就能探查周围人的神识,甚至能篡改什么。 颇为神妙。 若是运用得当,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杀器。 “不愧是天尊法宝。”苏远赞叹了一句,从神妙的状态回归。 将这次所得奖励一一收好,苏远还不忘模拟之前所要进行的事。 破龙门关,入天阶。 但此刻的苏远却是明白了。 龙门关......从一开始就没有。 只不过是那些认为龙关门存在的人,庸人自扰罢了。 若说龙门关有,它便有。 越执着,越难跨。 一辈子难跨天阶。 若说专心于己,心神都沉浸在了自己本身所喜爱之事上。 那,自然就没龙门关一说。 这一步,苏远在这一次模拟的进行中,就已经完成了。 不知不觉间,他就忘却了龙门关的存在,而自然在那一刻就已经跨过了。 随着苏远缓缓站起,一步跨出。 顿时,整个荡魔剑宗的上空涌现出了连绵的异象。 与此同时,荡魔剑宗不远的一座山峰之上,一间密室中,一青年同样睁开眼,也在同一时刻跨过了龙门关,本命玄剑到达了天阶。 感受到密室当中那悄然变化的气息,在外等候的师弟师妹还有一老者脸上都出现欣喜的表情。 “刚过二十就跨过了龙门关,子安当属荡魔剑宗这一代青年一辈的领头者。” “能和子安师兄媲美的也就那些闻名于世的仙子世子们了。” “宫主传人必有子安师兄一席,将来可是要带领荡魔剑宗走向辉煌的。” 讨论的话还未说完,他们就愕然地发现,头顶上涌现出了无边的异象。 最先出现的是漫天的紫气,丝丝缕缕的紫气,平日里难寻,唯有日升之时才有可能寻得一丝。 可如今,这些紫气统统向着位于东边的荡魔剑宗而来。 那些紫色,瑰丽得动人心魄。 “这是......紫气东来?”老者略一皱眉。 随即意识到什么。 “这是......天阶异象!” 漫天的紫气当即引起了整个荡魔剑宗的关注,无数道气息强大的身影踏入半空,似是寻找着什么目标。 老者立马意识到什么,看向密室中刚刚跨过天阶门槛的子安,眼底涌出不可置信地狂喜。 “好好好......我徒果真有宫主之姿,天阶异象在宗门记载中总共才出现过两次,这......距离上一次出现天阶异象已经过去近千载,终于得见第三次!” “啊?是子安师兄?”那些师弟师妹们尚有些不敢置信。 可望见那漫天的强大气息都将视线投向了他们这座山峰,顿时信了七分,将胸膛挺得老高。 可更令诸多人不敢置信的是,紫气东来的异象持续了一小会之后,并未完全散去,而是持续变化着。 下一刻,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变暗,天际的光线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变暗的天空,涌现出了漫天的星河,闪烁着有节奏的光芒。 遥遥呼应着什么。 漫天的星河出现地突兀,甚至密度也远超以往能看到的星空,仰头看去,似是沉浸在星星的海洋中。 星耀成海? 诸多人心头闪过这个念头。 异象还未完。 第二个异象出现了。 老者此刻激动地连手都不住地颤抖,周边一些相熟的同僚更是遥遥传来贺喜的目光。 老者欣然收下。 不过星耀成海之后,本以为异象就此结束。 不知道谁的剑率先发出了一声剑鸣,下一刹那,整个荡魔剑宗都响起了连串的剑鸣之声。 数以万计的剑遥遥向着某个方向发出自己的剑鸣之声。 这是......第三个异象...... 万剑来朝。 这异象对于荡魔剑宗来说,意义更为特殊。 不仅仅是因为这是第三个异象,更是因为,这将造就的是......剑王之王。 从荡魔剑宗深处,也传出一些隐晦的视线,从所有人头上扫过。 只是,就在老者怀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等着迎接密室中的弟子出来时。 不远处的山峰上,忽得涌现出一阵鸣响不止的震颤之声,那声音,犹如最后出场的定锤之音,一下子震慑了万剑鸣声。 只见一道血芒闪过。 霎时间,漫天的视线汇聚到了两座山峰之上,来回巡视。 第131章 前无古人第一人 子安的师傅号孤剑道人。 和走眼仙万长天算是同一时代的人,但和万长天不太对付,只因为万长天说他收的弟子太多,都是滥竽充数之辈。 对此,孤剑道人还想笑呢。 你万长天那眼神,还有资格评判我的弟子。 孤剑道人瞄了眼不远处的山峰,立马认出了那就是万长天那老贼给弟子住的山峰。 嘶......这万长天一消失都快消失一年了,他收的大弟子好像跟着一起走的。 那现在,留在那山上的,好像是他刚收进门没多久的新弟子? 想到此,孤剑道人挥挥手,刚想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可在弟子们面前又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 淡定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万长天那老贼的新入门弟子,虚惊一场,跨入天阶的,引发异象的,当为我徒子安。” 围在孤剑道人身边数量不菲的弟子们也纷纷暗松了口气。 “子安师兄五年从地阶入天阶,已是天骄行列。” “最夸张的记录也不过是三年,哪有新入门弟子晋入天阶的说法,没事了,自己吓自己......” 这时身后密室的门缓缓开启,一道略显苍白的脸孔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子安还未缓过神来,就看到面前围了许多人,纷纷在贺喜。 “恭喜师兄,成为荡魔剑宗有史以来的第三人!” “不仅如此,三重异象,更是前无古人的第一人啊!” “师兄定然是我荡魔剑宗最璀璨的天骄,是要去争那宫主传人之位,不,或许更有资格争那宫主之上的位子......” 子安看着众人脸上的喜色,还有潮水般的贺喜,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不错,我孤剑一脉,要永远压着万长天那老贼一头了。”孤剑道人缓缓道。 子安很想喊出“不是啊师尊”。 但潮水般的贺喜将他淹没,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 不远处的山峰之上,苏远一步踏出,身前一闪散发着瑰丽之色的紫色小剑静静悬浮。 漫天的紫气隐隐向其汇聚,无边的星河在为它闪耀,每一尊剑在其面前都要震颤鸣叫。 就连苏远腰间的苦海剑也发出一声鸣颤不止的声音,似是响应。 外面的三重异象苏远并未观察到,等收起已经跨入天阶的本命玄剑,才刚一出门,才发现外面的天空之上,踏立着一道道身影。 这其中,还有那位剑圣雷宣和一些万长天的好友。 此刻他们的视线皆看向了自己所在的这一片区域。 “苏远?”雷宣看到苏远独自一人,颇为惊讶,“你出关了?之前来寻过你几次,都没看到你人,算算时间,差不多有半年了。” 苏远心底也忍不住一惊。 这一次模拟所耗费的时间竟然如此之久。 算算,他在幽冥界花得时间最长的,应该是在虚境的那段日子,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 两者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相近的。 这岂不是说明......幽冥界很可能离五界十天极近。 其次便是雨曦的世界,最远的则应该是凌霜所在的世界,百年时光,在他这里,不过一炷香时光。 “你......踏入天阶了?”雷宣为苏远的进步感到震惊。 苏远刚加入内门时才不过地阶,这才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跨入天阶,这个速度,纵然是他,也感到不可思议。 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刚刚天上的异象。 三重异象,当之无愧的荡魔剑宗第一人。 “是你......!”雷宣从先前的怀疑一下子变得确信。 要说谁有可能,唯一能让他信服的,也只有得到仙剑青睐的苏远了。 “是我什么?”苏远刚想问问这段时间师父和师姐他们有没有回来。 这时远处的天际出现一对中年男女,其中一个雍容和气,另一个儒雅淡然。 而看到这对男女的瞬间,包括雷宣在内的诸多足以被称作散仙或武圣的人,都变得沉默了起来。 而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苏远所在的这一片区域。 ...... “师尊我......”子安苍白的脸孔想要解释。 可欣喜当中的孤剑道人根本不给他机会,“子安啊,我要大摆宴席,请诸多老友一齐庆祝,哼,勉强把万长天他们一脉的人也叫上吧,让他好好看看,他所说的滥竽充数之辈是何等的耀眼,再一次证明他万长天看走眼了。” 这话说得子安愈发心虚,越加不敢说出口。 子安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 他的天资平平,但是善于钻研人心,察言观色。 初次遇到孤剑道人时,孤剑道人独自一人在月下喝酒落泪,喃喃道这世间这么大,就没有一个真正的好资质的弟子吗? 听着孤剑道人的唏嘘,子安打听到这道人模样的老者极难伺候,脾气古怪,每日对弟子们不是叱骂就是心痛惋惜,雨点般的话落到弟子身上,好似那都是些什么愚笨之才。 此前的弟子,各个都寻到机会外出各地宗门产业,再也没回来过。 在孤剑道人的眼里,这些都是大逆不道的徒子徒孙,逢年过节都不回来看为师一眼。 连宗门最重要的盛事,宗门大典都只是托人带回来一句话“吾朋友妻生子,帮手,走不开”。 孤剑道人知道那都是借口。 前些年的借口是“吾妻生子”,后来妻子生得可能有点多了,又改成朋友妻。 第132章 选拔 子安又打听到,其实孤剑道人的那些弟子都是内门的佼佼者,不是最顶尖的,但也绝非庸才。 只是孤剑道人每每提及,都说那些弟子没有任何好天资。 子安转念一想,主动靠近了孤剑道人。 为此,子安还在大雪天里站了三个小时,只为了能让孤剑道人见上一面。 不出子安所料,孤剑道人见了浑身冻得发僵的子安,面上虽然不喜,但眼神还是极为满意。 之后,子安虽无弟子名分,就以弟子之礼伺候在孤剑道人身边。 平时恭恭敬敬地守在孤剑道人身后,聆听他的教诲,说一不二,永远只有“老师说得对”和“老师说得太对了”两句话。 天资平平的子安,本无望在三五年内突破到地阶,通过正经方式进入内门。 一番运作下,成功得赐内门弟子才能享用的资源,在短时间内将本命玄剑堆至地阶,正式入内门成为孤剑道人的弟子。 从此,子安成为了孤剑道人嘴上天天挂着的好徒弟。 “我徒当有七阶之姿。”最初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我徒当有剑圣之姿。”这是子安透支自己将本命玄剑堆至地阶巅峰时说的。 而现在说的是。 “我徒当有宫主之姿。” 面对着孤剑老人欣慰目光,子安心虚到了极点,苍白的脸色在阳光下没有一点血色。 对上周围那些数量众多的师弟师妹们的眼神时,更是有苦难言。 成为孤剑道人的正式弟子后,意外发现这条路真走得通的子安,甚至比同一批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还要早一步入内门,于是他将对孤剑道人性格的钻研写成了一本攻略。 专门卖给那些外门天资一般的弟子。 于是,孤剑道人的身边出现了络绎不绝令他无比满意的“上佳天资之徒”。 子安所能得到的,则是这些师弟师妹们的一半内门资源。 用以维持自己的好形象。 但光是资源堆积之下,以他自己的天赋,根基早已虚浮无比。 一路走来,更不是走得正路,而是一些透支自己换取进步的歪路。 荡魔剑宗驻地人数何止数十万,更像是一个独自发展的巨大国度,自然存在着一些只于隐晦之地流传交易的进步之法。 这一次跨入天阶,子安心急之下,用这些年积累的资源换取了一门据说能增长半成跨入天阶概率的辅助之法。 没成想,这辅助法差点害死自己,本就差的底子直接走火入魔,命悬一线。 可就在万念俱灰之际,觉得自己要身消道殒,无奈放下一切时,这天阶关卡却莫名过了。 出来,见到的更是令人懵逼的景象。 看着孤剑道人满含欣慰的盈盈笑脸,子安一阵羞愧,可他还要维持这个好弟子的形象。 “师尊说笑了,我天资愚钝,全靠师尊栽培才有今天的我。” 面对子安的回答,孤剑道人连道三个好字,“不愧是我弟子,谦逊而不自傲,这才有上古圣贤之风,如今外面流传的那些歪风气,将古人教的全忘了,唉......” 又有一些踏空老者来到孤剑道人身边,惊疑间也向着孤剑道人贺喜。 孤剑道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这是不知道谁冷不丁提了一嘴,“咦,那座山头上怎么也有人在庆祝的样子?” 除了那些不太熟的同阶强者,凡是和孤剑道人有过一面之缘的,都来到了孤剑道人的山头贺喜。 而不远的另一座山峰,少数和万长天关系不错,知晓宗内还留有万长天一名弟子的第七阶强者,都落了下来,惊疑不定地打量苏远。 打量完,释然一笑,送上祝贺。 还有部分人看雷宣这位剑圣都主动落了下去,也跟着过去瞧一眼。 反正三重异象的中心在此,证明一定是这里的某人触发的。 这一看再一问。 一年多的时间从地阶入天阶? 很好,错不了。 “恭喜恭喜,万长老收了个好弟子,走眼仙名不虚传。” “你也就是万长天不在这才说这话,不然你看他怎么和你拼命。” “等下,为什么对面也热热闹闹,同样在庆祝,嘶......我们搞错了?” 这话说得一些人不知所措,难不成这种事也能搞错? 难不成,还有人比面前这位万长老的弟子还猛? 两座山头的人彼此面面相觑,偏偏视线都极好,千米开外的东西和近在眼前一样。 这时,远处天际出现两位人影,一男一女,其身形缥缈,气息和众多踏立半空的第七阶强者截然不同。 他们一出现,连这方天地都隐隐在遭受影响,向其靠拢。 当见到这两人面貌时,包括孤剑道人在内的人都凝神一惊。 那是......两位宫主。 天关宫宫主和地轴宫宫主。 荡魔剑宗第七阶人才络绎不绝,从未断绝过,每一代更是有数百人能踏入这个阶层。 但第八阶,屈指可数。 仅有那区区几个人。 这其中的差距,天壤之别。 一男一女两位宫主来的方向正是孤剑道人这一片,孤剑道人心底顿时打起鼓来。 不会......来我这吧? 能让宫主亲自出面的事,自然只有刚刚那三重异象。 他们便几乎代表着整个荡魔剑宗最顶层的意志。 上百道视线交织在半空的两道人影上,而那一男一女安然处之,在上百人的注目下,径直来到了......苏远面前。 孤剑道人面前响起连串的告辞声。 “不好意思,搞错了啊。” “走了走了。” “下次再来,哦哦不是,下次不来了.....也不是,算了,下次一定。” 不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晚了一步。 唯有孤剑道人脸色铁青。 刚刚还热闹无比的山头瞬间变得冷清,唯有满脸冷汗的子安还有寂静无言的师弟师妹们。 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师弟师妹中不知道谁先开口问了句,“师父,我们不去看看那位触发三重异象的奇人吗?” 孤剑道人传来能杀人的目光,手中出现一根教棍,向其挥去,“看,我让你看......喜欢看热闹,喜欢看......” “嗷嗷嗷嗷......”杀猪般的惨叫回荡在山头上。 ...... 苏远略带好奇地看着面前一对男女,在雷宣示意下上前略一行礼。 “见过两位宫主。” 只是那姿态,在其他人眼中显得不够隆重,不像是一届弟子见到宫主这般大人物应有的姿态。 一些看重古法礼数的老者更是无声地皱起眉头。 这人,怕不是以为自己能触发三重天异象就傲上了天,连对宫主都如此不敬。 那一男一女却是微微一笑。 “苏远是吧,你可有意承担宫主传人的选拔?” 第133章 宫主传人之位 面对两位宫主的视线,苏远面色并没有多少变化,在听到这话后,点头回应。 “全凭宫主安排。” 看到苏远如此态度,周围那些看中古法礼数的老者中更是引起了一片哗然之声。 这样子的姿态,弄得好像不是他苏远欣然地接受这个身份,而是两位宫主求着他给他安排一样。 顿时有人摇头。 “小小年纪,心气太高,过刚却也易折。” “还以为走眼仙这一次真没看走眼,现在看来,结果也还是未知。” “宫主传人之位,哪怕是我等年轻之时,也只有仰望的份,百年内只有屈指可数的名额,就连雷宣当年也差了一丝......” 面对那些低低地讨论话语,两位宫主只是微微笑着看向苏远,并未替他说话。 倒是雷宣脸上稍微现出异色,在苏远身边道,“不用管有些人的话,这荡魔剑宗内,天才英杰不少,但靠着祖上余荫勉强混到第七阶的也同样不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雷宣的话丝毫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说了出来,此话一出,不少人脸色也为之一变,有些难堪。 苏远对雷宣的解围投以微笑表达感激,毕竟雷宣和他没有任何名分,师父也算不上,能为他说话,得罪这么多人,已是可贵。 那一男一女中的中年男人此时笑着道,“天才之间亦分三六九等,但天才和能抵达的最终境界也往往不会挂钩,不知道你会是哪一种,苏远,我很看好你。” 那女子递过来一枚金灿灿的令牌,“但看好不代表任何的实际,最终如何还是看你自己,拿着这块令牌,你就是这一代第三位正式成为宫主传人的内门弟子。” 苏远好奇地接过令牌,看来成为所谓的宫主传人并不意味着直接就锁定宫主之位,后续如何,还是要选拔竞争。 更令他赞叹的是,不声不响间,原来已经有两人成为了这所谓的宫主传人。 好奇间他又问道,“两位宫主,我有个疑问,不知道......宫主传人,传的是天关、地轴哪一宫?” 这话问出来,连雷宣都是一愣,苏远这口气大到连他都未曾想到。 好家伙,难不成天关地轴两宫的宫主之位任你挑选。 又或者......你全都要? 两位宫主,那中年男人名为裘思仇,中年女人名为卢颜韵,也为之一怔。 这种问题,此前似乎并没有问出。 他们对视一眼,颇觉有意思地回答,“自然是适合哪一宫便传哪一宫。” “宫主传人选拔并不分天关地轴,此中关系,日后自然会知道。” 说罢,两人觉得话已说尽,也没有什么要表示的,带着那被天地吸引的玄妙之感消失在原地。 场中人,尤其是那些万长天的老友,都觉得极为有面,这毕竟是他们老友的弟子。 于是,他们一个个也出力出得最为多,维护在苏远面前,替苏远揽下了那些繁琐的人情世故。 雷宣看着那些脸上怀着各种异色前来的同僚,不由得感叹,“哪怕就是成为了凡人眼中仙一般的存在,还是免不了这些世俗的人情世故,就连我平日里极力避免,独居幽静之处沉心修炼,可有些大事上也还是要和一些长老们维护维护关系。” 雷宣知道苏远入内门不久,对宗内情况并不了解,又介绍道,“别看有些跨入第七阶的长老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其实天资已经达到了极限,早已无望再上一层楼。” “不论他们靠何种方法突破到第七阶,在他们跨入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他们能抵达的最高的终点了。” “既然自身无望再进一步,这些人,自是挖空了心思趋炎附势,只为给家族或者徒子徒孙多争取资源,能多培养几个第七阶,在宗内多一点话语权。” “经过上千年的壮大,如今的荡魔剑宗,已不是一个纯粹的宗门,宗门数十万人之下,还有着大大小小的门阀家族,山门之外,更是有百万之巨的衍生子弟,其中关系种种,复杂难言。” “这一点,怕是你不久就会领悟到。” 雷宣虽然专心修炼不问世事,但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万长老所在派系较为纯粹,这几位和万长老交好的长老,都是从宗内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天资顶尖之辈,是天关宫的中流砥柱,大多时候可以不用受困于这些繁琐之事。” 听完雷宣的解释,苏远也明白,荡魔剑宗偌大的地盘,掌管整个荡魔界,事自然不会少。 苏远对雷宣问道,“我闭关的时间里,师父和师姐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听到苏远的问题,雷宣的神色变得略微复杂了起来,似乎有些什么不好说的事情。 “你师父他们......短时间内都回不来了......” 苏远有些诧异,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难不成......” 雷宣见苏远变了脸色,知道苏远想到了什么,颇有些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倒也没那么严重,只是,这事关星舆轨道的变化......” 雷宣本不欲说出来,可一想苏远现在的身份,说出来也无妨,“就在前不久,星空之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异变,一股极度强横的波动影响了整个星空,那波动甚至大到将原本的星舆轨道的轨迹全部打乱了,以至于你师父他们前往的那条新开辟的星舆轨道,和五界十天的连接处又断裂了,至今都失去联络。” 提到这,苏远内心不禁涌上了一丝异样。 这不会...... 正好和他在幽冥界干得那番事联系上了吧。 第134章 星舆轨道之变 幽冥界的时间和荡魔界的时间已经相差不多,若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岂不是正好对应上他于幽冥界拿权柄敲击大地的事。 虽然当时无心关注那一番翻天倒地的动静造成了何种影响。 但现在看来,所造的影响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啊。 雷宣不知道苏远心底想什么,出言安慰道,“这事宗内已经在商讨了,但消息只有少数人知道,毕竟外派出那条新的星舆轨道的长老数量很多,牵连甚广,不仅是我们,就连其他宗门也是有众多长老弟子身陷其中,到时候各大宗门势必会商讨如何解决这件事。” 其他宗门...... 苏远的心头闪过一道火红的倩影。 “碧羽宗......派出了哪些人去那新开辟的星舆轨道了?”苏远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提到碧羽宗,饶是雷宣看向苏远的神色也变得奇怪起来。 “你......”雷宣听闻了一些流传在宗内的传说,他动了动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那位赤鸢仙子确实在其中。” “我可没问具体某个人啊。” 雷宣一副“我懂得”的样子拍了拍欲盖弥彰的苏远,“要是能把赤鸢仙子拿下,也算扬我荡魔剑宗威名。” 苏远本欲解释一番,可想到之前似乎拿雷宣当了一次替罪羊,于是也带着别样意味的目光回以雷宣,放任他在那瞎想。 两个男人各自用着只有自己才懂的眼神看着彼此,纷纷为对方感到惋惜。 ...... 不知位于何处的世界。 容颜绝色,如月下仙子般的缥缈身影站立在当前世界的边缘。 “这条星舆轨道......尽头本应是连通到另一条星舆轨道的.......如今,断了。” 她的眼神冰冷,一条恰到好处的蓝裙将其身影包裹得清丽高冷,手中还提着一把冰剑。 一把由诸多碎片拼凑成完好后冻结起来的冰剑,透明的冰块之中,能看到那碎片拼凑而成的剑体上面满是摩挲的痕迹。 前路被阻,月下仙子般的人影看着外面那无尽的黑暗,只能看到极为模糊的几点黯淡之星。 这说明,下一条星舆轨道距离这个世界极远极远,中间的黑暗之地,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意外。 但饶是如此,绝色容颜的清高身影低头看向那柄冰封在冰块之中的破碎剑体,眼底浮现难以言表的恍惚。 破剑先生...... 缥缈的神姿变得极为哀伤,那清丽的脸蛋在一身蓝裙衬托之下,令人忍不住感同身受,共同沉浸在那难以叙说的哀伤之中。 站立在这条星舆轨道的尽头,花费了不知多少个岁月才来到这里,好不容易找到一条道路,逐渐地靠近手中冰封之剑所指引的方向。 她不能容忍就此返回,重新花上未知的年岁去寻一条新的道路。 当她重新抬起头后,看向面前的黑暗,眼底的毅然决绝,依然如故。 她向前踏出一步,迈入了那不知到底有多远的无尽黑暗。 ...... 万长天和诸多荡魔剑宗的长老一同汇聚在辉煌的殿堂内。 这里本是这个世界凡俗皇帝的皇宫,但皇帝暴虐,好人祭,还喜欢将掠来的女人残忍玩弄一番后丢入尸坑。 本不欲干涉世俗的万长天带着秦书伪装成凡人路过,没想到秦书竟然被外出的皇帝看上,要抓回皇宫。 万长天无奈只能降下仙人手段,将皇帝和其同党一起以雷霆劈死,皇宫也成了临时据点。 只是,此时的皇宫里气氛却无比紧张。 “李长老,你是看守通道的,你可曾发现有任何外力作用于通道?” 荡魔剑宗的诸多长老汇聚一堂,隐隐分成几派,其中一派的领头者质问万长天不远处一位名叫李潜云的长老。 李潜云皱着眉头说,“那一日的情况大家应该都看到了,天地震动,星空动荡,据后来的信息得知,大半个星舆轨道都在震颤,不知道受到了什么波及,绝非我看守的通道问题,不如说,通道是受到波及才断裂的。” “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是你和别人串通好一切,故意将我们困在这里一网打尽,造成的损失谁也无法向宗内交代......” 对这话,李潜云不甘示弱地回击,两方人吵得不可开交。 万长天和少数几位气息悠长,还有极大进步空间的第七阶长老略显淡定地看着他们相互推诿。 那两派争吵的长老,人数比他们多多了,但除了少数领头几人,大多数都不过初入第七阶,再无进步空间甚至身上存着一分死气的长老。 万长天等天关宫直属的精锐长老耐心地等他们吵完,然后才悠悠开口道,“事已至此,相互争论于事无补,不如依照着原来的计划,继续探寻存在这条星舆轨道上的世界,绘制星图,说不定还能在某些世界寻到其他出入口。” “危险呢?若是其他宗门合起伙来围歼我们怎么办?” “我估计这件事应不是其他宗门所为,他们此刻也都各自占了一方世界守着,自顾不暇,相互猜疑。” “谁知道是不是演戏给我们看?” “唉,那么怕死还接什么探寻新星舆轨道的外出任务......反正我们是不会在这里等着的。”万长天等人早已做好了决定。 听闻天关宫的直属长老们做出了表态,这些人将目光看向地轴宫的直属长老们。 地轴宫的直属长老们倒也点点头,做出了相同的表态,只是他们多说了一句话。 “和五界十天的通道断了,意味着接下来这条星舆轨道里发生的一切都很难得到宗内的支援,危险势必翻倍,诸位做好心理准备。” 很快,殿堂内就被迫地做出了统一的选择。 万长天踏着无声的步伐回到了住所,在偏房里钻出了一个小脑袋,怯生生地盯着万长天看。 随后小脑袋上又冒出一个大脑袋,是秦书。 秦书看到师父回来了,立马笑着迎过去。 “师父,什么时候能走啊,我们在这都待腻了。” “事情已经定了,过几日便能继续启程。”万长天摸了摸胡子笑着道,“就是不知道这一次意外又该是多少年没法回宗内了......” “小师弟还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宗内呢,没有我们,他一个人的日子大概会很难过吧。”秦书感叹道。 “无妨,我给他定下了不到天阶不得出宗的规矩,只要在宗内,他至少是无灾无祸,要是有回去的那天,估计他也摸到了天阶的门槛,待我传授一番心得,助其入天阶。”万长天嘿嘿一笑。 只觉得自己的算盘规划地恰到好处。 这时躲在秦书身后那怯生生地小脑袋问道,“小师弟是谁?” 秦书摸了摸那个小脑袋,“你可不能叫小师弟,那是你师叔!” 第135章 老夫才不是挖墙脚 ...... 了解完自己闭关期间发生的事,苏远扫了眼周围围成了一圈又一圈的花白脑袋。 这些都是荡魔剑宗的长老,只是他们看向苏远的眼神却都带上了一种另类的目光,显然是有所图。 苏远于是朗声道。 “诸位长老请回吧,改日苏远再一一拜访。” 这话一出,那些头发花白的老者就都被请下了山。 很多人只是见到了苏远一面,连话都没说上。 两个满脸郁闷的老头结伴踏空离开。 其中一个名为徐长峰,一个名为齐修,职务都为长老。 “那叫苏远的小子,就远远看了一面,连他身边都没挤进去。” “嘿,一朝得势罢了,最后的结果还未定,早夭的天才可不在少数。” “不过这小子倒是狂傲,连两位宫主都不放在眼里,我们这些老头子怕不更是入不了眼。” “你徐氏这一代似乎有一个子弟有望成七阶,你这么想结交这个苏远,不会是想为你那徐氏子弟向宗内求一分仙性吧?” “徐氏一脉到我这就没落了,往上数三百年,我徐氏在荡魔剑宗内有七阶六人,俊杰子弟无数,如今,却只剩我一个七阶独自支撑......” “行了行了,在我面前唠叨你那家族辉煌往事,每次都要提,你我都是靠仙性成为这寸步难进的七阶,如今年岁已高,是要为子孙后代早做打算,不然这一死,怕是在宗内再无话语权,人走茶凉,连仙性的影子都难以见到......” 徐长峰和齐修向着山门外的方向离去。 苏远见到那些花白的老头子散去后,只留下那几个和师父交好的老友,一一行礼,算是认识了。 其中有几人看着还比较面熟,似乎还是宗内驻守要地的长老。 “多谢几位师叔师伯。”苏远一句话无形拉近了两边的关系。 而这几位仙气飘飘的长老则既惊讶又欣喜。 苏远如今得了宫主传人的位子,甚至面对两位宫主还能不卑不亢,颇有个性,对他们却能叫一声叔伯,对比其他长老受到的待遇,他们显得极为受用。 一面目慈祥的老头摸着胡子,满是欣赏的眼光打量苏远,“不错不错,虽然你师父只是交代我们要紧时刻再帮衬着,不过我平日里驻守天关宫,统领巡逻队,若有麻烦事,可随时来找我。” 这话一出,剩下的几位长老心底顿时升起一丝不悦。 万长天这老东西千叮咛万嘱咐,要紧时刻再帮衬,你这就坏规矩了? 于是,他们也不甘示弱道。 “呵,老夫手下也掌管着天关宫的炼丹堂,若师侄寻得珍稀药材,可送来免费提炼。” “天关宫弟子外出任务派发都要经过老头子我之手,师侄若想外出,和我打声招呼就行,定给你派发上好的差事......” “好巧不巧,老夫一周有两天看守藏经山,师侄到时候过来,经山随便你看......” 说到后面,几个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头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彼此,誓要比个高下,火药味越来越浓。 甚至到最后还有一个老者贼兮兮地问道,“师侄啊,我与你师父也差不多,不如转投我门下......” 话还没说完,其余人全都张口喷向他。 “无耻老贼,趁万长天不在这么明目张胆地挖墙脚。” “说你无耻都是轻的了,你这简直就是败坏风气,要投......也要投我门下!” “老夫是爱惜师侄这么个人才,才不是行挖墙脚之事,你们莫要血口喷人。” “呸!” 苏远撑着勉强的笑好言相劝,生怕他们说着说着动起手来。 雷宣颇有些头皮发麻地看着这群往日里仙风道骨的老头子。 身为地轴宫长老的他和天关宫的长老交情不多。 顶多知道彼此的名讳,见面互相打个招呼,都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 何曾见到过这些老头子露出这样的一面,这要是给他们的弟子见到,怕不是更为惊恐。 雷宣看向苏远的眼神更加不对劲了。 苏远一边劝着面前这些老头,一边察觉到身边那莫名幽幽的视线,偏头一看,对上了雷宣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视线。 被一个魁梧的七尺大汉这么盯着,苏远只感觉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然后就听到雷宣喃喃自语道,“虽然天关宫弟子不能再加入地轴宫,但没说地轴宫长老不能再收天关宫的弟子啊......” ...... 好不容易将那些师叔师伯送走后,苏远再将怀着幽幽视线的雷宣赶走,独居的小山上,这才重新恢复了清净。 摸了摸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苏远感觉被这么多人盯上,甚至比当初面前魔主和九灵元圣还要吓人。 一步入天阶,引三重异象,甚至两位宫主同时出面,接受了宫主传人的席位。 苏远知道,这以后就更加没有清静了。 不过,他倒是不惧。 只是荡魔剑宗内势力纷杂,之前那些带着各自意图的长老都想靠近自己。 那些人,一时半会内,苏远不会理睬。 第136章 北斗星君 相比于宗内的这些琐事,苏远更挂念的倒是师父和师姐,只是他们如今困于那条新开辟的星舆轨道,再无音讯。 处于同样境地的还有......那一道火红的倩影。 当初身为魔帅,和身穿火红衣裳的她像个陌生人一样,只因魔剑的效果无法靠近彼此...... 现在想来,那时的她,火红衣裳如嫁衣,精心打扮的面容,处在最美好年华的娇嫩年纪,无疑美得惊心动魄。 想到这,苏远不由得会心一笑。 从见到雨曦的第一面开始,直到最终,她就已经做好了献出自己的准备。 她的心意,从未变过。 苏远也是。 “既然已入天阶,师父的禁足令也算解除了......” ...... 第二天的清晨,朝阳带着丝丝肉眼无法看见的紫气挥洒在群山。 沐浴在朝阳之中的苏远,面前悬浮一柄透着瑰丽紫色的小剑。 蕴养到了天阶的本命玄剑已经开始展现诸多神异之能。 朝阳中那丝丝缕缕的精纯紫气被本命玄剑吸引,缭绕在剑周,一点点被吸收。 虽然这精纯紫气无法直接提升实力,但苏远能感觉到本命玄剑的气息越发变得玄妙,与天地间的联系隐隐加深了一分。 看着这一幕苏远又想起最初得到的那一丝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 曾经的他化作残破仙剑矗立林间百年,依靠着吸收日出的紫气和月出时的月华积攒了庞大的修为。 不过那时依靠的核心是开天之息。 本质上是紫气和月华助长了开天之息,从而衍生出了磅礴修为。 想到这,苏远打算再试一试最初得到的稀薄开天之息,想要借助本命玄剑助其壮大。 那一丝稀薄的开天之息在苏远手心若隐若现,借助本命玄剑,那缭绕的紫气顺着剑尖涌向了那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 眼见开天之息随着紫气的涌入,紫气渐渐被同化为开天之息。 原本只有一小缕的开天之息渐渐充盈起来。 苏远并没有半场开香槟,继续观察着,以防出现上一次的情况。 上一次也是紫气能够顺利同化进开天之息,但同化多少就会泄露多少,根本无法壮大。 这一次苏远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只见充盈起来的开天之息并无变化,没有一点泄露。 就在苏远眼底闪过惊喜时。 开天之息又悄无声息地缩小,似是气体泄露,又恢复成了原来的大小。 还是那么一小缕若隐若现的在手心盘旋。 “还是失败了。” 虽然失败了,但苏远并不气馁,反而深思了起来。 这一次开天之息的壮大,持续了一炷香时间才消散。 岂不是说......这一炷香的时间内,壮大的开天之息也是有效的...... 这时苏远发觉怀中有什么东西轻微动了下,拿出来一看,发现是那面北方鬼帝的面具。 此刻,北方鬼帝的面具绽放着些微的红芒,显得有些异样。 盯着面具看的苏远,眼神越发沉迷,移不开面具,手上拿着的面具也渐渐向着脸上靠拢。 直至戴上面具。 戴上面具的那一刻,苏远只感觉陡然惊醒,猛地睁开眼。 可再看向周围时,却发现自己已不再身处荡魔剑宗内,而是在一处封闭的黑暗空间,只有寥寥几处有着光亮。 空间的各个方向散落着精致雕刻的古朴桌椅,古色古香,一看就价值不菲。 那些桌椅上还摆着热气腾腾的茶碗,里面盛满了茶水,表面还飘着几叶茶叶。 苏远数了数,共有十二套桌椅,分布在十二个方位。 就在苏远转动视线数万桌椅的数量之后,视线回到最初的地方,看到在那里原本空无一人的桌椅上坐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身姿窈窕,胸有沟壑,只是脸上带着一张神鬼莫测的面具,上面隐隐有七个缥缈的紫点明灭不定。 戴着面具的女人喝了口茶,面具戴在脸上如皮肤般贴切,“我乃仙庭的北斗星君,地府的北方鬼帝也被激活了吗......” 什么? 苏远下意识摸了摸脸上,果然摸到了一层不似正常人脸的东西,他来到最近的一处桌椅,低头看向茶碗,茶水中倒映出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正是此前他手中拿着的北方鬼帝的面具。 苏远又看了眼那自称北斗星君的女人,发觉那面具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颇为奇特,竟然完全隔绝了探知。 除了听声音能听出性别,其他的一切都被隔绝了,实力、相貌等等皆是。 但同样的,北斗星君也探知不了他。 双方的一切都隐藏在了面具之下。 北斗星君瞥了苏远一眼,缓缓道。 “这是你第一次激活,看来有些东西你并不知晓,无妨,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我就给你这个新人简单介绍下......”那戴着北斗星君面具的女人缓缓说着。 “天地间不知有多少条星舆轨道,这其中有多少隐藏的机遇,谁也不清楚,继承这些上古仙神的传承当算得上最顶级的机遇了,没有之一。” “北斗星君乃是‘仙庭’的仙神,而北方鬼帝是‘地府’的仙神,继承了仙神之名的我们,能够汇聚在这里,彼此交流一些来自各方世界的宝贵信息,为各自谋取点好处。” “要知道,不同的星舆轨道往往有着你难以想象的珍稀之物,一方世界可能是上古仙神的药园所化,里面随处可见让人争得头破血流的神珍。” “在这里,我们也不会探寻彼此的真实身份,你可以顶着面具尽情地做你想做的事,甚至在现实也是,但要注意,这绝对是有风险的。” “不要以为得了仙神的传承就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了,前些年一个混小子不知道从哪得到了火德真君的面具,竟然顶着面具屠戮十数个世界,直接引来了大能镇杀,唉,倒是可惜了火德真君的传承,再也找不着了。” “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能够让我们跨越星舆轨道之间的黑暗地界,不必冒着迷失的风险硬闯。” 说完,北斗星君翘起裙下欣长曲线的腿,脚尖晃悠着,轻轻饮着茶水,怡然自得。 “你是说,这里能通往不同的星舆轨道?”苏远已然镇定下来,问道。 “没错,比方我......”北斗星君脱口而出,但随后掀起嘴角,没再说下去。 显然,是不想暴露其真实的位置。 苏远在沉默中也明白,这个北斗星君,并不一定来自五界十天。 第137章 谁拿捏谁 而北斗星君也不确定苏远来自于哪,不肯透露任何可能暴露的信息。 苏远环顾四周,加上北斗星君的桌椅,当前共有十二套桌椅。 北斗星君端坐其一,苏远问道,“这里,只有十二人?” 北斗星君笑了笑,“不,是当前有资格坐下的只有十二人,其中也包括你。” 苏远注意到他面前的古色古香的木椅背靠上,用肃穆的古篆体刻着四个大字“北方鬼帝”。 苏远又将视线看向左右的椅子,右手边的是“太乙雷声应化天尊”。 这个尊号苏远有印象,只因其有个更出名的称号,王灵官。 太乙雷声应化天尊,王灵官。 灵官乃是道教的护法尊神,据传有五百灵官的说法,而王灵官便是五百灵官之首,为御前护法神将。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王灵官吧。” 北斗星君不可置否地一笑,“看来在你的世界关于上古仙神的传说并未丢失。” 苏远面上没有变化,心底却悄然意识到,在这里,关于彼此真实身份和世界的探查,已然在无声无息间展开。 刚刚短短一句话间他就已经暴露了一个关于自己世界的情报。 不过好在,这也不算多重要的情报,反倒是让苏远了解了这里的相处法则。 况且,苏远也从北斗星君的话中得到了一个情报。 那就是,并不是所有的世界都有着上古仙神的传说。 而以前,或许就有这类世界的人得到了仙神面具,还在北斗星君的面前暴露了自己不知上古仙神传说的事。 苏远将视线看向左边,不由得面露一丝惊愕。 左手边的是......酆都大帝。 似是察觉到苏远那一瞬间的愕然,北斗星君笑着问道,“怎么,没想到在这见到你在地府的顶头上司?” 苏远再度打量了几眼那刻着肃穆篆体字的椅背,确定自己没看错。 那上面写得还真就是酆都大帝。 苏远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位子......有人坐过吗?” 面对苏远的问题,北斗星君并未直接回答,“想要知道可以,但第一次免费提问的机会你刚刚已经用过了,现在要想知道,你得拿对等的情报来交换。” 苏远略微一愣,想起自己刚刚问过这里是不是只有十二人。 还以为这北斗星君是个有问必答的好心人,原来是新人福利。 不过说到情报,苏远略一思索,便想起了诸多隐秘。 这些隐秘可不单单是五界十天的,而是他一次次模拟中的丰富经历所带来的。 单论这一点,苏远可极为自信。 “你想知道关于什么的情报?”苏远很快接受了北斗星君的条件。 北斗星君反倒是被苏远如此快速的转变弄得微微诧异,随后掀起嘴角,带着极为感兴趣的目光打量着苏远。 很久没有看到这么上道的新人了,和那些刚得到面具就自以为是的毛躁小子们截然不同...... 戴着北斗星君面具的女人想了想,问道,“前不久发生了一件波及无数星舆轨道的大事......” 刚听到开头,苏远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古怪。 不会又是...... 北斗星君继续问,“诸天震颤,部分星舆轨道之间的连接甚至也受到了影响,地府......是否也受到了波及?” 果然...... 不出苏远所料,北斗星君问的是关于这件事。 而这件事,苏远极为有发言权。 但苏远并未立即回答,反而在短暂的沉默中飞快思索到这个问题不对劲的地方。 第一,眼前的这个女人,问的是地府。 可直到他模拟结束之前,地府都还未是【地府】,仅仅是幽冥界。 第二,北斗星君似乎笃定了自己来自于【地府】,直接就抛出问题。 这就说明......她的话中,早已暗藏着陷阱。 要么她其实并不知晓地府当前的真实情况,也不确定自己来自于哪里,于是故意用这个问题来诈自己。 要么她知晓少部分地府的真实情况,用这个问题来套出自己是不是来自地府。 就在这短暂沉默之际,北斗星君紧紧盯着苏远,想要察觉其对这个问题反应的蛛丝马迹。 当她问出这个问题后,就颇为得意地掀起嘴角。 不论这个新人怎么回答,她能得到超出问题答案本身的双重情报。 而她自己只用回答新人一个问题。 一换二,绝对不亏。 这番心机,也是她多少年磨砺下来才能拥有的。 不论这个新人有多老练,初来乍到面对这番问题只有被玩弄的份。 想到这,北斗星君越发得意。 但......苏远也不打算藏着掖着。 直接明牌。 简单回了句,“其实......就是‘那里’造成的。” “什么?”北斗星君的声音瞬间拉高了八度,整个人也站起来,靠近苏远,站在苏远面前紧紧盯着他,“你、你说清楚点,怎么造成的?” “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现在该你回答我了。”苏远顺势不慌不忙地看着面前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北斗星君,“再问,就是你的第二个问题了?” 北斗星君不甘地握住拳头。 本想拿捏新人,怎料一句话被眼前的新人拿捏。 但就算如此,苏远简单的一句话还是让北斗星君陷入了深思。 就是那造成的...... “那里”所指的到底是哪,地府......亦或是......某个未成地府的世界? 造成的......又是何解,自然发生还是人为产生...... 简单的一句话瞬间让北斗星君思绪纷飞起来,心底似有蚂蚁在爬,恨不得马上知晓一切的真相。 可这个“北方鬼帝”也确实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甚至超出了她原本想要知晓的答案,带来了更大的信息量。 明明是赚了的事,可北斗星君却反而觉得难以罢休,无法就这么被一个新人的简单一句话拿捏。 第138章 面具的指引 可她要是再继续追问下去,那不就是越发落入了这个新人的圈套,被他牵着鼻子走。 可恶...... 北斗星君暗骂了一声,恨恨地收起继续问下去的心思,哪怕心里面有一万只蚂蚁在爬,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端庄的转身,回到座位上。 她北斗星君绝不能被一个新人这么轻易拿捏...... 只能作罢。 见北斗星君假装喝口茶水掩盖刚才的失态,苏远倒是很期待要是她知道地府发生的一切,会是什么表情。 “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北斗星君喝完茶水,清了清嗓子,恢复了那得意中带着点高傲的姿态,“既然能在这里碰见,以后也算是同道中人了,我也不会失信于你,那把椅子上未坐过人,只是不久前自然而现,你的位子也是。” 似是为报复苏远,北斗星君的回答说得很简短。 这些坐席都是自然而现的,但目前只有十二人配坐在位子上...... 苏远扫了眼十二个座位刻的尊号,除了地府的酆都大帝和北方鬼帝,还有仙庭的北斗星君和太乙雷声应化天尊,剩下八个尊号应该都是仙庭的仙神。 地府和仙庭......二比十吗...... 还有酆都大帝的位子上......到底会是谁? 苏远深深看了眼“酆都大帝”的座位,将疑惑压下,试着退出这方空间。 随着苏远的心念一起,他发觉眼前的画面又回到了荡魔剑宗。 而那有十二个座位的空间中,独坐于座位之上的北斗星君幽幽盯着“北方鬼帝”消失的地方,陷入了沉思。 这个新人......不简单。 ...... 苏远轻易将北方鬼帝的面具取了下来。 这面具倒是让苏远发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也让苏远产生了诸多新的想法,比如如何利用那方空间跨越星舆轨道。 只是他并不急于一时,那方空间中的北斗星君,苏远并不知晓她的真正底细。 就苏远所经历的,那些顶着仙神面具的人之间,必然存在着种种博弈。 他要么直接从他们手中换取跨越星舆轨道的方法,要么自己摸索。 但更让苏远在意的是这些仙神面具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这些人得到了上古仙神的面具,还得到了传承,那是否意味着这些上古仙神的本尊已经死去了呢? 这种隐秘现在的苏远还不得而知。 至于传承,奇怪的是,苏远并未从北方鬼帝的面具上得到任何地府的传承。 这一点,苏远也打算以后再入面具空间询问北斗星君。 有的时候,与人打交道就像是钓鱼一样,鱼线不能一直绷紧也不能一直松,唯有适当的松紧,将鱼儿的气力耗尽,当鱼儿再无任何底牌时,才好收获。 尤其是像北斗星君这样想从苏远身上探知某些隐秘的人。 这一日余下的时间,只有几位长老上门拜访,和苏远几乎是要称兄道弟,丝毫不摆长老的架子。 苏远表面功夫做得也到位,既没拂这些长老的面子,也没有让他们从自己这里占到便宜。 毕竟苏远知道,有些口子不能开。 一开届时引来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不过苏远也好奇,这些长老这么想和自己拉近关系,为的是什么。 眼见夕阳西斜,最后一丝橙红的光辉落下天际,无尽的黑暗笼罩整个山门所在的庞大山脉。 苏远却在这时感觉到了北方鬼帝的面具,隐隐在发热。 而且当他将面具转向某一个方向时,发热的情况更加明显,像是在那里有着什么。 苏远略一思量,决定顺着这个方向看看,但他不会出山门范围。 没有多少犹豫,苏远从山峰上一跃而下,散发着瑰丽深紫之色的本命玄剑出现在了脚下,带着他御剑而行。 天阶的本命玄剑,意味着苏远的实力已达到第五阶的层次,虽无法像同阶的武者或者修仙者一样踏空而行,但却有着独属于剑修的御剑飞行之法。 夜色中的荡魔剑宗,人比白日里少了不少,本就有不少长老带着弟子前往新开辟的星舆轨道,宗内少了相当一部分人,此时的夜晚,看着无比清冷。 一些归宗的弟子看到迎面飞来瑰丽之紫的长剑,那紫色浓郁到在夜色中望着叶无比惊艳。 “嗯?天阶玄剑?这是谁家弟子?” “这么浓郁的色彩......还是头一次见,我当年入天阶时剑上涌出的紫色可能只有他剑上的边缘那么一点......” “啧啧,又是哪位掌权长老的亲传弟子吧。” “唉,前几天的异象你们注意了吗,不是说那是某位宫主传人级的天才突破时的异象......” 苏远脚下的紫色长虹飞得极快,和这些归宗的弟子交错间拉开了距离,渐渐地,苏远发现,再继续飞下去,就快要脱离内门范围,来到外门了。 向怀中探去,面具上的热度还在增加,显然是没有到达目的地。 内外门的交界地带,一队巡逻弟子拦住了驾驭着紫色长虹的苏远。 见到苏远的面庞,颇觉陌生的巡逻弟子有些奇怪,但苏远脚下色彩浓郁到耀眼程度的长剑使得他们不敢怠慢。 “天关宫,苏远。”苏远报上名号,正要掏出前不久两位宫主亲手交给自己的宫主亲传令牌。 没想到一听到苏远的名字,巡逻弟子立刻换上了久仰大名的肃敬脸色。 “原来是苏远师弟,家师时常在我耳边絮叨苏远师弟才华之出众,如萤火中皓月,恨不得收为弟子,初次见面,如有叨扰还请恕罪。” 那巡逻弟子中最年长的领头人拱了拱手,做了个请的姿态。 “你师父是......?”苏远不由得问道。 “家师天关宫执法堂堂主叶先,和万长老也是至交了。”年长领头人笑呵呵道。 苏远“哦”了下,原来是自己人。 他想起那天在自己住所前,一个说自己掌管执法队的眉目慈祥的老人。 苏远和巡逻队的领头人打了声招呼,称一声师兄,打算继续向外门前进。 临走时,巡逻队的领头人出言叮嘱道,“苏师弟要出宗门的话最好小心点,最近山下的城镇不太太平。” 苏远点头回礼,“多谢师兄告知,我会留意的。” 说罢,继续架着剑向外门的范围飞去。 飞临外门的地界,其中还途经自己当初所住的那处小院,如今从空中俯瞰,苏远心底生出了一番别样的滋味。 算算时间,十六岁入宗,在外门待了两个月,开启了模拟,经历了几乎是常人几辈子无法想象的事,一晃至今,差不多过去了两年了。 两年从一个天资平平的外门弟子成为宫主传人级的天阶弟子。 说是神速一点不为过。 想着期间,苏远发觉脚下渐渐地不再是连绵的群山,地势越发平缓,前方的山脚下已然能看到连片的城池依次排列。 经过不知几个千年的繁衍,荡魔剑宗山门外也发展出了相当庞大的凡人城池。 第139章 不会真有人敢闹事吧 当初苏远还未成荡魔剑宗弟子时也是从这些城池中经过,在其中住了一段时间,等到荡魔剑宗统一开启山门招收弟子才从千百人中杀出成为了外门弟子的一员。 因此苏远对这些城池还算是了解。 城中主要分为这么几类。 一类是前来入宗却没能通过筛选的人,在城里定居下来,渐渐在此地生根,结婚生子。 期盼着某一代子孙能够通过筛选,被选入宗内,哪怕只是一个外门弟子,也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还有一类是宗内弟子留下的后代,多数是外门弟子,无法通过剑门山的考核成为内门,一辈子是个外门弟子,能享受的待遇极为有限。 这类人往往卡在人阶巅峰,迟迟无法踏出最后一步。 然后人到中年,看着往日一同入宗的同伴,都早在十几二十年前就已经成为了内门,同样都是中年人,他们却还保持着青年时的姿态,意气风发,风光无限。 眼看着自己就要蹉跎一生,不得不接受现实,娶个凡人妻子,在山门外最近的地方成家生子。 对外说出去还能自称荡魔剑宗的弟子,倍有面子,到哪都好使。 再然后就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了。 希望后代子孙能突破自己身为外门弟子的极限,进入内门。 但绝大多数一代一代传下去,都是沦落到毫无天资的普通凡人家族。 在山外缅怀着往日祖上的荣光,期盼有朝一日能再出个加入宗门的子孙。 还有一类是长老或者修炼有成的弟子的家族,有修为又有足够长的寿命,往往会娶上多个凡人妻子。 所生下来的子孙也无权生活在荡魔剑宗内,于是只能分布在山脚下连片的城池之中。 但他们的子孙足够多,家族体系庞大,加之这些人自己在宗内也有着一定的分量,能将族内选出的麒麟子送到宗内,不说取得多大的成就,进入内门是没问题的。 如此延续下去,在凡人城池中,这些家族也是最为势大的。 更是那些凡人家族巴结讨好的对象,希望通过长老们的关系能够把自己的子孙送入荡魔剑宗。 最初苏远在城池中也听到过一些传闻,说是城中某些地下坊市在以高价售卖着一些所谓的秘籍,能够以另类的方式被宗内长老相中。 苏远那时甚至想过,要是连续五年没有通过筛选,就去攒钱买秘籍。 砸锅卖铁也要进荡魔剑宗。 不为别的,只因为树大好乘凉。 现在想来,苏远倒是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就从上百人中杀了出来,成为了那一批通过外门筛选的弟子。 虽然说最终的结果显示苏远的“天资平平”,但那也是相对于一同选拔出来的其他耀眼天才而言。 荡魔剑宗作为统合了整个荡魔界的至高宗门,其选拔标准岂是那么容易,能入至高宗门的,都非平庸之辈。 况且,苏远靠着自己的努力,也是从数之不尽如过江之鲫的天骄中杀了出来。 着实不易。 眼见再飞下去就要出荡魔剑宗的范围了,苏远于空中停了下来,低头望着苍茫大地上亮起了万家灯火,怀中面具的热度依然在升高,没有停下来。 一旦苏远转身,面具的热度就会下降。 “还在前面吗......” 再往前,就要进城了。 据苏远所知,每一座城中也应是有七阶长老驻守,哪怕不是荡魔剑宗的山门,也没人敢在附近闹事。 就在苏远从空中降下高度,打算步行进城,却发现自己似乎想多了。 不远处的密林中,两个黑衣人拖着一个不断耸动的裹成条形的黑布,这打扮,一副在闹事的模样。 苏远和两个黑衣人大眼瞪小眼,而那动来动去的长条形黑布扭动得更厉害了。 还未等苏远率先开口,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立刻将拖着的长条黑布丢下,阴森森地转向苏远。 “既然被你看到了,不用多说,你也明白是什么下场。” “唉,你们这些外门弟子,不好好修炼到处乱跑干嘛吧,真当以为自己顶个剑宗弟子的身份就万事大全了?” 两个黑衣人面前各自现出一柄小剑。 苏远一眼就看出,那是荡魔剑法才能练出的本命玄剑,而且......这两柄剑上散发着微弱的紫光,在夜月下绽放着盈盈的光。 苏远的表情不由得有些诧异,两个黑衣人似乎早有预料,“你一开始不会以为我们是软柿子吧。” “别怪我们,下辈子投胎时记着点,然后......就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儿吧。” 苏远诧异之余,又微略叹息一声。 他诧异的不过是,两个达到了天阶的弟子竟然会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 实在是......难以理解。 噌地一声,无端地剑鸣之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回荡在两个黑衣人的耳边。 他们刚刚展现出的天阶本命玄剑,在这无端的剑鸣声中,竟然颤巍巍地好似要被吸走一样。 在他们见鬼了的神情中,对面的年轻人......手中多出了一柄紫光旺盛到如同日光般的玄剑。 第140章 护宗大阵开启了? 对比之下,他们自己面前的本命玄剑,就是白日里点的蜡烛。 “萤火......也敢和日月比肩?” 苏远只是轻挥本命玄剑,带着茂盛紫光的长剑眨眼间飞了出去,洞穿了两个黑衣人。 他们眼底的骇然还未完全散去,胸前便已贯穿出一道缝隙。 而从缝隙中穿过的本命玄剑,连一丝血迹都未沾染,于半空灵动地拐了个弯,又回到了苏远的手中。 那两个黑衣人眼中的神采逐渐褪去,化作了两具僵硬的尸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似乎是听到扑通倒下的声音,那具被裹成长天的黑布人影吓得一动不敢动,直到苏远轻飘飘一剑斩过,那黑布从中间被分开,露出其中的人影。 眼看着黑布从中一分为二,其中的人影却丝毫未损。 那是一个神情呆滞的男孩,面色上依然残留着恐惧,在捆住自己的布条被斩开后,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面前两具直挺挺的尸体。 他瞬间张大了的嘴,惊惧中马上就要惊叫出声,但下一瞬又被苏远手中的剑制止,声音卡在了喉咙中。 苏远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丝毫没有上前帮助男孩的意思。 “接下来,我问你答。”苏远要最快速度弄清现状,“你来自何处?” 男孩还一副极为恐惧的模样,面对苏远的问题,虽然浑浑噩噩不清楚身在哪里,但还是回答道,“我......来自荡魔剑宗边的一个小村子,村子叫小牛村......村子里的人......都说我们是一位荡魔剑宗内的仙人后代......让、让我们都要以他为榜样争取进入荡魔剑宗......” 男孩身上的破烂麻布衣似是在佐证他的话,穿着单薄的男孩在月夜下颤巍巍地继续说着,“我只是......我只是想进入荡魔剑宗......我、我没想害死大家的......我......我不知道荡魔剑宗里的仙人会是这样的......” 男孩越说越激动,抓狂地捂着脑袋。 苏远却皱起眉头,对男孩不成逻辑的胡言乱语,很难做出正确的理解。 “冷静,慢慢说。”苏远轻喝一声,落在男孩耳边,却犹如晴天惊雷,瞬间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男孩怔怔地看着苏远,尤其是落在苏远手中那柄冒着旺盛紫光的长剑上,问道,“你......也是荡魔剑宗的仙人吗?” 苏远将本命玄剑收起,摇摇头,“这无关于你,你只需要将事情说清楚。” 男孩又看了眼面前那倒下的尸体,他们身后贯穿的剑伤,正吻合面前这个仙人般的青年手中之剑。 “仙人......荡魔剑宗里的仙人不全是像他们这样的吧,也有像你这样的......我要是,能早一点认清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带着他们回到村子里......更不会看着他们将全村的人......煮了......” 男孩无力地跪伏在地上,双手用力地抓进了泥土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苏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就在苏远欲要问得更清楚之时,头顶传来声响。 “老东西果然打着自己的算盘,将‘烛油’偷偷藏起来。” “呵,没办法,现在还要依着老东西才好办事。” 一道一听就感觉莫名的阴冷,不似人间能有的阴恻恻声音,和一道经过掩盖而有些不自然的青年声音先后响起。 苏远的头上,出现了两道人影。 一个虚立空中,不用借助任何东西。 一个踏剑而行。 阴恻恻的声音便是从虚立空中的身影传出,而苏远的目光触及其脸上,更是微微一凝。 那阴恻恻的身影,佝偻着背,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则是一张......半黑半白刻着狰狞笑脸的面具。 而他身旁踏剑而行的身影,脸上同样戴着一张面具,只是那面具极为单调,没有任何色彩和图案。 但令苏远感到疑惑的是,这些面具,都有着和北斗星君那副面具差不多的性质。 那就是隔绝了一切探查,面具背后之人的实力、相貌统统遮掩在面具之下。 半黑半白的狰狞笑脸将视线放在苏远和那男孩两人身上,“不过既然被我发现了,这烛油还是要被我回收的。” 见他抬起头,苏远也同时做出反应,但下一瞬,苏远就发现......这家伙,是七阶强者。 天地间的力量如同万米高空落下的瀑布,向着苏远挤压而去,顺带着,苏远面前的男孩直接被摄入进黑白笑脸之人的手中。 两者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生。 “能死在‘地使’大人手下,也算你的幸事了,说不得再看看你有没有成为烛油的资格,顺带死后地使大人还能给你安排个好去处。”踏剑而立的面具青年扫了眼地上那两具倒下的尸体,眼底闪过不清不明的神色。 再看向底下独自一人的苏远,面具青年的眼中浮现一丝赞叹,然后是惋惜。 这人,一人杀掉两位天阶,很厉害......还如此年轻。 但其实力终究还是没有超过第七阶,在地使大人面前不过蚍蜉罢了......倒是可惜。 面具青年很清楚第七阶和第七阶之下的区别,两者,一个天一个地,几乎没有可比性。 就在他和身边的‘地使’大人以为底下的人应在万米瀑布般的天地之力挤压下,成了一团肉糊,但等天地之力散尽,他们却愕然地发现,那人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 唯一的区别是。 底下的那人,所站立的位置,向后退了半步。 苏远看着被黑白笑脸面具抓在手中的男孩,无奈叹口气。 他没办法同时顾及到...... 苏远同时伸手进怀里,摸到了一枚令牌,令牌隐隐牵连着藏于地下的磅礴力量。 下一瞬,苏远的面前,腾得升起一道金辉的光壁。 不仅如此,整个荡魔剑宗的山门,偌大的山脉,都升起了一道将荡魔剑宗囊括在内的金辉光壁。 踏剑而立的青年猛地仰头看着将天空几乎照亮的庞大阵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差点身子一歪从剑上摔下去,他反复看了又看,最终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荡魔剑宗的护宗大阵......直接被开启了?! 第141章 他就是苏远 不仅踏剑青年一脸愕然,黑白笑脸的阴恻恻家伙脸色也大变,“不可能,这阵法乃是六方仙仪大阵改良而来,我持着......” 自己持有着六方仙仪大阵的阵盘碎片,能在大阵周围行动而不被大阵判定为入侵者,根本无从触发大阵。 踏剑的青年猛地低头看向底下的苏远,联想苏远退半步的动作,还有那明知面对七阶强者依然有恃无恐的样子,他冷冷道,“是你......” “唉,本来还想着是不是真如宫主传授的秘简上说的那么有效,看来宫主果真没有骗我。”若非遇到七阶强者,苏远也不想动用宫主传人的令牌。 在那一日被两位宫主赐下传人令牌后,后来又派人来叮嘱了一些事,同时留下了秘简。 其中就记载了一项千年之前定下的事宜,还未决出传承的宫主传人在紧急情况下有资格代为驱使护宗大阵。 踏剑青年盯着苏远的面庞,结合当前的种种事宜,忽然意识到什么。 一瞬间,他的呼吸变得极为急促,甚至还有着一丝不甘,他质问道,“你是......苏远?” “哦?”苏远没想到这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平时可是深出简入,也不在宗内乱逛,就算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很难和他人对上。 看到苏远的反应,踏剑青年越发笃定,甚至对着身边阴恻恻的黑白笑脸喊道,“地使大人,他就是苏远,杀了他,他当前不过才入天阶!” ...... 天关宫,执法堂。 须发皆白,眉目慈祥宛如家中长辈的叶先单手提笔于桌上写下行云流水般的大字,墨汁浸染了白纸,每一处笔锋都格外锐利,甚至隐隐透着和面相截然不相符的杀气。 于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呼啸声,一枚玉简簌地穿过守门弟子,落在了叶先面前。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直接使得他的笔锋偏离了本应落在的地方,这一下就如污点般,怎么看怎么刺眼,本来极其完美的一幅字就因这一点偏离,而直接毁了。 叶先慈祥的眉目在一瞬间变得充满怒气,将毛笔往桌上一拍,门外听到动静的守门弟子也忐忑不安地赶过来等着叶长老呵斥。 两门守门弟子对视一眼,心底都在发怵。 执法堂的叶长老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也是最容易迷惑人的。 很多执法堂弟子见到叶长老的第一眼都会被慈祥老爷爷般的面目骗了,等犯错时就会明白叶长老为何能坐上执法堂的位置。 眼见毛笔都被摔在了桌上,将原本写好的字全都毁了,两人知道这次叶长老是有多生气...... 毕竟那可是无比珍贵的东海青木纸,墨也是华衍山墨池万中取一的金贵墨水。 但下一瞬,玉简中散发着盈盈光芒,从中传出声音,两个守门弟子一听声音知道,这不是叶长老的亲传弟子,今日值守巡逻队的师兄吗。 “师父,苏远师弟有难,速来!” 叶先脸上的怒气瞬息消失得无踪无际,转而出现的则是前所未有的狰狞,偷瞄叶长老的两个弟子光是瞄一眼就如坠深寒。 “给我把执法堂十六护法和他们名下不管当不当值的巡逻队都给叫上,我要他们立刻马上出现!快去!还有,将炼丹堂的杜成,外务堂的曲礼白......还有天关宫值守的那几个老东西都叫上!” 两个弟子听着一连串的名字,忍不住头皮发麻,这到底是......什么事。 这些,可都是天关宫有名有姓的长老,算得上当前天关宫的半壁江山了。 ...... 地轴宫,剑炉。 雷宣正和守在剑炉边的老头喝着炉火温的酒,同时放眼看向不远处的两座矗立巨大金殿。 “商前辈,你这里的景色最好了,除了主峰,罕有能及你这山头的。” “嘿嘿,毕竟都求着我锻剑,哪能不给点好处呢,小雷子,你那剑莫急,依我看,半仙剑蜕变仙剑的路不好走,还不如重新锻一把。” 雷宣不由得沉默下来,或许是被某些人刺激到了,原本深藏心底的想法也变得急切起来,他轻轻抚摸着摆在桌上的剑,“......除了这剑,我不想要其他的仙剑。” 守着剑炉的老头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忽然他注意到远处的天关官宫刹那间变得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甚至有大批弟子集结。 老头喃喃道,“天关宫的那群老不死的大晚上是疯了吗?难不成想造反?” 雷宣笑笑不语,天关地轴两宫向来不对付,倒是无需在意,他也无心管着天关宫的事,继续喝自己的酒。 山头边飞过一些行色匆忙的御剑弟子,老头随手拉下来一个,对着那脸色慌乱的弟子问道,“天关宫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闹?” 从山头路边被拉下来的弟子一脸无辜,好好走着自己的路忽然就被拉下来了,可他也不敢顶嘴,只敢说,“回长老,好像是有个叫苏远的弟子被魔头杀了......” “嗯?”老头总感觉苏远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雷宣瞬间一口酒喷老头身上。 炉火就在一边,差点燃起大火将老头吞没。 “什么,你把话说清楚!”雷宣的吼声差点盖过了天关宫的嘈杂声。 那被拉下来的弟子支支吾吾,“我、我也不知道啊,最开始听到的好像是......苏远有难,速救......后来又听到说苏远是被男人抓了,再后来又听说是.......苏远被男魔头杀了......” 就在说话间的下一瞬,天际之外升起金碧辉煌的光壁,几乎要将整个荡魔剑宗给照亮。 第142章 我不是只叫了一个人吗 刚被雷宣喷一脸准备开骂的老头也顾不上擦酒了,盯着蔓延不知多少里的光壁,神情无比惊讶,“护宗大阵......开了?” 老头又喃喃道,“除了两位宫主还有那一位,几乎无人有权利主动开启大阵的啊.......不,不对!” 老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还有一种例外的情况......” 他这时也想起苏远这个名字了,这不是一年前从剑谷中取出仙剑的那小子嘛! 雷宣啪嗒一下拿起桌上的剑,要那个被拉下来的弟子带路,没想到下一刻一边的老头比他的反应还激烈。 原本遮掩在宽松衣袍下的老头猛地站起身来,气劲激荡之下,上身的衣袍寸寸断裂,露出其下壮硕到比雷宣还更盛两筹的肌肉。 老头随手从火炉中抽出一把通红的剑,在手中轻飘飘地掂量,如若无物,“老夫的剑......也未尝不利也,什么魔头,敢在我荡魔剑宗的地盘撒野。” 说罢,他仅仅依靠着双腿的力量,微微曲腿从山头弹射了出去,在空中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声。 雷宣愣了下,自他入宗以来,就见到商老整日在这山上叮叮哐哐铸剑,何时见过商老有过这样的反应。 不过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向手上抓着的弟子问道,“苏远在哪个方向出的事?” “好像......是那边。”弟子指了个方向。 “欸不对!商老!你跑反了!快回来!” ...... 苏远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但他并未回头,反而还在盯着空中的两人,目光中满是冷冽的审视。 随着金碧辉煌的光壁凭空升起,黑白笑脸身边的踏剑青年还在急切催促,“地使大人,错过了这一次,可能再也没机会了,不如冒点险......” 地使犹豫了一下。 他手中持有的六方仙仪大阵阵盘碎片,倒确实...... 不过就在这时,从山门的方向传来了二三十道能够影响天地气机的磅礴气息,那一个个的,更是不要钱般的挥洒着修为,急速踏空向着这里包围而来。 怎么这么快?! “就算是大阵刚启也不可能立刻锁定这里......”黑白笑脸这时猛地转头阴冷地盯着身边的踏剑青年,那目光,恨不得将其丢进十八层地狱永受灼心之炎的折磨,“这分明是......陷阱,你......” 踏剑青年对上这视线,感觉浑身冰冷。 他慌张地看向苏远,还不等他张口解释,黑白笑脸面具的阴恻恻之人抓住他的喉咙一把提起,另一手提着被封住了全身行动的男孩,向着山门之外的地方暴退。 踏剑青年痛苦地哀嚎出声,余光只瞥见苏远安然无恙地站在光壁之内,而且,苏远的目光始终未离开在他自己和地使大人的身上。 那目光中,带着的审视让踏剑青年无端地升起不安。 两人退去后,地上直挺挺倒下的两具尸体也无端地升起冷白的火焰,烧的连渣都不剩,只剩下一点点焦黑的燃烧痕迹。 苏远看着突如其来的两人就这么被逼退,不由得松口气。 说实话,当前对上七阶之人,对他来说压力确实很大。 哪怕就是魔主世界模拟时,他以魔剑吸收了诸多人的死亡命数后,到达了六阶顶峰,也不过堪堪能抵挡那依靠着仙性抵达七阶的李氏老者几招。 七阶和六阶的差别,终归是仙与凡的差距。 随着戴着面具的两人退去,苏远向怀里的北方鬼帝面具摸去,发觉面具上的热度也极速退散。 而之前两人出现的时候,面具的热度达到了堪称炽热的程度,隔着衣服也能清晰感觉到。 苏远面现恍然。 面具之间的感应吗...... 这时身后林间响起窸窣的声音,只见之前撞见的巡逻队,那领头人带着个年轻女子一同现出了身形。 两人都是之前苏远在巡逻队里见到的,苏远知道他们无恶意,说道,“师兄倒是好雅致,晚上带着师妹在林里私会啊。” 那领头叫周知群,听到苏远这么说,脸上不由得出现尴尬之色,“苏远师弟别误会,我看你前往的方向......就打算护送你一段路程一直到山门外,没想到还没出山门就碰见这事......” 苏远毫不在意地摇摇头,其他在和巡逻队分开不久后他就察觉到了跟在身后的两人。 “无妨,师兄好意我心领了。” 但周知群尴尬地上前说,“见你落地撞见那两个绑架的人时,我就通知了师父,这会他们应该快赶到了,本以为......” 他自己的实力已过天阶,但身边的师妹还差一丝,加上初入天阶的苏远,面对两个天阶,倒确实不能保证稳妥。 苏远了然地点点头,这周师兄既是叶长老的亲传弟子,又是巡逻队的领头人,在执法堂的地位显然不低,是个心思缜密做事稳妥的人。 苏远将目光看向了几步开外原本是倒下的两具尸体的地方,此时,那里只剩下了一点焦黑痕迹。 周知群也一同看了过去,皱起眉头道,“果然......” “哦?周师兄见过?” 周知群点头,“还记得我之前提醒你说外面最近不太平吗......” “指的就是这事?” “嗯,差不多,那些死了的人都是无缘无故地被火焰灼烧殆尽,连残渣都没有,神识更是无一留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事件太过骇人,连长老都查不出端倪,所有目前仅仅有执法堂和刑罚堂的人知晓,在暗地里搜查。”周知群没有任何隐瞒地给苏远解释,“长老怀疑......能在荡魔剑宗的山门外就敢干这种事,还不被察觉,说不定......” 周知群没再说下去。 苏远倒是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在内部出了问题?” “是的,所以以防万一,第一时间我就通知了师父,没想到师弟手段如此凌厉,一瞬间解决了两个天阶......那之后出现的二人倒是出乎我的预料,好在,山门大阵突然开启了,倒是为师弟挡下了麻烦,不然......”周知群苦笑。 没再说下去,要是苏远出了事,按师父那暴脾气,还有天天在嘴中念叨着苏远的程度,他断然不会好过。 就在谈话间,头顶上传来十数道破空声,周知群仰头一看,除了看到自家师父,还看到几个往日里眼熟的威严长老面孔。 再一细数,愕然发现,差不多当前的天关宫,过半的长老全来了。 甚至还有几个见过但是不熟的地轴宫长老。 还有那大名鼎鼎的剑圣雷宣。 天边还连绵不断地传来破空声,眼前这批人,还只是第一批。 可是...... 周知群有些麻了。 我不是只叫了师父一个人吗? 第143章 谁是主谋 “人呢?”叶先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往日里那张慈祥的面孔此刻不怒自威。 甚至手里面的武器已经蓄势待发,只要看到不对劲的目标就随时准备冲上去。 其他的长老也皆是差不多的举动,一个个强大的神识在四周扫荡着,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师父......”周知群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还好大阵忽然开启了,苏远师弟没事,不然......” 他将大致的经过给面前的长老们描述了一下。 叶先听完周知群大致描述的经过,感到一阵后怕,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怒气,“混账东西,自家宗门门口被人摸进来了都不知道,你们巡逻队是干什么吃的!” 其他天关宫的长老上来劝道。 “叶长老不要动怒,这件事也不全是巡逻队的问题。” “叶长老,这事颇为蹊跷,或许还要从长计议......” “老叶,只要苏远师侄没事就好,不然万长天那老东西回来非和我们拼命不可。” 他们都是慌忙间被叶先叫起来的。 苏远也踏着深紫之色的玄剑来到诸位长老面前,很多长老的面孔极为熟悉,都是那一日跨入天阶在山头上相识的。 苏远一一行礼表示感谢,连那几位不认识的天关宫还有地轴宫长老也同是如此,将礼数做到位。 这一幕顿时引得前来相助的长老颇感值得。 “那能是天阶玄剑该有的姿态......?”雷宣身边的商老讶然地盯着苏远脚下艳丽深紫的玄剑,随后又对苏远做出点评,“有这份天资却懂礼数,实属难得,其以后的成就不亚于你。” 雷宣说笑着摇头,“商老,我一时间分不清你到底是在贬低他还是在抬高我。” “嘿嘿,反正这小子......有意思,虽然没抓到那所谓的魔头,但也不算白来一趟。”商老颇为欣慰,说完又皱起眉头,“只是......山门外有七阶之人却不被察觉,确实有问题......” “商老,您的意思是.......”雷宣也很快悟出商老话里的由头。 但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说出口。 叶先将苏远上下打量了十几遍,确定苏远真的毫发无损后才放心。 这时从内门的方向又出现连绵的破空声,千百道划过天际的痕迹于夜晚乍现。 “贼人在何处?”为首的一位面相古板的老者朗声对下方那先行赶到的长老们问道。 周知群给苏远介绍,“这是掌管刑罚堂的康柏长老,那些都是我天关宫的执法堂和刑罚堂弟子。” 眼见大部队到了,叶先返身到那面相古板的老者面前,两人商议着什么。 不久之后,又来了一批同样数量但衣袍不同的弟子,其领头的同样是两位老者。 “地轴宫的执法刑罚二堂也来了?” “毕竟这么大动静,甚至连山门大阵也开启了,地轴宫不可能不闻不问......倒是接下来,宗门怕是有一阵震荡的了。” 没过多久,带领各自弟子的四位老者似是商议出结果了,郎朗声音瞬间覆盖了整个荡魔剑宗。 “天关地轴二宫执行宫主谕令,山门大阵开启期间,弟子只进不出,除长老和执法刑罚二堂弟子外,封锁宗门空域,不得升空,等待封锁结束。” 如此浩然郎朗之声重复了数遍。 荡魔剑宗的所有弟子都听到了,在这一刻纷纷被惊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命令下发,空中的执法刑罚弟子纷纷在各自领头人的带领下,奔向了各处。 荡魔剑宗的空中,划过一道道流光,那些执法堂和刑罚堂的弟子开始了对每一处可疑地方的搜查。 苏远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随后叶先带着康柏来到他的面前。 “你就是苏远?”面相古板的康柏扫视着苏远,那眼神宛若在审视犯人一样,“你能确保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作假?” 周知群率先说出口,“康长老,我当时远远跟在苏远师弟身后,每一件事我都亲眼看到,可以作证。” 康柏冷冷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同伙,作证的话不过是另一重谎言罢了。” 叶先此前虽然呵斥自己的弟子,但那话并不是为了骂他而说,如今听到康柏如此怀疑自己的弟子,那暴脾气瞬间上来了,“康老头,事情的由来我都给你说了,你怀疑我的弟子不就是在怀疑我。” 康柏板着脸回道,“你说的话都是从你弟子那得知,你虽然贵为长老,但也可能因护短之心而被蒙骗,这种可能也不是不存在......甚至,更极端的,你若就是背后主谋呢?” “你......”叶先这一晚本就过得糟心,好端端的一副字毁了,还有人要加害师侄,最后魔头也没抓到放跑了,现在还要被人当主谋。 叶先一下子就忍不了了,雪白的须发无风自动,在空中飘荡,双手中积蓄起了天地之力,一刹间周围天地的力量都能被其借助,向着康柏席卷而去。 面对先动手的叶先,康柏只是冷哼一声,淡然地接招,两人就这么在半空中打了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难分难舍,不分高下。 最终还是被其他几位天关宫长老给劝了下来。 被拦下来的康柏冷冷地扫过叶先、周知群,最后将目光锁定在苏远身上,“这里的事,没调查清楚之前,你们都脱不了嫌疑。” “那......要是主谋是您呢?”面对康柏审视的目光,一直没开口的苏远这时说出了让所有人一惊的话,“康长老?” 第144章 徐氏 “若您是主谋,为撇清嫌疑,肯定要想办法将罪证合理地加到其他无辜的人身上,反正证据自己燃尽了,什么都没有留下,那个七阶强者也跑了,没有能对证的,况且......” “虽然不知道为何宫主谕令要封锁山门,派遣弟子搜山,但......这无疑是打草惊蛇之举,若是您的同谋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意外,但您又要及时通知他,让他早点隐蔽,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下,偷偷派人告知几乎是不可能,于是公然告知全宗上下,无疑成了最佳的提醒。” 苏远继续说着。 “这样一来,宗内的同谋只会藏得更深,什么也查不到,您不仅将问题甩的一干二净,还顺利庇护了宗内同谋,一举两得.......您说是吗康长老?” 苏远的话如同一根刺扎进了周围每一个听到这番话的人心底,驱之不散。 康柏那古板的脸上出现一丝讶然,颇为意外地看着苏远,没想到一个弟子敢公然顶撞自己,一副锁定犯人的口吻说一介长老是最终的主谋。 见到诸多天关宫乃至地轴宫长老都因为苏远的一番话将视线放到自己身上,康柏冷哼一声,将讶然收回,脸上重新恢复古板。 他虽然不怕一个叶先,但许多个叶先他也要掂量掂量。 “虽然你身为一个弟子,但摒除身份,就事情来说,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我自己也不能排除这种嫌疑......”康柏沉默了一会说,“那么......谁都不能排除自己的嫌疑,这种情况下,我手中已掌有一些证据,能够证明自己,只是......我无法给你明示。” 康柏的话让本抓到一丝线索的苏远再度怀疑起来。 刚刚在眼前发生的种种,瞬间让苏远涌起了强烈的怀疑,更是在康柏那一番表态下,立马就怀疑上这位天关宫刑罚堂的掌事长老。 可如今,康长老却说不是他。 虽然苏远不知康长老手中的证据到底是什么,但直觉让苏远感觉到,和那黑白笑脸面具的七阶之人互为同谋的宗内内奸,或许并不是康长老。 不过这种可能依然不能排除,但也只能作为嫌疑,不可能康长老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他有不能明示的证据,苏远同样还说他有不能明示的证据呢。 可眼下,苏远空有话语,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自己。 除非......将宗内的内奸揪出来。 虽然苏远大可不将一个康长老的话放在心上,就算康长老再怎么怀疑也没用。 但苏远一想到那踏剑青年指着让那黑白笑脸杀了自己,还是觉得,有些东西,还是找出来比较好。 苏远说,“叶长老,周师兄,山门大阵已开,只进不出,是否能做到排查哪些弟子昨天或者前些日子还在各自的居所内,但今晚却不在?” 叶长老此时也恢复了一丝冷静,虽然还不忿地盯着康柏,略一思索后,还是说道,“大阵范围内的弟子之数有足足五十万之巨,天阶弟子,两三百年十几代人累计下来,也有上万,短时间内排查,很难做到,而且,虽然是只进不出,但进入宗门的弟子,只要派长老封锁各处要道和险路,又封锁了空域,还是能做到知晓是哪些弟子回来了,或许可以从这一点入手。” “哦?”苏远略微思索,“叶长老所言极是,但这一点,那些在山门外的宗门合谋者大概也能想到,必然不会在这段时间回来。” 康柏这时插话道,“你是想从那被火焰吞噬的弟子身上入手?没用的,每年无数弟子外出,他们出来前必然找好了借口,早就合理地不在宗内。” “倒也不全是......”苏远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线索。 那阴恻恻之人和踏剑青年...... 见苏远一时间再无话语,康柏摇了摇头,“在这里讨论下去也于事无济,你若是能找到我康柏的罪证,我随时在天关宫内恭候着你的到来。” 说罢,他就向着先前苏远遭遇黑白笑脸面具的地方而去,隔着大阵的光辉,打量那两具被诡异火焰吞没的尸体留下的焦黑痕迹。 叶长老和其他与万长天交好的长老这时也回过神来。 “苏远师侄,你不用管康老头,他就那脾气,认死理,有些话不用放心里。” “放心,万长天的弟子我能不相信吗,苏远师侄,有我们在,你不会有事的。” “哼,康老头想动苏远师侄,得先问两位宫主答不答应。” 苏远一一回应,随着众长老回到了居所,只是天际上一道道飞过的流光痕迹,显示着这事的动荡还要延续一段时间。 过了大约半月的时间,期间苏远一切都安好,或许是受到了这意外之事的影响,那些想要巴结他的长老也没空上门了。 他倒是难得有清静。 也就是在这时,山门大阵渐渐也消散了,宗门的封锁也逐渐解除。 毕竟不可能一直封锁宗门维持着大阵的运转,这番消耗对荡魔剑宗来说也不算能够随意忽略的小事。 随着封锁的取消,从宗外开始传来一些此前未有的消息。 其他有一条引起了苏远的注意。 有好几个偏僻的村子,村中的人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村中心有着一堆燃烧殆尽的柴火灰烬。 这些村子里,其中一个叫小牛村。 因为这事,山门外的城池中,驻守的长老们也去村中搜查了一圈,一无所获。 但就在其中一座城池的驻守长老回城的路上时,遭到了戴面具之人的袭击,长老出手将其擒下,结果那戴面具之人燃起诡异的火焰,将一切焚烧地无影无踪,什么都没留下。 苏远听到这消息,向送来消息的周知群问道,“周师兄,这是哪一位长老?” 周知群说,“这是驻守在小牛村附近徐家镇的徐长峰徐长老,徐家镇乃是徐氏族人最多的地方,徐氏往上几百年也是大族,在宗内七阶有好几人,但如今只有徐长老一人,因其年事已高,申请驻守徐家镇,于是宗门就将其安排在徐家镇了。” 第145章 烛油眉目 “小牛村?”苏远回想起那晚被绑走的男孩嘴中说的就是小牛村。 那男孩被带走,苏远有心无力。 苏远面对两个天阶之人尚有余力,但面对七阶强者,着实只能自保。 甚至那一天,他要是再鲁莽一点,跨过了山门地界,连自保不一定能做到。 “师兄听说过‘烛油’吗?”苏远向桌对面的周知群问道。 周知群身为巡逻队领头人,又是叶长老亲传弟子,在宗门内关系深厚,消息比苏远灵通得多。 可饶是周知群听到这两个字,也不禁皱起眉头,“烛油......还真没有,既然苏师弟问起,肯定不是平常所用的蜡烛燃烧后的油滴,这应是特指某些东西的称呼,可是什么东西能用的上烛油......” 既然周知群也不知道,苏远摇摇头,“周师兄也不知道的话,就不用乱猜了,大概率是猜不对。” 周知群却不肯放弃,“不,你等我回去问一番,执法堂有些弟子经常流连在山门外城池中的地下坊市,他们或许知晓。” “好,那就拜托周师兄了。” ...... 周知群回去后不过半日就再度来找苏远。 “苏师弟,你问的‘烛油’有些眉目,就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哦?”没抱什么希望的苏远没想到还真给周知群打听到了一些东西。 “有人说,最近在许多坊市里多了一批人,他们到处收集着什么,收集之前,还会用一种奇怪的容器探查,确定之后便会买下,然后还会问卖主东西是从哪弄到的,有的卖主不愿意说,他们半威逼半利诱,用重金买下......”周知群娓娓复述从别处得到的消息,“因为这群人行事太过奇怪,给人留下的印象极深,有人好奇之下曾偷偷尾随,无意间听到他们谈话时说到‘烛油’二字。” “这样吗......”苏远琢磨着这里面的信息。 而周知群兴奋道,“你知道更为劲爆的是什么,尾随的人发现这些人最终都回到了一个去处!” 周知群兴奋的模样像是知晓了秘密一样,“那地方,叫徐家镇!徐家镇的徐长老此前不是遭遇了面具之人的袭击,据他说,擒下过程中那人焚烧得什么都不剩,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嗯,听你这么一说倒确实。”眼见线索都指向了徐家镇,苏远预感徐家镇定然脱不了干系,但具体是何干系,不好说,“这消息告诉叶长老了吗?” 周知群点头,“这消息算是师父告诉我的,那些师弟已经先一步将这消息告诉师父,如今,师父、康长老还有地轴宫的两位执法、刑罚长老准备一起去徐家镇调查个水落石出,我来也是邀请师弟一起,毕竟要是搜到了什么线索,还要师弟确定。” 毕竟这事全因苏远而起,诸多线索都是根据苏远口述而得,周知群此次前来邀请也是得了叶长老的授意。 既然四大长老联手,叶长老更是绝对能信任的人,苏远稍作思索就答应了。 “好,不过在去之前,我还要做些准备。” 见苏远答应,周知群说道,“没问题,我先回去告诉师父,我们一刻钟后在天关宫前集合。” “好。”苏远送周知群离开。 虽然说有叶长老在,但苏远还觉得要多准备几手,想到这,他奔着一个方向去了。 ...... 天关宫前,面色慈祥的叶长老带着一众精挑细选的执法堂弟子踏立半空,旁边是面色古板的康长老,带着一批服饰统一,队伍整齐的弟子,这些弟子各个绷紧脸庞,隐隐有肃杀气息传出。 两方弟子井水不犯河水地分立两边,泾渭分明,一眼就能分辨出。 更远处,则是地轴宫的执法、刑罚两堂弟子。 康长老在心底默默算着时间,等了一会,远处地轴宫飞来两道人影,乃是地轴宫的两位长老。 两位长老飞到叶先和康柏面前,拱了拱手,礼数做到了位,但话语间却满是不耐。 “叶先,康柏,你们天关宫的人怎么动作都要慢人一步,去晚了,被贼人得到消息,又要扑个空。” “不如我们地轴宫先行一步,你们在后面替我们掠阵好了,这样到时候也不用抢攻了,放心好了,会留点功劳给你们的。” 被地轴宫两位长老挖苦,叶先脸色丝毫不变,不将两人放在眼里,倒是康柏不由得抬眼看向叶先,说道,“叶长老要等人,没办法,同为一宫长老,不能弃同僚于不顾。” 听到康柏说的话,叶先笑笑,那慈祥眉目配合这笑怎么看怎么和蔼,但熟悉叶长老的人都知道,这是叶长老特有的皮笑肉不笑。 “康长老,这么急着去捉拿贼人?不会是怕去晚了,贼人被地轴宫的人抓到,牵连到自己暴露了吧?毕竟......还是自己抓到手里稳妥。” 康长老冷哼一声,脸色绷得更紧了,那样子,很是不屑和叶长老这样的人多说一句话。 倒是康长老身后的一女弟子出声了,那女弟子一头秀发绑在脑后,一身漆黑盔甲,手中提着一柄长枪,看起来极为干练英武。 她大大方方地出声道,“叶长老,我师父他绝对对得起宗门,不可能是做出这种事的人,另外,在地轴宫长老面前,师父不想损了同为天关宫的叶长老面子,免得让地轴宫看低。” 这话一出,那两位地轴宫的长老哈哈大笑。 “叶先,你还不如一个小女娃懂事,人家小女娃不比你个小家子气大大方方。” “叶先啊叶先,你那脾气是要改改了。” 听闻这话,康柏的脸色也不由得一松,绷得没那么紧了,目光隐隐瞥向叶先,似是得意。 注意到康柏目光的叶先知道,这老东西绝对是故意的,和弟子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明里暗里都在贬低自己,还说不想损了自己的面子。 哼,全是借口。 说罢,叶先猛地回头看向和女弟子聊天的周知群,那女弟子被周知群逗得掩嘴巧笑,两人间的微妙氛围再容不下第二个人。 周知群忽然打了个冷颤,不知何故,然后对上了师父冷冷的视线,心底咯噔一下。 熟悉师父的他知道,师父这是在忍着不发火,实则已经怒到了极点。 周知群捏了捏女弟子的小手,示意她安静。 这让叶先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看看人家弟子的伶牙俐齿,再看看自己弟子。 “叶先,康柏,既然你们还要等,我等就先走一步了。” “时不待人,天关地轴二宫不分家,我们的功劳也是你们的。” 就在地轴宫的两位长老摆摆手,准备先一步告辞的时候。 远处有两道黑影极速逼近。 当来到近前后,其中一道人影拱手道。 “抱歉,来晚了。” 第146章 封锁徐家镇 天关宫两位长老加上地轴宫的两位长老看清来得两道人影后,都不由得愣了下。 其中一人叶先和康柏都熟悉,苏远的大名在长老们之间已经传疯了。 而另一人,地轴宫的两位长老更熟悉。 “雷......雷长老?” 和苏远一起来的人正是雷宣,那壮硕的体型,身披一件毛皮,宛如樵夫般的打扮,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其剑圣之名。 苏远对场中四位长老笑着行礼,“诸位长老,弟子多做了点准备,耽误了时间。” 说完还看了眼雷宣,像是在说是雷宣的缘故,才耽误了行程。 “你......你是天关宫弟子吧?”其中一位地轴宫长老问。 苏远点头回应,顺带带着雷宣回到叶长老身边。 看着这场面,让两位地轴宫长老一时间涌上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这......明明是他们地轴宫的长老,就这么到你天关宫队伍里去了? 还当着我们面...... 这算什么事? “叶长老,康长老,唐长老,申长老......”雷宣一脸无奈地打着招呼。 面对唐长老和申长老那莫名幽怨的眼神,感觉自己站在天关宫队伍里怪怪的,但既然答应了苏远,那只能照做。 男人岂有反悔的道理。 就连康柏和身后的英武女弟子也愣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站在苏远身后保镖似的雷宣。 那位近十几年名气最盛的剑圣......就这么给人叫过来了?看样子还是给人在当保镖? 康柏回想起那一晚大阵开启后于苏远身边所见的盛况,这才意识到,诸多天关宫长老,甚至还有地轴宫的剑圣和那位深居剑炉的商老,并不是因为意外才汇聚在一起。 或许,全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弟子。 连带着他打量苏远的眼神也不一样了,他知道苏远身份特殊,但再特殊也不可能使得这么多长老发疯般的去保他。 前两位宫主传人都没有这个待遇。 “雷长老......确定不和我们一起?”唐长老试着将雷宣拉回自己的队伍。 “不了,唐长老,既然都是一宗子弟,在哪都一样。”看了眼苏远,雷宣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被雷宣直接了当地拒绝,这么多弟子注目下,唐长老略微感觉挂不住面子。 此时此刻,他很想凑到雷宣面前说一句,地轴宫才是你的家。 申长老犹豫了下,本想开口再劝劝,或者问问雷宣你是不是被威胁了,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我们地轴宫一定倾尽全力救你出来。 但扫了眼面子挂不住的唐长老,申长老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问出来。 万一问出来又被雷宣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丢脸丢的可比唐长老还要大。 再说了,那可是剑圣雷宣,谁能威胁他。 叶先也意外地盯着雷宣打量了几眼,看得雷宣一个糙汉子都有些受不了了,“叶长老......我没得罪过你吧?” “哈哈哈当然没有当然没有。”叶先的脸上又恢复满脸慈祥,憋不住的笑意几乎溢出,大力地拍着雷宣手臂上硬的和铁一样的肌肉,啪啪作响。 看到地轴宫两老头吃瘪,还有康老头脸上的古板因为意外而肉眼可见地消失,这使得叶先先前一口恶气长出。 连带着看向苏远的眼神无比舒适,然后不忘回头恶狠狠地看一眼周知群。 周知群和女弟子还在捏手,你捏我一下,我捏你一下,循循环环无穷尽也,其乐也无穷......但忽然感觉脊背一凉。 又对上了一双能杀人的眼神。 周知群脸色一肃,将师妹捏过来的小手拍掉,装作自然地对苏远点头,“苏远师......欸这不是剑圣吗?前辈不去地轴宫来我天关宫实乃怪......天大的好事。” 周知群的本能告诉他有些话不能说错,硬生生在最后时刻改口了。 苏远看周知群身边那个女弟子颇为眼熟。 这不是那晚和周知群一起说要护送他到宗门边界的巡逻队女弟子吗...... 苏远有理由怀疑,周知群......其实是打着护送他的由头和师妹悄悄摸鱼。 懂的都懂。 不懂得他也没办法解释,毕竟他只是一个没有师妹的孤家寡人。 两位地轴宫长老有些受不了雷宣出现带来的‘背叛’,甩甩袖子丢下一句话走了。 “时候不早了,我地轴宫先行一步。” 叶先也笑着扫了眼康柏,“既然苏远师侄到了,人也齐了,我们也动身吧。” 康柏冷哼一声,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弟子,“小霞,别看了,走吧。” 那英武的女弟子这才收回视线,提着枪跟了上去。 道道流光划过天际,周知群这时追上了苏远,和其并驾齐驱,“苏远师弟好魅力,那康长老的弟子可是一直盯着你。” 苏远笑了笑,“不,我只从她的眼里看到想比划比划的意思。” ...... 徐家镇,虽名为镇,但那是千年前的事了。 如今的徐家镇已是一座浩然大城,只是城外的天空忽然划过无数道流光,将天空封锁。 城池中多凡人,少数有资格上天的人通通被拦下,无一例外。 一些徐氏子弟呵斥拦在面前的人,亮出自己荡魔剑宗内门弟子的身份,想让他们放同为弟子的自己出去。 就连徐氏当前的太上老,在宗内唯一的七阶,徐长峰也为天上的异变而惊到,走出自家占地甚广的大宅,看着天上。 只见封锁天空的弟子中间,多出了四道并列的身影。 虽同为七阶,但这四道身影上的气息和徐长峰自身截然不同,恍若一个是真七阶,一个是假七阶。 威严的声音从空中传出。 “天关宫地轴宫联手查案,封锁徐家镇,闲杂人等勿要乱动,否则按贼人处理。” 看着那四道身影,徐长峰理了理衣衫,确定头发都束得整整齐齐,胡子也打理得一丝不苟,他踏空升至四人面前,恭敬行礼道。 “徐氏徐长峰,见过四位堂主,诸位是为老夫擒下的那贼人所来吧,可惜老夫实力不济,未能发觉蹊跷,让他当着老夫面被那诡异的火焰烧得一干二净,此乃老夫罪过,还请宗内降下处罚。” 四人紧紧盯着徐长峰,却从徐长峰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慌乱,有的只是恭敬以及一心求罚的虔诚。 第147章 完美说辞 地轴宫的执法堂唐长老冷冷问道,“徐长峰,你徐氏自第一代入我荡魔剑宗,至今已一千二百余年,徐氏在宗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族,更是占得山门外一方大城,看看你的脚下,徐氏宗族十数万人,其中内门子弟更有近千之数,徐氏能有今天,靠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徐长峰将身子弯得更低了,几乎成了直角,“长峰不敢忘,徐氏能有今天靠的全是宗内的恩典,没有荡魔剑宗,就没有我徐氏今天的辉煌......” 申长老又开口道,“徐氏这一代似乎有一人临近七阶,有望得宗主亲自赐下仙性,踏入七阶,徐长峰你应该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吧?” 徐长峰老脸微抬,满脸的惊喜和热切,甚至连眼底都感动得要流出泪水,“那徐氏弟子本已被定为无望靠着自己晋入七阶......若真能得赐仙性,于他,于长峰,于徐氏,都是天大的好事,长峰定然感恩怀德,听从宗门吩咐......” 地轴宫的两位长老恩威并施,上来先一番话试探,想要从徐长峰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来。 可徐长峰脸上的神色始终如一,对答如流,一副问心无愧的姿态。 唐长老和申长老对视一眼,眼底的怀疑之色稍稍减少,但依然未能完全放下。 康柏这时发话了,“徐长峰,你对宗门的忠心天地可鉴......但你怎么解释徐家镇的人收集‘烛油’之事!” 可话说到一半,康柏话锋猛地一转突然发难。 康柏死死盯着徐长峰,只见到徐长峰的脸色一变,就在康柏以为徐长峰是预感事情败露而变色时。 伴随着徐长峰脸上出现无比的震惊,他喃喃道,“‘烛油’......收集‘烛油’,原来那些人对犯下的残暴之事是如此称呼......” 康柏脸上的古板浮现一丝不耐,“徐长峰,你不要在我们面前装作不知,你徐氏掌控徐家镇范围几十里,不可能对发生的事至今不知,别再隐瞒下去了,如实交代,宗门还能对你从宽发落。” 徐长峰一副悲痛的样子叹气,娓娓道来,“四位堂主有所不知,我此前正是得了手下人送来的消息,才外出调查,回来的途中遇到戴面具的歹人......” “看来我所得消息确实准确,他才想着要来灭我口,那人的实力无比诡异,虽不是七阶,却能仰仗着一丝阴诡之力与我抗衡。” “那阴诡之力甚至能侵袭进我的体内,一直拖下去,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真要着了他的当......” “但我也深知不能拖下去,拼着受伤也要速战速决,一举将那经验不足的小儿擒下,只是那歹人小儿知道自己没办法逃生,竟然化作了火焰,生生在我面前燃尽了......” “我一回来就将消息上报宗门,只为了盼来四位堂主......也正是因为我在调查期间查到了一些物证,一直等着交给几位......” “调查时,我看到他们将活人生生地挤进同一口烧得通红的大铁罐,融做了油水般的物状......这也是我从康长老嘴中得知‘烛油’后震惊的缘故,那东西,确实像烛火燃烧之后滴落的油......” “我赶到时,贼人掩盖得很好,可我还是得了一点‘烛油’,留待几位探知验证。” 徐长峰说得煞有其事,场面描述也极为真实,甚至给出了几位堂主无法想象的信息。 唐长老和申长老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然后将视线投向天关宫的两位长老,那意思,似是在说徐长峰的嫌疑很大可能排除了。 叶先脸上的慈祥也收了起来,想起徐长峰说得将活人挤进罐中活炼,眉目不由得低垂,颇有些悲悯天人的意味。 诸人还在细细品味徐长峰说的话,远远跟在后面的周知群却对身边的苏远问道。 “你觉得徐长老是无辜的吗?” 苏远琢磨了下摇摇头。 周知群先是仔细想了想,没想出哪里有漏洞,再度说道,“按宗门例规,徐长老顶多是管辖不力,让治下发生这种魔教般的事件,倒不至于和那些贼人产生什么牵连,估计师父也是这么想的。” 苏远不由得呵呵一笑,周知群这样的人没受过大量影视剧的熏陶,对这些东西并不敏感,但苏远可是立马就察觉到心里的违和。 “怎么?他说得不对吗?”雷宣这时也忽然插口道。 “你看,连雷长老都认同我的话。”周知群觉得自己说得没错。 “不,他应对得太好了。”苏远这时缓缓道,此话一出,周知群和雷宣同时愣了一下,心底的某些盲点悄然被揭开。 苏远继续说着,“哪怕是高高在上的长老,也非完人,也有疏漏,可徐长老的所有表现和话语,都完美踩在了四位堂主想要问清的点上,这更像是,精心准备的完美说辞,只为了完美掩盖一切......” 苏远看向徐长峰的眼神变得幽幽起来,“可这份完美恰恰是最不完美的地方......” 话音刚落,还不等周知群和雷宣意识到什么,四位并列的堂主中,位居中间的康长老那张古板的脸上忽然笑了下。 “徐长峰啊徐长峰,你还是露出了你的马脚......” 康柏冰冷地盯着徐长峰。 同为执掌执法堂的唐长老和叶长老略有些惊愕地看向康柏,不解哪里有漏洞。 倒是地轴宫刑罚堂的申长老仅仅经过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提醒,立马悟出了什么,同样冰冷地看向徐长峰。 第148章 城中突变 徐长峰脸上现出一片愕然,不解地对几人问道,“诸位长老,什么意思,我对宗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这时,底下的城池中传出一阵骚动,一群刑罚堂的弟子在城中各处破开房屋院落的大门,其中也包括占了城中四分之一面积的徐氏祖宅。 徐氏的子弟上前阻拦,面对人数众多的徐氏子弟,那提着枪的英武女弟子只是上前一步,手中的长枪带着毫不留情的杀意怼了上去。 从徐氏子弟中走出一个年过三十有余的中青年,他对康柏的亲传弟子拱手道,“在下徐八山,为徐氏青年一代最有望得仙性之人,还望师妹赐教,若是师妹败了,请不要在空口无凭的情况下对我徐氏祖宅进行无端的破坏。” 但话音刚落,身为康长老亲传的提枪女弟子眼底闪过不屑,“不过是靠着仙性才能破圣关的废物罢了......” 她只是一枪,径直冲向了徐八山,徐八山的眼底闪过诸多变化,一杆袭来的枪却在他眼底演化出了诸多枪影剑影刀影.......诸多兵器的变化全在一杆枪上出现。 下一瞬,一道身影倒飞出去。 徐八山直挺挺地撞倒在假山之上。 朴实无华的一枪却有这样的威力,这使得一边观战的雷宣轻咦了一下,“这小女娃有点意思......” 苏远同样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那是......某种‘意’吗......” “给我搜。”随着徐八山倒下,剩下的徐氏子弟眼底都生出骇然。 面对强势甚至是有着冷冽杀意的刑罚堂弟子,一时间,无人敢动手,两两刑罚堂弟子一队,穿梭在偌大的祖宅建筑间。 眼见祖宅被人破开,肆意搜查,徐长峰脸上的愕然变成了悲痛欲绝。 他颤抖着指着下方的一切,“予求予夺......予求予夺啊......我徐家为宗门奉献了整整一千二百年,却换来宗门如此的对待,这要是让其他家族看到,会多寒心,还会有家族愿意为宗门奉献一切吗......” 唐长老颇有些疑惑地看了眼依旧板着脸的康柏,似有不解,“康长老......天关宫刑罚堂弟子这么做,有得到宫主谕令吗?” 康柏摇摇头,“没有。” 唐长老有些吃惊,“那你还敢......虽然现在只是怀疑质问,但还未到定罪的时候。” 康柏依旧板着脸,“马上就能定罪了。” 远在城池边缘上空的苏远,怀里忽然涌现一股极端火热的感知。 不用摸,苏远就知道,是‘北方鬼帝’的面具。 这是在说明......那晚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家伙,就在附近?! 眼看着底下刑罚堂的弟子已经在城中分散开,苏远叫住雷宣还有周知群,依照着怀里面具热度的变化,混在刑罚堂的弟子中顺着一个方向靠近了过去。 “苏远师弟,我们这是......” 三人来到一个偏僻小巷,小巷的尽头是死路,苏远制止了周知群继续问下去,屏息在小巷中查找着什么。 最终苏远站在一个不起眼的交流前,确定此时面具的温度是最高的,他给了雷宣一个眼神,雷宣顿时心领神会,壮硕的肌肉蓄势待发,做好了面对一切意外的准备。 当前的徐家镇,可谓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那黑白笑脸面具再怎么强横,也只有伏法的份...... 苏远一拳击碎面前的墙壁,漏出了后面黑深的隧道。 隧道中的黑暗里,明暗间,闪烁着某块尖锐物件跳动的光。 那光芒,氤氲七彩,不似凡间能有,带着某些虚无缥缈的气息,那气息,让苏远无端地感觉有些熟悉。 一边的黑暗里,一道人影走到了光芒前,回头看了眼如临大敌的三人,脸上的黑白笑脸面具似笑非笑,阴森可怖,阴恻恻的声音响起,“这都能给你们找到......连这点时间都拖不住,老东西真是没用啊......” 还不等苏远三人细想黑白笑脸的话是什么意思。 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人影伸手将那闪烁着氤氲七彩光芒的尖锐物件捏碎。 ...... 康长老的亲传,提着枪的英武女弟子回到康柏身边,摇头道,“师父,什么都没有找到。” “城中其他地方呢,那些地下坊市和暗道?” 英武女弟子摇头,“什么都没有,痕迹全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康柏依然板着脸,只是相比之前,如今的他似是松了口气,更加确定,他对徐长峰叹道,“刑罚堂里,从不缺你这样的聪明罪人,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是你们从未想到......完美就是你们最不完美的缺漏......” 康柏和弟子的对话也被其他三位长老听到,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什么都没找到,能将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在这徐家镇中,除了徐氏,还有谁能做到呢? “你们......你们没有任何证据说是我徐氏干的,这完全是陷害!”徐长峰先是表现出思索的样子,然后咬着牙恶狠狠地吼道。 但叶先那天生慈祥的眉目冷却了下来,“徐长峰,有些事,不是没有证据就能开脱的!” 这里,可是强者为尊的世界。 下一瞬,四人同时出手,将徐长峰所有能躲开的方向全部封死,一副势在必得将其捉拿的态势。 直到最后一刻,徐长峰才撕开了此前的伪装,表情变得无比狰狞,“地使大人!说好的功赎过,你还给我应得的那份仙性,可你这是在将我往死路上逼啊!” 徐长峰知道自己一旦被拿下,等待他的,等待他徐氏的,将是比死还要惨的下场。 他心一横,誓死也要以一人之力抵抗面前四位堂主的联手。 但他知道,这个结果毫无意外,只有一条死路。 就在这时,从地下迸发出无比强烈的氤氲光芒,那光芒如同乐谱,旋转上升着,越变越大,直至将整个徐家镇的范围都囊括进来。 连同带来的四堂弟子都一同被包围在内。 徐长峰面前袭来的四股天地威势,以及徐长峰周围的天地,被分割到了五块独立的空间,此前的威势,落在了空间边缘无形的壁垒上,瞬间消弭。 不仅如此,城中的其他地方也尽数被分割,一瞬间,陷入了混乱。 而空中,不知何时悄然浮现了一个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身影,阴恻恻的笑传遍了城中,他盯着面前的四位长老,宛如在盯着四块肥肉。 “损失了一块阵盘,但换来这么多的上好‘烛油’,够回去交差的了。” 第149章 无能为力之局 叶、康、唐、申四位长老脸色同时一变。 只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感受不到其他人的存在,肉眼虽然能看到十丈开外的彼此,但于天地的感知中,他们当前身处的空间......只有他们自己。 这意味着...... 叶先双手带动周围的天地之力,汇聚成了携带万钧之力的势,轰然向着周边落去,但一越过某道界限,就烟消云散。 而他也无法凝聚那道界限之外的天地之力,只能在自己所处世界内汇聚。 康柏试着越过这道界限和其他长老汇合,但无形的障碍阻拦了他,无法越过一步。 苏远等人身处的地方暂未受到影响,但他们和四位长老之间却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和四位长老所处的位置分割开来。 雷宣先是试着用蛮力破开中间的屏障,可双拳怎么爆锤都行不通,他眼底寒光一闪,一道剑光如白驹过隙般闪现。 前一刻还在背上的剑,连影子都没看清,下一刻就砍在了屏障上。 面对雷宣近乎使出全力的一剑,看不见的屏障依然纹丝不动。 这时从头顶传来阴恻恻的声音,不过却不是对他们说的,而是对四位长老说的,“不用白费力气了,六方仙仪大阵的阵盘不是你们能破解的......” 阴恻恻的黑白笑脸任由这些气息磅礴的七阶长老在各自的空间内横冲直撞,却怎么也离不开牢笼般的空间。 随后他踏出一步,转眼间来到了申长老面前,申长老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意识到当下只有他一人面对这不知来头的敌人。 “阁下犯我荡魔剑宗,可做好了被报复的准备。” 面对申长老言语上的震慑,黑白笑脸面具只是嘻嘻一笑,“报复......?你可知,我们最不怕的就是报复了......” 还不等话说完,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身影化作了一道虚影逼近了申长老,申长老此时竟然丝毫未察觉一般慌了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身形连连暴退。 雷宣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他解释道,“我们踏入七阶后已经和天地同体,内天地融于身外天地间,周围的一举一动,都能借着外天地的动静提前感应预知......申长老的惊慌,恐怕是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掌握敌人的动向......申长老麻烦了。” 纵然申长老想要和那戴面具的佝偻人影拉开距离,但一道阴冷气息还是如影随形般黏在他身后。 只见须臾间,申长老的身形不再后退,而是如断了翅膀的鸟儿径直落向了地上。 这一幕看得雷宣和其他三位长老心底无一不发寒。 申长老落败的速度,简直快到令人发指,照这个形势下去......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破局,不能让他将几位长老分割击破!”雷宣的脸上现出了不同于往日的狰狞狠劲。 整个人斜冲上至云霄,绕着看不见的无形屏障,以常人难以捕捉的速度化作了一道流云,尝试着寻找屏障的漏洞。 眼见雷宣突然冲出来搅局,戴着面具的佝偻人影一边伸手,指尖缭绕着一丝氤氲光芒,然后以极快速度撞击着屏障的雷宣,也猛地被束缚在一个单独的小空间内。 周围的空间也被独立了出来。 佝偻人影对雷宣喊道,“放心,也少不了你,都是要入我锅中成烛油的,何必那么心急。” 阴恻恻的声音说完,转头盯上了叶先。 一旁的徐长峰见到黑白笑脸挥手间就制服了一个长老,剩下的几位也不过瓮中捉鳖罢了。 原先差点被四位长老联手捉拿,如今,那死灰的狰狞表情荡然无存,唯有满脸的喜意。 “地使大人果然没骗我,眼下这些人,都是唾手可得的仙性啦......” 只是那笑意中,有着一丝疯癫。 徐长峰带着疯癫的笑,也冲着叶先而去,“地使大人我来帮你......” 周知群眼见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师父,想到所谓烛油的下场,猛地一咬牙,连牙间都被咬得溢出点点血丝,“师父他......” 可连雷长老那样的人都无能为力,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宗内肯定早已派人前来,但都无法突破封锁镇外的氤氲光芒...... 周知群深知自己上去也派不上什么大用。 但是...... 就算如此,他可是师父的弟子啊。 “天关宫弟子随我......救几位长老出来。” 他毅然决然地踏着剑化作了流光,如同主心骨一般,稳住了相当多群龙无首的慌乱弟子。 在周知群的带领下,他们纷纷向着戴面具的佝偻人影冲去,哪怕明知,这只是飞蛾扑火。 最终,只剩苏远一人立在通向地下幽幽暗道的入口处,封锁住整个徐家镇的氤氲光芒就是从暗道深处飞出。 雷宣被困,周知群为救师父选择了自杀式袭击来吸引黑白笑脸面具的注意,其他几位长老也是自身难保,封锁徐家镇的氤氲光芒还未散去,就算外面派来的援手也进不来...... 苏远深深叹了口气。 眼下的局面,真是再糟糕不过了。 苏远向怀里探去,摸到了那‘北方鬼帝’的面具。 此时的面具,炽热无比。 达到了新的巅峰。 他缓缓将面具戴上。 第150章 惊天一剑 苏远将炽热的面具戴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炽热的感觉。 也就是在一刻,苏远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人影,身上源源不断地飘出某些暗灰色的光点。 随着佝偻人影袭向叶先,这些暗灰的光点也随着某种无需借助实体媒介的方式,隔空出现在叶长老的身上,将其一点一点侵吞。 甚至封锁整个徐家镇的氤氲光芒,也隐隐依仗着那些暗灰色的光点。 那些暗灰的光点,无端地飘出,瞬间让苏远回想起了某些熟悉的景象。 这是...... 此前发生的种种串联起来,苏远隐约明白了什么。 叶长老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发僵硬,无边的阴冷几乎将他吞没,连全身的动作都越来越慢,宛如坠入了万里深寒的海底。 要不是他身上隐隐浮现的金钟光芒,可能他现在已经和申长老一样坠下去不知死活了。 但金钟光芒也在以飞快的速度黯淡。 “安心去吧......成为‘烛油’是你们的幸事,到了那边,还能让你们享受极乐天堂的待遇......”带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人影猛地出现在叶长老脸前。 和他贴得极近极近。 那近在咫尺的狰狞笑脸让叶长老不寒而栗。 叶长老身上浮现的金钟光芒也在这时破碎。 不远处,周知群带着一大群弟子赶来,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 只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猛地在周围响起。 “无常。” 佝偻人影一瞬间如同惊弓之鸟左右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就连眼前金钟光芒破碎的叶先也没空去应付。 “谁?”黑白笑脸面具在空中寻找着目标,可举目望去,看不到其他任何人影。 直到余光瞥到脚下城中一座尖塔,定睛一看,看到尖塔顶端站着一道诡异的人影。 那人影身穿大红的戏服,重峦叠翠的纹路在戏服上形成了极有层次感的画面,栩栩如生。 佝偻人影向其脸上看去,只见到一张面具,可一见到面具样子,他就倒吸一口凉气。 连佝偻的背都吓得立直了,张大的嘴直呼不可能。 本以为自己命该绝于此的叶先听到动静重新睁开眼,顺着看过去,却看到了塔顶身穿戏服脸戴威严悚然面具的大红人影。 还活着的康长老、唐长老还有雷宣等人也纷纷侧目,看到了那诡异的人影。 但更诡异的是,那大红戏服人影笑了笑,似是对佝偻人影很不屑。 “什么地使大人,不过小小无常罢了。” 叶先等人脑海中纷纷响起刚才那突然响起的声音,猛地喊出了“无常”二字,像是点破了佝偻人影的魂一般,将其注意力牢牢吸引。 “鬼帝......!”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人影看着大红人影看得失神,喃喃出声,又惊又惧。 鬼帝?! 简单的两个字却使得叶先等人越加震惊以及困惑。 眼前的难不成是某位隐于天地间的大能? 佝偻人影反复确认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确认眼前的面具,不论是外在的形态,还是那同出一源做不了假的‘味道’...... 那就是鬼帝。 “既见鬼帝,为何不拜?”戏服人影冷声质问道。 佝偻人影原先的身形被宽大衣衫遮住,看不出什么来,但如今一站直,那枯瘦的身形隐约就现了出来,他连连喊道,“不,不......” “不拜?”立于塔尖的戏服人影冷笑了声,有一种得逞的意味在里面,“既然不懂礼数,那......小小无常,也敢在地府之外作怪?” 下一瞬,滔天的杀意从塔尖人影身周蔓延,将整个徐家镇的范围都包括在其中。 不论是原本城中的局面,还是徐家子弟,又或是荡魔剑宗四堂弟子,眼前全被血色包围,一幅幅由内心演化的血腥厮杀场景在眼前浮现。 他们颤抖着双手举起武器,瞳孔血红地盯着周围每一个非自己本体的生物,来自本能的厮杀欲望愈演愈烈。 叶先、康柏、雷宣、唐长老等人眼前也都浮现各自不同的嗜血景象,饶是他们镇守灵台,保持心灵清净,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受到厮杀欲望的控制。 好恐怖的杀意...... 这是他们此时心底唯一能升起的念头。 他们更明白,这股杀意没有针对自己,不然...... 徐长峰忽然看到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无常对着自己的身体又抓又挖,将宽大的衣衫都撕碎了,露出青褐色的阴森干瘦躯体。 那分明非人类可有。 佝偻无常嘶吼着将全身挖得遍体鳞伤,血痕累累,血红的眼睛好不容易才恢复一丝清明。 他似是被激怒了,又气又急又惊又惧,操纵着指尖的氤氲光芒,将塔尖周围的空间封锁,然后举全力向着塔尖上的戏服人影冲去。 怒吼着要将塔尖上这个身穿戏服的人影杀死。 在常人看不到的地方,数不尽的暗灰色光点被佝偻无常操纵着,在戏服人影身周汇聚。 极端的阴冷将其包围,只要一瞬,就能将其变为死人。 但佝偻人影等来的不是一具倒下的死人尸体,而是一道恍若天光,吸引了徐家镇范围内所有人心神的惊天一剑。 “杀生......非我。” 恍若天光的一剑,几乎是眨眼间洞穿了佝偻无常,斜斜劈下的剑光,将佝偻无常劈成了不对称的两半。 连带着,无常脸上的黑白笑脸面具也被劈碎了,在被劈成两半后,两截面具各自浮现了细密的裂纹,然后悄然粉碎,化作了粉末消失殆尽。 面具掉落,其下的狰狞非人的脸庞上,还残留着无尽的愕然和困惑。 嘴里做出的口型,似是想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来自地府的力量对他无效...... 只是,这张脸上的一切都成了死寂。 而在这一剑乍现之时,于空中的几位长老,全都因一时的心神大震,强烈到甚至摆脱了杀意控制的状态。 原因无他。 只因为这一剑。 分明是荡魔第一剑,惊神式! 不......比惊神式还要更加......更加...... 这是一种他们无法言说的感觉。 只知道,这一剑,绝对超过了惊神式本应有的。 第151章 事后乱局 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惊天一剑贯穿无常身体后。 佝偻无常于空中分成两半,面具一掉落,粉碎于空中后,随即他的身上燃起诡异的白火,将那暴露出来的青褐色躯体燃烧殆尽。 诡异的白火静静燃烧着,直至什么都不剩。 最终,本来站着一个‘人’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片空荡荡。 原本盘旋在无常指间的氤氲七彩光芒也化作了一缕有灵性的灵光,在原地盘旋片刻,然后一头钻进封锁徐家镇的大阵之中,和大阵融为一体。 这一缕光芒似是操纵全局的核心,随着它融入大阵,漫天的氤氲光芒如镜面般破碎。 镇外的天地终于又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除了镇外的天地,还有十数道强横的身影,一同映入众人眼底。 许多弟子的眼中看到这些身影,眼底顿时出现欣喜。 “是其他长老们。” “宗内的支援来了。” 徐长峰呆愣愣地看着佝偻无常被火焰吞没,一瞬间从无尽的喜悦又落到暗无天地的绝望。 他知道,徐氏是彻底完了,再无任何翻盘的可能。 这一切,都要拜那突然出现在塔尖上的戏服人影所赐。 若不是他.......地使大人早已将宗内的几位长老杀光,然后就能得到.....更多的仙性! 他扫了眼外面露出的十余道强横身影,连看都没看徐家镇中的徐氏子弟一眼,直接奔着镇外的一个方向逃窜。 而原先困住叶先等人的单独空间也在此刻失效,他们又能感知到周围天地间的一切动静,挥手间就能引动外天地。 可他们的目光仅仅留在那被白火吞噬的无常身上片刻,更多的,则是关注在塔尖上的那道身穿大红戏服的身影。 但就在封锁徐家镇的大阵破碎之前,那道身影就已经从塔尖上消失不见。 那时,他们还未脱离被无常切割出来的空间。 前来支援的长老们来到几位脱困的长老面前,焦急地问,“诸位长老,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话长,我们着了徐长峰那叛徒和外人联手的道......”康长老长话短说,将事情简短地介绍了一番。 可光是这简短的一番介绍,就足以让那些支援的长老一个个面露愠色。 “徐长峰那叛徒已经逃了。” “无妨,刚刚有几位长老已经追过去了,徐长峰乃是仙性七阶,绝无逃脱的可能。” “好!除了徐长峰,还要彻查徐家镇,这徐氏......怕早已是个贼窝了。” “另外,地轴宫的申长老......气息已断,仅残留一丝神念,但也没有救活的可能,再过一时半会,这缕神念也要消散了。” “唉,申长老乃是地轴宫的支柱之一,为宗内做出的贡献难以计数......尽人事听天命,还是继续尽全力救治吧,不论死活,他都是我们宗门的长老。” 支援的几位长老中,有几位颇为威严有话语权的长老,三眼两眼间将此地的混乱一一安排。 另一边,周知群,还有那位提着枪的英武女弟子各自奔向各自的师父,“师父,徒儿来迟了。” “师父......”周知群怔怔地来到叶先面前,脸上的表情满是担忧和后怕,“我......” 叶先望了他一眼,“你什么,这一次,你实在太鲁莽了,那非你能敌之人,带着弟子们冲过来,像什么样,我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面对师父的呵斥,周知群不敢抬头,知道自己师父的暴脾气,要是敢顶一句嘴,接下来一个月别想有好日子过。 但没想到叶先却忽然停下了呵斥,“不过......你小子倒是不比康老头的那弟子差。” 听到这话,周知群不敢置信地抬头,对上的却是叶先慈祥的眉目以及欣慰的眼神。 ...... 眼见徐家镇的乱局一件件地被收拾,脱困的叶先雷宣四人聚到了一起。 “有注意到那位......前辈去哪了吗?”康柏斟酌着问其他人。 雷宣摇摇头,叶先也摇头,唯有唐长老说道,“那位前辈应已经走了,我们要留,也是留不住的。” 其他人都赞同地点头,只是他们想到刚刚那一剑,脸上都泛起了困惑和怎么也止不住的震惊。 “那一剑,就算不是惊神式,也一定和惊神式有联系,这一点,身为天关宫长老,我绝对不会看错。”叶先断然道。 “会是宗内的某一位出面吗?”雷宣问。 “不可能。”康柏仍有震惊残留的脸上,脱口而出,“就算是宫主出手,也脱离不了惊神式的根本,从惊神式中衍生出如此......出神入化的一剑,以宫主出手,顶多是存在一些令人防不胜防的变招......” “难不成......”其余人浮想联翩,猜想不断。 “各位还是别乱猜了,想要知道这么一位前辈的底细,无疑于痴人说梦,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和荡魔剑宗的联系绝对不小。” 雷宣点头,“其实我更好奇的是这一剑是怎么发出的,我连他挥剑的动作都没有看清。” 这时唐长老倒是发话了,“从我的位置能看......那位,只是伸手并指为剑,而且,我还发现,其实这一剑的威力,或许并不如我们想象中的大,只是......那位的特殊,对‘无常’似乎有着异常强横的碾压。” 康柏渐渐冷静下来,回忆了下,细细推敲,也不由得将那一剑吸引心神的滤镜给剥了下来,“我们当时都受到了杀意的影响,加上惊神式本就是有着动摇人心的作用,连番影响下,才会觉得那一剑接无可接,到达了极致。” “确实如此。”唐长老说,“另外,我似乎认得那位前辈脸上的面具。” “哦?”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立马向他看来。 第152章 千古第一人 “如若不错,那应是‘北方鬼帝’,为地府内五方鬼帝之一,仅位于少数几位仙神之下,我曾于经山内看到过一本刻画着诸多诡异脸谱的古籍,其中只标注了各脸谱以及对应的仙神,却没提及其他任何东西,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表演某些戏剧才会用到的脸谱......现在想来,或许那古籍就是为提醒某些东西的。” 唐长老的声音幽幽,听到后面,尤其是说‘提醒某些东西’时,众人都感觉毛骨悚然。 “那无常作派,的确非正道所为。”雷宣说道。 也就是这时,远处飞来两道人影,乃是两位长老,其中一位长老手中提着一圆柱形的物件。 等靠近了一看,才注意到那是被削去了双手双脚的徐长峰。 只是先前仪容焕然气度非凡的徐长老,如今披头散发,浑身血渍,犹如路边的乞丐。 他全身被封住,仅仅吊着一口气不散。 ...... 雷宣和周知群再度回到了小巷边,却在巷口没看到人。 两人来到了巷角那幽幽暗道的入口,果然见到暗道里有个熟悉的人影。 苏远举着一枚夜明珠照亮暗道,在暗道中心的桌上,摆着一块四分五裂的阵盘。 雷宣看到苏远没事,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事,不然......” “不然你就要有事了?”苏远瞥了他一眼,转头继续研究面前四分五裂的阵盘,“这些碎片似乎是某块完整的东西上的一部分......” 雷宣打量了一心扑在阵盘上研究的苏远好几眼,和之前站在塔尖上的戏服身影对比着,未看出一点端倪,心底的疑惑和怀疑消散了几分。 “那个家伙,叫无常,他手中的这块阵盘,应是六方仙仪大阵的一小部分,只是他将这块阵盘碎片的力量全部引爆,才在这么多七阶面前封锁住了整个徐家镇。” 结合之前见到的种种画面,雷宣做出这样的判断。 苏远点点头回应,“我听到了,在你们被困之后,塔尖上那人说的话,到着实是我没想到的。” 雷宣看了苏远几眼,“不仅如此,那人还事关一些其他事,这背后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有些话雷宣没在这里说,这里人多口杂,难免隔墙有耳,打算回宗内再说。 苏远看到周知群,不由得道,“周师兄你......我本想拉住你的,毕竟面对的可是匹敌长老的七阶啊。” 周知群抓了抓头发,“那时候就是一时冲动,没想那么多......可能是和师父待久了,难免沾染了点师父的脾性。” “周师兄,下次不用那么冲动了,可以有更好的处理方式,要是我,我会选择看着叶长老死去。” 听到苏远这样说,不仅是周知群愣住了,就连雷宣也愣住了。 他们认识的苏远......可不是这样的人。 苏远见两人脸上的愕然,微微一笑,继续说,“我会活下去,然后用尽我能的一切变强大,直到那一天,能杀死凶手的那一天,将叶长老遭受的一切以百倍万倍还回去。” 明明是笑着说的,但轻飘飘的话中却有着难以言表的决心和坚定。 雷宣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眼前的苏远非是一个加入荡魔剑宗两年不到的满腔热血的小子。 周知群被苏远的话一时给惊到,恍惚间竟然失神了,似是沉浸在苏远所描述的那幅画面中。 “是啊......报仇,以百倍万倍还回去......” “周师兄不要怪我没有一起帮你。”苏远无奈摇头。 “不。”周知群回过神,怀着感慨的心态看着苏远,只觉得和小自己好几岁的苏远相比,自己倒更像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 “是我鲁莽了,其实我上去也没有什么用,反而是带着弟子们上去送死,平白无故地多出了伤亡,我不该犯这样的错的。”周知群叹道。 雷宣听着两人的话,对苏远的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打消。 苏远长出一口气,“呼......多亏了那莫名出现的人,那一剑......简直......我说不出来。” 雷宣也深有同感地点头,“是啊,那一剑的感觉,我也说不太清楚,简直惊艳到了极点。” 苏远听着雷宣当面这么夸,心底莫名地舒畅,接话道,“是啊是啊,那一剑几乎是我天关宫子弟终其一生才能追求到的。” “唉,我枉为剑圣这个虚名啊。”雷宣叹气,很是受打击的样子。 “不错,剑圣之名应给那位前辈。”周知群也接话茬道。 苏远愣了下,“这倒不必吧,雷长老和那位前辈相比,不一定就弱于他呢。” 雷宣摇头,“我差远了,那位实乃千古未有之奇才,比之开创了荡魔剑宗,悟出了荡魔五剑的前辈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是同一个级别的天才。” 周知群也深有同感,“虽然荡魔五剑极难练成,但荡魔剑宗几千年的历史间,还是有寥寥子弟完全掌握了五剑,可细数立宗以来,能在荡魔五剑的基础上开创新的招式的,没有一个,这么说,着实没有过誉。” 听着两人越吹越大,几乎要把使出了杀生非我的那人捧上了天,苏远无端地有点心虚。 不至于不至于......不过,杀生非我的那人干的事,和我苏远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苏远不由得感慨。 在幽冥界时,他就注意到,城隍的实力很弱,其他的诸如给谛听守门的罗刹,实力都在七阶以下,只有那些阎罗的实力到达了七阶,而九灵元圣实力最强,至少为八阶。 当苏远隐约明白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人影就是无常时,与之一同而来的疑惑便产生了。 无常和城隍乃是同一层次的产物。 幽冥界和五界十天的时间流速差距不大,一介无常,何时就有了如此飞速的进步。 那缘故,苏远就很明了了。 来自地府的赐福。 有着地府的赐福,将原本实力不到七阶的无常硬生生拔高到拥有了堪比七阶的战力。 若无赐福加身,无常在苏远面前不过和那晚被苏远一剑穿透的两位天阶弟子一样,只是一剑的事。 而地府的赐福,恰好对苏远来说,不,是对‘北方鬼帝’的面具来说,完全无效。 第153章 仙性破关 甚至,苏远都觉得,使出杀生非我来对付无常,已经是牛刀杀鸡了。 不过,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 这点细节也不用在乎了。 最终所取得的威慑也非常明显。 效果甚至出乎苏远意料的好。 雷宣和周知群两人都是亲眼见证那惊天一剑的,你一言我一句将那人吹到了此前从未设想的新高度。 这时苏远又想起了正事,他向雷宣问道,“我听那位徐长老说到‘仙性’,‘仙性’到底是什么?” 雷宣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说实话,我对‘仙性’所知不多,仅知一般无望靠自己踏过七阶门槛的人,才会被宗内赐下仙性,强行破开那一道门槛,踏入七阶。” 苏远想起此前所见过的一面,那是在魔主世界中,魔主所赐下的仙性让八大世家中的李氏老者瞬间踏入了七阶,成为了武圣。 “不过这样的七阶也有着致命的缺陷。”雷宣继续说,“那就是,终其一生,无法再入一步,此生永远停留在初入七阶的地步,甚至面对依靠着自己踏入七阶门槛的同层次七阶,也会在无形中弱上好几分。” “但......七阶终归是七阶。”苏远算是明白了为何一些人对‘仙性’趋之若鹜。 雷宣幽幽道,“没错,尤其是当你卡在那最后一道关卡时,只差临门一脚,却始终不得而入,其他真正有天资的人一个个成为了七阶,看着他们,自己便开始陷入日日夜夜的问心,直到道心崩溃,甚至直到生命的终结,这种时候,若还有最后一种方式能够挽救,几乎没有人会拒绝。” 周知群想象了下,窒息般的感觉像潮水一样向他涌来,“若我到时候也如此......我可能也会选择‘仙性’吧,不是所有人都能靠着自己过那一关。” 苏远不语,只因他还不清楚他们口中的那一关到底有多难。 但和凌霜在一起的世界里,哪怕他依靠着天赋,日日夜夜的相处之下将凌霜的天资培养到极致,也不过到达了‘半圣’境界,在五界十天就是半步七阶。 在魔主世界,女皇和八大世界,老剑仙之后再无一人入七阶。 就连幽冥界也只有阎罗级别的人物是七阶以上。 其中的难度,可见一斑。 “周师兄你如今处在何等层次?” 直接问境界是很冒昧的做法,就好像直接问女孩子为何你的胸大肌如此发达一样。 但两次事件相处下来,苏远相信周师兄不会介意的。 周知群愣了下,回道,“我的玄剑已是天阶中期,差不多相当于刚入六阶。” 苏远了然,虽然他一口一个叫着师兄,但周知群的实际年龄大不了他几岁,顶多差个十来岁。 周知群还为自己的天赋而感到羞愧,“说实话我的天赋在师父的一众弟子中不算出众,不过因性格比较沉稳,才被师父委以大任。” 苏远想到了什么,顿时一笑,“性格沉稳当众摸师妹小手是吧。” 周知群的老脸一红,强调道,“我摸的不是师妹的小手,摸的是我的前途!” 苏远疑惑,“此话何解?” 雷宣倒是认识,“他身边形影不离的那个女弟子好像是天关宫副宫主的女儿......应该没记错的情况下。” 雷宣忍不住多瞥了周知群两眼,周知群的样貌儒雅随和,一副对谁都好说话的样子,真像个翩翩君子,的确受某些女弟子的喜欢。 再看看自己,五大三粗,活像个上山砍柴的樵夫。 也难怪以前身为弟子的那些年没有情投意合的女弟子。 于是在心底暗骂,奶奶的都是人才。 苏远虎躯一震,看向周知群的眼神肃然起敬。 周师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周师兄。 果真沉稳,是成大事之将呀。 ...... ...... 徐家镇,一家专卖戏服和各式脸谱的大店铺。 店铺里,老板和帮忙持家算账的女儿正惊慌检查着什么。 “父亲,当时我就感觉一阵风过去了,然后没注意店里少了什么,刚刚才发现,上周被徐家定走要为徐氏七公子而定做的戏服少了一套。”女儿慌里慌张地来到父亲面前。 相比父亲的沉稳,不过豆蔻年华的女儿则显得没那么稳重。 “慌什么,徐家......或许没那么重要了,这件事,先不要声张。”父亲先是将女儿安抚下来,他回想今日城中发生的变故。 他虽然只是一介凡人,但能在这靠近仙家的重镇里拥有一间两层的豪华铺子,他断然不是脑子的庸人。 这也是他向来自豪的点,路边每每走过因求仙失败又身无分文如乞丐般的人时,他都会这么对女儿施以教诲。 他敏锐地感觉到,今天城中发生的变故,一定是徐家得罪了仙家。 一个弄不好,或许整个大家族就要覆灭。 “先是城里来了许多仙家子弟,隐隐有向徐家问罪的姿态,然后是突然出现的黑白面具,徐家老祖竟然和黑白面具是一伙的......早有准备之下,仙家们被打个措手不及,若不是后来出现的那道莫名声音,或许这些仙家都要陨落在这里......” 掌管店铺多年的老父亲像算账一样算着。 “不过,就算是这些仙家陨落在这里,可仙门深处,肯定还有更厉害的仙,不论徐氏老祖事成不事成,只要一暴露,徐氏到最后都一定是会被打上叛徒印记的......徐家的覆灭,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想到这,他打定了主意,既然徐家注定要覆灭,那...... “兰儿,你去通知附近的仙家子弟,就说店里少了一套戏服,或许和徐家叛徒有关联,快去。” 虽然他不知道这戏服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绝对和城里发生的大变故有关系。 想到这,他走出店铺的门外,看着女儿顺着街道奔跑出去,他看着街的另一边,对面的建筑挡住了他的视线,恰好遮挡了一座尖塔。 第154章 救了所有人的命 店铺主人本以为只是会有几个弟子过来问问情况,可没想到,不过是半炷香的时间,就有好几道从天而降的老者。 其中一个老者还拎小鸡一样提着他的女儿。 不久后,更是有近百道踏着剑的肃杀身影将店铺周围重重包围,天罗地网之下,连一只苍蝇都不可能放过。 见到这阵仗,店铺主人心里一阵发怵。 他只知道,不用踏剑就能飞来飞去的,徐家里除了那位老祖之外,无人能做到。 可眼前这些老者,各个都能。 “见过各位仙家。”店铺主人躬身行礼。 其中一个老者将其女儿放下,但是用一只手掌按着不让其走,问道,“你说你店里丢了一件戏服?” 老者的动作店铺主人看得很明确,那意思就是你不要有一点想撒谎的想法,不然...... 这一下,他顿时知道事情大发了,绝对不是有一点点关系那么简单。 他甚至怀疑,这套戏服和徐家的叛徒行径有大关联,一个说不清,自己说不定也要被仙家牵连。 “回仙家,我这成衣店,专卖一些唱大戏的衣服和脸谱,不过大多是些粗制滥造的便宜货色,前不久徐家来订了好几套戏服,要求做得精细,是给他们家七公子过生辰用,给的价......也很大方。” “所以我们家对这几套戏服是看得格外得紧,怕有些不长眼的盯上了,到时候耽误了徐家七公子的生辰,不光是陪徐家银子的事,我这店......也别想在徐家镇开了。” 店铺主人缓缓将事情说清,生怕引起一点误会。 他可是听说仙家有什么搜魂的手段,只是被搜魂的人要经受巨大的痛苦,最终还可能成痴呆。 “当时仙家子弟们在城里搜查,一片慌乱,我女儿就看在戏服边,怕有人闯了进来好能给我及时提醒,没想到,后来来了一阵风,将其中一套戏服卷走了。” “我发现后,觉得这事蹊跷,为什么不是将所有戏服卷走,独独卷走了那一件,就怀疑这里面有问题,于是赶忙让小女去通知仙家们。”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了,仙家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店里的伙计,绝对没有说一句谎言。” 面前的几位老者互相看了眼,似乎是确信眼前的店铺主人没有说谎话,这时从店里出来一个提着枪的英武女子,不知何时,她已经将店里搜了个遍。 “师父,店主人说得能对上,只有少了一件戏服的痕迹,而且动作很利落,没有留下多少线索。”英武女子拱手对几位老者回道。 掌心按在女孩头顶的老者将手松开,那女孩逃也似的回到了店主人怀里。 老者继续问,“你说说那戏服什么样式?” 店主人紧张道,“大红色,上面的花纹是专门请隔壁镇的顶级裁缝缝上去的,上面有......” 店主人不厌其烦地将那件戏服从头到脚都描述了一遍,生怕漏了一点细节。 听完,几位老者互相看了眼,点点头,“他说得没错,对上了。” “虽然知道了戏服的来源,但线索还是断了。” “不过倒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能知道,那位前辈或许是一时意起才出手,为避免被人认出,才从路边店铺随手取了件戏服。” “嗯,这说明......” 几位老者没有在店铺主人面前再说下去,而是淡淡对英武女子吩咐了一句,“给他点弥补,算作我们替那位前辈给他的戏服钱吧。” 顿时,店主人连连摇头说不敢,不愿要这个钱。 仙家的钱,他怎么能要呢? 可几位老者问清楚情况后直接踏空走了,只留下提着枪的英武女子带着仙家弟子们在现场善后。 英武女子取来一袋金银丢给店主人,“都是从徐家搜出来的,以后,也没有什么徐家了。” 随手一扔的包裹到店主人手里却沉到几乎拿不起来,他透过包裹的缝隙看到里面满满的金银首饰,可在仙家眼前,这些东西和路边的野草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他一咬牙,举起包裹,向已经转身作势要走的提枪英武女子喊道,“仙家,小人不要这袋金银,只求一件事。” 提枪的英武女子站住了脚步,回头只露出半张脸问道,“何事?” “先斗胆问一句仙家尊姓......”店主人颤巍巍问道。 “荡魔剑宗天关宫刑罚堂康柏长老亲传,裘喜。”提着枪的英武女子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裘上仙,小人只求上仙将小女收为弟子,让小女入仙门!”店铺主人壮着胆子几乎是豁出了一切喊出来。 名为裘喜的英武女弟子丝毫不意外,看了眼一边被当前场面吓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女孩。 她对店主人问道,“你知道,入荡魔剑宗意味着什么吗?” 店主人回答,“意味着和凡尘隔绝,不再和凡人为伍,凡间的一切束缚对仙家而言都不过是挥手就能斩断的......” 裘喜抬了抬嘴角,似是嘲笑,“我不是问你,我是问她。” 那愣在原地的女孩面对裘喜的目光,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 可一边低头弯腰的父亲却对她弄眉挤眼,要她好好表现给仙家展示。 “兰儿......”父亲小声喊道。 可裘喜早已看穿了店主人所做的一切,再度说道,“不要看你父亲,说出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被叫做兰儿的女孩转头对上了裘喜的目光,眼前这个提着枪的女子,英气非凡,丝毫不比周围踏着剑的男弟子差。 女孩眼底生出一丝向往,偷偷瞄了眼周围那些踏着剑满是肃杀的弟子们,想了想,缓缓道,“入荡魔剑宗......是为拿剑。” 裘喜先是一愣,随后看向女孩的眼中流出一丝意料之外的诧异。 “不错,还算有点剑心,这弟子,我收了。” 店铺主人满脸的惊喜,若不是在裘喜面前,他甚至想要跳起来对天狂吼来发泄这份惊喜。 但裘喜却对他淡淡道,“是你女儿入剑宗,不是你。” 可狂喜中的店主人哪能听得进去,裘喜不再和他说话,转而问那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兰儿......崔兰儿。”女孩小声回答,对眼前这个刚认的师父极为陌生。 “兰儿吗......来,从今往后,你就随我上山,虽然你有一点剑心,但你要先从外门开始,当你入内门,我自然会领你走,若你连外门都过不了,我也不会在背地里帮你,你便一辈子待在外门,你明白吗?” 崔兰儿似懂非懂地点头。 她忽然想到什么,仰头问面前这个英武的女子,“师......师父,那戏服是怎么一回事?” 提着枪的英武女子仰头看向某个方向,那个方向,正立着一座高耸尖塔。 想起塔上的那道穿着大红戏服的身影,从来没对谁服气过的裘喜眼底也不禁生出无尽的佩服和震撼,丝毫产生不了一点和其对比的想法。 裘喜缓缓道,“有个人,拿走了你家的戏服,然后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崔兰儿不是很懂,但她还是明白一点。 原来,是有人穿着自家的戏服救了很多人的命。 第155章 昂贵代价 徐家镇的事,对苏远来说暂告一段落。 但苏远并未掉以轻心,他不过是依靠着怀中的‘北方鬼帝’面具对无常的压制之能才轻易取胜。 没有了‘地府赐福’加成的无常,根本达不到七阶的水平。 但拥有着‘地府赐福’的无常甚至能一招间制服地轴宫的长老。 虽说无常是依靠了六方仙仪大阵阵盘的封锁,让申长老避无可避,但终归,一名长老陨落在了无常手下。 而这样的无常,却拿‘北方鬼帝’的面具无可奈何。 无常所拥有的‘地府赐福’对他完全无效。 毕竟,真要说起来,两者本就同出一源,都是地府治下。 甚至再往上溯源,无常能有‘地府赐福’,拥有七阶的战力,还全是靠苏远。 一名无常就这么死了,苏远怀疑,地府绝不会就此息事宁人。 就连‘烛油’之事,也还存着诸多疑点。 无常明显是地府派来的,地府要‘烛油’何用? 如今的地府,又到底是谁掌事? 谛听呢? 苏远对此隐隐有着一些猜想。 后来苏远所得到的消息也确实印证了他的猜想。 周知群来到苏远居所找到他,“苏师弟,刑罚堂审问徐长峰问出了不少消息。” 苏远一抬眼,“他全招了?” 周知群嘿嘿一笑,“什么招不招,徐长峰已经差不多疯了,疯疯癫癫地把之前的那些事全都念叨了出来。” 周知群将徐长峰招的事大致说了出来,“徐长峰说,最开始找上他的不是所谓的地使大人,而是一个来自宗内的人,这人对他表示,可以提供他梦寐以求的‘仙性’,甚至能助已经几十年未长进一步的徐长峰实力再上一层楼。” 苏远第一瞬间就想到了那和晚站在黑白面具笑脸的无常身边的踏剑青年,或许徐长峰嘴中的宗内的人就是他。 “这个宗内的人查出来了吗?”苏远疑惑道,“还有‘仙性’七阶,不是实力会永远卡在进阶的那个状态吗?” 周知群摇头,“两件事目前都还没有眉目,其嘴中的宗内之人,长老们还在秘密排查,至于‘仙性’提升之法,至少宗内是没有类似的法门。” 苏远点头表示明白,周知群继续说,“地使大人许诺以徐长峰事成之后两成的‘仙性’,而这‘仙性’怎么来.......” 周知群顿了下,“......则就依靠‘烛油’了,将‘烛油’们混在一起,然后提炼......得到的就是‘仙性’,而如此辨别‘烛油’,则依靠着地使大人传下的一味枯草,这味枯草和‘烛油’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联系,唯有吞下这味草药再配以相应的秘法便可于视野中看到这丝联系,循着联系,追到‘烛油’所在的村落,将一个村中的人......全都用以提炼。” 苏远知道那些灭村惨案是如何来得了。 “那些同一个村落里的人,怕不都是‘烛油’之资,看来‘烛油’与否,可能和当地环境有关......”苏远推断道。 周知群表示赞同,“没错,长老们也是如此认为,只是很多东西已经随着无常的死去而消失,难以复现。” 苏远问,“从他嘴里得到的这些消息可信吗?” 周知群沉吟了下道,“徐长峰干的那些事,很多罪证还没来得及销毁,都在他疯后念叨的地方找到了,诸长老结合搜出的罪证,再加上前后事件发生的时间线,都对上了,而且......” 周知群皱了下眉头,“徐长峰全部招出后,宗内请来了映魂宗的七阶高人,将徐长峰的神识彻底打碎检查了一遍,终于确定无误,只是这种法子阴狠无比,受法者的神识再无凝聚的机会,只能动用一次,不是对付徐长峰这种人,宗内也不愿请人来施法。” 苏远了然点头,徐长峰被抓来时,四肢尽断,已成人彘,徐家也只会在旦夕间覆灭。 徐家可谓覆灭在徐长峰手里,千年家族就此葬送。 疯癫死去对他来说算是不错的下场了。 苏远不禁摇头道,“为了仙性,做到这个地步,可谓天怒人怨,咎由自取。” 周知群看着窗外,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幽然,“毕竟世间之事,都是有着代价的,他渴望力量,渴望重塑家族荣光,自身却无力,只能依靠外物,可代价也是极为昂贵。” 苏远笑了笑,“周师兄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惆怅,这可不像你?” 周知群无声地叹了叹气,摇头的表情像是在说你不懂。 苏远玩味的思索道,“不会是......你的前途,开始向你收取昂贵代价了?” 周知群脸色一肃,一副正人君子样,拒绝道,“你这像什么话,什么叫我的前途,那是我师妹!明媒正娶啊不,正经入门的师妹,我对师妹的心日月可昭......” “行了行了。”苏远不耐烦挥手。 “你不懂......”周知群一脸饱经风霜的模样,看得苏远只感觉眼前的周师兄有点欠揍。 第156章 转眼一月 ...... 小插曲没有打乱两人商议正事。 聊着聊着,苏远想到那个被无常带走的男孩,至今不知下落何处,“当初说的那个男孩,在徐家范围内找到了吗?” 周知群依然摇头,“徐家在徐家镇可谓一手遮天,尤其坐镇徐家镇的就是徐长峰自己,他们的事干得很隐秘,不然无常和那不知身份的宗内之人也不会找到徐长峰以两成‘仙性’为报酬让他来干这事了。” 苏远点点头,“无妨,我就是随口问问。” 既然宗内都找不到,他也没什么办法了,事已至此,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仁至义尽了, “另外,无常死后,此前已经被提炼出的仙性,也在他身消道死的地方留了下来,但被宗内回收封存于主峰之上。”周知群做着最后的补充,“倒是我们之前发现的那几块破碎阵盘,宗内研究完发现已经彻底失去了用处,只是一些残废的碎片,鉴于是我们最先发现的,也是我们主动上交回收的,宗内表示我们要是想要留着,就给我们送来。” 苏远周知群雷宣三人于暗道里发现的破碎阵盘,被雷宣拿去交给宗门用以勘察,倒是苏远想要留着研究研究。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发现,自己戴着‘北方鬼帝’面具时,阵盘的封锁对自己无效。 ‘地府赐福’对‘北方鬼帝’无效,苏远还能理解,可这阵盘对自己无效...... 苏远倒想拿着阵盘去研究研究。 虽然自己可能不懂,但有一个地方的人或许能懂。 苏远说,“麻烦周师兄到时候取来那些阵盘碎片了。” 周知群摆手,“没事没事,这点小事顺便就做了。” ...... 和周知群聊完,送走周知群,苏远的居所又迎来了一人。 雷宣打量着苏远,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地轴宫的申长老身亡,地轴宫执法堂掌事人一位空缺了出来,最近地轴宫暗地里的斗争也不少,很多长老都盯着这个位子,三月后,将有一批地轴宫长老带队前往极西之海为弟子特训,我为你要了个位子。” 苏远起初不解雷宣为何和自己说这个,但稍作思索后便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这次不仅是给弟子们特训,也会在长老中考核选拔出一位新的执法堂掌事人?” 雷宣点头,“没错,到时候,你或可观摩到诸多长老使出看家本领,这些长老不一定就比我差,只是各有所长,多观摩观摩其他大家的剑,对你修成‘分海式’有极大帮助。” 苏远知道,雷宣此时尚不知自己已经能够使出荡魔第二剑分海式,一心想着帮自己突破这一道关隘。 苏远也没道理拒绝这份好意。 纵然苏远有着天生剑心,但那不是他自傲而不去继续观摩百家剑法的理由。 况且,那一次使出分海式,苏远纯粹是无心之举。 面对悬浮在幽魂海中的天地棺,苏远高举地府权柄,以分海式剑法劈下,那一式使出时,甚至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而是事后回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所以苏远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收发自如地使出“分海式”。 雷宣又叹道,“申长老的神识已经彻底破碎,再无残留,身亡一事,已通知申家,申家此前不过是一介无名之辈,只因出了个靠自己跨过七阶关隘的申长老,这百年间鸡犬升天,地位水涨船高,在山门外的城镇中,地位比徐家这样的千年大家只高不低......” 雷宣话锋一转,“只是申长老一倒下,申家又没有多少积累,后继无人,连天阶巅峰弟子都没有,不然就算比不了申长老,还能依靠着‘仙性’跨入七阶强行续上一续,只可惜......兴衰盛亡只在一瞬间。” 雷宣咳了咳,带着别样意味打量苏远,“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有心仪女弟子,大可大方追求,子嗣越早留越好,若是到了七阶,极难有子嗣,哪怕是娶上十几个凡人妻子,生下一两个儿女,往往也天赋平庸,连外门选拔都不一定能过......同家族的那些兄弟叔伯的后代就更别说了。” 苏远被雷宣的一番话说得陷入了沉默,最后只能回道,“这种事,不急。” 人家周知群都知道摸师妹小手,你只能说不急了。 雷宣心底暗道,面上无奈摇头。 不过这是苏远的私事,他只不过是因为同为地轴宫的长老身死,而见证一个家族的衰败有感而发,倒不是真急着苏远的终身大事。 “哦对了,还有一月就是新年了,要不是商老提醒我都快忘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对我们而言,一年时间几乎是眨眨眼就到了......”雷宣临走前随口提了一嘴。 将雷宣送走,苏远不由得回想起三道各不相同的身影,代表着三种不同的心情。 可如今,没有一人能再相见。 ...... 一月时间眨眼过去,苏远从周知群那拿到了正式归属于自己的破碎阵盘。 破碎成几块细小碎片的阵盘,看上去本就是某一块大物件上的一小部分。 苏远自己研究了一番,倒没有什么成果,准备找个时间进入面具空间看看北斗星君在不在。 不过最近风头紧,还是谨慎为好。 要不是雷宣提到新年,苏远也几乎淡忘了这个曾经会隆重对待的节日。 上次的新年,是怎么过的,苏远已经记不清了。 随着新年的日子越来越近,剑宗内的人气愈发下降。 本就有数量不少的长老带着弟子深陷中断的星舆轨道,失去联络,如今更是冷冷清清。 许多有家眷在山门外城镇的长老弟子,纷纷回到了城镇中,或是以家族老祖的身份出席盛大的典礼,或是以带领家族崛起的新星身份受众人敬仰。 当然,也少不了失意者面对轮番的问候和对比,不免心生黯淡,一时迷茫。 苏远倒不用面对这些。 既没有意气风发地出席典礼,也没有一时的失意,只是平平淡淡一个人于居所,照着往常的习惯一成不变地过着每一天。 只是有的时候,还是会想起不知现状如何的师父和师姐,还有那些刻骨铭心的人影。 然后闪过一时的念头,想要问道,她们现在还好吗。 第157章 她们不在的新年 ...... 和五界十天断开通道的星舆轨道。 “老夫掐指一算,新年快到了。”万长天站在小院内,观察着星象,手指拨弄一番后说道。 “哇,师祖好厉害啊......师父,我也想学......” 万长天的身后站着秦书,秦书背后还有一个小脑袋,那小脑袋怯生生说道。 秦书从万长天袖子里拽出一本画满了的农历,只见上面标满了,只剩下两三个格子这一本农历就画完了。 秦书将农历伸到小脑袋面前,“喏,不用学,现成的。” 万长天的老脸有点挂不住,他捏着胡子对秦书道,“徒儿,万不可如此。” 秦书也对小脑袋道,“徒儿,万不可学你师祖如此。” 万长天雪白的眉毛跳了跳,想着小孩面前形象还是要表现好,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咳嗽两声转移了话题,“也不知道苏远那小子一个人在宗内怎么样了,只期望他不要没了我们太寂寞吧,忘了和他说山门外城里的醉脂楼是个消遣寂寞的好去处......希望他不要看走眼挑了隔壁一两银子两个时辰的落云坊,便宜没好货。” 秦书撇撇嘴,“师父,明明是正经听曲的地方,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得怪怪的,还有落云坊的曲子才是最正宗的,坚持低价给大多数人唱曲儿,已经延续了一千五百年,醉脂楼是一个学徒三百年前在落云坊学成后才开的,专门赚冤大头的钱,才越做越大。” 万长天一怔,“不是,书儿,你怎么比我还熟?” “那座城里的一个家族长女和我关系不错,而她的青梅竹马的好兄弟的哥哥的丈人是落花坊的常客,还在落云坊快倒了的时候出银两资助呢......”秦书扳着手指数道。 万长天不禁陷入了深思。 他这个弟子,总有一些连他都不知道的关系网,还总是记得一清二楚。 嗯......秦书的神秘关系网。 “虽然苏远这小子不在身边,但年还是要过的,徒儿,你且拿些银两买酒肉来,我们仨快快乐乐过新年。”万长天笑眯眯道。 院外已经有爆竹声响,家家户户换上了新衣挂上了红灯笼,一派喜庆气氛。 秦书无奈叹气,“师父你刚刚还在缅怀小远......算了不带小远他应该会原谅我们的吧。” 秦书转眼就回屋内拿银两,带着身后的小脑袋一起出门,直奔集市,一片欢声笑语。 ...... 同样的星舆轨道,碧羽宗临时驻地内。 朝凤走进房中,打量着独坐镜前失神的子鸢。 朝凤巧笑着,“又在想他?” 子鸢忙慌地抬头,说道,“师姐,不要乱说。” 朝凤笑嘻嘻,“好啦,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在想他,快要过新年咯,师父师伯师侄师姑师妹师姐......都等着咱们碧羽宗的新星出场。” 子鸢揉了揉额头,颇为头疼,“师姐你不要逗我了,我......不想见那么多人。” “那要是他呢?”朝凤对子鸢挤眼睛道。 子鸢捏紧了拳头,“也不想......” “到底是不想还是不能?要不是咱们被困在这里,和五界十天失去了联系,怕不是早就找借口去荡魔界了吧......诶诶诶说好的不动手......别打脸别打脸!” ...... 除夕夜。 苏远也没有主动邀请谁,毕竟他认识的人要么是淡薄这些礼节的人,要么是师门俱在,他邀请了过来难免破坏别人的团聚。 荡魔剑宗的各处山头上,能听到极少数放爆竹的声音,毕竟大家都忙着修炼,一般没闲心思过节。 苏远自己准备了一些点心,分四个方位摆放,还用一小时指导剑法换来了一只隔壁山头蕴养的灵鹅,做了一锅算不上好看但也算不上难吃的灵鹅锅。 他独自一人坐于一方,另三方空无一人,但并不妨碍苏远认出每一方是谁。 从左到右分别是提着剑满脸坚强的清冷少女,一脸娇气但时不时也有着傲气的娇俏少女,以及眉目淡然,笑着眉目弯起来时极为好看的平静少女。 屋子里只有他一人,稍显冷寂,但苏远释然一笑,给自己倒满酒。 回想着和她们的点点滴滴,一口闷下,酒入喉,有些辣。 不过苏远还是笑着念叨。 “虽天各一方,但终有会时。” 一口酒下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苏远将门一拉,却愣住了。 门外站着整整齐齐一堆人。 叶先还是一副慈祥的样子,“师侄,我都闻到香味了,一个人偷藏什么好东西?” “苏师侄,万长天交代过我们不能偏袒你,但没说我们不能以物换物。” “确实如此,苏师侄,我这里有一只百年金犀角,换一口吃的没问题吧。” “我这里倒是有一块金阳石,倒正好算得上炼制金犀角的佐物,也能换一口吃的吧。” “我这里也有......” 一群相熟的天关宫长老纷纷拿出红布包着的东西塞到苏远怀里,不请自来地进了屋里。 雷宣也混在其中,拿出了一枚浑圆如眼球的圆珠,“这是锻物的核心,兵主石,促成各物性不同的材料融合在一起,这么一来,差不多齐了。” 周知群拉着一只嫩白的小手走来,小手的主人是此前见过的那位师妹,周知群递过一个剑鞘。 剑鞘整体呈暗褐色,偏黑色的深沉,上面凸起凹陷,锻造的纹路棱角分明,看起来阳刚有力。 “我就比较直接,也不给你材料了,听说你快要出宗门,出门在外,好剑当然要配好鞘,这是我祖传的用天外陨星打造的剑鞘。” 苏远刚想问你哪来祖传的。 下一刻,周知群将剑鞘塞进苏远怀中,拉着师妹进了屋里,经过苏远身边时还小声道了一句。 “其实是薅来的......” 苏远抱着怀里大堆小堆的东西愣了下,随后无奈地笑起来。 看着满屋子的人,虽然其中还少了一些人的身影,尤其是三个本应站在他身边的人。 但苏远知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等我...... 他无声地在心底念叨。 “师侄,一只鹅怎么够吃呢?”叶先嚷嚷道。 “诸位别急,等我再去换两只灵鹅来。” 苏远爽朗大笑道,转身奔着隔壁山头蕴养的鹅栏。 ...... 新年过后两个月。 地轴宫前,一支队伍正在不断汇聚壮大,而苏远也整理好该带的东西,目光转向那支队伍。 (新年快乐兄弟姐妹们,过年不放假,只为给大伙奉上新年加更,今晚三更奉上,求大伙的催更好评还有礼物。有些地方不是我水,只是过渡章节,有些东西得说清楚,不然有些读者看得快,部分细节不一定能注意到,没说清楚的话会看得云里雾里,作者是为了大伙有更好的阅读体验,所以肯定不是读者的错,全怪作者更慢了。为此,哥们和大伙打个赌吧,二月份开始,爆更!为期一个月,日六千,每天三更,或者两更三千字大章!做不到,你们寄刀片砍哥们的xx!要是做到了,好评催更礼物请全往我身上砸!说到做到,欢迎大伙每天催更监督) 第158章 前往极西之海 那支队伍是为前往极西之海,雷宣此前已经和苏远提过,为他要了个特别的名额。 眼下这支队伍就要出发了。 而在苏远整理好的东西里,除了一些能贴身带的东西,诸如‘北方鬼帝’之面,宫主亲传令牌,凤木钗,白色彼岸花等等。 其余的都被苏远塞进了包裹里。 苏远手里,拿的则是一把厚重的金铁寒剑。 这柄金铁寒剑是天关宫几位长老得知苏远将要前往极西之海后,一齐凑好了锻剑的物料,将这些物料送到苏远手中。 再由雷宣找到商老耗时两月锻造了一把特殊的长剑。 剑长三尺,剑宽一寸九分,剑身遍布细密如鳞片般的暗蓝纹路,开锋的尖刃闪着亮银色的锐芒。 最为奇特的是剑身的厚度远超寻常可见的剑,至少有一指厚。 而其剑柄,则是......苦海剑的剑柄。 这柄剑内部中空,中空的缝隙占了剑厚度的三分之一,刚好能容纳下苏远的那柄仙剑苦海。 此是为剑中剑。 这也得益于苦海剑薄如蝉翼的细长剑体,正好能被容纳于此金铁寒剑中。 为此,商老是煞费苦心,这两月内连手上其他的活都放弃了,让其他求着商老锻剑的人好等,只为了给苏远锻出一柄剑中剑。 好在最终是顺利赶在两月期限内完成了。 这柄剑中剑的外剑,苏远称其为金锋剑。 金锋剑纳于周知群薅来的剑鞘中,倒是相得益彰。 苏远脚踏金锋剑来到地轴宫外不断汇聚壮大的队伍中,此时队伍中的人已经基本到齐。 最前方是五位长老,后面则是充满朝气满脸期待的地轴宫弟子。 那五位长老中的一位魁梧中年人似是认识苏远,站在最左侧的他开口道,“前往极西之海的地轴宫弟子六十三人,天关宫弟子......一人,共六十四人已全部到齐。” 这话一出,在队伍里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都是些年轻弟子,还是处在按耐不住性子的阶段,听闻队伍里多了一名唯一的天关宫弟子,讨论声四起。 “那人是谁?看着有点面生......” “去极西之海的人,从来不都是我们地轴宫的吗,怎么突然冒出来个天关宫弟子?” “天关宫不是主修荡魔第一剑和第三剑吗,何时修第二剑了?也是个奇葩。” “兄台此话差矣,宗内并无明确规定天关宫弟子不能修第二剑,只是极为罕见罢了。” “有多罕见?” 苏远看着这些年轻面孔,似乎都是和他一样入内门没几年的弟子,也是第一次前去极西之海。 他随便找了个位置混进了队伍里,周边的地轴宫弟子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奇怪。 但五位长老中居中的老者压下了嘈杂的讨论声,不大但清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的沉着声音道,“既然人齐了,那我们就出发,此行前往极西之海预计要七日,期间横跨荡魔山脉,翁源平原,红山湖,然后是万丈戈壁和沙漠,最后抵达极西之海。” 弟子们静静听着,大多在来之前都听长辈或者师兄们介绍过。 随着几位长老一马当先地开路,一众弟子浩浩荡荡地向着西边的山门之外飞去,一道道踏剑身影在背后留下长长的尾流,霎是壮观。 路途所过,占据一方的灵兽伏地,不敢造次。 于一方地域称霸的势力,无人敢上前去探寻,这些势力的掌事人都知道那是位于整个荡魔界最顶端的剑宗弟子。 第一日,他们就横穿了荡魔山脉,来到了一览无余的平原之上。 平原之广阔,甚至分成了三个国度,只是这三个国度皆以荡魔剑宗为首,一切事务都听从位于三国交界之处的荡魔剑宗直属城池。 当傍晚时刻,众人跨越平原来到了平原中心,此地位于三国交界,有一座宏伟巨城,名为灭艳城,直接位于荡魔剑宗的管理之下。 乃是荡魔剑宗身为至高宗门的权力象征之一。 灭艳城中见到连片流光划过,早就有人在城外等候迎接。 五位长老和迎接之人对接一番,便有人带着弟子们前去安置。 安置的地方也不寒碜,乃是一处占地广阔的大院,容纳百人都绰绰有余。 苏远被分了一间单独的屋子,和其他两间屋子里的两人共处一个小院内。 那两人见到是苏远,其中一位上来好奇打招呼,“在下地轴宫新晋内门宁昊,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天关宫苏远,不过我算不上新晋内门,进内门差不多有两年了。”苏远点头应道。 宁昊听到苏远的名字微微一诧,“苏远?可是那位万长老的亲传弟子?” 苏远没想到新晋内门也听过自己的名字,看来自己的名字已经传得够远了,在内门差不多是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苏远没有掩盖,直接默认了。 宁昊对苏远拱拱手,“失敬,我应该叫你一声苏师兄,师门里的师兄弟叮嘱过我,这一代年轻弟子中,有一个叫苏远的要格外注意,其虽然罕有出手战绩,但在宗内造成的动荡一点不小,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 听着宁昊这么说,苏远总感觉这些人在背后蛐蛐的不是什么太好听的话呢,什么叫他造成的动荡...... 嗯,不过倒也没错,很多动荡确实是苏远造成的。 倒是歪打正着说对了。 不过这宁昊也是个直肠子,师门的师兄弟这么说,他也就这么在正主面前一字不差的复述。 苏远微微一笑,和宁昊算作认识。 倒是另一人打量着苏远,眼神诧异得不像是看到正常人,苏远也没在意,毕竟不是所有人看到所谓的出名人物就会立马上去巴结结交。 宁昊和苏远认识后,热情地拉着苏远说着那五位长老,“最左边的那位魁梧长老乃是魏先锋魏长老,是五位长老里最年轻的,据说也是这次的五人里最有希望继承申长老之位的人。” “然后是中间那位资历最老,最德高望重的李祁李长老,李长老本是和申长老同一代人,奈何总是被申长老压一头,这一次也是铁了心要当上刑罚堂掌事人,不容这趟极西之海之行有任何差错。” “剩下的三位长老便是楚氏双雄和马长老,这五位长老都是天骄中的天骄,胜过了不知多少同时代的天才,才成为了地轴宫的直属长老,也不知我以后有没有可能到达诸长老的水平......” 宁昊简短地将长老们介绍一遍,言语中满是羡慕。 苏远也知道,这五位可都不是靠着仙性成为七阶的,而是实打实靠着自己踏入七阶的长老,每一个都绝对有着过人之处。 再和宁昊随意地聊着宗内的一些杂闻,天色渐晚,苏远便回到房内独自一人。 苏远发现这座大院内看着环境优美像个度假的地方,实则戒备森严,外人不可能随便进到这种地方,于是取出北方鬼帝之面,缓缓戴上。 戴上面具后眨眼间,苏远再度看到了之前看到的那个空间,中间的十二把椅子好像是没变过样一般立在那。 而那些椅子中正坐着两个人影在悠然喝茶谈话。 其中一道是北斗星君,另一道却是身姿挺拔,丝毫不比北斗星君差,甚至更为火爆的女性,脸上的面具浮现丝丝金光。 第159章 交换情报 当北斗星君和脸上面具浮现金光的女性看到面前的黑暗里走出了一位从未见过的人时,纷纷投来打量的视线。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新来的地府北方鬼帝吗?” 面对身边的问题,北斗星君深深瞥了眼苏远,眼底有着丝丝不忿,回道,“不错,他就是新来的,不过......你可要小心,他可不是愣头青。” 苏远察觉到北斗星君视线中的不忿,看来她还在为上次的挫败而耿耿于怀。 脸上面具浮现淡淡金光的女子对苏远点头道,“我乃西方太白金德星君。” “北方鬼帝。”苏远点头以回应,直接对两人说道,“既然这一次有两人在,倒也正好,我有些情报想要和你们交换。” 北斗星君掀起嘴角,“看来你对这里的规则已经很适应了吗,才第二次,不错不错。” 金德星君好奇地看着苏远,眼中隐隐有着不解,“作为一个第二次进来的新人,你掌握了什么情报能和我们交换。” 苏远看金德星君不解的样子,明白北斗星君并未将上次的事告诉她。 也对,毕竟那是北斗星君自己换来的情报,不会平白无故地告诉他人。 苏远想了想,手中足以换取情报的信息,倒是不多,也就关于地府的隐秘比较多。 不过地府的隐秘绝对是最重磅的消息之一,分量足够重。 苏远只是简短地说了句,“关于上古地府,或者现在的。” 此话一出,又让北斗星君浮想联翩,不过这一次她倒没有耍小聪明。 而是将苏远看做了同等级别的人物,在沉思了片刻后,谨慎道,“既然如此,我正好有许多想问的,这些情报,可以交换......只是我们这里有两人......” 北斗星君的视线看向了金德星君,毕竟要是苏远和北斗星君交换,金德星君在旁旁听,岂不是免费得到了一个情报。 金德星君想了想,也点头,“正好,我也对那......对你所说的情报有点兴趣,这样吧,若是北斗星君问的问题也和我想问的差不多,你同时给我们两人提供情报,便可换来向我们二人分别提问的机会,毕竟......在这里混了这么多年,北斗星君和我所拥有的情报大多共通了,这样一来,倒算让你小占了点便利。” 苏远也觉得这样没问题,一个情报能换两个问题,的确小赚。 反正问谁不是问。 省得给北斗星君听去了后,又转手当二道贩子向金德星君兜售,那样他反而吃亏了。 金德星君这时提了一嘴,“既然你是地府的北方鬼帝,想必你和地府的关系不浅,应该不至于拿假消息骗我们,以前这里有过这样的事,不过......在被人发现是假消息后,其余人几乎是联手将他灭去,只为彻底杜绝假消息,其中的道理,你明白吧。” 金德星君的话中隐含一丝威胁,毕竟是第一次见苏远。 苏远也知道她心存担忧是正常的事。 毕竟假消息泛滥的话,会破坏这里存在的根本,更是会威胁到他们各自现实的生命安全。 为了杜绝假消息,营造良好情报交换环境,行使一些非常手段也是逼不得已的事。 苏远轻笑一声点头,金德星君见苏远表了态,又斜眼瞥向北斗星君,“问题就由你来问吧,反正你应该也知道我关注哪些事。” 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的交情不浅,自然不会在这事上糊弄金德星君。 她略作思索,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如今的地府,是哪个世界晋升的?” 此话一出,金德星君微微一震,连斜靠的身姿也隐隐坐直了,只为了听仔细苏远接下来的回答。 苏远眼底微诧,从北斗星君的问题中听出了巨大的信息量。 也解开了苏远此前的一个疑惑。 那就是,争夺‘地府’的......或许根本不止幽冥界一个世界。 为何九灵元圣如此着急忙慌地要破坏虚境,取得最后的世界本源融入幽冥界。 全是为了赶进度。 甚至哪怕动用强硬手段将虚境打碎,只能得到破碎的世界本源和不完整的地府权柄。 但九灵元圣还是这么干了。 经由北斗星君这么一问,苏远霎时间明白。 九灵元圣这么干恐怕是有另一个世界的晋升进度超过了幽冥界,即将赶在幽冥界之前晋升为‘地府’。 一旦被别的世界摘了桃子,九灵元圣忙前忙后所做的一切照样白费。 还不如抢先一步,哪怕只能得到一个破碎的不完整‘地府’。 可九灵元圣还是万万没想到,苏远打断了它破碎虚境的过程。 之后更是阴差阳错间促使了念离的真正解脱,解开了完整的虚境核心,使得幽冥界得以完整晋升为地府。 着实是世事难料。 第160章 连接世界的通道 北斗星君的这个问题,苏远倒是占了大便宜,北斗星君默认了苏远知晓不止一个世界在晋升‘地府’才会这么问。 不过这也是苏远第一次和北斗星君见面时装模作样装得好,将北斗星君唬住了。 按常理来说,能知道这种级别隐秘的人,不可能是个对当前诸世界一无所知之人。 可苏远,恰巧就是。 苏远这时也意识到。 他好像......能从北斗星君身上薅许多羊毛? 嘶,这事一定不能让她知道,不然...... 苏远能想到北斗星君怒气值拉满的场景了。 面对北斗星君的问题,苏远直接回答道。 “是九灵元圣主导的幽冥界。” 北斗星君听到是幽冥界的时候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金德星君也是。 两人一齐陷入沉默中。 看来,她们手里确实掌握了关于其他竞争‘地府’的世界情报。 只是为何沉默,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良久后,北斗星君重新抬头看了一眼苏远,“幽冥界的确是九灵元圣主导,你所说不假。” “看来你们有点诧异是幽冥界晋升成了地府?”苏远随口一问。 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并未回答,而是冷然道,“该你问问题了。” 苏远想了想,选择了问这个问题,“借助仙性突破七阶之后,还能否继续突破?” 北斗星君显然也是知道仙性的,对苏远问这个问题,她并未诧异,淡淡解释道,“能,但是要付出代价。” 北斗星君说完就闭口不言。 本还想从北斗星君这薅点信息的苏远倒是有些失望。 于是苏远转向问金德星君,“仙性,到底是什么?” 金德星君对此微微一笑,先是摇头,“这个问题,谁也没法说清,我只能说的是,仙性乃是夺天地之造化的东西,既有着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去争抢的魅力,也有着让人堕入深渊的魔力,如无必要,最好不要碰......” 顿了顿,金德星君继续说,“这不算正面回答你的问题,所以我再说一点,仙性的用途极为广泛,几乎可以是任何事,全看使用者怎么用,增补器物,晋升突破......尤其是借助仙性破关的人,面对他们要格外小心,因为这些人若得了真正掌控仙性的方法,会比一般人难缠得多。” 苏远被金德星君一番话说得心底微微发寒。 借助仙性破关的人......比一般人难缠得多? 可宗内那些借助仙性破关的长老,在雷宣口中是不如借助自己突破的长老。 这其中的差别,让苏远深思。 那些长老,是因为没有真正掌控仙性的方法吗...... 北斗星君没有管陷入深思的苏远,再度问道,“获得地府权柄的是谁?九灵元圣?” 这个问题问得苏远一愣。 能说拿到地府权柄的就站在你面前吗? 不过苏远想了想,眼前浮现那道在身前摇曳的白发身影,地府现在的权柄在她手中。 只是,她如今的状态......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哪怕将其送入了生死棺中,也只是赌一把那虚无缥缈的可能,她的生死仍是未知。 于是苏远道,“不是九灵元圣,也不是幽冥界内的其他势力,而是一个......本不被所有人当做有资格竞争权柄的人,一个叫做念离的人。” 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对视一眼,眼里生出诧异。 “念离......?你听过吗?”北斗星君对金德星君说起了悄悄话。 金德星君摇头,“我......没有,但以后或许可以问问别人......” 虽然两人不知名为念离的到底是何人,但既然苏远说她拿到了地府权柄,那势必不是等闲之辈。 而苏远也将视线看向了十二个座位中刻有‘酆都大帝’四个古篆体大字的座位,眼底浮现复杂而又忐忑的神色。 这个位子......到底是...... “轮到你问我们了。” 北斗星君的话将苏远拉回到当前。 远抬眼问道,“你说这里可以通往其他世界,我想知道......前往其他星舆轨道的路。” 北斗星君不由得笑道,“果然如此,这几乎成了每个新人必问的问题了。” 金德星君也点头怀念什么似地,“当年我第一次进入这个空间,以为这是什么大秘密,还藏在心里不敢问,为了弄清这个答案,可是走了不少弯路吃了不少苦头......” “要想前往其他星舆轨道上的世界,你需要一个东西,也就是‘路引’,只要有‘路引’,你就能穿过隔绝世界之间的黑暗,不会迷失在其中。”北斗星君坦诚道。 “不要小看隔绝世界之间的黑暗,若是以为诸世界是按星图上排列的方位存在,只要选定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就会到达目的地,那可就大错特错。” “当你走进黑暗之中,才会发现,你感知中所谓的方向,不过是假象,实际上你不知不觉间早已已经偏离了原定的方向。” “然后离目的地越来越远,逐渐迷失,甚至看不到任何走出去的希望,看不到任何指引的光点。” “在黑暗中,你是看不到任何世界所化的星点。” 北斗星君顿了顿,“这是无数前辈用命总结出来的经验,能够从迷失中逃脱,幸运抵达其他世界活下来的前辈,十不足一。” “因此跨过黑暗探寻其他世界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尤其是距离越远的星舆轨道。” “若是离得近,黑暗里或许还能看到一些隔壁星舆轨道散发的庞大光芒,穿透黑暗指引着你前行。” “若是离得远,就全看运气了,除非你有‘路引’,大宗门往往会携带本世界的‘路引’前往其他世界,取得其他世界之物再制成‘路引’。” “然后靠着无数年无数人的尝试和运气,将一个个世界的‘路引’带回来,绘制成星图,得知外面都有哪些世界。” “嘿嘿,这可是那些大宗门最宝贵的东西,就连我们有时候也要眼馋,里面说不定就有着不为人知的罕见世界呢。” “若是运气极好,好到了走在路边都能捡到狗屎形状的神兵,制作‘路引’的过程中可能会意外构建两个世界的联系,形成通道。” “自此,自然是可以借助通道来往两个世界,其珍贵不言而喻。” “而我们这里,就有着许多通道连接其他世界。” 第161章 星舆轨道之引的大用处 北斗星君说完,和金德星君同时起身。 两人向着十二把椅子的中心走去,苏远的视线盯着两人,想看她们要做什么。 她们只是站在中心的地方,两道绰约身姿伸出细长的葱指,在脸上的面具拂过,似是激活什么。 拂过面具后,她们的指节带着迷蒙的淡蓝光芒,伸手向着四周轻轻一挥,指节上的淡蓝光辉如同星河般的条状雾气挥洒出去。 本来一片黑暗的周边,随着星河般的条状雾气扩散,顿时展现出了另一幅壮丽的景致。 星星点点的光芒从黯淡渐渐点亮,如同从蒙昧初开的天地中浮现,无数星点,或大或小,重重叠叠,皆各自绽放着耀眼的光芒。 一幅栩栩如生的星空图就这么展现在十二把座椅的环状空间中。 “这便是这里所拥有的星图,至于你要前往哪个世界,则看你自己能不能辨认出来了。”北斗星君翘着嘴角说道。 金德星君也带着玩味地笑容盯着苏远。 看不懂星图的人,就算把星图摆在面前也只会手足无措,她倒是要看看苏远如何应对。 苏远环视一周星图,无数星点密密麻麻地分散在淡蓝色雾气的背景之中,放眼望去,大同小异,只能看到明暗不定的闪烁星点,怎么可能辨认出这些星点之间有什么区别。 不过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的神色也让苏远明白,她们势必有辨认的方法,只是...... 苏远掌心上翻,手心中多出了一枚玉牌。 一枚雕刻了诸多精美繁华纹饰的圆润长条玉牌。 见到玉牌时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都不由得一凛,“那是......” 她们仔细盯着玉牌打量。 苏远捏紧玉牌,处于沉寂中的玉牌位于星图的中央,被无尽星空环绕,一股引导之力缓缓从中复苏。 然后在三人的眼前,从玉牌中径直射出一道笔直的光线钻进了黑暗之中。 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这才意识到,苏远手中的,便是...... “路引!”北斗星君脱口而出。 “还是如此完整的路引......”金德星君语气之慎重,似乎眼前之物极为难得。 “等等,还不止如此。”北斗星君的语气有些急促,“这枚路引指向的......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只见苏远手中的玉牌,从中射出的笔直光线落在了星图之中,可却没有落在任意一颗星点之上,反而是落在了迷蒙蓝雾的背景之中。 周围远近不一地洒落了几颗星点。 金德星君眼底连番闪过几次变化,盯着苏远手中的玉牌和玉牌中线条的落点,欲言又止。 苏远看着玉牌光线落在空白之处,没有落在任何一颗星点上,有些失望。 他摩挲着玉牌,这块‘星舆轨道之引’还是魔主世界模拟的奖励,但其会指引到何处,苏远还不知道。 会将他重新带回到魔主世界吗? 苏远想起自己永化剑山镇压魔主,让其生生世世不得翻身,而雨曦所化火凤,却落在剑山上形成了不分彼此的火凤枝。 北斗星君倒是再度小瞧了这个新人,没想到新人手中竟然拿出了如此样式的路引。 盯着路引,她的眼中生出许多好奇,只感觉这枚玉牌和她此前所见过的路引都不一样。 只是具体不一样在何处,她还不知道。 “你手中的路引指引的是一个未知的世界,你要是想要前往那,或许可以先抵达最近的世界,然后借助路引的指引横跨黑暗。”北斗星君顿了顿,“不过这最少需要七阶实力。” 苏远点头,就在他准备将路引收起来的时候,金德星君上前来到他的面前。 金德星君的身材欣长,比之苏远也只不过矮了半个头,扑面而来的淡淡馨香缕缕钻入苏远鼻中。 她取出了一枚不到半个巴掌大的玉瓶,玉瓶中似是装了什么,瓶口用烧制的玉瓷封了起来。 犹豫了下,金德星君指节一用力,就将瓶口的玉瓷封松动,原本紧密的封口出现了一丝裂纹。 顿时,从玉瓶中散出了缕缕清气,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清气一飘出玉瓶就有灵性地转头四处张望,随意望了望似乎没有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这缕清气打算转头钻回瓶中。 可忽然,清气注意到了什么,一边的精致玉牌吸引了它的注意。 顿时它一转头钻入了玉牌之中,而也就是这时,玉牌中再度发生变故,从玉牌中射出第二道笔直的光线,落在另一个方向的星图之中。 “什么?”北斗星君看到这一幕几乎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一枚‘路引’还能指向第二个方位?” 这已经完全超越了她以往所见到过的任何‘路引’了。 而金德星君面色复杂地低头喃喃道,“果然......见到你手中玉牌时我就感觉有些熟悉,那上面刻画的纹路风格我......曾经在一个世界见到过,而这瓶中的清气也是从那所得......” 苏远倒是有些愕然,见北斗星君吃惊到这种程度,看来,他手中所持的‘星舆轨道之引’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竟然还能同时指向第二个方位。 只是这个过程需要吸收一些其他东西,比如那缕清气。 苏远和金德星君将视线投向第二道笔直光线投入的方位,同样是一片位于空白之地。 金德星君这时有些忧心忡忡地开口道,“鬼帝,能否帮我一个忙,协助我前往那方世界,从世界中所得一切收获都归你,另外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另外再加三条你想知道的情报。” 苏远不由得沉吟起来,见苏远犹豫起来,金德星君再度咬牙,担心苏远不肯答应。 于是继续求情道,“我只取一件东西,其他什么都不要,若是以后你有任何麻烦,哪怕是赴汤蹈火我也会应约。” 见金德星君如此诚恳,焦急的态势不似作假,苏远想了想道,“三件事,十条情报,另外,现在不行,时间得按照我的来。” 第162章 二十四重天 “可以!”金德星君重重点头。 “不过......”苏远的神色冷了下来,“此玉牌乃是我之物,星君如此冒昧放那清气出来,要是万一坏了我的东西又该如何?” 苏远的话中有问罪的意思。 谈条件归谈条件,金德星君这番行径却是极为冒昧。 毕竟他和金德星君还是第一次见面,连彼此底细都不知。 金德星君这时也反应过来,感到一丝不好意思,满怀歉意地小声道,“我......是冒昧了,此番事是我一时情绪起伏过大,疏忽了......” 金德星君想了想,“为表歉意,我......” 她深深看了苏远一眼,道,“西方金德星君‘主就敛万物,告成功肃,如世人运气逢遇,多有灾怪刑狱之咎,宜弘善而迎之’,我得了部分传承,能看出灾祸之运气......虽然不是绝对准确,但基本不会偏差太多,鬼帝......你不久后就有绝世之灾。” “?” 苏远很想往金德星君脸上丢个大问号。 谁教你表达歉意就是告诉对方你要倒霉了?绝世之灾?有多绝? 不过,苏远叹口气,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 毕竟人家也是实话告知。 苏远态度的变化,金德星君感知到了,她继续怀着歉意告知,“我虽然没有办法完全化解,但能尽我所能助你化解......” 在苏远的面前,金德星君从怀里拿出一个贴身的橙黄香囊,然后在苏远和北斗星君的面前就这么......把东西全从香囊里倒出来了。 那香囊是个储物的道具,里面容纳了许多东西,此时一股脑地被倒了出来,散落在十二张椅子中间的空间。 而金德星君就趴在散落的东西里寻找着什么。 这番动作看得苏远一脑袋黑线。 北斗星君倒是讪讪地上前替金德星君解释,她将趴在地上动作不太优雅的金德星君挡在身后,“这大丫头很多不常用的东西全一股脑塞里面,不常用的东西一多就容易乱......” “哦......找到了。”金德星君专心致志地从杂物中找到了一枚十字剑符,带着欣喜地语气叫道。 她起身将杂物一股脑全收进香囊,然后将十字剑符交到苏远手中。 “祖传的趋吉避凶符,能微妙地改变一点气运,有时候只是一点点小小的改变,就能将大凶之事变为小凶。” 金德星君的话让苏远又是一愣。 尽所能化解......就是给个趋吉避凶符? 苏远沉默着道,“这和路边看相的乞丐随手掏出一张黄纸说‘您有大凶之兆唯有这张平安符可保无事’有什么区别?” 金德星君认真想了想,“乞丐可能要你银子,我不要。” 问题是出在这吗?! 苏远犹豫了下,半信半疑地将剑符收下。 说实话,所谓气运命数之说,他向来不信,他只知道破开前进之路的真理只在自己手中,唯有靠自己。 不过这么一番事情下来,苏远和金德星君还有北斗星君之间倒是熟悉了不少,不再如一开始的陌生。 既然和金德星君达成了条件,苏远于是也不再忌讳暴露一些东西。 单独对金德星君传音问道,“星君,你知道五界十天吗?” 听到传音,金德星君也明白苏远不想在北斗星君面前暴露一些东西,于是点头,同样传音回以苏远,“知道。” “五界十天周边新开辟的那条星舆轨道,可有抵达之法?”这才是苏远真正想去的地方。 ‘星舆轨道之引’只是初次看到星图一时尝试。 金德星君这才明白,“原来鬼帝是想去那条星舆轨道,看来鬼帝同样有师门之人困在其中......只是,很不巧,那条新的星舆轨道并不在我们所知的星图中,不......应该这么说,这里的星图中可能有某一方世界恰好处于那条星舆轨道,只是星图中的这么多世界,我们还未完全探查清楚,所以你可以试着搏一搏那一丝丝概率。” 苏远目光看向周围环绕的星图,每一个星点代表一个世界,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下,他没法确定这些星点中,会不会存在那条星舆轨道上的世界。 “不过......”金德星君这时又开口,“虽然没法告知你确切地抵达之法,不过我能告诉你,根据此前传回的消息,那条星舆轨道被称之为二十四重天,只因其共有二十四个世界按照上下方位叠加形成了一条星舆轨道。” 二十四重天...... 苏远记下这个名字,对金德星君点头道,“这就算我得到的第一个情报,还剩下九条,若是星君日后得到抵达二十四重天之法,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我,我可再算星君一条情报。” 金德星君庄重点头,承诺道,“鬼帝放心,我会的,日后若是面具发热,便是代表有人在此处尝试联络你,另外,这是在这里的联络之法......” 金德星君教会了苏远一个极为简单的联络术法,倒是让苏远再度解惑,难怪一开始进来能看到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两人一起聊着什么。 原来不是凑巧。 只是到之前为止,苏远在这里都还算是个外人,根本没人会教苏远这些东西,只能靠他自己去摸索。 如今倒是好了,至少和金德星君的关系弄得不错。 至于北斗星君,苏远看了眼她,感觉北斗星君心思比金德星君多多了,结交的话反倒不如金德星君这样的。 苏远基本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他从面具空间中退出,回到了当前身处的灭艳城。 看着手中的北方鬼帝面具,还有一同被带出的十字剑符,看来不止是人,随身物品也能一同带入带出。 这时苏远忽然想起还有一个问题,她们都似乎从面具中得了传承,可他还不知北方鬼帝的传承在哪。 不过既然这一次都已经退出了,还是下一次进去时再问吧。 ...... 荡魔界的上空,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踏立在世界边缘,再往前一步就是头顶那无边的黑暗。 这一男一女正是苏远此前见过的两位宫主,裘思仇和卢颜韵。 他们隔着头顶的黑暗夜空,遥遥看向远处一道竖直而立的薄雾状光芒,那光芒极淡,若不仔细看,几乎看不清。 裘思仇开口道,“二十四重天......还是没法进入,除了此前建立后又中断的通道,再无其他任何出入口。” 一边的中年女修卢颜韵回道,目光看向那极淡几乎要隐入黑暗中的薄雾光芒,神色极为淡然,“说明属于我们这些人的机缘还未到,二十四重天的机缘,看来要落在那些困在其中的各大宗之人了......也不知会是怎样一副血腥厮杀......” 第163章 行程过半 苏远等一众前往极西之海的队伍只会在灭艳城停留一晚。 一晚过后便继续启程前往下一站。 当夜幕落下,大院中弟子们的讨论声渐渐下了下去,原本在花园假山间漫步的地轴宫弟子纷纷回到各自房间修炼。 作为新晋内门弟子,这些入内门平均时间不过两年半的弟子能被挑选前往极西之海,各个都是最拔尖的优秀人才。 自然不会在修炼上怠惰。 甚至有的弟子从进入自己的小院后就没出过门,早已卷上了天。 和苏远同一个小院但不同房间的宁昊,是这么对苏远吐槽这些人,“其实多这么一点时间修炼,根本不会领先多少,大家的天赋都已是最顶尖的了,甚至某一次顿悟能领悟到的进步比十年闭关得到的还要多,但他们就非要将每一点时间压缩出来,然后被某些古板的长老们引为典范,让大家学习,哇,就因为这事还被我师父说了好多次,让我多学学,不要一有时间就玩弄一些没用的奇淫巧技......” 宁昊手里拿着个木制的鸟儿,随着宁昊将木鸟腹部的开关打开,木鸟便能振翅飞翔,若是涂上颜色便栩栩如生。 苏远也觉得宁昊能做出这种玩意,也算是个天才。 哪怕不当个剑修,当个木匠也绝对是祖师级别的人物。 “这小玩意不错......”苏远琢磨着,“但你能不能做大点。” 苏远比划着,大概比划了一座山那么大。 宁昊的神色猛地一震,似是为苏远的异想天开有些惊讶。 “然后在鸟背上搭载阵法,能撑起保护的大阵,还预留载人的座位,再在鸟背上放置一个个无人操纵的单个小鸟,能将他们发射出去,上面安置好自爆阵法......”苏远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 宁昊听得苏远的话,本就瞪大的眼睛越发瞪得和铃铛一样,一幅画面渐渐展开在自己眼前,越发感觉不可思议。 苏远继续说,“一个大木鸟上载成百上千的小木鸟,每个小木鸟奔敌而去,要是没撞到敌人,毁了就毁了,顶多就是损坏些木材和构建自爆阵法的材料,但是只要换了一个敌人就是纯赚。” 宁昊一副‘还能这样’的表情,不过再细想,这样好像还真的挺有道理。 苏远继续构想,“然后大木鸟还能回来补充小木鸟,小木鸟由普通人按一道道工序制作好,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 宁昊听得出神,眼底的惊讶神色已经转变为浓浓的震撼。 这样的东西,好像还真的能造出来,而且还不难,成本极低,比起花几十年培养一个修炼者,这东西普通人就能制作,最后由修炼者刻上阵法就行。 宁昊看苏远的眼神越发敬重,甚至有种同道中人的感觉,苏师兄不仅名声在外,想法也是不同于常人呀。 于是他问道,“苏师兄,这东西叫什么呢?” 苏远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叫母鸟......嗯不好听,不如......就叫母鸡。” 宁昊听到母鸡两个字顿时绷不住笑起来,“苏师兄你真有意思,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只是在逗我玩呢。” 但宁昊依然感觉苏远的想法有可行性,经过苏远一点拨,脑中充满了各种想法。 于是欣然起身,“苏师兄,既然你对这木鸟感兴趣,就当礼物赠予你了,我回去研究研究你说的大鸟去......” 他将木鸟留下,起身返回了自己屋中。 苏远打量了下那精致小巧的木鸟,将其放在房子角落的柜子上,关好房门,也进入修炼状态。 第二日清晨,他们再度被五位长老们聚集在一起,在其带领下横跨半空,在众多人的注目之中,留下一道道玄剑飞行的流光。 第二日晚间,他们抵达了红山湖,这是跨越翁源平原之后的第二站。 湖中间矗立着一座幽静的坊市,到了傍晚间,湖边山水一色,湖水倒映的晚霞和赤橙的天空一起将周围染成了仙境一般的存在。 镇守红山湖坊市的也是荡魔剑宗外派的长老,将一众人迎接安置在坊市中靠近湖水的一处大宅,这里正好能看到湖景,视线极好。 这一次,苏远还是和宁昊还有上次那同一个小院的弟子分到一起,三人一组挤在一个屋内。 那弟子名叫云彷,相比于宁昊的自来熟,云彷除了第一次见面时诧异得打量苏远外,就没有和苏远有过多交际。 哪怕苏远和宁昊聊得甚欢也不会加入两人的谈话。 和大队伍的五位长老分开后,苏远能察觉到身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传出一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随着离荡魔剑宗越来越远,也越来越频繁。 起初苏远不明白这种感觉的来源,后来发现这种感觉隐隐来自于周围天地,被注视时仿佛就是被周围的天地在排斥一样,于是意识到这似是七阶之人的探查。 就猜到大概是那位身材魁梧的魏先锋魏长老,也不知是不是雷宣打过招呼,他对苏远倒算是照顾,也是五位长老中唯一会对他点头微笑的人。 苏远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至于为何自己能感知七阶之人的探查,苏远一时倒没有找出准确源头,毕竟他身上怀揣的东西有点多,可能性太多了。 第三日,他们跨越了红山湖,再往西边前行,逐渐看到干涸的湖泊和越发干裂的大地,最后直接来到茫茫戈壁。 “再往前就是万丈戈壁了,跨越戈壁需要两天时间,此处是进入戈壁前的最后一座城池,也是最后一日能睡在房中的时候了。”五位长老中的马长老对众弟子朗声道。 第164章 惊神式再斩一人 进入戈壁前的最后城池是一座黄土大城,城中驻守的荡魔剑宗长老给一众弟子一人分配了一个黄土垒成的小房子。 从外面看小房子不算好看,土里土气地,但进去看才发现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什么东西都有。 和在荡魔剑宗内的环境差不多,保证了初来乍到的弟子们不会感到不适应。 苏远的左边房子是宁昊,右边则是云彷,宁昊又自来熟地闯进苏远房中,拿着送给苏远的木鸟,滔滔不绝地说着如何实现苏远上次的构想。 直到夜色浓厚之时,宁昊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看其样子,竟然有了几分胸有成竹之色,似是真要实现苏远所说的东西。 连续三日的奔波,一路上平安无事,眼下又是进入万丈戈壁前的最后一座城池,一众弟子都有些放松,甚至就连苏远身上时不时出现的探查感觉也松懈了三分。 探查时仅仅是随意扫一眼便瞬间消失。 入夜,夜已深。 苏远进入深度的修炼状态,全身如同一座火炉般,源源不断地将火源输送到丹田处,磨练那里的一柄深紫色玄剑。 又是一瞬而过的探查感觉,苏远没将其当回事,可下一瞬,房子悄然出现了什么东西轻轻裂开的声响。 苏远猛地睁开眼,发现摆在不远处桌上的木鸟,不知为何裂开了。 而有什么东西一瞬间从中爆开,向着苏远席卷而来。 那爆开的东西,无形却有着磅礴的力量,那份袭来的感觉,犹如一张无形力量交织构成的大网在向他网来。 若是被这张大网网中,苏远定会被束缚得动弹不得。 而也就是在这时,苏远的房门被人推开,在苏远的角度,还来不及看清推开房门的是谁。 危险的感觉瞬间传遍了苏远全身,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做出了反应,猛地握住身边放着的厚重金锋剑,直接对准房门劈出了一道......惊神夺目的剑光。 苏远没有任何保留的砍出了荡魔第一剑,惊神式。 荡魔第一剑被苏远使得早已出神入化,这一剑,对方绝对避无可避,哪怕是天阶巅峰,接近七阶的剑修,在这一剑之下也绝对讨不了好。 这一剑的挥出速度大大出乎了对方的意料,苏远只听到了一声惊呼,随后自己就被无形力量给牢牢束缚在原地,全身动弹不得。 房门的破碎爆裂声以及血肉被撕扯穿透的轻微噗嗤声一齐响起。 这一番动静,就连隔壁的宁昊也被惊到了。 “怎么了?”宁昊瞬间窜了出来。 同时,半空中也传出一阵汹涌的动静,天地间的力量隐隐被牵动,从五个方位飞出五道身影,几乎同时来到了苏远的房外半空。 那是五位长老。 身材魁梧的魏先锋看到苏远那破碎的房门,还有门口挥洒一地的鲜血和断成两截的尸块,脸色缓缓沉了下去。 宁昊和其他四位长老也看到了这样的景象,先是一脸的惊讶,然后生出不好的预感。 魏先锋一马当先地进入房内,看到碎裂的木鸟,而苏远被牢牢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瞬间明白若是苏远动手再晚一分,死得可能就是苏远了。 魏先锋挥手将束缚苏远的无形之力解掉,脸色极为难看,“这是天地之力的一种应用,对我们来说算是雕虫小技,但对你来说......” 若是让其得手,等于说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苏远悄悄解决掉了。 事后还无从追查真凶。 这时驻守这座黄土大城的长老才姗姗来迟,和其他四位长老一齐看到了房内以及房外的情况。 宁昊也缩在房外,注意到桌上碎裂开来的木鸟,心底越发感觉不妙。 魏先锋冷声道,“有人......想要当着我们的面杀了我荡魔剑宗的弟子。” 几位长老锐利地扫视着屋内的一切,最终都将目光锁定在桌上无端碎裂的木鸟上。 “这东西是谁的?” 苏远的视线抬眼看了下门口只露个头的宁昊。 魏先锋只是隔空一伸手,宁昊张嘴还未来得及惊呼就被魏先锋抓在了手中,只来得及吐出个“冤”字然后被魏先锋封住了身子。 “门口......死的是谁?”苏远看到了碎裂的门板上沾染的血迹。 “一个,叫云彷的弟子。”队伍里的每一个弟子魏先锋都认得出来,哪怕云彷那裂成了两半的脸。 苏远一愣,眼前浮现这三日里和云彷的相处,除了初次相见时他的惊诧,再无发现任何怪异的端倪。 几位长老中有两位长得极为相像的长老,乃是带队长老中的楚氏双雄。 两兄弟皱着眉打量现场,接替说道,“被魏兄挥散的束缚苏远的无形力量应该是从木鸟中爆发,所以我们才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同时云彷从门外进来,苏远一瞬间斩出了一剑,将其劈成两半......” 两兄弟眼底有着明显的意外,云彷身上那一剑明显超过了他们的预料,哪怕苏远名声在外,乃是三重异象加身被封为宫主亲传弟子,只是一剑就将云彷劈死...... “这会不会只是巧合,云彷恰好这时进来找苏远,误中了这一剑。” “有这种可能......但我观他手中也拿着剑,夜间来找同伴手中却拿剑,举止确实有些怪异......” 楚氏两兄弟旁若无人地讨论,两人很快否定了意外的可能。 驻守本地大城的长老只是皱着眉头盯向云彷,“云彷......该不会是云老头的孙子吧,云老头上百个子孙中就出了这么一个出息的孙子,我还参加过这孩子的满月席,唉,在我这出事了我怎么和云老头交代......” 他甚至还时不时瞥向苏远,眼底有着些微不满和对苏远出手如此果断狠辣的惊疑。 说斩就斩了,关键是还真做到了。 云老头上百个子孙中最出色的一位竟然不是他的一合之将? 魏先锋冷冷地盯着这位驻守本地多年未归宗的长老,看其样子,似乎根本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以苏远在宗内能牵连到的人,若是苏远出事,半个荡魔剑宗都要震一震。 魏先锋对手里抓着的宁昊冷声道,“宁昊,我问你答,若有半点谎言,我能让你以一种,然后向宗内请求让映魂宗的人来给你搜魂。” 宁昊身子抖了一下,猛猛点了两下头,魏先锋解开了对宁昊身子的限制。 “你今天接触过哪些长老?” 此言一出,所有长老都将视线盯向魏先锋和宁昊。 魏先锋这是怀疑到他们头上了呀...... 恢复了限制的宁昊,面对这些多双充满威严和审视的视线,自己只要稍有异动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 他小心翼翼地回想,然后看了眼魏先锋,咬牙道,“我今天......就往城里落时遇见过李长老,然后吃饭时遇见了......您。” 第165章 极西之海 宁昊的话一说完,所有长老都将视线投向了魏先锋和李祁李长老。 宁昊也是胆战心惊,他不敢不说实话,可这就是他能说出的实话。 可这两人,一个当前誓要捉拿主谋像是站在苏远一边的主事人,一个是队伍里资历最老的领头人。 面对众人猜疑的视线,李祁长老的脸上表情几乎没怎么变过。 这位和已死的申长老同一代的最老资历长老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未必需要接触才能设下陷阱,说不定是早有预谋呢?” 此话一出,犹如主心骨一样使得其他长老纷纷点头附和,都表示赞同。 宁昊听到这番话,绝望地低下头。 这么一来,最大的嫌疑不就落到了自己身上吗,而云彷一死,又无对证,谁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呢? 苏远打量着当前局面,不禁想到,这就是金德星君所说的绝世灾祸吗? 可苏远细想之下又觉得隐隐不对劲,至少,眼下还远远达不到绝世灾祸那么夸张的程度。 那也就是说,还有可能的后手? 又或者,绝世灾祸所指并非自己遇袭? 而关于当前遇袭,苏远眼前第一时间闪过了一个人影。 那晚站在‘无常’身边踏着剑的面具青年。 而‘无常’死后,关于这人的踪迹也失去了线索。 外面死的是云彷,难不成......云彷就是这踏剑面具青年。 可苏远又立刻否定了,那一晚踏剑面具青年是看到过自己的样子,并且认出了自己来,若是这样,云彷第一次见到自己时不应该那么诧异。 而且那木鸟碎裂后爆发的无形力量,乃是七阶之人才能弄出的,当前的七阶,已经全部聚集在自己屋中了。 至于隐藏的七阶,苏远不觉得会存在,若是能瞒过眼前六位七阶长老,这样的七阶强者可直接当着他们的面强行搏杀自己了。 既然用木鸟中隐藏的陷阱再安排云彷这时进来,想必这人肯定是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至少是不愿向荡魔剑宗暴露自己的身份。 其忌惮的,还是荡魔剑宗,而不是自己。 说明,这个人在荡魔剑宗内的身份极为有用。 就像是徐长峰那样的吗...... 苏远扫了眼诸位长老,神色镇定地丝毫不像刚刚遇袭的受害者。 不过这些长老可都是靠着自己跨入七阶的,而不像徐长峰靠仙性突破受制于仙性,能被面具青年和无常利诱。 这些长老还有什么可被利诱的...... 在事实出来之前,苏远的猜想都得不到任何解答。 当苏远瞥到宁昊时,眼底的怀疑仍然有,但相比几位长老,则要少上了许多。 几位长老一时陷入了僵局,显然谋划者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做得天衣无缝,没有露出任何明显的马脚。 最终魏先锋只能暂时罢了。 但魏先锋还是将苏远安排到他身前,同时还有另两位长老,一共三位七阶如同保镖般护卫在他身边。 既是护卫,也是相互监视。 某些怀疑,已经悄然种下。 关于宁昊的安排,驻守本地大城的那位长老提议先将其关押在这座城中,待能证明其清白时再由其带回宗内。 这一提议当即被反驳了回去,若两人为同伙,岂不是直接将他们全放跑了。 最终在李祁长老极力主张下,直接表示所有人,一个不少,继续前往极西之海。 这样不会放跑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 若是其还敢当着三位长老的面使小动作,现在这三位七阶可不会再松懈了。 连续两天半的时间,队伍中的一众人一刻没有休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花了小一半的时间横跨了万丈戈壁和沙漠,终于看到了沙漠尽头的绿洲。 以及绿洲远处那无边磅礴的湛蓝大海。 连续多天一刻未歇,精神高度紧绷的魏先锋看到大海稍稍一振,长出一口气。 他对就在身边的苏远悄声道,“苏远,雷长老交代过我,按理出了这事你我最好立刻返回宗内,但这次队伍不仅是带弟子前往极西之海领悟分海式,更是对我们的考核,李长老的希望最大,他极不愿意我们就此返回,也是因为此,李长老宁愿让三位长老护着你,也不愿因行动中出了事而让我们半路折返以被人诟病......” 苏远沉吟着回想起李祁长老一路上的一举一动,并未发现有诡异的痕迹。 就算有,他也肯定不会让自己轻易能发现。 毕竟那可是七阶长老。 所以李长老的嫌疑还不能确定。 临近大海,清爽之气以及潮水之声一齐涌来,瞬间褪去了沙漠中的干燥和炎热。 五位长老中的楚氏两兄弟,更是略显激动地踏立于海上,只见两人面朝无尽大海,左位之人持右手剑,右位之人持左手剑。 波涛汹涌的大海在两人脚下起伏不定,两人身周隐隐勾连天地,在他们身侧极小范围内,大海的起伏瞬间变得汹涌。 两人两剑缓缓挥出统一的轨迹,连带着带动天地,聚于剑上。 起伏的大海随着落下的剑,汹涌到了极点。 然后在这轻缓一剑最后落下之时,大海竟然缓缓从中直接分开。 一众弟子失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这就是他们地轴宫弟子的毕生追求,就在他们以为大海分开就结束时。 缓缓分开的海面,突然以极快地速度几乎是眨眼间迸发出一道波动,一道顺着分开的海面裂缝延伸出去的裂缝,眨眼间没入深海海底和远处无尽的大海。 海面无波,海下却因波动掀起了无比暗流。 这波动,势震山海。 这一幕将众弟子看得一惊,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荡魔第二剑,分海式。 第166章 分海式 “楚氏双雄心念合一,双人双剑如一剑,单单其中一人无法使出分海式,但两人合一,分海式信手拈来,在座的几位长老没有谁敢说能胜过楚氏两兄弟联手。”魏先锋和其他几位长老并排而立,细细说着,其实这是介绍给苏远听。 这让苏远对这两位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长老有了更深的了解。 不过苏远和两位长老交集不多,倒是和另一位马长老在路程中交谈过几次。 马长老早知苏远之名,还说那一日苏远一步跨出,天降三重异象时,他也在场,只是可惜没有见到苏远一面。 马长老有交好之意,一边看护在苏远身边,一边和苏远侃侃而谈。 倒是那位李祁李长老对苏远不冷不热,若不是那晚遇袭,两人或许不会有多少交流。 弟子们纷纷赞叹惊讶,让空中的楚氏双雄出了不少风头,享受着弟子们仰慕和向往的眼神。 见楚氏双雄在弟子们面前仗着两人合体之威才能使出分海式,马长老也冷哼一声,稍显不悦。 他跨出一步,来到了更远处的广阔大海之上。 马长老轻抚着横在面前的长剑,手中宝剑竟然微颤着发出锐利的剑鸣。 在这剑鸣声中,他脚下被楚氏双雄掀起的波涛大海瞬间变得古井无波,掀不起一点浪花。 而下一瞬,诸弟子还未看清马长老是如何出剑的,只见一道剑光从马长老身前划出,径直轰在海面。 海面和剑光碰撞的瞬间,如千万道雷鸣炸响,无尽的滚滚波涛声轰然响起,而海面也被轰开。 起初只是很小的一道缝隙,随着海面越向下分开,海潮向着下方的裂缝落去,底下的裂缝也越来越大。 直至扩大到如同裂开的巨山一般,悬浮在上的马长老犹如一个黑点,底下是分开的大海巨渊,择人而噬。 大海巨渊持续了好一会,落入海底深处的一剑之威还在持续。 当马长老这一剑的余威散去,海底的裂缝终于在海水的漫灌下逐渐收拢,两边的海水落入海渊,撞击在一起,爆发出比之之间还要强烈的声响。 轰隆隆震得一众弟子,只觉得胸中有无尽的豪放气概在回荡,一阵阵地讨论声响起。 “相比楚氏两兄弟的分海式,马长老的分海式更显得粗狂直接,颇有些一力降十会的味道,三人的分海式相比最初的荡魔第二剑,都略微演化出了属于自己的变招,不过其核心依然是荡魔第二剑。”魏先锋依然在介绍给苏远听。 苏远离得极近,先是看到楚氏双雄两人是如何引动天地之力,合两人之力挥出那一剑,引发暗藏于海底的强劲波动,然后又看到马长老直接的一剑,毫无保留地破开了大海,硬生生创造出一道持续不息的海渊。 接连看到两位七阶强者是如何挥使剑法,苏远眼中生出了一丝玄妙的恍然。 这玄妙的恍然和平日里练习的荡魔第二式剑法联系到了一起,在‘天生剑心’的作用下自动推演了起来。 荡魔第二式剑法中每一式的动作都被苏远串联到了一起,只为推出那唯一的一剑,种种玄妙的轨迹不断演算,推出种种可能,最终又被苏远否定,如此不断循环往复...... 楚氏两兄弟回到长老队列中,看到马长老引发的阵势让弟子们生出喧哗,不由得摇摇头,出言道,“不过是力气使得大一点,看起来唬人一点,毫无技巧可言。” “马长老这一剑花里胡哨,对敌毫无用处,明箭易躲暗箭难防,唯有无声无息间制敌才是正道。” 两兄弟一人一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马长老恰好也踏着空气回来了,听见两兄弟这么说,只是挥挥袖子,微抬下巴,哼一声不多言语。 只是其瞥向弟子间时,尤其是弟子们的反应时,眼神中透着满意。 七十余位弟子耳边还回荡着分开的大海相撞的响声,大声地议论着这一剑,有的人甚至开始讨论自己从中得到的领悟。 “马长老这一剑......和我所料想的分海式简直一模一样,我刚刚好像抓住了点感觉,只要再见几次就说不定......” “分海分海......分海式就当如此!” 马长老收回心满意足的眼神,神色悠然地傲立,一副自得的样子。 这让楚氏两兄弟更加不爽,只是碍于这么多弟子注目,不好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底下的弟子中间出现阵阵骚动,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几位长老纷纷侧目看过去。 只见弟子中间,一位脸色俊白,长相儒雅身高欣长如书生般的弟子闭上眼,可手中剑却自动挥舞了起来。 周围的弟子纷纷避让,让出了一块空间,独留书生般的弟子挥舞长剑。 都是地轴宫的弟子,他们见到那熟悉的轨迹,立马认了出来,书生弟子挥出的是......荡魔第二式剑法。 书生弟子的基本功极好,闭着眼挥出一整套剑法,每一剑不论是姿势还是气场,全都做到了位,堪称标准,长剑挥舞间,甚至带出了道道紫光,隐隐透着一丝灵性的变化。 楚氏两兄弟眼底微微讶然,“这弟子好像是叫郑与之,是起于微末的弟子,在一众新晋内门弟子中算是拔尖的了......” “仅仅是观摩两次分海式,竟然就立刻有了感悟,此子剑心上佳,靠自己入七阶有望,看其进度,有望在七阶之后就悟出荡魔第二剑。” 两人对书生弟子赞不绝口,眼底透着欣喜。 底下的这些弟子,可都是以后的地轴宫长老种子。 第167章 悄无声息干大事 楚氏两兄弟并未刻意压制声音,声音毫无阻拦地传入底下弟子耳中,倒是让一些人生出了攀比之心。 一抱剑束发的英俊冷面弟子冷哼一声,看着郑与之的眼神极为不对付。 他身穿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锦衣,绸缎面料甚至有着自动吸纳周围天地灵气的作用,腰间佩戴的玉佩中更是内含一枚小剑,玉佩毫无雕琢的痕迹,可见那小剑乃是天生位于玉中,其价值可想而知,有价无市。 英俊冷面弟子身后有三五弟子以他为首,他们静静看着郑与之带着新的感悟练完了一套荡魔第二式。 然后英俊冷面弟子抱着剑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这一举动引得所有人看向他,目光中含着各种各样的神色,有幸灾乐祸,有看好戏的,也有不忿和不满。 但他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一直来到郑与之面前。 书生扮相的郑与之皱着眉看英俊冷面弟子来到面前,不由出声道,“殷少这是想和我探讨探讨荡魔第二剑的感悟吗?” 被叫殷少的英俊冷面弟子昂着头,抱着剑,下巴挥了挥,“让开。” 郑与之脸色一僵,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挥走,实属让他下不来台。 可这么多人还有长老们注视下,郑与之又不好当场发作,给他们留下一个锱铢必较的印象。 于是开口讽道,“殷少还是一如既往地瞧不起我们这些纯靠自身实力走到今天的弟子,我们哪像殷少,穿着木灵仙衣,戴着剑心玉制成的玉佩,确实没资格被殷少看得起......” 讽完,郑与之收剑走向一帮交好的弟子,那些和郑与之交好的弟子纷纷欢呼迎接郑与之,好似郑与之是什么英雄归来一样。 殷少本被郑与之一番话说得愠怒,见这番情景更是怒火中烧,冷声道,“我就让你看看,没有仙衣玉佩,我和你的差距也不是你能跨越的。” 殷少将身上的外衣脱去,腰间的玉佩也一同解下,扔到一边。 刺啦一声,怀里抱着的宝剑被抽出,宝剑上闪着冷光,花纹繁杂,气息不凡,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闭上眼,手中提着剑,矗立不动。 一众弟子静静注目,就连上空的长老也屏息等待,直到某一刻,提着剑的殷少身上缓缓升腾出一丝气息。 那气息,好似要劈开面前无比的大海,带着一剑破万军之势,甚至让马长老惊讶地“哦”出声,“这小子,竟然有我刚刚那一剑两分相似......” 而一众弟子更是炸开了锅,刚刚马长老立于大海之上分海而立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难不成,殷少看一眼就学会了? 殷少身上升腾出一剑破万军的气息之后,他猛地睁开眼,眼底专注地望向大海,其中唯有劈开一切的坚定,然后手中剑舞出了道道剑花。 魏先锋略有些惊讶地开口,“荡魔第二式?嗯......又不对。” 殷少手中连连挥舞剑光,连绵不绝的剑光依稀能看出一丝荡魔第二式的影子,看得一众弟子目瞪口呆,根本不解这到底是哪一式剑法。 郑与之的神色有些凝重,身边有人问他这套剑法能解吗,他郑重回道,“能解是能解,这一套剑法还未到抵挡不了的程度,只是这一套剑法代表着他对荡魔第二式的领悟已经快超过我了......” 其他弟子更是看得眉头紧皱,有人在思索如何破解,有人吃惊于殷少何时悟到这种程度了。 马长老倒是看出些蹊跷,“嗯......我想他是从我那一剑中得了启发,突然明悟如何挥出我那一剑,想要通过这一套剑法推演到最后抵达我那一剑,纵然不可能真正做到我那一剑的程度,也足以学得几分相似......” 随着马长老话音一落,殷少气势正盛连绵不绝的剑光也抵达了终点,此前挥出的每一剑都不是无用落笔,都是为了铺垫这最后一剑,将之推到极致。 殷少手中剑猛地向前方大海斜挑,只是轻飘飘一剑,平平无奇,甚至看不出任何出众之处。 可好似这一剑延伸出了无形的剑气,远处的大海竟然哗啦啦地形成了两道波峰,无形剑气从中一穿而过。 这两道波峰仅有半寸高,相比马长老所劈开的无边大海着实不起眼,但一众长老却惊咦出声,那些弟子们更是愕然不敢置信。 殷少的脸色有些苍白,可看着这一剑所取得的成果,透着极为满意,他悻悻地扯扯嘴角,然后笑容变得张狂。 他还是做到了...... 殷少将视线扫向一边的郑与之一行人,眼神盛势凌人,此时这一行人都鸦雀无声。 郑与之愣愣地看着哗啦啦隆起的两道波峰,他看得极为明确,殷少没有依靠自身本命玄剑的法力,仅仅是毫无法力波动的普通一剑,却做到了几分分海之姿。 不然依靠本命玄剑,在场弟子谁都能劈砍出半寸高的波峰,可,这非是分海式之用。 扪心自问,不依靠本命玄剑挥出这一剑,他自己是做不到。 郑与之看向被殷少扔到一边的仙衣和玉佩,恍然间生出几分挫败。 马长老点头赞道,“分海之姿已然凸显,其这一套剑法推出了最后一剑,至少有了两分分海式的神韵,虽然这一套剑法最终不一定能推出真正的分海式,但能做到这一步,已是难得,再多领悟,便算作初步摸到门槛了,比之没摸到门槛的,无疑是云泥之别。” 就连此前一直不语的李祁长老也微略点头,言语不轻不淡地道,“在这一代地轴宫弟子中当算得上顶尖,入七阶得一长老之位没问题,更有望在七阶之前悟得荡魔第二剑。” 魏先锋楚氏两兄弟马长老看向殷少的眼神微微一变。 在入七阶之前悟得荡魔第二剑吗......这难度和入七阶之后再悟得荡魔第二剑,可是一个天一个地。 楚氏两兄弟出言,“荡魔五剑根本就在于引动天地变化,而入七阶的过程便是以内天地带动外天地,在这一方面,两者的‘道’倒有些相似。” “有跨入七阶掌控外天地之力的经验,习得荡魔五剑的难度无疑会小很多。” 魏先锋赞同地点点头,这时,他忽然发觉身边少了点什么。 此前注意力被弟子们的领悟所吸引,和几位长老点评弟子们,一直未关注身边还有一人,此时想起,发觉苏远怎么一直无声无息的。 第168章 第二剑,分海 魏先锋转头看向苏远,却见苏远看着远方,眼珠子一动不动,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在魏先锋疑惑间,苏远失神的眼神重新凝聚,面上现出一丝恍然。 “原来如此......”轻飘飘的声音随风飘了出去。 “原来如此什么?”魏先锋一愣,连带着其他几位长老都是一顿,随后看向苏远。 苏远并未言语,伸手想要取剑,可剑却在脚下踏着。 于是苏远自顾自地落了下去,落在了一众弟子前方。 脚下的厚重金锋剑也顺势落在了手中。 突然从半空落下一个人影,顿时将所有弟子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当看清是谁后,每一个人都不由得一愣。 那人......不是那唯一一名天关宫弟子吗? 怎么,天关宫的弟子也要凑地轴宫弟子比拼的热闹...... 他们早就注意到苏远的存在,尤其是苏远还被各位长老以带在身边这样的特殊关照,这份待遇,独一份。 不了解具体内情的弟子们看向苏远的眼神都透着奇怪。 尤其是苏远无视了他们所有人,提着剑,向海边走去。 郑与之经由身边人提醒,看向了这道向海边走去的身影,一愣道,“那人不是天关宫弟子吗?” “是啊,几位长老还格外小心地护着他,好像之前有一晚出了点意外,没发现队伍中少了一人了吗......” 郑与之不解地皱眉,“也不知是何意外......出门历练,本就不可避免意外,可他如此被长老护佑,历练有何用。” 郑与之本就看不惯依仗着外物和靠山势力的弟子,殷少如此,被独独特殊对待的苏远也是如此。 殷少还沉浸在喜悦和自傲中,使出了有马长老两分真意的一剑,他足以自傲。 可见到了前方落下了一道身影,一看才发现是之前那个天关宫弟子,他一直待在长老们身边,也没什么和他交流问候底细的时间。 殷少不由得皱着眉,高声喊道,“前面的师兄,你也想和我比一比对荡魔第二剑的领悟?你是天关宫弟子,修习第二剑的时间不如我们,若是比拼,你若动用本命玄剑我也能接受......” 可苏远置若罔闻,丝毫没将殷少的话听进去,殷少的脸色一僵,只觉得苏远这人比郑与之他们这群自尊心格外强的一批人还要难处。 苏远面朝大海,晴朗天际之下,湛蓝大海在晴天微风之下,掀起一重又一重波浪,可那些波浪在苏远眼中,却不是波浪,而是大海的律动。 大海的律动和他眼底推演出的东西一一映照,两者渐渐重合。 不知不觉间,苏远的脚步已经和大海的律动重合到了一起。 当重合的那一刻,苏远手中提着的厚重金锋剑也随意挑起,做出了起手式。 “这是荡魔第二式的起手式?”马长老眯着眼,仔细打量着苏远的一举一动。 “只是荡魔第二式的剑法吗......” “而且这起手式的动作不算标准,更像是随手挥出。” 楚氏两兄弟有些失望。 荡魔第二式的剑法只是基础,地轴宫哪个弟子不会。 但资历最老的李祁长老眼睛却是微微睁大,端详了片刻后才终于确定道,“他的脚步......” 几位长老的注意力全因弟子比拼而放到了剑法之上,从未关注脚步,如今这么一提醒,猛地发现苏远的脚步犹如迎合着大海的波浪。 每一步恰到好处地踏在了关键点上,好似,他和大海融为了一体,在踏着浪花行于大海之上。 但这只是开始。 苏远提着厚重金锋剑,每一步踏出,手中剑随意挥出,都是荡魔第二式中最原本的招式。 没有任何改动。 甚至,很多剑式根本没有做到位。 郑与之在这上面有绝对的发言权,“他走了八步,共十六剑,每一剑的轨迹都至少有三处偏离不到位。” 殷少则感觉那每一剑都普通到了极点,和不会剑的小孩拿树枝随便戳的一样,起初,他还抱着看笑话的心情看,可渐渐地,他猛地发觉。 哪怕是天关宫的弟子,也不可能一点不懂剑,以他们的基础,挥出一套标准的荡魔第二式不是问题。 只要是看过剑谱的人,不按照剑谱上的去走每一剑才是最难做到的。 除非......他已经到了心中无剑谱,自己挥出的每一剑都足以成一套剑谱的地步。 可这每一剑,殷少自己却是一点都看不懂。 殷少的额头不知何时溢出了冷汗。 长老们越看越心惊,苏远的脚步和手中剑法,和这大海浑然一体,毫无破绽,仿佛苏远已经融入这片大海天地之中。 仅仅是普通的荡魔第二式,毫无改动的荡魔第二式,甚至隐隐有着偏离的第二式。 在苏远踏出最后一步,脚尖触及到涌上的海浪时,苏远眼底推算的每一剑在这一刻全都融向了唯一一剑。 演化到极致,唯有这一剑,其他任何结果都是错误的。 苏远将剑提到极高点,随后落下,随着剑落下,明明和剑锋未触及的大海却自动分开,从苏远的脚尖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的地平线,大海沿着整整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蔓延之线分开。 剑锋每下落一分,分开的大海就裂开地愈发宽大。 直至剑锋彻底垂下,触及海面,可就在剑尖往前一点,就是海面分开形成的裂缝。 剑锋落下,大海随之分开。 最普通的荡魔第二式,却使出了最正宗的第二剑。 而且是真正的第二剑。 由一名天关宫弟子使出的。 五位长老看着分开的巨大裂缝,谁都没有言语。 殷少看着比之马长老还要宽广的海渊裂缝,生不起一点和苏远比拼的想法,满脑子的想法都是......这家伙真是天关宫弟子辈的吗? 而郑与之怔怔看完苏远全程,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悄然松开了,眼底也出现一抹释然,看向殷少的眼神也没有了任何挫败。 在那站在海边的身影面前,他和殷少都不过小孩一样,有什么可挫败的。 他和殷少所争的,都实在太可笑。 第17章 入天关宫 确认无误后,他点点头。 就在这时,有两个老者踩着剑落在了一旁。 主事之人见到立马行礼。 “万长老,许长老。” 两个长老身后各带了一位青年辈分的人。 万长老身边的是一高挑女子。 许长老身边是一冷傲青年。 两位长老只是挥挥手,表示恰好路过这里,让主事之人不用在意他们继续就行。 于是主事之人示意苏远可以进行试炼。 苏远目光扫过一边的万长老和许长老,万长老和他身边的高挑女子对他微微一笑,许长老轻轻点点头,那青年更是一声不吭。 他踏上高耸台阶,向着两座剑山中间的狭缝走去。 见苏远的身影消失,万长老和许长老也交谈起来。 “四个月时间修至地阶,百年一遇天才倒算不上,十年一遇天才有他一席之地。” “和剑锋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剑锋,你当年是花了四个半月才到地阶吧?”许长老对身边的青年问道。 那名为剑锋的青年有些不甘地点点头。 “嗯,但要说起来,荡魔剑宗百年内最耀眼的天才乃是那位吧,仅仅三个月便修至地阶,这个记录至今无人打破。” “呵,和那位比还是不要想了,见了他,谁不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剑圣。” 两人有说有笑,殊不知,苏远跨入地阶的也是花了三个月。 只是硬生生拖了一个月才申请剑门山试炼。 两位长老对苏远通过试炼一事还是极为自信。 觉得其不成问题。 只是,他们没想到。 会这么快。 当一刻钟后,苏远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剑门山的阶梯顶端时,万长老和许长老皆吓了一跳。 就连那主事的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这才过去多久?” “堪堪一刻钟......” “试炼我没记错的话,不仅包含本命玄剑的修为考核,还包含剑术考核吧,就算本命玄剑达标,这剑术考核也如此神速?” “嘶......此子,天赋异禀啊。”许长老话还没说完,身边万长老的身影已经没了。 待许长老扫视过后才发现,这老东西已经在苏远身边了。 老东西跑得真快...... 许长老是个要脸的人,虽然此时很想不要脸。 但万长老已经抢先一步,他不好再上去拉拉扯扯。 万长老闪到苏远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我乃天关宫长老,你可愿入我天关宫。” 荡魔剑宗内门有两大天宫,一为天关,一为地轴。 天关宫主修荡魔剑法第一和第三剑。 地轴宫主修荡魔剑法第二和第四剑。 两宫各有特长。 第一式的修习门槛最低,修炼的弟子最多,故而基数大,悟出第一剑的弟子人数是最多的。 第二剑相比第一剑,悟出的人数就越来越少。 但第二剑的威力比之第一剑更大,故而又弥补上了人数的差距。 从总体来看两宫差不多,彼此维持在平衡的状态。 至于第五剑,荡魔剑宗内并无人修成,自然也无感悟传承留下,如何修炼。 苏远正巧悟透了荡魔剑法第一剑,拜入天关宫正好对上了。 加之刚刚这姓万的老人和他那高挑弟子对苏远回以微笑的态度,苏远当即点头。 “弟子苏远,愿拜入天关宫。” 那万姓长老喜滋滋地摸着胡子,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美不胜收地回到许姓长老身边,“许老头,此消彼长,你们地轴宫可要莫要被我们天关宫比下去了。” 许老头抽了抽嘴角,一甩袖袍,“你一个堂堂渡劫剑修,不顾脸面就罢了,我还要点脸。” 说罢,就带着那名为剑锋的青年御剑走了。 那青年看向苏远的视线中,满满的不服气和傲视。 倒是万老头嘿嘿一笑,丝毫没有渡劫期修士的高高在上。 “小书,走,带你新师弟回宫内。” 他招呼一边的高挑女子,带着苏远架剑而起,留下周围一片外门内门弟子的惊艳。 而苏远也自此认识了师姐秦书。 秦书也是个好相处的人,大大方方,颇有一番大姐头的风范。 在落到内门范围后,她利落地给苏远安排好了住处。 位于山巅的院落离天关宫主宫不远,视野范围还极好,能将内外门的群山一览无余。 苏远很满意。 “小远,以后内门就由我罩着你,咱师父外号走眼仙,有什么麻烦就报他的名号,反正他欠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两件也不算什么。” “小书,为师我啊还没走远呢。” “嘿,师父我不是在夸你呢。” “上次你不是说摸到了第一剑的感觉了吗?来,试试。” “别......师父,我知道错了。”秦书顿时泄了气,弱弱认错。 万老头这才满意哼道,“带小远去趟剑谷,新晋内门,都有资格去一趟,说不得剑谷中那几柄仙剑识得了小远的天赋异禀,自动投来了呢。” 当然,他也未当真,说完也就飘飘然走远,身形隐入云雾之中,这么看才稍微有点仙人作派。 秦书见他走远,立马变了一副脸色。 “老头子性情洒脱,以后有什么事和我说就行,至于他说的话也不要当真,剑谷中确实是有几柄仙剑,但仙剑投来的难度,怕是比成为百年未遇的天才还要难上十倍。” 苏远这倒是来了点兴趣。 毕竟他就是以残缺仙剑的身份模拟过。 也不知剑谷中的仙剑和模拟中的仙剑,两者是否对等。 见苏远不过是入门四月的弟子,诸多事宜还不清楚,于是秦书谆谆细道。 “你可知本命玄剑对应修炼境界如何?” “本命玄剑前三阶天地人,每一阶正可对应两阶境界,初入人阶,战斗力和第一阶修士差不多,人阶修到顶,能和第二阶修士比拟。” “跨入地阶,自然可和第三阶第四阶修士相比。” “你如今的本命玄剑在地阶第一段,和先天锻体武者或者金丹修士差不多。” “至于天阶,则比拟第五阶第六阶,在天阶之上,则是仙阶。” “本命玄剑化凡为仙,可比拟第七阶第八阶的大能。” “所以,你明白仙剑的含金量了吗?” 秦书略带骄傲地扬起下巴。 第18章 入剑谷 “地轴宫有一荡魔剑宗百年一遇的天才,他主修剑法,次修锻体,如今人人唤他剑圣,他悟性之高,只花了三十年便悟出了荡魔第二剑,可就算是他,入剑谷时也不过得了一柄天阶巅峰的长剑。” “后来那长剑在他日夜蓄养之下,融入了不知其数的天材地宝,才半步跨入仙剑之列。” “仙凡之别,其中差距之大远超你我的想象。” 秦书的脸上荡漾起一丝神往。 苏远算是明白仙剑的稀少了。 “那剑谷内的仙剑又是从何而来?”苏远好奇问道。 这话问到秦书的盲区了,她脸一撇,“此事你等宫主布道讲课时提问,或许能解你一二困惑。” “宫主?” “咱们天关宫的宫主,修为更在师父之上......你懂吧。” 秦书丢了个你懂得的表情。 苏远恍然大悟。 第八阶大能! 荡魔剑宗的定海神针。 就是不知道第二次模拟里全盛时期的他能不能和这位宫主碰一碰,也不知道到底谁更厉害一筹。 秦书又给苏远讲了好多关于宗门内的事情。 末了,秦书语重心长地道。 “小远,虽然你这次展露了不低的天赋,势必引起宗内不少的关注,但你不可就此失了练剑的心。” “剑之一道,相比其他修炼之法,入门极快,料想修士们从炼气到筑基再到金丹,这中间要花多少年。” “那锻体的武者更是从小打磨基础,吃得多少苦才能将身子打磨成。” “而我们专修本命玄剑就能快速拥有比拟他们的战斗力,可这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越想向后走,所需的恒心便越发超过其他之法数倍,所需跨过的难关也是其他之法的数倍。” “若是一旦失了剑心,手中这剑,将再也握不稳,你将会处处怀疑自我,茫然无措......” “不知有多少天才前期进展神速,可一遇到难关,便开始自问,乃至怀疑,直至放弃。” “从地阶晋入天阶将会是一道坎,天阶晋入仙阶更是,这坎相比那些修士武者升阶所遇的困难,要难上不知多少,这一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秦书怕苏远轻易晋入地阶,从此有了焦躁求快的心理。 苏远也慎重地点头。 确实,本命玄剑之法前期晋入是快,外门弟子轻易拥有第一阶、第二阶的战斗力。 但之后的路,势必会加倍返还回来。 “放心吧,师姐,我知道了。” 但秦书又岂知道苏远历经两次模拟,两次加起来一百五十年时间的磨砺,早已使得苏远的心态极为平稳。 秦书笑了笑。 “一般除了主修本命玄剑外,内门弟子还会再修一法,比如那位剑圣选择了锻体之法。” “锻体成后,他的剑法也越发凌厉,两相叠加,功效岂止加倍。” “依靠宗门,大量资源支持之下,再修第二法无疑事半功倍,你有空可以思考一番学哪样,宗门内有着大量的选择,虽然不全是最顶级的修炼之法,但也俱是不俗。” “这样就算失了本命玄剑,也不至于完全成了废人。” 这倒是正合苏远本意。 必要的事项吩咐完,秦书让苏远今日先休息,明日来带他去剑谷。 苏远也想好了何时开启第三次模拟。 这一日,苏远以四个月修成地阶本命玄剑并只花了一刻钟通关剑门山试炼的事迹传遍了大半个内外门。 诸多外门弟子震动,一时间,前往剑门山擂鼓挑战的人络绎不绝。 但无一人成功。 挑战的人都不过一时兴起,连人阶的本命玄剑都没修到满,何谈通过。 内门弟子,尤其是天关宫的弟子纷纷想要领教一番苏远的剑术。 相比于四个月修成地阶本命玄剑,他们更关注的是一刻钟通过剑门山试炼。 剑门山试炼中有一关最耗费时间的乃是剑术考核。 这么短时间通过剑门山试炼,意味着苏远的剑法悟性惊人。 对于内门弟子而言,剑法悟性的决定了能否从荡魔剑法中悟出那五剑。 在内门中,悟出这五剑才更具代表性。 天关宫的弟子能悟出第一剑。 地轴宫的弟子能悟出第二剑。 这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悟出其一足以在内门留名。 那地轴宫的许长老的傲然弟子,据传只差一丝就能悟出第二剑。 这还是其于地轴宫的宝地之一剑痕壁观摩了十年的结果。 剑痕壁上皆是历年地轴宫的天才弟子悟出第二剑后留下的剑痕,有前人感悟相助,加上本身天赋异禀,才堪堪摸到了那一丝门槛。 可见这荡魔剑法五剑之难。 苏远却是无心关注外界的纷乱,有秦书帮忙拦下了那些并不相识的人。 第二日,在秦书带领下,他来到了剑谷所在。 剑谷位于天关宫主宫和地轴宫主宫的中间处。 两大主宫如同两颗闪耀的宝石般镶嵌在荡魔剑宗群山山脉之间,百里外就能看到那金碧辉煌的主宫。 位于两大主宫中间,这剑谷寻常人是进入不了一点。 身为万长老亲传的秦书领着苏远经过了重重关隘,每一层关隘的镇守者身上的气息都丝毫不亚于万长老,使得苏远对荡魔剑宗的实力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在最后的入口前,一中年女修将视线从苏远脸上移开,闭眼点头。 “新晋内门,有一次进入剑谷的机会。记住,剑谷内若遇到险事,第一要务是保命,不然,出了事连宗主也无法出手保下你,若是超过七天未出来,我们将默认你身亡......” 苏远将这位女修的话谨记。 同时心底暗暗思量。 外界或许难以知晓剑谷内的情况,唯有亲身进去才行,甚至荡魔剑宗的宗主都不行...... 一边想着,苏远向前看去。 前方就是一座四面环绕只留有一狭窄口子的剑谷。 那口子只容得下一人过去。 “我在这里等你。”秦书对苏远点点头,示意他从那口子进去。 苏远郑重点头,大踏步进剑谷。 一入剑谷,四周就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没错,苏远觉得周围变得格外“锐利”。 空气都带着能切开山石的尖锐。 他不由得小心翼翼地前行,心底的危险悄然上升到了越来越高的水平。 每一步都生怕被那锐利之气给切到。 当走出这一道一人宽的狭口,苏远的视线豁然开朗。 远处的天空被四面高耸山壁遮掩,如同四把剑矗立在一起,那滔天的剑意霎时间使得苏远恍惚间又想起了身为剑身的时候。 正前方的中间,则是又一座笔直入云的山。 只是这山并没有远处的四面山壁高。 从外面根本看不到。 这样一来形成了环状山谷,谷内充斥着无尽的剑气。 地面上,零散地剑横七竖八。 第19章 以剑之名 有的剑黯淡无光。 有的剑神异无比,淡淡霞光直通天际。 还有的剑对折只剩一半,或剑体残缺,或无剑柄。 剑的样式也各异,苏远知晓的剑的种类,这里都有,他不知晓的剑种,这里也有。 或长或细,或软或硬,或宽或粗,琳琅满目。 看得苏远眼花缭乱。 这要是寻剑,那要寻到什么时候。 苏远一时间有些犯难。 他随手探向最近的一柄剑,没想到手上一痛,被那柄剑外表的剑气割得生疼。 苏远大抵明白了。 这柄剑与自己无缘。 苏远又在剑谷内寻了一个时辰,可一个时辰下来,尽皆被剑气所挡。 不论是黯淡无光的残剑还是完好无损冒着霞光的宝剑。 无一成功。 可苏远接触的剑还不到整个剑谷的万分之一。 看来,一个一个触碰并不是正法。 苏远了然。 好在进剑谷并没有太严格的限制时间。 或许是这个时间点进内门的只有他一个人,他大可肆无忌惮地独享这里的时间。 只要在七天内出去就行。 苏远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想起秦书口中说的仙剑一事。 这剑谷内有几柄仙剑...... 但他进入剑谷以来,倒没有发生什么天地异象然后仙剑自主投来这样的气运之子场面。 “好歹曾经也算是半个同僚,怎么不给点面子呢......” 苏远还想和这些仙剑沟通沟通当剑的感悟。 不过说笑之后,苏远还是正经地面对现实。 他又不是什么真的天纵奇才,能有今天的成就,不过靠的是他自己的......金手指的本领。 哪会有什么仙剑自己投来。 他在剑谷内搜寻着疑似仙剑的存在。 就算拿不到,好歹看一看真正的仙剑长啥样。 只是浩瀚剑谷,苏远一眼看过去,散发着各种神异的剑就不下百处,这让苏远一时间犯了难。 “我当剑那些年,身上有什么神异呢?” 他不由得回想自己当仙剑那些年,自己身上有没有发出什么神光,或者周边有没有什么异样。 但想来想起,他发现自己成为的那柄仙剑真的是毫无神异。 什么异样的奇观都没有。 不过苏远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能成为仙剑的根本本源。 那一缕仙人留下的开天之息。 苏远当即意识到自己和仙剑还是有缘分的。 “按那入口女修所言,剑谷内,连宗主都没法出手保下人,外界对剑谷的感知很可能为零。” 苏远当即调动体内那一丝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 纵使这一丝开天之息极为稀薄,和他身为仙剑时体内的那一丝开天之息完全不能比。 但再稀薄,这也是开天之息。 随着开天之息被苏远激活,这一抹近乎无形的清气带上了一丝灵性,仿佛鱼儿般在苏远的丹田内游动。 苏远自觉自己与天地间多了一点不一样的联系。 他看这方天地的感觉变得截然不同,如同多了一只眼以更高的维度纵观剑谷。 如此视角下,苏远立即注意到不远处一柄散发着不一样的古朴短剑。 他来到古朴短剑身前。 这古朴短剑倒没什么神异,若不是更高视角加持下,苏远或许难以看一眼。 但既然被苏远看到。 合该你我有缘。 苏远暗道,同时小心探手。 他入手取到这把古朴短剑,还未来得及查看,却发现了不一样的动静。 【激活新的本命天赋】 【以剑之名(紫):每当有对应的祭品,你能以剑之神通赐予对等的力量,并且可以反馈于自身。对应祭品越稀罕,所能赐予的神通之力越具有强大的力量,你所能得到的反馈越多】 这...... 苏远没想到模拟器跳出了新的提示。 这柄剑竟然激活了新的本命天赋。 【本命天赋并不唯一,但每次模拟的本命天赋唯一,模拟开始前,可切换本命天赋】 【当前本命天赋:化身为剑(蓝)\/以剑之名(紫)】 【每一次模拟将会依据本命天赋随机分配天赋,每一次模拟都会是新的契机,请善加运用】 苏远看了眼手中的古朴短剑,默默将其收好。 不管怎么说,激活了紫色天赋,这把短剑的来头不会太简单。 选定了收获,苏远剩下的时间倒无比充裕,索性他也不急着出去。 他寻了处空地盘腿坐下。 闭目沉浸到模拟当中。 【请选择本次模拟的本命天赋】 苏远想了想,这一次没有额外的强化机会。 蓝色等级的化身为剑倒不如紫色等级的以剑之名。 【你本次模拟的本命天赋是】 【以剑之名(紫):每当有对应的祭品,你能以剑之神通对祭品赐予对等的力量,并且可以反馈于自身。对应祭品越稀罕,所能赐予的神通之力越具有强大的力量,你所能得到的反馈越多】 【根据本命天赋,你本次随机的天赋为】 【剑影(蓝):你可将自身所悟投射为影子,诸般神妙,皆在其中】 【荡魔(绿):你身周散发的宝光有驱魔之效,对付魔物格外有用】 见到这次随机的天赋只有蓝色和绿色等级,苏远有些失望。 但忽然他想到还有一个东西未生效。 果然。 【追忆‘神女望海(金)’生效】 【追忆特殊效果:模拟开始前,可随机强化一个天赋至金色等级】 【荡魔(绿)强化至荡魔(金)】 【荡魔(金):你乃是世间最克魔物的存在,供奉血祭,你可赐下诸魔不侵的丹丸以及持续半月不散的荡魔清气。你最多能加持赐予一个凡人成为荡魔代行者,其将拥有至高的荡魔之能,对付魔物,无往不利】 第20章 你要吃我吗 这金色天赋一出,让苏远微微一愣。 这是,要当工具人吗。 不等苏远再起想法,眼前的模拟便化作了影像沉入他的脑海。 【你苏醒于阴潮的地下墓穴,有人将你从泥中拔了出来】 【你意识到自己还是剑身,但好在,你似乎可以活动,你还有微弱的化形能力,能在人前露面】 【将你拔出的是几个盗墓的小毛贼,他们把你和其他金银器物一同丢到布兜里】 【待到几个时辰后,他们才忙碌完带着几大兜收获回到了老巢】 “大哥,这次刨的估计是个公侯墓,大丰收啊。” “嘿,也就是这个村子前不久刚被魔族洗劫,全村没一个活口,不然这等规模的墓少不了守墓人,哪有我们的份。” “还是大哥精明,早早将大墓标记,专等魔族洗劫之后再悄悄过来,这一趟收获够我们去皇城买下一个大院子当一辈子富家翁啦!” “当什么鸟富家翁,没志气,南边还有几处大墓,要是没被同行捷足先登的话,全给他刨了,哼,富可敌国也不是没可能,到时候落在哪座山上,招些兵马抢几个大院里的水灵姑娘,当个山大王不逍遥自在?” “大哥您说得也对,也对,山大王也挺好......” 苏远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得轻笑起来。 山大王似乎更没志气。 不过倒也不见得,若是战乱时代,山大王还有几分自保能力,富家翁估计也就是个时刻准备当血包的肥鸡。 这个世界,正被魔族侵扰? 苏远却是不惧魔族。 荡魔荡魔,有这个天赋在,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两个他杀一双。 只是苏远感觉到这次的剑体内空虚无物,没有半点修为。 他急需找到稀罕的祭品来反馈自身。 【你现身在这几个盗墓的毛贼面前】 【几个毛贼看到空无一人堆满金银的角落里凭空多出来一个人,彼此对视一眼,吓晕了过去】 【你感受到体内一种追求祭品的本能,但这本能对眼前几个毛贼丝毫没有反应,说明他们不足以成为祭品】 【你将那几袋金银拴在马背上,离开了此地】 【你踏上了寻找祭品的旅途,孤单的马儿驮着几袋包裹,马背上丝毫不见人影】 【一路上你并没有碰到任何有价值的祭品,好在你有足够的耐心】 【辗转不知走了多远,马儿累倒了,背上的包裹翻滚下山坡,你也在其中】 【你混杂着金银洒落到山脚下,被一只瘦白的小手捡起来】 【接触的一瞬间,你变得蠢蠢欲动,甚至你差点无法抑制这种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占有】 【来自本能的反应告诉你,这是绝顶稀罕的东西】 瘦白小手的主人虽然枯瘦,脸上也花得如同泥堆里打滚一样,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显得格外不同。 她无视了那一同滚落下来的金银,唯独看中了这一把样貌奇特的古朴短剑。 上面仿佛有着吸引她的神秘力量,令她好奇地打量。 古朴的短剑在灿烂的阳光下折射出幽邃却又剔透的暗沉结晶之色,瑰丽迷人,如同星辰。 她的视线被吸引,炯炯有神的眼睛中逐渐冒出亮光。 就在她打量的时候,她脑袋上的阳光被阴影遮盖。 她仰头却只看到了刺眼阳光下的阴影。 耳边响起了并不刺耳的嗓音。 “桀桀桀,稀罕物件,是个好献祭的,合该你我有缘,跟我走吧。” 她没有害怕,只是瞪大眼睛,似是思索了一番这话中说得是什么意思。 然后对脑袋上的阴影问道。 “你要吃我吗?” 苏远本都想好了她面露恐惧之后哭着叫着的场景。 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循循善诱打动她,让她同意主动成为祭品,而自己以力量换取。 她这么瘦,这么小又没有大人陪伴,肯定是在魔族洗劫之后逃难,逃难途中大人为了护她而纷纷倒下,那么就以逃难为切入点....... 又或者是为贼人所害,乱世流民劫匪都是常态,多数人苦于没有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只要有力量...... 脑海中将好几种情况都做了演练。 可就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她顶着一丝不苟的认真神色。 哪怕是于苏远身子的阴影中,也能看到那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睛,丝毫没有作假之色。 她是真心地如此问。 苏远本想落在她肩上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那蠢蠢欲动的本能反应也在这一瞬被压制。 握着短剑的瘦白小手改为双手捧着,其主人也疑惑地看着身后这个突然冒出的人影为何陷入了沉默之中。 “喏......” 她主动将双手伸过头顶。 不知是何含义。 见她这番动作,苏远沉默了。 他停在半空的手转而按在了她的脑袋上。 “我不吃人。” 苏远并不刺耳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她奇怪地看着那背过身的背影,只听到背影问她。 “你叫什么?”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像是回答过无数遍一样。 “小的时候有人说我命里缺水,于是他们给我取名为......雨曦。” “雨曦......”苏远念叨着这个名字,心底的本能又开始躁动,再没了声音。 他将地上散落的金银器物重新捡起来,装进包裹里。 身边也同时传来金银碰撞的声音。 转头看过去,那名为雨曦的女孩也和他的动作同步,弯腰捡着金银器物。 她一手捡着,一手抱在身前,被零散的金银压在最里面是那柄古朴短剑。 古朴短剑紧紧被女孩抱在身前,似曾相识的动作使得苏远眼底闪过了某些画面。 两人无言地捡完所有掉下的金银器物。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慢慢走着。 忽然前面那个更高的身影停了下来。 后面的小身影差点撞上去。 待她仰头看去,却听到。 “你想要力量吗?” 强烈的本能驱使下,苏远还是问出了这话。 他不想完全沦为本能的奴隶,但也不想轻易放过这绝顶稀罕的祭品。 纠结了许久,苏远终于和心底的本能达成了一致,只要她主动开口答应,那便遂她愿。 “力量?”她歪了歪头,然后点头,可最后又摇头。 “呵......” 见状,苏远不由得淡淡哼了一声,继续向前走。 雨曦不知道这哼声是何意味,但见前面的高大身影又重新向前踏步,她也迈动步伐跟了上去。 倒地的马儿束缚被解了开来,马儿身上的包裹也转移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身上。 没有目标,也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等待着他们,他们就这么漫无目的地结伴行于赤黄的荒原。 ...... 第21章 我来教你 【你遇到的珍稀祭品并不渴望力量,你想要赐下力量的本能不了了之】 【你虽然没能收获一次反馈,身无修为,但你带着从盗墓毛贼那捡来的金银,你并不担心之后的生活】 【但金银太多,你找了处地方埋起来,只带走了小部分】 【名为雨曦的女孩跟在你身后,你到哪她到哪,亦步亦趋】 【你并不在意在野外风餐露宿的日子,但看到雨曦瘦弱的身子和脏兮兮的脸蛋,你决定要找座城池】 【你向南边走去,却遇到一群逃难的难民,他们衣衫褴褛,前后联纵数公里】 【难民来自南关城,说南关城已被魔族铁蹄攻陷,留在城内的人无一幸存】 【你带着雨曦绕开了难民,但雨曦的目光却盯着难民们久久不能动】 【你不想再往南走,雨曦却难得地主动牵着你往南边走去】 一路上,苏远看到村子破破烂烂,十户九空,路上都是兵器残骸和被啄得干干净净的白骨。 那些吃了人肉的鸟连带着看他们这两个活着的人眼神都不对劲了。 雨曦懵懂地看着这一切,看得极为认真。 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迷惘。 “看到这一切你有什么感觉吗?”苏远问她。 她先是点头,“我要守护这一切。” “那你想要力量吗?” 她又摇摇头。 “那你没有力量,如何守护?” 她眼底再度现出一丝迷惘。 那是一种平静的迷惘。 接受一切的迷惘。 仿佛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早已安排好,却又必须自己去做的迷惘。 苏远终于明白那一丝违和感从何而来。 或许这女孩并非是不懂惧怕,而是麻木。 麻木的平静,平静的麻木,如同无魂的容器。 “谁教你的?”苏远无奈问。 “周围人......都这么说。”雨曦小声回应,语气喏喏地,“我是为守护而生,我是雨中的曦光,所以我要守护一切......难道不对吗?” “呵。”苏远摇摇头。 只知空洞的说着守护之类的话,却不理解到底为何要这么做,怎么可能从心底自发地渴望力量呢? 他觉得自己找到问题根源了。 “呵,就让我来教你何谓真正的守护,然后你就会明白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 他不在乎她要守护什么,她又是什么身世。 或许是某个战死沙场的将门后代,或者是逃难世家的后人。 那些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他只要她主动说出那句话。 亲口说出,“请给我力量”。 那便足够。 雨曦仰头看着苏远藏在阳光下阴影中的面庞,眼底的神色莫名地触动,那亘古不变的视线微微荡漾起来。 这是她从未听过的话语,那些......那些身边的人从来不会对她这么说。 她问他你叫什么。 苏远毫不犹豫地回答,“叫我魔剑先生。” “可总感觉你不像魔,真正的魔是很可怕的。” “我不可怕吗?” 女孩摇头。 “......”苏远感觉自己的威严荡然无存,“......你,你早晚会见识到的,只要你说出渴望力量的那一刻......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没听到底下传来反应,觉得不够的苏远又加了一句。 “桀桀桀。” 但苏远总觉得自己笑得不够阴森,没那味。 女孩的表情也丝毫没有变化。 吓不到人的苏远颇觉纳闷。 不过,他早晚会如愿的。 ...... 【打定了主意的你不愿放弃这块到嘴的肥肉】 【你发现了这个天赋的隐藏副作用,就和上次模拟一样,寻求祭品的本能对你的影响在越来越加深】 【特别是和身边如此一个稀罕的祭品待在一起】 【你迫切需要要她亲口说出那句话】 【你们向着北方深处走去,但路途中的情况极为惨烈,连地上的草皮都被扒空了,你们找不到一点吃的,还被时不时遇见的难民虎视眈眈】 苏远显化的这幅身子不算瘦弱,相比那些早已因为饥饿而扭曲地不成样的难民,他无疑是身强力壮的。 尤其是他并不需要食物。 苏远不知道他们走到哪了,只知道路上还能碰见难民。 他用银两从一处比较干净完整的逃难车队那换了些食物,那估计是逃难的大户人家。 起初他们死活不干,若非苏远一脸凶神恶煞的威逼,还拿出了超过数倍的银两,他们估计根本不会同意。 “吃吧。” 苏远毫不客气地将弄来的麦麸饼丢在雨曦面前。 这麦麸饼是筛下来的麦皮做的饼,粗糙难咽,但在这逃难路上也算是难得的食物了。 一路上雨曦本就饿得皮包骨头瘦,若非怀里揣着两张不知从何时就一直带着的馕饼,她撑不到现在。 她也一声不吭,丝毫不知道喊饿。 直到她饿晕了苏远才意识到,这丫头早已断粮了。 苏远懊恼了好一会。 “快吃,要是饿死了我到哪再找一个上好的祭品去。” 雨曦睁开眼眸,秋水般的清澈眸子映出苏远那藏在烈阳阴影下的身影。 她怔怔地看着他,思索着。 她是被争吵声吵醒的。 清楚地看到苏远凶神恶煞地和人争着,差点就要动起手来。 苏远的身材藏在衣袍下看并不显体壮,但衣袖一拎起,那隆起的肌肉看着倒是唬人。 眼看要动起拳头了,那车队的主事才上来缓和,只愿意卖一点麦皮做的麦麸饼,精米是万万没有的。 苏远也只能作罢,付出了数倍的代价才换来两块麦麸饼。 她回想苏远差点和人动手的凶神恶煞表情,和面前这张略带懊恼的脸重叠到了一起。 何谓真正的守护...... 她思索着。 视线又看向面前那两块麦麸饼。 眼底的神色生动了起来,稍稍明悟。 她想要撑起身子,却因为虚弱又倒下去。 倒在了面前坚实的臂膀上。 头顶传来略带嘲讽的声音。 “就你这样还说什么守护,教你说那些话的人怕不都是傻子,听我的才没错,等找个安定的地方,我教你......” 雨曦跨坐于地上,依着那人的胸膛撑起脑袋,那人絮絮叨叨的话语她无心听进去,她捡起那麦麸饼,塞到嘴边。 麦麸饼难以下咽,但她吃到嘴里,却有一丝微微的甜意。 “......你有没有在听我的话。”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的苏远见面前的小脑袋一阵窸窣的动静,根本不像听进去的样子,颇为无奈。 “嗯......”细若蚊吟的回应让苏远觉得自己的威严大打折扣。 他让自己的语气再硬气了起来。 “他们说再往北走五十里有一座小城,起来继续赶路。” 他扶好雨曦的身子,让她坐直,自己站起身来。 可刚背过身,手却被抓住了。 第22章 一碗粥 斜斜地落在半空,另一端是那纤细瘦弱的小手,斜斜地拉着。 “我......站不起来。” 那细若蚊吟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意。 苏远转头看去,只见浑身脏兮兮的雨曦跨坐地上,一手将那咬了一口的麦麸饼还有古朴短剑抱在怀里,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拉着他的大手。 只是苏远从那只手中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握着那小手仿佛握着一根铁石,瘦弱、冰冷。 与其说是握着一只手,不如说是握着一根骨头。 她低着头说完,久久等不到回应,于是缓缓抬起视线。 苏远对上那视线,却发现那视线比之之前的那种平静的接受,多了些许东西。 仿佛有些什么东西渐渐活了过来。 一如阻塞的河流,戛然而止的时间。 重新开始了流动。 他无声地叹口气,“到底是我找了个祭品还是你找了个祭品,罢了罢了,现在的一切以后都要在你身上讨回来。” 他蹲了下来,将雨曦的身子托起。 刚一入手,苏远就发觉手中的分量轻得吓人。 而直到背上传来趴了东西的触感,苏远才意识到她已然落在背上。 “抓好了,掉下来我可不负责。” “嗯......” “只有这一次,要是掉下来,我可不会再背你,你只有自己爬起来的份。” “嗯......” “不要觉得我是在善待你,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祭品,你的一切最终都要献祭给我,我不过是在确保你能活到那时候,所以,不要抱有额外的念想,老老实实认清现状......” 苏远还在絮絮叨叨,但身后也未再传来那细细的嗯声。 苏远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才听到一声低低的嗯声。 他连忙收回视线,“没死就好,那两块饼省着点,五十里路,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唉,血肉之躯就是麻烦......” 雨曦的脑袋贴在那宽厚的背上,絮絮叨叨的声音不知为何听着很安心。 明明说的都是不客气的话。 她虽然一知半解,但她一个字不落的记下来,就如往常周围人训导她如何去进行所谓的“守护”一样。 只是和以前不同,这一次,她试着开始主动去理解那些话。 去思考那些话。 这样,他下次再问自己“想不想要力量”时,自己就能理解然后回答他了。 絮絮叨叨的声音间,困意袭来,她的眼睛越闭越小。 闭上眼的前一刻,她脑海中回荡起最后的想法。 果然,魔剑先生不是魔。 ...... 抵达五十里外的城池时,已是夜半时分。 得亏苏远不是人。 不知疲倦地赶路,堪比顶级牛马。 但看了眼背后这绝顶珍贵的祭品,苏远还是咬了咬牙。 值了。 依照初遇见其时的本能反应之剧烈,其珍稀到世间恐怕根本寻不出第二个。 只要教导她正确的观念,这魔族残暴,生灵涂炭,唯有挺身而出,才能拯救苍茫大地。 她必然落入圈套,义无反顾地投身。 届时,将会是三方得利的局面,他、她和整个人族。 他得到他的本能所渴求的。 她践行了自己的理念,或许将成为名垂百世的英雄,永垂不朽,被世人铭记。 人族将从魔族手中解脱出来,在她的带领下,完成千古大业。 没有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反正......”苏远回头看了眼那沉沉睡去的侧颜。 枯瘦的脸上,沾了不少灰尘,但依然能看出是个清秀的苗子。 “你说你是雨中的曦光,是为守护而生,那便是吧。” ...... 【你来到了近水镇,镇中逃难的难民很多,你混杂其中,镇民对于你们的到来并没有意外】 【你暂且在近水镇安定了下来,只是镇中难民多了,一时间粮价也飞涨】 【你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没有大肆购买,镇中人多为同姓或亲家,你这样的外人若是随意开销,势必会被全镇知晓,届时难免发生意外】 【你混杂在难民中去讨食,好在讨来两份食物能全部给雨曦一人】 【接连一月吃上了点像样的食物,她的状态好上了不少,身子骨也没那么枯瘦了】 简易的临时居所处,苏远端着两碗稀薄的粥走了进来。 “喝吧。”苏远将两碗粥全推到雨曦的面前。 周围的难民或隐晦或直接地将视线投来。 但苏远并不在乎。 雨曦看着面前两碗稀薄的粥。 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明天......我自己去吧。” 苏远倒是无所谓,“也好。” 他点头。 他可不是来伺候人的。 第二天,雨曦独自跟随着难民前去讨食,但端回来的只有一碗剩下一半的稀粥。 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没有惧怕,没有担忧。 有的只是平静的接受。 仿佛事不关己,仿佛一切皆已注定。 除了在见到苏远时眼底的神色会稍微一动。 她抬眼见到苏远,眼底神色还未来得及变化,就见苏远一脸怒气地冲到她面前来。 “粥呢?”苏远不善地问。 “被拿走了。” 雨曦话音刚落,她的手就被牵起拉着向来时的路走去。 “是谁?” 还未走多远,雨曦抬头扫视了一圈,指向了一群笑嘻嘻的汉子。 那些笑嘻嘻的汉子见到苏远也不惧,反而扬了扬手里舔的一干二净的碗。 他们手中碗的数量恰好比人数多一个。 苏远暗骂了一声,刚要上去,却被一只小手拉住。 雨曦仰头看着他,摇摇头。 但苏远甩开了雨曦的手,“你在这里等着,别动。” 说完他就冲了上去,也不管对方占着人数优势,逮到一个就往死里捶,就算身边好几双拳头同时落在身上也不放手。 他捶一拳自己就要承受好几拳。 可苏远就是抱着那人不放,捶得那人哭爹喊娘,凄惨的声音比谁都大,听得周围人无不心颤。 就算是那围着苏远锤的几人也越打越心惊,被耳边的惨叫声吓到,可两人拉也拉不开,打也打不动。 “他娘的,这家伙是个疯子。” “把他们分开,不然要死人了。” “早、早知道不惹他了,一碗粥而已。” “呸,现在说这话有什么用,不就是看他一个人带着个小孩好欺负嘛,哪知道这家伙不要命了,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要是倒了小孩怎么办?” 第23章 我才刚懂了一点 雨曦还端着那半碗稀粥,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只是她的表情不再是平静的接受。 而是带着一种她自己或许也没有料想的错愕,她的视线一直锁定在苏远的身上。 不过是......一碗粥而已。 她缓缓低头,那半碗清水粥中映出了她那张脏兮兮的脸,唯有一双清澈的瞳孔在水中映得无比清楚。 但此刻,那双映在水中的瞳孔却在微微晃荡着。 不知是碗中水荡漾引起,还是那瞳孔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苏远不仅力气大的吓人,力气也仿佛永远用不完一样。 当第一人被捶得奄奄一息倒地后,他红着眼看向其他汉子。 他扑向离得最近的一个。 那人吓得嘴里乱叫,头也不回地跑了。 剩下的人看着倒地汉子浑身淋漓的鲜血,一股寒气直冲脑门。 苏远只是微微挪动脚步,他们就一个个接二连三地跑远了。 苏远擦了擦嘴角,活动了下臂膀,才向雨曦走去。 围观的其余难民见到苏远走一步也跟着后退一步,直到只剩下雨曦一个人在中间。 “走。” 苏远拉着雨曦往临时落脚的地方走回去。 路途上,雨曦几次张口却欲言又止。 苏远也是猜到了她想说什么,他头也不回地自顾自地说道。 “有些麻烦事不处理,那些人会更得寸进尺,到时候更麻烦。” “而且......你可是我的祭品,你饿死了我麻烦就大了。” “所以,在事态尚可控时以最小的代价解决最大的隐患,你不觉得这很赚吗?” 说罢,苏远又补充了两句。 “反正这身体够壮,倒耐得住我折腾,一点小伤很快就能恢复......” 苏远的声音落在雨曦的耳中。 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她那晃动不止的瞳孔中,神色再度生动了一分。 如同戛然而止的时间,如同冰冻的溪流,再度开始流动。 而关于她思索的那个问题,她又明悟了些许。 ...... 半夜,苏远靠坐在草屋的木墙上。 腿边的角落里,雨曦趴在稻草上沉沉睡去,又长又好看的睫毛微微颤动,在这寒夜,屋外是呼啸的风声,但她却不受影响,安然入睡。 苏远盯着雨曦的睡颜皱了皱眉。 “果然,这副身体不行了,要回剑里修养一段时间。” 看雨曦睡得那么香甜,苏远心底一动,有些放心不下。 “我不在的时候,要是出意外了怎么办......” 但随即他又补上一句。 “毕竟是上好的祭品......” 可是这么拖延下去不是办法,苏远无声地叹口气,最终还是化作了轻烟消散。 而那缕轻烟回归到了雨曦身下压着的那柄古朴短剑。 睡梦中的雨曦朦朦胧胧间感觉到一丝寒意。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发现本应在外侧守着的那道身影不见了。 没了遮挡,寒风也肆无忌惮地灌进来。 将她最后一丝睡意彻底吹散。 “魔、魔剑先生......?” 她试探地叫了一声。 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雨曦那双向来一丝不苟,泛不起多少波澜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 她仓皇地爬起来,目光在周围飞快地搜寻。 搜寻那道身影。 那道并不魁梧但就是能让人安心的身影。 但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死寂的黑暗。 她面上再也无法维持平静。 “魔剑先生......”她轻轻念叨。 但随后就变成大声的呼唤。 她祈望他只是暂时离开,听到自己的呼唤就能够回来。 草屋周边是一片黑暗的密林。 她想着或许只是在林子里。 她向着草屋后黑暗的密林中狂奔。 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呼唤。 密林的枝丫将她绊倒,不顾腿上的伤痛,她立马站起来,继续向前跑去,生怕晚了一步。 但黑暗深邃的林子中丝毫没有回应。 深入密林没多远就是一座矮山。 她的目光放到山顶。 她用尽全身力气向矮山顶攀爬。 手指被土石擦破,指尖渗出细密的血...... 摔倒之后狼狈的爬起继续,不知道多少次摔倒,脚上腿上早已布满细密的伤痕...... 她也不知道要爬多远。 只知道要一直爬下去。 当头顶上传来一丝曦光的时候,她撑起身子。 曦光逐渐映入她的瞳孔。 她顶着那远方的熹微光芒站到了山顶。 映入眼帘的是矮山另一侧的苍茫大地。 苍茫的大地一眼望不到头,只有无尽的平原。 她的视线迎着曦光,在平原上搜寻。 可平原上哪有一道身影。 在这寒冷的黑夜,只有无言的黑暗和寂静。 呼啸的风从山顶穿过,将她身上单薄而破烂的衣裙吹得猎猎作响。 “魔剑先生......” 雨曦眼中的期盼逐渐变得灰冷。 她找不到。 她找不到那人。 “可......” 她的瞳孔晃动不止。 “你教我的,我才刚刚懂了一点......” 她眼底的明悟渐渐散去。 迷惘、不理解又渐渐浮现。 到最后。 她眼中那一抹活过来的生动又化作了原来的样子。 变得平静,变得接受。 当朝日的曦光落在她身上时,她才抬起头,看向矮山背后的那座小镇。 小镇中已有缕缕炊烟升起,早起的人们也准备好平日里的用具,开始日复一日的日常生活。 雨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草屋的。 当她进入草屋时,还有一丝最后的期盼。 可当看到空荡荡的草屋后,这最后一丝期盼也没了。 她从稻草中找出那柄古朴短剑时,眼底短暂地绽放了一丝光亮。 但随后又熄灭,她将短剑抱在怀中,眼中是一片平静。 平静的麻木,麻木的平静。 她再度选择了接受一切。 她抱着剑漫无目的地走着,一如当初未捡到这把剑,未碰见魔剑先生时。 周围的一切哪怕是近在咫尺的事物都变得离她很远。 事不关己。 一切都已注定。 而她,唯有顺应,唯有接受。 也不知如此漫无目的地走了多久,走到了哪。 她听到耳边有难民的窃窃私语。 “听说昨晚人就莫名失踪了......” “失踪不是很正常,大概......死掉了吧。” “那说明伤得也不轻,昨天看着还和没事人一样,就是在外人面前强撑着罢。” “倒是可怜了小孩......” “是啊,谁说不是呢,这年头,没了大人在身边,孩子孤身一人能活过几天都难说。” 听到了“死”字,她恢复了一点知觉。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 第24章 明悟 “我......不希望魔剑先生死掉......” 这是她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想法。 其他的任何事她都可以接受。 但唯独这一件事不行。 可是,她做不到。 她第一次有了想做的事。 却也是第一次体会到想做却做不到的感受。 无能为力。 失望。 迫切。 第一次想法的开始,也是终结。 ...... 毒辣的阳光洒在尘土飞扬的无尽荒原。 死寂的景象落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却不带任何色彩。 她仿佛根本察觉不到这片荒原死寂的生机,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柄古朴短剑,攥得极为用力。 她嘴中楠楠念叨着什么。 她不记得自己顺着这个方向走了多久。 只记得天地的颜色变换了好几次。 失去了那人的背影在前方,她再度回到了之前。 “我是为守护而生,我是雨中的曦光,所以我要守护一切......” 她小声念叨,只是声音中并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如同在单纯地复述。 在碰见前面的那个身影之前,这便是她唯一知道要去照做的事。 直到有个人说要教她何谓真正的守护。 她迷迷糊糊间才明悟些许。 但那人已经没有了。 那,现在她应该去做什么? 她不带感情地微微皱眉,似乎在困惑自己此时应该做什么。 无悲无喜的脸上迷惘了片刻。 “雨曦......我要守护......” “对,我要守护......” 她脸上坚定了片刻之后,却又再度陷入了迷惘。 “可,为何要守护......” “又......” “守护什么?” 她那双带着困惑的眸子看向了手中的古朴短剑。 这些问题是以前的她不会产生的。 以前的她只会平静的接受。 接受一切安排。 接受一切既定的终点。 仿佛那根本不是自己的事。 脑中想了几遍想不通,最后她的眉头舒坦开来,小脸再度变得无悲无喜。 干净的瞳孔中闪出曾经别人给她的答案。 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不需要去理解。 只需要去照做。 “守护......” “以我......” “身为......” 但不等她说完。 “祭品,你要跑哪去?” 一个并不刺耳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了过来。 “想跑?” “你可是我的祭品,你能逃到哪里去?” 那声音随风飘散,越飘越远。 轻飘飘地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我说过的吧,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祭品,我还没开始教你何谓真正的守护,在那之前,我可不会轻易放你走。” 握着古朴短剑的身影矗立不语。 直到确认那个声音真的是从身后传来的才缓缓转身。 她的视线极为缓慢地挪移。 直到再度在前方看到那一道身影。 她极为仔细极为认真地盯着那道身影看。 瞳孔中的神采又重新荡漾起来。 一如戛然而止的时间,冰冻的溪流。 又重新开始流动。 那晃动不已的瞳孔里现出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生动的神色。 有什么东西彻底活过来了。 雨曦在这一刻越发明悟。 何谓真正的守护。 她眼前被黑暗覆盖,身子再也无法支撑地倒下去。 重新显形的苏远连忙上前揽住她的身子。 看着倒在他怀中毫无重量的小小身子,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人应有的正常体重。 甚至比他换那两块麦麸饼时背在背上感觉得还要轻。 苏远的脸色也越发严肃起来。 “这一睡就是好几天,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愿不会出事......” 他顾不上懊悔,抱起那轻到真没有多少重量的身子,选定一个方向狂奔。 ...... 【雨曦倒在你的怀中,不省人事】 【你不知疲倦地狂奔百里,终于看到了城池的城墙】 【但处于城池处于宵禁,城门大闭,队队士卒于城墙之上巡逻】 【你急于进城,又无法翻过城墙,只得拍打城门呼唤】 【你引来了守门的校尉,校尉见你难民打扮,手中还抱着不省人事的孩童,并不想为难你】 【但碍于军令,他拒绝了你入城的要求】 【他告诉你,魔族加大了攻势,魔族铁骑就在周边,随时可能出现】 【他给了你些许水和粟米,让你小心】 【你抱着雨曦寻到城外一处废弃的驿站,将水顺着她的唇边滴进去,你将粟米熬的粥一点一点喂给她】 【你只能期望她只是饿晕了过去】 【好在,你检查了她的身上没有大的外伤,只是手上和腿上有很多细密的伤口,伤口间混杂了不少沙石】 【你从驿站水井接来水,烧开后给她清理那些伤口】 【清理伤口时她会轻轻地蹙眉,依然没有醒来】 【你往她唇边滴水,给她喂粥】 【你往她唇边滴水,给她喂粥】 ... 【你往她唇边滴水,给她喂粥】 【雨曦没有醒来】 【雨曦发烧了】 【你将湿毛巾搭在她的额头,往她唇边滴水,给她喂粥】 【一夜过去,她的烧没退,还有加重的迹象】 【你需要草药】 【但周围都是荒原,你无处寻药,唯有进城】 【你更换她额头上的毛巾,原本的湿毛巾硬是被捂热了】 【你往她唇边滴水,给她喂粥】 【但熬粥的粟米所剩不多,估计只够两餐的量】 【你听见了马蹄踏在大地上的声音】 轰隆不绝的马蹄声如同沉闷的惊雷,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 而且。 这个声音越来越近。 苏远看了眼脸色依然苍白的那张小脸,从她手中拿走那柄古朴短剑。 但她攥得过于用力,苏远第一时间没有拿走。 他微微用力,抚上那只手,才将其掰开。 苏远走出一半垮塌的废弃驿站。 远处,汹涌的黑色潮流正向着他的方向席卷而来。 连片的银甲之下,是狰狞地魔族面孔。 它们似人非人,却有着无穷的魔性,一味地杀戮。 苏远淡然地盯着如同暗影中袭来的魔族铁骑,两尺长的短剑在他的手上反射着幽暗的光,暗沉的剑体幽邃到能吞下一切。 那些魔族铁骑也看到了他。 一个个高举手中武器呐喊冲向他。 近千魔骑同时呐喊冲锋,一时间,天地变色。 第25章 不见初时人 魔族骑兵统领狞笑着飞快接近,手中的大刀早已跃跃欲试。 但就在接近的一刹那。 面前那人只是轻轻抬剑,一道清气就携带着无可比拟的势落下。 骑兵统领的狞笑还未散去,头颅已落地。 ...... 袭来的八百魔族铁骑,震天响的马蹄声引得城内守卫一阵紧张。 其后更是传来无尽的冲杀呐喊声。 仿佛两支骑兵大军在对敌冲锋一样。 直到一个时辰后,冲杀声和战马的轰隆声才停歇。 一个时辰,在能听到冲杀声的地方,魔族战马肯定早就能杀到了。 但城上守卒望眼欲穿,也未在天际看到魔族的影子。 守城的统领最终还是决定带一支轻骑去探查情况。 但顺着声音的来源来到了地方,这支轻骑队伍无一人不当场噤声。 连他们坐下的马儿也纷纷被吓到,没了响声。 原先通往边关的驿站,一眼望去,一片望不尽的血山血海。 重重堆叠的尸山如同一座座小山。 混杂着魔族的尸体和战马的尸体。 现场的血气味浓烈到最久经沙场的士卒也忍不住作呕的程度。 饶是参与过数次大战的守城统领也禁不住瞳孔一缩,心口仿佛被遏住一般。 在那血山血海正中,只立着一人。 他站在驿站正前,一步未挪。 守城统领身边的校尉看到这人影的时候只感觉一阵惊悚,心中一时间齐齐有数只大鼓在敲。 “是他!” “怎么可能?” “他、他一个人解决了八百魔骑?!” “八百魔骑......尤其是魔族这些身强力壮的嗜血魔物,若是无地势险要据守,能在万人军阵中来回冲杀,最终只能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跑都跑不掉......” 这时那早已倒塌的废弃驿站中传来窸窣的动静。 一个脑袋扶着吱呀作响的木门冒了出来。 那张苍白的瘦小脸上布满不安,瞳孔颤巍巍地晃动不止,直到看见外面那道立于血色中的身影才稍稍稳住。 然后一头差点栽下去。 苏远听到动静连忙回头,赶在雨曦倒地前将她扶在怀中。 “别看!”苏远赶在怀里那脑袋抬起前喝道。 苏远怕刺激到她的病,本就虚弱的身体禁不住这样的场面。 怀中的脑袋果真没有再抬起。 “魔......魔剑先生?”细若蚊吟的声音从中传出,“我......懂了。” “你懂什么懂,我看你是烧昏头了。” 苏远本来就压着一肚子火气,为了这个稀罕的祭品他可谓是煞费苦心,这些耗费的心力到头来都要算她头上,从她身上讨回。 苏远将她重新抱回稻草铺成的床上,额头上压好湿毛巾,看着还无比虚弱的她瞪眼道。 “别说话,别乱动,不然就是死了我也要去找你,到现在我可是连祭品什么味都没尝到,这些利息全要算你身上,懂吗?” 雨曦半知半解地眨了眨模糊的眼睛。 随后她就感觉到手上重新被塞回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的柄入手滑腻腻,还有轻微的液体落地滴答声。 然后她便听见驿站外传来交谈声。 那个强势的声音对着另一方道,“给我治病的药。” 不知为何,她的嘴角轻微地勾起一抹弧度。 再然后,她眼底又渐渐被黑暗覆盖,视线变得深远,最终昏昏沉沉地睡去。 ...... 【你将魔族骑兵统领的头颅抛给守城军】 【你只求换来给雨曦治病的药】 【守城统领和带来的轻骑一时被所见震慑,一个个瞠目结舌,还未反应过来】 【等到他们回过神,却是连你的目光都不敢触碰】 【他们对你提出的要求可谓有求必应,甚至直接将城里的五十三位大夫全拽了过来】 【一同带来的还有药铺的名贵药材以及精米肉食】 【待到轻骑回去后,在城中渐渐传播开了你的威名,很快,城中人人都知道了你的威名和你的事迹】 【一人一剑灭杀八百魔骑】 【士卒们对你的事迹神往敬仰,平民对你感激,小孩听到你的名字能被吓哭】 【你无心这些,只关心雨曦的病情】 【为了方便大夫医治,守城统领将你们接进了城内,就住在医馆的隔壁】 “恩人,这女孩只是营养不良导致的身子骨瘦弱,加之大悲大喜心情起落之下感上风寒,只需好好静养就可痊愈。” 一连数日,雨曦的高烧并未有好转的迹象。 苏远发愁之际,城里医术最高明的老大夫这一天第三次给雨曦把脉后说道。 “恩人也不必焦急,她身子骨本就瘦弱,难禁折腾,恢复的时间比常人长乃是正常。” 苏远脸上的表情这才好转,摆摆手,“能活着就行。” 老大夫只当苏远是在开玩笑,没当真。 毕竟,又有谁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只身挡住八百魔骑。 “恩人说笑了,若不是为了珍贵之人,谁会舍命做出如此英雄之举。” 面对老大夫含笑的别样目光,苏远无奈摇头,没给老大夫解释什么。 老大夫走后,又有人端来了药汤。 苏远将药汤一点一点滴进那半张的粉润小嘴中,这些天调养之下,她面色上也恢复了不少血色。 搬进来的那天,院里的丫鬟还替她仔细地擦干净身子。 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 那张脏兮兮的脸取而代之的是略有些苍白的瘦白小脸,还带着一丝稚气。 就算如此,还能看出那精致五官的底子。 估计再过个三五年就能完全脱离这份稚气,长成一个真正娇俏少女。 苏远只是在她的脸上一扫而过。 等药喂完,她端着药碗离开,却不知背后的雨曦眼中撑开了一丝缝隙。 模糊的视线中,那道令人安心的背影所做的事她全都知晓。 若是曾经的她,或许根本不会明白这代表何意。 但如今,她却是明悟。 她带着微不可察的笑容沉沉睡去。 又是数日。 “烧已经退了,但身子骨还需要继续补下去。”老大夫叮嘱完就走了。 就在苏远熬完今日份的药来到床边时,却发现床头靠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盯着窗外发呆,未经盘起的如水长发倾泻下来,落在肩后,带着一丝久病初愈的憔悴,娇小的身子略显单薄。 听到动静,那小小人影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苏远再次看到那一丝不苟,秋水般的眸子,一如初见时。 只不过此刻,那眸子中不再是深潭般的平静,而是阵阵涟漪。 眸子的主人确认了眼前之人,发自内心的展颜一笑。 “魔剑先生......” 那一笑仿佛荡进了苏远的心底,深深地印在他的记忆中。 一如初见,但却不见初时人。 第26章 祭月节 ...... 【雨曦醒了,你被这一笑打乱了阵脚,本来准备的话都没能派上用场】 【但你也是由衷地松口气】 【你觉得你是因为保住了祭品而松气】 【看在那一笑的份上,你决定这段时间先把她当病人对待,而不是祭品】 【你照顾了她一个月,一月时间,你们的相处越发熟络】 【她习惯了你的存在】 【你本想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不要不知好歹,但她并不怕你】 【你心想完了】 【你亟需立威】 【这天城内人流如织,无比热闹,祭月节来临】 【雨曦趴在门边凝望城内景象】 【你心想,只要她来求自己,自己就恶狠狠地拒绝,一举立威】 【她转头眼巴巴望着你,她只是望着,眼底微微荡漾,一句话未说】 【你带雨曦出门了】 死刑犯还要吃顿好的。 苏远这么告诉自己。 他带头走在前面。 宽阔街道上,叫喊声不绝,各式小吃、玩物摊贩还有成衣店铺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越向城中热闹的地方走去,人就越多。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都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担心城外魔族铁蹄时时刻刻都有可能逼近。 但那八百魔骑被灭杀之后,迎来了一段相当长的安定期。 连带着,所有人将迎来这份安定期的喜悦发泄在这次的节日上。 家家户户都来到街上。 起先,两人一前一后还能安然向里走着。 但随着人流渐多,拥挤之下,两人间的间距时不时被人流拉开。 雨曦一丝不苟地打量着每一个经过的小摊小贩,视线认真地从每一个小吃以及玩物上扫过,从街头到街尾,一件没有放过。 随着看得越来越多,她眼中带上了一种好奇被满足的满足感。 但就在视线从一侧泥塑摊上收回时,却猛地发现本应在前面的那道背影不见了。 眼前只有来往不断的汹涌人流。 她的眼底出现了一丝不可避免的慌乱。 但随后她就踏步向前冲去。 冲过中间的重重人流。 直到那背影再度出现在面前。 在那背影的身侧,一只手微微晃着,半曲的掌心似是刚好能握住。 她向其探去...... 苏远是见过更大世面的,这城内的景象对他来说倒不算惊艳,但也乏善可陈。 毕竟这次主要也不是他来过节。 就在他兴致平平地看着一切时,手忽然被什么小小软软的东西抓住了。 低头一看,雨曦从人潮中挤出,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他。 在抓住他后,她才能紧紧地跟在苏远身后,不再受人潮困扰。 苏远将视线收回。 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气,勾住那只小手。 反正......也不缺这点了。 苏远叹口气。 债多不压身。 等之后再随着教她何谓“忧国忧民”何谓真正的守护时,再一齐立威。 至于现在,无所谓了。 他走在前面,拉着半截悬在两人中间的手臂,如同两人间的纽带,紧紧地将他们连在一起,穿过喧闹的人潮。 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从手中传来一股拉力。 苏远回头看去。 却发现雨曦怔怔地看着一处饰品摊,看得出神。 她眼中映出的是一截红绳编织的饰品。 那红绳的一端镶着个花生粒大小的银铃铛。 苏远看了眼这东西。 这玩意一般是手绳或者脚绳吧...... 他琢磨着。 他拿起那饰品,轻轻晃了晃,传出并不刺耳的叮铃铃之声。 叮铃铃的声音很细很小,轻得如同小猫叫,不仔细听极容易被噪音掩盖。 “你要这个?” 苏远又对上了那双眸子。 不知是手绳还是脚绳的饰品被苏远举在半空,那眸子正好穿过红绳系成的圈,望着苏远,眼中微微荡漾。 苏远被盯了一会,实在受不了,直接将这玩意买了下来。 但是他一摸腰包,却想起从毛贼那弄来的金银器物大多埋起来了。 少部分带走的金银也不知丢哪了。 估计早被近水镇的难民分得无影无踪。 好在巡逻的士卒里,有人认出了苏远。 苏远也不客气,直接借了点碎银,才将其买下。 买完之后,苏远拎着红绳丢在她额头上。 小小的银铃铛拽着一圈红绳向下落去,被她双手一捧接住了。 “你欠我的,又多了一分利息,先记着。” 她对这话置若罔闻,盯着手中的红绳铃铛,轻轻掀起嘴角。 ...... 直到月上树梢,众摊贩一个个收摊,人流也渐渐稀少。 苏远估摸着这总算满足了吧。 才带着雨曦回到了小院。 回去后,苏远却见雨曦在床边翻找起什么,他并未在意。 当他出去再回来后,才发现雨曦找出的是那柄古朴短剑。 而她正将手中的红绳系在了短剑的剑柄上。 剑柄尾部留了一个小环,红绳正巧能够系上。 重新系在短剑上的红绳还挂了个银铃铛。 苏远一脸嫌弃地拿起短剑,随着他的动作,那银铃铛发出细小的叮铃铃之声。 很轻微,并不刺耳。 暗沉如星空的剑体系上了这么一根绳和铃铛,苏远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这也实在太丑了......” 苏远怎么也没想到雨曦买那饰品是为了绑在剑上。 他忍住了当场将红绳和铃铛拆下来的冲动,将剑递了回去。 现在就随她去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 【你和雨曦在这座城里住了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雨曦也在一天天长大,自从她的病痊愈,你就按照老大夫定下的药方给她补身子】 【城中守军还送来了许多精米和各种肉食】 【在药材和充足的食物滋润下,而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原本瘦小的身子渐渐丰盈了起来】 【半年过去,在她的身上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白皙的脸蛋上,肤如凝脂,稚气渐退,透着娇嫩,日渐充实的身子骨也开始展现美好的线条】 【那个瘦到抱在手上都没感觉到重量的小丫头,已然如脱胎换骨一般,和当初判若两人】 【你觉得这里也算个不错的地方,暂且在这里定居】 【转眼又是半年过去,来到这座城池已然一年时间】 【雨曦整日跟随在你身边,你到哪她就到哪,从不愿离开,哪怕是半天时间】 【她对你所说之话的回应越来越多,同你的话语也逐渐变多】 【在你的身边,雨曦的性格越发明媚起来】 【她开始真正地像是一个生动的‘人’】 苏远发觉雨曦这丫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半年前对他的话还言听计从,只是偶尔会不听他的话,略带生气地跑开。 如今却是敢顶撞他了。 第27章 ‘人\\\’ “隔壁老大夫家的孙子来找你玩,你为什么把他推到水里去!”苏远面色极为不善。 雨曦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我不喜欢......” 看她倔强的模样,苏远越发头疼。 这半年间,她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话比以前多了,对他也会时不时露出欣喜的笑。 以前她只会俏生生地立在那,顶着一双干净的眸子极为认真地打量一切,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一丝不苟。 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 更像是一个失了自我的人偶。 苏远觉得这是以前她身边那些人教歪了的后果。 便想到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会不会改善。 半年里,她的表现确实改善不少。 至少,有些话更敢说了。 雨曦悄悄撇了撇嘴,隔壁老大夫家的孙子总是喜欢动手动脚,丝毫没有边界地靠过来。 第一次见面她就动手打了他。 好在他也没回去告状。 下次依然笑嘻嘻地靠过来。 她就往眼前之人的身后躲去,没想到他反而还对她说什么要好好相处。 三番五次下来,她再也忍不了了。 “那你也不能把他推到水里去啊,你今天敢把他推到水里,明天你敢做什么,是不是把我也推水里!” 苏远拍了下桌子。 “等会给我赔礼道歉去。” “我不要。”雨曦认真道。 苏远腾得站起来,“你敢!” 雨曦见苏远气势汹汹对自己,眼底略有些委屈,握紧了拳头,低低道,“魔剑先生......是天下最愚蠢的。” 她转头跑了出去。 苏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倒反天罡! 反了天了她这是! 她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要不是值得他如此花费心力,他早就...... 但苏远冷静下来之后,也不由得感慨。 至少,发生在她身上变化是他乐于见到的。 相比之前,如今的她更像是一个‘人’。 有着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感情,有了自我的感受...... 如此,才更能体会普世的观念。 但苏远还是很气。 这时恰好老大夫找上门。 苏远本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老大夫先开口道歉了。 “恩人,老夫前来告罪,是老夫考虑不周,雨曦这孩子素来怕生,对外人从没笑过,加之也是到了脱离孩童气的年纪,确实不适合再以孩童看待。我那外孙顽冥,只知一味玩闹,反倒是自讨苦吃,这次也是咎由自取罢了。” 苏远静静听着,也没多说什么。 将老大夫送走之后。 他寻到院子后面的小花园。 水池边的青石上果然坐着个小身影。 但相比半年前,这身影已然长了小半个脑袋高。 娇小的身子已是凸显出一丝青涩,不再稚嫩。 苏远不动声色地从那身影背后走过,手中掉了个纸皮袋。 落在地上,清脆的响声格外亮眼。 “哎哟,华香坊的花生糖掉了。” 那身影微不可察地轻轻动了一下,本想转过来的脑袋又静止不动了。 苏远轻轻啧了声,“算了,喂鱼吧。” 雨曦的脸蛋撇了撇,转过头看,直直地看着身后那人。 眼中有一丝不忿又有一丝无奈。 最后她还是站起身,弯腰将那掉在地上的纸包捡起来。 她看着纸包又想起一些往事,最终决定还是不生魔剑先生的气了。 但苏远淡淡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正好老大夫送来了点心,我也不吃这玩意,扔了喂鱼可惜,你若是想吃就随便你了,正好省得浪费。” 雨曦不开心地翘嘴,果然,魔剑先生就是最愚蠢的。 她有一点小小的生气,但也只有一点。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也没什么事,嗯其实这样也正好,毕竟万一哪天要走了,你们关系好了还拖拖拉拉耽误我的事,你的那点事可万万比不得我的大业,你知道就好。” 雨曦心底气呼呼地。 又不是我要找那老大夫孙子玩耍。 就在她越发生气之时,苏远将她的手牵起,向回走去。 “走吧,今晚炖的人参鸡汤,你多吃点,别以后又拖累我。” 雨曦习惯性地顺应那只手将之握紧了。 感受着前面传来的轻微力度,还有那道安心的背影。 她撅着嘴,最终还是将心底的对他生的气全部散去。 毕竟......这就是他。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在此刻只有那道背影,再无他想。 入夜,见到雨曦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苏远才算是放下心来。 这关系总不能闹僵,闹得太僵可不利于后面行事。 但另一方面,他想起白天老大夫所说的话。 雨曦侧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但她的手却始终紧紧握住他的衣角。 像是生怕他不见了一样。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坏习惯。 但苏远也无所谓了。 他又不需要睡眠。 “只是,她的年纪是不小了。” 此前她瘦弱时,看上去倒比应有的年纪小上不少。 不过这一年好吃好喝供着,立马就看出不一样。 “时机也差不多成熟了,她已懂了人世常情,下一步,更需提上日程了。” ...... 【除了偶尔有点倔强之外,她的表现你都还满意】 【在城中待了一年,你也逐渐将脑中的思路理清】 【关于如何教导她的思路】 【你信心满满,极度期待那肉眼可见的未来】 【你开始着手教导雨曦正确的观念,何谓守护,何谓为国为民】 【你不管她过去的观念是死板,她口中的周遭人是如何教导她】 【现如今在你手中,你一定能为她重塑观念】 【只有有了正确的观念,才能激起她对当今人族惨烈现状的悲切,才能让她真正明白无能为力的感觉,如此她才能发自心底地渴求】 【但可惜事与愿违,你失败了】 【你教导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道理】 【你讲述了诸多心系家国的,舍已为公的事迹】 【她的反应平淡,像是根本感受不到一样】 【你痛恨,你哭喊,你无助】 【你觉得自己付出那么多,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别说利息,本金都没了】 【若是要让你知道小时候教她那些狗屁空洞道理的是谁,你一定要找他们拼命】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 苏远悠悠道。 “山河破碎之下,有的人选择了抛头颅洒热血,血溅千里,马革裹尸还。” “有的人选择了背负一时骂名,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数十载。” “有的人选择了留取丹心照汗青。” “不同时,不同人,诸多英杰,面对相同的问题,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苏远滔滔不绝地讲着,但下面听着的雨曦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瞳孔中映出的是苏远的身影。 但脑海中想的却并不是苏远讲的那些话。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每个人守护珍贵之物的形式不同,方式不同,但他们都做出了自己的付出。” 听到这话,才稍稍把雨曦的注意力吸引。 珍贵之物...... 待到她稍稍反应过来时,面前却凑近了苏远那放大的面孔。 苏远板着脸,严肃道,“雨曦,我刚刚讲了些什么。”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雨曦的记忆力极好,一字不差的将苏远讲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但苏远知道,她根本就没听进去。 她不过是又一次死板地重复话语罢了。 “若换做你身临其境,你会如何选择?”苏远又问。 雨曦低着头默不作声。 苏远叹气,“好好听课,用心听!” 他有足够的耐心。 苏远背着手转过身,闭眼回忆那些留存在最深处记忆里的东西,继续教导。 雨曦却将目光重新抬起,撑着脑袋怔怔地望着苏远。 眼波流转,如同秋水荡漾。 当苏远搜肠刮肚,一连讲完诸多慷慨激昂之词,回过头来却发现雨曦的脑袋一上一下地点着。 额角垂下的发丝微微荡在越发好看的眉目之间,顺着脑袋上下的节奏摆动。 苏远轻轻咳嗽了几声。 没反应。 他又加重几分。 雨曦微抬眼眸,模糊间看到熟悉的身影,嘴角痴痴地勾起,继续闭眼睡觉。 苏远忍不了了。 猛地一拍桌子。 恶狠狠地盯着她。 雨曦也只能睁开眼,带着几分睡意的眸子和苏远大眼瞪小眼。 我是不是给你...... 虽然有千言万语想说出口,但最后苏远全缩回去了。 全部化为了一声叹息。 他想了想,自己所教也流于表面,过于刻板,确实无趣。 但他就这个水平。 他也没办法啊。 苏远脑子里恨不得塞一个古文学专家。 可惜哪有那样的好事。 好在如今记忆里不比从前浑浑噩噩的时候,诸多东西都能清晰地记起来,也能说上一二。 不然怕是连这一点都教不了咯。 ...... 【又是一年过去】 【这一年里,城内外的情况还算安定,自从那八百魔骑覆灭之后,城内守军连魔族的影子再也没见到过】 【许多人猜测魔族是怕了】 【它们为你所慑】 【城内守军将你供起来,城内百姓也都认识了你和雨曦,知道了是你灭杀了那八百魔骑为城池争来了这万难的和平期】 【人人皆知你两,但又人人不知你名】 【你并不关心这些】 【只是安定之下,没了紧迫感,你发觉越发难以在这个环境下培养雨曦的心性】 【就在你琢磨之时,城外来了一批难民】 【难民队伍庞大,连绵数里,让你想起此前与雨曦初见时看见的景象】 【难民中的情况之惨烈,饶是让你看到也忍不住略微低沉】 苏远站在城墙上,看着连绵的难民队伍,队伍中多为妇孺,精壮男子和老人几乎看不见几个。 令人更为难以置信的是,这些妇人身上多有残缺。 甚至不少妇人如今还在撑着血淋淋的伤口,伤口上只简单抹了些东西,但依然有鲜血渗出。 一路的鲜血滴在地上,形成了一条血路。 根本分不清那到底是谁的血。 苏远默默看着这一幕幕,守城的统领此刻正在下令打开城门并和主管官员商量安置难民的事宜。 “他们来自五百里外的飞燕城,飞燕城算是这南关地界数一数二的大城了,也是前线被攻陷后的守军桥头堡......” “这飞燕城都破了,魔族大军就可长驱直入,再无险阻。” “五百里,说长也不长,但他们能走到这里来,一路上也不知道是如何熬过来的......” “听说,那些妇人为了避免互相食子,自发地将......将自己当做、当做......唉。” “唉,别说这些了,准备去开库放粮......” 声音渐行渐远,苏远的目光却看向远处天边的地平线,越发深远。 今日照例给雨曦上课。 虽然苏远知道自己上课效果不好,但哪怕只有一丁点效果,只要有就行,积累之下,总能成事。 只是上课时苏远的神情较为恍惚。 雨曦撑着下巴注视着面前之人的脸,两年过去,魔剑先生的样貌却没有任何变化...... 哪怕一丁点都没有。 “怎么了?” 见到苏远没有再絮絮叨叨讲那些无聊又令人昏昏欲睡的东西,雨曦反而有些好奇。 苏远摇摇头。 他想到了一些东西。 于是缓缓道。 “夫妇年饥同饿死,不如妾向菜人市......” “得钱三千资夫归,一脔可以行一里......”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两肱先断挂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汤......” “......女肤脂凝少汗粟。三日肉尽馀一魂......却幸乌鸢啄不早。” “菜人哀......菜人菜人,人之不幸,莫哀于此。” 苏远感慨之下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本以为雨曦对此不会有什么反应,却没想,她抿着嘴唇,盯着桌面一动不动,罕见地失神了。 或许也是为之一时感同身受。 苏远想道。 毕竟就连他初次见到这诗时,心底也是狂震,久久不能平息。 雨曦失神了许久。 待到再回过神来时,她那长长的睫毛低了下来,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夫妇年饥同饿死,不如妾向菜人市......是什么意思?” 苏远微微一愣,虽然他明白雨曦听得懂诗的意思,但还是出言解释了一遍。 “就是饥荒时,有一对夫妇,他们若是在一起,只会一起饿死,于是妇人就说啊,妾身去市场当菜人......” “那,得钱三千资夫归,一脔可以行一里,又是什么意思......”雨曦一句接着一句地问着。 苏远也一句接着一句给她解释。 “我啊,去做菜人就能得到三千钱,那样就可以资助丈夫你回家啦,一片肉可以帮助你走一里......” “那......”雨曦还在问着。 苏远也在答着。 雨曦听得很认真。 直到苏远叙述完,她都还未从中回过神。 “这是守护吗?”雨曦忽得抬起眸子,盯着苏远看。 看得极为认真。 看得极为仔细。 苏远对上这双眸子,又想起初见雨曦时的第一眼。 他点头。 “是,这是守护。” ...... 第28章 不知的期待 ...... 那一天的课上完之后,苏远本以为雨曦的观念会有所改变。 但对他讲的其他内容,雨曦依旧是兴趣缺缺的样子。 只是她时常会陷入思索之中。 “又走神!” 苏远将竹尺轻轻拍在面前少女的脑门上,隔着几缕发丝在洁白光滑的脑门上留下一个淡淡的红印。 雨曦委屈地抱着脑门。 低下头,视线却扫过苏远。 “不服是不是。” 苏远再抬起竹尺,但少女一声不吭,一点也没有服软的意思。 苏远本抬到半空的竹尺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这性子是越发难改。 “罚你将昨日功课抄十遍......不,一百遍。” 苏远将竹尺甩到一边,踏步向外走远。 独留雨曦一个人在这间书房,窗外阳光洒进,灿烂美好。 窗边的竹林随风耸动,树叶哗哗作响,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从没停过。 雨曦坐在桌前,端着下巴怔怔看着桌面不知想些什么。 维持如此姿势直到阳光偏移,将半张桌子都笼罩在曦光之中,她才回过神来。 想起苏远布下的惩罚,她无言地撇撇嘴,拿起纸笔,回忆昨日功课,每一个字每一句都清晰印在脑中。 她一字一句地照样写下,无一缺漏。 她的速度很快,如此一遍很快写好。 接着第二遍,第三遍......第十遍......第十五遍...... 纵然她的速度很快,但一遍遍写下来还是很耗费时间。 直到午时过去,她完成的进度也不过半。 待到日光西移,已是过了午间时刻。 而四周依然静悄悄,没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雨曦肚子咕咕叫起来。 她的注意力也不如先前,眼底走神了片刻,笔下当即就错了一个字。 看着那错的字,雨曦轻咬着红唇,脸上出现一丝倔强,将其划掉,在其下续写上。 她想要写得再快点,但越是写快,错得就越多,反而慢了下来。 但她不肯就此停下,直到日落黄昏,一百遍堪堪抄完。 窗外落日的余晖将云层映得如同火烧。 雨曦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腕,起身向外走去。 向外看去,书房外的小院静悄悄,丝毫没有活动的迹象和声音。 雨曦眼底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丝黯然。 但就在她跨出门前的那一刻,余光却扫到了某样东西,当即有一些错愕。 门边的柱子后,正依靠着一个抱臂的身影。 听到她的脚步声,那身影睁开眼。 “抄完了?”苏远淡淡问,像是毫不在意一样。 雨曦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直到苏远来到面前,她才猛地回过神,将脸撇向一边,闭上眼,不去看他。 看她一副倔强的样子,苏远又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印子也消了,又没有肿......” 雨曦只将眼底睁开一个缝隙,顺着缝隙幽怨地瞥着面前那人,不说话。 但是从额头传来的温柔触感却让她心底生出一阵异样。 她想躲开,可身体却反而不由自主地向那只手贴近,最终只能任其摸个够后才收手。 苏远像是感觉不到那丝丝视线里的幽怨。 从少女的肚子里传出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 在这悄然的院中极为响亮。 少女撇向一边微微昂着的脸霎时间变得通红,顺着那光滑的脖颈到显露出来的精致锁骨,都泛起了丝丝红光。 “呵,你要是饿了早点喊我嘛,吃完饭再抄也是一样,谁知道一点声音都没有,我都睡了好一觉,实在无聊......” 听到苏远这么说,少女微微张开眼眸,带着满满的怨念和愤慨。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怎么全变成我的错...... 她又低下头,轻咬红唇,想辩解出声,但最后又闭上嘴一言不发。 任由苏远拉着,坐到了饭桌边。 简单热了下饭菜,面对桌上的菜肴,数量不多但每道菜色香味俱全。 雨曦坐在桌边丝毫不为之所动。 苏远不客气地瞥了一眼。 “你要是不喜欢吃的话,以后天天给你稀粥糙米。” 那小脑袋还是一声不吭。 回想起那幽怨的小眼神,苏远知道她还在和自己置气,于是改口道。 “算了,总不能再饿着,饿出问题来麻烦更大,来张嘴,我来喂你。” 总不能一味的棍棒教育。 时不时也要试试萝卜。 当听到苏远的话时,雨曦面上肉眼可见地慌了一下,但奈何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和饭菜的香味时刻诱惑着。 “张嘴,别让我用硬的。” 虽然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顺从地闭上眼乖乖张嘴了。 只是那不情愿之中,还带有一份极为紧张的期待。 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只是,他这样说了,那自己就这么照做罢了...... 她在心底给自己解释道。 可等了好一会,也没有料想中的感觉。 她半睁开一边的眼,却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那样子,似乎是自己所想都被看穿了。 她只感觉一阵羞意涌上来,原本白嫩的脸蛋红得连天边的夕阳都比不上。 “是你叫我......” “对对对,这时候想起来听我的话了。” 雨曦又想辩解,但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解释都显得无力。 瞥了眼苏远,她一咬牙,索性再度闭上眼,张开那樱桃般的小嘴。 哼...... 苏远也不再逗她,终于老实地将饭菜喂进那红润的小嘴中。 看着雨曦低下头默默咀嚼,再也没了之前的倔意,苏远有一种终于得逞的感觉。 他好歹赢了一回。 这样才对嘛,不然总是放任她性子发展,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雨曦在课上的表现,苏远又是一阵头疼。 任重而道远啊。 雨曦红着脸低头咀嚼,任由饭菜的香味在嘴中蔓延,但比之香味更让她荡漾的是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是因为好吃? 她想了想,觉得不是。 是那期待终于被满足?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得出答案。 但想着想着,嘴角还是忍不住勾起,眼底露出一丝愉悦。 一天的怨念也渐渐消散。 第29章 月下少女 是夜。 窗外月光静谧流淌,窗前木床上躺着身姿初显窈窕的青涩少女。 她背对着身边坐着的人影,生动的眸子盯着窗外的月光,思索着什么。 思索过后,她转过身,牵起那落在面前的衣角。 眼中微略犹豫过后她还是开口道。 “魔剑先生......我,我不想上课......” 苏远当即睁开假寐的眼,断然拒绝道,“不行。” 开玩笑,这可是他的底线。 如今只差最后一丝距离就可抵达那最终的目标,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半途而废。 雨曦想了想又开口,“我......已经懂了。” 苏远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他摇头,“你懂了?那我问你,你......” 可他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雨曦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了下来。 她微微仰头,却看到苏远脸上是略显纠结的神色。 但苏远很快就掩盖了过去。 那个他一直所追求的问题,如今他却是连问都不敢问出口。 生怕得到的真是肯定的回答。 你渴望力量吗? 只要她给出肯定的回答,他心底的平衡必然倒向一边。 不...... 苏远摇摇头驱散这种奇怪的后怕感觉。 我怎么可能会怕。 这不正是我想看见的...... “就你上课时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像是学懂了的吗?” 苏远挥手在雨曦的额头弹了一下。 “我......”雨曦吃痛抱头,本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却难以汇聚成言语。 “我......真的懂了。”她只能幽幽回应。 她不知道该如何说出这种感觉。 这种......别样的但却又让她无比笃定的感觉。 苏远沉默着。 腿边忽然传来细腻的温柔感。 雨曦抱紧了他的腿,弓着身子,静静闭上眼。 脸上是一种满足的平静。 ...... 【难民的到来只是给你的生活掀起了一丝波澜,但并未影响到你的计划】 【在你的注视下,雨曦一日日成长,越发娇俏可人】 【大部分时候,你们的生活范围仅限于小院,你不觉得闷,雨曦也不觉得】 【又是两年过去,她已彻底长成为娇俏又傲气的少女,明眸皓齿,身姿纤细,一举一动间都绽放着独属于她的少女年华的美好】 【你知道,娇俏很正常】 【但你不知道她身上的那股傲气跟谁学的】 【可她身上就是有股淡淡的浑然天成的傲气】 【甚至时常能气得你心口发颤】 【你恨啊】 “来上课!” “我不学那些死道理。”垂下的青丝后,好看的眉目对上了苏远的视线。 一时间苏远气得够呛。 什么死道理?我这是死道理?我这难道是死道理? 我这要是死道理,那他们教你的那些又是什么?死板的守护? 那好看的眉目见到苏远的反应忍不住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赶在苏远继续长篇废话前,她已经逃到了书房外。 “越来越难管了......”苏远长叹。 忍不住想起一开始的样子。 “还是那个时候好忽悠啊......” 饭后,本应是休憩的时间。 苏远靠坐在小池边的凉亭中,身旁的竹林随风轻轻晃动,片片绿叶落下。 恰好有一片绿叶落到了他的头顶。 一只玉葱般的手悄悄捻起这片绿叶。 苏远被头顶的骚动引得睁开眼。 却见到弯着腰巧笑着的少女举着一片绿叶,那满是笑意的双眼近在咫尺,呼出的温热气息就喷在脸上,隐约有股淡淡的清香从少女身上飘来。 见到苏远睁开眼,她立刻笑着跑远。 “过来!” 可苏远一声又把她唤了回去。 她双手背在身后,俏生生地回到苏远面前立着。 “我又没干什么......” 她仰着头,一双极为生动的眸子无辜地看着他。 苏远不客气地在她脑门弹了下。 少女一边吃痛一边幽怨地盯着眼前人。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苏远嘿嘿笑了下,曾经只堪堪过他腰的女孩如今已经到他的胸膛前,那小脑袋越来越近,稍微一低头就能碰到。 “没什么,就是不爽。” 他不顾少女的幽怨,继续闭目假寐。 只留下少女恨得牙痒痒,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报复,只能撑着下巴趴在石桌上充满怨念地盯着他。 但怨念过后,她却看苏远的样子看得失神。 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四年时间转瞬即逝,而她与他的差距也在不断缩小。 如今,她只要稍稍踮脚就能触及。 想到这,她的嘴角又微微勾起,秋水般的眸子满是笑意和期待。 ...... ...... 隔天,对门一大户人家敲开了小院的门。 那户主人家到处散发喜糖,喜气盈盈,一脸的高兴。 “来来来,我家小女刚过金钗之年就订了婚,这不一年不到,对方就急不可耐地要把小女迎过去了,到时候大家都来吃婚席。” 那主人家对各位邻居拱拱手。 尤其是苏远。 “恩人,到时候一定要来,若是没有你,或许我们一家也早就随那些难民一样流离失所。” 他郑重地将请帖递到苏远手中。 看着大红的请帖,苏远也有些恍惚。 对门家的女儿,那时候看过几次,才不过点点大吧,甚至比雨曦还要小两岁,如今却是要嫁人了。 雨曦也从苏远的背后伸出脑袋,打量着苏远手中的请帖。 当看到那大红的双喜字时,她极为认真地多看了两眼。 苏远本不想带着雨曦去,但奈何雨曦一直用哀怨的眼神盯着他,实在受不了了,苏远只能带她一起参加婚宴。 虽说婚宴有坐席规定,但苏远身份特殊,只是挑了个靠边的桌子和雨曦两个人单独坐一块。 这里的人大多认识苏远,也不来打扰他。 他也正好图个清闲。 看着大红的轿子抬着盛装的红嫁衣新娘来到夫家,新娘被接去祠堂三叩六拜,周围满堂的喝彩声。 雨曦就一直没说过话,微张着红润的小嘴,牢牢盯着新娘的嫁衣,仿佛从未看到过如此好看而盛大的衣裳。 直到新娘的身形隐入厢房,她依旧撑着下巴怅然若失。 苏远忍不住在她脑门一拍。 “别发呆了,以后你也有机会穿上。” 听到这话,雨曦的脑袋一僵。 她的视线下移,落在了桌上,半阖的眼眸中满是说不清的意味。 “我才不想穿......”她皱了皱小鼻子。 只是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身边的人。 可身边那人对她的话只是笑笑,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她不由得有些失望。 “除非......”她轻声念叨。 “除非什么?” 看了眼苏远,雨曦一咬牙准备说出来,“除非......” 但下一刻就又被苏远拍在脑门上,“别傻了,想什么呢,没我的允许,你还想嫁人,别忘了你的身份。” “......” 顿时,雨曦只能用更幽怨地眼神凝视着苏远,薄薄的红唇微微翘着,娇艳欲滴,看一眼就让人生出想咬上一口的念头。 从婚宴回到小院,一路上,苏远背后的幽怨视线就没中止过。 可苏远回头望去,与那好看的眸子对上一眼,雨曦又把头偏到一边不去看他。 可等他继续往前走,背后的幽怨视线又回来了。 苏远加快脚步,将雨曦甩开。 在半路转角的地方躲起来。 他靠在墙上静静等着,等着雨曦的身影走过去。 可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雨曦的身影。 他不由得心底一紧,又返回去去找雨曦。 结果在原来的地方找到了抱着腿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苏远无奈叹气。 “又不是小孩了。” 那身影低着头不说话。 似乎是打定主意也不起来了。 苏远最后只能伸手穿过那纤纤细腿的膝弯,另一手揽过那柔弱无骨的纤腰,将那身影横抱在怀中。 那小小的身子入手,和四年前相比,多了许多重量。 至少,入手处传来的细腻触觉很有实感。 娇巧的身子缩成一团正好能缩在苏远的身前,雨曦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将脑袋靠在苏远的肩颈处,几缕发丝因摩擦而散落,她又攀上了苏远的肩,手指紧紧抓着衣角。 感受着强有力的大手将她托起,她不由得轻轻勾起嘴角,眼底绽放的柔光像是什么计谋得逞般而高兴。 虽然和四年前比重了些,但对苏远来说还是很轻。 感受到她在怀里的动作,两人的身形贴合得又紧密了一分,苏远只能苦笑。 从裙摆下露出的细长小腿展现出近乎完美的线条,没有一丝多余的地方,浑然天成,随着他的步伐一路轻轻荡着。 “人家比你小都已经嫁人了,你却还在耍孩子气。” “我不是......”不甘地嘀咕声响起。 那生动的眼眸微略失神,有些话想说出来解释,可话到嘴边,又想到苏远此前的种种表现,又缩了回去。 她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可......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信。 苏远大步向回走去,一副不可置否的样子。 雨曦撇了撇嘴角,抓住衣角的手又紧了一分,闭上眼,只希望此刻的时间过得慢一点。 待苏远回去后才发现,怀里的雨曦不知何时已经安然睡着了。 那靠在肩膀上的小脑袋发出匀称的呼吸声,随着苏远开门的动作使得她的脑袋后仰还会轻嗯出声。 看着皎洁月光下的娇俏面庞,苏远心底又是一动。 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这样...... 四年时间,不长也不短。 那个瘦到没法看的脏兮兮女孩也到了如今娇俏的模样。 除了有的时候会很气人。 想着,苏远将她抱到床前,准备放下去。 可雨曦抓着肩膀衣角的手却死死不肯放。 苏远只能让她靠着,纠结了好一会才做出决定。 “反正也睡着了......” 他将雨曦头顶的发饰摘下,如水般的青丝洒落,然后将她向里抱去,自己也顺势躺下。 一手撑着脑袋侧躺一手揽住那盈盈一握的纤腰,就这样,苏远第一次睡到了床上。 也是第一次拥着雨曦。 苏远看了眼凑在怀中的脑袋,月光下,那一头青丝越发乌黑亮人。 可他不知道,那青丝之下的小脑袋,嘴边缓缓勾出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窃笑。 ...... 这日,与苏远相识的守城统领派人邀请他过去。 恰好无事,苏远也就去了。 进去后却看到统领和其他守城将领愁眉苦脸地商讨。 “战事旷日持久,防线一再后退,我们这里很快就要从侧翼变一线战场了......” “这两年来自皇都的支援越来越少,军中的强者已经无法和强大魔物抗衡,各个地方都已经顾不过来了。” “皇都的人将希望全寄托在安神祭上,以为靠着安神祭就可以高枕无忧,十二年武备松弛......不枉啊,不枉有今天的局面。” “安神祭最后还不是失败了,十二年的准备一朝灰飞,什么都没了......” 见到苏远进来后,他们纷纷中止了话题,起身行礼。 守城统领对苏远客客气气,同苏远说了很多,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很明确。 他想邀请苏远加入军中。 但被苏远用其他借口推脱了。 他现在并没有卷入纷争的想法。 守军统领已经不是第一次邀请苏远了,见到苏远依旧是如此态度,他也明白地点点头。 “既然您不愿意,我等也不好强求,近来......或许会有大战,此城已经不适合居住了。” 听到统领的话,苏远沉默了一会,拱手道别。 见苏远渐行渐远,再也没有回头,统领等人终于是放下了最后一丝期望,彼此对视一眼,只剩叹息。 回去后,已是黄昏之时。 苏远在小院里找了一圈没找到雨曦的影子。 最后发现在头顶荡漾的雪腻脚丫,顺着光滑的小腿曲线向上寻去,才看到雨曦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上去。 正坐在屋顶边缘仰头注视降落的夕阳以及依稀冒出光亮的圆月和星点。 一半天空是红云一半天空是星空。 苏远和她并排坐下,一同看着红云慢慢黯淡下去,而星与月越发明亮。 她依靠着双手,向后仰去,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那双干净的眸子中,映出越发璀璨的夜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身边的动静,她斜斜地向一边看去,余光恰好瞥到苏远的身影。 她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放回到头顶。 第30章 安神祭的真相 谁都没有说话,只有不知名的调子悠然响起。 听着这调子,苏远只觉得自己心底的那一缕烦忧之意不自觉地就消散了。 他不由得问,“这是什么歌?” “这......”雨曦脸上恍惚了一阵,然后说,“我也不知道......” 下一刻,苏远弹上了她的脑门。 “你撒谎。” 她撒谎时手指总会习惯性地弯曲成直角。 雨曦抱着腿摸着脑门,不甘愿地埋怨,“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呵......” 雨曦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苏远那几年间从未变过的脸上。 如今看上去,他们也相差不了几岁。 她又悄悄将打量的眸子移回去。 “魔剑先生,你说的祭品,是什么意思?” 她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苏远没想到自己没先提的她反倒提了出来。 此时他反倒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了。 他只回道,“祭品啊,祭品就是给我生娃洗衣做饭,一辈子当我的奴隶。” 但说完他就发现,这些不都是自己做的事吗? 除了生娃。 不过也不差了。 “生、生娃......?”雨曦的脸腾得红了,在红云的背景下,依然能看到那领口边红到异样的肩颈。 若不是几缕青丝飘过遮挡了视线,这样的异样当场就能被苏远发现。 雨曦本来想好的话语这一下全被打乱,根本不知道接下去说什么了。 只能低着头不语。 看她这样,苏远会心一笑,“怕了?” 没想到过了一会才从雨曦的膝盖下传来闷闷的声音。 “太、太小了......” 苏远差点没从房顶摔下去。 “不是问题在这里吗?”苏远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一只手按在了雨曦的脑袋上,“骗你的你也信。” “我、我当然知道......”雨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望。 “哼,如果说做我的祭品要被我吃下去,你会吗?”苏远半开玩笑说道。 没想到对上了一双极为认真的眸子。 眸子中完全没了往日里的笑意与娇俏,唯有一丝不苟的平静。 这使得苏远又回想起初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是顶着这样的眼神。 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 她轻启红唇,“会......” 雨曦的话在空中渐渐飘散,而苏远脸上的错愕却一直未变。 雨曦如同猫一样撑着双手爬到苏远的面前,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头青丝随风洒落,好看的眉眼离苏远极近。 “如果是魔剑先生的话......” 她再度认真回应。 那双认真的眸子在逐渐靠近苏远,脑海中回想的都是关于他的画面,她又开始渐渐明悟那是为何...... 从未想过这样回答的苏远一时无言,但他的眼底现出一抹躁动的本能。 雨曦离他越近这种躁动就越急迫。 他恨不得当场将面前的娇俏人儿...... 苏远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最终连忙抽身,回到黑暗的房间,手中握紧了那柄古朴短剑,这股躁动才逐渐压制住。 而屋顶上独自被留下的雨曦则眼神黯淡。 只差一点就触碰到魔剑先生...... 她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只是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亦或者...... ...... 入夜,雨曦缩进被子里,看着坐在桌边的苏远,那生动的眸子中又黯淡了一分。 四年间,苏远从来都是陪在她身边入睡。 从未间断。 她害怕睁开眼,再看到身边空荡荡的景象,再感受到那灌入的寒风,还有那周围人说着关于“死”的话。 她顿时纠结起来,想开口,但一想到傍晚在屋顶上的种种,就又开不了口。 直到苏远率先道。 “我......有点事,你先睡。” 但雨曦还是一声不吭。 苏远只好起身安抚。 “只是过一会再......” 他走到一半就停下来。 仿佛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跨越到另一个世界,打破平衡。 他盯着雨曦的视线在某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怕,冰冷陌生。 但他在那个边缘克制住了。 他转身向外走去,不再靠近雨曦。 “我一会就回来。” 听到苏远离开的脚步声,雨曦眼底是真的失望了。 她蜷缩在床上,有些话想解释,但莫名地觉得她和苏远之间隔开了很远的距离。 而且还在越来越远。 “明明......之前还好好地......”她不解。 凝视着就放在面前的手掌,每一晚,她都能轻易抓到那一片衣角。 哪怕只是一片衣角,只要能抓住他,她就能安然入睡。 但...... 如今这一片衣角从她手中滑落,她却是仿佛再也抓不住一样。 “只是,只是这一次......睡一觉起来就恢复原样了......” 她这么告诉自己。 ...... 心底躁动难安的苏远不知不觉间漫步到了城墙上。 士卒们皆认识他,不断对他行礼。 但苏远站在城墙上只是看向一个方向。 那里,曾经是处废弃的驿站。 如今已经修建起了新的驿站,但再过不久,那里又会重新废弃。 苏远回忆着一幕幕与雨曦在一起的往事。 最开始捡起自己本体时脏兮兮的她。 饿晕了的她。 被抢走粥却仿佛没事人一样麻木的她。 晚间安然酣睡的她。 还有时隔几日才再度相逢的她。 明明没过去几年,但自己眼中的她却仿若新生,完全蜕变了一个人。 但想到傍晚时附身凑到自己面前的那个女孩,眼中的认真没有丝毫递减。 他又觉得这就是同一个人。 “到头来......不过作茧自缚啊。”苏远无奈地笑着。 他明白,到了要做出决断的时候。 已经无法再拖下去了。 选择她成为真正的祭品,又或者,就此逃避。 他不需要再教她什么是守护,她也不用再回答所谓的问题。 傍晚时的她无意间便已经对苏远一直以来的问题做出了回答。 苏远给自己设下的平衡点就此失效。 “以剑之名......”苏远思索着。 就在他思索之际,他已经走到了城门之上。 而底下的城门前正好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车夫,很是低调。 但城门后却摆起了极大的阵仗,整个城内的守军都整装迎接。 城门大开,从那马车内下来了一名灰袍女子。 她手中还拿着一卷东西。 见到这名女子,所有守城将领以及主事官员都躬身行礼。 “拜见皇都特使。” 灰袍女子淡淡点头,甩出手中的卷轴。 “找出她。” 她的话语淡漠,似是毫无感情。 “魔界入口......挡不住了,魔族大军已突破广安城、临啸城、莫山城,逼近皇都,四年前中止的安神祭,必须要继续进行下去。” 那卷轴滚落在地上,徐徐展开,而苏远却在火把的橙黄光焰中看到。 那上面画着一个女孩,女孩的眉目精致,衣着华贵,气质超然。 只是本应是最惹人怜爱的可爱年纪,脸上却无一丝笑容,那双眸子干净地如同一面泛不起一丝涟漪的镜子,无悲无喜。 苏远不会忘记。 就是这样一双眸子捡起短剑,举过头顶问他。 “你要吃我吗?” 纵然那张脏兮兮的枯瘦小脸和眼前画卷上的白净脸蛋难以重叠。 这座城的守军统领找到了城门楼上的苏远。 “您莫不是改变主意了?”他笑着打招呼。 苏远无言摇头。 统领见他失神的样子忽然笑了下,“你看到了?” 苏远点头。 “是她吧......”这个中年男人也忍不住苦笑道,“见过雨曦那女孩的人都忘不掉她的样子,哪怕过去四年,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他也算是见证了雨曦从萎靡不振的瘦骨头成长为如今娇俏可人的样子。 “我的女儿也不小啦,算了算和雨曦也差不多大,也到了嫁人的时候......” “但我驻守边关已有十二年未回去,她怕是认不出我了。” “十二年前,我们意气风发地从皇都出发,只为将魔族清扫出去,还人民一个安定和平的生活......” “在我手上的时候,她小得和一只狗儿一样大,稍微逗逗就傻笑不止,饿了还往我怀里钻,我一个大男人又没那玩意哈哈哈......” “嗨......我早就反对搞那种神神叨叨的祭祀,求人不如求己,但拿一个人来换千百万人,这样的选择总是容易做的。” “只是我没想到安神祭选的是雨曦那孩子......” 眼前的中年男人满脸的疲惫。 城门楼上寂静无比,中年男人最终缓缓道,“皇都特使已被我引到城北,南门的人手全部换成了你认识的,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不要再被发现。” 苏远沉默许久后才问出。 “安神祭是什么?” “安神祭......是将选定的祭品献给魔主,只要魔主吃得开心了,挥挥手,魔族大军或许就撤了。” 中年男人转过身去,渐行渐远。 而苏远在这一刻忽然明白。 当初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为何举着剑认真地看着他。 她是要自己亲手剖开她。 而她,极为平静地接受了。 ...... 这一夜,雨曦在没有身边人的陪伴下迷迷糊糊进入睡梦中。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一天。 盛大的车队从皇都出发,金碧辉煌的座驾上摆满了无数金银珠宝,而在最中间,则是精心打扮如同珍贵礼品的她。 “你是为守护而生,你的一切注定要因守护而献出......” “你是我们的希望,你要守护一切,你要献出自己......” “你叫雨曦,你是雨中的曦光,世界因你的到来而绽放光亮......” “一个人的牺牲换取千百万人的生存,雨曦,你明白吧......” “何谓守护,守护便是牺牲,便是奉献,献出你自己的时候到了,雨曦......” “这一纪的祭品,便是你。” 无数人影的话语在她耳边回响。 而最后一声来自一道雍容华贵的女人。 那女人宣布完这一切便转身离去了,只留下她无神地举着手,期盼着。 母亲...... 她的期盼没有回应。 身穿华服头戴金钗的她被侍卫拖了下去,无言的稚嫩脸庞上,渐渐地失了神采,只余平静。 她在侍女的侍奉下换上了一套奇异的服装,其样式根本不像人类所喜。 她被搀扶着坐到了那堆满宝物的座驾上。 面前是整个皇朝最位高权重的一群大家族之人。 他们早已商议好,没有一人提出异议,皆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座驾带着她向宫外离去。 一路上,无数铁甲侍卫在两旁拱卫,一直蔓延到城外十里。 这些铁甲侍卫不敢抬头看她,一路上遇到的宫女们也纷纷低头,无言行礼。 所有人都仿佛是处在另外一个世界。 而她不过是误入了。 直到顺着这条道出了宫门,她看到了宽阔青石板铺成的长街上,黑压压一片的人影。 他们隔着侍卫远远地望着她。 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人摇头叹息。 有人无言怜悯。 有人可惜。 有人指着她笑。 还有人庆祝。 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挤在大人的腿边好奇地望着她,一边举着画糖,一边嘴里念叨个不停。 男孩追着女孩的辫子揪,女孩气势汹汹地打回去。 每个人的脸上神色都不一样。 千人千色。 但,没有人觉得她不该去。 她那清澈的眸子中出现一丝恍然,然后越发平静。 我是......雨曦。 我为守护而生。 我是雨中的曦光。 我要......守护这一切。 盛大的车乘在万民注视下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城市。 每到一座城市,雨曦就越发坦然,眼底的平静就更幽邃了一分。 所有人都认为是她。 她也觉得是她。 是她应该去。 直到那身穿灰袍的女侍卫惊慌地抱着她奔跑于荒野。 那侍卫跑到跑不动了。 “殿下,跑!” 从侍卫的怀里落下,她先是无措了很久。 直到侍卫的怒吼再次响起。 “跑!” 她才跑起来。 跑出没多远,她回头看了眼那侍卫。 却只看到侍卫满脸欣慰地笑着对自己挥手。 她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再度跑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跑。 只是,那人说要跑,那便跑罢。 她不知道跑了多远。 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 路上经历的一切她都不关心。 唯有“跑”这件事是她需要做的。 一如他们对自己说的“守护”那样。 直到那一天,面前滚落了许多金银,那些金银在耀眼烈日下熠熠生光。 可那些都引不起她的注意。 唯有那柄黑曜石般暗沉的短剑闪烁着瑰丽的色彩。 她拿起来,看到那古朴的短剑在阳光下好似星空般通透。 而她也被一大片阴影遮盖。 阴影下那看不清的人脸说出了“献祭”二字。 她复又想起了自己应该做的。 守护就是献出自己,成为祭品就是被吃掉。 她双手举起短剑,递向那人。 问他。 你要吃我吗? 她仰头想要看清那人的脸,可阳光照耀下,她看不清。 梦到这里就中断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很灿烂。 蓝天白云静静飘荡,无限静谧的美好。 她坐起身,在屋内环视,却没能看到那道想要见到的身影。 穿好衣裙推开门,却看到院中柱子边靠着一个人。 雨曦注视着那个人的脸,眼眸微微晃动。 她,看清了。 第31章 自欺欺人 见到雨曦出来,苏远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大概,并不好看吧。 雨曦一步一步靠近苏远。 一头未经打扮的长发披在肩后,未施粉黛的脸上娇嫩欲滴,欺霜赛雪,窈窕的身姿每走一步,青丝就在后面微微晃,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梦幻迷人。 看着曾经那又瘦又脏的小家伙长成这副样子,苏远眼底失神了好一瞬。 但随后他就悄然向后退了一步。 又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雨曦的脚步一顿,脸上浮现不解,随后低下头去,又像是做错了事一般。 苏远轻轻道。 “课,不用再上了。” 他像是下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 当说完这句话,他莫名地放松下来,有些释怀。 雨曦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这曾经是雨曦最希望听到的话之一。 但如今在她的耳边,却仿佛带着莫名的意味。 玉葱般的指节在背后拧成了一团,红润的指节因为用力已经发白。 好奇怪...... 从昨天开始一切都仿佛在变得奇怪......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雨曦不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太低落,尽力像往常那样,“我,我......我不知道。” 可声音还是越来越低。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脑中一片茫然。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何,要突然这样。 她不安。 苏远拍了拍一边的包裹。 “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需要的东西都在里面,还有银两......” “守军的统领告诉过我了,魔骑将近,很快将会有大战爆发。” “这座城已经不适合再生活下去了。” 可是...... 雨曦还是不解。 “那、那也不用......” 她心底的不安还在涌动。 “马车已经备好。”苏远提走包裹,推开大门,门前的马车正在等待着,随车的还有一妇人和车夫。 他将包裹一举放进车内。 “我......我们从南门出发,离开这里。” 苏远轻声呼唤着还在原地的雨曦。 “上车吧。” 雨曦眼中的无措近乎成了实质。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但她还是半信半疑地听从了苏远的话。 隔着车厢,马车晃悠悠地往前,苏远也跟在后面慢慢走着。 而雨曦则透过帘子,视线则从未离开过苏远身上。 生怕苏远某一瞬就消失了。 就像......那一晚一样。 马车晃悠悠走着,清晨的街上没什么人,周遭的景象一如往日,但在雨曦的眼中,却仿佛身陷另一个世界。 如此一直到了南门外。 马车不停。 而苏远停下脚步,轻声道。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雨曦的耳中。 “你......已经懂了。” “以后,你可以按你想要的方式生活下去。” 他笑着注视马车缓缓走远。 而马车内,雨曦也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 她慌了。 “不......” “为什么......” “不是我们吗......” 她不解地扑到车前,可苏远的身形牢牢矗立原地,丝毫没有跟上来的迹象。 “不!” 她想要下车,可却被妇人拦下,死死抓着,怎么也不放开。 “放开我!”她无助地喊叫,可无济于事。 她剧烈晃动的眸子中映出那道身影,可那道身影分明是在远离。 雨曦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身影逐渐远离,直到化为了一道小到看不见的黑点。 她的眸子中也再无法映照出那道身影。 随着那道身影的消失,那如水般的眸子失去了生动,陷入了灰暗。 为什么...... 是我做错了吗...... 她一遍遍地问为什么。 但没有任何回应。 她又回想起曾经的那个夜晚,寒风呼啸进来,身边再无任何遮掩。 那人的身影消失了。 她一遍一遍的寻觅,最终还是陷入绝望。 但,最绝望的时刻却反而重新看到了他。 想到这,她死灰的眼神复苏了一刹那,猛地扑到那包裹中寻找起来。 她满怀着期望寻找。 只要,只要那东西还在。 可她翻遍了包裹,将每一件物品都翻了遍,还是没有看到料想中的东西。 她还不死心。 重复地一遍一遍翻着。 只希望在某个自己不曾注意的角落,就能看到那件东西。 忽然,她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叮铃铃之声。 声音很小很轻,稍不注意就会被马车的噪声遮盖。 但她却仿佛看到了天大的希望,顺着声音翻找出了那......一截孤零零的红绳。 红绳上除了小小的银铃铛,再无其他东西。 雨曦不敢置信地盯着手心的红绳,就这么呆呆地注视着。 一滴清泪无声地落下。 她将红绳攥紧。 最不相信发生的事就发生在眼前。 她这一次,是真的被丢下了。 “可......” 她轻声呢喃,泪水再也无法止住。 “你教我的,我明明已经懂了......” 他所教的,真正的守护的含义。 守护,不是献出自己。 守护也不是一脸凶神恶煞但还是为饿晕了的自己去讨食。 守护不是那宽阔又温暖的背。 守护不是为了她被抢走一碗粥而暴怒。 守护不是时时刻刻守在病床前。 守护不是四年的朝夕相处。 守护...... 就是你在我身边。 ...... 苏远驻足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直到他看不到为止。 直到夕阳西下,倦鸟归巢,星空升起,万物俱籁。 触碰到腰间的那一抹冰冷,他才重新回过神。 苏远低头看向手中的古朴短剑,暗沉如黑曜石般的剑体一如夜空,只是那剑柄处曾经系着的某物空荡荡。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这柄剑被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捡起。 “呵......真傻啊。”也不知道是对谁在说。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错了。 雨曦也是。 他们的守护,各不相同。 她早已明悟她所要面对的“守护”是何物。 菜人哀......她便是这个世界人族的菜人。 她不需要自己去教任何东西。 她,早已在四年前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同样地,苏远他也在四年前就做出了他的选择。 从见到雨曦的第一眼,从她举起剑和自己对视的第一眼,从她开口问自己的第一句。 他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而不是现在。 他不过。 “自欺欺人罢了......”苏远自嘲了一句。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将雨曦当成过真正的祭品。 第32章 荡魔军 如今终于能面对自己,苏远反倒无比解脱。 他转身向着城内大踏步走去。 心底有着说不出的畅快。 “接下来,还有最重要的事。” 他的视线遥遥看向远方那无边的天际。 那里,正是皇都特使来的方向。 当守军统领再看到苏远的那一刻,这个中年男人是无比生气的。 “你怎么还不走!我拖不了多少时间,特使不仅仅是一个人,她代表的是皇都,是皇都各方大世家,若他们发现了,你或许能庇护住自己,但雨曦呢?” 苏远摇摇头。 这个中年男人更急了。 “我知道你很厉害,但皇都高手如云,不在你之下的我更是见过不少,带着雨曦走,还有几分生机,一旦被包围,绝无活路。” 苏远还是摇头,但这次他开口问话了。 “告诉我皇都各势力的实力,还有魔族大军的实力。” 这个中年男人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你想干嘛?别说你一个人,就是你加上我们这座城内所有守军,也不过被这两方中任何一方轻易地一口吞下,更别说,我只能做到这一步,剩下的......我不可能背离我所一直守护的人族。” “不。”苏远否定了他,“我们......去打魔族大军。” “你疯了!”中年男人当真觉得苏远是接受不了真相,已经开始痴想。 但他还是劝道,“城中守军不过两千零七十人,我们这点人,与魔族大军相碰,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何况,我们还肩负着驻守这座城的任务,我们走了,置城中百姓于何地。” 可是转念间,中年男人又想起第一次见到苏远时的情景。 那时的苏远,一人一剑立于魔血横流的尸堆之中,他浑身的杀伐之息连他这种身经百战的将军也觉得窒息。 八百魔骑......就算没有魔族高手在场,光靠一人之力解决...... 无疑,苏远的实力不是他一个守城将军能够揣测的。 但就算如此,叫他放弃守城,带着这两千人去和魔族大军碰撞,他是怎么也不敢想象的。 就算是苏远也不行。 苏远并没有因为中年男人的质疑而表现出任何不满,他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淡淡解释着。 “你觉得,皇都之人都已经追到这里来了,甚至就知道雨曦在这座城里,就算我带着她,能逃得远吗?” 中年男人听到苏远这么说,也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他叹口气。 “虽然我不知道皇都的那些大世家大势力这些年在背后的交锋如何,但既然他们已经追到了这里,你除了逃,已经别无他法,这是无奈中的无奈。” “若是换做一般人或许只能如此选择。”苏远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却越发坚定,越发明亮,“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中年男人一窒,不解。 “求人不如求己。”苏远轻声道,“唯有将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方能达成所求。” 他回头看向军帐外那千人驻军,“我能给予你们无往不利的荡魔清气以及诸魔不侵的丹丸,持有这两物,面对魔军,两千人足矣。” 中年男人从未听过有如此神异之事。 可他是见过苏远一人一剑解决八百魔骑的,若是苏远自己亲口说这话,他不得不信几分。 若是真如苏远所言,荡魔清气无往不利,丹丸诸魔不侵,那...... 他半信半疑,“当真?那......代价呢?” 他不是三岁稚童,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神妙的事而不需要付出代价。 提到代价,苏远的脸上也出现一丝踌躇,但他还是要继续下去。 不论代价是什么。 他说道,“找死囚来。” 中年男人虽然依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叫人领来了十名死囚。 这些死囚有的哀嚎祈求,有的目中无人对着所有人破口大骂。 “这些死囚无一不是犯了十恶不赦的罪,按规定,下个月就要在街口问斩。” 苏远看着这些死囚,提着古朴短剑上前。 “呸,什么东西,敢当着你爷爷的面舞刀弄枪的,你爷爷我杀人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 第一个死囚满脸横肉,对苏远破口大骂。 苏远眼中毫无波澜,手中短剑轻轻一挥,便没入这死囚的喉咙。 死囚瞪着大眼,死死地瞪着,最终还是嗬嗬地倒下。 随着死囚的倒下,苏远感觉到短剑内多了些许东西。 他挥手射出一道清气没入守军统领的体内。 “这一缕清气能够持续半月,有了它,就算是普通人面对魔物,也有了一战之力。” 中年男人虽然还是有几分不信,但他确实感受到体内多出了一种莫名的变化。 一缕清气绕身,若是面前就出现一头魔物,他怕不是能一拳打爆它的头。 顿时,他对苏远的话信了八成。 苏远利索地将剩下的死囚解决,挥手飞出五道丹丸和四道清气,分别没入五人体内。 “如此,便已成矣。” 这些人惊奇地感受着体内多出的清气和丹丸。 原本天地间随着魔族入侵,魔气越发肆虐,若是长年吸入魔气,轻则虚弱生病,重则魔气爆体。 但此刻他们都感觉到魔气对他们的侵蚀消失无影无踪。 苏远所料不错。 【荡魔】这个金色天赋,果然和【以剑之名】不一样。 【以剑之名】乃是寻求祭品赐予祭品力量,而【荡魔】只要有血祭,便可连绵不断地赐下。 当下,苏远再无一丝犹豫。 他回想起雨曦那娇俏巧笑的身影,还有那安卧于怀中的娇躯,那幽怨的眼神,那像猫一样爬到面前认真诉说的面孔。 他冷然道。 “将所有死囚......带上来!” (新书开始首秀了,首秀期间数据非常重要,各位读者老爷们多点点催更,有礼物的话更感激不尽,就算是想养书的话,每日也请翻到最后一章,算一份追读,这样对推送机制也有一定的影响,非常感谢,感谢*n次方) 若是看得觉得还不错,一定要顺手给个好评(鞠躬) 好评多多,催更多多,礼物多多,更新多多 ——读者老爷们的码字驴(在码了在码了) 第33章 杀魔鸦 ...... 【这一夜,你杀了近百名死囚,所得荡魔清气和丹丸赐给了一小队精壮人马】 【这些人都是守城统领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轻骑,每一人都是骁勇善战的好手】 【他们皆提着精钢锻出的好刀,身披轻甲,身材魁梧,得了荡魔清气和丹丸的加持,更是如有神助】 【这一小队人马,由守城统领亲自带领】 【他们皆隐隐以你为主,静候你的指令】 【魔族大军已全面抵近,城外不出几十里就已经有魔族铁骑和魔物的影子】 【趁着夜色,你带领这一小队人马杀向了最近的魔族军队】 【你们在夜色中奔袭十几里,撞见了一支休憩的魔物军队,魔物军队俱是狰狞可怖的魔化异兽,身上的魔气浓厚骇人】 【这种魔物军队最是难处理,往往寻常军队碰上它们也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就算杀完了魔物最终也会因为沾染上的厚重魔气而暴毙,落得个两败俱伤】 【你一马当先,只持一柄古朴短剑,挥手荡出灭魔的清气,杀进了魔物潮中】 【你是世间最克魔物的存在,你面对魔物,无往不利】 【在你的身后,一队半百轻骑,紧跟其后,他们挥舞长刀长枪,刀枪上带出一道道淡淡清气】 【一刀下去,在魔物的坚韧外皮上就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伤痕,一枪下去,就能将金石般的魔物骨肉捅个对穿】 【而魔物身上的魔气,却伤不到他们分毫】 中年将领从未如今天这般畅快过。 这几十年心底的愤懑都随着他疯魔般地挥刀下,一刀一刀发泄了出去。 以前他们只敢据守一城或天险之地,依靠人数堪堪打退魔族军队。 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也能如入无人之境一样在魔物中冲杀。 这一切,都拜前面那人所赐。 他将目光放到最前方的一匹暗黑骏马上。 其上的冷冽青年,每一次出手,便会有成片魔物倒下,倒下的魔物身上,那伤口只有一处,一击毙命。 这种掌控程度,实在精准到不可思议。 看着青年的面貌,统领这时才忽然想起。 这四年里,他的样子,似乎一直都没有变过。 头顶忽然传来扑翼声,这振翅扑翼的声音甚至比鹰鹫还要有力。 中年统领一时间无比骇然。 光听声音就可以想象这是个什么庞然大物。 “这偏僻小城还真有人族高手,不过既然碰了我,就入我腹中一见......” 黑夜中一只硕大的黑鸦从云端直扑地面,闪着寒光的利爪和沾染猩红血迹的尖嘴已经牢牢锁定苏远,两只羽翼甚至遮蔽了月光。 但下一刻,黑羽如同大雨一般倾盆落下。 这只黑鸦小山一样的身影轰然落在地上。 两只遮月的羽翼已经和躯干分离,分成了一截一截缓缓飘下。 冒着魔气的黑血瞬间如同河流般从黑鸦躯干上流出。 黑鸦那两只黑黢黢的眼睛中也从无比惊愕变成了极端的恐惧。 它想不通。 尖锐的声音如爆鸣响起,“你......你、你你你你,饶我一命......” 但苏远看都没看它一眼,来到它的躯体前,手中的古朴短剑高高举起。 在黑鸦那惊恐又绝望的眼神中,直直刺入它的命门所在。 一瞬间,黑鸦身上的魔气如同泄气般向着四周逸散,而这只黑鸦身上的魔血则纷纷向着苏远手中的短剑吸去。 黑曜石般暗沉的剑体上,竟然如同活过来一般亮起血红的纹路,那血红的纹路缓缓蠕动着,将黑鸦身上的魔血尽数吸收。 而苏远察觉到他又能赐下数量不少的荡魔清气和丹丸。 这一次,差不多有两百之数。 而在不远处,还未从黑鸦袭来的惊异间回过神的半百轻骑,皆注视着苏远举行的这诡异血祭。 油然而生不寒而栗的感觉。 但中年统领反倒出声,不觉得有什么。 “若是能赐下我等荡魔的力量,纵然代价再大百倍我也愿付出,哪怕是......用了魔功。” 虽然他不在乎代价,但他也觉得这是魔功。 和这些魔物所属的魔不同,魔物根源乃是那缕缕黑气,但他们所受赐的,乃是基于血祭之上。 这同样,不可谓不是另一种魔。 那些轻骑也都有差不多的感觉,他们并非反感,若能杀魔,让他们干什么都行。 只不过是亲眼见到这诡异的血祭一时所惧。 “我家的村子,只有我一人跑得快活了下来,只要能杀这些畜生东西,让我上天入海也行!” “对,我曾对列祖列宗发下誓言,有朝一日定要荡尽天下魔,若是以前,我都不敢回去面见父老说我这么多年干了什么,如今,我方才能无愧......” “出征十几载,不过龟缩城中不敢出头,日日夜夜承受内心的烧灼,看人们流离失所,甚至互食保子,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 “最多......不过死罢了,又有何妨。” 众人的目光越发坚定,连带着看向苏远的身影也蕴含着某种更强烈的意味。 当这支轻骑浑身黑血地回到城内,打开城门的校尉几乎不敢相信他们全都安然回来了。 一人都未折损。 甚至,他们身上除了那些黑血,再无被魔气沾染的迹象。 更让他感到不解的是。 这些出城的轻骑身上,焕发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那是一种焕然新生,充满斗志的信心,精气神和之前龟缩城中时判若两人。 要知道,他们都是在城中龟缩了数年,精气神早已消磨殆尽宛若死尸般的老兵,可一晚就产生了天壤之别的差距。 这些轻骑的目光,全部锁定在苏远的身上,眼底满是敬意。 “被你斩杀的这只黑鸦,便是魔族高手,看其体型,还能口吐人言,在魔族中必然是有着极高的地位,轻易见不到。” 苏远点头表示了解。 这头黑鸦,按他估计,一身修为不过刚将己身修到圆满,堪堪能影响到外天地。 顶多就是初入第四阶的水平。 他对中年将领问道。 “魔族和皇都,各自实力如何?” 第34章 黑日降临 “魔族强者罕有出面,但往往一出面就能将皇都派出的高手掏心掏肺,分食吃了,记载中出现过的魔族强者,一个比一个威名赫赫,一口吞下十万大军的魔犬、吐出一口气就屠遍十余座城的魔妖......但这些都不如那魔主,传闻魔主的一只手就可遮天蔽日,他的心念一动,天地间就电闪雷鸣,整个魔界都围绕着他......” 中年将领的脸上留有一丝惧意。 “但谁都没有见到过魔主出面,我在十数年前随上将军征伐的时候,曾遇到过一只山一样的魔骨,它只是嬉笑着就将整整三万的重骑当做蚂蚁一样拍扁玩弄,我......不过侥幸活了下来。” 苏远暗自琢磨着,魔主的实力不祥,至于其他的魔族强者,依照那魔鸦的实力,至少在第四阶往上。 但他心底没有一丝担心,他是魔物天生的克星。 只是这也正是他的弊端。 “那皇都方面呢?皇都至少有着一二高手撑着,不然人族不至于能苟延残喘至今。” 中年统领点头,“确实如此,至少百年前,皇都还有着一位老剑仙,堪堪能抵住魔族涌来,但老剑仙出手的次数越来越少,到最后,老剑仙彻底没了的时候,魔族就越发肆虐......然后,就有了安神祭......” 他的话没再说下去,而是看向苏远。 苏远也默然不语,直到过了一会才道。 “这其中还有诸多事缘不清,想来背后也并非那么简单。” 中年统领见苏远并不想谈及安神祭,也不知是不在乎还是只在逃避,他点头道,“确实如您所说,这许多事情,还要到皇都去问那高高在上的一人以及那诸多大世家。” “哦?那一人是指?” “皇都特使的直接掌控者,继承老剑仙的衣钵,又夺得上一任皇帝的信任,最后将整个皇朝交到她手中,当今的......女皇陛下。” 谈到这位中年统领的话更多了不少。 “这位女皇陛下可是手腕强硬,在未嫁入宫中时便已是有名的剑仙,天生丽质,花容月貌,一手剑舞缥缈无边,颇有几分仙姿。 她于那一年的武举一举夺魁,技惊四座,更是让老皇帝只看了一眼便下令要她入宫。 她欣然受命,三年间,就从一个小小妃子到了皇后之位,此后,便一直辅政,老皇帝将诸多事务都交予她处理。 在老皇帝驾崩后,她更是顺理成章地登基,成为名副其实的女皇。登基后,她四处派发特使,见特使如见本人。 钱李赵唐等八大世家,在她的调和下更是统一站到了她那一边,至今服服帖帖地......” 说到这,中年统领唏嘘不已。 “世家间的斗争比常人想得激烈得多,这八大世家本就存在时间悠久,历来的矛盾不知多少,已经越积越多,几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我本出自赵家旁支,往上追溯三代家中也曾兴旺,但因世家互相的斗争而落势,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至此,苏远算是初步了解了皇都和魔族两方。 明白了症结所在,苏远轻声道,“魔族大军逼近皇都,从我们这到皇都有多远。” “两千余里,急行军要半月以上,若是快马轻骑,也要三五天。” 苏远轻笑了一声,立于城墙上远望皇都所在的方位,目中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这位早已步入中年虚度了几十年的赵统领不知道苏远在想什么,但他已经隐隐明白苏远要做什么了。 ...... 雨曦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了。 大概是哭累了。 她睁开眼,泪水依然在顺着眼角,从脸的一侧滴落。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上一次的延续。 上一次的梦里,她将剑高捧过头,问头顶看不清面庞的人,你要吃我吗? 这个问题在这次的梦里得到了解答。 那个在阳光下她看不清面庞的人回答,他不吃人。 这人还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 动作很轻,但她却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仿佛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相信,将自己交给这只大手。 这人问自己的名字,她又问这人的名字。 这人说自己叫魔剑先生。 她觉得很怪,而且一点也不匹配。 她并不觉得这人能和魔有什么沾边的。 魔,是吃人的。 而她,就是为此而生。 可他,并没有。 雨曦又看向握在手心的红绳,那枚银铃铛随着马车的颠簸叮铃铃地响着。 她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了,眼中再度被泪水模糊。 抓着红绳的手用力到指甲刺进血肉,殷红的血冒出,浸染了红绳。 可雨曦丝毫感受不到。 若是有的选,她宁愿选择被魔主开膛破腹一口吞下,也不愿承受这分别之痛。 ...... 第二天的曦光照耀进城中时,城内的百姓都轰动了。 无它,只是因为城门口挂了一只硕大无比的黑鸦。 黑鸦的翅膀是一截一截拼凑出来的。 躯干的心脏处,有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内里的血液已经流干。 来自皇都的特使,那位灰袍女子来到黑鸦前,默默注视着,忽然转头冷声问赵统领。 “谁干的?我只让你去寻画像中人,没让你去......” 话音未落,城外传来一重高过一重的雷声,轰隆不绝,排山倒海。 暴戾至极的声音在半空荡漾。 “谁杀了我小儿!” 赵统领连忙来到城墙上,只见城外连绵数里的天际线全被黑色占据,黑压压地连天地间的颜色都变得暗沉。 魔族大军......抵近了。 纵然早做好了面对这一幕的准备,但这还不是让赵统领最害怕的。 在魔族大军的半空,漂浮着一轮黑色的大日。 看到这黑色大日的一瞬间,赵统领眼底忍不住一缩。 这大日真当如太阳一般耀眼,甚至比天上的金色太阳还要大一圈,浑身弥漫着幽邃又可怖的黑光。 黑光神秘又阴冷,落在身上,只感觉有无尽的寒气在往毛孔里钻,甚至有幽暗的低语在脑海中侵蚀,抵抗稍微弱一点的人恨不得将脑袋挖出来。 好在有丹丸附身,赵统领感觉稍微好一点,但附近城墙上的士兵有的已经跪下,甚至还有的瑟瑟发抖,屎尿横流。 底下的百姓有的捂着脑袋大喊大叫,眼底不断冒出丝丝黑气。 赵统领咬着牙看向大日,这才看到,那黑色大日内,分明是一只奇大无比的黑鸟。 若说古有金乌,这恐怕能算得上黑乌。 灰袍女子见到黑乌的第一眼,脸上的冰冷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变得惊悚。 可下一刻,黑色的大日竟然瞬间腾挪到了城墙上空。 近在咫尺,稍稍仰头就能瞻仰到黑乌所化的大日。 黑日临近,种种诡异的迹象顿时严重了千百倍,城中乱做了一团。 士兵们以头撞地,好似脑中有东西钻来钻去,眼底的黑气更是溢出到体外。 百姓们尖叫奔走,但下一刻就变得狂暴,浑身缭绕着黑气相互攻击。 在那黑色大日的照耀下,城内已然变成了宛若魔城般的地狱景象。 黑乌降临城墙上,一眼就看到了城门挂的黑鸦,同时也锁定了灰袍女子。 它暴怒至极地一爪踩向灰袍女子,随着城墙坍塌,灰袍特使被压在了一片砖石废墟中,一连串的骨头断裂声清晰响起。 “你们......是想死吗?好好的女皇不想当了,真想亡国灭种?信不信我真如你们的愿,将人族疆域尽数化作魔土,所有人全给我小儿陪葬!” 灰袍女子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嘴里喷出的只有大口大口的鲜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眼底的惊骇和慌乱已成实质,再难有往日的姿态,瞪大了的瞳孔中,只有黑乌那锐利如金铁的大爪和阴鸷的鸟瞳。 黑乌还不解气,尖嘴将倒塌城门里的黑鸦啄出来,一口吞下。 更为暴怒的尖锐声音响彻所有人耳边,无数人因承受不住两耳流血,脑中如魔音绕耳,浑浑噩噩。 “我儿一身血脉尽干,什么都没留下......什么都没留下!好好好,干得好啊,干得好啊,我要你人族万里疆域全化为魔土,于魔土受黑炎灼心,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但轻飘飘地声音从风中传来。 “杀了小的来了老的......你也想血脉尽干吗?” 一道并不魁梧但莫名地让人安心的身影,缓缓踏出。 走来的青年眼中,露出蕴含无尽杀机的冰冷眼神。 第35章 荡魔军已立 “是你......杀了我儿?!”震天的暴怒声响起,那黑色大日陡然膨胀,似要爆发。 可淡然走来的苏远面对黑色大日只是遥遥抬起了手中短剑。 ...... 【你只是一剑,恍若刺破天地,恍若天地初生,恍若天地开辟】 【惊艳的剑光将黑乌的心神尽数吸引,它甚至连躲都无法躲,只能看着惊艳剑光眨眼间抵达身前】 【黑色大日里的黑乌,黑漆漆的瞳孔里不复阴鸷,只有逃跑的念头】 【它不想报仇了,它只想操纵黑色大日腾挪赶快离开这里】 【但它失败了】 【黑色的大日,坠落了】 【无首的魔族军队陷入了暴乱】 【有的魔物失去管制,相互厮杀,有的魔族铁骑向着城中冲来】 【在你的身后,冲出了一支百人骑兵】 【你将黑鸦血祭得来的荡魔清气以及丹丸尽数赐下,你麾下有了两百之数的荡魔轻骑】 【荡魔轻骑冲向了袭来的魔族铁骑】 【上千魔族铁骑浩浩汤汤地与两百轻骑撞到一起,如同黑压压的潮水将银色箭矢吞没】 【但,银色箭矢扛了下来】 【最前方的轻骑顶着数倍于己方的魔骑,面前全是狰狞如干尸的魔族骑兵,每一刻都要面对十几把兵器,他倒下后就会有下一个轻骑接替他】 【这一支轻骑中没有一个人后退】 【他们真如利箭,穿破了黑压压的潮水,一头刺了过去,手起刀落间,成批成批的魔骑倒下】 【在将这上千魔骑捅了个对穿后,他们又立刻调转方向,向着魔骑背面冲杀】 【他们悍不畏死,头一次拥有了和魔骑抗衡的力量,他们的眼中闪动着疯狂,于上千魔骑中来回冲杀了数次后,终于将这支魔骑冲散】 【而他们才折损了不到两成的人手】 【但更多的魔族铁骑和魔物冲了过来,它们依靠着本能,毫无战法地一拥而上】 【纵然这支轻骑能击杀数倍于己的敌人,但面对如此多数量的魔族还是无法拦住】 【他们在城外冲杀,而没了黑乌大日的影响,城内的士卒缓了过来,浑身是血的赵统领从倒塌城墙中爬了出来,还好,他只是被波及受了些压伤,他迅速下令指挥起来】 【还有战斗能力的士兵在校尉的组织下组成兵阵堵住倒塌城墙的缺口,剩下的士卒则依托城墙防守】 【而你,来到了黑乌尸体面前】 【不是所有魔族都能进行血祭,但黑乌这样的绝对可以】 苏远知道,他一个人挡不下如此多的魔族。 纵然他能活下来,最后的结果也会是只有他一人活下来。 或许还有少部分赐下了诸魔不侵丹丸的轻骑。 因此,他需要更多的具有荡魔之能的士兵。 他需要一支......荡魔军。 在无数士卒的注目下,他站在了黑乌尸体的最顶端,手中短剑高高举起,插进了黑乌的尸体中。 短剑如同饮血的怪兽,将黑乌身上的血脉尽数吸干,短剑上亮起血红的纹路。 这一幕深深印在了所有士卒的眼底。 苏远感受到他能赐下的荡魔清气和丹丸在瞬息间暴涨,这只黑乌的实力足够强大,血祭的成果也足够丰厚。 他至少能赐下过千之数。 苏远立于黑乌的尸体之上,他对不远处城墙上的赵统领点头。 这个嘴边血迹都还没来得及擦的中年男人立刻会意。 他依次召集来一队队校尉带头的士卒来到黑乌尸体边。 而苏远挥手将一道道清气和丹丸赐下。 无数道清气和白芒围绕着他身周飞出,宛如神明。 和刚刚举剑刺入黑乌体内进行血祭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简直就是......亦神亦魔。 这样的念头在诸多仰头的士卒心底升起。 随着淡到看不清的清气和丹丸入体,这些原本普通的士卒纷纷感觉到黑乌给他们带来的影响在消退。 有些靠黑日靠得近,黑气侵入本就严重的士卒,眼底的黑气更是缓缓褪去,体内的寒气被丹丸驱散一尽,丝丝暖意重回身体。 脑海中的魔音更是被隔绝,躁狂的迹象不复。 如此神异使得他们纷纷联想到城外骁勇的轻骑。 自己......是不是也能像他们那样杀魔了? 原本抱着必死决心背水一战的士卒战意瞬间高了无数倍。 受赐的士卒主动来到城墙的缺口前,一个个战意高昂地举起手中的武器,武器的尖端,清气化成的白芒若隐若现。 ...... 【纵然多了上千名受赐的士兵,但这场抵抗之战依然是惨胜】 【面对十数倍的敌人,受赐的士兵兵阵挡住了城墙缺口,没让魔族轻易入城】 【你也一同出手】 【奈何魔族数量太多,一时半会光是杀都杀不完】 【其他三面方向传来被突破的消息,城墙倒塌,魔族涌入】 【士卒们转为城内固守,可防线还是一缩再缩,最终,三面防守的士卒皆汇集到了你所在的这一边】 【所有人早已杀红了眼,无暇顾及城中情况和其他人,只知一味地将看不见尽头的魔潮抵挡在外】 【谁也不知道厮杀了多久】 【直到眼前黑压压的魔族洪流蓦然一空,再无涌过来的魔族】 【唯有留下一地的魔尸和人尸,还有破碎到根本分辨不出来的小城,混杂的黑红之血将小城遗迹染成了魔境】 【和你一同活下来的,只有不到一半之数的受赐士卒】 “她还有一口气。” 早已力竭但强行靠着一口气撑下来的赵统领将那灰袍女人带到了苏远面前。 有苏远在,最先被黑乌一爪压塌的城墙缺口反倒是最坚挺的。 能活着的士卒都围在苏远身边,每个人的脸上早已麻木,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魔骑和魔物。 城中的景象落在赵统领的眼中,他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悲痛。 “剩余......四百七十二人,其中还有一百零六人重伤,但......我们还是活下来了。” 赵统领虽然悲痛,但又有着欣慰。 他看到了希望。 能从魔潮中活下来的希望。 从未有哪支军队能在魔潮的包围中活下来。 可,他们做到了。 被赵统领带到面前的灰袍女子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但她依然看到眼前这惊悚一幕。 这一幕甚至比看到黑乌降临还要让她惊悚。 如此多的士卒......在魔潮中活下来了? “黑鸦......是你杀的?” 说完,灰袍女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到一连喷出好几口血。 “她的内脏已经全碎,但她本就是皇都特使,实力......不菲。”赵统领想了想在面前这个提剑的青年面前,怕是没有人可以称得上不菲二字了吧。 他又解释道,“每个皇都特使都会用秘法锻骨锻肉,不然早就死了。” 但就算如此,这个灰袍女子也活不长了。 没有得到苏远的回应,灰袍女子并不在意,反倒撑着最后一口气继续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她不相信那些只会龟缩在厚重城墙后的士卒们敢出头和魔族抗衡到这种程度,甚至在魔潮中活下来。 更是接连斩杀了黑鸦、黑乌两大魔族强者。 她那将死的视线落在了苏远身上,“你......又是谁?” 苏远那惊艳一剑不仅将黑乌的心神吸引了去,更是牵动了天地气机,仿佛将天地的心神都牵引到那一剑上。 这种剑法......她只听说过前一代老剑仙能施展出。 但这还不是最为令人惊惧的,苏远以黑乌血祭赐下荡魔清气和丹丸。 猩红诡异的血祭和浩然荡魔的清气,两种水火不容的事物出现在同一人身上。 苏远的背影在她眼中好似交织,亦正亦邪。 苏远只是提剑来到她面前,看着她渐渐逝去的生机,似是在对她说,又似是在对整个天地宣布。 “我们......是荡魔军。” 他又握紧了剑柄。 “我......是荡魔军的统帅。” 苏远并不宏大的声音却轻轻飘进了在场所有存活人的心底。 活下来的士卒不论还能不能动,只要有一口气的,都静静地仰头注视着他。 没有人产生一丝异议,仿佛苏远天生便是来带领他们的统帅。 下一瞬,苏远手中剑刺入了灰袍女子的胸膛,诡异的血祭再现。 灰袍女子感受到自己最后的生机正在被抽走,她双眼无神地喃喃道,“荡魔......军。” 这个词对她来说,遥远又陌生。 苏远凑到她耳边最后低语道。 “荡魔军已立,安神祭当废。” 原来...... 灰袍女子带着一丝恍然,身体重重地倒了下去。 脑中的最后一幅画面,是四年前安神祭送行时见过一面的那小殿下。 表情淡漠的她们围绕着小殿下。 小殿下明明岁数不大,却对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表现出一副平静如水的姿态。 那双毫无波动,仿佛被选为祭品的根本不是自己一样的平静眸子,最是让人印象深刻。 ...... 雨曦顺着客栈窗户向外看去,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街上的叫卖声络绎不绝,人来人往,蓝天白云。 一如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仿佛她所经历的不过是一次意外的插曲,只在她心底微微掀起波澜,然后就被整个世界的洪流掩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最终淹没在无人知的历史角落。 没有人知晓,也没有人记得。 雨曦松开握紧了的双手,干涸的血迹在雪白的手掌上触目惊心,宛若扭曲的深红疤痕。 侵染了不知多少血迹的红绳连带着侵染了血色的银铃铛轻轻晃动起来,轻微的叮铃铃响起。 可......本应系在上面的最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无论她看多少次,都回不来了。 就在雨曦盯着红绳出神时,一个妇人推门进来。 雨曦连头都没转,妇人的话却在耳畔响起。 “小曦,你多少吃点吧,歇了一晚,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呢,不吃点东西路上扛不住的......” 只不过过去一天时间,雨曦原本丰润可人的面庞消瘦了不少,眼底也完全失去了神采,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恩人嘱咐过我俩,一直向离魔族侵袭最远的西北方向跑,你也不要怪我,若不是恩人,我那孩儿的尸骨至今还在魔土荒野上,幸亏有他我们才能将孩子好好安葬......” 雨曦回忆起苏远有一次出远门,那是在他们定居在城中后不久。 苏远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回来时,就带了一整辆马车的金银,那孩童的尸骨也是顺手在路边带上的。 雨曦摇摇头,只是虚弱地开口道,“黎原城......有消息吗?” 虽然只是四年时光,但四年的时光却已将黎原二字深深刻进了她的记忆里。 她不会忘记在那座叫黎原的偏僻小城,无数个日夜与那人共处一院,美好得不像是现实。 妇人摇头,“这才过去一天,肯定没有什么大事,若是有事,肯定就会提前疏散的,你放心,等我们找好定居的地方,一定帮你打听黎原的消息。” 雨曦的视线不由得微微低沉。 “但愿吧......” 她轻轻嚅动嘴唇,用微不可查地声音道。 可是她心底的慌乱总是止不住。 魔剑先生说,魔族军队已经逼近...... “我们该走了,我家那口子已经把马车准备好了。”妇人来到雨曦身边,提防着伸手来扶她。 那架势让雨曦明白自己别无选择。 她眼底又闪过一丝悲哀。 离开了他,去哪里不都是一样。 雨曦顺从地被妇人挟着坐上了马车,她仅仅是再度看了眼来时的方向。 想要穿透中间隔着的距离,看一眼那人如今的状况。 可她看不见。 她只看见了升起的朝阳,绽放着妖艳如血般的红芒,并不温暖的曦光落在她身上。 她想伸手去探,可触到外面寒冷的空气又不由自主地缩回了手。 ...... 第36章 杀魔,还是苟延残喘 ...... 赵统领靠在城墙的废墟上恢复着体力。 空气中弥散着难闻的腐臭味,黑乌和上万道魔尸垒成了一座座小山,脚下全是腥臭黑红血液汇聚成的河流。 “那一剑......有名字吗?”赵统领对身边的人问道。 他回想起那一闪而过的惊艳剑光,刹那间天地万物的心神都被那剑光牢牢吸引了过去,再也注意不到其他东西。 “荡魔第......”苏远本想说荡魔第一剑。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称谓实在太空荡。 “不......暂时还没有具体的名字,只是这剑源于荡魔剑法第一式,为荡魔第一剑。” 赵统领的目光变得缥缈,“荡魔剑法......好一个荡魔剑法!此剑法......可否教我等修习?” 苏远摇头,但随后又表示,“此剑法不得轻易外传,不过,我自己的剑法心得自是可以教的,这套心得......不如就叫黎原荡魔剑经吧。” “黎原荡魔剑经......黎原荡魔剑经......好!我们跟着你修黎原荡魔剑经!” 环境虽然惨烈,但活下来的人面目却变得都不一样了,那是一种从往日的麻木中抽身获得新生的姿态。 疲倦到骨子里但眼底依然充斥着战意。 士卒们就躺在黑红相间的血溪中,头一次感到自己是“活着”的。 赵统领休息够了,恢复了精力,他来问苏远。 “你杀了皇都特使,后面你打算怎么办?” 苏远只是淡淡道,“她本来就是将死之人,况且......” 赵统领明白苏远的意思,这位皇都特使本就是来抓雨曦回去重新举行安神祭的,这已经注定了她的命运。 “下一步,我们要做的还是荡魔。” 苏远手中的剑遥遥指向了一个方向,只是那个方向隐隐对上了皇都。 “她之前不是说魔族大军已突破广安城、临啸城、莫山城,逼近皇都,那我们就沿着这个路线的边缘追上去。” 赵统领顺着苏远所指方向看过去,顿时明白那是哪里,他的面色变了变,略微犹豫后道。 “你......莫不是想趁着这个时候......百姓和士卒没有你想得那么开明,更别说皇朝上下在陛下的手中掌握得堪称牢靠,若是攻打皇都......” 苏远不由得笑着制止了赵统领,“想什么呢,还不至于到那一步。” 苏远的视线变得无比幽邃深远,“我们此行,依然只是为荡魔......” 赵统领脸上顿时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 【你带着士卒们修整了一晚,你们从废墟中翻出食物,恢复了军帐】 【第二天,除了少数人照顾不能动的士卒,你们向着皇都的方向开拨】 【路途上,你们遇到的第一座城池,正在紧张地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魔族军】 【你们将黎原城剩下的士卒接过来,在这处中型城池休养】 【路途上,你们遇到的第一座城池,正在紧张地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魔族军】 【他们告诉你们,从最外层的广安城为突破口,魔族大军主力已经顺着临啸城、莫山城这一条直线逼近皇都】 【剩下的散乱的魔族军则沿着这条缺口,向着这条线路两边的城池蔓延】 【他们派出的多支轻骑队伍都杳无音信,不知数量的魔族军很可能已经抵达城池外】 【你们这些从黎原城残存的部队只被当做是贪生怕死的散兵,早早地趁着魔族攻城之前逃出了黎原城】 【你阻止了赵统领想要解释的想法】 【你甚至没有打出荡魔军的旗号】 【你只是向他们要了一定数量的马匹,数量恰好是你带来的士兵中善骑的人数】 【这一次,你为先锋,只身一人骑着一头暗黑骏马于最前端】 【你们杀出了城】 “荒唐,谁让他们出城的!” 听到消息的副将赶忙来到城门边,只看到一支两百余人的骑兵队伍在飞扬的尘土中消失在地平线下。 守门的校尉皱了皱眉,“是统领的意思......” 这位副将顿时急了,“这些人是疯了不成,这么想死,怎么不死在黎原城?!” 他和赵统领颇有几分交情,见到赵统领本人也在队伍中,想起这位昔日军伍中对他多有照顾的老大哥,眼底也不禁泛起了红意。 副将喃喃了起来,“他娘的,不就是守不住弃城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是被人说两句笑两句,没有人会真看不起你,这世道,换谁来不都一样,这来了还没和我叙叙旧就急着找死去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都不懂......” 本城的守军统领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拍拍副将的肩膀以示安慰。 “黎原城的情况赵统领没和我具体说,我只知城中已成废墟,他们说不定也是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之中,来到这,寄人篱下,总要证明自己不是孬种,不然岂不是一辈人低人一等,被人戳脊梁骨......” 说罢,这位统领又喃喃了起来,似是心底的真实想法。 “他们想出去,就由他们出去,顺便探探魔族的虚实,我等好安排布防,只要魔族的数量不多,付出点代价还是能守住城池的......” 死得也不是他的手下,他自然不心疼。 副将听到直属上司这么说,不好说什么,只是心底悲愤之下,默默攥紧了拳头。 但不过半个时辰过后,他竟然听到了轰隆的马蹄声。 他瞬间警醒,“小心!是不是魔族被引得攻城了?” 可下一瞬,包括副将在内,城墙上的所有人都看到地平线上竟然出现了一支气势雄壮的人族骑兵。 副将和统领等人视力极好,隔着这么远看到那些人手中的兵器上,挂的全是魔族那狰狞如干尸的头颅。 直到这支骑兵来到城门下,城墙上的人还未从这些滴落黑血的魔族头领上回过神来。 副将在队伍的前方,寻到了赵统领的身影,只是他竟然以一个青年人为首,只站在青年的侧位。 守门的校尉将这支轻骑人数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数到最后,脸色更是剧变,惊叫出声。 “一人不少?!?” 周围听到他这话的人也纷纷侧目,尤其是这处城池守军的统领和副将两人,脸上的神色霎是精彩。 苏远注意到城门上那几道震惊的视线,他将手中短剑前悬挂的头颅猛然掷地,身后的轻骑整齐划一地跟随他的动作将魔族头领扔到地上。 这些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截然不同的斗志和信心,隐隐间有股锐利之气在头顶凝聚,。 那冲天的杀气甚至将城墙上的众人给震住了。 “这绝对不可能是一支败军,这......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副将的心底只涌现出无比的震惊和疑惑。 “赵统领,城外有多少魔族?”副将身边的统领按耐不住率先开口。 赵统领对着城墙上抱拳沉声道。 “李将军,城外魔族骑兵五百,其余魔物近千之数,已尽数击破,溃散不成军。” 城墙上再度掀起一阵阵喧哗声。 这样的魔族数量,纵然是他们能守下来,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但眼前这支才二百人不到的轻骑,竟然一人未折损的情况下将其全部击破? 这真的是一支弃城逃跑的败兵吗? 赵统领再度开口道,“若是不信,你们自可派人去探查虚实。” 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之时,李将军带着一众副将校尉以及上千的兵员亲临魔族被清理的场地时,一个个陷入了寂静无声。 满地的魔族残骸,或被长刀肢解,或被长枪对穿,身上留下能看见黑色魔肉的窟窿。 连绵数里。 更惊人的是一头四五人高的魔猿,跪伏在地,没有一点外伤,看上去和活得没区别。 无人敢靠近魔猿的身边。 可从黎原城的士兵中心缓缓走出了一匹暗黑的骏马。 马背上的青年神色淡然,手中只提着一柄暗色的短剑,短剑约莫两尺长。 远远看着,剑体上竟然缓缓浮现血红的纹路,妖异无比。 黎原城中活下来的士卒皆带着一种莫名地神色整齐划一地仰视着他。 那是一种认可,一种敬仰和畏惧混杂的神色,仿佛青年身上汇聚了天命,众望所归。 李将军和一众副将校尉都为这种整齐的气势所动容,看着青年闲庭信步地架着马儿来到魔猿身前,落在了魔猿头上。 在场上千士卒的目光全部放在了他的身上。 苏远低沉但响亮的声音响彻所有人耳边。 “魔族残暴,皇朝麻木,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你们是愿像他们一样杀敌......” “还是愿意苟延残喘,眼睁睁看着城破家亡......” 苏远手中短剑轻挥,无数道清气纵横而出,将魔猿四肢头颅以及躯干轻易分解,化作了一块块血液早已干涸的黑色血肉。 他将短剑一掷,刚好刺在了魔猿的额顶。 道道清气和白色丹丸环绕苏远喷薄而出,一时间如同神明降世,飘逸出尘。 “愿杀敌者,入我荡魔军,得赐荡魔清气与护体丹丸,随我...荡魔清世!” 第37章 徐家宗师 ...... 【你的话如同惊雷般震到了诸多人】 【那些士卒校尉纷纷被动摇,交头接耳,他们麻木的目光里出现了些别的东西】 【李将军只问了你一个问题,得到你的答复后,他默然不语许久】 【次日,荡魔军,迎来了一波强壮生力军的补充】 【李将军将过半的守城士卒调进了荡魔军,荡魔军人数来到了两千之巨】 【你所存荡魔清气和丹丸不足,你让李将军将城中死囚尽数带出】 【你补充了近两百道荡魔清气和丹丸】 【但数量依然不足】 【加之杀这头魔猿所积蓄的荡魔清气和丹丸,你先赐下一半人,得到了一支足足千人的完备荡魔军】 【你带着这两千人的荡魔军继续顺着魔族大军的路线向皇都出发】 【路途上,你们又遇到了数座小城】 【有的小城已被散乱的魔族冲破,城中无一人幸存,尽皆化为魔土,盘踞无数魔族】 【有的小城恰巧在魔族军队冲击时被你们遇上,你带领荡魔军展开搏杀,收拢小城剩下的士卒和流民】 【一路上你们边行军边扩展军力,荡魔军人数达到了五千之巨】 【你专门斩杀魔族强者,那些散乱的魔族中被你撞见不少实力在第三阶、第四阶的魔族强者】 【它们好似游戏一般肆意屠戮,一只便占据一城,见到你杀来后更是震惊剧变,连番质问你什么意思】 【你并不解答,只是将这些魔族强者斩杀后举行血祭,化作了古朴短剑内的荡魔清气和丹丸】 【积累之下,你麾下的五千军士,其中得赐荡魔清气和丹丸的就有两千余数,这里面,更是养成了一千之数的轻骑和三百之数的重骑】 【这些重骑身披厚重装甲,都是从那些小城中搜刮凑来】 【可越是向着皇都方向靠近,你就越察觉到这一路上城池的惨状】 【渐渐地,在你们眼前,根本没一座城市乃是完好的,你们所遇到的城池都已屠戮一空】 回想起一路上的遭遇,每一只撞上的魔族强者都对苏远的出现表现出了极大的震惊。 好似,苏远的荡魔军本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它们甚至对苏远连番质问,大呼小叫。 这种异状一一被苏远记在心底。 军帐中,赵统领和其他收拢的部队将领激烈讨论中。 “突破广安城的魔族大军是沿着临啸城到莫山城这一条大城线路,我们的路线和它们稍有偏差,中间也隔了上百里的距离,按理说,若是魔族大军的目标放在皇都,我们一路上不可能撞上如此多的魔族军队。” 另一名将领表示赞同,“昨日小城中撞见的魔族数量至少在两万以上,若不是统帅大人以一己之力抗在最前面,我们的伤亡不会少。” “派出去的探子在方圆五十里内未发现残兵或者难民的踪迹,那些小城......甚至都没有疏散城中的民众。” 有将领斟酌着皱眉道,“或许是来不及?” “呵,这可是皇朝腹地,临啸城和莫山城两座重镇一告破,周围的城池就应该警醒疏散民众,何至于如此大的牺牲。” 轻缓的脚步声在帐外由远及近,神色淡然的青年身着一身轻甲走了进来。 所有将领立刻站起身喊道,“统帅!” 没有人敢对面前这个看似年轻的青年生出小觑之意,每次见到这个青年,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将领也不由得产生紧张。 苏远淡定地来到上首位置坐下,这些将领才敢重新坐下,只听见苏远问道。 “粮草辎重安排得如何?” 底下一将领起身汇报。 “伤员情况处置如何?” 苏远的诸多问题都有将领汇报,如今荡魔军麾下人数众多,已经不是以前轻易就可掌握全局动向的时候。 待到将领汇报完毕,苏远淡淡道,“一个时辰后,开拨往下一城。” “一个时辰就......” “昨日才刚......” 将领间响起低低的声音,但苏远一句不发,这些议论声不过数息间就低沉了下去,完全消失。 ...... 【你们抵达了下一座城池,这是一座中等规模的城池,魔族刚刚攻陷城门,破墙而入】 【半空中一只背生黑翼的秃鹫狰狞地狂笑】 【你率领荡魔军冲进城中,黑翼秃鹫见到你们的出现表现得无比生气,嘴中大喊着无耻】 【荡魔军势如破竹,上千甲士为第一梯队,手中兵刃皆带上一缕清芒,不惧魔气侵染】 【黑翼秃鹫从未见过如此士兵,惊疑之下,狡诈的它并未从半空落下】 【可你依然只是一剑将它的双翼斩下】 双翼从根部被一道荡魔清气斩下后,秃鹫如同不会飞的鸵鸟一般落在地上。 “你不能杀我!”它惊惧地大喊,“这是说好的......说好的!” 苏远的剑锋抵在了它的脑袋上,“和谁说好的?” 秃鹫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起来,苏远的剑抵进它脖子,荡魔清气在周围肆虐。 不给这秃鹫一点思考的时间。 “是徐家!是徐家!我们和徐家说好的,这附近的城池人族随我们吞吃玩乐!” 下一瞬,秃鹫的脑袋从中断开,黑色的魔血飞溅,落在草上树上滋滋冒烟。 进攻的魔族数量约莫一万之数,半天时间,荡魔军便清理掉了冲进城池的魔族。 城中过半的人得以幸存下来。 这座城中的守军统领被人搀扶着送到了苏远面前。 这位统领头发已经发白,眼底露出丝丝黑线,魔气已然侵蚀入体。 他一脸死意,没有一点想要活下去的希望。 但苏远手中飞出一道白光,丹丸入体,他愕然地感受到生机正在被侵蚀的身子竟然焕发出新的生机,沾染的污秽被洗去了。 头发灰白的老统领看向苏远,深深地将这个青年的面庞记在心底。 “多谢阁下相助......” 苏远摆摆手,“给我说说你们遭遇魔族攻城的情况。” 老统领当即攥紧了双拳,叹气捶胸,眼底流露无比的痛恨。 “我们......我们原本有一位来自莫山城的世家宗师庇佑...... 宗师告诉我们,莫山城告破,但魔族大军已向皇都方向而去,故不必担心...... 可......谁能想到,那位宗师竟然在一夜间悄然消失,随后就是魔族军队涌入...... 连预警都没有,毫无征兆......城中百姓和士兵都来不及疏散......我等唯有死战......我家中男丁,其中我三个儿子,都被魔撕成了碎片......” 苏远点点头,表情淡然,只是再度问道,“那宗师来自哪个世家?” “都城八大家中的徐家!” 苏远若有所思,随后向老统领道。 “可愿入我荡魔军?” 他只是轻飘飘一句话,老统领的双眸猛地一震,眼底涌现泪花,喃喃道。 “荡...荡魔...军?” 这是多么陌生的词汇,已经有多少年未有人再提过。 久远到好像他们这些军士生来就应该龟缩在厚重城墙之中,麻木不仁。 他的心底曾多少次升起想要改变的想法,可最后总是以无力感将他吞没,只能随波逐流,不敢睁眼去看这世界的真实样貌。 当老统领反应过来,明白这是何等意味后,当即屈膝跪下,涕泪横流。 “我愿......我愿,我等愿意!” ...... 第38章 三万荡魔军 【你收拢了老统领麾下的部队以及城中还有力气的精壮力】 【这些士卒中,还有着少数力气大于常人的士兵,肌肉骨骼的强度也高出数成,一看就是练家子】 【在你看来这就相当于锻体武者的传承,只不过这些人顶多才第一阶的实力,面对普通魔族才能堪堪自保】 【但有你所赐的荡魔清气和护体丹丸,这些人能发挥的作用将放大无数倍】 【只是这样的士卒在这方世界无疑算得上金贵和难得】 老统领对苏远解释道,“这些士兵,全仰赖我家的家传功法,我家虽然算不上什么世家,但和曾经的老剑仙有点渊源,传下来了一部可以通过锻炼筋骨来突破的功法。” 老统领给苏远展示自身的实力,他一拳击碎一块一人大的巨石。 “得因如此,我们才能坚守如此久......好在,您来了。” 苏远心底默默揣摩这位头发花白的老统领实力,顶多第二阶。 但和那些魔族强者实在差太多,就连皇都特使都比不过。 面对苏远的疑问,老统领嘘唏不已,“曾经,各家的功法传承也不少,只是......世家。” 老统领的眼中浮现极为复杂的神色,一会深恶痛绝,一会无奈。 “八大世家已经存在太久,久到和皇朝生生相息,性命攸关,各行各业哪里没有世家的影子,就连这军中也是......” “我家的功法,最高也只能将自身练到圆满,只差一步就可像世家宗师那样影响周围天地踏空而行,可就是这一步怎么也踏不出。” “除了世家功法,外面留存的极少数功法都是如此,到后来,唯有世家能产宗师以上的人物。” 宗师才是第四阶。 苏远越发明白这方世界为何如此衰落,世家垄断之下,高手难出。 可魔族那边的强者动辄第三阶第四阶,如何能讨好。 甚至那头黑乌,其恐是第六阶的存在。 还有赵统领给他说过的那些魔犬、魔骨,哪一个都是不好惹的存在。 老统领还在唏嘘地说。 “一次次与魔族的交战,那些有传承功法的将士死的死,被吃的吃,家落中道,功法传承渐渐消失,不知去向......” “可八大世家依然挺立,甚至如今的军中,但凡想取得点功绩,都唯有依靠世家的高手,不然单凭我们这些凡胎肉体组成的军阵,只有被魔族啃食殆尽的份......” “八大世家也不是没有派出高手参战,可他们的宗师对于魔族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我只有将自家的家传功法传给麾下的兵士,但多数人天赋平平,又无熬练身体的外药,连第一层都很少有人能练成,更遑论自身肉体圆满。” 苏远只是无言地听着,目光却看向了远方的皇都方向。 心底默默念叨那个名字。 快了......就快了。 ...... 在客栈休息的时候,雨曦听到了一些碎语。 是关于边疆的。 魔族......已经将好几座边疆的小城吞灭殆尽。 她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黎原城。 可她只要一闭眼就能梦到黎原城变成了废墟,数不尽的魔尸和人族残肢混杂在黑红的血溪流里流淌。 她只能无助祈望。 只要......只要魔剑先生一人活下来。 别的什么她都不在乎。 她忽得想起魔剑先生曾问过她的问题。 那个问题是问自己想要力量吗。 她如今可以无比肯定地回答。 是。 不论代价是什么。 她不想再体会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入夜,只有她一人的空荡荡房间。 她蜷缩着身体,轻轻颤抖着,一如那时在草屋,守在外面为她遮风挡雨的身影消失时。 ...... 【自收拢须发皆白的老统领部队后,荡魔军的人数已然破万】 【其中轻骑三千,重骑一千,更有着一支十数人的一阶士兵队伍】 【你们将城中物资尽数收集起来,寸草不留,前往下一座城】 【半月时间过去,你带领的荡魔军一路从边疆北上,从魔气侵染的土地中杀向了皇都】 【你们杀了不知道多少魔族,每个人的手中至少有着数倍于己的斩杀功绩】 【杀得多的将领,甚至手中沾染了近千魔族的黑血】 【不过,没有人杀得比你多】 【你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魔族】 【而你们距离皇都只剩下最后三百里】 【荡魔军收拢的士卒和精壮力越来越多,人数已然破三万】 【其中轻骑八千,重骑两千】 【除了荡魔军外,还有不计其数的被你们救下的百姓给你们提供后勤保障】 【只是,随着荡魔军的人数越多,你需要赐下的荡魔清气和丹丸越多,已经难保平衡】 【荡魔军中只有一半人得赐,剩下一半人在面对魔族时还不能充当第一线的部队】 【这种情况随着第一批受赐荡魔清气的黎原城老兵半月之期临近,他们身上的荡魔清气渐渐消散】 【你又需要重新赐下荡魔清气】 【越向皇都靠近,附近的城池越富庶,人口金铁粮草储备远胜于其他地方】 【从这里到皇都的三百里,你们共经过了六座城池】 【只有两座偏远的城池在荡魔军的庇佑下安然无恙】 【这些城中,多世家旁支子弟】 【他们非世家嫡系,又无功劳,无法修炼家族功法,只能落得个旁支的名头,在世俗各行各业中借着世家威名横行霸道】 【世家子弟,人数不过城中十分之一,却占了八成以上的金银收入】 第39章 永远不会 ...... “统帅大人,又有一批千人的队伍没了荡魔清气......” “再往前,就到皇都了。” “皇都外已经被魔族大军围起来,具体的情况还不得而知,可魔族大军......实在太多了。” 听到下方将领汇报的消息,苏远只是淡然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下方坐着的诸多将领脸上表情不一,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他们彼此对视看了看,最终都没有说出来。 赵统领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直到那头发花白的老统领一拍桌子起身,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大人,给我三天时间。” 苏远看了他一眼,点头准予。 三万荡魔军,一路拼拼凑凑,虽然是一支拼凑出来的军队。 但荡魔军此刻的气势却到达了巅峰。 眼前就是皇都。 整个皇朝的命脉所在。 事后,苏远来到附近的山巅眺望皇都方向。 依山傍水的平原上,矗立着一座堪称宏伟的巨城,巨城的城墙就有百米高,半空中浮现一道淡蓝光辉的法阵。 这座城内的人口何止百万,平日里的繁华景象可想而知。 但此刻城外的平原上,只有无尽的黑潮。 纵然离得很远,苏远面前的空气却仿佛也带上了一丝腐臭。 脚步声响起,苏远的身边现出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 赵统领带着无比复杂的目光看向皇都。 “三天时间,能否拖到魔族攻城......” 苏远不由得轻笑出声。 “我不是在拖延时间。” 赵统领微略错愕。 “你不是准备待皇都城破后再让荡魔军......” 随即他就摇摇头,知道自己会错意了。 他是第一批加入荡魔军的。 也是从荡魔军成立伊始一直到现在所有战斗都参与过的。 荡魔军所经历的一切他都经历过。 自然明白苏远是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从漠不关心、只一味带着那少女隐居人间到成为亦神亦魔般的荡魔统帅。 苏远眼底闪过那一双仿佛冰冻起来毫无波动的平静眸子,最初,她便是如此认真地盯着自己。 其后,她的眼底渐渐出现了神采,如同活过来一样。 对自己不满时,她会娇俏地叫着自己的称呼,微微撅起嘴唇,有些埋怨,可眸子里却很少有生气。 想要东西时,她只会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仿佛能说话,哀婉又让人无限怜惜,最后不得不满足她。 这时,她就会悄悄地翘起嘴角,以为没被发现般地欣喜窃笑。 晚上睡觉时,最开始只是抓着衣角死死不放,可睡姿却渐渐放肆,整个身子缠到自己的腿上,得亏他只是化身,不然一动不动坐一晚上很难不腿麻。 她不爱学自己教的那些忧国忧民的东西,她上课只爱盯着自己看,眸子里总会看得出神,然后莫名地掀起嘴角。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可她抱着脑袋埋怨的时候更可爱。 所以苏远总是忍不住逗逗她,轻轻弹在她的额头,享受着她幽怨的视线。 其实她像猫一样爬到苏远面前时,他也心动过一瞬,她轻声对自己说出......会。 对于自己的问题,她早就给出了她的答案。 从一开始便是。 苏远强迫自己闭上眼,将那双动人的如水眸子从眼前抹去。 当再度睁开眼时,他眼中只有一去不回的坚定。 “魔族不会攻打皇都的......永远不会。” 赵统领脸色一变,但他也立即明白苏远说这话的意思,心思一转,一路上的诸多事迹也能说得通了。 “你是说,谁在勾结魔族?双方早已达成某种条件?路上被魔族攻占的城池便是条件之一?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做给天下看的戏码......” 他没有如苏远那般获得诸多信息,可经苏远一点拨,很多东西一瞬间悟了。 苏远随风缓缓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所思索的。 “人族势弱,但并非完全没有机会,那位女皇手中或许留有那位逝去的老剑仙后手,只是非生死存亡之际无法轻易动用,可一旦动用,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既然无法彻底撕破脸,那只能各取好处。” “凡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过也是安神祭祭品,死些凡人不过几十年生息又能缓过来。” “世家表面已归属女皇,但实际心思各异,世家内部都不一定能统一意见,更何况八大世家,除了一件事上,世家们能毫无顾虑地统一起来......那便是安神祭。” “四年间,早就有足够的时间供女皇手下的特使找到当年的安神祭祭品,况且,一介毫无修为的女孩又怎么能从众多高手护送的安神祭上逃走......” “女皇与世家并非铁板一块,他们之间有联合有博弈,我所做,无非顺着他们博弈中的那一线缝隙,将这缝隙劈成沟壑......” “届时,我能创造出一个稳定的时代,一个稳定且不用再进行安神祭的人族时代......” “只要我在一天,荡魔军在一天,她就不必去接受既定的命运......没有人可以强迫她。” 赵统领震惊于苏远仅从之前那些信息里推测出如此之多的秘密。 “可......”他忽然想问。 你既然有如此实力,为何不直接...... 可他的话像是卡在喉咙里一般,怎么也问不出。 因为这意味着一个可怕的结果。 这个结果足以让他惊悚到冒一身冷汗,足以摧毁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足以将他们费尽心思带到这个地步的荡魔军毁掉。 足以使得凡人再度成为棋盘上的鱼肉,他们也只能继续去过那些麻木不仁的日子。 若是苏远不是一身惊天修为,而是只有荡魔之能,那么世家与女皇得知会如何处理苏远。 好在,这不过是未得到确定的结果。 在未确定之前,未见到苏远对人族高手出手前,只要是见过他杀魔如宰猪般的那一剑的人...... 都不敢赌。 尤其是世家那些人老成精的家伙。 尤其是苏远如今并非一人,而是拥有一整支荡魔军傍身。 第40章 五万血祭 ...... 等待那位头发花白的老统领的三日里,魔族既没有对皇都发起攻击也没有到其他地方。 一切都如苏远所料想的那样。 老统领走的时候带走了近一万未受赐的普通士卒。 三日之后。 老统领回来向苏远复命。 “统帅......我已聚集了五万有罪之人,其中包括附近城池的死囚和趁着魔灾烧杀劫掠的匪盗,还有......世家子弟!” 他的话在苏远这座坐满了将领的军帐中引起喧哗。 但老统领毫不在乎地继续说着。 “这些世家子弟,皆为八大家在外的旁支,他们经过十几代的延续已经臃肿不堪,嚣张跋扈,享用的都是民脂民膏......” “他们的罪行,罄竹难书......” “以下是他们所犯罪行的百之一二......” “其一,霸占良女,丈夫告到官府却被当诬罪,活活打死在大牢中......” “其二,当街鞭笞断了脚的边疆归乡军士,将猪食倒进军士的乞讨碗中.......” “其三......” 老统领声如洪钟,一件件细数这些人所犯下的罪行。 最后,他说道,“世家子弟,无罪者,仅十之一二,剩者,皆有罪,我已备好祭坛,只待统帅之令。” 此言一出,将领中有一半的人激烈地对他指责起来。 一时间群情激愤,拒不同意将世家子弟算进来。 但剩下一半的人只是默默注视着,观察苏远的表情。 苏远听完老统领的汇报,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然地看着面前吵成一团的将领。 有人忍不住猛地抽出武器,对苏远出言不逊,大骂苏远不过一无知小儿,岂敢动世家。 可下一刻,血溅了所有人一脸。 军帐中霎时间安静,刚刚出言不逊的家伙瞪着眼缓缓倒下,前一刻还吵翻天的将领们纷纷闭上了嘴。 有的人这才想起,眼前这个青年,可是挥剑就能将堪比世家宗师的魔族强者斩杀的存在...... 再没了声响后,所有将领缓缓将视线移到苏远脸上。 只见苏远没什么表情地淡淡道。 “明日......荡魔。” 说罢,他起身,从那倒地之人的身上拔出古朴短剑,走出军帐。 远处,老统领的手下士卒正在挖一座规模堪比小城的深坑,一队队绑着的人被赶进深坑。 深坑的最前方,一座搭建起来的十数米高的木制祭台,遥遥地立在所有人的眼中。 半日过去,临近黄昏。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苏远向着祭台走去,一步一步踏上了祭台的最顶端。 而诸将领都沉默不语地立在祭台之下,自成一排。 三万荡魔军,除去守在深坑边的,皆身穿盔甲整齐立阵于祭台前。 深坑内,尽皆哀嚎之声,但听到这声音的赵统领遥望着远处皇都方向,面色复杂地喃喃了起来。 “我出生在那座巨城里,小时候也曾享受过一段顶级世家的日子,但我终究是旁支出生,天赋又差,在家族功法一道上没什么建树,只能回到我所应该待的地方...... “后又不甘于平凡,想出来立军功,可只有出来后才知道自己是有多傻......若无家族加持,我可能什么都不是......” “但我也深刻地明白,皇朝的运转仰赖诸世家,但也全因世家而衰......” 赵统领身边头发花白的老统领冷哼了一声,忍不住闭上眼,耳边飘荡的不是深坑里的哀嚎声,而是他所守城池的百姓惨叫声。 “因世家枉死的百姓......何止千百万,纵然我们所为至此,连万之一二都弥补不上......” 两人不再说话。 血祭,很快开始了。 三万荡魔军和近千校尉将领的注视下,苏远手中的古朴短剑变得如同星空般暗沉。 远处下沉的夕阳都隐隐变化,加快了消退的速度。 天......变得无比黯淡。 夜空出现。 苏远的目光落在了远方皇都前的那无尽魔潮上。 他手中的短剑飞到半空,折射出幽暗的光芒,在三万多人的注目下,短剑笔直地轰入深坑中。 顷刻间,无数道血柱冲天而起。 围绕着短剑螺旋升空,在短剑的正上方汇聚成一股,径直被下方的短剑一滴不剩地吸收。 这一幕映在了每一个荡魔军士兵的眼底,映在了某一个将领的眼底,每个人的眼底都是无尽的血红之色。 但下一刻,古朴短剑的周围轰然爆发了一场更为猛烈的无形之风。 起初只是一点亮点,随后百点、千点、万点光亮浮现在空中。 将黯淡下去的夜空点亮得如同白日。 这些光点纷纷落在了苏远的周围,随后,一道道清气环绕着苏远拔地而现。 纵横的清气甚至直达穹顶,穿透了夜空上的云层。 呼啸间,仿佛直达天听,获得了仙神的旨意般。 一边是血红的血柱汇聚至短剑中,一边是浩然如神明降世般的苏远。 交织的景象使得所有人心底忍不住升起无尽的敬畏,甚至想要跪下。 就连远处的魔族大军和皇都内也都被惊到,纷纷传来十数道强大气息的视线。 那一路纵横穿透穹顶的荡魔清气,压得整整不知其数的魔族大军瑟瑟发抖,就连那些强大视线的主人也无不动摇,异常震惊。 皇都内,八道强大气息的人影直接踏空而起,落在八个方向,彼此间隔一定的距离,但视线都锁定在荡魔军这边。 他们的脸上都是疑惑和惊变。 皇宫内,清冷宏大的宫殿上,金黄的长椅上,一闭目养神面色雍容的华贵妇人睁开眼,眼底浮现一抹意外的惊讶。 在来到宫外看清发生什么事情后,脸上更是动容。 魔界中,一顶天立地仿佛将天地扛在肩上的巨人猛地睁眼,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周边,乃至整个皇都疆域,都隐隐察觉到了天际线上,何时多出了一道光柱。 那光柱,贯穿天地,在夜空下飘荡着瑰丽迷人的色彩。 一支提前疏散向北逃难的难民队伍中。 一个小女孩穿着一身破烂布衣,但却盯着灿烂的光柱看得出神,如痴如醉,嘴里发出惊呼。 “母亲,你看,好漂亮的光,像故事里的天河一样欸......不知道能不能像流星一样许愿......” 一旁满脸皱纹的妇人听到这话也转过身来,看到光柱,麻木的眼底也忍不住触动。 她也怔怔地看着,柔声说道。 “许吧,万一老天保佑真听到了呢。” “那......我就许我们以后能过上皇帝般的日子,有一间睡觉不会漏风的屋子,下雨不会湿的草床,还有吃不完的麦麸饼,然后,再也不用到处跑来跑去,也不会再有可怕的怪物追我们,母亲也不用担惊受怕啦!” 母亲笑了,“傻孩子,皇帝才不过这样的日子呢......” 笑容难掩她脸上的疲惫,可她还是无比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轻声呢喃道。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觉得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或许......老天真听到了你的愿望。” 第41章 魔帅 一辆马车正在奔向几里外的小城过夜,马车上,雨曦猛地转头。 她看到夜空的天际线上忽然飘荡出无比瑰丽的光亮之色,迷蒙蒙地光亮直通云霄之上的星空,宛若灿烂的天河。 雨曦怔怔地看着,心底不知为何和那光亮产生了一丝莫名的联系。 看着光柱,她的心底某一块似是被触动。 但......那是一种难过的触动。 心底的某一块被纠动。 某一块牵挂的物件似是正在离去。 好似这一物件正在没入越来越深的黑暗,而她只能无言地注视,对着黑暗无助伸手,企图抓住那最后一丝希望。 可......她手中哪还有连系着彼此的牵连之丝。 明明是极为好看的景色,雨曦的脸上却掉落了一滴极为光亮的泪水,在这瑰丽光柱的光芒下绽放着晶莹的光。 她困惑地擦去泪水。 可紧跟着,是更多落下的泪水。 她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 她只知去擦,但无论她双手怎么擦,泪水还是止不住,越擦越多。 泪水落在了马车的窗槛上,晶莹的泪滴撞击得粉碎。 一滴接着一滴。 连绵不绝。 ...... ...... 荡魔军中,整整三万人被面前出现的清气光柱震撼到,鸦雀无声。 他们的眼底的景色尽皆被灿若天河的清气光柱和白色丹丸取代,这一幕深深印在他们脑海中,哪怕过去多久都不会褪色。 站在祭台上的那个男人的背影,在他们的眼中,不是神也似神。 可最前方,一道猩红如红日般的光点越发亮起。 那是吸收了足足五万道血祭的短剑。 短剑上缓缓蠕动着血红的纹路,此刻,却是越发耀眼地散发红芒。 红芒与白光的清气相互重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于半空交织,散发的光芒各自占据了半边天。 两者截然不同,可却又同出一源...... 荡魔军的军阵中不知从哪来传出了低低的喧哗。 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 有人低低唤出了...... “魔帅......” 这两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荡魔军。 所有人心底都忍不住重复念叨这两个字。 尽管不愿承认,但再也找不到比这更贴切的称呼了。 那是他们荡魔军的统帅。 那是一手将他们从浑浑噩噩麻木中拯救出来的主心骨。 那也是带领他们一路从边疆打到皇都前的传奇。 那是赐予他们荡魔之能、庇佑他们不受魔气困扰的核心。 他...... 不是神更似神,不是魔更似魔。 两面中...... 他的面孔在光阴中交织不定。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神还是魔。 这个界限模糊不清。 或许,说不定,他已然在悄然间向着深渊的边缘滑落...... 苏远立于光柱的中心,身周环绕着足足上万道荡魔清气和护体丹丸,汇聚在一起,连天地都为之变色。 “赐!” 苏远宏大如巨钟般的声音响彻三万荡魔军的脑海。 盘桓的万道荡魔清气和护体丹丸骤然从直通云霄的光柱化为飓风席卷至每一个荡魔军的身上。 狂猛的飓风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 可风过之后,所有人都惊奇地发现自己体内多了一道亮盈盈的护体丹丸,驱散了天地间淡淡的魔气,散发出丝丝暖意。 他们手中的兵器更是能带上白芒。 见过第一线军士战斗过的士卒们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 那些从未被赐过荡魔清气和护体丹丸的、那些荡魔清气已然消散的......此刻,统统得到了他们所梦寐以求的。 闪耀着红芒的短剑重新飘回了苏远面前,苏远面无表情的脸色在红芒的映照下显得颇为可怖。 好在,短剑的红芒在回到他手中后逐渐熄灭。 剑身上蠕动的红芒又恢复了成往日黑曜石般的剑体。 苏远提剑面对三万荡魔军,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尽皆清晰地显露在他眼底。 这些荡魔军,有的年过半百,须发皆白,有的一脸朝气,才刚束发。 但不论他们来自哪里,年岁多少,经历过什么。 此刻,他们的眼底只有完全一致的神色。 敬和畏各掺半。 他们仰头注视着荡魔军唯一的统帅。 苏远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让人猜不透这笑容背后到底是何意思。 他立于高台,身形挺拔。 太阳已经彻底落下,越发黯淡的夜晚中,他的背影与漆黑的夜空越来越融为一体。 “明日,灭魔!” 整个荡魔军响起了震破天际的喝声,回应着苏远的命令。 他们的气势在这一瞬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 没有什么能挡在他们荡魔军的前面。 ...... 【有罪世家子弟的填补,使得你赐下的荡魔清气和丹丸的数量足够了】 【整整三万荡魔军,全被被赐下了荡魔清气和护体丹丸】 第42章 我们是同类 【第二日,天还刚亮起熹微的晨光,整装待发的荡魔军浩浩荡荡地向着远方的平原冲去】 【平原上无尽的魔潮出现了骚动,魔族大军内的强大气息也纷纷察觉到这支军队来者不善】 【嘶吼声中,荡魔军如同溪流汇入黑色的大海和魔族大军撞到了一起】 皇都巍峨的城墙上,守城的士卒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魔潮,不由得发愁。 “已经围了差不多一个月了,魔族还迟迟不攻城,这是想把咱们困死吗?” “皇都的储备至少够咱们生存两三年的,但估计也等不到那个时候......” “和外界的一切联系都断了,外面肯定是生灵涂炭的景象吧,也不知道世家高手什么时候会出手。” “等等......你听,是什么声音......” 他们好像听到了万马奔腾的声音,隐隐间似乎有千军万马在向他们冲过来。 可面对这无尽的魔潮,谁还敢靠近,哪支军队来都是找死。 但向南边远远望去,滚滚灰尘如同沙暴般越靠越近,而马蹄奔腾声也越来越响亮。 一支军队在他们难掩惊讶的眼神中一头冲进魔潮。 “呔!哪来的不要命凡人,找死!”一头黑色魔犬从匍匐的地上抬头。 光是它趴在地上的样子就如一座百米小山,它站起身来,身形直逼千米高。 魔犬猩红的眼底有掩饰不住的狂躁,它们已在这里封锁快一个月时间了,早就不耐烦了。 魔犬迈开天地支柱般的四肢,向荡魔军狂奔,每一脚下去,几十只魔族化为碎末。 它毫不在乎。 猛地一张口,就向荡魔军咬去。 可在荡魔军的最前方,一骑着暗黑骏马的青年军士只是向魔犬挥出一剑。 这一剑,恍若天光,将天地万物的心神全都吸引了过去。 世间万物都仿佛已不存在,只剩下这一道惊艳的剑光。 魔犬的心神全被剑光吸了去,全然没有抵抗的能力。 它心底涌出无比的恐惧,知道自己招架不了这一剑,可他怎么也无法逃脱。 惊艳剑光就在它眼底的瞩目下,直直地飞向了它。 “不......”它脑海中只飘过最后一个念头。 下一瞬,魔犬那顶天立地的巨大身子轰然倒地。 在其他的魔族强者还有皇都内传来的数道视线中。 他们只见到一道比天光还要快还要惊艳的剑光一闪而过,带领魔族大军镇压这一块地方的魔犬就倒下了。 连瞬息间都不足以形容这个速度。 倒吸冷气之声一时连绵不绝。 这一剑......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甚至皇都内的人还怀疑......就连当年的老剑仙也做不到。 苏远面对气势丝毫不比当初那只黑乌差的魔犬,没有犹豫,再度使出荡魔第一剑。 一剑之后,他连魔犬的生死管都没管,停在了原地维持着出剑的姿势。 好似那一剑的神韵还未脱离他的身上。 只有他自己知道,两次斩杀超强大的魔物,隐隐间,他察觉荡魔第一剑并未被施展到极限。 第一次斩杀黑乌后他就有这种感觉。 这一次斩杀魔犬后,这种感觉更盛。 他有一点掌握那虚无缥缈的感觉了。 天生剑心之下,他对荡魔第一剑的推演到达了极致。 潮水般的重骑从苏远的身后分开,避开魔犬倒下后的小山,冲杀向苏远前方的两侧。 没人敢上前来打扰苏远。 他的身形犹如河海交汇处的定海石,巍然不动。 重骑当先,马匹和骑士身上全被白芒所护,手中长刀长枪的尖端吞吐着白色的荡魔芒气。 一遇魔族大军,大军在重骑面前就如残雪遇骄阳,顷刻融化。 连绵的重骑犹如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牢不可破地向前推进,谁也不能阻挡他们让他们停下。 极少数幸存下来的漏网之鱼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另一堵更庞大更厚重的骑兵之墙又迎了上来。 数量是重骑三倍的轻骑如同一张巨网,将更大范围内的魔族一网打尽。 在轻骑之后,是数量最多的甲士,甲士们悍不畏死地组成连绵数里的军阵,嘶吼着和魔族大军拼杀。 荡魔军所向披靡,一时间魔族大军根本无法阻挡。 直到遇见军中的魔族强者。 魔犬倒下后,这些魔族强者骇然间被震惊到根本不知所措。 “魔犬大人......都不过一剑,那......我们呢?” “剑仙再世......这一定是那剑仙再世......” “这就是魔主迟迟不让我们将人族赶尽杀绝的原因吗......可他们现在这样是想鱼死网破了?” “好在......这可怕的家伙也只有一剑之威......” 魔族强者的目光始终未离开苏远身上。 就在它们以为苏远固定在原地的身影永远动不了时,那暗黑骏马上的青年缓缓睁开眼。 “呼......还是差一线。” 苏远纵然有着天生剑心,但推演到极致,还是没能把握住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感觉。 不然,他有预感。 荡魔第一剑还未被开发到尽头,他还能再进入一个新的阶层。 苏远重新睁开眼使得剩下的魔族强者吓破了胆。 而他只是来到魔犬面前,此时的魔犬虽然倒下,但瞪着的硕大眼球还有着最后一丝清明。 魔犬撑着奄奄一息的最后气息,难掩眼色中的恐惧。 “昨日......感觉到的动静......是你......” 苏远淡然道,“是我,还有......我的荡魔军。” “我......察觉到黑乌坠落......普天之下没人能做到......除了......你......” 魔犬眼底的恐惧渐渐消散,它强撑着的最后一丝生机也是,魔气从它小山般的身上消散。 它龇牙咧嘴,犬鼻耸动。 说出最后一句话。 “但......我能闻得出来......你和我们......是同类.......嗬嗬嗬嗬嗬嗬嗬......” 魔犬发出恐怖难听的笑声。 而苏远对它的话只是一笑而过,眼底没有一丝动摇,静静看着魔犬的生机消散,然后手中短剑径直插进了魔犬脑袋。 伴随着短剑上浮现越发猩红的清晰纹路,魔犬一身的魔血尽干,那一身恐怖的魔气也消散殆尽。 就连诸多荡魔军身上也感到为之一轻,来自一尊可怕魔物的威压消失了。 顿时,荡魔军更加勇猛,冲锋之下,魔族大军已经被杀出了个大窟窿。 苏远将手中剑轻轻一挥,目光重新锁定在那些魔族强者身上。 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对视的魔族强者无不胆寒。 眼见魔犬已经倒下,它们的心底纷纷生出了退意。 第43章 杀穿魔潮,剑指皇都 而苏远胯下那匹暗黑的骏马一步一步悠然行走在遍地魔族尸体的战场中。 一步一步,仿佛根本不是在战场之上。 只不过是河边漫步。 只不过是归乡的将军等着去迎接自己那红妆待嫁的心上人。 那暗黑骏马每踏出一步,轻飘飘地,却好似重锤踏在了这些魔族强者的脑海深处,咚咚作响,重若万钧,一声强过一声。 有魔族强者受不了了,率先掉头向战场外跑去。 剩下的魔族强者一看,也纷纷向着四面八方逃掉。 最后只有极少数的留在战场,面对苏远,连荡魔第一剑都不需要使出就直接化为了剑下亡魔。 解决了大军中的魔族强者,苏远再回头来看,三万荡魔军如切瓜砍菜般席卷数量至少是他们十倍以上的魔族大军。 没了魔族强者的带领和制约,这些魔族军队又没有多少神智,溃散之下,只知肆意地游荡,跟随本性杀戮。 在成建制的荡魔军面前,数量再多也不过是一刀的事。 可就是这样的荡魔军,看向那一匹暗黑骏马上的苏远时,眼底无一不是深重的敬畏。 ...... 【魔族大军中最强的魔犬被你一剑斩杀,剩下的魔族强者惊骇间慌不择路地逃跑】 【荡魔军摧枯拉朽地冲垮了魔族大军的防线,深入到腹地,一路向北将魔族大军从中间撕裂】 【也不知道一路上杀了多少魔族,锋线上的军士手中早已沾满了魔族的黑血,第一梯队的荡魔军看到了没有魔族的平原】 【他们杀穿了】 【在杀穿魔族大军后,他们调转方向,前队变后队,再度杀了回去】 【如此来回不知多少遍,宽广的平原上,只留下看不到尽头的魔族尸体和少数荡魔军尸体】 【穿过皇都而过的河流都被魔血染成了黑色,黑漆漆宛若深渊之河】 【杀了数十万魔族的荡魔军,又重新汇聚到了你的身后】 往日里富庶的平原彻底被黑色覆盖,夹杂着魔气吹来狂风越加显得萧瑟。 可每一个荡魔军都犹如历经千百次锤炼的金石,褪去了杂质,逐渐成型,锻成了精钢。 他们无声地在苏远的带领,整齐列阵。 整支荡魔军的杀伐气质突破了巅峰,达到了新的高度。 苏远背对皇都,在荡魔军重新重新排列之后,他缓缓调转马头。 只不过,这一次,马头对着的方向是皇都的正门。 苏远看到,皇都的城门楼上,正中伫立一道雍容身影,两侧,各是四位气息不一的老者。 他们的身上传出无比压迫的气息,向苏远投来高高在上的目光。 随着苏远的动作,他身后的荡魔军也无声地调转方向,这支经历了铁与血历练的军队,隐隐将他们的兵锋对向了皇都。 那冲天的杀气几乎成了实质,锐利到要刺破穹顶。 直接冲破了城门楼上传下来的压迫气息,分庭抗礼,丝毫不让。 面对那九道人影的目光,苏远缓缓抬起头,锐利如虎狼般还带着些微警告的视线直接落在了居中的雍容人影上。 锐利至极的视线带着一股莫名的气势,直接将他们眼中暗含的高高在上冲散,甚至隐隐有将他们从高位拉下的威慑。 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挥手让一整支荡魔军踏平眼前这座皇都。 城楼上的九道人影与苏远一触及,先是错愕。 他们....想不到会是个如此年轻的青年,就是这看似文弱书生般的青年统帅了如此一支铁血之军? 随后让他们感到不寒而栗的是苏远的视线。 有些老者很不爽,高高在上手握大权的他们何曾被人如此对待。 可想起城外那恍若遗世仙一般的惊艳一剑,他们又陷入沉默中。 那头恐怖的魔犬,竟然连一剑都没有捱过,直接化作剑下亡魂。 还有气势到达巅峰的荡魔军,三万经过血的洗礼的精锐,光是气势就能和他们相抗衡。 两相叠加之下。 他们没有信心...... 守皇都的士卒面对着这一支上一秒还在清扫魔族下一秒就调转方向的铁血军队,纷纷紧张了起来。 那慑人的气势胆子稍微小点的根本都站不稳。 他们还亲眼目睹了这么一支仅仅三万人的军队,是如何杀穿十数倍于己的魔族大军的。 若是这支军队冲进来,对上他们这些守城士卒,肉眼可见地会是一场屠杀。 在城门九道身影之后,站着一些身穿华贵服饰的人,他们各自站在自家的老者身后。 明显是世家之人。 可在苏远锐利的视线和荡魔军滔天的气势下,有的世家之人被吓到退后两步。 苏远的嘴角略带嘲讽之意地勾起。 “呵......” 他轻笑了一声,手中的剑向着正前方那道雍容身影举起,虚劈了一下。 随后,再度调转坐下马头,喊道。 “魔已荡,皇都之围已解,我荡魔军事迹......当昭告天下。” 顿时,每一个荡魔军的眼底都亮起了更强盛的光芒。 哪个男儿当兵之时不是想保家卫国,声震天下。 他们发出震天的喝声来响应。 自此,苏远心底的某块大石彻底放下。 雨曦......将从此摆脱祭品之名。 没有了魔族压城的借口,安神祭永远不可能再启动。 一个安定的人族时代将由他开启。 他的视线遥遥看向北方。 只是,这一次,他的视线变得无比温柔无比怀念,一如无数个日夜雨曦安卧于他身边时的样子。 她......不用再躲躲藏藏,而是光明正大地,按自己所想尽情地生活在这方世界上。 不论这一路上苏远做了什么,付出了多少代价。 第44章 我将退位 ...... 苏远的举动在城楼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围在雍容人影身边的人纷纷变色。 “陛下,这是对您大不敬啊!此子绝对有谋逆之心!当斩!” “侠以武犯禁,自以为仗着实力就能冒犯陛下您,此子必诛!” “陛下,此人已经脱离掌控,自成一军,嚣张跋扈,无法无天,若不铲除,势必是一大害!” “陛下,请八老一齐出手,量他有滔天修为也只能乖乖受囚。” 雍容的人影看着远去的荡魔军,身边那些文臣武将叽叽喳喳的言论使得她不由得勾起嘴角讥笑。 “诸位爱卿,那......这魔,以后谁来除呢?” 她只是一句话,周围的那些人全部闭上了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面面相觑。 只是隐晦间,他们这些人将各自的视线投向了不同的方向,似是在问询。 在那些方向上,站着的便是八位充满威严的老者。 可此时就连这几位也说不出话来。 是啊......这魔,谁来除呢。 雍容的女皇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世家和群臣上,不由得闪过一丝轻蔑。 “即日起,封那位......为荡魔镇世清远显圣大元帅。” 此言一出,其余人等顿时炸开了锅。 看陛下这样子,根本不打算追究一点责任,举剑的那点冒犯仿佛没发生一样。 雍容人影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众文臣武将震惊大喊。 “这这这......陛下,使不得啊,这分明是引狼入室......” “陛下,可以招安,但却不能给予如此高的赦封!那人完全就是狼子野心,野心只会越来越大......” “陛下,要是那人不肯受封怎么办?” 越来越远的雍容人影只传来轻飘飘一句话。 “他会的。” 女皇身边围满了灰袍打扮的女子,其中与女皇最贴近的一位灰袍女子见远离了城门楼上的世家与群臣,低低道。 “一帮短视之辈。” 女皇也不恼,淡淡道,“他们也不全是短视,他们不过是世家的傀儡,都想让我与那支军队和那人直接对上......这说明,那几个老头心里也没底了。” 想到这,她不由得笑了。 最亲密的灰袍女子问道,“那......陛下,这支军队要如何处置?” 雍容女皇点头道,“还能如何处置,那人好一手阳谋,领了一支荡魔的军队却不犯皇都秋毫,简直就是一石三鸟。 其一,只一心灭魔,光是打着这个旗号,足以令天下归心,从此刻起,天下之势就汇聚在他一人身上,谁与他做对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其二,那人实力深不见测,魔犬都不过一剑,不知深浅,甚至麾下的军队各个都有着杀魔之能,三万军队就可击溃百万魔军,他的存在,便是一个威慑,一个谁也不敢动的威慑......” 她身边的灰袍女子皱了皱眉。 “陛下,我还是感觉不对,若他真有一剑灭杀魔犬的实力,为何......” 女皇笑了笑,“为何不对我们动手是吧,所以说,这就是一个位于黑暗中的威慑,在未有出头鸟之前,谁敢第一个上去触碰那人的逆鳞呢? 确实,触碰的结果只有两个,那人不过是纸老虎,无事发生,或者......触碰之人全族被灭,若换做你,你敢赌吗?” 灰袍女子眼底一亮,“尤其是皇都内本就是一趟浑水,八大世家也不全是心齐,到底要派出谁当这个出头鸟呢?八个老家伙光是为了这事就能翻脸。” 女皇点头。 “这只出头鸟可能是个幸运儿,但也可能是个倒霉蛋,可倒霉的结果一看就比幸运要重得多,得不偿失。” 灰袍女子忍不住赞道。 “此人好生聪明,明明是个初出毛犊的书生样,却没想到这样老谋深算。” “更关键的是......”女皇继续道,“以往凡人不过世家手中玩物,随时可以丢弃,他们不在乎,凡人再多也无用,凝聚起来的势轻易就可被世家镇压。 但如今有了一个打着为民旗号除魔的未知威慑,他们动不了,恰好凡人身上的势凝聚在了他身上,凡人的势和他深不可测的实力,两者相互成就,单独取其一都不是没办法解决的,可两者相互叠加,那真如天崩地裂,谁也挡不住......” “那其三呢?”灰袍女子问。 这时,恰好有人来报,“陛下,密使回来了。” 一同样穿着灰袍的密使风尘仆仆地来到女皇的面前,手上还献上了一卷密卷,道。 “陛下,雨曦殿下找到了,另,其余事等都记录在里面了。” 女皇将密卷打开细细查看完,然后将其丢给身边那灰袍女子。 与女皇关系甚为亲密的灰袍女子才刚打开密卷,就看到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单色画,画上是两个亲密的人。 一个是娇俏明媚的少女,巧笑着满眼都是另一人。 而另一人,却是一淡然青年,青年的身型并不魁梧,颇有一番书生气,可又有着一番由内而生的自信和淡然。 这青年的脸,赫然就是一人带领万千大军提剑立于皇都门前的那人。 女皇颇感觉世事无常,有些恍惚道,“其三......便是安神祭,这怕是他最为核心的目的,魔族逼近皇都,世家要挟推进安神祭,可如今皇都外的魔一灭,安神祭再无存在的必要,自然无需再要祭品。 若是有哪个世家执意再推进安神祭,就是三岁小孩也能看出问题——有人在勾结魔族。届时,不仅是他,而是剩下的世家都要讨伐推进安神祭之人来撇清关系,就是我也可利用此名义对推进安神祭之人打压,没有哪个世家敢有异议。” 关系亲密的灰袍女子恍然大悟,“好一个一石三鸟......这份算计,果真是无解的阳谋。” 女皇道,“从今往后,形势大变,将不同于以往......皇朝内,我、世家、那人和他的灭魔之军将成三足鼎力之势,而在皇朝之外,魔族强者、皇都的顶尖高手、那人也是三足之势,相互掣肘,维持着平衡......” 灰袍女子思索过后道。 “这不是正合您的期望吗,我们......也不用寻回雨曦殿下充当祭品了。” 女皇却是无奈地笑了笑,笑中有着一丝苦涩。 “确实符合我的期望,但.......这位新晋大元帅可不会将我当成什么好人,在他眼里,我怕不是和世家没什么两样......真要说起来,我也确实和世家没两样......” “可......”女皇眼底的坚定锐利到能穿破金石,“我依然要按我的路走下去......过几日,你去将雨曦接回来。” 身边的灰袍女子皱起眉头,“陛下,您这是......” 要逼着新晋大元帅反吗?可您刚刚不是承认他就是一个谁也不敢动的威慑吗? 这话她没有问出。 接下来,身前这位雍容女皇的回答使她陷入无以复加的震惊之中。 “我将......退位,是新皇登基的时候了。” ...... 第45章 皇女雨曦 ...... 【你击退魔族大军,剑指皇都,震慑一众皇都高手,完成了前无古人的成就】 【你率领荡魔军在皇都附近修整】 【荡魔军战果累累,可伤亡同样惊人,阵亡近两成,其余人身上无不带伤】 【他们不是刀枪不入之身,他们也只是凡人】 【修整期间,有无数皇都之人前来打探消息,更有世家之人邀请你过去】 【你统统拒绝了】 【除了来自皇都的赦封】 【因灭魔有功,你被封为荡魔镇世清远显圣大元帅,麾下将领全部获得对应的赦封,荡魔军更是得了独立的旗号,甚至南部边疆城池全部划归荡魔军】 【同时,荡魔军事迹会张贴皇榜昭告天下】 【你还得到了消息,安神祭相关事宜全部取消,与此有关的世家之人全部被抓到天牢之中】 【你知道这是他们的妥协】 【你成功了】 ...... ...... 自那天看见天边极美的光柱之景后,雨曦就一直在做一个重复的梦。 梦里,她还是小时候的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前面那道不算高大却很让人安心的背影后问道你叫什么。 前面那道身影一遍遍地回答“叫我魔剑先生”。 可她总是不信。 “可总感觉你不像魔,真正的魔是很可怕的。” 她这么说道。 然后......前面那道身影就会停下脚步。 缓缓向后转头。 而她仰着头,想要看清那张脸。 耀阳之下,她确实看清了那张脸。 可那张脸却狰狞如干尸,赫然是魔脸...... 她呆呆地立在原地,连呼吸也忘记了,只怔怔地看着。 下一瞬,面前的人影脚下出现了一道裂隙,裂隙很深很黑,一如无边的深渊。 那张魔脸就这么掉了进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只能趴在深渊边对着里面呼喊。 她一遍遍地喊着,可不论她怎么喊也得不到回应。 每当梦醒后,她就会被无尽的无力感淹没。 她......什么也做不到。 她只能将自己的身子抱紧,缩在角落里。 握紧的手掌中又传来叮铃铃的响声,声音很轻很细,可她却不敢看。 因为那只会一遍遍提醒她,魔剑先生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她只能缩在角落,听着时有时无的铃铛声,在寒夜中进入迷糊的梦乡,然后又被惊醒。 直到第二天的朝阳透过窗户,她才能摆脱循环。 初升的曦光落在她的脸上,脸庞上的肌肤晶莹如玉,带着一丝恍惚的憔悴,一丝灰心的冷意。 门外的妇人忽然闯了进来。 “小溪,有黎原城的消息了。” 妇人一脸欣喜。 雨曦的脸上也多出了数分神采。 “听说有一支神勇无比的军队,名叫荡魔军,这支军队可厉害了,一路北上打到皇都,将魔族大军杀了个精光!” 皇都......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听到这个词的时候,雨曦一阵恍惚。 如此陌生的字眼,却是她永生难忘的地方。 “那......然后呢......”她虚弱地小声问道。 “听说那荡魔军好像经过黎原,说不定把人救下来了呢!” 这话确实让雨曦燃起新的希望。 “荡魔......”她悄声念叨着这两个字。 不知为何,这两个字却在她的心底引起了一阵涟漪,让她忍不住升起挂念的心思。 仿佛,冥冥间,这和她有关。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当妇人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奢华到难以置信的仪仗车队,最前面的,是一位身穿灰袍的女子。 灰袍女子的眉眼干练肃穆,在她身后,还跟着数队甲士。 灰袍女子无视了妇人,径直来到屋内。 雨曦抬眼却看到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灰袍女子见到雨曦憔悴的模样,既心疼又欣慰,曾经的那个女孩如今也长成娇俏的少女了。 “殿下......”她喊道。 这一声殿下,直接将雨曦拽回了那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安神祭之时。 她已经接受了一切。 可有人却打破了她本应接受的一切。 就是眼前的灰袍女侍带着她偏离了那既定的命运。 也从此使得她遇见了那个改变自己一生的魔剑先生。 “你......”雨曦一阵恍惚,仿佛自己不是在简朴的木屋里,而是又回到了红墙黄瓦的宫殿内,“你没死......” 灰袍女子对雨曦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殿下,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已经不再需要安神祭,是时候迎接你回去了。” 听到这话,雨曦抱着的身子缩了缩。 这一瞬间,她只感觉脑中很乱很乱,怎么也理不清。 有些突然,有些意外。 她在这一刻无措到了极点。 忽然间,手心里传来的轻轻铃铛声将她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她极为缓慢地将手掌打开一个缝隙,看到了那一圈红绳以及系着的银铃铛。 “你欠我的,又多了一分利息,先记着。” 给自己买下这饰品时,他是这么说的。 无数个日夜,她都是在极度的无力中醒来。 那份无力的心慌。 那份渴望守护的心情。 那份绝对不想要魔剑先生离开的期望。 她终于明白,现在的自己是无法做到的。 除非...... 雨曦的眼底缓缓多出了某种坚定。 她离开了蜷缩着的角落,眼底闪着某种火,向面前的灰袍女子伸出手。 她是,皇女雨曦。 第46章 南下的元帅与北归的皇女 ...... 【你在皇都附近修整了月余时间,期间你让部下重新招募兵员,将荡魔军的编制恢复到全盛时期的三万】 【荡魔军事迹经皇榜昭告,震惊天下】 【荡魔军之名传遍皇朝南北,一时间,无数男儿因人族长久势弱而灰冷的心重新变得炙热】 北方一书香门第,传承了数百年,代代为官。 家主长子自从那天在街上看了皇榜,回家后闷头想了足足三天。 书房内传出噼里啪啦东西落一地的声音。 书卷画册纸笔墨砚全部被推落到地上,家主气冲冲地从书房里出来。 “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就要去参军,好好读你的圣贤书当官不好吗?” “投笔从戎又不是稀罕事,父亲莫要误我,保家卫国同样能出人头地,何况......是除魔呢?” “滚......除魔十死无生,你要是想找死,我打断你的腿!” “荡魔军不一样!那位荡魔镇世清远显圣大元帅一身神通通天彻地,灭魔只在一剑之下,麾下更是聚集了各路人才,三万足以当百万魔军,而且......传闻他还会亲自传授那通天的剑法!我要学便学这世上第一等的灭魔之剑!” “说书的话你也信?唉......你别跑,别跑!来、来人啊......把他给我拦住......” ...... 北方大漠边境一座鸟不拉屎的城池。 副将只身一人挡在城门前,只是他面前的大汉体格足足是他的两倍。 副将满脸苦色,“将军,您可要想清楚,您这样可是要被军法处置的......” 那大汉一脸不耐的暴躁,“干他娘的,老子当兵是来杀魔的,不就顶撞了世家那些废物几句,把老子流放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早受够了......军法?哼,有本事你去找大元帅,他就是带领着一帮散兵败将杀到皇都去的,不还是封了大元帅,管你劳什子军法......滚开!” 大汉那壮硕到门板似的肌肉将副将一把推开,副将只感觉一块铁撞在了身上。 他不敢再管大汉,大汉的身体早已锤炼到了极致,只差一步就可跨入宗师之境,可却卡在这步无数年。 得罪了世家,世家也不如他的愿,偏不让他去南边与魔族接壤的边疆,故意折磨他的心志。 大汉踏出城门,城门楼上汇聚了无数面色麻木的士卒,就那么无神地盯着他。 大汉站在城门外,仰头大喊一声。 “老子要去投荡魔军!谁愿意和老子一起,砍光魔族那些杂碎!” 听到这话,不少士卒眼底的麻木开始动摇,重新焕发了些神采。 ...... 【修整期间,不断有人来投,你全部收编到军中】 【其中有不少还是来自其他军中的军士】 【皇都派来联络的武将见到你这番行为,只能讪讪一笑,不敢阻拦】 【随着荡魔军人员的增多,你开始发现这其中有不少符合‘以剑之名’天赋要求的人】 【其中有来自北方书香门第的少爷,还有北方边境城池的将领和他的副将......随着各地的人纷纷向着荡魔军汇聚,你手中的古朴短剑给出的反应次数也越来越多】 【对于这些人,古朴短剑给出的反应并不强烈,远远不如遇见雨曦时那般强烈】 【就符合‘以剑之名’天赋所需的祭品这一点上来讲,他们没有雨曦‘稀罕’】 【你将他们全部编到一起,亲自传授黎原荡魔剑经】 【荡魔军的人数又扩展到了一个庞大的程度,足足超过了五万之数】 【你带着荡魔军向南边启程,扫荡着还在人族城池上的魔族之军,收复故土】 ...... 就在苏远带着荡魔军离开后没多久,一支堪称奢华的仪仗队从北边回到了皇都内。 最中心的华丽车乘上,坐了一个身穿朴素衣裙的少女。 纵然穿的只是平民的衣裳,却依旧难挡那娇俏迷人的风姿,晶莹如玉的肌肤,浑然天成的精致五官,秋水般的眸子随意腾转间就能迷倒不知其数的人。 让人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天帝最娇俏最疼爱的小女儿下凡来了。 如果不是那张紧绷着的小脸,简直就是一副完美的被人宠坏了的公主形象。 雨曦看着越来越近的皇都大门,宏伟的城墙与天堑般的大门在她眼里,曾经是那么遥不可及。 唯一一次触及还是被无数人欢送去魔口的路上。 眼底又出现那些久远的回忆。 记忆里的那道雍容人影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无情地宣布了她的命运。 文武大臣欣欣然地打量她,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件可以交换的事物。 那窃喜交流的表情,仿佛送走了眼前这尊事物,他们就可以得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世家的话事人们对她点头,不是认可,而是满意。 她只有无悲无喜地接受。 对这既定的命运做不出丝毫的反抗。 如今想来,那时的自己也不过是被无力感淹没到麻木...... 雨曦低头看向从未离开过手中的红绳铃铛。 这件事,也是从魔剑先生身上学到的。 经历过这种深切的无力,她再一次地明白了。 她将只有看向红绳铃铛时才会出现的波动收敛到眼底深处,面无表情,重新回到无悲无喜的状态。 跨过头顶的大门、奢华的车乘,还有前方宽阔街道尽头迎接的文武百官,都无法引起她分毫兴趣。 “归图姐,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她轻声向身旁的灰袍身影道。 “谁?”名为归图的灰袍女子愣了愣。 其实她知道雨曦要找的是谁。 只是她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雨曦想了想,并没有说出她对苏远的称呼,只是将苏远的样貌大致描述了一番。 归图偏着头静静听着,末了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她又对雨曦问道。 “他是你什么人?” “他......”雨曦握紧了抓着红绳的手,“他教会了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我......有话想要告诉他......” “这种心情,就是想要守护他吧。”归图的话猛然刺进了雨曦的心底。 使得雨曦略微慌乱,颇显得措手不及。 “不,不是这么回事......” 第47章 收复故土 归图只是笑笑,笑中既有着欣慰又有着无奈。 “看来四年里,你的身上发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不过......我很高兴你有了变化。” 虽然这话里半真半假,但这份高兴却是真心的。 回想起曾经那个瓷娃娃般惹人怜爱的可爱女孩,整日绷着一张脸,装得和个小大人一样,满嘴念叨着‘生来就是为守护’之类的话。 只是,从未在那张脸上看到过其他表情。 仿佛那根本不是一个人。 那不过是一具失了魂的空壳。 归图想起那张从陛下手中接来的密卷,密卷上画着的雨曦,笑容是那么地灿烂。 她不禁略微失神,失神间也有些好奇。 他究竟教会了你什么...... “我会尽全力帮你找到他的。”归图如此对雨曦保证道。 她没有告诉雨曦,就在不久前,城外的一支大军已经南下。 而那军队的统帅,一个月前就为了她而杀到了皇都下,一人一剑向这方世界的顶尖战力宣战......他硬是从毫无生机的缝隙中劈出了一片天。 奢华车乘就要驶过宽阔的青石板街道,街道的尽头,是迎接的文武百官和世家之人,在这些之后,则是红墙黄瓦的宫殿。 宫殿的大门敞开,正等待着她们一行。 归图的心底明白。 陛下的密使已消除了关于那位大元帅的一切印记。 只要入了那道门...... 雨曦殿下将再无从知晓关于那人的消息。 直到...... 雨曦看着脚下的文武百官,尤其是那些世家之人,眼底悄然冒出无名的火光。 她想要亲手握住一些东西......哪怕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归图姐,你说我能变得和母亲一样吗?” 归图无比肯定地点头。 “会的。” ...... ...... 【你带领五万荡魔军南下】 【于皇都外绞杀的魔族强者,血祭后得到的荡魔清气和丹丸堪堪覆盖原来的三万大军,剩下两万荡魔军还需后续赐下】 【你这三万大军至少在半月时间内会是所向披靡的存在】 【你们席卷向每一座被魔族攻陷而沦陷的城池,将城中魔族杀尽】 【一些从皇都战役中逃跑的魔族强者被你们撞上,却不是你一剑之将】 【你的手下有几个将领修炼了家传功法,你将这些功法传授给全军,让他们按最适合的功法锻体修炼】 【虽然这些功法不足以突破第四阶的门槛,达到宗师的水平,但只要能突破第一阶都是极大的助力】 【你们顺着魔族大军来时的路线一路收复了莫山城、临啸城两座大城,还有沿途诸多中小城池】 【前面只剩下一座大城广安城】 【广安城是南面最大的重城,也是交通要地,掌控广安城就可掌控整个皇朝南部边疆地带】 “元帅,一半以上的城池故土已经收复,但眼下却是还有另一个难题。” 赵统领对苏远汇报下面的情况。 如今荡魔军人数越发多了起来,管理的难度更是难上加难,好在赵统领和那位头发花白的老统领都有几十年的领军经历,替苏远分了不少难事。 “城中的土地全被魔族血液污染成了魔土,除了荡魔军得赐丹丸的士兵,百姓却是再也无法回来了,至少要百年的时间,这些魔土才能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赵统领的脸上满是忧色。 “若是收复城池百姓却无法迁过来,那意义根本不大,连过去的边疆防线都无法恢复。我们再南下,便是孤军深入,插入魔族腹地了。” 苏远静静听着,脸上没有多少变化。 赵统领也知道,苏远脑中考虑方式和他截然不同,也不敢打扰苏远,只能等着。 他这时又想起一件事。 “元帅,半月时间......又过去了一半。” 他指的是从皇都出发到现在。 这意味着,荡魔军士卒们身上的荡魔清气又快要到期限了。 而苏远所给的南下命令,依然没有解除。 荡魔军还是一味地前进。 赵统领深知,他们已没有足够的血祭祭品。 就算不考虑那多出来的两万荡魔军,原来的三万荡魔军身上全部有了丹丸,仅仅需要重新赐下荡魔清气。 可那也是足足三万道荡魔清气。 一次就是三万人的血祭。 除了皇都战役中斩杀的魔族强者勉强填补了上一次的空缺,此外,怕是再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苏远依然只是低头沉思,过了很久才说道。 “打到广安城,然后在广安城停下。” 听到这道命令,赵统领瞬间松了口气。 他怕的就是苏远依然保持南下命令,届时荡魔军将会一头闯进不知多深的魔族腹地,包围在无尽的魔族海洋中。 最终,可能除了苏远外,无一人能幸存回来。 “等到了广安城,先着手解决魔土的问题。” 赵统领听到苏远如此,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是!” 就在赵统领准备离开时,又一道身影进来了,是那位头发灰白的老统领。 老统领对苏远拱手汇报道。 “元帅,属下接到消息,皇都那边......送来了一批数量不少的死囚。” 这话使得准备离开的赵统领皱起了眉头,不由得看向苏远,却见苏远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 苏远点点头,站起身来。 “走,去看看。” 赵统领和须发皆白的老统领对视一眼后,纷纷跟了上去。 随着苏远来到军帐外,站在高处向皇都方向看去时,却看到一支隶属皇都的军队押送着连绵的死囚,向着他们而来。 赵统领颇有些意外,“他们......怎么知道我们需要死囚?” 须发皆白的老统领摸了摸胡须,却是一点也不意外。 “临近皇都时,我那番清扫世家旁支的动作太大,想不注意都难,这点消息以女皇陛下的密使,还是能轻易查出来的。” 第48章 不过魔帅之称罢了 “如此多的死囚,数量怕是有上万了......” “不止,皇朝上下的死囚现在都在往皇都汇聚,然后押送至我们这,眼前的这些......还只是第一批。甚至,陛下她还以肃清朝纲之名,将不少属于世家一方的臣子抄家列为死囚,这些人......怕也是在路上了。” 苏远并没有在意赵统领和老统领的交谈,只是静静注视着连绵的死囚队伍,在士兵地看守下从眼前走过。 直到末了,他才看了眼皇都方向,对赵统领吩咐将所有死囚收押。 赵统领皱了皱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与来自皇都的将领对接之后,并无差错。 只能压下心头的不对劲,按苏远的命令行事。 至少,这批死囚的到来缓解了眼前面临的困难。 一周之后,不至于因为荡魔清气的消散而使得荡魔军陷入两难的境地。 看着这批死囚,忽然间,赵统领脑海中闪过苏远血祭时亦神亦魔的样子。 一个称呼盘旋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魔帅...... 赵统领慌张地将这个念头从脑中驱赶,花费了不少功夫才平息。 他不能乱想。 如今的他,已经彻底和荡魔军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到这,赵统领回想一路走来的诸多事,从黎原杀到皇都,于皇都大祭五万人,再到破魔族大军...... 这一路上,他们越是向前进,走得越远,就越感觉到很多事情已经不是随心所欲就可以决定的了。 他们......必须是荡魔军。 没有后退一步的空间。 一旦荡魔军消失,带来的后果...... 赵统领不敢想。 所以,荡魔军必须还是那一支拥有无往不利荡魔之能的......荡魔军。 ...... 【你带领荡魔军直取广安城,城中魔族强者早已吓退,剩下的魔族不堪一击】 【荡魔军在城外以一万轻重骑兵击破了五万魔族重骑】 【剩下的荡魔军顺着早已倒塌的城墙涌入城中,将每一个角落的魔族斩杀殆尽】 【南部边疆最大的重城,广安城收复】 【你们驻扎在城内,着手修复城墙和部分建筑】 苏远来到一处特殊的营地,这处营地里的人都符合天赋“以剑之名”要求。 他每日都来此处传授《黎原荡魔剑经》。 营地里的人见到苏远纷纷热切地围了上来,将昨日学剑所得的问题问出来。 纵然有些人不修剑法,但依然从苏远所创的剑经中学到了一二式启发,受益匪浅。 比如那位实力达到了第三阶巅峰的彪形大汉和他的副将,大汉名为聂景龙,虽然不会使剑,但学得飞快,悟性极高。 他的副将倒是会用一点剑,可天赋平平。 于是聂景龙每日跟在苏远身后学,然后再教给副将。 一个身材壮得和牛一样的大汉提着绣花针一样的剑,好不滑稽。 可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敢笑话他的。 毕竟他的实力放眼荡魔军也是顶尖的。 没有世家功法和资源,却硬生生将自身身体锻到了只差一步跨入宗师的地步,无疑是个万中无一的天才。 除了聂景龙,还有一个来自书香门第的书生,名为安余川。 他虽从未接触过刀枪剑戟,但上手却极快,悟性仅次于聂景龙。 苏远刚要讲解今日份的黎原荡魔剑经,一旁却冒出个黑影,直扑他而来。 “大胆贼子!”聂景龙瞬间暴喝出声,第一个反应过来扑向黑影。 那黑影不过瞬息间就来到了苏远面前,高举拳头就要对他落下。 可苏远只是视线锁定他,自己站在原地巍然不动。 就在拳头降临苏远面门之际,聂景龙以更快的速度将这道黑影大力撞飞出去。 随着飞腾起的灰尘,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大批荡魔军将领带着士兵向这边赶过来。 聂景龙提着一道浑身瘫软的人影回到苏远面前,将那人影丢在地上。 “元帅,此人浑身筋骨如金铁,已是后天圆满,只差一步入先天,这等刺客,除了世家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派出的势力了。” 苏远了然地点点头,不论是刚才还是现在,他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未有过变化。 周围无数双眼睛盯在苏远身上,这样的姿态使得他们相信,哪怕聂景龙不出手,苏远挥手间也能斩杀刺客。 锻体武者前三阶锻体、后天、先天,是为锤炼自身,直至跨入宗师方可沟通天地,踏空而行。 在这个武道凋零、世家独大的世界,一个第二阶的刺客无疑是宝贵得不能再宝贵。 浑身骨头被聂景龙打断的刺客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惨笑。 刺客是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青年,他开口道。 “我确实是世家之人......但我并非主脉派来的,我乃是旁支子弟,你可知我回到家却得知全家上下大半被杀是何等心情......” 刺客咬牙切齿道。 “我,我混入死囚......只为亲手给家人报仇,斩了你这个......魔帅!” 此话一出,周围的将领纷纷一震,暴喝出声。 “大胆!” “元帅之名岂容你玷污!” “元帅,这刺客满嘴荒唐之言,就应该当场杀了!” 魔帅之称,虽然整个荡魔军上下都知道,但从未有人敢在苏远面前提出。 但苏远听到这个称呼,反而笑了。 他摆摆手,示意周围人稍安勿躁。 苏远盯着那刺客的眼睛道,“我所杀都是罪有应得之人,他们死有余辜,你若是想包庇他们,无非和他们是同样的人。” 刺客的眼底流露出一丝挣扎的痛苦,他吼道。 “我......知道,但那些人是关照我的长辈,是和我玩闹长大的伙伴,我,我又能怎么办.......我只能不和他们同流合污,我只能闷头练武,我想要有话语权后来管教家族子弟......他们的罪,也是应该交给陛下裁定,而不是被你拿来血祭!你这种行径和魔又有什么区别?!” 苏远嗤笑一声,“所以,可以放任他们鱼肉百姓,纵容魔灾,为此牺牲的百姓又何止万数,百年来因世家而死的人,可有人为他们伸冤,他们又有什么罪?只要不是自己所杀,就可以装作没发生?牺牲别人保全自己,如此行径可以装作自己并不是魔一般?” 刺客一时语塞,眼底的痛苦越发深沉,然后发狂一样低低地笑了起来,边笑边喊。 “那我能怎么办......那我能怎么办......” 他嘴中只能重复这几句话。 苏远摇摇头,转身打算离开,在离开前,他轻轻丢下一句话。 “只要负得起相应的责任就行了......世家如此行径,可以,那就要做好别人屠你世家满门的准备。你想要为家人报仇,可以,但你也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苏远大步走远,周围的统领纷纷围上来,赵统领更是惶恐表示自己看管死囚不力,让刺客混进来了。 苏远对此只是挥挥手,“没事,你们拦不住的。” 因刺客出现而变得混乱的现场在苏远安排下逐渐恢复了秩序,临走前,苏远又顿住脚。 “明日,就是血祭的日子吧。” 赵统领沉默一会然后点头。 “元帅,刺客的话您不要放在心上,世家的人落到何种程度都是咎由自取,一丝同情心都是多余的。” 苏远笑着回应,“不用担心,我只是想说把刺客留着,明日一起,总不能浪费......况且,说起来,魔帅这个称呼比起元帅还要威风了不少。” ...... 第49章 皇女的裁定 ...... 雨曦回到宫殿内已经有半个月。 最初她还很不习惯周围十多个宫女一齐服侍,吃穿用度都是最顶尖奢华的。 甚至洗澡时旁边都有十多个人抱着衣裙、花瓣还有许多她不懂的东西。 记忆里小时候似乎也是这样,只是除了一些印象深刻的东西,其他的记忆都很模糊。 清晨,在宫女的服侍下换上了一套鲜红似火的长裙,罩住了那玲珑的身段,脸上略施粉黛,干净的眸子如同一面镜子,繁华又贵重的饰品将那一头柔顺的长发扎在了脑后。 整个人看上去娇艳又华贵。 原本娇俏的少女面孔因没什么表情,无端地生出几分贵气,让人只感觉不可亵渎,典雅又尊贵。 若说此前的雨曦模样是被人宠坏了的娇俏公主,那么如今的雨曦就有了几分肩负天下的长公主气质。 苗条的身段行走间,毫无波澜的眸子里,气势盛到逼得人根本不敢直视。 归图来到雨曦身边,“殿下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 雨曦只是淡淡点头,“今日母亲还要授课?” 归图摇摇头,“今日先不授课了,陛下要带你看一样东西。” “那走吧。”雨曦率先踏出步子。 只是那步子迈动间,显得有些急切。 归图看穿了这一点,上前跟在雨曦身后,“殿下不用着急,陛下许诺的事不会反悔的,只是,在那一天到来前,殿下要了解朝中大大小小的事,还有世家间纷杂的关系......等等,要把这一切都交待完陛下才会放心呢。” 听到这话,雨曦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紧,轻微地铃铛响声从中飘出。 “我知道......”她低声回应,“我不急的......” 但话说完,她就犹豫了两下,想起了什么,小小地纠结一番后,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归图......” 还没有问出口,归图就无奈笑道,已然知道雨曦要问什么了。 毕竟,她一天至少要问三遍。 “殿下,您放心,归图若是真找到了那人,肯定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了,若是还没有消息,还请殿下稍安勿躁,不论是生是死,归图都一定能把他带到您面前来。” 听到归图如此郑重地承诺,雨曦也渐渐放下了心底的担忧,跟着归图来到了一处宫殿内。 殿内,案桌前坐着一道身穿艳黄长袍的雍容身影。 看到这身影,雨曦眼底浮现了极为复杂的神色,最终还是来到雍容身影的旁边坐下。 “母亲......”半月来,雨曦已经逐渐习惯这个称呼。 不再如一开始那样涩口。 那雍容身影转过头来,那是一张和雨曦有着五分相像的脸,看上去顶多才三十。 只是和雨曦不同的是,雍容的女皇有着浑然天成的高贵和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威严。 一双眸子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打量着目光所及的一切。 唯有落在雨曦身上,那双眼睛里的审视才会变得宽松一些。 “雨曦,你看那边。” 雨曦抬头顺着母亲所指看过去。 这处宫殿的前方是一片宽广的广场,从宫殿内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广场上的一切。 此刻的广场上,押着看不到尽头的白衣之人,那些人都身戴枷锁,跪在地上。 雨曦并未被这种场景震慑到,只是略微握紧了手中的红绳,不解这是要做什么。 雍容女皇将一堆卷宗推到了雨曦面前。 “这些人,都是罪犯,你来翻看他们的卷宗,裁定他们是否被判为死囚,若是被判为死囚,就要送走。” “送到......哪里?”雨曦不明白。 这种事情为什么需要她来评判。 “送到......一支名为荡魔军的军队那。”雍容女皇淡淡道。 雨曦更不解了,对于荡魔军,她了解地不多。 她只记得从黎原陪了她一路的妇人给自己说过,有一支神勇无比的军队,一路杀到了皇都,将魔族大军杀了个精光。 “他们,不是杀魔的军队吗?为何要将死囚送去,这是......发配充军吗?” 雍容女皇这时转过头,盯着雨曦的眼睛,极为严肃极为认真,那眼中的神色甚至使得雨曦有些不敢对视。 “不,他们是要拿这些人献为血祭。” 这话使得雨曦莫名地心底一跳。 “献为血祭......” 雨曦的脑海中第一蹦出的画面是自己乘坐盛大的车乘,在万民注目下,踏上前往魔口的路。 献祭自己的安神祭...... 以及...... 恍惚间,雨曦眼前又闪过一道熟悉的背影。 那背影走在前面,半曲的手掌虚握着,她想跟上去,牵住那只手。 可她怎么也够不到,只能看着那道背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她想喊住这道背影,可嘴唇微微嚅动了两下,却喊不出来任何声音。 思绪收回到眼前,她思索了一番后回道,“可......若是死囚的话......” 女皇点头表示认同,“所以,我让你来裁定哪些人是死囚。” 第50章 突破宗师 雨曦低头细想了下,扫了眼那些卷宗,轻蹙着眉头问道,“可有任何条文规则?” “呵......这就看你自己了。” 雍容的女皇深深看了眼雨曦。 “这一日,你的功课便是此。” 说罢,她就起身离开了。 留下雨曦一个人面对小山一样的卷宗。 雨曦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绪。 看自己......难不成可以随意定生死...... 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归图。 可归图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后也离开了。 处在最美好年华的少女,此刻,有点苦恼。 可苦恼过后,又只能面对面前的这一大堆卷宗。 雨曦握紧的手心又传出一阵轻微的叮铃铃之声,在这空旷的殿内,很轻很细,几乎是立刻就会随风飘散。 听到这叮铃铃的声音,她的心底忽然涌出一股力量,精神也稍微一振。 不论要面对什么......她都不会放弃的。 只为了早一天见到他。 带着这样的决心,雨曦开始专心翻看卷宗。 偌大的宫殿内,只有雨曦一个人跪坐在案桌前,额角几缕青丝垂落,微微晃荡,衬托着娇嫩的脸蛋,那仔细打量卷宗一丝不苟的样子越发好看。 朝阳从门间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殿中,落在她的身后,仿佛是在她的身后铺设了一条金黄的道路。 ...... “元帅,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聂景龙来到苏远帐中,这个桀骜不驯的大汉唯有在苏远才会恭恭敬敬。 “我知道昨天那个刺客肯定不是您的对手,但还是一时心急出手了哈哈,您不要见怪......” 苏远摇摇头。 “我不是为这事找你来。” 聂景龙脸色正了正,一拍胸脯,“您若是有事吩咐我就行,我聂景龙定然不会说一个不字!” “你......想要突破宗师吗?” 聂景龙浑身一震,“想!怎么不想!突破宗师是我这一生第二大的夙愿!为了突破宗师,我日思夜想,可始终找不到方法,就差那么一点点......” 苏远听到他这耿直的话不由得一笑,“第一大的夙愿是什么?” “那当然是杀魔了!” 苏远顿时哈哈大笑,笑完却又严肃地盯着聂景龙的面孔,一字一句说道。 “若是我有办法助你突破......” 不等苏远说完,聂景龙眼底绽放出无比的光芒,猛地站起来,魁梧的身子几乎要顶破军帐。 “元帅,只要能让我突破,哪怕明天就要死,我也愿意!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若能当天突破,当晚就杀到魔族腹地去找魔主单挑,这样也算死得值了!” 苏远沉默了一瞬,看着眼前的壮汉,“倒也不至于明天死......况且,就算你突破宗师了,也打不过魔主的。” 聂景龙只是嘿嘿笑道,“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打不打是另一回事。” 苏远将那柄古朴短剑抽出,横在面前,看着聂景龙道。 “伸出你的手。” 聂景龙看到苏远对着自己拔出那柄暗沉如星夜的长剑,起初还有些不明所以地紧张,可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听从苏远的话。 苏远只是轻轻在面前那只已经锻到了刀枪不入的手上一划。 古朴长剑就沾上了一抹鲜血。 聂景龙只感觉体内在一瞬间多出了什么。 一股使不完的力量从体内迸发出来。 他体内的关窍也在这一瞬间冲破那最后一丝阻碍,水到渠成地连通成为一体,自成一方小天地,甚至隐隐与天地间相呼应。 他的骨骼、筋肉、肌肤都覆盖了一层淡金色。 整个人看上去如同天神下凡,一身的气势推到了极致。 聂景龙起初满脸震惊地注视着自己身体的变化,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顿时他疯了般大笑起来,“我晋入宗师了?不......还不止,这是......宗师之上的绝顶!而且......我还能感觉到体内有一股使不完的力气,我现在能一个打一万个!” 苏远静静打量着聂景龙的变化。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以剑之名”天赋赐下神通。 与之相对应的,是眼前这个大汉成为了手中之剑的祭品。 苏远能感觉到聂景龙已经和古朴短剑建立了一种超越一切的联系。 而他从这种联系中发现......短剑正在从聂景龙身上抽取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极为模糊的线条,正源源不断从聂景龙看不到的地方在他的身上冒出,向着剑内涌去。 而短剑来者不拒地全部吸收。 最终,苏远发现所有的线条都被短剑吸走,只剩下唯一一条模糊的线条连接着聂景龙和短剑。 苏远对这种怪异的情景皱了皱眉,一时间不解。 另外,他发现,他若是想要得到赐下神通的反馈,需要等到祭品死亡之后。 死后...... 苏远下意识握紧了剑柄。 眼前的聂景龙得了神通,可苏远的体内依旧是空荡荡,除了“荡魔”天赋加持的荡魔之能。 可苏远又莫名地松了口气。 好在,不用明天就死...... 他能感觉到聂景龙身体内旺盛的生机。 对此,他无声地笑了笑。 而聂景龙还沉浸在突破和得到神通的狂喜之中。 聂景龙是所有符合要求的人里,短剑给出的反应最强烈之人,他身上出现的变化已经足够苏远意外。 赐下的神通,是与祭品本身稀罕程度对等的。 聂景龙身上赐下的神通...... 苏远想了想,将其命名为【天生神力】。 得到神通的聂景龙高兴了好一会,才想起对苏远道谢。 他满眼崇敬之色对苏远郑重行礼,“多谢元帅。” 苏远摆摆手,只是让聂景龙去把其他人叫来。 聂景龙喜滋滋地跑出去,下一秒,从天上传来聂景龙豪放的大笑声,笑声一路从广安城的北门到南门,又连续数个来回。 荡魔军士卒听见空中传来笑声,还以为是世家宗师来了。 一些将领如临大敌。 可在看清空中人影那标志性的壮硕身板后,一个个面露喜色。 “是聂将军!” “他突破宗师了!” “我们......也有宗师了!” 整个荡魔军顿时沉浸在聂景龙突破带来的欣喜之中。 ...... 第51章 解决魔土 ...... 【你决定对短剑有所反应的人都赐下神通】 【在聂景龙之后,书香门第子弟安余川得到的神通仅次于聂景龙】 【他能唤出一双本命对剑,且他的实力一跃到达仅次于聂景龙的地步,是少数几个一步跨越至第三阶的祭品】 【这些人被你编入不同的队伍,各自率领一支荡魔军】 【当日傍晚,荡魔军的荡魔清气时限已到,你再度开启血祭】 “元帅,已经准备好了。”头发灰白的老统领抱拳道,“本次......足足三万人。” 苏远只是点点头,一步步走到城墙之上。 城墙之外,被魔血染黑的魔土上,大坑已经挖好。 渐渐西沉的黄昏将橙黄的光芒洒向大地,落日的另一边,是渐渐露出的夜空。 这样的景色使得苏远又想起那一次与雨曦在房顶上所看到的景色。 他的目光投向了北方,仿佛跨越了千里,又看到一道巧笑的娇俏身影。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苏远缓缓将目光收回,独自一人站立于城墙上,缓缓高举手中的短剑。 底下的坑中忽然传出一道高喊的熟悉声音。 是昨天的那个刺客。 “魔帅......你......有准备好面对你应负的责任了吗?” 苏远只是淡淡笑了下。 并没有说话。 手中古朴的短剑上渐渐浮现鲜红的纹路。 ...... ...... 随着时间推移,雨曦身后的光线也渐渐偏移,直到大殿被橘黄之色覆盖。 不知不觉间,已是黄昏时刻。 雨曦看到面前忽然多了一条被拉得极长的影子,才猛地从专注地状态中回过神来。 此时,面前的卷宗也接近被她处理完,一堆小山平移成另一座小山。 雨曦眼眸低垂,“都这个时辰了......” 专心致志地时候,时间过得总是无比快。 就好像在魔剑先生身边时一样,每一天的时光总是飞快地就过去了。 她起身,殿外一道靠在柱子边的人影站在黄昏日光下等着她。 使得雨曦一时间有些恍惚,“魔......” 可才张口,就看到那人影转过身来。 是归图。 雨曦立刻闭上嘴,眼见归图笑着来到自己面前。 “殿下,饿了吧,陛下吩咐过你没出来前我们不能打扰你,给,这是御膳房做的点心。” 归图从背后拿来一盒点心,看着举在面前的点心,雨曦眼底又是一阵恍惚。 “殿下?没事吧?” 雨曦这才摇了摇头,接过点心,“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归图会心地笑了笑,“毕竟处理一天政务,一般人都要歇三四天才能缓过来,倒是......殿下您和曾经的陛下有些像,一旦投入进去就好像不会累一样,往往一整天就这么坐在殿内,坐上一天第二天还能生龙活虎地继续。” 雨曦只能笑笑,视线环顾一圈,看到天边西落的黄昏之日将云层映照得如火烧一样。 她神情一动,指了指宫殿高高的房檐,“归图,那里能上去吗?” “小意思,殿下您别动。”归图扶着雨曦只是轻轻一跃,就落到房顶上。 微风吹过,雨曦看着西沉的落日,贴近落日的是火烧云,而另一边的天空,已经被夜空笼罩。 这样的天空使得她再度恍惚。 身边的归图替她打开装有点心的盒子,同时还问道。 “殿下,一天下来感受如何?” 雨曦怔了下,回想一天所看的卷宗,面色变得略微复杂,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过了一会她才找到合适的说法,轻轻说。 “身不由已,命运弄人......” 归图拿出点心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才对雨曦开心地一笑。 “看来殿下学得很快嘛。” 雨曦无言地笑笑,目光凝视着天边的落日,陷入了沉思之中。 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心底一动,想到那天在马车上所看到的那番灿烂光柱的景象。 “归图.......” 她刚要问归图是否知道关于那光柱的事情。 眼角的余光忽然捕捉到某些霎时极为光亮的动静。 她立刻向光亮的源头看去。 只见极远极远的天际,依稀看到了一道光柱悬挂在天际。 那光柱,耀眼灿烂到了极致,一如静静漂浮的星河,还是那样瑰丽动人。 雨曦一时间看呆了。 虽然这一次看到的景象和比起上次遥远了许多,但无疑和上次看到的光柱是一模一样的。 雨曦凝视着光柱,久久不能回神。 可不知为什么。 心底的失落感又加深了一分。 那是一种某些东西在流逝的感觉。 一些......她抓不住的东西。 在离她越来越远。 看着光柱,雨曦无端地感到悲伤,无言地难受将她吞没。 一滴泪水缓缓滴落。 她只是悄悄擦掉。 “我......这是怎么了......” 她喃喃地自问。 可无人能回答她,只有风中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 她听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 【你维持住了荡魔军】 【占据广安城之后,你着手解决魔土的问题】 【同时,你将荡魔军分成数支,派出收复广安城之外的南部边疆城池】 【每一支都由经验丰富的将领搭配得赐神通之人】 【而你自己坐镇广安城】 【荡魔军兵分几路依旧不减无往不利的神采,好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一座座边疆城池被收复】 【与此同时,魔土的问题也取得了进展】 【有人发现得赐丹丸的士卒之血能消除部分魔土的影响】 【若是士卒之血数量足够多,就能完全将魔土的影响彻底消除,恢复到一开始的样子】 【既然如此,你下令,先将广安城的魔土消除,将城中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第52章 出逃皇宫回黎原 【广安城的土地在上万士卒献出鲜血的情况下,城中的所有土地恢复了原状】 【接下来的时间里,荡魔军治下的边疆城池一座座恢复为原来的样子,重建工作稳步推进中】 【荡魔军在南部边疆建立起了抵御魔族的牢固防线】 【整支荡魔军分散在各处城池,驻守一方,每半月轮换一次】 【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开始有逃难的流民返回这些边疆城池】 【甚至,从皇都送来的不仅是死囚,还有迁来的民众】 【大规模的迁移活动开始了】 【接下来至少半年时间内,整个皇朝都处于一种动荡的状态中,重税苛捐,劳民伤财,一时间民怨四起,各地哀声连绵不绝】 ...... “归图......” 雨曦刚一开口,归图就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 她继续重复说了无数遍的话,只是换了一套方式。 “殿下,当初黎原在魔灾中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都没有问到结果,至于其他地方,就算是我们想要寻人,那也是大海捞针,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却没想雨曦一反常态地摇摇头。 “我不是来问这个。” 雨曦的一头黑发极为干练地束在脑后,紧贴身子的单色劲装,将玲珑的曲线完美地体现出来。 她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眼里冒着蠢蠢欲动的光。 “我们......溜出皇宫。” 归图怔了下,“殿下,您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吩咐我们就行,不用.......” 但随即雨曦说的话将归图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们,去黎原。” 雨曦极为笃定地说着,神情里隐隐有着期待。 归图暗道坏了,心底虽然翻起滔天巨浪,但表面上还是平静地说。 “殿下,出皇宫这种事,必须要有陛下的旨意才行,不然......路途中出了事,我们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雨曦不悦地瞥了眼归图。 “出了事,我自己负责,这件事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我们现在就走。” 说罢,雨曦就拉着归图向宫内一条小道走去。 这半年多的时间,她已经完全将皇宫内的一切摸清了。 她也摸索出了一套能最大化避开母亲眼线的路径。 归图被雨曦拉着一时间也无法脱身,只能任由她带着自己向小道跑去。 这条小道上人迹罕至,一路上根本没碰到什么阻拦,直到来到一道宽敞的宫门前,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守卫着。 见到了雨曦,守卫宫门的禁军纷纷行礼。 可就在雨曦一脚踏入宫门的一刻,禁军又将她拦下。 “殿下,没有陛下的旨意,您不能随意外出,外面并不如您想象的那般安定......” 禁军校尉不敢直视雨曦,只能低头道。 雨曦环视一圈周围的禁军,脸色变得毫无波澜,看不透内心所想,一双眸子更是如冰镜般。 连带着气质也完全变了,隐隐散发着高贵和威严。 “若不是带着母亲的旨意,本公主又怎么会出宫。” 她的声音极为平淡,上位者的气息展露无遗。 “你说是吧,归图?” 雨曦转头询问归图,悄然间对归图眨了眨半边的眼睛。 归图心底小小地纠结了一下后,最终忍不住在心中叹口气。 “是......” 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背叛雨曦。 校尉见到归图这个女皇身边的大人物都点头,心底虽然已经信了七分,可还是有些不放心,皱着眉头让手下去确认一番。 见到一名禁军以极快地速度离开,一时间雨曦和归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曦心底越发不安,面无表情的脸上有着一丝倔强。 不行,就让归图带着她强闯...... 但就在这时,那名禁军回来了。 他对校尉点头。 校尉顿时笑着让开了位置,不再阻拦。 一时间,归图陷入了困惑的恍惚中。 而雨曦在错愕中下意识地走出了宫门。 穿过幽深的宫墙,她看到了外面的阳光,还有远处青石街上人来人往的人潮。 她感到一阵不真实感。 可不真实感很快被心底无比的迫切感替代。 她盯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是西南。 在那里的边疆......有一座小城叫黎原。 “殿下,您什么都没准备,走不远的,不如我带你在皇都游览一天,晚上就回去吧。” 归图因困惑而皱着的眉头重新舒展,很快意识到什么,改变了说辞。 可没想到,雨曦又转过头来盯着她,那张娇俏的脸蛋上带上了浅浅的笑意,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归图被这视线盯得头皮发麻,不知道雨曦那小脑袋中又在想着什么。 “归图,你应该知道很多可以悄悄补给的地方吧,远行的准备任务,就交给你了。” 归图欲哭无泪。 半日后,一辆马车混在了车队里溜出了城。 ...... 广安城。 赵统领将新一批名单交到苏远面前。 “元帅,新一批百姓的安置已经完成。” 苏远点头将名单收到一边。 赵统领犹豫后还是道,“元帅,皇都方向还在源源不断地迁来百姓,我们要照收吗?” “收,为什么不收。”苏远头都没抬,“不然要一座死城有何用。” “可......这明显是他们的阳谋,那么多城那么多百姓,我们的军力一分散,完全被牵制住了,若是再想往前推进一步,都缺少足够的军队......” “既然是阳谋,我们也只能先接着,毕竟接收人口对我们来说利大于弊。对于他们而言,最好的结果是维持平衡,反正,魔潮被我们挡住,他们也不用面对魔潮,如今我们完全在南部边疆扎根,城池百姓全都从零建起,他们是最乐意见到了。” “还有另一件事......黎原的魔土,依然没有办法驱除,那只黑乌作用下的魔土,寻常荡魔军士卒的血根本没用。” “我知道了......黎原城,放弃吧。” 听到这话,赵统领点头知道如何做了。 只是在临走前,他忍不住用余光瞄了眼苏远那半隐藏在黑暗中的脸。 那张脸,依然如数年前那样,一点没有变过。 唯独,隐隐间,有丝丝鲜红的纹路乍现。 这半年里,为了维持荡魔军,每半月就有一场血祭,叠加之下,死在苏远手下的亡魂已有数十万。 ...... 第53章 他们是魔吗 ...... 半日的奔波,离开了皇都的马车来到了最近的一座小城。 眼看临近晚间,归图驾着马车挑了一家客栈。 “殿下,我去喂马。” 说是喂马,可归图身形总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去哪了。 雨曦对此心知肚明。 她也没点破。 不如说,这正合她心意。 客栈一楼,雨曦寻了个位置坐下。 纵然她低调打扮了一番,只穿着一身朴素衣裙,脸上也灰扑扑的。 可那凛然的气质实在太耀眼,怎么也遮盖不住。 长发垂在宽松衣袍下,遮住了曼妙的身姿,可移步间还是看得许多人一愣一愣的。 “这么清秀的姑娘......打扮起来一定是个大美人。” “气质不一般,估计是个大户人家,说不定就是世家的呢,这年头,还是别乱招惹了,小心下一个抓的就是你。” 一番嘀咕之下,所有人又将目光收了回去。 雨曦的身后恰好是另一桌客人。 他们窃窃低语,话语间还聊到荡魔军,顿时,雨曦竖着耳朵一字一句地听着。 “说到抓人,这荡魔军简直和魔族没两样,我隔壁上下十八口人,上个月全被迁走了,这一走就什么音讯都消失了,至今不知道怎么样......” “是啊,说是收复了魔族占领的城池,可那鬼地方能活下去?不过就是换着借口要人罢了,谁知道人过去了发生什么呢?” “呵,除了有一点好,现在谁都规规矩矩的,生怕有一点逾越就被列为死囚了,我家附近那几个游手好闲的懒汉,都消失了好几个,剩下的两三个吓得整日待在家里,什么都不敢干了。” 雨曦听到这,有些云里雾里,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又发生什么了? 荡魔军不是将魔族赶跑了吗? 为何......人人都好像在怕他们一样...... 忽然,客栈里传出暴喝声,“好小子,偷到你爷爷头上来了。” 然后就是一个年轻的求饶声。 那求饶声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就是别报官。 可客栈正好经过一队官差,听到客栈里的动静,领头的眼前一亮。 立马,这一队官差冲进来将那小偷揪出来。 “敢偷东西,跟我们走一趟吧。” 小偷忍不住凄惨叫道,“我不去我不去,我只是偷了东西,我不是死囚......我不是死囚......” 领头的冷哼一声,“是不是跟我走一趟就知道了,自有荡魔军的大人裁定......谁知道你只干了这一件事呢,带走。” 雨曦轻轻蹙着眉头看到这一队官差拉着小偷走远,客栈里剩下的人一时间唯唯诺诺,不敢高声说话。 隐隐间,雨曦明白了。 她直愣愣地坐在桌边,盯着桌边,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连归图坐到对面都没感觉到。 “殿下,想什么呢?” 雨曦无言地抬起眼睛,眼底还是略有些失神,她问归图。 “归图,你对荡魔军......知道多少,他们......真的在到处抓人充当死囚吗?” 归图盯着雨曦的眼睛认真看了许久。 “殿下,您真想知道吗?” 雨曦缓缓点头。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关心荡魔军。 只是,每当听到这几个字时,心底总是忍不住泛起波动。 想要知道关于他们的信息。 或许......他就在荡魔军中呢。 归图嘴唇紧闭,到最后,她长出一口气,似是叹气,开口道。 “荡魔军,确实需要人血祭,很多......很多......” 简单的几个字像是击溃雨曦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解问道。 “为什么......他们不是杀魔......” “是啊,他们是杀魔,可他们同样需要血祭。” 雨曦的视线忍不住低下去,她怔怔地,脑中很乱。 无言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最后雨曦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他们,是魔吗?” 归图看雨曦低沉的模样,眼底有一丝不忍,可很快又被坚定覆盖。 “这个问题,需要殿下您自己去确认了。” ...... 半月时间后,归图带着雨曦重新回到了曾经的黎原城。 雨曦步履蹒跚地向着黎原城的废墟走去。 归图牵着马,远远地眺望雨曦的背影。 雨曦虽然早已知道黎原城毁于魔灾了,可真当看见了,她才知道,心底到底是什么滋味。 面前的废墟在雨曦的眼中显得无比陌生。 还记得最后在离开的马车上遥望这座城池,那时候黎原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但如今,只是一堆躺在魔土上的废墟,空气中还能闻到腐臭的味道,黑色和红色将这里的一切都染遍了。 可以想象,这里的战斗当初是如何地惨烈。 一些废墟间,雨曦还能认出熟悉的街道。 她忍不住顺着走下去,眼见就要来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她颤抖着抓住了手心里的物件。 轻微的叮铃铃之声在只有她一人的废墟中飘荡。 几乎是强忍着,雨曦来到了一处小院废墟前。 霎时间,她的眼神无比恍惚。 昔日的记忆里,她在这里度过了最美好的四年。 没有任何人打扰。 自己可以无忧无虑地躺在那道身影的身边,抓住他的衣角,安然入睡。 自己可以在午后的休憩时刻,盯着假寐的他,不用顾虑任何东西。 他喜欢惹自己生气,可每次他都会用别的方式哄回来,哪怕明明在心底发了誓再也不睬他了。 他还...... 一件件往事清晰地闪过。 可如今,小院成了废墟,一片残破。 她自己也不再是那个娇俏又带点傲气的少女了。 那道身影也不知所踪。 雨曦立在小院前,压抑着哭腔。 “你......到底在哪里......” 第54章 皇女继位 归图无言地守在雨曦身后。 而雨曦在小院的废墟边呆立了许久,才缓缓转过身来。 只是,归图再看向她时,看到的只是一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无神眸子。 “殿下......”归图轻轻唤了一声。 雨曦摇摇头,“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片刻后,坐在马车上,雨曦忍不住看着越来越远的黎原城废墟,一如曾经被人强行带离的时候。 只是,如今她不再对这座小城抱有期望了。 雨曦最后看了一眼在日落之后渐渐浸入到黑暗里的废墟,回过头来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底的一切情绪消失,只剩下明镜般无悲无喜的眸子。 风中唯有丝丝若有若无的叮铃铃之声传出,不知道是因为马车抖动而响还是它的主人紧握而晃响。 ...... 当这辆载着皇朝唯一的皇女继承人回到皇都后,雨曦已经足足消失了一个月。 可皇宫里平静地像是根本没发生这件事一样。 只是,那个所有人眼里尊贵无比的皇女,变得越发刻苦。 还有......越加地沉默。 她不再老是追问归图那个问了无数遍的问题。 她紧跟在那道高高在上的雍容身影身后,将一切所见所闻纳入脑中。 无论交给她的任务有多少,她只会一言不发地将其完成到接近完美的地步。 无数个深夜,皇女住处的灯火会亮到天明。 第二日,上朝时,底下是百官,皇女就坐在皇椅之下,代替雍容的女皇,将诸多政务一丝不苟地处理完。 许多政务的处理,就连最老练的文官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而那个雍容的女皇,看向这个朝中皆知的皇位继承人的视线中,满意与日俱增。 又是半年过去。 自从皇女回宫已然一年多的时间。 那个刚入宫中还有着拘谨和不安的少女,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少女的面容未变化多少,只是褪去了三分青涩,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让人丝毫不敢小瞧那年轻的面庞。 甚至在宫内奢华食材的供养下,肌肤越发水嫩,吹弹可破。 身上的曲线完美到没有一丝多余。 一身鲜艳长裙披在身后,最巧夺天工的手艺打造的奇美金钗将一头长发挽成发髻,仅仅是最简单的一个回眸,就足以令人心神一窒。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眸子中永远地带着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 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她的兴趣,让那双眸子掀起波澜。 哪怕是最棘手的政务。 她三言两语便能疏通其中的脉络。 面对底下大臣不同的意见,她一个眼神就可以压制住对方,条理清晰地反驳,站在上风,从未有人能从她身上讨到好处。 即便是有胆子大的妄图和这位皇朝继承人争辩,在对上那双幽邃如深潭的眸子后,都不由自主地心里打鼓,猜不透眼前的皇女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却不想,这一日,有大臣提议。 在皇女登基前,为其挑一位驸马,留下子嗣,以免登基后因为孕产之事而出现意外。 末了,这位大臣还提议说,“李氏世子李玄一,刚满二十之岁,和您岁数相差不大,是个不错的人选。” 话音刚落,整个朝殿都安静到滴水可闻。 世家和皇位之上的那位,向来是表面和,暗地里谁也不知道涌动着怎样的心思。 虽然世家不占官位,但世家地位特殊,这殿中有谁不是有世家在背后扶持。 但从没有人敢这么说话。 这李氏......疯了吗? 雨曦并未听到坐在身后皇位上的人传来的声音,于是那双幽潭般的眸子挪到了说这话的大臣脸上。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在所有人看来无比惊奇的举动。 只见雨曦眼眸微微低垂,面无表情地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本公主心有所属,这件事不用再提。” 她的样子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完全和自己无关一样,平静到不可思议。 但内容却让整个朝殿炸开了锅。 雨曦直接无视了喧闹的群臣,转身准备离开。 却在转身时对上了来自皇位的高高在上的视线,那视线里,有着一丝审视。 雨曦在对上这视线后,毫不怯懦,回看一眼就离开了。 在她回到住处后,不出她预料的,她被召去寝宫。 寝宫内,那雍容的身影坐在椅子上,淡淡的声音传来。 “你本应能更好地处理此事。” 那话语里没有责怪的意思,仿佛只是在说无足轻重的小事。 雨曦不说话。 只是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倔强。 她握紧了手心,“我......不想。” 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她都可以接受。 唯有这件事上她不会退让。 “你不该感情用事,你要明白,一旦你坐上这个位子,你要肩负的是什么,你只有像以前一样做出最合理的处置,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 雨曦咬了咬红润的薄唇,在只有她们两人独处的寝宫里,她微微颤抖着问出了藏在心底已久的话。 “就像你当年选择我一样吗?” 这话一问出,唯有沉默在两人间弥漫。 选择的是什么,她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谁都没有提那三个字。 无言一直持续,直到最后,雨曦头也没抬地转身离开。 “我会找到他的......” 她的声音随着那一抹倩影一同消散在寝宫内,而不知过了多久,寝宫内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只是那叹息声中没有了往日的高高在上,也没有了压迫的威压。 ...... 自朝殿中发生这出乎意料的一幕之后,不出半月,更加令群臣......不仅是群臣,乃至整个皇都、整个皇朝震惊的是。 那位独坐皇位几十年,一手遮住皇朝半边天的女皇陛下...... 宣布即将退位。 继位者,当今皇女雨曦。 号,曦皇。 第55章 荡魔远征军 ...... 【半年多的时间里,荡魔军的规模始终未能扩大,勉强维持在五万之数,分散在各处城池】 【荡魔军麾下几十座大小城池,经过半年多时间的休养生息,渐渐有了几分起色】 【经过了最开始的艰苦开垦,如今算是站住了脚】 【但你知道,光是这样下去不行,只是治标不治本】 【于是你开始谋划着第一次远征魔族】 赵统领和须发越加灰白的老统领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外面,似乎有些风言风语......我从迁来的人那里听到了些。” “嘴是管不住的,让他们说去吧,这才过去一年的时间,总不至于连魔灾都忘了,哼,要是没荡魔军,现在的魔灾已经席卷整个皇朝南北了......好了伤疤忘了疼。” 赵统领对态度向来强硬的老统领只有苦笑。 “元帅说要组建远征军,打入魔族腹地,其实吧......”赵统领有些犹犹豫豫,“我觉得能维持住现状已经可以了,毕竟,魔族已经足足一年没敢进犯边疆了。” 老统领斟酌了下道,“元帅考虑的,终究和我们不一样,既然元帅心意已定,那我们只有跟随的份。” “或许,有人去说两句,万一元帅就改变主意了呢?平时,好多事没人敢和元帅提......” “那你去?”老统领斜眼看向赵统领道。 就在这时,一道魁梧得不像正常人的身影落在了两人面前。 聂景龙见到两人咧嘴一笑,“元帅说要远征魔族,终于能上战场杀魔了!这一年只是守城守城,这一身武力全浪费了。” 见到聂景龙这样,赵统领再度苦笑一声。 “聂将军也这样,看来我也没必要去触元帅的霉头了。” “什么意思?” 聂景龙跟随着两人,边走边聊,来到了一顶硕大军帐外等待。 没多久,一道穿着深邃如黑曜石般盔甲的人影走出帐外。 所有人见到穿着盔甲的人影都齐声喊道“元帅”。 只是大多数人不敢去看这人影的脸。 只见盔甲之上,出现的是一张纵横交错布满红纹的脸。 在红纹之下,依然能看到是苏远那数年未曾变过的青年面庞。 苏远带领着诸多将领来到城门楼上,下方是整齐的骑兵甲士。 见到苏远的身影,这些甲士中的大多数人早已经习惯,但依然有部分人忍不住反复打量着苏远那张脸。 面对这些隐晦的视线,苏远不觉得有什么,不在乎地笑笑。 然后宣布荡魔军的第一次远征开始。 临行前,苏远想了想,还是让聂景龙留在广安城驻守。 聂景龙当即不干了。 “元帅,我加入荡魔军就是为了杀魔,可这都一年了,连魔的影子都没见着,我真忍不了了!” 苏远摇摇头,“广安城不比曾经的空城,如今城中不仅有着荡魔军,还有诸多百姓,以及要供给南部边疆几十座城的物资,一旦广安城有失,麻烦更大。” “元帅,让他们俩留下也行啊。”聂景龙指了指赵统领和老统领。 “哼,那要是遇到宗师级别的人来捣乱怎么办呢?”老统领冷笑一声,也反击道。 “毕竟,聂将军是我们少数宗师以上的战力,留在城中,镇守更有力,谁知道元帅这一走,城里会有什么意外......各方的眼线从来就没少过。”赵统领呵呵笑道。 最后,还是苏远开口。 “你觉得你对上魔犬那样的魔族强者,结果如何?” 聂景龙犹豫了下,不甘心道,“打不过。” 苏远点点头,“所以你留在城中,这一次......先不和远征军一起,下一次远征,再让你打头阵。” 得到了苏远的承诺,聂景龙眼睛一亮。 “好!元帅,一言为定!” ...... 【你将如今广安城拥有的兵力最大化分配,留下少部分士卒守城】 【聂景龙作为如今荡魔军实力第二高的绝顶强者,留守广安城】 【你亲自率领着一万轻重骑兵,向着魔族腹地前进】 【在你看来,聂景龙的实力上不上下不下,有些鸡肋】 【另外则是......你隐隐间察觉到什么,有所预感】 【你率领的一万骑兵突飞猛进,第一次远征你并不要求取得多大战果,你更想摸清魔族腹地的地形走势以及魔族强者的虚实】 【甚至......若是那魔主现身,你想要看一看魔主到底有多大神通】 【最初的两百里,你们未遇到任何障碍,只碰到了极少的魔族】 【这些魔族都不需要你们动手,直接在骑兵的铁蹄下被碾死】 【渐渐地,你们开始碰到魔族军队】 【但这样军队遇到你们后只会像无头苍蝇一样逃窜】 【可它们哪能快得过骑兵】 【时不时遇到一两只魔族强者】 【但它们见到你,更是见到鬼一般吓得逃走】 【一万骑兵大军畅通无阻,一天时间就深入数百里】 【但渐渐地,你察觉到不对】 【根据你对魔族的了解】 【你发现一路走过来的魔土并不是没有魔族盘踞,那里的魔气深厚,明显有着数量庞大的魔族在那里】 【只是,它们像是匆忙间消失了一样,只留下曾经能证明它们存在的魔土】 【一路上遇到魔族,前进的方向也不是皇朝边疆,而是向着魔族腹地】 【你意识到魔族在故意引诱你们前进】 【你下令立刻调头回广安城】 【但等你带着一万骑兵赶回去时,发现广安城已被魔族大军围住】 【聂景龙独自一人立在城外的魔潮中挡住了诸多魔族强者】 聂景龙面对五六道气息不低于自己的魔族,脸上没有一点惧怕,眼中反而满是战意。 “他娘的,元帅真是神机妙算,你们魔族打不过元帅就开始玩起兵法了?” 面对聂景龙的挑衅,这些魔族强者只是冷笑。 就在聂景龙暴喝着要上去把这些魔族撕成碎片时,天上突然多出了一朵乌云。 一只硕大如山般的黑手从中探了出来,一把抓向聂景龙。 面对这只黑手,聂景龙只感觉自己被牢牢锁定,没有一点躲开的可能。 他意识到什么。 嘿嘿一笑。 “他娘的,魔主为了我亲自动手,也是值了。” 在最后一刻,他不退反进,如一颗陨石般撞向那黑手。 第56章 登基大典的邀请 ...... 【你遥遥看见了通天大手抓向了广安城】 【你一马当先赶到城前时,大手松开,围攻的魔族强者中间,只有一道枯立的身影】 【那身影还维持着向天空挥拳的姿态】 【只是一动不动】 【聂景龙死在了你面前】 【你抬手便是荡魔第一剑,气机牵引之下,手中短剑内积蓄已久的数十万血气尽数爆发】 【天生剑心再度将这一剑推衍到了新的顶峰】 【你抓住了那一丝玄之又玄的感觉】 【你挥出了至强一剑】 【剑光乍现,一如惊鸿天光,场中所有人的心神尽数被牵扯了过去,怎么也挪不开】 【剑光避无可避地斩到了那只通天大手上,留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剑痕】 天空上传来似牛非牛似虎非虎的巨吼声,声中的暴怒清晰可闻。 大手上的黑气如云雾翻滚,剑痕周围的血肉蠕动,想要将剑痕修复。 可硕大的剑痕牢牢定在手上,任凭黑气如何翻滚血肉如何蠕动都修复不了。 苏远眼底只有平静的寒冷,瞬息间斩出他自己所演化的荡魔第一剑之后,他丝毫没有停留,接连挥出数剑。 挥向那些参与围攻的魔族强者。 这些形态各异的魔族,只意识到一道惊艳天光闪过,随后面前又飘来一道轻飘飘的剑光。 可这剑,它们怎么也躲不开,只能惊惧惨叫。 “主上救我!” 可那只大手连动都没有动,不过片刻,诸多魔族强者就化作了一座座魔尸。 那只大手也终于意识到无法驱逐剑痕,这一道几乎贯穿了手心的剑痕,将永远地刻下。 伴随着极尽暴怒之声,大手又向着苏远抓来。 与魔手的这一战,铺天盖地的魔气和强横的清气纵横交错,两相厮杀,难分彼此。 寻常人连靠近都无法做到。 城中的士卒依靠着城墙将魔族抵御在外。 城外,一支骑兵大军杀到,在魔族大军中横行推进,硬生生在潮海般的魔族中杀出了一道口子。 来自周边城池的荡魔军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陆陆续续赶到,冲杀的喝声响彻天际。 谁也不知道厮杀了多久。 这是一场规模远超皇都战役的大战。 当城墙上的士卒一剑砍断爬上来的魔族手臂后,魔族摔到了一座魔尸堆叠的小山上。 当城外的骑兵杀光了眼前的敌人,看到前面的小山上滚落一只魔族,一刀劈成了两半后才发现,前面已经到了广安城下。 直到这时,他们才回过神看向无尽黑红二色的战场。 尸横遍野,条条黑色溪流顺着地势流动着。 唯有战场的中心,通天的大手和无尽的清气交错间,发出的巨响让人怀疑随便一道落在别人身上都会将其碾成肉泥。 或许是意识到这一次的攻势已经失败。 又或许是那剑痕无时无刻不在蚕食着大手的血肉。 通天的黑手渐渐变得无力,最后在一声暴戾至极的冷哼声中猛地缩回了乌云中。 而苏远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汇聚起来的数万荡魔军,都将视线汇聚到了他身上。 在苏远身后不远处,是聂景龙那还维持不变的魁梧身子。 苏远无言地来到聂景龙的身前。 他能感觉到。 他和聂景龙之间建立的联系。 从聂景龙体内延伸出的那条模糊线条,已经变得极淡极淡。 在他的感应世界里,这条快要淡到看不见的模糊线条,一头在聂景龙身上,另一头在他手中,冥冥中牵引着他靠近。 似是正等待他去进行最后的回收。 苏远看着聂景龙的样子,这个壮硕的汉子在最后一刻依然满脸不羁地对头顶挥拳,没有一丝后悔和动摇。 苏远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瞬间,这条模糊线条被收束至一个点。 聂景龙壮硕的身体顷刻间枯萎干缩,最终什么都没留下,化作了灰飞消散在了满地的魔尸和魔血中。 苏远体内的修为也在此刻猛然暴涨,接连冲破五道大关,最终来到了第五阶停下。 此刻,他直接拥有了相当于绝顶武者的修为。 苏远无言看着面前的壮硕人影点点消散,在聂景龙的身影之后,他看到的是上万的荡魔军军士。 几万双眼睛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 只是这些眼中,“畏”不知何时已经超过了“敬”。 苏远淡然环视了一圈,那些视线里蕴含的纷杂意味都被收入他眼底。 他没有解释一句话。 将短剑收起向城中走去。 脚底踏着的,是混杂了魔与人的黑红两色之血。 ...... 【你魔帅之名悄然传遍了整个南部边疆的城池】 【但依旧无人敢在你面前提起】 【事后,你开始清扫荡魔军内其他势力的眼线】 【荡魔军中,揪出了诸多你意料之内的眼线】 【你将他们一齐列为下次血祭的死囚】 【可当晚,须发皆白的老统领主动找到你】 【这位从你起事时就一直跟在你身边的老统领表示,他或许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元帅,聂将军,是因为我而死的。”年过半百的老统领决绝地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从当初三日时间内汇聚五万死囚开始,他便和女皇的密使达成了合作。 密使手中掌握的名单使得他能在短短三日内便锁定上万的世家旁支,才有了那一次规模浩大的血祭。 从而奠定了皇都战役的胜利之基。 从那之后,他便与密使相互保持信息交换。 密使需要知道的,仅仅是荡魔军的动向。 而老统领要的,则是对世家之人的报仇。 “我日日夜夜恨不得世家灭亡,只有看到那些世家之人被列为死囚才能让我稍稍平复......” 老统领的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但,我没想到他们能做出与魔主勾结的事,甚至围攻广安城逼得聂将军身死......我本来以为只是世家才......” 苏远只是静静地坐着,藏在烛火阴影里的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只是过了很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 “既然你做出了你的选择,那你也必然准备好面对结果了。” 不论是选择与女皇的密使合作,还是选择来找他坦诚这一切。 老统领轻笑了声,长出一口气,坦然道。 “任凭元帅处置。” 老统领被列为死囚的事在荡魔军中引起了极大的震荡,一大批将领前来求情。 苏远将不同的声音全部压了下去。 赵统领闯到苏远面前求情。 “元帅,这件事里面肯定有误会,我相信他绝对没有做背叛您的事......这次魔族大军围攻多半是世家之人勾结的结果!” 苏远沉默了一会后才说。 “远征前,知道消息的人不多,临近出发前一天才通知到各位将领那......况且,知道消息后,还要能将消息在极短时间内传回皇都......” 赵统领明白苏远的意思。 他的面色变得煞白,这种情况下,他知道苏远不可能判断错。 女皇的密使可是掌控整个皇朝几十载。 除非,世家动用了宗师来当做传递消息的人。 赵统领一脸不忍,他和老统领二人是共同看着荡魔军如何壮大的,一路走来,他们所遭受的,从城破败军的将领到荡魔军杀魔收复故土。 这种种,唯有他们这些人才能感同身受。 他明白老统领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举动。 可他也知道,苏远的决意已定,再也无法更改。 ...... 【血祭之时,老统领是主动走进去的】 【荡魔军的将士默默注视着一如既往的血祭,这样的场景每半月便要上演一次】 【可这一次,他们冥冥中感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血祭结束时,你没有去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和任何人对视,你只是平静地走了回去】 【一位灰袍的女皇密使忽然造访】 【她递上了一份邀请书】 【邀请你参加新皇的登基大典】 【女皇退位,皇女登基,是为皇朝新一代女皇】 【其号为,曦皇】 第57章 孤身一人再临皇都 ...... “殿下,登基大典所用的礼服已经备好,您不去试试吗?” 归图叫了好几次,坐在角落里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少女都没有反应。 从归图的眼中看过去,少女的侧脸白瑕如玉,微微翘挺的琼鼻和水嫩的嘴唇宛若天成,精致无双,出神的眼眸中,不知道盯着什么而微微晃动着。 归图等了很久,少女才低下头,将目光从窗外收回。 她问道,“母亲还邀请了荡魔军的......那位元帅?” 对于荡魔军的了解,除了上次去黎原时听到的一些风言风语后,就只知道率领荡魔军的是一位元帅。 归图并无隐瞒,“登基大典不是儿戏,为了确保交接以及您新皇之名传遍整个皇朝,这一步是必不可少的。” 雨曦低垂的眼眸中,浮想联翩,视线也晃动不已。 “归图,你如实和我说,关于荡魔军,你知道多少。” 归图无言地沉默下去,然后露出几分苦笑。 “殿下,这件事,只能在您登基后由您自己去看,我们任何人都无法为您述说,但......” “但什么?”雨曦立刻转头看向归图。 “我所能告诉您的一点就是,那位元帅......世人皆称魔帅。” 当听到魔帅二字的一瞬间,雨曦的呼吸几乎都停滞了。 可随即她脑中又回想起上次路途中官差抓死囚之事,那些死囚......是拿去血祭的。 她告诉自己。 不会的......魔剑先生不会做那种事的...... 可心底莫名地牵动和关注使得她对于见到这位魔帅有着十分强烈的期盼。 她既不安又期盼。 魔剑、魔帅......魔帅、魔剑......两者只有一字之差...... 为了确认,她必须要用自己的双眼看到。 ...... 【曦皇二字格外引起你的关注】 【你决定接受邀请,前往皇都参加新皇的登基大典】 【只是,临行前,你做了另外的准备】 ...... 当苏远再看到皇都那宏伟的城墙时,只见城墙上都挂满了大红的灯笼,城门内外人来人往。 官道上就开始张灯结彩,整个皇都都笼罩在盛大的典礼气氛下。 苏远并没有带其他人来,只身一人来到了皇都。 当他顺着官道走向皇都时,路过的人纷纷对他投来惊奇的视线。 苏远孤身一人,骑着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身穿花纹繁杂的黑曜石暗色盔甲,鲜红的披风在这一身紧密贴合的盔甲背后飘荡。 但这不是最令周围人惊奇的。 更令他们惊讶的是苏远的脸上戴着一张暗银色的铁面具,面具上刻着繁杂的纹饰,似是野兽的脸,青面獠牙,却又有着人脸的形态。 路上的人听到深重的马蹄声,纷纷转头让路,一道道蕴含着不同意味的视线在苏远身上打量。 苏远毫不在意周围人的视线,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放在皇都大门上。 目光穿过那高大的城门,沿着皇都中轴线上的宽阔青石砖大道,依稀能看到最远处的皇宫景象。 苏远高调的行踪早已传入皇都内,城门处早早就有人在迎接。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迎接的一行人既紧张又期待,终于能近距离看到这个传闻中的魔帅了。 可当那一道宛如魅影的漆黑身形真的靠近,他们才发觉听说和真正面对是两码事。 虽然只是一人,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和久经沙场的肃杀却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仿佛他一人站在那就是一军。 闲庭信步间的淡然,皇都就好似他家的后花园一样。 尤其是视线接触到他脸上的铁面时,所有人心底更是狂跳。 站在面前的更像是某种非人的存在,冰冷,黑暗,择人而噬,只要再多看一眼就要坠入那无尽的黑暗深渊一样。 为首的大臣还不等让手下按计划好的进行一番隆重的欢迎仪式,就见苏远无视了他们向城门靠近。 大臣讪讪一笑,还是凑了上去,想提醒苏远下马进城,却被一边的武将拦住了。 武将对这位主管礼数的大臣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告诉他。 “这个时候不要上去自讨没趣,不然......以这位魔帅的性子可不会惯着任何人。” 这个武将可是在城墙上看完了皇都战役的全程,亲眼见过眼前的魔帅是如何斩杀魔犬,又率领三万大军破百万魔潮,最后更是一人立马于女皇和八大世家面前,做出挥剑斩首的动作。 大臣咽了口口水,只得带着一行人追上苏远,跟在后面。 苏远骑着高大黑马走在宽广的青石大道中心,身后跟了一批人,如此阵仗,街边纷纷投来视线。 皇都中人,大多生活富足,远离战乱。 他们的脸上,很少能看到边疆百姓的麻木。 苏远的铁面环视,落在两侧自觉让出空道的人身上。 中间的大道,空荡荡地直通皇宫。 苏远心底无端地生出一个想法。 雨曦当年,是不是也是从这条道上被送往魔口的呢。 第58章 殿中宴会 ...... 魔帅现身皇都的消息很快传遍了。 对局势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魔帅二字意味着什么。 当晚,还未退位的女皇宣布举行一场盛大的晚宴,广邀各方名流。 其中,魔帅更是排在邀请的首位,连八大世家的人都在魔帅之下。 宴会的地点就在皇宫内。 还是皇女的雨曦在自己独住的偏殿内,反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少女,本就精致如画的眉目,略施淡妆,更是绝色,清澈又好看的眸子随便一个眼神都足以倾国倾城,头发也被一根美轮美奂的金钗束成了发髻,越发显得典雅尊贵,与少女脸上正在褪去的青涩不仅没有一点冲突,反而别有另一种娇俏长公主当家的韵味。 此刻,她却轻蹙着眉头,很是不安地紧张。 雨曦反复问道。 “归图,我这样......好看嘛?” 归图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答。 “殿下,您一定是天下最好看的,至少,我从没见过比您还好看的。” 雨曦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抹期待的开心,可下一刻又露出一丝忧心忡忡。 在归图眼中,此时的雨曦根本不是平时那个威严的长公主。 只不过是个在约会前等待着心上人的含情少女,正在为即将到来的见面纠结着。 雨曦站起身,一身红裙水落般舒展开,红裙上繁杂的花纹装饰一路从肩上到腰际再到脚踝,紧紧贴合,纤巧的身段无一缺漏,尽皆衬托了出来,而且嫩白的脸蛋、白玉般的脖颈和锁骨在大红色衬托下越加显得耀眼。 她提着裙摆,转了一圈,一时间,满堂就如盛开了一朵娇艳的红花,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雨曦低垂着眼眸,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不自觉地涌现出羞意,将展开的裙摆反复看了又看。 “我这样......如果是他的话,会喜欢吗?” 归图无言地握紧了背在身后的手,沉默了一会后才对雨曦露出一个笑容。 “会的,殿下。” 而沉浸在紧张期待中的雨曦,丝毫未注意到归图的异样。 “殿下,您似乎很喜欢红色的衣裙......” 听到归图的问题,雨曦出神地愣了一下。 是啊......她似乎总是倾向于红色的衣裙。 连她自己也未注意这一点,只是下意识地选择了这种鲜艳的颜色。 至于说为什么...... 雨曦眼前又浮现了一件红色的嫁衣。 而她的眼中,则满是憧憬。 那是......和魔剑先生分别前所参加的婚礼。 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少女穿着嫁衣被少年牵着,魔剑先生,就坐在她一边。 他对自己说,自己以后也有机会穿上的。 雨曦觉得。 或许,就是从那时起...... 得到答案的少女明媚地笑了,那笑容,如同万花绽放,如同初生的第一抹朝阳,明媚到众生颠倒。 “只是简单地喜欢罢了。” 宽广的大殿内摆满了桌案,各方有头有脸的人物按座次落座,互相间纷纷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闲话。 直到一道红色的倩影从殿前走来。 那一刻,所有谈话声全部消失,连呼吸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的心底只有唯一的一道惊艳想法,视线随着那红色倩影移动,怎么也挪不开。 那红色的倩影毫不在乎大殿内的诸多视线,只是自顾自地来到上首第二个位置坐下。 雨曦的周围已经坐满,除了隔了一个大殿的对面位置还空着。 场中的人早就听闻皇女雨曦的美貌绝伦无双,就连世家子弟都被迷得神魂颠倒,李家世子更是放出狂言要当驸马。 可唯有亲眼一见才知道,这种美艳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也纷纷明白为何李家世子能放出那样狂言了。 随着皇女落座,这些惊艳的视线才舍不得地收回去。 又随着一道雍容的身影入场,场中所有人纷纷起身迎接。 雍容的身影背后,还带着八位年轻的面庞,跟随着女皇一齐来到殿中。 在女皇坐在最中间的上位后,这八人各自分到八个方位坐下,周围的人顿时来到这几人面前示好,嘴里一口一个“世子”的叫着。 女皇环视一圈,最终停在了右手边的第一个空位。 “宴会的邀请书送到元帅手中了吗?他是否亲手接收了?”女皇淡淡问道。 “陛下,元帅确实收到了,只是没有给出回复......”立马有人凑到女皇身边回答道。 女皇点点头。 既然这位魔帅不想来就算了。 就在她张口准备宣布宴会开始时,一道浑身漆黑的身影从远处的宫门走出。 “荡魔镇世清远显圣大元帅到!” 低头盯着茶杯中一圈圈荡漾的雨曦瞬间凝固了视线,手中的某件物品,也握得更紧了。 殿内上百道视线全部向殿门的方向看去,女皇也不例外。 只有雨曦不敢抬头,依旧盯着茶杯中的波纹。 盔甲的金属碰撞声由远及近,踏在台阶上的脚步声也越来越重。 每一声都仿若重千钧,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造成了极大的压迫感。 当台阶下,黑色的身影一点一点出现在所有人眼中,沉重的脚步声也踏入了殿内。 不论是文臣武将,还是世家世子,所有人的目光随着这道黑色身影前进。 哒......哒......哒...... 脚步声在雨曦耳边越来越重,仿佛这道人影就在向自己走来。 连带着面前的茶杯都随着每一步落下而晃动着,每踏出一步都产生一圈涟漪。 雨曦的脑袋更低了,几乎是要缩到胸口里去,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抱作了一团。 可最后,脚步声只是在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了。 沉闷且带有轻微回响的声音从那黑影中传出。 “不知道宴会什么时候开始,我没来迟吧?” 如今放肆的话语在场却无人敢提出异议。 女皇深深地盯着眼前的人,挥了挥手。 “无妨,元帅统帅荡魔军御魔于千里之外,劳苦功高,何时来都不算迟,请坐。” 苏远将目光从雍容的女皇身上挪开,只是眼底有着几分恍惚。 离近了看才发现,除了气质截然不同,女皇的样貌真有几分像另一道身影。 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顺着这位雍容女皇指的方向坐到了那唯一的空位上。 直到这时,苏远的目光才落到了正对面的那个低着脑袋的嫣红身影上。 哪怕过去了接近两年的时间,但他依然能一眼认出这道身影。 从踏入殿中的第一刻便认了出来。 第59章 终究不是他 四年的每一个夜晚,都是这道娇俏的身影蜷缩着睡在身边。 只是看着鸵鸟一样的小脑袋,苏远不自觉地轻笑了一声,可轻笑过后,他就将视线收回。 仿佛所见的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 与他毫不相干。 雨曦听到那声音的时候,心底冒出的是疑惑。 那声音纵然沉闷,有所不一样,可她还是能听出那和记忆里的声音有着极大的相像。 只是那声音里,变了许多,多了许多她不明所以的变化。 雨曦不敢立刻确定声音的主人就是他。 唯有.......亲自见到。 可当要抬起视线时,雨曦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浑身根本没有一点力气。 脖子也瘫软到抬不起来。 她害怕。 她怕自己看到的就是魔剑先生。 可她又怕自己看到的不是魔剑先生。 手心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浸湿了内里握着的物件。 耳中的大殿内逐渐响起闲聊声,可那些声音彷佛离自己很远很远,和她就不在一个世界。 雨曦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手心处传出的一阵轻微的铃铛响声,雨曦才猛地回过神来,与周围嘈杂的世界重新融为了一体。 她轻咬着薄润的红唇,心底鼓起勇气。 不论结果如何,她必须要用自己的双眼确认。 雨曦缓缓地抬头,双眸也悄然间向着对面探去,晃动不已的视线里,逐渐映出了一道漆黑的身影。 顺着那全黑的身影向脸上看去,雨曦的视线越发坚决。 可......最终她看到的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那是一张暗银色的铁面,狰狞的獠牙,在全身暗沉的盔甲之间,充满着唬人的威严。 这张铁面的目光也根本不在自己身上,只是一味地低头看着案桌。 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和殿内的一切格格不入,一身漆黑的盔甲彷佛身处另一个时空。 严丝合缝地盔甲包裹住了一切,使得雨曦看不出一丝端倪。 哪怕她尽力想将眼前的黑色身影和那永远走在身前的背影合上。 雨曦盯着那张铁面看了好一会,然后像是失去所有力气般长出一口气。 她收回了充满了失望以及其他意味的复杂视线,继续低头凝视着茶杯中的波纹,呆呆地,脑中冒出纷杂的念头。 随着殿内越发嘈杂,气氛越加热闹的宴会。 隔着一个大殿距离的两张案桌前。 心思各异的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仿佛他们被抽离到另一个世界。 宴会中,没有人来打扰他们,所有人像是将他们遗忘般。 明明大殿中间的距离不过十来步。 对他们两人来说,好似中间隔了天堑。 怎么也到不了尽头。 宴会一直持续了很久。 女皇中途就已离开。 剩下的人非但没有扫兴,反而越发放得开。 各自围在世家身边推杯换盏,似是在庆祝新时代的降临。 又似是大笑着彼此喝醉后的丑样。 雨曦终归还是不信。 她不死心。 直到没有亲眼见证那一刻之前,她是绝不会相信的。 于是雨曦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唤来一直守在身后的归图。 将手心里一直紧握的物件交给归图。 “归图......把这个交给......那位元帅。” 那是一根红绳系着的小小银铃铛。 铃铛很小很小,小到只能发出极为轻微叮铃铃的声音,不仔细听很容易被嘈杂的环境淹没。 而那根红绳,颜色却有些暗沉,不知是磨损多了。 还是沾染了其他的东西,混杂后颜色变了。 归图颇为意外。 这东西雨曦向来当做最珍贵的宝贝一样藏在手里,从来不愿意离开哪怕一刻钟。 就算是拿世间最珍奇的宝物来换,雨曦殿下也绝不会松手的。 “殿下......”归图本想开口,但只唤了个名字就又放弃了。 她拿着这件略显粗糙的饰品来到苏远身前。 “元帅,殿下托我给您一件东西。” 苏远微微抬起头,却没有看向对面传来的炯炯视线,而是看向了这个身披灰袍的女人。 从她手中接过一件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呵...... 看到这个红绳系着的铃铛的第一眼,苏远铁面下的脸庞无声地笑了起来。 那笑中,有着缅怀,也有着无奈,更有着一丝释然。 然后,苏远只是看了一眼后,就将其丢在了案桌边上。 那动作仿佛只是在丢一件无足轻重的东西。 雨曦原本炯炯的眼睛里瞬间变得无比黯然,失去了所有的光。 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无措,精心打扮的一切在这一刻统统变成了无用的存在。 她抓紧了空荡荡的手心。 可却什么也没抓住。 本应在那里的东西。 已经没了。 “殿下,我去把......” 归图皱着眉想要再度回到苏远面前将东西拿回来。 可雨曦抓住了归图的衣角,不让她过去。 周边忽然哄闹起来,一位世家世子起身向着雨曦走来。 那是李家世子。 李家世子长得一表人才,目光炯炯地盯着雨曦,口中叫着殿下。 可他并未得到一点回应。 雨曦连头都没抬,看都没看他一眼。 周围的起哄声使得世子的脸上出现了无比的难堪,最终还是归图出面才给这位李家世子一个台阶下。 当归图转过身,却听见雨曦低落的声音。 “归图......我们回去吧......” 雨曦拽着归图的衣角,像是受了伤的小兽般。 归图不忍地将雨曦搀扶起来,身形消失在殿后。 而苏远也无声无息地松开了搭上腰间剑鞘的手。 有着案桌遮挡,谁也没有注意到苏远的动作。 这场宴会持续到了天明。 当殿内传入了清晨的第一丝曦光,殿内一片狼藉,已经没有了一个人。 除了最里面端坐着如同木偶一样的黑色人影。 全身遮掩在盔甲和铁面之下,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着什么心思。 就这么坐了一晚的苏远看向案桌上的红绳与铃铛,轻轻地将其拿起放在手心,起身一步一步向着殿外走去。 当走下殿前的台阶后,身前忽然被一道雍容的人影拦住。 那位一手遮天的女皇冷然地盯着苏远。 第60章 再见亦是殊途 苏远的路被挡住了。 偌大的殿前,周围只有他们两人。 看着这位与雨曦有几分相像的女皇,给苏远的感觉却和雨曦截然不同。 女皇微微昂首,目光凛然,宛若审视。 “你当真是个魔,从一开始就跟随在你身边的将领都能被你血祭,不知道你的身上还留有几分人的情感。” 苏远毫不在意地淡淡说,“每个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命令......是我下的,他并不知情。” “呵......” 苏远轻笑了一声。 “如今这个局面,又有谁还是无辜的,就好像你现在将雨曦推上皇位,就能掩盖你将自己女儿当成祭品送到魔口的过去吗?” 两人锐利的视线在半空交锋,谁都不退让,气氛更是凝固到了冰点。 苏远再问,“若是没有我,没有荡魔军,魔族抵近,世家逼迫,你又会如何选?还是将雨曦从黎原抓回去奉为祭品?” 高高在上的女皇微微皱眉,最后理所当然的说。 “如果那是现实,那为这一切献出自己,便是雨曦的命数,别无他选。” 苏远立即握紧了拳头,压抑着怒火,向前一步道。 “哪怕是现在,雨曦对你而言,并不是因为她是你的女儿,只不过是她有用罢了,你所为,到头来都还是为了自己的算计。” 女皇的神色坚定,也冷然地向前一步。 “你又何尝不是,这天下,又有谁不是,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你,我,众生,都是如此,你所为不也是为了你自己。” “你勾连魔主,是怕我真将魔灾消弭,没有了外敌,到时候便是你和世家相互倾轧。你又怕我与你作对,推出雨曦来坐这个皇位......”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做的就干净了?牺牲一个人救千万人和牺牲千万人救一人有什么区别?” 两人针锋相对,步步紧逼。 到最后,两人之间只剩下一步的距离。 “你不明白,雨曦是为守护而生,她从生来就做好了这个准备,她早已接受。” 女皇瞪着一双杏眼,对上了一双淡漠到不似人类的眼睛。 隐隐间,她透过铁面的缝隙看到了这双眼的周围遍布的细密红纹,恐怖骇人,一如择人而噬的魔。 她笑了。 “你果然是魔......不论是百姓还是手下的将领,又或者是那位聂将军,你都能吃得干干净净......整个荡魔军,怕不过都是你的食物......” 苏远并未辩解什么,只是缓缓摘下了铁面。 铁面之下,是一张早已看不出原来样貌的脸,脸上遍布的红纹隐隐蠕动着,那其中强烈的血气直冲天际。 女皇得意地笑了,似是她的话得到了印证。 “你是魔,从你进行血祭的那一刻开始,便永远是魔,谁也改变不了。” 女皇身上的气势散去,不再看向苏远,而是转身要离去。 但下一刻,殷红的血喷洒到了她面前的青石砖地面上。 女皇低头看去,一柄浑身缠绕着蠕动红纹的剑尖透过了胸口。 口角溢出丝丝红血,将那雍容的面孔抹上了一缕刺眼的红色。 女皇感受到体内的生机正在被那柄短剑吸走。 但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反而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她缓缓转过头,半张脸上带着解脱之意,与雨曦有着几分相像的眉眼带着莫名的笑意盯着苏远,那样子好似在说。 看吧,我就说你是吧。 苏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对女皇回以最后一句话。 像是宣告,又像是诀别,又或者,是他的选择。 “我这个人,从来不信命数。” 他冷冷地看着女皇浑身的血液流向了短剑中,生机逐渐消散。 身后忽然传来扑通一声倒地的声音。 苏远回头看去,台阶之上,一道嫣红的身影跪倒在地上。 那道嫣红的身影很美,美到就是天仙下凡也比不过的程度。 精心准备的鲜红长裙宛若嫁衣。 如果这是嫁衣的话,那一定是最美的新娘。 一瞬间,苏远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雨曦那极为好看的清澈瞳孔里,倒映着台阶之下的血腥一幕,微微晃动着。 那小巧红润的檀口微张,可却颤抖着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台阶下那一柄被红纹覆盖的短剑,她认得。 哪怕这柄二尺长的短剑早已变了样,哪怕猩红的红纹在上面蠕动如血虫一般可怖。 可这柄短剑,如今插在了另一道雍容身影的身前。 短剑的主人冷然地盯着自己。 当雨曦的视线转到那张脸上时,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雨曦挪动着失去了所有力气的身子在地上爬着,却失手从台阶上滚落了下去。 一连滚下了不知多少个台阶,落到了中间的平台上。 发饰散落一地,红裙也凌乱不堪。 精心打扮的妆容和艳丽的红裙在此刻都显得无比狼狈。 雨曦根本感觉不到伤痛,只是无神地盯着越来越近的两道人影。 她费力地还想要往前爬去。 可随着她越靠近,那道漆黑的身影脸上的表情就越发恐怖。 苏远将短剑猛地拔出,带出的鲜血溅了一地,一滴滴的血液顺着剑锋流到剑尖滴到了地面上,汇聚成了一滩。 “别过来。” 雨曦只见到那朝思夜想的人冷冰冰地对自己说道。 那眼神冰冷又可怕,宛如在盯着一个猎物,他手中的血剑更是颤巍巍地指向了自己,彷佛下一个吞噬的就是自己了。 “魔......” 雨曦惨然张口,想要叫出心心念念了无数遍的称呼,可目光落到他脸上。 那密密麻麻的由血气凝结的红纹,将他的脸覆盖到已经完全认不出曾经样貌的地步。 这到底.......还是魔剑先生吗? 雨曦的心口彷佛被揪住,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带着能致使昏厥的痛楚,她想要喊出口,但话到了嘴边怎么也无法吐出。 见到雨曦没有再靠近,苏远无言地将铁面重新戴上。 随后从握剑的手心拿出了那根系着银铃铛的红绳。 红绳上此刻又沾染了新的血迹。 苏远最后看了一眼红绳,将其丢在了血泊中。 随后头也没回地向着前方的宫门走去。 苏远漆黑的背影,在雨曦的眼中变得无比陌生无比冰冷,那深邃的黑,彷佛要吞噬一切。 雨曦一点一点爬到了血泊中。 她在血中摸到了被染成同一种颜色的铃铛和红绳。 一步之外,是身下鲜血如盛开花朵一般的雍容女皇,这个向来高高在上的女皇只剩下最后一丝生机,却依旧看向雨曦,发出极为微弱的声音。 “雨曦......他是魔......你......看到了吗?” 雨曦下意识想摇头,可触及女皇那不知是何意味的视线,她又怔住了。 那视线中的威严荡然无存,柔和到雨曦不敢置信,只是这种温柔,既决绝又带着莫名的歉意。 “你......要找的他......早已不见了......” 第61章 再度迷惘的少女 ...... 【你提着剑向着宫外走去】 【路途中的禁卫不解地盯着你身上的血迹】 【可没有一个人敢上来】 【直到出皇宫的最后一道门,禁卫硬着头皮将你拦了下来】 【但下一刻从皇宫内传出一道命令:放他走】 【你出了皇宫】 【你离开了皇都】 【向着南部边疆你应该在的地方前进】 【不久后,皇宫内传出震惊天下的消息】 ...... 可...... 雨曦无言地端坐在床榻边,双目依然无神,半张的红唇似是有话想要倾吐,但开口之后却什么也说不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殿前来到这里的。 床榻上,躺着一道枯瘦到不像话的人影。 周围满是御医杂乱的脚步声,可他们使出全力也无法挽救床榻上奄奄一息的人影。 枯瘦人影体内的生机已尽,只不过是还有最后一口气撑着。 雨曦的手忽然被一只皱到如骨架上披着皮的手抓住,一件东西从中滑到雨曦的手心。 “延续......高于一切......只要你活下去......一切都还有机会,哪怕......牺牲其他一切。” 牺牲其他一切...... 雨曦看着床榻上人的眼睛,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皇顷刻间枯槁了几十年的岁月,行将朽木,如今只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女人。 她很想问一句,当年将自己选为祭品就是这个原因吗...... 女皇透过雨曦的眼看出了她想问的话,她撑起一个难看的笑。 “曾经是,但现在......或许是,或许不是......我也......不知道......” 这位女皇缓缓闭上了她的眼,闭上眼前的最后一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底的神色变得无比柔和。 这种柔和的神色使得雨曦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彷佛回到了很久远很久远之前,那时......这位女皇也曾这样看着怀中的她。 “我不是要你的原谅......只是他说得对......每个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是,我是.......你也是......” 当女皇最后的话语缓缓飘散在床榻边,女皇紧紧抓着雨曦的手也渐渐垂下,再没了一丝力气。 可...... 雨曦又失神地低下头去,不知到底为谁而悲伤的声音无助地响起。 “可......” “可......我分不清......” 她眼前那个威严无情高高在上的女皇,和面带溺爱柔和笑容的女子渐渐重合。 明明不一样,可却分明是同一个人。 还有,那个走在身前无比让人安心的背影,和冷然没有一丝留情转身而走的漆黑背影。 同样重合到了一起。 那分明也是同一个人。 可为何截然不同。 雨曦看向女皇临终前交到她手中的东西,那是一枚光洁如玉的晶莹石块,透明如琥珀,内里封存一枚球体,似有凤形。 整个石块看起来更似凤眼。 雨曦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着无比强大的力量。 只要她想,她便能挥手引出。 这东西一直被女皇握在手心,可她直到这时才留给雨曦。 雨曦意识到了什么,霎时间,目光变得无比复杂。 或许,她使用这凤眼便能活下去,甚至改写局面,死的将是魔剑先生。 但那样一来。 女皇将还是延续的执行者,她还要继续牺牲其他的一切。 这其中,也包含自己。 泪缓缓滴了下来。 一滴接一滴落在了凤眼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你们......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我......我真的分不清......” 少女发现,哪怕她成为了皇女,哪怕她学会了周围人期盼的一切,哪怕她就要登上那唯一的至高之位。 可她还是无能为力。 “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手心中的凤眼毫无反应,只是那透明琥珀中的球体倒映着雨曦哭泣的面容。 好似在说。 延续的执行者。 落到了她的身上。 从今往后,她要牺牲除自己以外的一切。 只为了延续。 ...... 雨曦将自己锁在大殿内,一如被魔剑先生赶走时。 她失去了目标,失去了期望,失去了一切。 再度陷入了迷惘。 她将自己缩在角落,一手握住的是红绳系着的银铃铛,一手握着凤眼石块。 女皇去世的消息被她压了下去。 由归图率领的密使只是传出前任女皇驾崩的事,并未说是什么原因。 但那一天苏远提着剑穿过皇宫和皇都被诸多人看在眼里,一时间,小道消息满天飞,流言纷纷。 好在密使将一切都用谎言掩盖了过去。 直到这一天。 归图闯入了殿内。 “陛下,登基大典......将要开始了。” 雨曦握紧了手心里的两个物件。 “知道了......” 她缓缓站起来。 推开门,门外传来灿烂的阳光,刺得她一时有些睁不开眼。 感受到许久未见的温暖,站在这世间最高的殿堂,雨曦的心底缓缓生出了某些不一样的东西。 她抬在面前遮掩阳光的手慢慢向着那刺眼的太阳抓去。 殿外广场汇聚了望不到底的禁军和文臣武将,此刻,浩大的声音齐齐响起,声震天穹。 “参见曦皇!” 第62章 必死的命数之线 ...... 【回到广安城,迎接你的是愈加汹涌的魔潮】 【女皇已死,魔主像是失了某种解脱,越加放肆】 【他虽忌惮你那惊艳一剑,但他每次出手只是纠缠你】 【实则魔族大军向着其他边疆城池淹没】 【你无法同时支援,派出在外镇守的得赐武者一个个殒命】 【每一次你击退魔主,率兵赶到时,等待你的只有一具尸体】 【你总是无言地伸手,在无数荡魔军士卒的视线中,他们最后的尸首在你的手中渐渐化作灰飞】 【随着你一次次地回收,你的实力已经突破第五阶绝顶,来到了第六阶外景】 “元帅,我们夺回来的城池已有大半遭受魔潮冲击,都已沦陷,不过好在,城中的百姓都撤到了安好的城池......” 戴着铁面的苏远无言地听着赵统领汇报。 如今身边的熟面孔越发稀少,从荡魔军创立之初的将领,还在面前的也只有赵统领了。 “元帅,您还要组建远征军吗?” 近来这一段时间,元帅组建了数次远征军,可每一次都因魔潮牵制无疾而终,不得不回援。 苏远没有回答。 忽然城外响起高昂的号角声。 天空飘来一朵乌云。 魔潮再一次来了。 苏远起身,想起什么问道,“安余川回广安城了吗?” 赵统领迟疑了一下皱眉道,“三日前就已经通知安将军回来,按理说早应该到了,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苏远立刻走出军帐,踏至空中。 迎面的乌云伸出一只完好无损的魔手,苏远眼底闪过一丝冷芒。 “滚开。” 他的剑锋上隐隐冒出惊艳之光。 见到苏远作势要使出那绝世一剑,这只魔手毫不犹豫地立刻后退,撤到了乌云之中。 而苏远没了魔手阻拦,则将短剑一收,转眼间向着一个方向踏空而去。 可,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距离广安城不远的一座小城。 魔潮已经将小城周围彻底淹没。 半空一只带走剑痕的魔手缩到了乌云中。 苏远在城门前找到了安余川。 这个来自书香门第的书生子弟,如今已经成为了久经沙场的将军。 他持着双剑,跪倒在城门前。 再往身后一步,就是城门。 苏远来到安余川面前。 城门完好无损。 而安余川,七窍流血,全身经脉寸断,只撑着最后一口气。 见到面前的脚步声,安余川想抬头看一眼却做不到。 但他知道来的是谁,他只能嘶哑着扯出几个音调。 “元......帅......您来啦......” 他是所有得赐之人中最后一个。 苏远没有说话,也没有质问他为什么不听调令,只是静静地看着。 安余川自顾自地说着。 “......幸不......辱命......城中百姓......安好......您......帮我和父亲说一声......他儿子......出人头地啦......” 苏远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步一步来到安余川面前,缓缓伸出手。 安余川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可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惧怕。 他用尽全部的力气颤巍巍抬起头,看到了苏远的脸。 那是一张交错着蠕动血气红纹的可怖之脸。 苏远的手慢慢地搭在了安余川的肩膀上。 安余川笑着说。 “他们......都说您是魔......可我从来......不后悔加入荡魔军......” 当连接着安余川与短剑本体的那一条模糊线条缩回到了一个点,安余川的生机归零。 苏远体内的修为在此刻跨入了一个新的巅峰。 只差一丝,就可突破第六阶,到达第七阶,仙凡两别,可为陆地神仙。 自此,所有被苏远赐下神通的人,都化作了苏远的祭品。 一次次地来到已死的他们面前回收。 苏远心中的猜想也一遍遍地得到了印证。 赐下神通时,他们身上飞出的无数条模糊之线,那都是他们的命数之线。 那些命数之线被他所吸收,只留下唯一一条命数之线牵连。 这唯一一条命数之线。 是必然走向死亡的命数。 ...... 偌大的主殿内,堆满了卷宗。 内里记载的都是过去几十年间所不为人知的秘史。 在这些卷宗中间,坐着的少女,脸上褪去了青涩,华贵的衣裙使得她的身上无端多了几分雍容,这是一种独属于少女帝皇的雍容,干净无暇。 雨曦登上了皇位,第一件事便是要亲自查清过去她所不知的一切。 可随着她越看下去,目光中就越复杂,脑中的念头就越乱。 很多事情,她隐隐已经猜到。 可只有当自己亲眼见到的那一刻,才能确定。 殿外传来了脚步声。 雨曦头也没抬就知道是谁来了。 “归图......当年,是她将我选为祭品,也是她命令你将我从安神祭带走......” “是的,陛下。” 此刻,雨曦的声音还算平静。 从她被归图找到的那一天起,她便意识到这种可能。 可下一句,她却渐渐地不能再维持平静。 “可同样地......四年后,魔潮围城,是她下令派人去黎原将我抓回,重启安神祭......” “是的。” 雨曦的声线越发颤抖。 “魔......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组建荡魔军,一路北上,杀到皇都......才有了将我迎回,复归皇女之位,而不是当个祭品......这一切,她不让你告诉我,甚至在我周围扫去了一切关于荡魔军关于他的痕迹......” “......是的,陛下。” “直到......直到一切已成定局,再来让我接受这个可笑的结果吗?让我亲眼看着他成为天下人眼里的魔吗?” 雨曦的眼底闪过殿前台阶下的那一幕。 当她想要向前靠近,身穿漆黑盔甲的人影拔出短剑对着自己喊道别过来时,分明是在压抑自己。 当他转身决绝离开时,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那不是要抛下自己。 那是......在与自己告别。 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造成的...... 是自己创造了这一切。 魔剑先生的罪,其实是自己的罪。 到头来,是因为自己...... 归图并未说什么,只是来到了雨曦的面前,坚定地看着雨曦。 “陛下最后交代过我,说您还有一课。” 她这句话中的陛下并非雨曦,而是已死去的女皇。 归图继续说道,“这最后一课......名为世家。” 第63章 牺牲其他一切 殿外传来通报声。 “世家李氏、钱氏、赵氏、唐氏、徐氏......求见......等等,陛下还未许可......” 但话音还未落下,殿外就传来一阵慌乱。 随后八道脚步声整齐一致地越来越近,这些脚步声每一步轻重如一,对力道的控制已经达到了极致。 八道须发皆白飘飘然如仙人般的老者径直走入殿中。 哪怕没有得到雨曦的准许。 这大殿似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雨曦将心底的一切波动强行压下,在这一瞬间恢复到威严的样子,冷冷地看着并排走来的八大世家之人。 “参见曦皇。” 八位老者仅仅是对上首位上的雨曦微微点头。 身上的气息隐隐散发,丝毫不将雨曦放在眼中。 可雨曦只能握紧了手中的凤眼,她能感觉到,这些人中的每一个都掌握着和凤眼相近的力量。 这些人,是八大世家绵延至今的底气。 雨曦也不甘示弱,冷然问道,“你们,所来为何事。” 见到雨曦,其中一位老者笑道,“陛下果然是国色天香,堪称神姿,难怪我那徒孙连魂都被勾走了,臣有个提议,不知陛下嫁与我那徒孙如何?” 听到这话,雨曦的眼底陡然升起无尽的怒意。 站在雨曦身后的归图更是跨出一步,只待雨曦的命令。 一时间,气氛变得极为紧张。 但雨曦却挥挥手让归图不要妄动。 她深知。 这些人,是在试探。 看她会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就如一群饿狼环绕,只要她稍微露出些破绽,就会被群狼扑上吃的干干净净。 雨曦压下了心底的怒意,冷冷道,“在本皇未登基之时,似乎有个大臣提过出类似的话题,你们可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哦?这我等还真不知道,结果如何?” “登基第一天,在他家中查出不知来源的巨额金银,全家被打入天牢,列为死囚。” 听到雨曦斩钉截铁地回答,几位老者先是一愣,互相对视一眼,颇为意外地笑了。 似乎意识到眼前的新皇并不是软弱好欺负的主,也不是个感情用事的昏主。 “既然曦皇如此明智,我等也就明说了。” “陛下,您应当知道,魔帅那贼子竟然在宫中行刺,杀了先皇,此等大逆不道的行径,必要讨伐。” “请陛下将魔帅列为天下共伐之魔,昭告天下,让人人诛之。” “同时让荡魔军之人,让南部疆域的百姓,让天下的百姓知道,带领皇朝兴盛几十年的先皇是此魔头所杀。” “号召荡魔军军士共讨魔帅,若荡魔军士卒不听从,便是叛军,我等一同将之拿下。” “一日不除这魔头,我等难安啊,皇都的百姓难安,天下百姓更是如此。” 听到这些人的话,雨曦眼底冒出了比刚才旺盛百倍千倍的怒火。 她自己如何,被这些人说说,她能容忍。 但唯有魔剑先生......她是如何也不能忍受。 她猛地站起身来,眼底是忍不了的怒火和杀意。 他们,不仅要借刀杀人,更想要诛心。 见到雨曦的姿态,彷佛下一刻就要出手,八位老者反而淡然地道。 “陛下,先皇......或许是留下了什么给您,但您也要考虑清楚,确定要在这种时候......” “为一个杀了自己生母,屠戮血祭了几十万百姓的魔头吗?” 雨曦心底猛地一颤。 眼底闪过一丝悲痛。 这些......其实都是她的罪。 但她无法明说,哪怕她想要修改这一切,可已发生的事实无一不将种种罪证指向了魔剑先生一人身上。 几位老者见雨曦似乎有些动摇,继续说道。 “而且,天下百姓似乎和陛下想得不一样......” “当今皇朝,人人都知魔帅之名,荡魔军也不再是最初的荡魔军,就连军中内部也认同魔帅之说。” “魔帅不仅血祭百姓,更是连军中将领也不放过。” “陛下,您还要执意相信自己所愿看到的,而不看看这天下的声势吗?” 他们一人一句,声势浩大,彷佛占到了事理的最高层面。 而雨曦在这一瞬想通了什么。 “......你们......” 抓无罪甚至轻罪百姓充当死囚的。 不是那已死去的雍容身影,而是眼前的世家所为。 见雨曦的样子,这些人也是了然道。 “陛下刚接手整个皇朝,诸多事务还未能了解,也是常情。” “但您坐上了这皇位,至少您不再是棋子的身份。” “您要知道,这棋局之上,想要什么,都是要交换的。” “毕竟......”一老者冷哼一声,没有遮掩地说道,“杀我徐家数万旁支,岂非没有代价,杀我一世家之人,抓你一百姓......此为交换之一。” 朝堂上下,哪一位臣子背后不是世家,皇位之上的人能掌控在手中的,唯有密使和禁军。 除去皇都,军中,地方,哪里没有世家之人。 皇朝全仰赖世家运转......并非空谈。 雨曦沉默了一会,盯着这些老者。 “魔潮围而不攻皇都,也是你们和魔主的勾结?” 这些老者哈哈一笑。 “非是勾结,而是交换。” “毕竟,她一时心软放跑了本身为祭品的你,魔主震怒,自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来安抚。” “安神祭本就是我们共同商量好的交换,若没有荡魔军搅局,你如今已入魔口,皇朝也将迎来数十年的平和。” “可惜,先皇终究还是没能做到自己的诺言,功亏一篑。” “荡魔军和魔帅更是,这两者,必除之。” “作为交换,你将能安稳地接过皇位,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更是有资格站在棋局上,不然......” 他们的身上爆发出只差一步就可突破外景到达武圣的气息,也不再同这个年轻的曦皇废话。 雨曦握紧手中的凤眼。 目光盯紧了面前这些令她作呕的世家之人。 也是在这一瞬间,她明白了床榻上那枯瘦女人的最终用意。 牺牲其他一切...... 是让魔剑先生去与世家拼个你死我活。 这件事,谁也做不到。 只有她。 第64章 这不公平 魔帅已成魔。 更是在杀死女皇后彻底走向了皇朝的对立面。 身为现任女皇的雨曦已经可以毫无忌惮地做出那唯一的选择了。 雨曦低下的螓首明白了她需要面对的选择。 还有那雍容人影倒在血泊中那决绝却又带着歉意的温柔神情。 “你......要找的他......早已不见了......” 年轻的女皇终于明白......一切的真意。 可一切,早已来不及。 这些世家的掌权者并不在意这位年轻曦皇的沉默无言。 她的态度无关紧要,她的想法无足挂齿。 重要的只有她做了什么。 魔帅是如此,先皇是如此,他们,都是如此。 他们知道,早晚面前的新女皇会做出和上一任帝皇一样的选择。 大殿内无比寂静。 雨曦缓缓抬起头。 世家的掌权者微笑着看着即将做出选择的新皇。 “若......我不愿呢......” 这些世家的掌权者错愕了一瞬,随后皱着眉,刚准备说什么,却听到殿外飞奔而来一人。 “陛下,魔帅他......反了,他对外界宣称自己杀了先皇,然后......然后一个人踏入了魔土中!” 这话犹如洪钟般回荡在雨曦的脑海中,大脑霎时陷入了一片空白。 她的目光无神地看向殿外,彷佛瞬间穿透了万里,看到了边疆之外那独自一人走向魔土的漆黑身影。 那背影,越走越远。 逐渐走到了她看不到的地方。 可她......什么也抓不住。 就像无数次梦里所看见的一样。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方那道原本无比让人安心的背影,变成了魔脸,坠进深渊。 八位世家老者看到这位年轻女皇惨白无神的样子,虽然同样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有些诧异。 可他们的目的也算是到达了。 “看来魔帅替您做出了选择。” “老剑仙尚在时,我们便深刻地明白,魔主是杀不死的.......” “老剑仙一死,人族本应覆灭,却不知老剑仙留下什么后手,使得魔主忌惮不敢完全灭我人族。” “但就算如此,魔主乃是天地化身,在他的主场,他就是无敌的。” “魔帅这一入魔土,便是选择了以身赴死,自绝活路,若不是为敌,确实可敬。” “虽然结果挺出乎我们的意料,但也够了。” “从今往后,您就是这皇朝的主人,将由您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属于您曦皇的时代......” 这些人彼此对视一眼,哈哈笑着走出了大殿。 他们赶在了年轻的女皇做出决策之前,先一步破除了先皇一手策划引导的局面。 最大的心患一除,从此荡魔军和魔帅再也不是世家的威胁。 只留下雨曦瘫软在地上,无神凝望。 绝望而幽寂的声音从殿中传出。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算到了你一人头上......” “这不公平......” ...... 广安城前。 苏远回看了一眼他一手带出来的荡魔军。 除了赵统领外,剩下的都是无比陌生的面容。 一次次地魔潮损耗下,最初的荡魔军已经不存在了。 从这些陌生面容的视线里,苏远只看到了“畏”,仿佛站在眼前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毫不在意地轻轻笑了,然后转头看向了北方。 成为了皇朝女皇的她,已经有了守护自己的能力。 他这个魔帅的使命......结束了。 赵统领上前带着无比复杂的目光看来,“荡魔军......怎么办?没有了您,我们......还是荡魔军吗?” 苏远只是摇头,“你们的使命也结束了。” “您何苦宣称这样的事呢......只要不说出来,大家都还能当做......” 苏远制止了赵统领继续说下去,只是掏出一本册子。 封面写着《黎原荡魔剑经》几个古朴的大字。 他将其交给了赵统领。 “这里面记载了我所悟的剑法,我将其简化,修至最巅峰,或可悟出一剑......” 赵统领粗略地翻看起这本黎原荡魔剑经。 可越看便越是心惊。 这哪里是简单的剑法,这根本就是一本以剑法入道修至通神的功法,只是其门槛无比低下,是个人都能修炼。 下限低,上限也不低,全看悟性。 赵统领翻到了最后一页,这一页,记载了一剑。 这一剑名为...... 杀生非我。 赵统领脑海中响起苏远和魔主对敌时的那恍若天光的惊艳一剑。 原来,这一剑叫这个...... 他忽然注意到,这本册子上并没有标注是谁创造了这本功法,翻来覆去也没找到一个标注出处的地方。 “元......” 话未出口,面前的苏远就摇头道,“不要以我的名义,就以......” 他停顿了下,才道,“就以......剑。” 赵统领一愣,“单单的一个剑字?” 非是魔剑,也不是神剑,只是单单的一个剑字。 苏远笑着点头。 “可这和空白又有什么区别......?” 赵统领不解,而苏远也没有回答他的疑惑。 苏远将头上那顶象征元帅的盔帽交到赵统领手中,然后转身看向更南边。 他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赵统领无言地看着苏远一个人骑着暗黑的骏马,向着广袤无边不知尽头的魔土中走去。 那背影看着极为普通,既不是荡魔大元帅,也不是什么魔帅,看上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背影。 直到一人一马消失在地平线之下,他还是望着那个方向。 忽然,赵统领有了一丝明悟。 他想,他们谁都没有资格评判眼前这道渐行渐远的人影到底是神还是魔。 所以,什么也不是。 只是“剑”罢了。 自那以后,赵统领所担忧的魔潮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次都没有。 ...... 第65章 此后十年 ...... 自魔头宣称杀了先皇,成为天下共敌后,已经过去十年的时间。 许多人不知道魔头最后怎么样了,只是知道魔头没了,再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担忧被魔头抓去血祭,那可是连先皇都敢杀的魔头。 十年时间里,没有魔灾侵袭,人们仿佛忘却了曾经面对魔潮的绝望。 魔灾变成了一个历史。 荡魔军也是,早已被淡忘,大多数时候很难被人想起来,就算想起来,第一念头也会觉得这是一个和魔头绑定在一起的不祥代名词,只在南部的某些城池还留有一二较为成体系的传说流传。 魔头没了,魔灾也没了。 所有的这一切,都从新皇登基开始。 人们都在传颂曦皇明智,治国有方,心系国民。 在曦皇治下,一切欣欣向荣,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年年有田种,有饭能吃饱,律法严明,各地也再无官吏抓人充当死囚之事。 一本奇怪的剑法也从南一路传到北,甚至成了地摊货,谁都能学一学。 这本奇怪的剑法不知具体是什么人所着,只留下一个明显就是代号的称呼“剑”,既然不愿留名,很多人也不愿深究。 有的人看这本剑法如废纸,什么也得不到。 有的人如获至宝,甚至平民间都开始涌现宗师,随着这本剑法的流传度越来越广,武道也渐渐昌盛了起来。 只是很奇怪的一点,这本剑法往往一出现就会被当地官吏收缴,说是禁书,可第二天就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几百上千本,每一户人手一本,怎么也禁不完。 就好像有前一晚有无数隐秘高手将剑法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谁也不知道这种怪象是为何。 好在,随着平民宗师越来越多,这本剑法终究是流传到了整个皇朝上下的每一个角落。 新任女皇真如其名,干干净净,如同雨后朝阳的曦光,带领他们走向光明的未来。 由曦皇开启的盛世,史称“曦元之治”。 ...... 皇都。 经过十年前所未有的清朗盛世,如今皇都的繁荣是自人族以来没有哪一个时代可比的。 高大的城门之下,车水马龙,进出皇都的人流络绎不绝。 不论是皇都居民还是外来的百姓,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和希望。 但这一日外来百姓来到皇都看到的却是一番无比盛大的典礼,其装饰之浩大、规模之空前甚至堪比十年前的登基大典。 皇宫之前宽广的青石砖大道上,足足能容纳十几辆马车并行,此刻却被尽数封锁。 一个高耸几乎触及天际的祭台绵延数里,一点一点抬高,最终达到了远超城墙数倍之高的顶峰。 客栈里,一些外来的百姓不明白地问道。 “如此盛大的典礼是为了什么事?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经营客栈的是一对母女,母亲满脸沧桑,但眼里却充满了干劲,女儿已长成十几岁的模样,正是最美好的年纪,干起活来极为利索。 她们似乎是十几年前逃难至皇都的,在皇都打拼了数年攒了点本钱就开了这么一家客栈。 女儿对外来的人不认识这盛大典礼已经习以为常,她一边利索地收拾上一桌客人留下的东西一边道。 “这是皇都特有的祭剑礼,每年一次,由曦皇大人亲自主持,好似是为了纪念十年前的一位什么大将军,让人记住他。但每年都会有许多人反对,吵得闹哄哄地......所以你们这些皇都外来的人不知道也很正常。” 客人不禁问道,“十年前?大将军?不会是魔帅吧?那可不是什么好人?英明的曦皇陛下竟然要纪念他?这里面肯定弄错了什么,曦皇陛下怎么可能和魔有关联呢?” 角落里一个鬓发冒白,脸藏在斗笠下的魁梧男人听到这话忍不住要起身,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客栈里也有不少识人的,看这魁梧男人的坐姿和警惕的姿态,猜测这男人应该曾是军士,他这么打扮,应该是不想被什么人发现吧。 一提到魔帅,客栈里诸多人的话匣子就被打开了,纷纷谈论着。 但说到最后,往往也只能说到他们所经历的身边的事,也就是诸多人被抓去当死囚的事。 至于更多更远的事情,他们便只知一个模糊的大概,胡猜乱说,准不准确,谁也不知道。 有人说魔帅是被曦皇陛下亲手斩杀的。 有人说魔帅被天上来的神仙收走了。 还有人说魔帅被镇压在某个魔地,只等一个有缘人进去再得传承,再度在皇朝内掀起腥风血雨。 最后干活的女儿听不下去了,对这群喋喋不休的客人道。 “管他是谁呢,反正我只知道,没有曦皇陛下就没有我家今天的日子,十多年前,我们家还是从南部逃难来得哩。那时候每天都想吃一块麦麸饼,睡在不漏风的屋子里,有不会湿的草床......现在,每天吃得是细面磨的白面饼,睡得是大屋子和棉被床,这就够了呀!” 她脑海中忽然回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天地间,多了一道贯穿上下散发着瑰丽色彩的光柱。 她向其许愿,只希望日子越来越好。 没想到,后来竟然真的像老天保佑一样,日子一天天地在变好。 最初还以为真是老天保佑,不过现在长大了再想,不过是曦皇陛下的功劳罢了。 角落里一直坐着静静倾听的斗笠男人默默站起身走了,只是离去的背影有些萧索,有些落寂。 过来打扫的女儿见到他桌上丢了个东西,那是枚世家令牌,上面刻着个赵字。 原来是世家之人。 她这么想,然后追出去将令牌还给戴斗笠的魁梧男人。 男人对她道了声谢,女孩笑着点头,两人擦肩而过。 男人仰头看向通天的祭台,阳光灿烂,人声鼎沸,周围的一切都无比美好,他无声地笑了笑。 “元帅,你确实做到了,这是一个没有安神祭的人族时代......” ...... 朝堂之上,关于祭剑礼的反对之声一日强过一日,可端坐上方的冷冽人影没有一点动摇之意。 带着杀意的眼眸扫过底下的每一个人,冷冽人影眼底多出了一抹嘲意,每个人背后所代表的世家她都一清二楚。 她压下了所有声音,照常开启了第十次祭剑礼。 朗朗晴天之下,披着艳丽而又华贵长袍的人从皇宫宫门前的第一道台阶拾级而上。 十年过去,岁月并没有在殷红身影的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还是那么娇俏又迷人,只是完全褪去了青涩,优雅修长的雪白脖颈,带着莫名哀伤的精致侧脸,一如清纯仙子般荡漾人心。 随着她一步一步踏出,来到高空的祭台,已经将整个皇都都踩在脚下。 她褪去披在外的长袍。 露出下方精心织造的红衣。 华贵丝锦打造出的红衣,宛若嫁衣般,紧紧贴合在修长的娇躯上,姣好的曲线完美体现,红裙下,雪白的脚踝和娇嫩的脚丫随着步伐挪动时隐时现。 站在这只有她一人的祭台上,她失神地凝望极南之地。 视线仿佛穿透了空间,穿透了时间。 看到了十年前独自踏入魔土的那道身影。 一如曾经走在身前牵住自己的那道身影般,没有一丝变化。 她无助地跪坐在地上,跪坐在祭台中央,脸上的神情无比落寞,朝堂之上的威严和冷酷荡然无存。 也只有在这一天里,她能卸下平日里的伪装,又仿佛回到了曾经待在魔剑先生身边的时候。 那一头及腰的秀发随风吹散,她握紧了手心的物件,黯然闭眼。 这是只属于她一人的祭剑礼。 她是唯一的参祭之人。 也是祭剑礼的唯一祭品。 十年来,每一年都是如此。 她不相信魔剑先生已死。 第66章 殿下,跑 她无数次地深入南疆,只为寻到一丝踪迹。 可偌大的魔土,找到一个人难度堪比大海捞针。 魔土中,也没有发现魔族。 所有的魔族仿佛一夜间消失,不知去向。 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曦皇跪在地上祈求着。 如果可以的话...... 她想要......守护魔剑先生的力量。 皇都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黯淡,无边的乌云在原本还晴朗的蓝天下汇聚。 轰隆隆地雷声如同巨人说话的声音般炸响。 狂风席卷着高耸入云的祭台,祭台之上的倩影神情凝重地站起身。 “李老儿,我答应你的条件,我予你突破之法,你速速将那小儿抓给我!” 高昂又夹杂着慌乱的声音伴随着乌云狂风响彻整个皇都,所有人都抬头向天空中声音来源的乌云看去。 世家连绵的院落中传出一声老者的哈哈大笑,一位须发皆白飘飘然如仙人般的老者跃至半空。 “魔主,你先将突破之法给我。” 他一副吃定了魔主的样子。 乌云上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慌乱中夹杂着焦急,最后还是重重哼了一声,一道黑光从天而降,落至了李姓老者的面前。 半空中一同出现了其他七道老者形象,那是其他七大世家。 他们看到这黑光,一个个眼底都露出凶悍的神情,顾不得维护各自的形象,齐齐出手。 而且一出手就是死手,一齐向着李姓老者冲来。 李老儿看着这些往日里的所谓“同道”,嘲弄地笑了声。 “终究是时间不够,岁月无多,不然也不至于求这邪法突破,从今往后......再无八大世家,只有我李氏了!” 他一把抓住身前的黑光。 下一刻,从他的身上冒出了无数道跳动的黑色线条,连到了冲来的七人身上。 黑炎顺着这些线条眨眼间蔓延到他们的身上。 凄厉的惨叫声霎时间响彻皇都上空。 当黑炎燃烧到最后,凝结成了一点晶莹剔透的玉石。 “仙性!” 李姓老者望着周围足足七枚玉石,感知到里面蕴含的那一丝玄之又玄的奥妙,眼底冒着光。 他一口将七枚玉石同时吞下,将其中的一丝仙性全部融入体内。 在这一刹那,他发现自己冥冥中能察觉到头顶的星空如同呼吸般闪亮。 只要他想,下一刻他就能一步跨出到星河之中。 借助足足七位同为外景巅峰的同道,他终于,突破到武圣了。 苍老的身躯在此刻重新焕发活力和生机,挥拳间就能将一座山峰打爆,让河流改道。 外景巅峰和武圣,从第六阶跨入第七阶,完全是仙凡之别。 “从今往后,我也称得上一声仙人了哈哈哈......”他肆意地笑着。 上百年的谋划,只为了争取时间给自己突破,八大世家在这一点上目标都是一致的。 谁能率先突破,谁便占得了先机。 对他们来说,保证自身实力才是第一位,他们在,世家便在,便无人撼动得了他们的地位。 魔主的催促声又响起,“李老儿,快,将那小儿抓给我。” 突破到武圣的李姓老者眼底闪过狡猾的神色。 “魔主,看来你那边并不好过,连一只手都腾不出来......” 他踏至天际的祭台之上,看着祭台上神情凛然的曦皇。 突如其来的状况使得雨曦紧紧抓住了手心的凤眼,随时准备捏碎。 “曦皇陛下,守护皇朝几百年的老剑仙应该留下了一件东西,这件东西能让魔主忌惮至今,先皇应该将这东西交给了您......” 李姓老者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只能用一次......我和魔主之间,您只能选一次机会......” “所以,为避免人族彻底被魔主吞噬,您不如将这东西交给我,我来对付魔主......这是最明智的选择,您应该明白。” “相对地,我能保证您的安全,以及维护您的后代继续统治皇朝,我将是您最忠实的拥护和底气......身为皇朝之主,百姓人人称赞的曦皇陛下,您应该知道怎么选吧。” 他话中带上了威胁之意。 雨曦冷然地盯着李姓老者,十年前,他是大殿之中逼迫自己做出选择的一员。 那一日的经历,那一日的绝望,她绝不可能忘。 “你......做梦!” 她纵然握紧了凤眼,可心底却没有一点底气。 她从凤眼中感受到的力量,只能对付未踏入武圣的外景巅峰,要想对付眼前的武圣,那是截然不够的。 如果说......真有什么能让魔主都忌惮的,那光光有这枚凤眼是绝对不够的。 纵然心底有着疑惑,雨曦还是没有在气势上退缩一步。 只要她露出一丝破绽,等待她的将是被眼前这头饿狼撕成碎片。 见到这娇气又华贵的女孩还是那么固执,李姓老者忍不住摇摇头,叹息道。 “陛下啊陛下,您总是在最应该识时务的时候不识时务,简直枉费了您平日里表现得那么优秀......” 他的眼底闪过老狐狸般的神色,轻轻抬起拳头,作势就要落下。 而雨曦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只要一下,她就会暴露。 滔天的拳势在面前汇聚,可雨曦没有后退一步,一头的秀发被掀起,她抬起雪白的下巴,直面足以裂开大地的拳势,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就在拳势凝聚成型的那一刻,一道人影从雨曦身后窜了出去。 那一瞬间,雨曦看到这人影捏碎了一块和她手中一模一样的凤眼,转头对自己喊着什么。 那口型分明是。 “殿下,跑!” 一瞬间,雨曦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漫漫荒野,比现在年轻了不知多少的女子在自己身后,也是喊着一样的话语。 归图转头的一瞬间,眼底是含着歉意,又含着希望。 她做过对不起殿下的事。 但同时,在她的眼中,看到的不是一个单纯的帝皇,而是未来的曦光。 归图的身上爆发出一阵炽烈的烈焰,替雨曦挡在了拳势前。 可只是顷刻间,她便与拳势一同消融。 在她身形消失的前一刻,一道声音传入了雨曦的耳中。 “延续,高于一切,现在,您......是那唯一不能死的人。” 第67章 你,来找我啦 雨曦的瞳孔中倒映着那消融在红光中的身影,从有到无。 她怔怔地看着,然后无言地闭上悲痛的双眼。 跑......在武圣面前,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李姓老者忽然张狂地笑了起来,眼底透着看透一切的得意。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那从不讲情面的先皇拼了命地也要将你留下,魔主也是,为了逼迫先皇交出你无所不用其极......也正是你出生的那年,至少还有半百可活的老剑仙死了......老剑仙留下的,从来不是什么物件......而是你啊我的陛下......” 李姓老者几十年藏在心底的猜想终于在今日得到印证。 “传闻老剑仙跨界而行,游历诸多世界,得到过一枚毫无生机的凤蛋,那凤蛋乃是神凤产下,老剑仙不知从中得了多少好处,甚至缔造了密使,成批量地生产这种秘法武者......如今,就让我也亲自吃上一吃,看看是不是有那么多好处!” 他大笑着虚化出一只大手向祭台上的倩影抓去。 那大张的血盆大口,似乎已经等不及了。 天上的乌云中传出震怒的声音,“李老儿,你敢违背我们的约定!” 魔主岂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看到李老儿竟然打算抢先一步占了自己要的祭品,魔主动用了自己的后手。 李老儿的体内腾得升起一股魔火。 以极快的速度将李老儿吞噬。 李老儿眼底闪过一丝狠劲,一身武圣血脉熊熊燃烧起来,硬生生短暂地压制住了燃烧的魔火。 他的大手也越发逼近了祭台上的倩影。 只要吃了她,什么都能补回来! 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但头顶的乌云在这一刻被无边的力量劈开,露出了后面的景象。 乌云之后的天空,似是镜面般倒映着另一个世界。 一个无边漆黑散发着魔气的世界,裂开的大地中满是狰狞的干尸和猩黑的液体。 在最中间的则是,一个顶天立地仿佛将这个黑色世界扛在肩上的黑色巨人。 它的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剑痕,蠕动着,和巨人身上的黑色血肉相互抗争互相吞噬,水火不容...... 纵然如此,黑色巨人依然不死。 而一道恍若天光的惊艳之剑,从黑色巨人身前乍现,犹如黑夜里升起的第一缕晨光。 剑光眨眼就穿过了世界分界线一样的镜面,穿过了暗沉的天空,携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似要将天地间的一切事物都吸引过去。 不论是魔主还是李老儿,这一瞬间的心神都被牢牢定在了剑光上,怎么也挪不开。 ...... 【你离开广安城,独自前行了十数万里,你找到了魔界入口】 【你在魔界中,直面魔主,拦下了所有从入口前往人族世界的魔族】 【你和魔主一刻不停地厮杀】 【你不在乎任何损耗,只要恢复了能使出“杀生非我”,你便向魔主斩去】 【魔主嘲笑你的不自量力,自称天地化身,魔界不灭魔主不死,在魔界它就是无敌的】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一年后,魔主开始有些慌了,你不计代价地一遍遍施展这一剑,你的化身被灭了无数次,但只要你的剑体不灭,这一剑就永远不会停下】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五年后,魔主想要同你谈判,但你没有任何回应】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十年后,魔主顶天立地的巨大身躯遍布你留下的剑痕,纵然死不掉,气息也萎靡了大半】 【而你的剑体上,不知何时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魔主的面前倒映出另一片天空】 【你看到那是皇都的景象】 【你还看到了高耸祭台上那孤立的红衣倩影......】 【......你,来到了她的身边】 ...... 眨眼即至的剑光破碎了李老儿虚化的大手。 李老儿先是一惊,随后稳住了心神,他能感觉到,这剑光虽然超过他的理解范畴。 但使出这道剑光的主人实力并不如自己,顶多就是外景巅峰。 而自己......可是武圣! 哪怕大半修为用于压制魔火,与外景的差距也是天壤之别,不过是一击罢了。 他的目光重新向祭台看去,急切地寻找,可祭台上空荡荡,哪还有一丝人影。 闭上眼直面一切的雨曦没有迎接到预计中的消亡,反而觉得身体轻飘飘地,彷佛身处云端一样。 空落落的纤腰也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围住。 她缓缓睁开眼。 快要触及另一边世界的高空之上,雨曦一身如火般的鲜红衣裳,爬伏在一个熟悉的胸膛上。 哪怕过去了十几年,不用抬头,雨曦依然一眼认了出来。 她那清澈的瞳孔失神凝望,微微晃动,过了会才面带笑容地闭上眼。 一滴清泪滑落。 “你......来找我啦。” 这一瞬的笑容,掺杂了诸多意味,既苦涩又甜美,既高兴又难过。 “我......我成为了很好的女皇,可我......找不到你。” 止不住的泪水顺着满是笑容的脸庞滴落。 “怎么找,也找不到......” 她紧紧贴伏在胸膛上,低低的念叨声犹如受了伤的小兽,带着无法明言的悲伤。 第68章 我是只属于你一人的祭品 苏远听着那蕴含无限思念的轻轻话语,默然无言,只能抱紧了怀中的娇躯。 双手紧紧揽住那盈盈一握的纤腰,很用力地将她抱在怀中,似是压抑,又似是在对过往弥补。 “我......”苏远张口,发出的音调却无比陌生晦涩。 十年未开过口,他已经快忘记说话是什么感觉了。 “我不能......” 苏远那略显奇怪的声音在雨曦耳边回荡。 雨曦却安心地闭上眼。 轻声呢喃了起来。 “你还记得最初的时候......” “你问我说......‘你想要力量吗’......” “这个问题,我终于能回答你了......” “我......不想再体会无能为力的感觉,我不仅想要守护一切......” “更是因为,我想要......有守护你的能力......” 她抬起头,迎向面前的人。 她的选择从来就没有变过。 始终都是如此。 在她的面前,从来就没有什么魔帅,更不是魔。 唯有她的魔剑先生。 “我是,只属于你一人的祭品......” 雨曦的声音中只有前所未有的坚定和释然。 她睁大的双眼中看到了面前的人。 她看到的不是那张纵横交错布满蠕动血纹的脸。 而是一如那小城院中,明媚阳光下教会了她一切的和煦青年的脸。 苏远恍惚地看着面前娇艳如花样的少女面庞,过去了这么多年,少女的样貌还是那么娇俏,那么可人,眉目间的淡淡傲气,还是那个总是带着点倔意的女孩。 从未变过。 苏远一边克制着来自短剑本能的冲动,一边对少女的回答很是无奈。 正是因为你这样我才会...... 但下一刻,念头还未结束之时,苏远的嘴唇便被极为柔软的东西覆盖上了。 “我愿意......” 同时,极短的话语淡淡地消散在苏远耳边。 感受到鼻尖那一抹馨香,唇间传来的温润柔软触感,加之这表露了一切心意的话语。 霎时间,犹如大坝被冲垮前的最后一道防线,苏远再也无法压制来自深处本能的冲动。 这一刻,苏远的脑海中再也没有其他念头。 他咬上面前的娇嫩之物。 来自魔剑渴求祭品的本能再也没有了压抑。 尽情释放自我。 怀中的身躯,身穿似火的红衣,恰如嫁衣般。 那整个身子瘫软着,被大力紧锢在怀中,力气大到要将两人融入为一体。 从浑然天成的白嫩脸蛋,到天鹅颈般的修长脖颈,都覆上一层水润的红色,娇艳欲滴。 这一切都映入在苏远的眼底,使他眼底可怖而疯狂的神色更加难以抑制。 随着一声闷闷的娇哼。 怀中的身躯微微颤抖。 一滴滴嫣红的鲜血从唇边滴落,滴在了古朴短剑的剑身上。 苏远垂握的暗沉短剑上,沾染了一抹耀眼的血色。 这一刻,在苏远和雨曦之间。 两人建立起了一种超越一切的联系。 从雨曦的身上,也陡然爆发出了滔天的烈焰。 一股无比强势的气息缓缓复苏。 李老儿踏在半空,注意到头上的高空突然出现变故。 从他发现祭台上的曦皇不见,到头顶的高空中出现变故,才不过十几息的时间。 他的眼中映出了一团无比大的火球。 那火球横亘在人族世界和魔界分界线的边缘,宛若火红的大日一般。 其中露出的气息使得李老儿和另一边世界的魔主都纷纷变了脸色。 当这一团燃烧得越来越旺的火球扩张到一定程度后,就开始如同陨石坠落,带着漫天飞焰轰然落下。 看上去如同天火般。 只见这团火球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轰然落下。 李老儿心底的警惕之意越发强烈,他立刻腾挪着闪躲,避开火球。 陨石天降般的火球在整个皇都之人的眼中,径直砸向了地面。 在宽广到能容纳十几架马车并行的青石板大道上,轰然砸出一个大坑,大坑的周围弥漫着火焰和烧焦的气味,地面上的石砖都融化成了熔岩。 人们纷纷四散,不敢靠近一步,只有少数胆大的敢过去看两眼。 当大坑中迷蒙的白雾渐渐散去,其中的画面也显现在这些人眼中。 只见大坑的中心,站立着一道人影。 那人影手中握着一柄赤红的长剑。 长剑的内里原本应该是暗沉如星夜般的黑曜石短剑,但此刻短剑的剑身之上,却散发着通透的赤红之色。 甚至在剑锋之外还绽放着晶莹而瑰丽的烈焰,熊熊燃烧着,原本只有二尺的短剑,延伸成了一把六尺的烈焰长剑。 握剑的人影,一身艳丽红衣,她的身周缠绕着无尽的火炎,一头青丝随着烈焰燃烧的气浪飘摇,雪腻的面容恍若火中仙子。 她那锐利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道又一道金黄的烈焰,耀眼而慑人。 额前眉间,一只仿佛熊熊燃烧着的赤红凤印,不停地绽放瑰丽的赤炎之色。 李老儿不敢置信地望着底下大坑中独立的倩影。 “这是......不可能?那枚凤蛋不是早失去了生机!” 似乎是听到了半空中传来的惊呼声,浑身缭绕着烈焰的雨曦抬眼看向了李老儿,眼中是冰冷的杀意。 她握紧了手中的烈焰长剑。 从手中传来的触感,此刻无比的真实。 她终于......握住了魔剑先生。 第69章 我这人,从来不信命数 从手中的剑中源源不断地传来强大的力量,还有那一丝若有若无怎么也切不断的联系。 无一不在向她说明,此刻,她已彻底属于魔剑先生。 她的嘴角掀起娇俏又满足的笑容。 握着剑,雨曦又体会到了那无比安心的熟悉感觉。 不论需要付出什么。 只要能和魔剑先生站在一起。 只要不是魔剑先生一人背负一切。 只要,在她身边。 这就够了。 雨曦提起烈焰长剑,向半空的李老儿隔空轻轻斩下。 李老儿只感觉从那烈焰长剑中飞出一头火焰凤凰,携带着无尽的剑意向自己冲来,那威势,就算是武圣也难以抵挡。 他有些慌了,吼道。 “魔主,这种时候你我应该携手,不然你也没有好下场!” 穹顶之上的镜面,另一边世界的魔主冷哼了一声,李老儿身上的魔火顿时消散了。 同时魔主也顾不得遍布身上每一寸的剑痕还在一刻不停地侵蚀自己。 它向着镜面的另一边伸出双手,似是想要穿透两个世界的分界线,降临皇都。 只是当它触摸到那镜面时,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中间如同隔着无形的壁障,一时半会难以穿透。 李老儿见身上的魔火消失,信心顿时大增。 本就燃烧了武圣精血的他全身力气都集中在双拳,对着面前由剑意和烈焰组成的火焰凤凰,猛地轰出双拳。 半空顿时像引爆了火山一样,爆发了波及整个皇都的烈焰气浪。 当半空的烈焰和雾气散去,只见到一个还维持出拳姿势的人影,双臂早已焦黑。 缕缕白气顺着这人影的鼻孔进出,证明他还活着。 雨曦闪着金黄火焰的双眸盯着这道人影,眼底是凛然的杀意。 若是没有手中烈焰长剑的加持,就算如今的她想要解决武圣也相当麻烦。 但烈焰长剑加持之下,尤其是那肆意至极的剑意。 集合了她与魔剑先生两人的力量。 这一击,就算是武圣能抗下,也再没有了反抗之力。 从体内源源不断冒出的火炎,那火炎中蕴含的毁灭性力量告诉她,她只需要伸手,将一缕火炎送至半空老者的身边,就能炼化他。 随着她的发丝随着气浪飞舞,她的手中凝出了一股火炎。 赤红到又带点金黄的火炎,在她玉葱般的指尖化作了一只灵巧的小凤鸟。 那小凤鸟蹭了蹭雨曦的手,下一刻,径直飞向了半空的老者。 刚喘了口气的李姓老者看到向自己飞来的一抹金黄,那里面的毁灭性力量让他的眼中出现了恐惧。 可他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金黄临近,在空中留下回荡不止的吼声。 “不.......!” 随着这抹金黄将自己淹没,他的身上涌现了永远也扑不灭的赤炎。 一点一点将他那武圣级别的筋骨血肉炼化。 李姓老者的身躯逐渐在赤炎中化作虚无,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头颅。 在头颅被炼化至虚无之前,那一对老狐狸般的眼神再也没有了任何的算计,呆滞地望着下方那环绕着火炎的飒飒身影。 他知道,这一下,所有的世家,都完了。 包括他李氏。 多少年的算计,这一刻,全成了空。 看着繁华的皇都,从未有过动摇的他终于有了一丝悔恨。 随着李姓老者全身被赤炎炼化成虚无。 最后,伴随着一缕惨叫着的黑气也在赤炎中被炼化,从这位武圣的身躯里,炼化出了一枚晶莹的玉石。 玉石被雨曦摄入了手中,从其中,她感觉到了一丝玄之又玄的奥妙。 这就是......仙性。 “还没有结束......” 手中的烈焰长剑传出一道熟悉的青年声音。 雨曦仰头看向穹顶的镜面。 两个世界的连接之处,此刻正被魔主不断撕扯,魔主极力地想要穿过来,只是现在的它不比以前全盛时期,极为费力。 “魔主是魔界的化身,除非魔界将这个世界吞噬,否则魔主难以全部降临......而同样地,魔界不灭,魔主不死,它会源源不断地侵蚀其他世界,将之吞并,化作魔界的一部分......” 雨曦听着这话,极为坚定地道,“那我便永远守在两界之间,绝不让魔主踏足一步!” 她有自信如今的自己能做到。 她的体内犹如一个无尽的炼炉,无时无刻不在迸发着无可匹敌的赤炎,且赤炎的力量还在不断提高复苏着。 “不。”烈焰长剑中传来平淡的声音,“你做不到......” 雨曦握剑的手一僵,那好看的眉毛微微拧在了一起,心底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只要我在,你就做不到......” “什么......意思......?”雨曦的头颅低了下来,半张脸藏在阴影中。 苏远没有直接回答雨曦的问题,他的身形再度化出在雨曦身前,将红衣倩影连同那低下的小脑袋一同揽入怀中。 “这十年里,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我在想啊,要怎么才能回到你的身边......” “哪怕......只有片刻。” 雨曦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她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那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既慌乱又无助地低低道。 “不是......都已经没事了吗......” 苏远只是摇头,仰头看着穹顶上倒映出的另一片世界,一边是繁华的皇都,一边是黑暗的魔土。 魔主的嘶吼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后来,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能篡改那......不变的命数。” 苏远的视角里,他看到连接在雨曦和自己身上的那条模糊线条,只有唯一一条。 他确实回到了雨曦的身边,但也造就了这唯一的命数。 他扶起身前的脑袋,对上了那双清澈的秋水眸子。 一如当年那小小的身影从地上捡起短剑时,仰头看向自己时的那双干净眸子。 其中,倒映的是苏远那从未变化过的面庞。 苏远低头重新吻上了紧紧抱在怀中的佳人。 冰冷的泪顺着那绝世容颜的脸颊滑落。 雨曦,似乎明白了为什么。 本应欢喜的温存也变得无比残酷。 苏远恶狠狠地在那娇艳的唇瓣上留下自己的痕迹,然后满是桀骜地仰头看向穹顶。 也不知是在看向另一边的魔界还是在看向穹顶背后的星空。 他宣誓着。 “我这人,从来不信命数。” 话语,戛然而止。 那有力的怀抱也突如其来地消失,好似从未存在过。 下一瞬,锐利到甚至能贯穿星辰的一击从皇都中爆发。 一抹看不清的剑芒带起足以横扫皇都外平原的气浪,穿透了人族世界,穿透了两个世界的镜面,眨眼没入到魔界。 第70章 第三次的终局 正在撕扯镜面的魔主被一股无形的大力撞飞,重重地落在了魔界大地之上。 那声势连魔界大地都颤抖了几分,地缝开裂,血腥的魔气从缝隙喷涌而出。 魔主胸口上,一柄闪烁着暗沉星空之色的短剑,将其一切,全部于剑体中爆发。 剑体硬生生撑开了插在魔主身上的伤口,不断变得硕大。 汹涌的荡魔清气在周围形成了风暴,撕扯着一切。 随着剑体变得越来越大,剑上本来存在的细密裂纹也悄然蔓延,变得越来越多,裂纹越发清晰。 到最后,一柄如山般的暗沉巨剑将魔主贯穿在魔界大地上。 魔主凄厉不甘地惨叫着,想摆脱,可面对压在身上的巨剑,动弹不得,声音越发低沉了下去。 最后,被钉在地上的黑色巨人再也没有了声响。 不仅是魔主,整个魔界都被暗沉的巨剑一同镇压。 暗沉色的巨剑如同剑山,上面纵横交错无数的裂纹,整个剑体已经濒临破碎的边缘。 随着魔主被镇压失去了声响,剑体也一同陷入了死寂。 再也感受不到一点生机。 这濒临破碎的通天剑山将化为永恒。 与魔主,与魔界永生永世地同存于此。 随着魔主被镇压,连接着两个世界的交汇处,那镜面也化作了点点晶莹的碎片,纷纷扬扬洒落。 折射着光点的碎片星星点点,像是一场雪般落在了皇都上空。 没了支撑,雨曦瘫软在地上。 漫天的星点环绕着她缓缓落下,如梦似幻,恰似一场晶莹的梦境。 好似她的梦境。 明明前一刻还在身前的温暖也是。 那......只是她的幻觉吗? 戛然而止的话语,那怀抱的温暖,都越发模糊,让她一遍遍地开始怀疑自己。 可,来自唇间的感觉还残留着。 那感觉,无比真实。 其中蕴含着一种既苦涩又甜蜜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回味,可回味过后又不忍舍弃...... 如梦似幻的破碎星点静谧地落下,整个皇都都被笼罩在唯美的世界中,无数百姓仰头看着。 可他们不明白这是何意味。 “好漂亮,像下雪一样!” “这不是下雪,这是下星星!” 一男一女两个稚子指着晶莹的光点大呼小叫地喊道。 “总感觉,这样的场景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客栈前,和母亲站在一起的小女孩眼底很是触动,可她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类似的场景。 星星点点,璨若星河...... 城中一角的赵统领看着漫天的星光,这位从军几十载见过无数惨烈景象的男人默然无言,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脸庞。 他知道,从今以后,荡魔军,是真的没了。 无人敢深入的天火大坑中,忽然传出一阵很轻微的铃铛响声。 那响声,很轻很细,随着风声传出,似是在轻柔抚慰,又似是在证明谁的存在...... ...... 【你接受了雨曦的献祭】 【作为最珍稀的祭品,‘以剑之名’激活了最强的神通】 【雨曦体内死寂的血脉重新焕发出了耀眼的金黄之炎,神火之凤归位】 【你们之间建立了密不可破的联系】 【她握住了你】 【你激活了火凤形态】 【只是一击,掌握了火凤之力的雨曦便重创了一位武圣】 【一位武圣陨落】 【魔主还处在暴怒状态,它想要破界而来,你明白,唯有一法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 【这也是你苦思冥想出的能回到雨曦身边的答案】 【你足以贯穿星辰的一击轰塌了两个世界的连接,连带着将魔主钉在大地上】 【你倾其所有,选择了永化剑山,生生世世镇压魔界】 【你的剑体濒临破碎,你的意识消亡】 【本次模拟结束】 ...... 当苏远睁开眼,看到面前遍地是剑的场景时,一阵恍惚。 过了一会才回过神,回想起自己如今是在哪。 “我是在剑谷中挑剑......” 这一次模拟十多年的经历实在太深刻,甚至比上一次百年还要深刻得多。 其中经历的种种事,实在太多,难以名言。 短短的十几年,却波澜壮阔到足以是无数人的一生。 苏远回想起与雨曦的点点滴滴,从那枯瘦的脏兮兮小家伙到长成为娇俏少女,再到成为那高高在上的女皇...... 这一路的变化,苏远都看在眼底。 想到这,苏远看向了在剑谷里挑的那柄古朴短剑。 正是这柄古朴短剑激活了‘以剑之名’的天赋。 “这玩意真配得上魔剑之名啊......” 苏远忍不住这么想。 好在,雨曦是最后的祭品。 他以自己为代价破除那必然走向死亡的命数。 对他而言,只是一次模拟结束。 而雨曦......也是成为了实至名归的,实力和威望双双在握的那至高之皇。 至于他自己所付出的....... 苏远只是淡淡笑了笑,那些都不重要了。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某一节极为眼熟的东西。 他摸出了一件曾经是某个饰品一部分的半截红绳。 这件红绳显然是一遍遍被人拿在手中,早已磨损得极为破旧,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剩一半的红绳线头也被崩解得极为散乱。 但苏远还是从中感到了一丝熟悉感。 眼前也闪过一个狡黠少女的面容。 子鸢姑娘...... 或许是与子鸢姑娘只接触过一面,记忆早已模糊。 又或许是沉浸于模拟中,没能想起来。 但如今回到现实,苏远再回想子鸢,恍惚中,那狡黠的面容和灿烂阳光下满眼都是自己的娇俏少女,渐渐重叠。 苏远恍惚了好一阵,然后才握紧了这半截红绳,不敢置信。 “不......她们,不一样。” 苏远努力地回想子鸢的面庞,依稀间,他发觉那并不是雨曦的样子。 两人从远处看去神似,但子鸢的面容相比雨曦却普通了不少。 那熟悉的感觉只不过是两人的神韵和气质极为相近。 光凭这一点感觉就说两人是为同一人,苏远不敢做出这样的定论。 苏远略显复杂地看着手中的红绳,有些困惑。 “雨曦......子鸢......” ...... 第71章 凤凰死蛋 ...... 那一日,世家叛乱,魔主降世,不知名的神火从天而降,带着无尽神威将一切镇压。 自那以后,没有了世家盘剥,没有了魔族侵袭。 皇宫之中,那冰冷宫殿的金黄皇位之上,绝世容颜的女皇目中无神地俯瞰着下面的一切。 “陛下!陛下!不能再杀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您难道要把天下的官吏都杀绝了吗!” 面无表情的女皇连眼皮都没有动,那双美到足以勾人心魄的眸子虽然看着下面,但视线却飘忽不知在何方,根本没有落在下面不停求饶的人身上。 血肉分离的声音刺啦响起。 血迹在下面的殿中溅得到处都是。 阳光照不到的殿内,早已是一堆臣子的尸体,殷红的血汇聚成河流流到了皇位之下。 和女皇身上的红衣,如出一色。 在大殿之外,台阶之下,更是早已铺满了无尽的血色,血气冲天。 宽广的广场之中,堆积着至少数万尸体,世家之人,尽数被屠戮。 这一日过后,八大世家将永远除名。 可这一切,对皇位上的女皇来说,都难以再让她生起一点波澜。 好似这些都远远不够。 远远不能弥补一切。 她只是微微抬起手指,一丝火炎从指尖窜出。 起初只是很小的一缕,然后火炎的势头变得越发旺盛,延伸成了一只惟妙惟肖的火焰凤凰。 火焰凤凰伸展着炽热的双翅,从大殿中飞出。 所过之处,那些尸体和血迹,一切都被焚得一干二净。 当火焰凤凰在殿外广场中盘旋一圈后,一切都恢复成了原样,只剩下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证明着过往的一切。 极高温度的火焰凤凰一出现,连整个皇宫的气温都变得炙热起来,气温升高了好一截。 火焰凤凰盘旋着冲至高空,高昂的鸣叫声响彻皇都乃至这一方世界,那强盛的气息,足以令无数宗师武者瑟瑟发抖。 最后冲至高空后,火焰凤凰渐渐熄灭,化作了虚无。 如今的她,随手幻化的凤凰都足以和武圣相抗衡。 可......这还是难以让她的心中生出一点波澜。 那失去了一切神采的美眸,如今只是呆呆地凝望着,望着不存在的人影。 那人影,给她留下了既刻骨铭心又无比甜美的记忆。 可同样,她的时间,也仿佛戛然而止停在了那一刻。 她的眼底无数次重复出现那最后的一击。 那一击平定了一切,也带走了她的一切。 皇位上的她。 如今不过是一个无魂的人偶。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底多了一丝恍惚,似乎从无尽的那一刻中清醒了片刻。 手中的那一枚凤眼,此刻传出了一阵阵的温热。 凤眼中封存的一些画面,也出现在了面前。 画面中是两个人影,一个白发飘飘,背着一把长剑,飘逸至极,另一位,则是一极为年轻的貌美女子。 纵然其极为年轻,可雨曦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那是自己无比熟悉的雍容人影,那躺在床上枯瘦得不成人样的她,亲手将凤眼交给了自己。 那背着长剑的飘逸人影说道,“为师自成武圣,游历周边数个世界,最远踏出到了另一条星轨之上,虽然从那一条星舆轨道上得到了好处,可也因此引来了祸端。那条星轨之上,诸世界早已死寂,为师在其中一个死寂的世界中发现了这枚死蛋,虽然外形还保持完好,但其内的生机早已尽无。” 那年轻女子的面前,摆放着一枚碗大的白玉般的蛋。 “一个自称魔主的家伙在我得到这枚死蛋后紧咬不放,一路追了过来......这一点,是为师自大了,本以为靠着这方世界就能和魔主抗衡......” “师尊,这不是您的错,谁能想到天外天里有那样的家伙。” 飘逸人影摇摇头,“我早已得了我们世界的本源之基,和世界同为一体,魔主只要将我吞噬,我们的世界便失去了定海神针,随时能被它一口吞下,如今,我将本源之基传给它......” 那飘逸人影从胸前摄出一缕雾蒙蒙的混沌之气,将之摄入到那白玉一样的蛋中。 随着那雾蒙蒙的混沌之气被摄出,飘逸人影一瞬间仿佛苍老了无数岁,瞬间变得枯瘦。 随后,飘逸人影拿起这枚蛋,郑重对女子道。 “我将用秘法将此神凤之蛋的血脉移至你那即将出世的骨肉身上,你也能得大好处,但同时意味着什么,你也明白吧......” 女子的表情极为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道。 “我明白,师尊,从嫁给皇帝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早已做出了选择。” 飘逸人影似是叹了口气。 “这枚死蛋,纵然毫无生机,可死而不僵,血脉依然非凡,只是无人可激活,纵然是我,也没有一点办法......” “除此之外,这凤凰之血,至阳至烈,就算是魔主吞下,也要伤敌八百,自损八千。” “只要本源之基在她身上,魔主就会一直渴望她......但魔主是个警惕心很重的家伙,不然不会至今还小心翼翼地不敢对我出手......” “你要让魔主得到她,却又不能轻易得到她,这里面的度,你自己把握。” “这或许,是唯一能崩解魔主乃至整个魔界的办法......” 女子无比坚定的点头。 飘逸人影见女子毫无悔色,却反而有些不忍和愧疚。 他知道是自己使得弟子变成了这样。 “或许......你可以赌一赌那虚无缥缈的机会,看看她身上的血脉,是否还能激活......” 可女子听到这话却只是毫不在意地摇摇头,仿佛根本不考虑这一点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师尊放心,我自有分寸。” 画面到了这里,便停止了。 而雨曦只是没什么表情的掀了掀嘴角。 或许,母亲才是对的。 从一开始,死的就应该是自己...... 而不是任何其他人。 不过是闭上眼,被一口吞下,也就是一刹那的时间......忍一忍,就好了...... 那样的话。 魔剑先生不用为自己而死,其他人也是...... 皆大欢喜。 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 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 她,才是最应该死的那个。 可为何,她成为了那个唯一不能死的。 雨曦发现。 她好像...... 什么事都明白地很迟。 她抬头看向殿外,外面早已是一片漆黑,唯有缕缕月光落下。 在这黑暗中,她只感觉到无尽的寒冷。 哪怕体内流淌着足以焚烧世界的火炎。 她又缩到了皇位的一角,褪去了那个威严女皇的伪装,将自己缩成了一团,手中紧握着的物件发出叮铃铃的轻微响声。 无声的泪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没有了魔剑先生,纵然她坐在皇位上,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女皇,又有什么意义。 她不过......是换个地方畏缩不前。 ...... 第72章 历史的真相 ...... 当第二天的阳光来临时,皇宫中的人惊奇地发现女皇的脸上......竟然满是笑容。 宫内的人都变得惴惴不安,无比惊恐,生怕女皇出了一点意外。 却没想女皇只是笑着让他们向天下发布皇榜,招贤纳士。 仿佛之前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无人敢多言。 皇榜一经发布,诸多被世家打压或者不喜世家的文人才子纷纷响应,一时间,皇都内的读书人数量多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所有人都在称赞这是一个更加伟大的盛世来临。 女皇陛下不仅广招英才,还吸纳那些平民宗师。 将他们编入密使,同时正式地宣布,黎原荡魔剑经当为皇朝第一剑法,为不可更改之基。 只要在这一道上有所建树的,都可入军中,享受宗师亲手教导的待遇。 同时,女皇还颁布了一道新的律法。 这道律法只为审判一种罪行。 遗忘之罪。 遗忘那些不为人知或被人误解,但同时又改变了所有人一切的人。 民间也开始涌现一些极具影响力的平民士子,他们以极高的热情开始评判上一个覆灭时代的世家行径。 为此,他们到处走访,挖掘资料,收集史实,成册着书。 在这个过程中,有人看到了一些惊天地泣,足以改变历史走向的内容。 那是关于传闻中杀人百万、甚至连麾下将领都屠戮的魔帅的另一种版本。 在这个版本中,所记录的并未掺杂多少情感。 有的,只是平白直述的记录。 “皇朝历768年,守护皇朝上百年的老剑仙仙逝,再也无人能庇佑皇朝不被魔族侵袭。 老剑仙仙逝当晚,先皇诞下一女,为皇朝唯一的皇女,名为曦。 皇朝历779年,魔族大军再次压境,八大世家联手闯入皇宫,与先皇定下约定,选好安神祭的祭品,为年仅十二的皇女殿下。 同年,皇女从祭祀现场出逃,安神祭失败,魔族入境,魔灾肆虐。 皇朝历782年,广安城破,满城人被魔族所吃,城中难寻尸骨,士卒难与魔族抗衡,十数人才能杀一魔,纵然活下来的人,终其一生也要经受魔气日夜摧残。 南部重镇失守,魔族大军长驱直入,逼近皇都,途中被吃人口过百万,此仅为世家弥补上次安神祭失败的安抚。 八大世家与魔主达成约定,再起安神祭,先皇发布密令,抓回皇女。 皇女扮成平民从黎原再度出逃北上。 其后,黎原城破,一青年持剑立于城前,带领四百士卒死战不退,终守住城池一隅。 此后数月,青年从黎原起事,以荡魔军旗号,向皇都进发,沿途所过城池,剿灭一切魔物,收拢军队。 数月时间,荡魔军便从几百人的规模扩大到了万人。 只是,灭魔需代价,每赐下一士卒杀魔之能,就需要血祭一人,得护体之能,又需要血祭一人。 起初只血祭死囚,但光是如此还不够,荡魔军将领于先皇密使相助之下,抓五万世家有罪旁支,于皇都外大祭。 皇朝历782年6月,三万荡魔军于皇都平原破百万魔族大军,平定魔灾,青年统帅封荡魔镇世清远显圣大元帅,南部边疆城池尽封给荡魔军,无数人前来相投,荡魔军到达巅峰。 先皇下令取消安神祭,同时秘密寻回皇女殿下。 世家得知数万旁支被血祭,八大外景巅峰武者震怒,又惊恐于荡魔军统帅实力的震慑,只能密谋化解荡魔军之法,最终决定暗中推波助澜,釜底抽薪。 除皇都外,以荡魔军之名开始大肆抓捕死囚,无论大罪小罪,有罪无罪,只要入狱,一律为死囚,并送去南疆供荡魔军血祭。 先皇对此,心知肚明,未阻止。 皇朝历783年,荡魔军于南疆破除魔土,收复故土,固守边城,南疆之外,人心惶惶,唯恐下一个被抓的就是自己,荡魔军不再被视为仁义之师,那青年统帅魔帅之名也开始遍传。 同时,魔族大军逼迫愈盛,荡魔军麾下也涌现一批突如其来的宗师及以上武者。 他们有的是原本荡魔军之人,有的是后来投奔的,但无一例外,都突然获得了强大的神通。 皇朝历783年8月,青年统帅欲组建远征军,远征魔族之际,先皇预感时机不成熟,对自己失利,将消息泄露给世家,借世家之手让魔主出手,逼迫青年统帅回防。 青年统帅将死于魔主之手的神通武者尸体回收,得赐神通,自有代价,数万荡魔军见证。 同时,先皇宣布退位,将迎来新皇登基,其号为曦。 青年统帅孤身一人回到皇都,于皇宫杀先皇。 曦皇登基,先皇所布棋局已成型。 皇朝历784年,八大世家再度闯入皇宫逼迫曦皇做出选择。 曦皇明悟,只要她想,摆在她面前的将是一条毫无人阻拦的光明大道,世家将和荡魔军相互厮杀,而她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荡魔军青年统帅自称杀了先皇,成为天下共敌,其后孤身一人进入魔土。 此后十年,再无魔灾。 人心也不再惶惶,不再需要死囚。 皇朝历793年,魔主现世,世家内乱,李家老祖独大,晋入武圣,一手遮天,妄图逆谋曦皇。 荡魔军青年统帅再度现身,赐下神通,那一日,火凤降世,武圣顷刻间灰飞烟灭。 魔主虽不灭,然青年统帅以已身化剑,永镇魔界,奠定万世之太平。” 这一份史料解答了这些研究世家行径士子们的诸多疑惑。 关于魔帅和荡魔军的传闻多不祥,最早一批的荡魔军早已在一次次魔潮中消失,存活下来的老兵所剩无几。 而其他人关于魔帅和荡魔军的认知都是一些千篇一律的传闻,说什么魔帅吃人,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很多真相早已无处查询。 “原来,当年昙花一现的荡魔军背后是这么回事......” “并非是吃人一说,只不过是......代价罢了,然后在有心的世家渲染之下,成为人人自危的吃人之说。” “这也解释了为何还有魔帅吃麾下将领之说,得赐神通,却也并非没有代价......我觉得这份史料真实度相当高!” “所谓魔......到底真的是魔,还是人们以为的魔......这就是历史的真相吗......” (还有一章卡审核了,估计明天才能看了) 第73章 终能解脱 读完这份史料的士子们无不唏嘘。 要问如今天下名声最盛的人是谁。 那无疑是曦皇陛下。 随便问一个人,问他是谁缔造了如今这盛世的一切。 他绝对会毫无犹豫的回答曦皇陛下。 但没人知道,曦皇陛下的背后,还有着这么一段曲折的背景。 “这是这份史料里,还有一些东西语焉不详,比如先皇,她到底是真的想将还是幼时的曦皇陛下当做祭品还是说......如果是真的想,为何中途改变了意见,又是何时改变了主意?” “这种事情谁说得清了,人......不就是这样,谁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什么念头......不过,不仅仅是先皇,关于陛下和这位魔......不,青年统帅之间,似乎关系非同一般,史料里也是语焉不详,两人同时出现在黎原,从陛下出逃安神祭到黎原城破,这中间四年是否......” “呵......若是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你倒是可以写一本魔帅与曦皇的绯色史,我敢打包票说,绝对大火,但我们是搞历史的,要严谨,改编不是乱编......” “诶!要不就叫为了身为祭品的你,哪怕对抗全世界我也愿意!” “不是,你这奇怪的命名从哪学来的?还不如叫神凤皇女录......” “嘶......感觉你这个更不对劲了。” 几人聊着聊着颇觉得可刑,于是纷纷打住。 他们前后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依照这份史料去实地探访那些出现过的地方,发现所有东西都对得上。 更让他们惊奇的是。 很多事情,在世家未覆灭之前,都被有意的隐瞒了下来。 直到如今,曦皇陛下手眼通天统治的时代,一切才原原本本的展现在诸人面前。 联想到荡魔军那青年统帅和曦皇陛下非同小可的关系,他们对手中这份史料的来源,有了一个堪称惊骇的想法。 对此,几人面面相觑。 “不管这份史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只要确实是完整没有缺漏没有遮掩,那它便是真实的。” “就事论事来说,确实如此,毕竟,那荡魔军的青年统帅,所作所为,确实可敬,甚至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曦皇的盛世。这样的人要是就被这么丑化,被人当做了真正的历史延续了下去,那历史就实在太可笑了。” “正好世家统治末期到如今曦皇时期,中间十几年的空白没有什么大的着作,我们就一同编纂一本新的史书,但......谁来动笔?” “我们各人研究重点不一样,擅长部分也不一样,各自写一篇章吧,然后合起来......” “如此甚好!” 一月之后,一本史料巨着问世。 书中详细而客观地记载了魔灾问世以来世家在背后所为,以及皇朝之内各方动态,然后到荡魔军出世。 如此一切,详尽道来。 没有任何遮掩。 此书立刻得到了诸多学子士人的认可。 只因其太详细,详细到仿佛身临其境,而又没有太多个人化的倾向表达。 给看的人留下了自己思考的余地,思考着那每一方所处,所为......是功大于过,还是过大于功。 此间种种,由他们自己评判。 和文人阶层不同,随着诸多误会解开。 所谓魔帅之名,也在悄然改变着。 先是从酒馆茶楼等百姓聚集的地方。 这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魔帅的故事了。 只不过这位一身漆黑总是骑着高大黑马的形象,不再是魔的形象,而是以英雄的方式被人记叙。 大人小孩听着那荡魔军统领短暂而激荡起伏的故事,每每都升起无尽的向往和崇敬。 当说书人讲完一个篇章,看到这些人虽然听得入迷,但不肯给一两个铜板,于是嘿嘿一笑。 “嘿嘿,各位听众,接下来就讲到,云雨夜冷硬魔帅大战娇软曦皇八百回合,随着浑圆剑首七进七出,那艳丽俏首带着不可言说的声音紧绷高抬......” 顿时周围的听众眼睛都亮了,一连串的“好好好”之声,铜板也不要钱似地朝说书的老头扔来。 ...... 寂静无言的皇座之上。 雨曦带着浅浅的温柔笑容看着面前的卷宗。 那笑容中,有着一丝满意,一丝解脱。 她并没有亲自为魔剑先生正名。 她仅仅是将一切的事实摆了出来。 至于其他人如何评价,那就由他们自己去吧。 雨曦也深深的明白,这就是魔剑先生的初意。 她摩挲着苏远亲手攥写的第一本黎原荡魔剑经,署名上的“剑”字,已说明了苏远的一切。 非是神,也非是魔。 而雨曦笑着笑着,泪也流了下来,她看着昔日那柄短剑没入的高空。 视线仿佛穿透了早已化为蓝天的空域,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那濒临破碎的高大剑山。 雨曦站起身来,张开手心,手心间是那剩下的唯一一枚凤眼。 她对着凤眼轻吐一口气。 那是一股朦朦胧胧的混沌之气。 随着这口气离开了她的身体,整个世界都似乎发生了不安的动荡,隐隐有莫名的大地倒转之声以极低的频率响起。 而这口气的离开也使得雨曦的脸色苍白了一瞬。 可她还是带着无比解脱的笑意在手中将混沌之气和那枚凤眼混合起来。 随着朦朦胧胧的混沌之气不断变化形态。 那凤眼似乎发生了改变,似乎是在孕育一个生命。 凤眼那透明琥珀中封存的凤凰形态球体,乍现了一抹金黄的烈焰。 这烈焰越烧越旺,崩裂了外面那层透明琥珀,化作了一道半人高的凤形火灵。 熊熊燃烧的飘逸火灵渐渐成了一个人形。 火焰散去,除了五官,气质和威严时的雨曦有着八分相像。 将面容一遮掩,谁也认不出来,俨然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皇姿态。 除了那空洞的双眸,刚刚出世的火灵看上去对一切毫无感知。 雨曦将李氏世家老者体内焚烧殆尽后留下的那枚玉石融入了火灵体内。 那玉石在火灵体内化开,其中的仙性也一同融入了火灵体内。 火灵化作的人形掌握了武圣级别的力量。 渐渐地,那眸子中也涌现了一些什么,化作了人形的火灵,在雨曦的塑造下,懂得了自己将要做什么。 而雨曦则终于解脱似得转身。 目光扫过皇位,没有一丝留念,转身向宫殿外走去。 坐于皇位之上的火灵带着一丝懵懂,一丝疑惑看着那赤脚走出宫殿渐行渐远的人影,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要干什么。 第74章 凤枝绕剑 来到殿外的雨曦仰头看着晴朗蓝天,目光中有着无比的温柔和怀念。 那最美好的四年时光。 似乎每一天都是如此的好天气。 和煦微风,无人打扰的午后,魔剑先生闭着眼靠坐在亭边,而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魔剑先生,笑容弯弯。 微斜的金黄光线落在他们的身上。 只有他们二人的世界,静谧又无限美好。 “魔剑先生......我来找你啦......” 她轻声念叨着。 她从不是什么曦皇。 她只是......魔剑先生身边那个娇俏又带着点傲气的女孩。 只渴望着能够与那走在身前的人影并肩。 从来......都是如此。 她手中的挂着的红绳微微晃荡,带起了一连串悠扬的轻微叮铃铃之声。 下一瞬,一头无比硕大的火焰凤凰拔地而起,扶摇而上,直冲青云之上的高天。 随着凤凰身上的火焰越烧越旺,连青云都被烧的变形,高天之中,出现无数细小的裂缝,直通另一个世界。 另一边的世界,漆黑无比,仰头只能看到一尊高到无极限的剑山矗立。 火焰凤凰就这么直直地冲进裂缝之中,消失在世界的另一端,来到了这片黑暗的世界。 凤凰那金黄烈焰双翼轻轻一震,便落下了无尽的火焰熔岩,落在漆黑的大地之上,永远也燃烧不尽。 无边的翼展扑飞,每一次都会洒下无边的烈焰,将魔界大地笼罩在灼灼烈焰之中。 原本被镇压动弹不得的魔族全都凄惨的叫了起来。 可却对此丝毫没有办法,只能任由身上的烈焰就这么永远的烧下去。 随着整片魔界大地都被烈焰照亮,宛如一片漆黑的烈焰地狱。 火焰凤凰调转方向,径直冲向了魔界中心那沉默矗立的剑山。 缭绕着火焰的烈凤,环绕着高大的剑山转了一圈又一圈,将烈焰尽数洒下。 最后,她张开无边的双翅,以环抱的姿态轻轻抱住那寂静无言的沉默剑山,落在了剑旁。 恍惚间,仿佛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娇俏少女从背后抱住了那背对一切的高大背影。 渐行渐远的彼此。 在这一瞬,又化为了一体。 那少女合上无比满足而又平静的双眸。 “我终于......能在你身边......” 那名为守护的真意。 便是如此。 随着火凤抱剑落下,那庞大的烈焰之躯也渐渐熄灭,变得黯淡。 生机从火凤躯体上渐渐消散。 随着生机一点一点散尽,火凤的尸体也化成了一种......非石非木的物质。 一枝凤木从原来的地方生长出来。 筋骨为根,血肉为枝,凤羽为叶。 凤木起初很小,与通天的剑山相比,矮矮的,像是被牵着的小孩。 但凤木缠住剑山,绕着剑山缓缓蔓延生长。 剑山上四处可见的裂纹也被凤木的枝丫缠绕,环抱,牢牢的固定在一起。 直至凤木长到与剑山平齐,攀附到剑柄之上的凤木宛如一株参天大树。 枝叶间流转着隐隐燃烧的金黄火焰,将黯淡沉默的剑山照亮。 两者成为了密不可分的一体。 在最高的一根枝丫上,拴着一根红绳,红绳底部的银色铃铛随着凤木被无端的风吹动,在这方被凤木照亮的黑暗世界里叮铃铃响起。 那声音很轻很细,传得很远。 随着铃声,隐约间,那闭上眼的少女好像看见了身前那亘古不变的背影缓缓对自己转过头,牵起了她的手。 那从未变过的面容上,轻轻的笑着。 ...... 无边星海,一颗耀眼星辰坠落,无人知晓的坠落之地,一个女婴哇哇坠地。 官邸中的男女老少期盼地看着新出生的孩子。 “老爷,生了!是个女孩!” “只是......” 女婴的额头,一枚鲜红的印记,极为引人注目。 一个中年男人缓缓走来抱住了孩子,看到怀中的女婴,并没有嫌弃,反而一脸慈爱地道。 “这是祥昭啊!” 那印记如凤似鸟,轻轻振翅高昂着。 虽然色深如血,初看上去极为可怖,但在女孩那一双极为有灵气的大眼睛点缀下,适应后反而觉得喜人。 中年男人思来想去,乐呵地将女孩抱在手中,最后道。 “既然如此......不如就叫你子鸢吧。” ...... 苏远也知道一时间的困惑得不到解答,索性不去想手中半截红绳的事情。 他转而看向本次模拟的收获。 随着面前的画面流转,一幅飘扬如水面的画卷在眼前展开。 画面似是被风微微吹动着,画中的东西也随之被吹起。 那是一株高大到足以通天的金黄烈焰之树。 那树非石非木,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形状看起来似是一头高昂的凤凰。 那凤羽般的树叶随风而动,隐约间,传来微不可闻的铃铛声。 苏远心底升起了一些不好的预感,瞳孔顿时放大。 随着他仔细看去,那画面正中,被这柱高大凤木环绕在中间的,正是他模拟时所化的剑山。 剑上的裂纹,此刻全被凤木缠绕环抱,牢牢交织在一起。 在画面的最底下,被镇压的魔主身上还燃烧着永远也燃不尽的烈焰。 这些无一不在说明一个结果...... 一个苏远怎么也不愿看到的结果。 【根据你本次模拟结果生成追忆——】 【凤枝绕剑(金)】 【“君当作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追忆特殊效果:增添一个额外的随机天赋槽,随机到的天赋至少为紫色等级天赋,并且能和其他天赋构建组合技】 苏远此刻无心去看追忆的效果。 他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那简单的一句话上。 君当作磐石,妾当做蒲苇......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第75章 第三次模拟奖励 无论是那凤状神木,还是那轻微的铃铛声。 无不在向他说明一件事。 眼前闪过一幕幕与雨曦相处的画面。 她一开始时根本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只会瞪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每次都是苏远扛不住率先服软,好吃好喝好玩的供着。 小家伙也不得寸进尺,只会缩在自己腿边默默的享用着。 后来,她学会了放肆。 只在苏远身边的放肆。 高兴时,一双干净的眸子盯着苏远,嘴角微微翘着,什么都听不进去。 生气时,眼睛从来不会看向苏远,可余光却分明在苏远身上,既幽怨,又期盼,等着苏远拿着点心去找她。 其实登基大典之前的那天,隔着中间的大殿,她幽怨又落寞的眼神,苏远注意到了。 可他不敢接近。 但他发现了。 哪怕即将成为高高在上的女皇,雨曦还是那个他身边的女孩。 可他的女孩,终究还是没有按照他的期望活下去。 雨曦她是成为了很好的女皇。 但她,找不到自己....... 无数张雨曦的面容在苏远面前闪过,构成了一个名叫“雨曦”的娇俏女孩。 苏远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你怎么......还是那么傻。” 比起这个,苏远更害怕的是另一件事。 他害怕......那不变的命数,到底有没有变动。 凤枝绕剑......到底是雨曦自己做出的选择,还是命数所导致的必然结果。 想到这,苏远又看向手中的半截红绳,轻轻握紧。 有些东西,他要去确认...... 在那之前,模拟的结果已经呈现在苏远面前。 【这一次模拟,你化作了一柄行走世间寻找祭品的魔剑】 【从一开始,最为强大的祭品就摆在你的面前】 【但你犹豫了】 【你的选择改变了诸多人的命运】 【四年间朝夕相处,最为强大的祭品与你共度了上千个日夜,明明说的是吃了她的话,做的却是守护她的实】 【你确实教会了她何为守护,但她悟的和你教的似乎不是同一个东西,到底哪里变质了?】 【你们同床共眠1579个日夜】 【虽然只是牵牵衣角,但你们之间的亲密足以称之为十五日夫妻,更近了一步】 【哪怕少女长大,向你表露心意,你却强硬赶走】 【你是该赶走她,但你也该当个被人牵了一千多个日夜衣角的木头......日月可鉴,天地可查,你有没有化身能不能动其实都一个样】 【你为她杀生屠魔,杀到皇都,却也难奈命运弄人,她沦为权谋争端的牺牲品,你们终成对立,渐行渐远】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反抗不了命运,不如躺下等待命运强行蹂躏吧】 【你反其道行之,将本属于她的罪全部揽到自己一人身上,独行黑暗,留下皇座之上光明耀眼的无暇女皇,你们犹如日月光暗,永不相见】 【你本已赐下她真我,赋予了一个本来无魂的容器真正的自我,却反而因此不得不接受身为祭品的她,身为最强大的祭品,她果真有通天之能】 【你无视她的意愿,替她承担命数,永镇魔界】 【可......你真的改变她的命数了吗?】 【评价:替承命数,独揽罪果】 这个结果倒没有出乎苏远的意料。 评价还是相当高的。 苏远已经自动过滤了那些夹杂着私货的话语。 这模拟器就像个黑暗里的聒噪家伙,总是要说些似是来自幽渊的低语,不断地在试探他的道心。 可苏远如今的道心之坚定,哪是那么容易被撼动的。 他相信自己的选择,也相信与雨曦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苏远依然,要循着自己的路走下去。 如果一次不行...... 苏远的眼底闪着某些疯狂。 仰头看向了剑谷之上的天空,看向了那冥冥之中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无形命运大手。 光是改变一次命数不行。 那就两次,三次......直到拼尽一切为止。 这时,他脑海中恍惚间想到了那一日与子鸢相见时,子鸢所说的话。 至死方休...... 面前那浮动的画卷,蜿蜒的凤枝绕剑而生。 已然向他说明了雨曦所做的选择。 既然如此,苏远自然不可能停滞不前。 模拟中所得终是一场空,苏远于当前五界十天的实力,才是根本。 【你解锁了以下成就】 【犹豫就会败北】 【哪里变质了?】 【十五日夫妻】 【一个样的木头】 【躺不平的命运】 【何为命数】 【成就奖励:星舆轨道之引】 “星舆轨道?” 这对苏远来说,是个陌生的词。 但他抬头看向无垠的高空,眼底又有着一丝了然。 不论是从最近两次模拟中还是从子鸢那,都说明着五界十天之外有着更为广阔的天地。 那无尽的星河间,还存在着其他世界。 只要能踏足第七阶,便有着资格去探寻那星河之间的世界。 既然是涉及到那无尽星河,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倒是不用急了。 【模拟奖励】 【黑煞剑意(红)】 【本命玄剑额外解锁火凤形态(未激活)】 【一丝残留的反馈之力:极端狂暴杂乱的反馈之力,其中蕴含的力量不菲,但难以吸收】 这次的模拟奖励,倒没有上一次模拟那么多,但苏远还是眼睛一亮。 黑煞剑意...... 这东西的渊源还要追溯到第一次模拟。 第一次模拟的时候,身为一柄纵横江湖的宝剑,被无数人的追求而不得,引发了一场大动荡,无数人因他而死。 身为宝剑的他从而沾染了一抹血气。 这抹血气还残余到了第二次模拟。 在第二次模拟之后的奖励里,以一缕煞气的形式存在。 【一缕煞气:由万人性命凝聚的煞气,大幅增加本命玄剑威慑力和攻击,凡人不敢直视,不祥因果已化解。可炼化,若悟性足够,炼化可悟出顶级剑意之一黑煞剑意,若悟性不足,也可提升对黑煞剑意的感悟】 这里面提到了,若是悟性足够,便能炼化出顶级剑意之一的黑煞剑意。 没想到如今直接摆在了他的面前。 不过,用摆字或许不太恰当。 苏远也意识到这黑煞剑意和什么有关。 他身为魔帅,杀生杀魔无数,杀意重到几乎成了实质。 这或许才是黑煞剑意的直接来源。 第76章 仙剑苦海 这一次的模拟奖励,倒没有直接提升苏远的修为,反倒是给予了【一丝残留的反馈之力】。 看其介绍,苏远知道这便是他自化剑山之后所残留的东西。 以剑之名天赋从那些接受了神通的人身上所得的反馈。 这份反馈之力,曾足足将苏远的修为推至第六阶巅峰,只差一丝就能化凡为仙,跨入那第七阶。 若是......再加上雨曦的那一份反馈。 或许,第七阶只是开始。 冲至第八阶都有着可能。 但这种可能却是苏远永远也见不到的。 这残留的反馈之力在苏远面前现出,其看上去像是一团杂乱无序的七彩色团。 各色之气在其中交织,或粗或细,像是一群无头苍蝇在里面飞着。 苏远能感觉到,这些反馈之力蕴含着极为磅礴的力量,但想要吸收并不容易。 但并未完全不能吸收。 这一点苏远打算寻个时间仔细研究。 而且相较于黑煞剑意,修为的提升都是其次。 黑煞剑意已列属最顶级的剑意之一,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 念及最后一项奖励,火凤形态。 上一次模拟也是解锁了冰凤形态,但却没有机会一试。 但这火凤形态,苏远却是有了一丝体悟。 被赐下无边神通的雨曦,将他剑体拿在手中时,原本只是两尺长的短剑燃烧着烈焰,化作了六尺长的烈焰长剑。 烈焰长剑一剑之威,武圣重伤。 但苏远还察觉到不止如此。 在那个时候,苏远感觉火凤形态的剑体并未使出全力,剑体内还留有相当一部分未激活的威能。 只是那些威能使出的形式并非单纯的火焰。 这或许还需要苏远去自行探究。 但一想到自行探究,苏远脑中就回想起雨曦的娇俏面容,又从雨曦的娇俏面容想到子鸢。 “正好,是时候出剑谷了,再去湖边寻一趟。” 上一次无意间的偶遇,仅仅碰见了子鸢一次。 再去寻时,却是找不到子鸢的踪迹。 想到这,他站起身来,手中还抓着那柄被他称之为魔剑的古朴短剑。 这柄短剑相比剑谷中那些绽放异彩或者有着强大威能的剑,显得平平无奇,看上去仅仅是一柄什么都没有的普通长剑。 可苏远深知它绝对不是表面上看着的这样简单。 将短剑收好,苏远起身试着感受那新得到的黑煞剑意。 随着苏远眼底闪过一缕黑红之气,苏远的手心周围缭绕着一圈若隐若现的黑红剑芒。 从中传出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面对的是尸山血海,无边血渊。 他整个人的气质也陡然一变,变得冰冷暗沉,一如万里海底的黑渊,极南雪谷的万年坚冰,浓烈的煞气隐隐传出。 当这黑红剑芒一出现,苏远周围遍地插着的剑都嗡嗡摆动,向着他手心的剑芒靠拢。 似是跪拜。 苏远很满意这个效果。 就当他准备收起时,急促的破空声响起,从剑谷深处飞出一道血红之光。 那血红之光眨眼间没入苏远手中,在苏远手中留下一道小小的红色剑印。 苏远急忙将黑红剑芒散去,不知怎么得,剑印的红色像水流般褪去,延伸至手心,像是会生长的溪流般,在他的手中汇聚成了一柄血红锋刃的优雅长剑。 “咦......不会吧。” 苏远哭笑不得。 难不成,真有仙剑来投。 他端详着血红的长剑,剑长七尺,那不知什么材质打造的血色剑锋,像是半透的晶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亮。 那妖异的光亮既让人感觉有些发憷,却又在阳光的折射下瑰丽到让人挪不开眼睛,越看越着迷。 握着血红长剑,苏远恍惚间看到了一幅漫天血色的古战场场面。 战场之中,尸山血海,对折的兵器林立。 唯有正中一单膝跪地的不屈人影,手握血色长剑杵地,滔天的杀意和不甘的怨念几乎成了实质,吞没一切。 “你叫......苦海。” 苏远看着剑柄上方正而古朴的篆字,若有所思。 苦海剑上闪过一道光亮,似是回应。 这苦海剑还真是一柄仙剑,只是苏远察觉一番后又有着失落。 是仙剑,却又不是他以为的“仙剑”。 这柄苦海剑相对于身为残破仙剑时的他来说,弱了不少。 毕竟......不是谁都有着开天之息傍身。 可苦海剑中的威能也不可小觑。 绝对是个杀手锏级别的存在。 怎么说也是和他那个渡劫期师父同一级别的仙剑。 这等意外之喜倒是出乎苏远的意料。 顿时苏远又有些犯难。 也不知从剑谷中到底能不能带出去两把剑。 可那古朴短剑苏远是不可能放弃的,这血色长剑又融入手中,两者哪一个都丢不了。 于是苏远只能硬着头皮向剑谷的出口走去。 当苏远的身形出现在剑谷外时,立刻有好几道身影朝他奔来。 除了师姐秦书之外,甚至他还看见了自己师父的身影。 几道人影起落间就来到苏远面前,秦书激动的抓着苏远的胳膊,一脸关切问道。 “小远,你终于出来的,你已经在剑谷待了七天了!” 听到秦书的话,苏远心里一凛,但表面上淡淡笑着回应。 “一言难尽,没想到......” 话还未说完,苏远进来时守在剑谷前的那名中年女修一把抓起苏远的手,手背上,红色的剑印清晰可见。 “你拿到苦海剑了?!” 此言一出,其余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极为精彩,看向苏远的视线变得极为火热。 “苦海剑......可是剑谱中标注的那柄血气凝成的仙剑?” “这等消息,我要去禀报宫主。” “这弟子,不能就这么留在你天关宫,必须要让他重新选,我地轴宫才是更适合他的!” “哼,这话你去和宫主说,他生是我天关宫的人,死是我天关宫的鬼,我天关宫不可能放他走的!” 倒是苏远的师父万长天惊讶之余摸了摸胡子,嘿嘿一笑,一副理所应当的炫耀模样。 “行了行了,什么你的我的,他是我弟子,知道吗?我的弟子!” 剩下的几个老者咬牙切齿地看着万长天,这事碰谁身上,半夜都能笑醒。 震惊过后,他们忍不住摇头叹息,一个个捶胸顿足。 “万老头运气太好了......” “看走眼那么多次,终于看对了一次吗?唉,也算是老天的一种补偿了。” “糊涂啊,还以为他又看走眼了,哪想到这么一个天才糟蹋在他手中了。” 万长天顿时吹鼻子瞪眼和说话的人急了。 “谁看走眼!老夫从来就没看走眼过,要不是老夫慧眼识珠,一眼认定了小远是个栋梁之材,不然他们就要埋没在你们这些老鬼手里。” 第77章 星舆轨道之解 秦书倒是不以为意,反而欣慰的看着苏远,拍了拍苏远的头。 “出来了就好,害得我以为刚来的小师弟就要变成剑谷里的亡魂,其实就算没拿到仙剑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的,不要以身犯险啊......” 秦书还以为苏远的一言难尽是指为了取得苦海剑花费了极大的努力。 那中年女修也是,看着苏远的目光中多出了别有一番的深远意味,有着一丝欣赏一丝震撼。 “宗内已经上百年没有仙剑出世,既然你能得到苦海剑的认可,你身上也必然有过人长处,七天的辛劳也是值得的,万天长倒是得了个好弟子。” 她能守在最靠近剑谷的地方,相比其他人,倒显得淡定得多。 但她的眼底依然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讶和一丝羡慕。 苏远本想解释一番说这剑是自己投来的。 但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 总不能说自己在剑谷里面睡了一觉睡了七天,醒来身边就有一柄仙剑了吧。 中年女修单手施展道法,似是在苏远身上检查。 确定无误后对苏远道,“确实只带出一把剑,这苦海剑,剑谱记载不多,只知是一柄擅长杀伐之道的仙剑,常人难以驾驭,稍有不慎,有被反噬成为只知杀戮的傀儡风险,你得了仙剑,不要妄自尊大,索取无度,当要谨慎。” 只查出一把剑...... 这使得苏远心底又是一凛,但面对中年女修的谆谆告诫,回以礼数道谢。 见苏远得了仙剑却又不自大,懂得礼数,中年女修眼底的欣赏又厚重了一分,笑着点头,回道。 “既然得了仙剑,人也无事,你可以跟你师父回去了......呵,这下外面怕是要闹翻天了,也好,宗内很多年没有热闹过了。” 万长天身边的那几个老者斗完嘴皮子,此刻早已散尽。 仙剑出世的消息,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传遍宗门。 万长天嘿嘿笑着对中年女修拱手,拉起苏远和秦书落到群山上的一处山巅,正是给苏远安排的住处。 万长天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子,虽然才刚入门不久,其中绝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剑谷中度过。 但万长天依旧将其视若己出,他略显严肃的告诫。 “小远,得了仙剑是好事也是坏事,以你的实力,在未晋入天阶之前,不得出宗门。” 这话顿时打消了苏远去寻子鸢的心思。 可得了仙剑的事瞒也是瞒不住的。 苏远只能接受,“弟子明白。” 万长天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最后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大袖一挥,给苏远留下诸多密卷和玉石。 “这里面都是关于剑修和其他修行体系的前人见解,多了解了解之后再做决定选择何种辅助修炼的体系,另外关于剑道的修炼,不日就会有人来安排,届时结束之后,有什么疑问,自可来问我。” 说完,万长天就打算离开,但苏远又叫住了他。 “师父,弟子听闻,踏入第七阶便可跨界而行,这跨界而行,是何种体会?” 万长天摸了摸胡子,想着说说也算是激励苏远,于是便道。 “在五界十天,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穹顶之上,还存在着其他诸多世界,各修行体系中均有留下传闻说每一颗星辰便对应一个世界,佛教有三千世界之说,道教有洞天福地之说......” “诸多世界星罗密布,谁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少,但诸多世界的排布,却并非如同星空中看上去那般,遍地都是。” “世界间的排布,必须得按照一定的轨迹,顺着这些轨迹,一个世界接着一个世界的存在,这些轨迹,便被称之为星舆轨道。” 提到星舆轨道这个苏远极为在意的词,苏远不由得问道。 “星舆轨道之外......有着什么?” 万长天摸着胡子若有所思道。 “星舆轨道之外,在我们看来,只有着无尽的黑暗,那里是没有物质的地方,一旦在其中迷失方向,将永远回不来。” “所以若想探寻那诸多世界,唯有沿着固定的星舆轨道,一旦误入黑暗,便是九死一生。” “呵,为何五界十天自诩为诸界中心,只因其位于多条星舆轨道的交错地,无数英雄奇才汇聚,造就了如今的鼎盛局象。” “而且世界与世界之间亦有差距,一些小世界,老夫刚迈进一条腿就足以撑爆,而五界十天发展至今,气吞山河的浩然之势不是那些小世界可比......” 苏远默默将这些记在心底。 “弟子明白了。” 两次模拟前后所花的时间并不一致,这一次足足用了七天。 而上一次只是一刻钟。 虽然并未从万长天这里得到解答,但苏远已然有了猜测。 如果说,模拟的世界,并不是虚拟的。 而是那诸界中的某一个。 或许不同星舆轨道的世界,相对于五界十天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 而若真是如此...... 苏远心底那无端的期盼又再度火热起来。 子鸢和雨曦有关联的可能,又加深了一分。 万长天走后,秦书看着这个小师弟,总感觉小师弟从剑谷出来一趟后,身上的气质隐隐发生了变化。 和之前看上去不一样了。 但这种变化到底在哪变了,她又说不上来,只好作罢。 第78章 你又在我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 自从剑谷出来后,苏远每日沉浸在万长天所留的那些密卷和玉石中。 关于剑修的内容,尤其是涉及到荡魔第一剑,苏远看那些前人遗慧犹如大学生看小学生一般。 毕竟他不仅修成了荡魔第一剑,更是在荡魔第一剑的基础上更进了一步。 斩出了属于他自己的那极致一剑。 此事尚不被任何人知晓,要是宗内知晓,怕不是一件比仙剑出世更加震惊的事。 届时不仅是天关宫、地轴宫震动,荡魔剑宗的宗主都要亲自出面。 能在荡魔第一剑基础上自创一剑,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荡魔剑宗历史上的诸多天才和苏远一比,无疑都要黯淡下去。 怕是只有创立荡魔剑宗,留下荡魔五剑的那位才可以和苏远比拟。 苏远也开始着手参悟关于荡魔第二剑的内容。 天生剑心之下,又有着海量前人感悟,苏远的进度异常快。 宗内高层间,也开始流传着有弟子得到仙剑的事迹,但此事仅限于天关、地轴两宫的高层所知,再加上少部分亲传弟子。 除此之外,仙剑出世的消息被宗内刻意压了下去。 多数普通弟子并不知此事。 但就算如此,还是有一些人不知从哪得到了风声,每日来到苏远的住处前来挑战。 这些人往往年轻气盛,剑道天赋不菲,一身锐气威武不能屈,谁都不服。 一看都是有传承有背景的子弟。 但往往都是秦书叉着腰出面,当着这些人的面将他们数落一通,然后把他们赶走。 这一日,苏远所处院落的山巅,又来了一人。 一个赤裸双臂,背着一柄粗大重剑宛如樵夫般的男人一步一步走了上来。 见到他,纵然是秦书也乖乖退到一边去。 这樵夫般的男人目光坚毅,仿佛一座坚实高山,牢牢矗立于大地之上。 背上的重剑犹如背着天穹一样,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极深的脚印。。 他径直来到正在参悟荡魔第二式相关内容的苏远面前。 “你......取了苦海剑?” 苏远神色郑重地点头,只感觉面前真如一座大山压了上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樵夫摇头叹息,似是解下心愿。 “哪怕是剑谱榜前十的仙剑,也不是真如天上仙神,永不入凡尘......看来不过是我愚钝罢了。” 苏远隐隐猜出面前的樵夫是谁。 “你在看荡魔第二式?”樵夫看见了苏远手中的书卷,多看了苏远几眼,也没多想。 毕竟天关、地轴宫主修不同,但落到实际,对弟子修炼哪一式剑法并无限制。 “如有疑问,可以来找我。” 樵夫般的男人留下一枚玉简,带着那极具压迫感的气势消失了。 “师姐,那便是地轴宫的剑圣吧。”苏远问道。 不出苏远所料,果真如此,秦书道,“那位剑圣多年来一直为没能得到仙剑之事耿耿于怀,甚至怀疑仙剑根本不会选中我们这些所谓的‘凡人之躯’,如今,这执念应该是破解了。” 同为武圣级别的人物,这位剑圣给苏远的压迫感远远甚于皇都李氏老者。 甚至苏远感觉,这位剑圣单手就能将那李氏老者吊起来锤。 其压迫感和魔主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好在,他对苏远并无恶意。 甚至,这还是一位参悟了荡魔第二剑的天才。 剑圣来访只是苏远生活中的插曲。 每天除了参悟剑法,便是想办法吸纳那一丝残留的反馈之力。 本命玄剑从地阶跨入天阶,至少也要三五年的时间。 他必须找到更快的办法跨入天阶。 专心于修炼的时光过得飞快,很快,便过去了一月的时间。 这一天,秦书带来了一个消息。 “小远,五界十天的至高宗门齐聚荡魔界,各自派出了一支由第七阶高手带领的队伍来我宗门,似乎是要商讨什么事,好像,各宗门都派出了各自的天才弟子一齐前来......就不知道来的会是哪些人,青海天的齐观道子、黄泉门的冥沙圣子、碧羽宗的赤鸢仙子、月落天的缈月仙子......这都是在五界十天有名的天才弟子,岂不是能一次性全看到。” 秦书本就是个喜爱热闹的性子,平日里闷在宗门里除了修炼就是修炼,难得有这么一场盛事,显得很是兴奋。 倒是苏远反而淡定得多了。 经历了两次波澜起伏的模拟,见过的大场面不比这少。 “大概是和前不久宗门内传出突如其来的钟声有关吧,那一次宗内高手倾巢而出,还以为是别的宗门打过来了呢。”苏远猜测道。 秦书一边点头,一边眼底放着光,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苏远只是笑着听完。 其他宗门来人之事并未引起苏远的关注,只是闷头修炼,只为了早日能出宗门。 最近修炼荡魔第二剑时有了感悟,却又在感悟之后迟迟没有突破。 思来想去,苏远打算去找那位剑圣一试。 向秦书问道剑圣住在哪座峰上后,苏远就凭借着对宗内门地形大概的记忆出门了。 只是荡魔剑宗所在是一连片浩大的山脉,光是其中几道主峰就已过数十里,其他山峰不计其数。 若是不熟悉地形,一旦偏离主道,极容易迷失。 那剑圣住在极为偏僻的地方。 在不能御空而行的情况下,苏远从大道踏入小路,不过一会就丢失了秦书给他指的参照物之峰。 他来到一处极为幽静之地,周围都是幽深的山坳和密林,正处在几座山峰的夹缝间。 这里已经较为靠近后山,后山人迹罕至,一时半会也看到几个人影。 好在从这里还能看到几道主峰高大的身影,苏远还能依照着这几道主峰原路返回,倒也不担心回不去的问题。 于是苏远向着高处走去,从高点的地方辨认方向。 走着走着,路过了一处位于半山腰依山傍水的静谧院落。 潺潺溪流从不远处的瀑布滚滚而下,丛林掩映间,红漆的木桥跨过溪流,延伸向院中。 小桥流水间,苏远看到了桥上的一道身影,淡紫的长裙随风飘摇,宛若静静盛开的鸢尾花。 那身姿凭栏眺望,婀娜的侧影,散落的青丝,玲珑的身段一如记忆里那娇俏的人儿。 俏丽的背影于山水间时隐时现,恍惚间看去仿若幻影,随时可能消失,这使得苏远恍惚了好一阵,下意识走过去。 似是脚步声惊醒了那凭栏眺望的人影,她转过头来,一双有神的干净眸子对上了苏远。 那眸子中清澈到不掺杂任何东西,黑白分明,略显温柔的俏脸,带着若有若无不知在翘首期盼什么的笑容。 这一瞬,苏远握紧了手心,喃喃出声。 “雨曦......” 那人影先是微微一诧,随后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就又笑了起来。 身穿紫裙的女孩背着双手,站在桥上,阳光洒下,将一头青丝照得金黄。 那笑容,一如曾经,笑靥如花。 “苏公子......你又在我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可莫要认错了。” 第79章 如出一辙的傲气 这话犹如巨钟在苏远心底敲响,使得他幡然醒悟。 再度看过去时,才惊觉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子鸢姑娘。 苏远略显复杂地仔细打量着子鸢的面庞。 无疑,她和长大后的雨曦神似,但那五官相比却有些普通,细看下五官有着一些差别。 子鸢如今的样貌在普通人中无疑算得上清秀至极。 只是那份极度相似的神韵难以分清。 她整体的气质飘飘然隐隐出尘,那娇俏的眉眼好似窃笑着偷跑下凡尘,在人间玩乐的天庭小公主。 既让人觉得彼此间的距离极远,却又觉得唾手可得,只是个爱笑的邻家青梅妹妹。 这种矛盾的感觉反而让人欲罢不能,总是只差一丝就能够到她了。 “子鸢姑娘?”苏远带着一丝困惑问道。 子鸢提着微微被打湿的裙摆,一步一步来到苏远面前,打量着苏远身上荡魔剑宗的弟子服饰,好奇道。 “原来苏公子是剑宗弟子......还能再次碰到苏公子,这是否就是缘分呢?但......苏公子你可切记,不要认错人了哦......” 虽然苏远直直地盯着她,但她发觉苏远的视线中并未有那些好色之徒通常有的视线。 那视线,带着一丝莫名的伤感,还有着说不清的复杂,光是一个眼神里就仿佛蕴含了一整个世界的复杂故事。 说不清,道不明。 让人不由得好奇,让人不由得想要知道。 这种浑然天成的吸引,就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为何。 只是,她知道,她并不反感眼前的男人。 “我可不是你日思夜想的女孩,你要是辜负她,三心二意,别说她不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这种负心汉。” 这话瞬间使得苏远不知说什么。 这其中,实在太过复杂离奇。 他根本不知如何说是好。 子鸢嘴中的“她”既是苏远思念的“她”,却又不是苏远思念的“她”。 苏远张了张嘴,发现解释不了一点,只能略带苦涩地笑笑。 子鸢翘着头将苏远脸上表情的变化尽收眼底。 有些人,故作深沉,利用这种深沉吸引女孩。 但这种假的不能再假的东西,她能一眼看出。 可,有些东西,是做不了假的。 苏远给她的感觉便无比真切。 真切到他真仿佛经历了那一切,那如同话本中交织的跌宕起伏的一切,有个他一直寻觅的女孩。 苏远再度笑笑,将那些情绪散去,转而问道。 “子鸢姑娘怎么在这里?” 子鸢莞尔一笑,“我随家师来贵宗门拜访,恰巧被安排住在这里,这里的环境挺好,和我们那截然不同,时不时出来看看别样的风景也是修炼心境的一环嘛。” “我听师姐说最近五界十天的至高宗门齐聚荡魔界,子鸢姑娘不会正好也是某一至高宗门的弟子......” 苏远已然猜到子鸢的身份。 子鸢对苏远眨眨眼,伸出一根手指,“嘘,不要乱说出去,不然我会有大麻烦的。” “麻烦?”苏远了然一笑,“赤鸢仙子?” 听到这个名号,子鸢像是做了亏心事然后偷跑出来,最后又被戳穿的小孩一样心虚,“不是!” 苏远顿时不由得想笑。 瞎猫碰到死耗子地试一试还真炸出来了。 毕竟,喜欢看话本爱幻想的小女孩能老成到哪里去。 见子鸢一副心虚的模样,苏远忍不住升起逗逗她的心思,压低了声音道。 “原来赤鸢仙子住在这......这消息放出去得有多少人疯狂......” 子鸢轻咬着唇齿瞪了苏远一眼,“你敢!” 低着头眼底挣扎了一会,然后昂着头闭上眼哼了一声,似是认命。 “算了,既然被你认出来了我也只好摊牌了,原本想以低调的身份和你相处,但......我就是赤鸢仙子,行了吧。” 子鸢闭着双眼静静等待着早已习以为常的反应,可她等了一会却发现对面并没有任何反应。 悄悄抬起一只眼,发现对面的苏公子脸上有些莫名其妙。 “赤鸢仙子......很有名吗?” 苏远是真不知道,要不是从师姐那听到,或许根本叫不出这个名儿。 不过这纯属苏远涉世未深,孤陋寡闻了。 苏远也能猜到这个名头,一定很响亮。 但见到眼前少女脸上那如出一辙的淡淡傲气,就是忍不住升起逗逗她的心思。 子鸢只感觉自己被耍了,脸上一阵发热。 再想到自己刚刚那一连串发言,顿时无言地低下脑袋,双拳握紧,身体微微颤抖。 “欸你头上冒烟了......” “不准说话......!”子鸢猛地抬起头按住了苏远的嘴。 那满是羞意几乎要滴出水来的温润双眸,红透了的脸颊,那羞红一路蔓延到耳根底下,微张的薄润嘴唇,洁白的银牙用力地咬着。 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如同饿虎扑食般撕咬苏远。 这个不过十来岁,涉世未深的娇俏少女。 只感觉人心险恶。 第80章 别来找我了 子鸢撑着双臂,双手交叠压在苏远的嘴上。 眼中的羞愤几乎能杀人。 她很想解释。 自己平日里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根本就不是那种会以赤鸢仙子之名为傲的人...... 可这种话说出来怎么都显得无力而苍白。 简直是洗不白了。 “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污点,果然......只能灭口了......” 只不过稍微一松懈就吃了这么一个大亏。 子鸢羞愧难当地思索着要怎么才能洗白污点。 从苏远的角度,视线微微一低,甚至都能看见那精致小巧的锁骨都已经涨红,再往下...... 苏远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嘴唇张合间,恰好含住了半边玉葱般的指头。 “!” 入口丝滑细腻,甚至还有着一丝少女独有的清香。 苏远还来不及继续品味,少女如惊弓之鸟般以闪电般的速度收回了双手,抱叠着护在胸前。 “你、你你在干嘛!” 子鸢只感觉羞惧相加,指尖传来极度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说不上来。 但越是如此,她越是有些惊惧,生怕苏远再接着来上一口。 苏远被这么一质问,反倒莫名其妙的笑了。 “这样的灭口方式......还真是独特,不过,子鸢小姐,我不介意再多灭几次......” “......” 子鸢恨恨地咬着银牙,咬着咬着忽然将衣袖一甩,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侧脸。 她的面色似是恢复了平静,刚刚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意外,她毫不在意。 但那微微鼓起的双颊,像是还在咬牙切齿,显示着其主人内心并不是表面上这么不在乎。 “苏公子请回吧,今日你我相见只是意外,我又不是你心心念那人......” 子鸢尽量以平静的话语回应,想要恢复至平日里的状态。 但纵然她在努力,却发现接近这个男人时,莫名地总是很容易放松,一不小心就暴露出本性。 而不是那个众人眼中清高如鸢尾花的赤鸢仙子。 很奇怪。 虽然心底依然激荡不平,还未从刚刚短暂的接触中回过神,可借着侧过去的遮挡,子鸢很好地掩盖了这一切。 想着想着,又对今日自己的表现很是恼怒,于是清冷道。 “以后苏公子别来找我了,你还是早日去找你那位姑娘,以苏公子剑宗弟子身份,前途无量,定然能与那姑娘成为世人羡煞的一对......” 听到与雨曦神似的子鸢对自己说这种话。 顿时,诸般滋味涌上心头,苏远脸上出现了一瞬说不清的神色变化,但最后又一笑释然。 他坦然道,拿出一截红绳。 “上次子鸢姑娘掉了东西,我再去找你,却没有找到......正好这次还给你。” 苏远将那半截早已磨得极为粗糙的红绳拿出,交到子鸢的手中,然后转身就走。 “我......”子鸢看着那半截红绳,怔了一下。 眼中再闪过刚刚苏远脸上的变化,那种表情,有点像是被最喜爱之人丢弃之后的无措和痛苦,但痛苦之后,他却又一笑而过之。 连带着,她的心底也莫名地揪着隐隐刺痛。 子鸢顿时无比后悔刚刚说出的话了。 她看着苏远的背影,想叫住他,可张了张嘴,却又没有发出声音,只能看着苏远的背影消失在半山腰的丛林中。 子鸢低着头,不知所措,握紧那红绳,站在原地,顿足了好久。 她只感觉自己做错了事。 却又不知为何。 ...... 苏远花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找到了剑圣的居所,剑圣所住的地方离荡魔剑宗主脉极远。 这里已经快要离开山脉,在剑圣居所之前,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大湖,芦苇丛飘荡,湖边散落着无数依靠捕鱼为生的人家。 一座湖边草屋便是剑圣所住之地,剑圣给苏远留下的玉简可以打开草屋所设禁制。 但进去之后里面却没有任何人。 从湖边忽然传来连绵不绝的波涛声。 苏远循着声音望去,指尖宽阔的平静湖面之上,凭空多了一条宽缝隙,无数水流滚滚向其中流去,将原本平静的湖面搅动起来。 那便是波涛声的来源。 从那缝中,一道人影缓缓踏出。 正是此前苏远所见过的樵夫打扮之人。 他踏在水面,一步一步向苏远走来,脚下明明踏及了水面,却没有一丝波纹。 且苏远也没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丝调用天地灵气的感觉。 剑圣雷宣来到苏远身边,对于苏远的到来并不惊讶。 在得知苏远已经在参悟荡魔第二剑时,雷宣的脸上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讶,看向苏远的眼神有些像看变态。 “这就是得了仙剑垂青之辈吗......”雷宣差点想要怀疑自己的天才之名是不是真的了。 苏远还有些东西没和雷宣多说,雷宣也没多问,那纯粹是自讨苦吃,再问下去怕不是会把自己打击得不轻。 “这荡魔第二剑,名为‘分海式’,荡魔第一剑为‘惊神式’,乃对敌之剑,对付一人的情况,第一剑的威力乃是最大,但分海式则相反,一剑之威,足以分海......” 雷宣倒也没藏着掖着,心胸宽广的他不在乎什么天关、地轴两宫之分,悠然的声音飘扬在这湖面之上,其中多是他亲身领悟的经验,听得苏远渐渐入迷。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湖边的大日落了又升,苏远才醒悟过来。 只觉得之前对于荡魔第二剑的诸多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天生剑心之下,他仿佛隐隐间看到了一道劈向无边大海的一剑雏形。 雷宣见苏远有所得,微微一笑,“地轴宫的弟子每年修行分海式,都要去西海一趟,若是有空,你也可随他们一同。” 苏远对雷宣行礼拜谢。 同时在心底默默记住了西海,有时间或许可以走上一趟。 ...... 待到苏远回到靠近主脉的住所,正好见到师姐秦书在到处找他。 见到苏远才回来忍不住抱怨道。 “小远,你这一晚上都去哪了,不会去找哪个宗内的妹妹去了吧,师姐我啊,一个人可无聊了......” 秦书略显幽怨的声音使得苏远有些心虚。 倒不是因为师姐的幽怨。 这么多天相处之下,熟络之后就发现秦书是个大大咧咧的跳脱性子,而且是个极度喜欢凑热闹的人。 放她一个人在那打坐,不出半小时就要摸出一本里面夹着话本的书卷装模作样的看起来。 苏远也算是明白师父为什么外号走眼仙。 “宗里面我人生地不熟的,哪认识什么妹妹......”苏远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撇开。 秦书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点小动作,她听到苏远的话,眼底忽然一亮,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诶......走,我带你认识妹妹去,宗内来了那么多漂亮仙子,怎么能不去认识一番,日后下山也好多一个人脉不是......” 第81章 仙子威名 说完,秦书拉着苏远就跑。 秦书似乎早就做好了打算,一路上往哪跑门清。 直到来到靠近主脉那几座浩大山峰的地方才停下。 再往前,就有巡逻队在空中一刻不停地巡查了。 苏远见这架势,似乎......里面的气氛颇有些凝重。 而宗内弟子都被巡逻队拦了下来,并不给进。 秦书眼中却丝毫不在意,拉着苏远绕到主脉背面,从山间一条小路上了山。 “师姐,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哎呀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又不去议事的主峰,这里是专门供人客居的地方,我认识的好些内门弟子都是从这条路上山,他们也是冲着那些盛名在外的天骄来切磋的......” “怕不是借着切磋之名来看仙子的吧。” “倒也不全是,挑战切磋这种事情,宗内碍于名声,不好明着来,不然不管是输了赢了,对外对其他宗门都不好处理,但私下里悄悄地来,不论什么结果都能说一声互相谦让,面子上都好过嘛......听说那些道子、圣子切磋几乎没有败绩,大显神威可神气了......” “师姐,果然,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诶嘿~小远你是知道的,我们俩亲如姐弟,我在剑谷外守了你七天,我一直相信你能带着仙剑出来,我认为你必定是未来的宫主,有时候成为强者的路上不总是会一帆风顺,总是会遇到一些波折,比如你的师姐想要带着你去见见世面,虽然师父不准,但我觉得你肯定已经迫不及待了,对吧?” “......” “你不会告诉师父的对吧?” 对上秦书那一双咄咄逼人的有神大眼睛,苏远无奈点头。 秦书这才嘻嘻一笑。 不多时,苏远果然见到半山一处建筑群,正中的练武场边围了好些人,有宗内弟子,也有不认识的其他宗门长袍。 秦书扳着指头给苏远介绍,“月白长袍和长裙,上面还有弯月印记的是月落天的弟子,黑袍印着棺材的是黄泉门,还有穿着五颜六色的女弟子,那是碧羽宗,还有还有......” 一边介绍,秦书一边带着苏远来到离练武场有一些距离的一处三层建筑。 最上层的四周只用围栏拦起来,视线通透,可以一览无余练武场中的情况。 里面摆了一张长桌,桌边坐着好些人。 秦书带着苏远步入最上层,桌边当即有一身穿月白长裙的清秀女子起身迎接。 “小书,你终于来啦!” “欸......说来话长,师父新近收了个弟子......这是我小师弟,苏远,这是月落天的凝华仙子,唐秀秀,她和我关系可好了。” 苏远直视了凝华仙子两眼,道了声仙子,两人互相行礼算作认识。 那凝华仙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苏远,颇觉得苏远和别人不一样,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他身上有股与表面年龄不符的气场,但又掩盖地极好。 凝华仙子颇为热情,将两人安排在旁边,秦书和凝华仙子两人坐于中间,靠在一起,苏远坐在外围。 凝华仙子那边的外围同样坐了两位身穿月白长裙的女子。 那两位女子比凝华仙子看起来年轻了许多,其中一位长得同样算清秀,剩下一位的容貌相比清秀就更甚了一筹。 只是这容貌更胜一筹的年轻女子表情也冷淡了许多,视线看向座上的一众人,眼中有着审视,像是在挑三拣四一般。 这两个一个叫徐欢,那容貌更甚一筹面色清冷的名为白月。 徐欢打量着四周来自各宗的年轻弟子,低声对白月道,“对面那两个黄泉宗的弟子一直在对你示好,其中一个天赋在黄泉宗内都能排得上前百......” 白月淡淡瞥了眼徐欢,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低道,“一般。” 徐欢不在意地还是笑嘻嘻道,“新坐过来的剑宗弟子,那凝华师姐相识之人的师弟,是最年轻的,长得也不赖,天赋嘛,能进剑宗的自然差不了,而且,他好像看了你好几眼......” 白月早已在苏远出现时打量过,虽然这新来的小师弟长相算不得拔尖,但在眼前这些人面前算得不错。 可她还是摇头。 “不过是一普通剑宗弟子罢了,没什么......” 但脸上还是有些自得和享受。 徐欢知道白月心高气傲,又笑嘻嘻地说了几句。 桌上又传来几个男人的讨论声。 “诸多仙子中,光论气质,那觉得当属赤鸢仙子为第一。” “要论面貌,我觉得缈月仙子当为第一。” “那不还是因为赤鸢仙子从未露过面吗,要我说,赤鸢仙子露面也同样能比下渺月仙子......” 听到这些话,白月的眼底露出不喜,瞪了几眼那些讨论的男弟子。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演武场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声,不久后,这栋建筑内有人上来了。 “师妹,师父他们去商议要事,这里也同样热闹,剑宗弟子实属不凡,若不是这次来得都是宗内佼佼者,或许还真要丢了脸面......”一个女声道。 另一边传来一道略显无奈的清冷回应声。 “师姐,我素来不喜这样的热闹,只等师父回来,立即就走。” “好好......” 随着两道身影出现在这顶层之上,座上的所有人顿时都陷入了安静。 只见一高挑持剑女子带着一个面披轻纱恍若神姿的少女上来了。 见到那少女面披轻纱,垂下的青丝,将面容尽数遮掩,只留一双清澈的双眸暴露在外。 第82章 赤鸢仙子当面 那清澈的眸子随意地打量了一眼,顺着上来的楼梯,有限的视线里是五六个其他宗门的弟子和两位月落天的女弟子。 那些其他宗门的弟子都向她投来火热的视线。 这使得披着轻纱的少女下意识皱了皱眉,“这里人多,我们还是去......” 这时她的视线对上了一道坐于最远角落的人,四目相对之下,两人都有些错愕。 少女的睫毛微颤,迅速将目光收回,若无其事道,“......就在这坐也行。” 本想劝师妹这里视野是最好的高挑女子有些惊诧。 怎么感觉......师妹今日不对劲呢? 当面披轻纱看不清面容的少女上楼后,秦书激动地抓着苏远的胳膊,“师弟,那就是五界十天都有名的赤鸢仙子,传闻她先天火鸾凤体,只能用秘法压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苏远对上那熟悉的双眸,错愕了一瞬。 然后那熟悉的双眸就将视线收回,两人再也没对上了。 不过苏远还是认出了那就是子鸢。 听到师姐这么说,苏远半信半疑,“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秘法压制,是用那面纱压制吗?” 听到两人窃窃私语的凝华仙子解释道,“对外传闻确实是这样,赤鸢仙子体内火元之盛,轻易不得拿开具有压制之效的面纱。” 苏远越听越怀疑,这纯粹就是在找个借口罢了。 “嘿嘿,都在说赤鸢仙子比渺月仙子还好看,秀秀你是见过渺月仙子的,赤鸢仙子就在你面前,你照着她现在的样子猜猜谁更好看。”秦书一边往嘴里抓点心一边不怕事大地对凝华仙子问道。 声音虽然不大,但一座之隔的另两位月落天的弟子也能听到个大概。 凝华仙子还未回答,她旁边的白月率先不忿的出声了,“这还用说吗,肯定是渺月师姐好看,她一个......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肯定是怕被人戳穿,落了名声。” 苏远听到这话不由得挑了挑眉,径直道,“那可未必。” 他眼底闪过登基前那日盛装打扮,身穿如同嫁衣般衣裙的雨曦模样。 略施淡妆,容姿倾城,华贵的装饰恰到好处,既有着少女的娇气又有着皇家的贵气,若是摆到这里来,足以让任何人惊为天人。 白月听到苏远这么说,见苏远还一副淡然笃定的模样,似乎根本不把她们月落天的渺月仙子放在眼底。 白月心底不由得涌现点点火气,略带讥讽道,“说得好像你见过她的真面目一样,你要是见过,晚上我亲自给你暖床......” 苏远怔了下,“那就没必要了......” 虽然多个暖床丫头挺好,但他苏远岂是那种人...... 可话又说回来...... 白月忽然感到极有压迫感的视线。 不知何时,大名鼎鼎的赤鸢仙子和她的师姐朝凤已经来到了近前。 白月发现,那面披轻纱的少女,虽然并未言语,但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自己,隔着面纱都能感觉到那压人的气质。 那一瞬间,白月感觉自己有些心慌,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下一刻,白月就反应过来,一咬银牙,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 但面披轻纱的少女淡漠地看了一眼后便收回视线,不再理睬。 哪怕白月瞪了回去也丝毫没给对方造成影响。 任由白月怎么找补也找不回去。 众人瞩目下,白月只感觉自己输了一头。 肯定是听到了自己说渺月师姐比她好看心生妒意了! 她在心底恨恨想着。 长桌另一头的男弟子们视线都汇聚在赤鸢仙子身上,而赤鸢仙子却将视线落到苏远身上。 她看到了苏远竟然摸着下巴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顿时,她心底气不打一处来。 他还真敢想有人给他暖床?!! 果真是三心二意的登徒子! 赤鸢仙子微微握紧了拳头,视线带上了一丝不悦。 嘶...... 苏远感到一阵无端的凉意。 和赤鸢仙子相处最久的朝凤敏锐地察觉到师妹有些不对劲。 她知道自己这个师妹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外人面前总会装作老成的清冷模样。 哪怕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再多,也无法动摇她一点。 只是今天怎么......和平日不一样。 师妹外面那刻意维持的清冷伪装,正在不知不觉间消散...... 朝凤带着师姐在离月落天几人不远的地方落座,一张长桌,一边是几个男弟子,一边是一群女弟子。 一群女弟子分两边,隐隐成两派之势。 而苏远,恰好夹在中间。 苏远能感受到那些男弟子既羡慕又幽怨的视线,恨不得让苏远走开,自己坐那。 “一边是月落天的诸位仙子,一边是赤鸢仙子,换我坐那这辈子值了......” “这小子还一脸平静,简直魂淡到毫无人性啊......” 秦书也感觉到不对劲,“咦,秀秀,那赤鸢仙子是在看我们吗......咦,她坐到我们这来了,等等,她是在看......?” 秦书顺着赤鸢仙子的视线看了看自家师弟。 再顺着视线往回看向赤鸢仙子遮得严严实实的脸,纵然看不到面容,但出众的气质依旧让人浮想联翩。 只是此刻,那仙子眼中的神色并不太和善。 秦书又看向苏远,再看回赤鸢仙子,看一眼苏远,看一眼赤鸢仙子...... 苏远察觉到那面披轻纱的少女视线里的不悦,甚至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一直盯着,似乎是怎么也不会原谅。 见到这架势,苏远沉默了一会,没办法地叹息一声。 然后在所有人一致的视线里,从装满点心的盘子中刻意挑出花生酥,递到赤鸢仙子的面前。 “虽然比不上最顶级的花生酥,但味道也算不错了。”苏远平淡地说着。 像是聊家常一样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可座下其他人纷纷惊到连下巴都合不拢的程度,原本热闹的场中一片死寂。 第83章 无法拒绝的点心 有男弟子眼中带上嘲笑之意。 那是谁...... “那......可是赤鸢仙子,可不是普通小女孩,两块点心就能收买?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小女孩,也不会随意吃人家这样递上来的点心吧......” 还是你亲手挑出来的...... 赤鸢仙子要是吃了,他当场跳进粪坑里奋勇前行,此生再不为人。 还有男弟子看向苏远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忍和同情。 “怕不是个喜欢赤鸢仙子喜欢到得癔症的主,唉......年纪轻轻就......” 还有的男弟子眼中充满了敬畏。 “狠......太狠了......狠人......” 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可以形容的了。 这里谁不喜欢赤鸢仙子,但有谁自讨没趣,这事说出去足以史上留名。 以后五界十天都将永远流传着你的传说...... 白月嘴角浮现嗤笑之意,等着看苏远的笑话。 一想到刚刚苏远还帮赤鸢仙子说话,没想到眼下报应就来得这么快。 真以为帮赤鸢仙子说两句好话人家就会给你好脸色。 人家顶多表面客气两句,你却非要把脸伸过去给人打...... “呵......这就是报应吗......” 朝凤、凝华仙子等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苏远的动作,微张的嘴巴是越张越大,到最后已经足以塞下一个鸡蛋。 朝凤的额角更是流出一滴冷汗。 既是为师妹担忧也是为这剑宗弟子担忧。 师妹的性子她是懂的,这弟子虽然帮师妹说了好话,师妹破了天也就点个头示意一下。 可这弟子直接将点心伸到面前,恐怕,师妹要翻天了...... 朝凤有点后悔带师妹来这里了,要是闹出事导致两宗交恶就得不偿失了,本来只是一件小事。 朝凤想着怎么能缓解局势。 要不......替师妹接下吧...... 秦书:“???” 师弟你在干什么呀! 她很想叫出声。 以赤鸢仙子的冷傲性子,怕是会很难堪...... 可一想到那是自己师弟,怎么样也要保住师弟的面子。 秦书一咬牙,准备去抢过那点心,好歹保住师弟最后的一点面子不让局面僵住。 但就在所有人心思各异的视线中,子鸢愣愣地盯着面前伸来的花生酥,眼眸不平静地晃动着。 好熟悉...... 为什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无数次...... 似乎,每一次都是这样...... 生气后,总是会有人拿着花生酥递上来。 明明很生气,可看到那人在身边送上爱吃的点心,就总会不由自主地选择原谅他。 对了,那人....... 是谁......? 无法言说的心情涌了上来。 子鸢只感觉面前极度模糊,想要看清什么东西,似乎是一个人的样子,可却怎么也看不到。 她看不清...... 也无法拒绝。 苏远见赤鸢仙子愣愣地盯着他手中的花生酥,坐在原地没有反应,不由得道。 “要不要啊,不要喂鱼去了......” 无数不可思议的视线中,赤鸢仙子缓缓伸出洁白如玉般的指节,拿起一块花生酥,塞入轻纱之下。 贝齿咬断花生酥的清脆声响清晰地落到所有人耳中。 那还是,从苏远手中拿的...... 岂不是等于说这个无名弟子碰上了仙子的嘴...... 这一瞬,所有人只感觉天塌了。 “啊?!” “不是哥们......?!!” “不可能......”一男弟子不愿接受事实,两眼一黑昏过去了。 朝凤和秦书同时伸出在半空的手都僵住了。 白月等着看好戏的眼神转瞬间凝固,那视线惊恐到仿佛见了世间最不可能的事物。 若是类比的话,就好比渺月师姐嫁给了一只狗。 她不敢置信地颤抖道,“这怎么可能......?!” 苏远看着子鸢低着脑袋小口嚼着,不由得笑了声,那笑声中汇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千言万绪。 每次把雨曦惹生气的时候,喂两块她最喜欢的花生酥就好了。 哪怕是一边嚼着还一边埋怨地盯着自己。 虽然面前的赤鸢仙子只是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她没有拒绝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苏远看到子鸢身边的朝凤和自己身边的秦书同时伸手,像是要从他手中拿去花生酥。 “你们也要?”于是苏远用下巴指了指盘子里,“盘子里不还有吗......” 两人悬在半空的手默契地一顿,然后讪讪地收了回去。 赤鸢仙子只是小口小口像猫儿一样将几块花生酥全部吃净,然后低着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时弄不清情况的朝凤立马跟在师妹身后,忙不迭道,“欸师妹你等等我......” 秦书转过头,瞪大了双眼,就这么一直盯着苏远,“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妹妹的吗!” 苏远正色道,“我真不认识什么妹妹啊......只是,我喂了,她就吃了啊。” “当真??”秦书半信半疑。 难不成赤鸢仙子是那种任何人都能投喂的性子? 秦书思索着。 要不,下次自己也试一试? 看着冷傲的赤鸢仙子像小猫一样吃着自己投喂的点心,秦书眼底一亮,似乎找到了某种能让自己极度欢愉的东西。 凝华仙子一时间还未理清状况,只觉得今天所发生一切超过了自己的理解,强撑着笑容道,“小书......你这师弟,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她只能这么给自己解释。 白月还在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她一定只是不愿我看她的笑话才这样做的......” 凝华仙子讪讪一笑,拉住了眼中一片失神的白月,先行告退。 如此一来,苏远和秦书也没了留下来的兴致,一同回去了。 ...... 这一晚,很多人没有睡着。 苏远辗转反侧,眼中闪过的全是与雨曦的点滴。 雨曦的面容,渐渐地和今日的赤鸢仙子重叠到了一起。 纵然隔着遮掩的轻纱,那双眸子,丝毫没有变过。 苏远越发笃定。 雨曦与名为子鸢的赤鸢仙子,很可能就是同一人。 只是,看子鸢如今的表现,似乎已经全然忘记。 苏远又想起追忆上所见的画面。 “凤枝绕剑......” 或许,雨曦最终还是没有摆脱那必定的命数,真的已经不在了...... 苏远心底的最后一丝念想终于彻底断了。 但凤凰传闻具有涅盘之能...... 激活了最强神通的雨曦,或许能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了下来。 苏远不由得念叨,“子鸢......” 他再度笑了,笑容中只有无限的坚定。 哪怕,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 他依然不会放弃。 这从零开始的一切。 ...... 子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屋外静谧清幽,唯有被风吹动而簌簌作响的树叶。 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总是有着某一块地方不安分地躁动着。 怎么也停不下来。 “好奇怪......” 不止是现在的心情好奇怪。 连今天的表现也好奇怪。 不止今天。 昨日也是。 只要一出现在苏公子的身边,就会莫名地放松下来。 忍不住敞开心怀。 忍不住说一些平日里根本不会说的话。 忍不住......想继续待在他身边。 这种感觉,似猛兽撕咬,又似小鹿乱撞。 怎么也无法忍住。 第84章 敢喂仙子?砍手! 她似乎有些贪念这种留在他身边的感觉。 她明明并不想这样的。 今天无意间碰到他,明明是想要离开的,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回答,留了下来。 留下来就算了。 听到白月将她和渺月作对比,按她平时的性格,连看一眼都算她输。 可对暖床之事,她自己的反应远比想象中还要强烈。 最开始只是为苏远追寻的“那个她”感到不平罢了。 并没有其他打算。 只是莫名地对苏远考虑白月当暖床丫头这事感到不舒服。 只是觉得苏远是三心二意的登徒子。 只是想要提醒一句。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想到白日那些事。 褪去了‘赤鸢仙子’伪装的子鸢将被褥缩成一团,使出了生平前所未有的力气紧紧抱在身前。 恨不得钻进被褥里再也不出来。 哪怕是月色之下,从单薄睡衣里露出的洁白脖颈也如红透了的柿子,越发显得娇嫩。 她抱着被子滚来滚去。 一闭上眼就是白日那些画面。 思来想去。 最终,子鸢在夜色的黑暗中幽幽道。 “这一切都是苏公子的错.......” ...... 次日清晨,子鸢从房中出来。 一双干净如明镜般的眸子再度恢复了赤鸢仙子的作派。 一身冷傲的气质和浑然天成的贵气展现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 挺傲的酥胸和玲珑的身段在一身淡红的长裙衬托下被体现到极致。 子鸢面前忽然闪现出一个高过自己半个头的身影。 师姐朝凤举着一块油炸的点心在子鸢嘴上晃了晃。 子鸢瞪着一双干净的眼眸不明所以地望着师姐。 见子鸢不为所动,朝凤转而将油炸的点心晃来晃去。 子鸢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油炸的点心晃过了嘴巴绕到了鼻子边,又从鼻子边绕到嘴边...... 见子鸢丝毫没有反应,朝凤微咦一声,又将油炸点心晃到子鸢眼前,然后再晃回去。 子鸢的额角微微跳动。 “师姐......”她微笑道。 朝凤不由得犯嘀咕,“不吃吗?这不是你最爱吃的早点吗......” 子鸢霎时间握紧了拳头,气息变得阴冷,寒意直浸朝凤的心底,“就算爱吃......哪有你这样的......” “不是师妹你听我解.......” 片刻后,朝凤哭哭啼啼地扶着凌乱的发饰,一边揉着鼓起来的脑袋。 一边哭一边抓起子鸢的衣服擦眼泪。 子鸢怜惜地将衣服收紧,极为无奈道,“师姐别装了,再装哭就真没时间补妆了,邋遢的样子被人看到,外人会怎么传碧羽宗的门面大师姐,碧羽宗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朝凤一边抹着不存在的泪水一边带着哭腔道,“碧羽宗的师妹还以下犯上,当众暴打大师姐呢......” 子鸢再度握紧了拳头,极度无力地嘀咕,“我真没用力......而且也不是当众......” 最终子鸢很是没办法地道,“好了好了师姐,是我错了,摸摸就不疼了,今天你要去哪我都答应你陪着你。” 听到这话,朝凤顿时喜笑颜开。 揉了揉子鸢那摸起来手感极好的头发,朝凤才心满意足地收手,“这才对了嘛。” 待到她重新整理好发饰,子鸢也重新恢复了脸上的清冷,掏出面纱挂在脸上,一双如同明镜般的眸子盯得人心底直发寒。 那面纱戴上后,子鸢脸上隐隐也发生了点变化。 只是有着面纱的遮掩,谁也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朝凤看着子鸢又回归了那冷傲的样子,眼底微微一柔,莫名地感慨起来。 “其实,我觉得,你昨天的样子,也挺好的。” 明明才十几岁的少女,却成天装作个小大人样,绷着张脸被人恭称什么仙子。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仙子就应该是这样的,只有这样的仙子才是对的。 “至少,那才是一个叫子鸢的女孩,而不是一个碧羽宗的赤鸢仙子。” 朝凤替子鸢整理好有些歪了的面纱,又将子鸢额头的青丝理好,盖住除了眼睛之外的一切。 听到师姐的话,子鸢低下眉眼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过了会那极为好看的眉眼才重新抬起来,坚定道。 “既然我是碧羽宗首屈一指的赤鸢仙子,在这个位子上,那我就要做好分内的事,这是属于我的使命。” 朝凤摇摇头,笑道,“碧羽宗从来不缺赤鸢仙子。” ...... 一晚没睡的苏远正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假寐,忽然就被师姐的惨叫声吵醒了。 “砍手啦砍手啦!仙子砍手啦!” 苏远虎躯一震,差点没摔下去。 砍什么,什么手,仙子怎么了? 一连串的疑问使得苏远连忙看过去,就见秦书捂着手跑过来。 苏远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谁敢动他们的人,这......已有取死之道! 秦书气喘吁吁地跑到苏远面前来,苏远连忙关心道。 “师姐,你手怎么样?还能保住吗?我去叫师父!” “?”秦书一脸疑惑地直起身,将一双没干过活保养得很好的手露出来,“没事啊,我手好好地,除了昨晚被蚊子叮了个包,可恶,师父连布下的驱虫阵都是不完全版的,不知道从哪淘来的走眼货!” 苏远黑着脸,搭在剑上的手颤抖着收了回来。 “师姐,以后,说话要说全......” “我说全了啊,仙子砍手啦,简单易懂!”秦书叉着腰理直气壮。 “你.....你要说,哪个仙子在哪里什么时候怎么砍了哪一个人的哪只手......” 秦书啧了声皱眉,“小远啊,话不是这么说的,沟通的第一要务是快速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你和喜欢的女孩子表白时会说五年前我在西子湖畔看到了你穿着庆织坊大师傅亲手做的点缀杜鹃花无袖的红裙站在柏油木板铺成的镂空廊道里赏着夏末即将枯萎的白色和粉色相间的荷花和被人掏空了莲子吃的莲蓬,从东海吹来的经过东南平原的微寒风将你的红裙掀起这一幕经过我的眼睛顺着在我的大脑里留下了深深的比我年少时第一次吃到炸肉圆时还深的印记吗!” 秦书在有些懵圈了的苏远面前晃了晃那根竖起的食指,“不,你不会,你只会说四个字。” 苏远伸着脖子,差点没反应过来。 这大脑和耳朵对了一晚上的账,愣是没对明白。 大脑说,我想听明白。 耳朵说,我听明白了。 大脑说,我不明白。 第85章 表白时要说哪四个字 “哪四个字?”苏远下意识问。 秦书掀起嘴哼哼地笑了声,“这我可不能乱说,你自己找人问去。” “也没人问啊......” 秦书立马换了副眼神瞥过来,“再说没有!仙子都砍手啦!昨日有人传言,只要对赤鸢仙子做出特定动作,就能激活特殊反应!” 苏远立马站了起来,暗骂了一声。 这种传言是人能传出来的吗? 秦书继续说,“然后有人拿着点心跑到赤鸢仙子面前尝试,哪想到人家当场拔剑翻脸了!连那人的手一起砍了下来!” 苏远脑海里顿时冒出一幅画面,提着血淋淋剑的赤鸢仙子,缓缓转过头来望着自己,眼睛里冒着无比浓烈的红光。 苏远欲哭无泪。 这种事也能传出去?! 关键是还真有人信? 秦书抱着手不知道想到什么,恐惧地抖了下。 “咦......还好没轮到我......” 苏远的眼神瞬间变了,审视着秦书,“你也去了?” “嘿嘿......” 嘿嘿你个头啊! 苏远忍不了了,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万一呢......”秦书藏在背后的手相互缠着,有点心虚。 苏远甚至怀疑,罪魁祸首甚至就是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看着人畜无害大大咧咧的师姐。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苏远有点担心那边的情况。 “现在......赤鸢仙子被人围起来了不让走。” “走,去看看。” 听到这苏远立即动身,一刻也不想耽误。 ...... 一座半山腰的宫殿前,青石砖铺成的殿前广场上围了许多人。 秦书带着苏远挤到了最里面,只见到场中两拨人。 一拨人是身穿淡红长裙面带轻纱的熟悉少女,另一拨人正脸色难看地围着一个捂着手不断滴血的男弟子。 苏远向前迈出一步,本想站到红裙少女的身边,但迈开的步子最终还是停住了。 倒是秦书在后面暗暗使力气推了他一把,“快去啊!你想去就去呗!” 面对秦书的怂恿,苏远不动如山。 倒是秦书反而有些惋惜地叹气。 淡红长裙的少女几乎是在苏远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可她假装没看到。 直到苏远挤进人群最里层,迈开的一只脚停住了。 淡红长裙的少女才忍不住瞥了眼,那带着丝丝埋怨的冷冷眼神落在了苏远身上。 这一刻子鸢是真的很想冲到苏远面前甩出一句“都是你的错”。 不过苏远要是知道估计只会回“那你别吃啊”。 届时又会是一番新的战场。 只是,子鸢的眼神在少数有心人看来颇有些其他意味。 就有点像......肚子被搞大了事情败露无奈只能在父母面前坦白的两个初尝禁果的未婚男女之间,女方幽怨看男方的样子。 朝凤在子鸢耳边吹风道,“他来了,我要不去把他拉过来?” 面对朝凤的耳旁风,子鸢巍然不动。 苏远打量了下那弟子,身上穿的并不是荡魔剑宗的弟子服饰。 “那人是谁?”苏远对师姐问道。 秦书思索了下,扳着手指头缓缓道,“似乎是日炎天小左的妹妹的追求者的好兄弟的好兄弟,听说对赤鸢仙子已经到了一种痴狂的程度......” 苏远简单翻译了下,就是连舔狗都做不成的日炎天弟子。 此时场中都还没有长辈,全是弟子辈的人物。 但无一不是五界十天最顶尖的各大宗门的天骄,此刻一个个在等着看好戏。 两边的人对峙,日炎天的弟子似乎不肯罢休,必须要碧羽宗做出表示。 而朝凤也是个极度护短的主,代表碧羽宗轻飘飘表示砍你一只手都算轻的了。 就在僵持之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师父来了!” 顿时许多人如鸟兽散,但还是从或远或近的建筑后冒出了脑袋。 两个飘飘然一看就是仙人般的人物来到了场中。 原本在开会商议要事的诸多第七阶高人全都被打搅了,听闻下面的弟子出了事,这两个只能抽身暂停一会来处理。 碧羽宗的高人是位妇人,她对场中的情况见怪不怪。 毕竟宗内女弟子各个国色天香,更别说能在这样的女弟子中突出的少数几个仙子。 这位妇人扫了眼对面弟子的伤势,径直追问日炎天的高人,一位身穿橙黄道袍的老者,“你弟子如此冒犯,怎么处置?” 那橙黄道袍老者瞪了眼下面的一群日炎天弟子,“哼,丢人!” 他从怀中挥出一鞭子,直接打在了那滴血的日炎天弟子身上,“都给我滚回去!” 那些原本还义愤填膺的日炎天弟子一个个如丧家之犬,灰溜溜地走了。 碧羽宗妇人冷哼了一声。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还便宜他们了,不过是丢了点面子,那一只手还是轻易就能保住的。 至于为何砍手......倒是没有高人在意这种小事,自动忽略了。 这使得苏远微微汗颜,还好还好...... 不然,也只能搬出自家师父来平事了。 不过想了想,师姐好像说过,师父惹的麻烦多一件少一件也无所谓。 那岂不是随叫随到? 不过苏远觉得这样太冒犯他老人家了,还是算了。 见事情收场,两位高人继续忙着商议要事去了,场中又只剩下了赤鸢仙子和朝凤。 还有推推搡搡的秦书和苏远。 一身红裙堪称冷艳的赤鸢仙子见到苏远气不打一处来,头一歪,双眸一合,不愿去理。 苏远也觉得这事之后两人再见有点怪怪的,打算另寻个日子再来。 只是没想到秦书拉着他上来就对子鸢问道。 “仙子仙子!我师弟有个问题要问你!” 头偏向一边的子鸢没回答,倒是朝凤笑呵呵地回答了。 “什么问题?” 秦书嘿嘿一笑,“向心仪之人表达真意时要说哪四个字?” “噗......” 此话一出,苏远和子鸢差点没同时将昨晚吃的晚饭喷出来。 (求一波好评,西红柿的评分机制其实是和给的量有关,量越多,分越高,现在的书名拉了,不吸量,真的是纯靠兄弟姐妹的支持才能走到现在的数据,真的非常非常的感蟹!还有感蟹各位的礼物——鞠躬!过两天书测换个书名看看,到时候差不多也进入第三篇章了,第一篇章是关于自立,第二篇章是守护,猜猜第三篇章是什么) 第86章 开辟新的星舆轨道 “不是师姐,你也想被砍吗?”苏远将秦书拽到一边。 秦书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没有啊,我只是单纯想问个问题,再说了,人家赤鸢仙子都没说什么呢。” 苏远无言反驳。 “师姐,你为什么要搭理他们......”子鸢忍不住对身边的朝凤埋怨道。 朝凤颇有些无辜,诧异地对子鸢道,“咦,我只不过是替你给出回应,你又没说不能搭理......” 子鸢无言反驳。 最后,子鸢悻悻地拉着朝凤落荒而逃。 苏远也差不多。 虽然子鸢本来是有些问题想要问苏远的,但闹了这么一出,只能作罢。 至于苏远师姐问的问题,却是被她下意识忽略了。 那种玩笑话,怎么上得了台面呢。 待到和师姐一起离开了之后,苏远黑着脸道,“师姐,我要告诉师父。” 秦书顿时慌了,“别呀师弟!” 正巧,苏远正念叨着师父,就遇见有人在找他们俩。 一身穿荡魔剑宗巡逻队服饰的人御剑而行,从半空看到他们二人,顿时眼睛一亮。 “秦师妹,你师父在找你们呢。” 那人看向秦书的视线带着火热,可秦书却不喜地点点头,“知道了,多谢方师兄告知。” 客气两句,那巡逻队的人还想护送着两人一起,却被秦书制止了。 回到住所的山巅,那熟悉的白发身影映入眼帘。 万长天见到苏远秦书两人,当即吩咐道,“快快快,宗内下任务了。” “什么任务?”秦书颇为好奇。 “还记得前些日子传遍宗内的钟声吗?那是观星台传出的,涉及到星图的偏转......那一番动荡之下,似乎连接五界十天的其中一条星舆轨道上,又多出了新的通道,搭上了一条新的星舆轨道。” “新的星舆轨道?是人为造成的?”苏远有些惊诧地问道。 涉及到星舆轨道的事,他总是很关心。 没想到万长天却是摇摇头,“并不一定是,诸宗初步探测的结果认为那条星舆轨道早已存留在那不知多久,只是和五界十天能直达的这条星舆轨道之间并不连通,那突如其来的动荡之下,恰好使得两边出现了交际,从而连通了起来。” 万长天继续说,“新的星舆轨道,代表不知其数的新世界,我要随各宗队伍一同前往探寻,小书,你随我一起,至于小远,你还是留在宗内,不到天阶,万不可出宗。” 苏远本想着跟在师父后面是不是也能出去一探,但这话使得他的想法落了空。 秦书反倒是跃跃欲试,满脸欣喜。 “所以各宗齐聚荡魔剑宗便是为了商讨这件事,那......商讨完岂不是就要离开了?”苏远忽然想到这一点。 “没错。”万长天点点头,“虽然也没那么急,不过也快了。” 这使得苏远无端地生出一种紧迫感。 在师父和师姐离开后,独自剩他一人的山上,苏远继续取出那一丝遗留的反馈之力,试图吸取其中的力量,但收效甚微。 这些日子,他也没有懈怠自身的修炼,然而常规修炼的进度却非一天两天能成的。 可不论苏远用何种办法,他还是无法汲取这遗留的反馈之力。 颇有一种坐在宝山前却拿宝山毫无办法的感觉。 苏远也未心急,依然尝试着所能想到的新办法。 只是这一次,几番尝试后,并未有预料中的结果出来。 苏远长出一口气,眼中没有一丝焦躁,只是将遗留的反馈之力收起。 转而修炼起了荡魔第二式。 随着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剑法在他的手中使出,当最后一剑收尾时,苏远隐隐间似乎听到了一丝大海的波浪声。 “还是差一丝......” 苏远觉得分海式的修行总是差一点,可这差的一点他能感觉到,在宗内似乎难以补完。 看来还是需要去剑圣此前提及的地轴宫弟子都会去的西海。 前往西海之事也必须得提上日程。 但这事一时半会也急不得,同样需要在自己的本命玄剑跨入天阶后才能纳入行程。 修炼之余,眼见日薄西山,夕阳西沉,苏远打算随便活动下。 只是晃着晃着脚下就不由自主地来到上次来过的清幽半山腰院落。 虽然只是走过一遍,但路却牢牢记住了。 只是这一次离那溪流木桥离得远了,苏远就站定不再靠近,眼底扫过那木桥上,没见到前日再见的那道缥缈人影。 苏远反而觉得松口气,下意识晃到这来了,要是撞见了还真不知怎么解释。 就在苏远之际,前方突出的山石之上,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一道身穿淡红长裙的人影。 站立于突出山石之上的红裙之影,窈窕的身段,初长成的酥胸,衣裙猎猎飘扬,宛若一抹艳丽的赤焰,熊熊燃烧着。 她冷冷地盯着转身的苏远,宛如明镜般的眸子里此刻唯有苏远的身影。 那眸子后闪过诸多复杂神色,相互交织挣扎着。 挣扎了片刻后,红唇轻启,宛如山泉玉珠般的声音响起。 “苏公子,我......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人。” 苏远明白子鸢这话的意思,看着子鸢的面容,笑了笑,“我可从没说过我要找谁。” 子鸢似是有些恼怒,再难以维持表面冷傲的样子,微微咬着薄润的红唇,不甘道。 “你就是个三心二意的登徒子!” “嘶......怎么又突然说这种话?我何来三心二意,而且,哪里是登徒子了!” 子鸢脑海中瞬间冒出昨日的画面,不假思索道,“你明明心中有人,却还想着暖床丫头!不是三心二意是什么?” 苏远只感觉冤枉,“我可是明确拒绝了的,没有一点想法......” “真没有?”子鸢极具压迫感的死死盯着苏远。 苏远在这股气势的压迫之下只感觉四周布满了利剑,稍有不慎就会被戳穿,“真没有!” “那你昨日在考虑什么?” 听到这话,苏远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昨天是因为这个才对自己产生不悦? 白月赌气般的说完之后,他确实在考虑某些东西,但并非是为暖床之事。 看来当时的模样被误解了。 心里有了底,苏远当即反问道,“那你在生什么气!” 瞬间,攻守易型。 这下轮到子鸢慌乱了。 第87章 心底的歉意 那股极强的压迫感瞬间消失,只换做脸蛋微微发红却还依旧强撑着强硬姿态的少女。 “我、我不是为了自己,只是......只是想到换做我是你寻觅的那人,就为她感到不平!明明,明明......” “明明什么?”苏远步步紧逼,反而前踏一步,气势越发汹涌。 “明明......”少女喃喃了几句,却难以将后续的话语说出。 那眼眸不由得低垂下去,双手也垂落着握紧了衣角,嘴中只是重复喃喃道。 苏远越发靠近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使得子鸢自己那不愿面对的来自心底的感觉,越发无处可藏地再度暴露在面前。 “明明......”子鸢不知所谓地喃喃着。 直到低垂的眼眸中,已经映出了苏远的鞋尖。 “明明什么?”苏远的声音再度响起,紧紧地压迫在子鸢的心头。 子鸢一咬牙闭上眼,用尽了全部的气力颤抖着将话语尽数吐露了出来。 “明明......明明她或许只是想留在你身边,能和你说上一句话也好,哪怕只是你能给出一个回应也好,而不是看着你和别的女人讨论着一个毫无意义的赌约......” 颤抖的话语说出后,长久的寂静。 子鸢闭上眼,不敢去看面前的人会是何种反应。 直到长久的寂静中,连两人的呼吸声都无法听见,仿佛面前的人已经消失。 子鸢这才缓缓撑开眼。 见到面前这个男人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她很难理解的表情,那表情极为温柔却又极为怀念,复杂中却又满是坚定。 好像在说着他永远不会放弃,永远不会忘记。 哪怕他要找的人早已不记得一切。 苏远看着子鸢的眼中浮动着点点泪花,似是委屈。 在那精致到令人心醉的脸蛋上,挂着泪花的半阖双眸,微风吹动,青丝从微红的面庞拂过,这样的姿态,我见犹怜,令人怦然心动。 苏远不由得笑了下,声音很轻很轻,“那你......将她的感受说出来不就好了......” 听到这话,子鸢只感觉像是被看穿一样,略有些慌乱地补充道,“我只是、只是替她这么想,不是我这么想,你、你要弄清楚这里面的区别!” 苏远笑着回应,“我明白,话本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感同身受了。” 苏远替子鸢做出的找补非但没让子鸢觉得受用,反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你不信我!” “我信我信,我怎么不信呢。” “可你分明就是在笑!” “我又不是在笑你,我只是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 子鸢咬牙却对苏远无可奈何。 她默不作声地转过身,悄悄抹去眼底的泪水,然后瞥了眼苏远,迟疑了下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苏公子,我......前天的话,是我失言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苏远这才想起似乎前天偶然遇见子鸢时,子鸢临走之时似乎恼怒间说了句让苏远不要再来找她了。 她现在,是在给自己道歉? 子鸢只肯露出半张脸,脸上维持着有些黯然有些歉意的表情,含糊不清地说着。 “我只是觉得......那些话不管对谁说都不好,而不是只对苏公子......所以......” 苏远点点头,表示明白,“那种事,我不会在意的。” 听到苏远这么说,子鸢也像是放下了心中的某块大石。 自前天对苏远说出那番话后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淡淡愧疚也终于散去。 随着有些话吐露出。 两人之间的关系一时间变得极为奇怪,既非朋友却又是朋友,既非伴侣却又有着胜似伴侣间的摩擦,彼此纠缠,说不清道不明。 子鸢心底却有着一个底线。 她子鸢并非苏远追寻的那个她。 这一点,她无比确定。 从第一次与苏远在湖边相遇时,苏远见到她的面容后所露出的表情,她一直铭记着。 那份表情,绝不是看向所寻之人的热切和欣喜。 那是一种深深的失望和怅然若失。 恍惚间,子鸢好像有些羡慕那个被苏远一直追寻的女子。 真好啊。 ...... 自这一日的事后,苏远就光明正大地去找子鸢了。 每天的第一缕朝阳落进屋内,苏远便踏上那熟络于心的路,来到那清幽的半山腰院落。 总能见到一道比自己还早的身影俏生生立在木桥上。 清晨的阳光落在那俏生生的人影上,将她的发丝映照得金黄,那弯弯的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心情极好。 子鸢也默认了苏远来找自己这件事,日常就装作无意间站在木桥上偶遇苏远。 然后眼角的余光扫到那熟悉又让人莫名期盼的身影后,装作没看见。 等着苏远率先打招呼后才“惊讶”地转身。 两人之间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像是刚认识的朋友般维持着淡淡的客气和疏远。 却又有着谁都无可匹敌的默契。 在许多事情上,往往会做出同样举动的他们,连他们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时,两人的身体就已经做出了抉择。 更令子鸢感到心慌的是。 那时不时不经意间的逾越,或许是不经意间的对视,又或者是苏远无意的笑,又或者是偶然的触碰。 使得她越发察觉到一种熟悉和极为久远的相性。 那不经意间的逾越总是会使得她小小的心动。 但这样的心动,却没有任何的生疏,只觉得仿佛天然便是应该如此。 一切都是如此的水到渠成。 对苏远来说,同样也是如此。 他心底的确信与日俱增。 到达最后,只差唯一的最后之证便能完全百分百地确定。 第88章 赤鸢仙子的真面目 连着好几天,苏远每日只是奔波在子鸢的清幽小院和自己住的山头之间。 过着一种流连忘返,乐不思蜀的生活。 好几次白日里,秦书来找苏远都根本找不到人。 直到深夜,苏远带着满脸意犹未尽的笑容回来,才看到蹲在自家门前满脸幽怨的秦书。 秦书的脚下画了无数个圈圈。 苏远寻思着,自己要是再晚点回来,自家房子底下是不是就能被师姐徒手画个阵法出来了。 “小远啊,师姐我啊,等了你一天了......”秦书幽幽的声音在这月夜里恍若幽魂,极为渗人。 苏远早已习惯了师姐的性子,直接无视了。 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师姐,我忙着去找剑圣前辈学习剑法,剑圣前辈的要求你也知道,极为严苛,不到这个点不放我回来啊......” 山脉边缘的雷宣住所,入定修炼的雷宣只感觉背上沉重了数分,却又不知道为何。 他惊疑道,“咦,奇怪,怎么感觉背上多了点什么东西?” 可纵然升为武圣的他也察觉不到具体是何故,只觉得背上多出来的东西对自己无害只是有损一些形象罢了。 思索后没有结果的他只能作罢。 “剑圣前辈这是想要抢我天关宫的弟子吗......”对这番说辞没有一点怀疑的秦书也只能小声抱怨起来。 而她绝对想不到,苏远干的是与赤鸢仙子私会的事。 “师姐我啊,后天就要跟随师父走了。”秦书这才说明了来意,“小远你一个人在宗内要好好修炼,不能懈怠,有意外可以找师父的几个老友,咱们在宗内的靠山那是一等一的硬的......” 秦书将诸多事宜一一交待。 平时万长天也不管事,很多东西都是丢给身为大师姐的秦书去管。 秦书知道的甚至比万长天还要详细。 听到师姐原来是为了这事而特意嘱咐自己,想到自己刚刚欺瞒师姐,还让师姐蹲在门前等了一天,苏远不由得升起了一点愧疚。 又和师姐谈论了许久后,将师姐送走。 苏远这才回到自己的屋内,有空回想这些天的表现。 这些天......连修炼也懈怠了。 本命玄剑都多少天没有温养了。 想到这,苏远不禁暗道。 苏远啊苏远,你怎么能如此堕落!仅仅因为温香软玉就懈怠了通天之道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落下,苏远早早起床。 去找子鸢。 露水还挂在枝头,森林中一片静谧,一道如艳丽红花的身影已在桥上等候。 清晨的寒气不断的侵袭,却被她体内如火炉般旺盛的气息驱散。 子鸢眼底有着一丝挣扎和自责。 子鸢啊子鸢,你可不能继续堕落下去......明明只是想说清误会,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思绪未断,耳旁传来熟悉的呼唤。 “子鸢姑娘。” 瞬间,子鸢转过视线,看向来人,眼中下意识出现了欣喜。 “好巧,苏公子还是有着起早的习惯?” 苏远一本正经地说,“嗯,我平日也是在这里修炼。” 两人谁都没有点破,反倒是各自找着各自的理由,越发心安理得。 客气了几句,子鸢眼底闪着微微的期盼问道,“今日......我们去哪?” 但随即意识到这话有漏洞,子鸢立刻改口道,“不会碰巧我们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吧。” 苏远带着笑意点头,“确实,今天天气不错,有一处风景绝好的地方适合赏日落,我还带了点心,子鸢姑娘碰巧吃点?” “那、那碰巧的事,也没办法啦......” 两人谁都没有动用修为,只是如普通人般在山间小道上走着。 有的道铺上了青石,还算好走。 有的道却是一片泥泞,只有几块石头在中间垫着。 苏远站在第一块石头上,向身后的子鸢伸出手。 子鸢刚下意识想搭上去,却又在半空中停下,觉得有些不妥。 哪想到苏远皱了皱眉道,“子鸢姑娘难不成是觉得走石头也会脏了裙角,莫非......要人横抱过去?” 子鸢连忙抓住那只伸来的手,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人抱起来。 同时嘴里还不服气道,“......明明我自己能过去的。” 得逞了的苏远手中微微用力尽情揉捏着那细腻如玉的小手。 软若无骨,随着他的揉捏在手中肆意地变换着形态。 那温热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 要不是到了路的尽头,那小手闪电般缩了回去,苏远能一直玩一天。 子鸢又气又恼,未施粉黛的俏脸上沾染了点红晕。 甚至就想现在立刻掉头回去。 可转头看向那石头路,哪想到苏远再说,“嘶,子鸢姑娘还想再走一遍?” “滚呐!” 子鸢抱臂将那只被揉搓着的手藏起来,白玉般的肌肤上还留着轻轻的红印,到现在还残留着被大手裹住揉捏的感觉。 低垂的双眸,那清澈的瞳孔在无人能看到的地方微微晃动。 这一路上两人足足走了一上午。 直到大中午时才到目的地。 只见面前无垠的平原,他们身处的山脉仿佛拔地而起般构筑了一道天堑。 两人看着壮阔的风景谁也没有多说话,也不知是沉浸在风景之中还是沉浸在与身边人相处的感觉中。 直到很久之后,子鸢才轻轻开口,“明天,我就要和师父走了。” 子鸢自觉控制地很好,假装维持着和平日无二的样子淡然说着。 只是她的声音中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说不清的遗憾。 越是待在苏远的身边,她便越发贪念这种安心的感觉,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她一边惊觉不能这样下去,一边却又默不作声地享受着这份安心。 “师父给我下了禁足令,不到天阶无法出宗。”苏远说着。 “哦......”子鸢明白这话里的意味。 “所以子鸢姑娘不如加入我荡魔剑宗,夺个首席弟子的位子是没问题的。” “谁要加入你荡魔剑宗......”子鸢忍不住嘀咕,“好好的赤鸢仙子不当,当你个首席弟子有何用......” 苏远无言一笑,笑过之后,转过身,盯着子鸢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道。 “那能让我看一眼那位高贵威严的赤鸢仙子真面目吗?” 第89章 都已离开 直白的话猝不及防地破开了子鸢那本就略有些慌乱的心。 她似是恼怒又似是急了,“我......我哪有什么真面目?” 苏远直截了当地戳穿了她,“你说谎.....对外宣称面纱是为压制先天火鸾凤体,实则是在掩盖你那并不想给人看到的真面......” 被戳穿之后,子鸢越发显得百口难辩,可她轻咬唇齿后道,“那又和苏公子你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苏远不由得低下眉眼,自嘲道,“是我失言了,确实和我没关系。” 子鸢心底一颤,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来自内心深深的不安仿佛在说着有些话是永远不能对面前的男人说出来的。 她不由得握紧了手心,沉默半晌后开口了。 “苏公子,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苏远也不知是何意味地长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苏远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着对子鸢说道,“子鸢姑娘还记得第一次遇见时你对我说得吗?” 子鸢无言地静静听着。 苏远继续说,“你说,要是碰上了你甘愿为之付出一切的那人,哪怕千难万阻,也要寻到她,不然......一定会悔恨到不能自已,至死方休。” 子鸢点头算作回应。 “我也是......总有一天我会看到的,到那时才能真正说明你是否是我要找之人,直到那天之前,我都不会放弃,不论你是赤鸢仙子亦或者是子鸢姑娘。” 听完这赤裸裸近乎直接表达心意的话语,子鸢心底不住地颤抖着,这一刻她有许多话想要说出。 可对上那灼热的视线,她胆怯似地后退了一步,低下的眼中,有着犹豫又有着迟疑。 苏远不知道她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在苏远的注目下,子鸢最后沉默着一步一步后退,到最后,她将脸藏在阴影中一言不发地转身。 那半张脸黯然地对自己道。 “对不起,苏公子,我......不是......” ...... 自那以后,苏远再也没看到过子鸢。 第二天各宗队伍离开,其中也包括荡魔剑宗自己的队伍。 在告别师姐和师父之后,苏远寻到了那清幽的半山腰院落。 可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苏远无言地漫步于其中,本想离开时却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子鸢的师姐朝凤。 朝凤见到苏远,眼底有着许多无奈。 “苏公子,我来代表师妹给你道个歉,她比我们先行一步离开了。” 苏远对这个结果并没有意外。 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朝凤的眼中浮现诸多东西,似是自言自语说着,“其实,我还挺喜欢师妹和你在一起的那副样子......” “师妹她是个人小鬼大的性子,从小在宗内长大,长辈总是对她说你身上肩负的是‘赤鸢’之名。” “虽然才十几岁,但总是像背个包袱一样将自己伪装起来,哪怕和从小看她长大的我在一起,也很少露出原来的模样,非要使出点手段才行......” 不知道朝凤想到了什么,她哼哼地得意笑了几声。 “但她终究是我那可爱的小师妹啊......” “小时候的她又懂事又可爱,几十个小孩子混在一块就她不会哭,说什么做什么,哪怕练得浑身是伤也不叫喊......” “但我知道她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偷偷抹眼泪的,晚上睡觉时也会忍不住抱着我的腿小心地蹭着......” “她是那种看着坚强却又并不是真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坚强,可能出乎所有人意外地脆弱......人总是这样,很矛盾,哪怕是人人敬仰的赤鸢仙子也不例外......” 说到这,朝凤话锋一转,话中微微凛然。 “这五界十天有着诸多遗留的隐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的身上......我看不透,你或许对小师妹很重要,也或许不重要......但我希望,你不会成为阻碍小师妹的那一个......” 朝凤的话中,似是有着感慨又似是在警告什么。 朝凤说完,也不管苏远到底有没有听懂,微微笑后转身就走了。 而苏远独留原地,眼底浮现思索之色,脑中思考着些什么。 当苏远顺着原路返回时,路途中恰巧碰到一支身穿月白长袍的队伍,其中一满脸傲然的少女白月注意到了苏远。 苏远对白月那满是敌意和看轻的眼神并不在意。 倒是白月向身边一高挑女子说些什么,那高挑女子也将目光放了过来。 感受到一股新的冰冷视线,苏远下意识看去,对上了一双当真冰冷到毫无感情的双眸。 站在白月身侧的冰冷女子,有着令人窒息的绝世容颜和同样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然气质。 两人视线在半空隐隐交锋,寻常人光是被这冷到极致的视线扫一眼也会心生畏意。 可苏远对上却丝毫不落下风,巍然不动。 但他仅仅对了一眼,就微微皱起了眉头,主动避开了视线走自己的路。 这怕是他们口中的渺月仙子了吧。 冰冷的高挑女子再度看了苏远一眼,也将视线收回,倒是白月还颇有些咬牙切齿的不忿,似乎还在为那天丢了面子而气恼。 随着各宗队伍都离开,荡魔剑宗渐渐恢复到了平日里的平淡。 只是如今的荡魔剑宗只剩下了苏远一人,师姐和师父也走了。 苏远将心思全部放在修炼上。 不论是新的星舆轨道的开辟还是子鸢的离开,都让苏远感到越发明显的紧迫。 这一次,他誓要将本命玄剑修至天阶。 最直接的当属遗留的反馈之力。 想了想,苏远终究是决定动用那有些不情愿拿出的古朴短剑。 除了这一种办法,其他的都已经试遍了。 第90章 跨入天阶的临门一脚 当暗沉如黑曜石般的两尺短剑再度呈现在面前时,苏远抚摸着剑身,入手传来不似金铁的触感。 握着这柄剑,苏远似乎能越发清晰地感觉到那一丝反馈之力中蕴含的庞杂而混乱的力量。 若是能尽数吸收,苏远预感本命玄剑晋入天阶的目标至少能完成大半。 苏远将暗沉黑的短剑作为中介,开始尝试梳理那反馈之力。 当狂暴而杂乱的反馈之力以短剑为跳板梳理之后,竟然变得平和而温顺。 苏远面前浮现的本命短剑轻易就能吸收,再无一点困难。 见到如此有效果,随即,苏远心头再无一丝杂念,沉浸在抽丝剥茧一点一点梳理反馈之力的过程中。 这一坐便是月余。 当苏远将沉浸的心思从反馈之力上收回时,那一团遗留的反馈之力已经缩小了至少一半以上。 而苏远面前那柄浮现的湛蓝小剑,散发的蓝色越发深邃。 “地阶第五层......” 若是以五界十天的通用实力衡量,他便已跨入第四阶。 而这不过是他入荡魔剑宗不到半年时间的成果。 纵然在修炼速度以快着称的荡魔剑宗内,这进步速度只能用神速来形容。 苏远站起身来,抖落身上的灰尘。 他尝试着用本命玄剑斩出。 随着本命玄剑化作一道过隙般的白驹飞出,破空间隐隐带动着天地间的力量,携天地之势一起落下。 杀伤力比之前提高了不知几何。 第四阶和第三阶是一道分水岭。 剑修也不例外。 对本命玄剑威力颇为满意的苏远推开门才发现护山阵法外多出了数条刻于玉石中的传音。 其中有部分是师父老友们前来看他,看他关闭了护山阵法处在修炼中,留下一道传音示意无事便离去了。 还有一道是剑圣雷宣所留,雷宣见苏远长时间没来讨论剑法,过来看了一眼,见阵法关闭就走了。 雷宣所留的传音中提到,新开辟的那条星舆轨道上收获之丰盛远超各宗想象。 如今诸多第七阶强者都被派了出去,雷宣也不例外。 他也已经动身前往新的星舆轨道,让苏远不要白跑了。 这一闭完关出来,苏远发现整个荡魔剑宗内空荡荡的,人都少了大半,显得有些清冷。 行走在宗内主干道上,周遭都是陌生的面孔,苏远看向头顶无垠的星空,不由得摸了摸怀中的那支凤木钗。 这支凤木钗,从始至终都是贴身携带。 似乎是在向他诉说着寻找的目标。 还有第三次模拟奖励给的一段“星舆轨道之引”,这是一块玉盘,上面镂空标注着各色的星点,最中心处,似乎便是最终的目的地了。 这些都是目前的他无法触碰到的。 不过苏远对此却反而越发期待。 当苏远顺着主干道来到负责分发内门弟子日常修炼资源的地方,特意领了三个月份量的淬体液。 这是选择锻体之法的弟子专用的。 苏远也是确定了辅修之道。 吸收反馈之力时,那其中就蕴含着不少打熬体魄的气血,可惜苏远没有合适的武道基础,没能将其全部利用。 既然趁此机会,苏远恰好就定下了走武道之路。 相比剑道,武道是另一个极端,没有长年累月的打磨和一致的恒心,武道极难走到顶。 但这恰恰是苏远所具备的。 他的心态最不是问题。 回到住处,苏远就开始着手同修本命玄剑和自身,他将淬体液倒入盆中,坐在盆中,拿起古朴短剑梳理最后那剩下的一半反馈之力。 随着短剑内一缕缕平和的反馈之力被引导至体内,本命玄剑不断壮大,那湛蓝之色越发旺盛。 同时盆中翠绿色的淬体液,其中的药效也开始发挥,浸入到苏远的血肉骨骼之中,将其重新塑造。 体内还有着从反馈之力中分出来的气血,也同时在浸入血肉骨骼,内外交加之下,双重锤炼。 转眼三月之后。 当最后一缕反馈之力被苏远吸收,所遗留的反馈之力尽皆消散。 而从苏远体内飞出的那柄悬浮小剑,剑身之上的蓝色已经深邃到了极点,隐隐间,甚至有着一丝淡淡的紫色要从中破出。 “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便可晋入天阶......” 天阶在即,苏远眼底闪过一丝激动。 同时他也从盆中站起,不断滴落的水珠中,是匀称到没有一丝赘肉的精硕身子。 浑身没有一块多余的地方,恰到好处的肌肉既不过分隆大却也不多余。 仅仅是随意一挥拳,就感觉从手臂到肩再到腰上的肌肉全部被调动了起来,轻易就调动了全身八成以上的力气。 这样的身体给苏远的感觉,就好似最适合战斗的身子。 一切只为了发挥力量。 “这就是锻体......” 三个月不间断的淬体药浴以及血气打磨,苏远直接完成了锻体武者的第一步,接下来便是打通体内窍穴,跨入后天以及先天之境。 再然后便是沟通外天地,成为宗师,再至宗师之上的绝顶和外景。 然后,是武道的顶点之一,武圣。 苏远擦干身体,重新披上衣服,和之前相比,他的身材看上去依旧差不多,只是藏在衣袖之下的拳头比之之前能挥出的力气多了不止五成。 那躯体随时维持在隐隐待发的姿态。 但这毕竟是辅修,苏远最擅长的剑之一道,此时才是达到了新的巅峰。 荡魔第一剑,苏远青出于蓝胜于蓝,自创新的一式“杀生非我”。 荡魔第二剑,已现雏形。 更有仙剑苦海在手,悟得黑煞剑意。 最为宝贵的是三次模拟总共上百年岁月的磨砺,纵然苏远没有在现实与人对战过,但他的战斗经验只多不少。 苏远只差最后的这道从地阶跨入天阶的槛。 但这一次,却是使得苏远稍稍有些困惑。 原因无他,只是苏远察觉到本命玄剑尚不具备从地阶跨入天阶的条件,这最后的临门一脚,怎么也踹不开。 “少了点什么......” 第91章 再度开启模拟 苏远回想起师父所留记载前人突破的玉简密卷,那其中记载本命玄剑从地阶跨入天阶的方式千奇百怪。 有的人只是成天坐于瀑布之下看着水流从剑尖滑落,突然就蜕变了。 有的人在火炉前耗费十数年的时间,只为了锻造一把自己满意的剑,剑成之日,便是蜕变天阶之日。 还有的人游历诸多世界,只为收集各地流传的有名的名剑,或者是剑道大家的一缕剑势,当剑匣之中收集满九柄名剑以及四十九道回荡不灭的剑势之后,一朝得悟,踏地入天。 本命玄剑从地阶到天阶,对剑修而言,甚至比寻常修炼体系中第三与第四阶的差异还要大上无数。 几乎能和第六阶跨入第七阶的仙凡之别相比。 因此,从地阶到天阶,这一关又被称为龙门关。 一朝得悟,便是鲤鱼跃龙门。 这龙门关说来也奇怪。 有的弟子碌碌无为,终其一生无法跃过,但到了最后,终于放弃了一切念想的时候反而跨过了龙门关。 只是这样的弟子往往成就不高。 纵然跨过了龙门关,达到天阶,却也卡死在天阶第一层。 有的甚至连剑都拿不稳了。 这明显是失了剑心的结果。 所以宗内不少人认为,龙门关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心气越高,执剑锐气越盛,剑心越坚定之辈,跃龙门所需的气力便越大。 若是剑心碎了,自然所需的气力也就小了,轻易就能跨过。 只是剑心都碎了,已经放弃了一切的剑士,还能有什么成就呢? 苏远意识到。 他还未跨过那道属于他自己的龙门关。 他的龙门关,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谁也无法帮他,就算有前人突破的记载,就算有宗内无数的高人前辈,就算有师父万长天和剑圣雷宣一起帮他都不行。 只有靠他自己。 可苏远沉思了许久,没有思考出结果来。 这一思索,便又持续了一个月。 整日,苏远盘坐在山巅,望着云海起伏,云端飞出仙人般的身影,一派仙家气象。 看着日落黄昏,夕阳无限好,漫天的彩霞。 看着夜月升起,洁白的月光如霜般遍洒大地。 直到第二日的朝阳升起,万物披上金衣,一切照旧,再度循环。 他还是思索不出自己的龙门关。 也不知要去如何做。 他纵然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却也无处可使。 直到这一天,苏远忽然悟了。 与其在此盘坐思考这虚无的问题,不如亲自践行。 当他的目光放在脚下,走着走着,或许,不经意间就已经跨过了自己的龙门关。 苏远打开了模拟器。 眼前再度出现熟悉的画面,一行行字影漂浮在眼前。 【当前本命天赋:化身为剑(蓝)\/以剑之名(紫)】 【化身为剑(蓝):你是一柄略带神异的宝剑,在凡人世界,你无疑是稀世珍宝】 【以剑之名(紫):每当有对应的祭品,你能以剑之神通赐予对等的力量,并且可以反馈于自身。对应祭品越稀罕,所能赐予的神通之力越具有强大的力量,你所能得到的反馈越多】 【每一次模拟将会依据本命天赋随机分配天赋,每一次模拟都会是新的契机,请善加运用】 【请选择本次模拟的本命天赋】 看着面前唯二的本命天赋。 紫色等级的以剑之名威能无疑更大,但...... 代价呢? 苏远选择了蓝色等级的化身为剑。 【你本次模拟的本命天赋是】 【化身为剑(蓝):你是一柄略带神异的宝剑,在凡人世界,你无疑是稀世珍宝】 【根据本命天赋,你本次随机的天赋为】 【磨砺(蓝):宝剑锋从磨砺出,每一次磨砺之后,剑锋越发锐利】 【海中剑(蓝):你诞生自海底深处,当你身处海中时,你将如鱼得水,获得诸多助益】 蓝色等级的本命天赋并没有如之前模拟时那样获得强化,只是一柄宝剑。 但宝剑也有宝剑的好,好歹不需要插在地里等个上百年了。 至于剩下的两个随机天赋,也只能说一般。 虽然不能靠脸吃饭,但苏远还有着保底机制。 【追忆‘神女望海(金)’生效】 【追忆特殊效果:模拟开始前,可随机强化一个天赋至金色等级】 【海中剑(蓝)强化至定海神剑(金)】 【定海神剑(金):你天生具有定海之能,本体展开矗立海底中心,你便是定海神剑,雷劈不动,火烧不断,风吹不折,再高的风浪也无法撼动你一丝一毫】 【追忆‘凤枝绕剑(金)’生效】 【追忆特殊效果:增添一个额外的随机天赋槽,随机到的天赋至少为紫色等级天赋,并且能和其他天赋构建组合技】 【通天化身(紫):你能展开通天的化身,高达千丈,顶天立地】 【定海神剑(金)与通天化身(紫)触发组合技:法天象地】 果然,随着追忆生效,原本蓝色等级的海中剑晋为金色的定海神剑。 但更为让苏远吃惊的是凤枝绕剑带来的新的天赋以及那所谓的组合技。 相比之下,其他的任何天赋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法天象地:化身天地的绝顶神通,效仿天地的规模,和天一样高,和地一样宽,现出一尊万丈高的化身,法理加身,一击破灭万里,拥有着灭世之能】 当组合技的介绍展开后,苏远微微诧异。 什么,本以为这一次模拟是平平无奇。 没想到是爽游? 念头还未消散,苏远的视线就陷入了黑暗。 当他再度睁开眼后,却发现自己身处一处略有些诡异的昏暗祠堂。 祠堂周围挂满了写了“囍”字的大红灯笼,最前面摆着的红布桌上,两支红蜡烛照亮了一排新鲜的果实菜肴还有两个装酒的瓷杯。 周围一圈红绸红纱随着夜晚的风在红蜡烛的灯光下飘扬,看不到其他的人,只能听到远处飘来的丝竹之音。 这明明是大喜的布置,但苏远却看见了他的身边躺着一道盖着白布的人影。 第92章 身为剑的婚礼 那一层白布看得苏远一愣,可当看到白布盖住的脸上,隐约印出一张脸的形态。 小巧的鼻翼间,没有任何起伏。 苏远不得不相信白布下的人影已经死了。 他的视角回到自己身上,发现自己还是一支剑的形态。 一支完好无损的宝剑,在溜进祠堂中的那一缕月光下流转着寒芒。 宝剑横躺在白布身侧,上面系了个大红花。 从白布下,伸出的一只苍白的手,纤细的小拇指搭在剑边散落的红系带上。 这样的姿态,好似宝剑形态的苏远与白布下的人影手牵手举行婚礼。 但这越发诡异的景象反而使得苏远皱起了眉头。 他不由得打量起那白布下的人影。 那人影看起来较为娇小,洒落在身下的发丝却是白色。 苏远心头一震。 这莫不是一米六五白毛......老奶奶? 还不等苏远继续透过白布的缝隙打量里面的人,祠堂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子时已过,婚礼既成,请新娘新郎官下葬!” 随着一群人涌入进来,他们的身上皆穿着喜庆的服饰,抬进来一副棺材。 他们绕着苏远和白布披着的人影转着圈,从天洒落或白或黄的圆纸,旁边吹拉弹唱,一个不漏。 一时之间根本分不清到底是白事还是红事。 当一切就绪后,随着站在最前面的一人喊道,“入棺!” 一群人将白布披着的人影送入棺中。 当那人影送入棺中后,白布被掀起。 在漫天飘扬的圆纸,掀开的白布中,苏远向棺中一瞥,斜斜地瞥见了棺壁边缘漏出的半张苍白却如圆月般皎洁的瓜子脸蛋,颇有几分典雅娴静之美,似是大户人家深闺待嫁的女儿,却又有些稚嫩,年岁看着并不大。 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好似时间静止不动的雕塑一般,一股苍凉的美感油然而生。 那一头白发,毫无违和。 不...... 这......分明是一米六五鹤发童颜...... 还不等苏远念头闪过,下一瞬,苏远自己也被人从两头抬了起来。 “???” 苏远脑海中闪过几个问号。 只见那棺中少女的双手被两个妇女摆放在身前,随着苏远的剑体被放入少女的身上。 长柄恰好卡在刚刚有所长成的缝隙之中。 而少女的那双手则被人交叉搭在了苏远身上,就在剑柄和剑体的中间。 棺中的少女紧闭双眸,一动不动,双手整齐地搭在剑上,一缕月光落下,看着静谧而又美好。 但随着棺盖落下,缓缓将月光遮住。 棺中的一切陷入黑暗之中。 苏远就不觉得美好了。 他这一次可是能动的宝剑,要是就这么被封在棺材里,岂不是永远出不去了? 那又得等到猴年马月才可能碰巧被一群盗墓的带出来重见天日。 苏远本想不顾眼前这些人,直接从那还留有一丝缝隙的棺盖边缘飞出去算了。 但忽然,搭在他身上的少女小手,其中一根指节莫名地动了下,随后又恢复了死寂。 如此一下,将苏远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可等苏远看向黑暗中那张稚嫩的瓜子脸时,却又察觉不到一丝能证明少女生机的呼吸。 这一耽搁,使得那棺盖已经盖上,周围传出棺材钉钉入四角的声音。 苏远在黑暗中又沉寂了下来。 既然事已至此,那不如安心待着吧。 反正,也不过挥指几十年上百年的时光一过,这样的滋味他早已体会过一次,倒并不心急。 只是这一次模拟,苏远隐约感觉到有些奇怪。 他总有一种自己并不身处在模拟中的若即若离之感。 这种感觉像是处在云端,脚上踏不到切实的大地,飘飘欲仙。 可苏远一时却又理不清到底为何。 棺中的苏远能感觉到棺材被抬起的动荡,随着棺材被抬起,棺内开始轻微地晃悠起来。 外面的吹拉弹唱声纵然隔着棺材,也能听得很清楚。 苏远还是第一次体验被人安置在棺中送葬。 不过,自从模拟以来,倒是体验过不知多少个第一次了。 但苏远发现,棺外似乎并没有哭声,只有一片祥和的笑声,似乎这真的是一件大喜事。 一路晃晃悠悠走了不知多远,当吹拉弹唱的声音停下后,晃悠的棺材也停了下来。 随着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四周响起动土声,纷纷扬扬的泥土砸在棺材上。 近一刻钟后,泥土砸在棺材上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泥土掩埋的声音。 但这也很快就停歇了下去。 看来土层埋得很浅...... 苏远暗自想到。 外面还有一些收尾的声音,脚步声交谈声混杂在一起。 此时从外面传进来的声音变得极为遥远,棺材外和棺材内仿佛是两个世界。 再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一切声音都停息了下去,周遭世界安静地恍若无人的幽远之地。 棺中的苏远还维持着最初的姿态被少女搭在身前。 那双冰冷的小手搭在同样毫无温度的剑体上。 黑暗中,没有一丝光线,苏远看不见少女的面容。 他想动动身子,可剑柄却恰到好处地卡着,缝隙中根本没有多余的距离。 苏远感觉乱动有些不礼貌,碰到哪一边都不好。 于是雨露均沾就好了。 内心暗自道完歉。 立起来的苏远摆脱了少女搭在他身上的双手,斜斜地抵在棺材中,半立。 半立姿态的苏远试着用剑柄顶起棺盖。 可出乎苏远的预料,苏远发现自己的力气竟然顶不起来棺盖。 这使得苏远有些不信邪,纵然他只是一柄宝剑,但力气不可能只有如此小,连棺盖都顶不起来。 哪怕是第一次模拟时,身为宝剑的他也是可以轻易劈开山石的。 可一连试了无数次,苏远发现真的顶不起来。 仿佛他如今真是一柄平平无奇的剑。 不信邪的苏远想要展开自带的天赋,通天化身。 可就算苏远怎么寻找那一丝感觉都找不到,体内空荡荡,仿佛什么都没有。 通天化身不行......那,法天象地呢? 苏远尝试了许久。 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 诡异的景象使得苏远心头略凉。 这一次模拟处处充斥着不对劲。 不会......真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苏远停下来,静静听着棺中,并没有任何声音。 往往这种时候,怕的不是有东西,就怕没有东西。 第93章 别叫我夫君 像是魔,魔再可怕,那也是可以杀死的。 苏远沉静地暗自观察了许久,并未发现异样。 只是这诡异使得苏远觉得不能继续待在棺中...... 既然不能纯靠力气顶开棺盖和上面的泥土,那只能用巧了。 苏远寻找着棺盖与棺材间的缝隙。 以自己为撬棍一点点地撬开。 只要自己断不了,苏远相信总有一天能撬开。 无非是时间的问题。 苏远一遍遍地尝试,一遍遍地试图松动棺材板和上面的泥土。 好在最上层的泥土是松散的,棺材钉也并非牢固不可破的,随着苏远一次次地尝试,不知多久后,棺材板已经被苏远撬开拳头大的缝隙。 而从缝隙外的泥土层中,依稀落下一丝月光,这一束光,如一条道缝隙映照在棺材内。 眼看出去的希望在即,苏远继续使出全部的力气干着。 可忽然苏远似乎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 刚开始苏远还以为听错了。 停下了一切动作静静等待着。 可等了许久,直到缝隙外的月光变成了日光,日光变成了月光,苏远还是未听到第二声类似的声音。 雕塑般的少女依旧维持着原样。 苏远更下定了早日出去的决定。 就在他忙着将自己当做撬棍反复撬着的时候,伴随着泥土顺着缝隙滑落棺材内的响声,同样的呼吸声从身后响起。 苏远猛地停下,呼吸声也戛然而止。 但下一刻,从那只有一丝缝隙光亮映照的黑暗棺材中爬起了什么东西。 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苏远近前,那唯一的一丝缝隙之光恰到好处地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 这张苍白的脸贴了上来,与苏远只有极短的距离。 当那道缝隙之光停下来,映亮了一对黑白分明又水汪汪充斥着清纯灵气的眼睛。 苏远对上这双眼睛,在这一刹仿佛感觉这双眼睛看穿了一切,他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这双眼睛的视线之下。 那充斥着清纯灵气的双眼盯着依稀可见的宝剑,忽然微微弯了起来。 “夫君......”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在苏远耳边响起。 若不是身为剑没有呼吸,不然怕是苏远早已屏息到窒息了。 直到听到声音的时候,苏远才略有些恍惚地转醒过来。 眼前的女孩果真没有死。 这反而使得苏远松了口气。 不怕死了的,也不怕没死了的,就怕不知道到底死没死的。 “你......还活着?”苏远的声音重归冷静。 “夫君是不是吓到啦~”那女孩双眼弯弯,似是预见了苏远被吓到的样子。 “你......我不是你夫君。”苏远并不习惯这样的称呼。 而且,不知为何,他从这一声声夫君中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可是......我们不是已经成婚了?”女孩变得极为沮丧,低垂下脑袋。 “和一把剑结婚是吧?!”苏远有千万个槽吐不出去。 女孩重新抬起头,依旧带着浅浅笑意静静盯着他,“那依然还是婚礼不是吗?” “总之,别叫我夫君就行,而且,先别在棺材里讨论这种话题,不觉得......莫名地诡异吗?” 说完,苏远继续埋头于离开棺材的大业。 他无视少女,继续进行着自己临时客串撬棍的动作。 只是女孩那娇小的身姿此时是跪在撬开了缝隙的这一边,极大地阻碍了苏远的活动。 “你能先到一边躺着吗?哪怕继续装死也行。” 女孩对苏远的话似是嫌弃地撇了撇嘴,但那表情只有一瞬间,下一瞬,女孩立刻展现出娇艳的笑颜。 “好的夫君。” “都说了别叫我夫君!” “没问题夫君。” “......” 女孩转而缩到了棺材的另一角,看着苏远充当着撬棍反复对着棺材的缝隙使劲。 那双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幽幽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远已经近乎成功了,他将那半边棺材的棺材钉已经撬开,可是剩下的一步却难到了苏远。 苏远要是撬起棺材板,就无法清理外面的泥土,清出一条道。 要是苏远一旦松开,棺材板就会重新被泥土压下。 苏远只能继续不断地尝试。 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类似。 见苏远坚持不懈地重复同一个动作至少数百次了,似乎不出去不罢休,女孩的声音忽然响起。 “为什么想要出去呢?里面......不好吗?”女孩抱着双腿,腿间只露出半张脸问道。 苏远一愣,“里面有什么好的,外面有什么不好的,为何不出去?” “那要是外面是更残酷的现实呢?” 苏远略显洒脱的声音响起,“那便更要出去了,因为只有出去了,才有可能改变那份残酷,若是永远不去面对,那残酷的现实就永远会是残酷的现实......” 说到这,不知道苏远想起了什么,声音略显感慨,“......哪怕只有一线生机,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机会,但只要去做了这机会就会存在,一味地躲避,便没有创造未来的可能性......而我想要的,只是那个可能的世界。” 苏远并未听到身后女孩传来的回应。 只是在沉默过后听到了一阵衣裙窸窣的声音。 那身材娇小的女孩爬到了苏远的近前,她悄然无声地帮着苏远撑起那棺材板,这样棺材板不至于因为松散的泥土重新被压下来。 她那看着不大的娇小身子似乎拥有着远比苏远想象中更大的力量。 苏远看到她主动帮忙也是怔了下,随后继续忙着清理棺材盖附近的泥土,直到清出一条斜斜地爬出去的小洞。 当苏远终于离开了棺材,看到了外面晴朗的夜色,心情也好上了不少。 身后也爬出一个衣裙因为蹭到泥土而略显肮脏的少女,少女的脸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白净,却又在如霜般的月光下散发着宛若玉石般的皎洁之色。 柳叶般的好看眉毛,微微弯的清纯大眼,挺翘的俏鼻,水润的薄唇,并不大的娇小身子透着恰到好处的可爱。 那一头白发从身后从腰间垂下,如月色般洁白美好,若是束一个好看的发型,不知该会是什么样的美景。 少女的脸上有着十四五岁女孩的稚嫩,却又如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般有着典雅娴静的气质。 她静静地盯着苏远,眼中有着苏远不知是何意的意味,但她忽然转而对苏远笑了。 那笑容,恰如洁白的花海盛开。 第94章 叫我念离就好了 从被埋在地下的棺材中出来后,苏远问少女要去哪,回家还是...... 少女却摇摇头,“我没有家。” 苏远一怔,“那些送你下葬的是......” 少女脸上闪过一瞬的不自然神色,但随即就重新展露笑颜,弯弯的眉眼盯着苏远的剑身。 中轴线凸起的纹路将宝剑的两侧均匀地平分,其中一边光滑如镜面的剑身上,倒映着少女的半张脸。 “对了,夫君叫我念离就好了,思念的念,离别的离,蓝......念离,夫君呢?” 蓝念离,苏远心底复述了两遍这个名字,忍不住沉默了会,过后才道,“告诉你之后能别叫我夫君了吗?” 名为念离的少女微微撅起嘴唇,露出不开心的模样,但还是点头。 只是那经常弯弯的眉眼盯着苏远,明明只是一把剑,她却盯得那么认真。 让苏远觉得自己的一切好似都被看穿了。 在念离这样的注目下,苏远本想编个称呼,可顿了顿后还是选择如实说。 “你我本无夫妻名分,不过是机缘巧合下凑到了一副棺材里,所以你叫我苏远就好,我叫你念离即可。” 念离却像是根本不理会苏远话中意思一样,依然歪头带着莫名笑意笑着道。 “夫君,你看过从山间云雾中升起的朝阳吗?” 不仅不理会人,念离给苏远的感觉就是极为跳脱,上一秒还在说前一件事,下一秒就跳到下下一件事了。 苏远无奈的声音从剑中传出,“我说你啊......” 但念离却是一把将苏远的剑体抱起,快步向一个方向跑去,那个方向,正是群山的方向。 本来望着极为遥远的群山,在念离的脚程下却变得莫名地近。 苏远也不知道念离是怎么做到的,只见到那群山越来越近,仿佛不是他们在向群山靠近,而是群山在向他们靠近。 来到群山边缘,念离更是花了极短的工夫就爬到了山巅。 陡峭的山峰好似为念离低下了头,主动让其爬到了最顶端。 “到了。” 站在山巅,念离看向了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看不到尽头的群山,无边地蔓延,淡淡的雾气缭绕在山间,月夜之下,显得缥缈又幽邃。 “那里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念离似是预知般说道,好似早已看过无数次。 苏远不禁疑惑,“可现在来是不是有点早?” 可念离却摇了摇头,她仰头看向半空那一动不动的星空,微风将她那娇小身姿背后的白发吹起,她极为笃定地说,“不,马上就要升起了。” 苏远还试图以自己对星空的知识储备,来推测当前的时辰。 可当他看到这一片世界的星空时,却看得一头雾水。 这片星空,并没有那些熟知的锚定星星。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苏远的错觉。 那些星星......甚至没有闪烁。 可凭借悬挂在头顶的那硕大圆月,苏远也能判断此时距离日出之时还有相当大的一段时间。 但就在苏远如此想的时候,随着念离的话语落下,天边开始冒出熹微的光亮。 连最远处的群山与天空的交际线,也开始发白。 头顶那清澈无云的天空缓缓被映亮,山间的云雾也由幽邃变得青白。 一轮大日缓缓从群山之中升起。 那大日硕大如巨人,群山在它面前都显得无比渺小,山间云雾在大日的光芒下被照成橙黄之色,被唤醒的飞鸟从云雾中飞过,在大日的背景下,远远看去如一排黑点。 震撼的一幕,使得苏远停下了发问和思索,只是看着面前的景象。 大日随着少女的话语而升起的景象,给苏远的感觉,就好像天地都在呼应这个抱着自己的白发少女。 山巅之上,唯有抱剑的白发娇小少女,周围的一切空旷而静谧,好似整个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一般。 ...... 自那以后,苏远似乎就和这个看着稚嫩的白发少女绑定在了一起。 念离总是喜欢黏着他,一口一个夫君叫着。 可苏远每次听到都不由得皱起眉。 倒不是反感。 只是......他总归是能感觉到一丝牵强。 少女抱着苏远,也不靠近人多的城池,只是在远离人烟的山野之间,向着一个方向一直走着。 “你要到哪里去?”苏远问道。 抱着剑的白发少女眉眼弯弯,似乎极为愉快,“我要到世界的边界去,只要一直往一个方向走,就一定能走到。” “那要是世界是圆的呢?”苏远冷不丁地问道,“你永远走不到所谓的世界边界,只不过是在走过一个又一个早已走过的循环路径。” 白发少女脸上的笑容愣了愣,“好像是的诶......” 她的笑容收起,露出了略显困惑的模样,似是在问苏远,“那......又能怎么办呢?就像夫君说的,纵然只有一丝机会,可只要去做,这一丝机会就会存在,不然......” “话是这么说没错。”苏远略显意外,没想到这丫头学得还挺快,这么快就能拿他的话来回应了,“可有些事明知是没有结果的,是注定要无疾而终的,它永远没有着改变的可能性,这种事上倒没必要再执着了......” 苏远继续说,“就好比一个叫愚公的人妄图移山,山就那么大,世世代代延续下来,好歹还真有可能做到......但若明知世界是一个圆球之后,还非要在无尽的路途上找到终点,那岂不是愚昧。” 听闻这番话的念离隐隐间撇了撇嘴,然后有些气馁地靠坐在路边的青石上。 “不走了......” 苏远没想到她立刻就被自己一番话改变了。 这变脸变得再快点...... 念离将那稚嫩的脸庞放在弯曲的膝间,抱着双腿,侧着头盯着同样倚靠在青石上的苏远剑身,半壁长剑上倒映出念离她自己的样子。 那目光里,有着不开心,微微撅起的嘴唇似乎在向苏远说着她念离生气了。 第95章 心想事成是吧? 嘶...... 苏远在心底想着。 又要哄小孩吗? 不过这似乎是苏远最擅长的技能。 而且还是被动的。 但念离给他的感觉却又不似小孩那样纯净,总是有几分牵强,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远只好看向念离那侧着的脸庞。 一头极为融洽的白发顺着柔软娇小的腰背披落,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动着点点亮光,璀璨如星光,琼鼻娇唇落在那张好看的瓜子脸蛋上,恰到好处的透着典雅。 再长个几年,身子长成,换上一身淡色素裙,端坐于那焚香抚琴,不经意间的侧头露出那典雅娴静的面庞,这样的景色,光是背影就能将无数人迷得神魂颠倒。 苏远收回了越想越远的遐想。 “好了好了,我不是想说你愚昧,只是举个例子罢了,况且,我的不一定全对,万一世界并不是圆的呢?”苏远放缓语气说道,“而且......你没必要听我的,很多时候我只是瞎扯扯,你想做什么就按自己想的去做......” 苏远恍惚间觉得,眼前的少女和上一次俏生生立在身前的女孩,是两个极端。 一个倔强地根本不听自己的话,一个能立马将他的话学以致用。 念离的眼中映着苏远的剑身,无声地撇撇嘴,但下一刻立刻恢复了笑颜。 “夫君懂得真是多呢。” “你要是这样阴阳怪气可就聊不下去了哦,还有,别叫我夫君。” 可念离唯独对他的后半句话无视。 “夫君,你想要沐浴吗?” 念离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抱着苏远重新踏上了路。 随着她说完,前方不远的地方竟然多出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温泉。 滚滚泉水从泉眼冒出,汇聚在洼地,形成了一小池温泉。 苏远愣了下。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这什么能力? 言出法随? 还是气运之母? 走到哪都心想事成是吧? 念离并未顾及苏远这突如其来的惊愕。 她赤裸着嫩白的双足,抱着苏远的剑身踏入温泉之中。 随着她娇小的身体没入水中,衣服的边角漂浮在了水面上。 温热的泉水洗涮着念离略有些肮脏的脚底,她将双足轻轻晃着,污秽在泉水中轻轻涤荡落下,那双不大的嫩足又重新恢复了红白相间的颜色。 念离将苏远的剑身靠在温泉的边缘,然后就垂直地钻入水中,只留下衣服飘在水上,而人消失在雾气中。 下一刻,一头白发的小脑袋从旁边钻了出来。 她看向苏远的方向,璀璨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羞涩。 但随后,这羞涩又被她压制下去,没穿任何衣服的念离在水中向着苏远靠近,那弯弯的眉眼又展现一副笑颜笑着呼唤,“夫君~” “打住!”隔着雾气和泉水,苏远看不清眼前有什么东西,他觉得当前这个距离就挺好。 下一瞬念离那略显悲怆的声音响起,“......明明都已经成婚了......” 可苏远听得出这悲怆分明是装出来的,不为所动。 念离见苏远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得在雾气中撇了撇嘴,似乎是有些气恼,任由脑袋沉到泉水下去,水面咕噜咕噜地翻腾起气泡。 苏远等了许久没见到水面上再冒出脑袋,甚至就连那翻腾的气泡也渐渐消失了。 苏远想着念离憋不住了自然就会上来,丝毫不急。 可又等了许久,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水面的雾气之下,似是空无一物,没有任何东西。 苏远有些犹豫是否要看一眼。 又等了等,水面还是没有动静,苏远无奈叹口气,潜入水中。 本想着念离应该躲在水下哪个角落,故意等着自己。 可当苏远看清泉底的景象后,下意识皱了皱眉。 不着片缕的念离,此刻正抱着那娇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那身子洁白得如同玉石般,却毫无动静地躺在泉底,宛如一块冰冷而无生机的玉石雕塑。 深度并不深的温泉,阳光从水面照射进来,将水下映照得五光十色。 念离那一头白发飘荡在水中,似是沾染了光的翅膀。 此时的念离,没有一丝呼吸,在折射的光线下,那张小脸蛋格外苍白。 这样的场景使得苏远又想起了棺内所见到的那副面孔。 也是一样的苍白。 一样的毫无生机。 苏远再没有一丝犹豫,剑身径直来到念离的身下,通过泉底的缝隙,将念离较小的身子托举起来。 雾气蒸腾的水面,苏远托着念离来到池边。 苏远将念离放下后就一直待在她的身边,可迟迟不见她转醒,也没有呼吸。 但有过一次经验的苏远并未慌张,只是静静等着。 等着的同时,没事干的苏远又想办法将她的衣服从水中捞出,在半空晒干后才落下,将衣服披在念离不着片缕的洁白身子上。 做完一切后,苏远就这么矗立在念离身边,汇总着这一次模拟以来所经历的一切事情,默默盘算起来。 过了也不知多久,念离的鼻翼才微微动了动,重新有了呼吸。 当念离睁开那略显黯淡的璀璨明目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柄矗立着的宝剑。 那从正中分隔,只有半壁的宝剑上反射出她自己的面庞。 可苏远却注意到念离的眸子落在另半边的宝剑上。 被中间凸起纹路隔开的另一半宝剑上,因为角度问题,明明没有映出任何东西。 但在念离的眼中,却好似看到了什么。 念离那弯弯的眉眼这一次并没有展露那一如既往的笑颜,她撑起身子跪坐起来,身上的衣服顺着落了下来,遮住了大片的洁白。 守在面前的宝剑,落在身上的衣服,都不过是小事,可念离的神色却有些恍惚。 她张了张口,怔怔地说道,“谢谢你,苏......不,夫君......” 念离忽得笑起来,又是那一如既往的笑颜。 苏远听得出来,念离的前半句......并未掺杂任何虚情假意。 可后半句,还有那一如既往的笑颜,分明是假到不能再假。 第96章 没有戳穿的戏剧 ...... 苏远并没有戳穿少女。 重新醒来的念离若无其事地带着苏远的剑体,继续走上了原本的道路。 一路上,念离行走在山间的小径或者田野的废道上。 饿了就摘几个野果吃,渴了就喝流动的山泉。 累了就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在苏远眼里,念离好似存活在山野中的灵精,无忧无虑,悠然自得。 偶尔经过有人烟的地方。 念离也只是隔着老远在山坡上望向那升起的炊烟,或是看着城门外车来车往,一副热闹至极的景象。 苏远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有人的地方?” 念离只是带着浅浅的笑,低头看向苏远的剑身,“有夫君就够了。” 苏远忍住了立马戳穿她假话的想法,“喂,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是你夫君!” 对于苏远的反应,念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脑袋微微向一边侧去,反而极为开心地笑了起来。 笑完她就抱着苏远剑身,继续踏上那几乎看不到尽头的旅程,嘴中一边反复地叫着。 “夫君、夫君、夫君......” “......” 苏远忍着不断上涨的怒气值。 念离那弯弯的眉眼带上了得逞的笑意,嘴中却还不停,絮絮叨叨地叫着。 积累到某一个时刻,苏远只感觉忍不了了。 腾得从念离怀中飞起来。 “我忍你很久了!” 他化作大板,追着念离身后的两瓣挺翘落下去。 啪地一声,极为响亮地响彻在无人的原野上。 一下过后,苏远还不解气。 追上去又是几下。 直到最后,念离死死捂着身后,眼中含泪,雪亮的皓齿咬着下唇,可爱的鼻翼一颤一颤的。 她梨花带雨的哀求,“夫君......不要再打啦......” 低下的小脑袋,侧靠着缩成一团的双腿,白发垂落,将那娇小却又美好的曲线遮掩大半。 这样让人垂涎欲滴的姿态,纵然知道她在演戏的苏远也忍不住心头一颤,只感觉心头产生了一丝动摇。 他在心底反复念叨“她在骗人”“她在骗人”。 好不容易才将这丝动摇驱散。 “给我变回去,不然继续打。” 苏远恶狠狠说道。 念离不服气地撅起了嘴巴,颇为怨念地扫了眼苏远,随后抽着鼻子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娇滴滴地爬起来。 加上那看起来才十四五岁的年纪,配合上这样的动作,如此场景任谁见了都很难不动心,忍心继续动手。 苏远如今算是明白为何说女人是红颜祸水了。 这要是真祸起来,谁都挡不住。 但他还是审慎地将面前所看到的一切,置于某种暗藏着危险的面纱之下。 不断地告诉自己面前的和一具枯骨、一具干尸根本没什么区别。 一切美人像都不过是虚妄。 反复这样想着,才好受一点。 念离转过身,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屁股,在苏远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角,很不开心。 都不会怜香惜玉,下手这么重...... 可她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反而出现一抹释然,她淡然地一笑。 那笑容中的淡然,像是已经没有任何念想之物。 当念离再度转过身之后,面对苏远时,重新露出那一如既往的笑脸,盈盈地笑着,嘴中又道,“夫君~” “夫你个大头鬼啊!” ...... 越是和念离待在一块,苏远就总是容易被那一声声故意挑衅似的“夫君”勾起怒气。 越不让念离说她反而越来劲。 总是变着花样喊夫君。 这样一来,苏远倒显得没之前那样沉默寡言了,话也多了起来,只是往往一开口就是和念离吵闹。 不过苏远也看出,念离对于自己的斥责还有那些争吵的话根本不在意。 相反,甚至他隐约感觉,念离甚至更享受这样的相处。 每当苏远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后,恢复了冷静的姿态,念离反而会故意激怒他。 似乎,看着苏远生气后对自己不客气的反应,是她的一大乐趣。 究其原因,苏远想破头也没想明白。 但渐渐地,苏远也习惯配合她了。 恍惚间,苏远觉得这就是一出戏剧。 念离是主角,而他是被念离选中的另一个主角。 念离是在扮演着属于她的角色,而苏远,也渐渐地找到了状态,明白了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 既然她喜欢演,那自己也要配合她将这一出戏演到底。 直到戏剧的结局。 看到那戏剧之下的一切。 和念离呆在一起,看着日升月落,至少已有六十余次。 如此长的时间里,念离的状态似乎也好上不少,再也没有出现之前那样突然失去呼吸,紧闭的双目仿佛再也不会打开一样。 那宛如死寂雕塑般的模样。 并不是这场戏剧的一部分。 也是少数苏远能在念离身上看到的真实。 就在苏远以为这样的真实不会再发生时,念离又毫无征兆地倒下了。 这一次,苏远等了更久的时间,才看到她悠悠醒来。 刚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白发少女的眼中并没有多少神采,只是看清面前矗立的苏远剑体后,又恢复到那平日里的样子。 眉眼弯弯,隐含笑意。 苏远还是没有戳穿她,只是问道,“你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念离说她要去世界边界。 白发的娇小少女点头。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去那吗?” “......”念离沉默了会,沉默过后,带着笑颜回答,“到了就知道了哦。” 念离继续向着同一个方向走下去。 苏远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和之前一样,快速到达目的地呢。” 苏远指的是看日出那次。 念离心照不宣地摇摇头,“那样是没办法到达的。” “为什么......” 念离只是低头,依旧是弯弯的眉眼,笑着说,“夫君的问题也太多啦。” 这次换做苏远沉默了下去。 ...... ...... 第97章 再度倒下 ...... 苏远又陪着念离走了许久。 靠着日升月落来判断时间,苏远觉得差不多有一年了。 可念离走的方向还是看不到尽头,有时是大山,有时是平原,有时是河流,有时是荒野,有时是沙漠。 走过了的地方快要数不过来了。 一年的时光,在念离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变化。 依旧是那副略显稚嫩的瓜子脸,琼鼻樱唇,璀璨的双眸,长到盖住纤腰的白发,还有那弯弯地仿佛随时含着笑意的眉眼。 身子也是不变的娇小。 这使得苏远产生一种另类的奇妙感。 以往模拟不变的从来都是他,见证着世事变迁。 可这一次,还有人和他一样。 这就好像两个另类的存在,在格格不入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彼此,从未对周围人群产生过认同的心底,产生了一种若有若无的认同。 若是两人一直这么走下去,看不到尽头,走上十年、百年,要是都不会有任何变化,那可就...... 苏远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还有多远?”苏远忽然问道。 本行走在大地之上的念离停下了脚步。 “......我也不知道......”念离偏了偏头,带着盈盈的笑说着。 “要不......我带着你飞吧,至少比你走得要快。”苏远提议道。 念离依旧是带着浅浅的笑意,似有些遗憾却又没有悲伤地回答,“夫君......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苏远不解这是何意,“不,不是我,是为了你。” 念离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间。 而苏远还在继续说着,“至少,你也是在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哪怕别人觉得你的目标很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样的人,能帮就帮一手咯。” 念离忽然想起来一年前在地下棺材内苏远说的那番话。 无论多残酷,哪怕只有一丝改变的可能性,他也要直面,耗尽一切去改变。 她闭上眼,悄声道,“看来夫君还真是个言行一致的好人。” “喂,好人是不能乱指的你知道吗。” 苏远未等来回应,闭上眼的念离身体忽然一松,径直倒了下去。 再无呼吸,也没有脉搏,失去了一切的生命迹象。 苏远无奈地叹口气。 只当做念离又一次发病。 这一年时间里,念离身上出现这样的怪象次数并不少。 念离倒下的时间里,苏远充当着照顾她的角色。 等着她醒来。 只是这一次没等到念离醒来,不远处传来愈来愈近的人声。 有人过来了。 还不止一个。 苏远化作了一把平平无奇的剑,倒在了念离的身边。 那靠近的人声果然向着念离的方向靠了过来,他们发现了倒在草丛里的念离还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 这群人是商队打扮,里面也有妇孺孩童,看穿着都比较朴素,应该是随商队一起到某个地方去的路人。 他们见到倒地的白发少女,先是诧异了好一阵,尤其是少女那精致的面貌。 而那稚嫩的年岁更激发了周围人升起几分保护欲。 有一位妇人过来探了探念离的鼻息。 那妇人打扮得不像一般人家,似乎会点家传医术,周围人对她都恭恭敬敬的。 可妇人在眼前这个一头瑰丽白发的少女鼻翼下,感知不到一点气息,她脸色一变,随后又摸了摸念离的手腕,察觉不到一点脉搏。 妇人摇摇头,“她死了。” “这......怎么办?” “要不挖个坑埋了?” “这把剑似乎是她随身带的,一齐埋了挺可惜的,不如就当做我们替她下葬的酬劳,我们拿了她的宝剑,替她送完最后一程......” 这话说出来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尤其是商队里那些识货的镖行之人。 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把绝世好剑。 可妇人却瞪了这些人一眼,她摸了摸少女的脖颈,还有着丝丝温热。 她轻松就将白发少女娇小的身子抱起,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还让人把剑也带着送过来。 迫于妇人在车队里的威望,周围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地听从妇人的指示。 这使得苏远暗自松了口气。 好歹他不需要出面了。 不然这些人真随便挖个坑把念离埋了,连个棺材都没有,他铁定要出手。 妇人的马车在商队里也是较为宽敞的,多挤下一个念离没有任何问题。 苏远在心底估摸着念离醒来的时间。 上一次是几天来着。 好像是七天...... 上上一次......好像是六天多一点。 这一次,至少也要七天以上的时间。 经过一年的观察,苏远发现念离每次陷入这种怪象后,醒来花费的时间越来越长。 虽然妇人之前说念离已死,但她还是将念离当做活人一样照顾。 给念离喂一些细碎的浆糊一样的食物,里面混着一些肉块,还有不知从哪采来的草药。 在这宽敞的马车内,念离和妇人共处了七日,而苏远就在一边观察着一切。 当某一刻念离悠悠转醒,入目的第一眼是马车的顶盖,随后是探头看过来的妇人。 但念离看到妇人的第一眼,眼底却闪过一丝怎么也无法避免的......害怕? 苏远不知道那该如何形容。 那并非单纯的害怕,而是混杂着诸如难以接受、不愿看到等等多种感觉。 随后就看到念离那娇小的身子紧绷着曲了起来,缓缓向后退着。 妇人略有些奇怪地看着念离害怕的动作,还以为是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女孩被惊到了,于是出声安抚。 “不用怕,我们在路边找到了你,一路上都是我在照顾你......” 可念离还是不停地后退,一直退到了马车的角落,手中摸到了冰凉冰凉的东西。 念离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往日里弯弯的眉眼此刻也是低垂了下去,她低头看向手边触碰到的长剑。 从剑柄延伸到剑尖的凸起纹路,将如镜面般的剑体一分为二。 一边反射着念离那张小脸,可念离,却看向的是另一边没有任何东西的光滑剑体。 那眼神,好似穿透了一切。 第98章 戏剧终落幕 这一瞬间,苏远再度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念离面前。 无所遁形。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掺杂着星星点点,恍若星眸,只是看向苏远剑体的前一刻,眼中带着些许茫然带着些许无助。 直至看见苏远,那双星眸才稍稍安定。 念离抓紧了剑柄。 她缓缓闭上眼,再度睁开时,才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她没有给予妇人任何回应。 而是起身离开了马车。 妇人也跟着来到了马车外,商队里的人也停下了步伐,一个个看向念离。 可念离只是低垂着眉眼,专注于脚尖的路,抱着剑,一步一步离开商队。 妇人和商队里的人就这么注视着念离渐行渐远的娇小背影。 没有人说话。 就在苏远觉得这样的气氛分外诡异之时。 随着念离远离商队一定距离,商队中的人,还有那妇人纷纷将视线从念离身上收回。 妇人看了眼念离身形消失的地方,没有一点停顿,转身回到了马车上。 商队里的其他人也纷纷干着之前自己的事。 好似念离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们的转变一切都是如此地理所应当。 没有任何停留或疑惑。 商队还是那个商队。 继续顺着原来的路径前行。 唯独队伍中少了一个本不存在的人。 诡异感再度萦绕在苏远心中,低垂着眉目的念离似乎察觉到苏远的想法。 她微微弯了弯眉眼,那娴静的面孔带上了一抹平静的温柔,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夫君......应该有很多疑惑吧?” 念离来到远处的小山,站在这里,能遥遥看见那一队蚂蚁般大小的商队。 站在山上,视线看得远了。 苏远这才发现,七天过去,一直在前行的商队,再往前走一点......就又回到了当初捡到倒下的念离的地方。 等于说,兜兜转转七天过去,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苏远沉默着看着商队经过念离倒下的草丛。 只是这一次,那里并没有一个倒下的白发女孩。 商队中的人也没有停下。 仿佛这才是原本正常的剧本,而念离,才是那破坏了一切的变数。 念离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又浅浅笑了起来,“夫君,我们继续走吧,还没有到世界边界呢......” 苏远没有多说什么,在沉默中随少女一起,向着她口中的世界边界进发。 ...... 越往前走,苏远发觉距离念离口中的世界边界越近了。 他不认得路。 但他知道念离每一次陷入那死寂状态的时间越来越长。 每次醒来,念离就会露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对苏远展现那一如既往的笑颜。 嘴里的“夫君”喊得也更加勤快。 时间久了,苏远也渐渐麻木了。 念离喊他夫君,他就应着。 念离要是生气了,他也就像是个丈夫一样尽着自己的职责哄她。 念离困了,他就编各种小故事,絮絮叨叨地说完,念离也已经枕着他的剑体睡着了。 念离累了,他化身牛马圣体,替念离揉压着曲线完美的小腿和脚底。 他们之间,好似真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夫妻。 一个是娴静温柔的妻子,一个是沉稳话不多的丈夫。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对于这种关系越发熟络。 甚至到了几乎完美演绎的程度。 旁边若是有人看到,或许根本分不清这到底是一对真夫妻还是假夫妻。 “夫君,昨天你说的那个故事,那个正道名门传人吻了受伤的小鸟,结果发现是凤族公主的故事,还没说结局呢......” “夫君,我走不动啦......” “夫君,头发这样绑起来......是不是会好看点?” “夫君......” ...... “夫君......” “夫君......外面的星星,好像会一闪一闪的,夏天的时候,还能看到很长很长的星河,连起来,就像是一条会发光的丝带一样......” 听到念离忽然提及星星,苏远下意识看向了头顶。 可头顶的星空,却是宛如幕布般,一动也不动,星点数量也少得可怜,怎么可能构得成一条星河。 苏远这才回想起念离是在说外面的星星。 外面的...... 还不等苏远意识到念离说这话的意思。 就见前方念离已经来到了一处高耸的山崖边缘。 在山崖的另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浓密黑雾。 像是另一片世界。 左右两侧,皆是如同天堑般的高耸山崖,如同一道无边的世界之墙,将一切阻拦在里面。 “这里就是世界边界了吗?” 苏远也不知道念离到底走了多久。 在这个只能依靠日升月落,时间淡薄的世界里,苏远最开始还记着过去了多少天,但后来也就慢慢放弃了。 念离轻轻地嗯了一声。 念离没有再露出那一如既往的笑颜,弯弯的眉眼此刻也是平静地舒展着,目光看向山崖的前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那璀璨的星目微微垂下。 这样的姿态和平日里那个娴静温柔的妻子形象截然不同。 戏曲台上的演出者,卸下了面具,回归到台下。 苏远好像意识到。 戏剧终会落幕。 现在是谜底揭开的时刻。 念离的脸上没有遗憾,也没有其他大悲大喜的表情。 她眼底交织着一些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最后恢复了淡然。 她轻轻开口道,“对不起。” “不用道歉。”苏远明白念离为何向他道歉,但他早已不在意那些了。 “我的演技是不是很拙劣?”念离继续轻声问道。 “嗯......刚开始是有点,后来嘛......有点味了......”苏远如实回答。 念离没想到苏远还是这么直白,忍不住笑出声。 但笑完还是扯了扯嘴角,带着点点嫌弃小声嘀咕道,“还是这么直接......一点都不会顾虑别人的感受......” 这好像还是苏远第一次同念离口中听到她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第99章 放弃的决心,抵达边缘 一时间苏远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些感慨,又有些怅然。 只是这种怅然并非是贪念和念离以夫妻的身份共处,只是一种说不出的可惜。 好似,经历了一场格外真实的梦。 一场荒诞而又无序的梦。 纵然是梦,可醒来后还会残留着梦中的情绪。 那情绪,有时会足足萦绕好几天,又或者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想起,怔怔地感受着那种远去的失落。 “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一点不对劲......这片世界,应该是虚假的吧。”苏远的观察已经渐渐得出了结论。 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不论是一开始的婚礼,还是陷入了死寂的念离,又或者是其他人。 种种一切,都不过是虚幻。 在棺材中,念离那娇小的身子却有着比苏远还大的力量,轻易就将棺盖顶住,他们从而能顺利从棺中出来。 奔向山巅的路途,看着极为遥远,但远近的概念在念离的周围却失去了效果。 上山的路也是,那小小的身子轻易就来到了山巅。 最为出格的便是呼之即来的日出,当她说升起,太阳就真的升起了。 头顶不会闪烁的星空...... 路边冒出的突兀温泉...... 纵然过去再久也不会改变的样貌...... 这种种事情都不像是某种能力造成的。 直到遇见那一队商队,商队里的人就和行动轨迹固定的人偶一样。 只在遇到念离时产生了偏差,而当念离一离开,所有的异常消除,商队里的人又回到了原来的路线。 至此,之前的一切都连成了线条,给苏远揭示了答案。 只有一种可能,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而念离则是,在虚假的世界里,创造和抹除。 稚嫩的白发少女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点头。 “你不愿意接近人群......那些人,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是虚假的,和一群明明相貌都是人,却又深知是虚假的东西待在一起,也确实会觉得......”苏远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怪异感,倒不是恐惧,也不是悲伤,“确实会下意识......不想靠近,这一点也是能理解的。” 苏远半像是解释给自己听,半像是安慰念离一样。 念离只是静静听着,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虽然我不知道这片世界是如何形成的,但离开的办法应该就在眼前了,这就是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吗?”苏远的目光看向无边山崖外的黑雾。 一层一层的黑雾绵延无边,看不到尽头,甚至吞噬了地平线,将一切置于黑暗。 “这片世界和你的联系应该相当紧密,我猜得没错的话,至少你能操纵这方世界的很多东西,日升、泉水、路途远近......”但还有些点是苏远疑惑的。 苏远继续问,“只是,既然你能影响这方世界,为何来到世界边界要花这么大的功夫?” 白发少女的眉眼静静地,略显稚嫩的五官上透着一种看穿世事的恬静。 一阵风从山崖上吹过,将娇小身材少女的白发吹起,裹挟着那纤细的身子,如同一团盛开的白色彼岸花,在风中轻轻舒展着身姿。 念离缓缓开口道,“因为......这和我的决心有关......从虚假世界的边缘,滑落到真实世界的深渊,决心越强就越能靠近......” 她忽得笑了笑,“刚开始时,是很想留下你,我想......找到一样东西......但我发现,有些事果然还是不行,你终究不属于这里。” “那......”苏远愣了下。 想要找到的东西...... 他又想起那娇小的白发少女眉眼弯弯叫着“夫君”的模样。 沉默片刻后,问道,“你找到了吗?” 念离本想点头,可迟疑了下,点头的动作又化作了摇头。 “或许找到了,或许没有。”念离对着苏远展露出释然的笑,“毕竟......假的就是假的,但......足够了。” 念离望向山崖另一边的黑雾,轻轻地念叨: “一切都是,婚礼、身份、经历......一切的一切,终究是虚假的。” 但她并没有遗憾,反而有着解脱般地释然,轻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执着啦。” 她的声音随风飘荡,慢慢归于寂静。 苏远沉默了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忽然再度问道,“那你找到之后呢?要是找到了之后......” 念离轻轻摇摇头。 不知是何意。 “是时候了,你应该出去了。”念离悄声说,她松开怀抱,似是要把手中的宝剑扔下去。 虽然大部分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但苏远还是残存着些许问题。 “等一下。”苏远叫停了念离的动作,“那你呢?” 念离先是诧异了一下,睁大了双目,随后那眸子又垂下,被遮盖了大半部分,看不清其中到底是什么神色。 苏远只听到她淡淡地回应,“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一起出去呢?”苏远的声音极为沉稳,“虽然还有些事情我不清楚,但既然想要改变,为何要在虚假的世界追求改变,为何不出去呢?” 并不是他一时兴起才提出的想法,“或许外面的情况并不容乐观,但......只有真实的世界得到了改变,才是真正的改变。” 对苏远的话,念离想起了什么,嘴角悄然勾起,多出了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容。 “你还真是始终如一,一点变化没有......” 念离想到了最开始在棺材内听到的那番话。 她的决心,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产生的吧...... 放弃得到那样东西,来到世界边界的决心。 “但是......不用了。” 念离这一次没有再露出那一如既往的弯弯眉眼的笑。 而是轻轻地闭上眼,带着笑意呢喃着。 “谢谢你,苏远。” 她没有喊出那个虚假的称呼,而是真实的姓名。 这一次,她的笑,也极为真实。 念离松开了手,苏远的视线极速拉远,山崖的白发人影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直至再也看不见。 第100章 幽冥界的菩萨 苏远很快被黑雾吞没,视线一片黑暗。 他只感觉到自己在急速下坠。 在无尽的黑暗中下坠,当这黑暗到达了极致之后,渐渐地,出现了光亮。 而苏远的视线也重新恢复。 他看到了一片大地。 一片身处灰暗天空的阴沉大地,地上到处盛开着暗红摇曳的锦簇红花,成为这阴沉世界中的唯一亮色。 ...... 【你从虚境中脱身】 【你于阴沉大地上苏醒,你的周围环境极为恶劣,岩浆、黑水、残骸还有那遍地盛开美丽而又充满危险的彼岸花】 【好在,虽然只是一柄宝剑,但你完全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生存】 【离你不远处有几个狰狞的生物】 【它们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并没有注意到你】 ...... 直到这个时候,苏远才明白,他的模拟,才刚开始。 如今这个暗沉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 而之前所处的,只是名为虚境的地方。 苏远的剑体前忽然冒出一个佝偻的虚影。 虚影是个老人的形象,只是面目布满皱纹,挤在一起看起来有些骇人。 老人虚影看见焦黑的大地上立着一柄透亮锋芒毕露的宝剑,微微惊诧。 他准备伸手向宝剑抓去。 下一刻,宝剑横在了虚影老人的脖子上,从中透出极具威压的压迫力。 只要虚影老人乱动一下,他就相信自己会魂飞魄散,连再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顿时,虚影老人急切地出声,“小的不知上仙真面,冒犯了上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小的计较,小老儿不过一个小小城隍……” 苏远冷声问道,“城隍?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敢自称城隍?” 苏远看出这虚影老人根本不是正常活着的生命体,和不远处那些狰狞的怪物虽然不一样,但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显然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虚影老人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一副你不要侮辱我的模样,但又不敢和眼前的不知名上仙说重话。 只能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小老儿虽然是幽魂身,但那是在十殿阎罗手下绕了一圈没受过一点刑责的好人,生前从未有过一点恶行,钦点成了待上任的城隍,这已经得到了菩萨的册封,在幽冥界名册上留名了的!” 虚影老人对此极为自傲,那满脸的皱纹也化开了,显得能成为城隍是莫大的幸事。 苏远却从虚影老人的话中听出了极多的信息。 他冷然道,“哼,真当自己是地府了,还册封,那名册是不是还叫生死簿?” 虚影老人脸上出现无比的惊诧,然后对苏远越发恭敬,“上仙果真无所不知,我幽冥界即将成为地府,而名册确实如上仙所言,为生死簿,只是这事……只有菩萨和诸位管事的阎罗,还有生死簿上留名的城隍所知……” 虚影老人心底不禁嘀咕眼前这柄剑到底是什么来头,连这样的内部隐秘都知道。 脸上的神色也越发谄媚,生怕引得上仙不快。 苏远的心底一凛,只不过是随便一句话就从这不知真假的虚影城隍嘴中套出了信息量不小的话。 “只待幽冥界成为了真正的地府,小老儿也就可以上任,理所应当成为一方城隍,以后若是上仙有事,有小老儿我帮的上的,一定赴汤蹈火……”虚影老人讨好地说着。 而苏远也将剑体从虚影老人的脖子上拿来。 不管虚影老人说得是不是实话,至少,从他口中确定了几件事。 这方世界乃是幽冥界,幽冥界与地府有关,但至少现在还不是真正的地府。 幽冥界中以菩萨与十殿阎罗为尊,实力未知,但不可小觑。 菩萨之名,一般人就算冒名顶替恐怕也根本担待不起。 至于幽冥界和地府的关联,苏远不由得深思,引发多种联想。 若是幽冥界可以顶替地府,成为真正的地府,那原来的地府呢? 本应人人皆知的地府生死簿,在虚影老人口中成了地府隐秘,只有身居高位的或者册封城隍可知,难不成,过往的地府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且不论过往的地府如何,在虚影城隍口中即将成为地府的幽冥界,若是真有着册封的能力…… 种种念头飘过,但最令苏远感到放不下的还是这一个问题: 念离,与这一切到底是何联系…… 苏远继续从虚影老头口中套话,“我不管你上不上得了任,我奉旨前来,身负要事,要从这幽冥界中的虚境取一件东西。” 老头儿当即放下了心,既然是有事前来,那都好商量,不要上来就喊打喊杀,他这身板可承受不住,“上仙放心,不论是什么,小老儿在罗刹牛头马面那都有一点薄面,能帮得到上仙……只是……” 他皱起那原本就皱巴巴的眉头,眼鼻几乎挤到了一起, “这虚境是什么地方,在这幽冥界中,小老儿还真不知……不过上仙提及的地方,我这样的城隍不知也是正常嘿嘿……” 苏远没有表现任何诧异,随口回了一句,“你不知道也就算了,本也没指望你能有多大用……” 苏远决心将这大尾巴狼装到底,继续说,“带我去见你们那位菩萨吧,这事还是直接找正主。” 虚影老人见苏远的姿态,没有一点怀疑,连连点头,在前面带路。 一边走一边聊到那位菩萨,“菩萨所住宫殿常人难寻,我先带上仙找阎罗们……” 苏远没有回话,虚影老人怕自己说错话,又将话题往菩萨身上引,苏远才略一回两句。 聊着聊着聊到了菩萨的名字。 苏远作势要叫出那并不知晓的菩萨名讳,没想到虚影老人恐慌地摇头,“嘘……上仙还是不要直呼菩萨的名讳了,虽然上仙可能没事,但小老儿我……菩萨的名讳若是随便叫,只要不是心诚至极的信徒,真叫来了菩萨,祂老人家会降下责罚的,据传这位菩萨曾立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如今应劫归来,重立地府,誓要完成宏愿……实在不是我这样只能做做身边点点好事的城隍可比……” 这一下,苏远心底一震,已然知晓了这位菩萨的底细。 地藏王菩萨! (兄弟姐妹们元旦快乐!新年,上学的一定考得好,上班的一定赚的多,哥们的成绩也越来越好!嘿……今晚一章,明天或者后面补回来,感谢大伙的支持,依旧求好评求催更求礼物,免费的礼物多多益善,非常感谢~) 第101章 五华威灵真君轮转大王 ...... 【从虚影城隍那得知了诸多信息的你决定直面这位执掌幽冥界的菩萨】 【你跟随虚影城隍穿过遍地熔岩或者黑水的恶劣大地】 【盛开着鲜红彼岸花的大地上,无头的、背生骨刺的、肚皮撑大快要爆了的幽魂,数量繁多,不一而足,漫步游荡着】 虚影城隍给苏远介绍,“这些都是应该入地府受刑的幽魂,生前多做了恶事,只是如今地府未成,轮回未开,只能在幽冥界内游荡。” 苏远对此颇为好奇,“这些幽魂是如何接引而来,又是怎么断定生前之事?” “接引之事由无常们去执行,生死簿上自有命数,阎罗们看命数到了,自然会降下旨意,至于生前之事......那也是阎罗们的事,他们或许有什么办法判别吧......”满脸皱纹的老城隍说到这里时眼底有些迷惘。 苏远又问道,“你说你生前做的全是好事,有哪些好事?” 没想到老城隍对此却露出更大的迷惘,摇摇头,“这......小老儿我已经没有一点印象了,只是阎罗手下的判官这么告诉我的,自从成为城隍,生前之事已成过往云烟,再无关联。” 苏远更感觉有些蹊跷,但他并未多说什么。 ...... 【你跟随老城隍穿越广袤无边的大地,起起伏伏的大地上唯有无尽的幽魂和恶劣的环境,当真符合地府之称】 【直至尽头一座拔地而起的黑暗山峰,山上坐落着一座漆黑的宫殿】 【宫殿的牌匾之上写着“肃英宫”】 虚影老城隍指着肃英宫向苏远说,“这便是十殿阎罗之一的五华威灵真君轮转大王所处宫殿,轮转王执掌地府转世事宜,乃十殿阎罗中第十位席。” 老城隍带着苏远步入上山的阶梯,那阶梯是由烧焦的枯骨铺成,甚至路边还有燃烧着的枯骨声嘶力竭地惨叫着,煞是渗人。 阶梯之上,大殿正门处被两个面色煞白身披白甲的无脚人影守护。 见到来人是城隍,煞白的面色稍稍舒缓,可注意到城隍身边悬浮的宝剑,立即大喝一声,手中大斧一斜,拦住了大门。 “不是幽魂?还不是真形?” “此乃轮转王所居肃英宫,宵小之辈不得擅闯,若想觐见轮转大王,现出真身,莫要装神弄鬼!” 苏远的剑体中传出不耐烦地冷哼。 下一刻,在殿前出现了一道高大千丈,足足和整座山峰差不多大小的巨大化身。 化身身穿厚重而棱角分明的盔甲,银色的盔甲之上隐隐闪过充满威压的寒芒,盔甲正面的人脸模糊不清,但能隐约看出那是一张年轻俊朗的面目。 这巨大化身闭目单腿跪立,双手扶持着一柄剑,随后这化身缓缓睁开眼,提起剑柄站起来。 瞬间,化身甚至比黑暗山峰还要高不少。 如此巨大的化身一出现就成为了这片天地最为显眼的存在,甚至只要挥手间,就能将轮转王宫殿的山峰推倒。 一掌落下,足以将整座宫殿推平。 如此变故直接使得两个守门的煞白幽魂面色大变,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城隍更是吓得浑身颤抖,嘴中连连喊道,“上仙莫气上仙莫气,他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别和他们一般计较......” 但苏远的剑体此时也不在老城隍身边,老城隍的声音不知道是否能被听到,又或者,这只是用来撇清关系自保的话。 守门的煞白幽魂仰头看着通天人影,茫然无措时,从身后的宫殿中传出一声久居上位充满威严的声音。 “吾乃轮转王,道友既然来我幽冥界,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不如道友入我殿中一叙,好让我有个赔罪的机会。” 随着这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砰砰两声气球炸裂的声音轻轻响起。 殿前看守的两个煞白幽魂在老城隍面前轰然膨胀爆炸,什么都没有剩下,只有两副空荡荡的盔甲落在地上,哐当响个不停。 老城隍这下更瑟瑟发抖,可却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没想到这个轮转王一出面就如此果断,连苏远也顿了下。 不禁想起老城隍说若是心不诚的人叫来了菩萨,菩萨会降下责罚...... 这菩萨手下的阎罗行事如出一辙。 这所谓的菩萨,苏远越发觉得不对劲。 但他也未多评价什么,毕竟这是别人家的地盘。 见这轮转王如此行事,苏远顺势散去了化身,重新恢复剑身。 从殿中走出一面戴印有庄严宝轮面具的儒雅人影,先前那道威压声音从面具下传出,带着些微和煦的态度温声道,“道友请进。” 老城隍眼见轮转王亲自出来迎接,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主动地退到一边,恭恭敬敬。 却没想到苏远进入殿中后却喊道,“让那城隍,也一起吧。” 那副轮转王的面具看向了满脸皱纹的老城隍,便也说道,“既然道友发话,你也一同进来吧,另外,指引有功,我会向菩萨请功的。” 老城隍没想到还能得到如此意外奖赏。 在幽冥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哪一位阎罗不是执掌着一种刑法,威严难测,轻易就降下责罚。 老城隍知道这一切都是拜上仙所致,要不是上仙,这样的好事怕是根本轮不到自己。 又想到刚刚那两位在面前怦然炸裂的守门幽魂,脸上愈发恭敬,心底则是多了发自心底的感激。 ..... 【你跟随戴着轮转王面具之人于殿中坐下】 【你和他客套了许多废话,说完废话之后,你表露了你的来意】 【你要看生死簿,篡改一些人的生死大限】 【戴着轮转王面具的儒雅人影对你的话微微一僵,斟酌着不知怎么回答你却又能不得罪你】 【最后,他想办法委婉地拒绝你,并表示这件事就算是执掌生死簿的菩萨也做不到】 【你再度提出,你要看生死簿,只是查一个人名】 【这一次,戴着轮转王面具的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他同意了你的要求,表示亲自带着你去向菩萨请示】 【他带着你来到了菩萨的道场——翠云宫】 第102章 地藏王菩萨的真面目 磅礴大气的翠云宫占地甚是广阔,于焦黑大地之上陡然升起一连片的建筑群,轻烟升起,于半空缭绕。 建筑群和周围恶劣的环境截然不同,其中金殿佛像,宝相庄重,一片祥和佛国的景象。 这愈发使得苏远心中生出一丝蹊跷的感觉。 地狱般的世界中,矗立着完全相反景象的佛国净土,着实......讽刺。 翠云宫的正殿中,上首端坐着一位菩萨形,宝冠璎珞庄严的人影,那菩萨之形的人影坐于青莲之上,身周不时出现异象,漫天花雨,梵音缭绕,令人下意识就想跪拜。 戴着轮转王面具的儒雅人影向上面的人影汇报,“菩萨,这位道友想要一观生死簿,查一个人名。” 菩萨端坐上首,无动于衷,仿佛没有听到这话一样。 而苏远抬眼直视着坐于上首的菩萨人影,想要看清祂的面庞,可入眼却模糊不清,甚至男女难辨。 两侧当即传来呵斥声,“大胆,竟敢直视菩萨!” “对菩萨大不敬,应当打入阎罗殿中受罚!” 那些呵斥出声的或是牛头人手,或是牛蹄,有的还是鹿头,羊头,兔头,额生双角,面目狰狞。 轮转王小声提醒,“那些是菩萨坐下的罗刹......” 苏远无视那些出声的罗刹,依然将视线看向菩萨,而坐在上首的菩萨也只是挥挥手。 随着菩萨人影挥手,那些罗刹才闭上了嘴。 菩萨一开口,当即,天花乱缀,地涌金莲,非男非女的声音传出。 “无妨,外来的客人不懂得规矩......我亲自教一教就好了。” 苏远本就警惕,菩萨开口时,前半句出口,还以为这菩萨是什么信男善女。 可后半句一出口,坐于上首的菩萨已然消失不见。 好在苏远早有准备,当那非男非女的声音还未说完时,他便已暴退出金碧辉煌的大殿。 下一瞬,通天的持剑盔甲人影再度出现,可一同出现的,还有另一道通天的菩萨形人影。 两者皆高千丈,菩萨形的人影还隐隐间更高数筹。 两者二话不说,轰然撞击到了一起。 金碧辉煌的殿中,前一刻还温和地替苏远介绍身份的轮转王,此刻却带着略有些戏谑和残暴的阴笑,和那些罗刹交谈起来。 “道友,可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想要一观生死簿,需得过菩萨这关。” “嘿嘿,幽冥界乃菩萨道场,在菩萨道场内对菩萨大不敬,神仙来了也难翻天!” “这东西连个化形都没,敢在菩萨面前放肆,想要一观生死簿,它算个什么东西?” 那些罗刹越发放肆地滔滔说个不停。 外面那两道通天的人影,此刻你来我往,已经打成了一团。 只是那持剑的盔甲人影面对菩萨之像随手洒下的攻击,每每招架都有些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身形更为庞大的菩萨之像,轻描淡写挥洒出一滴水,就好似有万钧重,压得持剑盔甲人影要连连退后好几步才能化解。 手中的剑和挥出的水碰撞之后,也越发黯淡。 可盔甲人影丝毫没有气馁,反而越战越勇。 手中之剑径直砍向菩萨身周,每一次挥砍,那锋利的剑锋甚至与大地摩擦出火花,那火花在剑锋绽放,将剑锋磨砺一次。 每一次磨砺,剑锋就越发光亮锋利,下一次的攻势就越强势。 此消彼长之下,持剑盔甲之像在菩萨攻势下慢慢站住了脚,甚至隐隐有反攻之势。 这使得对面的菩萨之像出现了些微的变化,挥手间的攻击频率也更高了起来。 那越发加快的姿态,落在了苏远眼中,却正好是祂急了的象征。 从虚境中出来的苏远本就觉得这方世界蹊跷,本想和这所谓的地藏王菩萨试探一番。 要是真能看到生死簿,他便打算查一查一些人名。 可没想到这地藏王菩萨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似是要拿他立威。 最初苏远还有些担心,可当菩萨之像出来的那一刻,苏远就更加肯定了心底的一个猜想。 尤其是现在,和这位地藏王菩萨僵持至今,菩萨祂甚至急了。 苏远可以大胆地说。 眼前的地藏王菩萨是冒牌货。 他这一副高达千丈的通天化身,实力至少超越了第七阶,具体如何,苏远也无法揣测。 毕竟,他见过超越第七阶的存在,似乎只有魔主一个。 甚至魔主也只能算半个。 真要算魔主的实力,只能说在寻常第七阶之上,但够不上第八阶,因为其身份特殊,为整个世界化身,出手带有世界威能。 而他这具通天化身,比之魔主不遑多让。 要杀死魔主,或许做不到。 但战胜魔主应该差不多。 和这样的化身战斗到僵持的局面,眼前的菩萨像...... 至多不超过第八阶。 可那是传闻中的四大菩萨之一,和观音文殊普贤并称的地藏王菩萨,这样的传闻,在五界十天也未断绝,依然如此。 由此苏远断定,这地藏王菩萨有问题。 随着苏远攻势在一次次磨砺之后愈加强势,苏远更是找准机会,一剑砍到了菩萨像的衣角。 这意味着,苏远已经不再是下风。 这样的信号同样落在了对面的菩萨像眼中,那看不清的模糊面目,隐隐有了些变化。 其嘴唇动了动,缕缕声音传入苏远那持剑盔甲之像的耳中。 “嗯......你确有一观生死簿的实力,出手只是为确定你的资格,既然已确定,我们便共同收手吧......” 但苏远只是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你说收手就收手?” 下一瞬,苏远那持剑的盔甲之像消失,就在所有人疑惑之际,一道更高的天地大像出来。 那仿佛要撑开天地的高大之像双腿陷入云层之上,根本看不到尽头。 苏远直接展开了法天象地,伸出手像是抓兔子一样将那菩萨像抓在手中。 云层上的万丈高空,那菩萨像在苏远的天地之像手中缓缓消散,求饶声也同时响起。 “别......上仙我错了,我乃菩萨坐下谛听,上仙莫要下杀手!” 菩萨像消失,呈现在苏远眼前的,是一只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的九不像小兽。 其样貌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狮非狮、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唯有头顶上一根独角最为引人注目。 第103章 地府秘事 ...... 【名为谛听的九不像小兽被你握在手心】 【如今你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谛听的实力顶多为第七阶巅峰】 【只是它的身上有着某些法宝庇护可以混淆视听,装作现出那尊菩萨像,展现那‘天花乱缀,地涌金莲’的异象,使人误以为那是地藏王菩萨】 【谛听在你的手中瑟瑟发抖,摇着狮尾,一副讨好的模样】 【你向谛听讨要生死簿,从谛听的嘴里吐出了一本散发着黑白二色的青灰书卷,封面上书“生死簿”】 【生死簿飞到你的法天象地化身面前,飞快地翻页,你查询起来】 【竟然真的在其中查到了诸多人名】 【有你在荡魔剑宗的师尊万长天,还有师姐秦书,但却没有子鸢和凌霜这两个名字】 【这使得你有些不解,默默记下】 生死簿上只标注了一个名字,名字之后紧挨着其他的名字,密密麻麻,并没有标注生死期限之类的其他内容。 苏远当即朗声问道,“这些名字......生死期限何在?” 谛听晃着狮尾,赶忙道,“上仙有所不知,如今地府未成,菩萨未归位,生死簿的诸多功能也未能展露,如今的生死簿只能称之为残部,它仅能翻阅查看,就连我也没有任何修改之能......唯有感知到哪些人命数到了,才会降下旨意派人去接引这些将死之人,把他们的幽魂带到幽冥界中来。” 谛听的习性颇有些像狗,不过其原身据说就是一条白犬,倒也没什么违和。 从谛听的话中,苏远再度听出了天地隐秘的味道。 “地府不是早已成立?何须你这个冒牌幽冥界来顶替?” 谛听一听苏远的问话,眼珠子微微转了起来。 眼前的上仙,似乎来自更古远的时代,虽然看不出根脚,但这一手法天象地,就已经天上仙人的手段了。 谛听看向苏远的神色越发多了一些忌惮和放松。 放松是因为既然眼前的上仙是来自更古远的时代,那和自家地藏王菩萨认识的可能性更高了,不至于对自己下死手。 苏远见谛听的神色隐隐转变,似乎......是将自己看做了某些其他存在? 谛听的狮尾摇得更快,老实地说道,“上仙之前可能是入劫去了,怕是刚刚归来,有所不知,地府早在久远之前就已经破碎,只留下一群散落的地府碎片化作了一个个世界。” “不止是地府,真实界也是......一齐破碎,化作了无数碎片,到处散布,对了,外面的人似乎给这一个个散落的世界取了个称号,好像叫【星舆轨道】,每一条轨道上散布着诸多零散世界。” “我本坐镇地府,替菩萨看守道场,对那一日的景象有着极深的印象,那一天......地府的天空直接被撕开,混沌湍流充斥着地府,一切都大乱,然后地府变得四分五裂......” “我在这场大破碎后陷入了沉睡,菩萨也在那场大破碎中消失不见,醒来后我在此重立地府,就是为了等待菩萨应劫归来,只待菩萨归位,地府再立,一切还能回到从前......” 听完谛听的话,苏远快速地消化着一切。 可他又想到什么,有些疑惑,试探着问道,“你说你替菩萨坐镇地府,看守道场......那执掌地府的酆(feng)都大帝呢?” 听闻苏远的问话,谛听满是讨好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嘿嘿......果然地府秘闻是瞒不过上仙的。” 谛听话中本就有所保留,若是眼前的人是个冒牌货,对这些天地秘闻一无所知,顺着谛听的话,只会理所应当地觉得地藏王菩萨才是地府的唯一掌权者。 但苏远这一反问,谛听顿时再无怀疑,更加确信眼前的万丈法象就是某个仙神的化身。 谛听说,“占据地府权柄最多的当为酆都大帝,其次是菩萨,只是......酆都大帝或已于大破碎中陨落,此乃天地最大的秘闻之一,如果酆都大帝未死,我根本不敢直呼大帝名号,只是如今......上仙没发现您直呼大帝名号根本无事吗?” 苏远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底早已运转起来思量着。 五界十天确实流传有一些关于地府的传闻,不过那些传闻模糊不清,远不如他穿越之前所知道的多。 据他所知,地府中最高位的执掌者应是酆都大帝,其次便是地藏王菩萨。 在二者之下,乃是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六案功曹、阴帅鬼差。 像之前那个虚影老人就是六案功曹之一的阴曹司城隍。 听到谛听这么一说,苏远觉得大部分都对上了。 地府的由来渐渐清晰。 只是后来又发生了诸多变故。 那地府的大破碎竟然导致了一位名号响当当的酆都大帝陨落? 苏远暂且将疑惑压在心底,他继续翻阅面前的生死簿,要查找最后一个名字。 他的面前闪过那眉眼弯弯的白发少女,她悄声喊‘夫君’,随后少女的面庞变得淡然,一副释怀的模样将他扔下山崖。 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使得苏远心底产生了萦绕不去的困惑。 苏远想要当着她的面前问清一些东西。 至少......若是能助其离开,能帮就顺手帮一把。 念头回到当前。 生死簿的页面在法象面前飞速转动,最后停在蓝姓。 苏远的目光飞快搜索,寻找着那眼熟的名字。 可即便翻过了蓝姓,翻过了整本生死簿,苏远都未看到想要见到的名字。 那名为念离的人,并不在生死簿上。 第104章 再入虚境 苏远有些心烦意乱地将生死簿挥手扔回到谛听的嘴边,被它一口吞下。 吞完生死簿,谛听眼底露出喜色,觉得没事了,猛猛摇着狮尾,“上仙来我幽冥界便是客,虽然菩萨不在,但我代菩萨接待您一段时间?带您游览我幽冥界大好河山......” 谁想到下一刻,那直通穹顶的万丈法象将手微微握紧,谛听直接被捏在了指尖,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捏爆。 略显冰冷的声音响起,“你还没告诉我虚境是什么?” 谛听的狮尾刚晃到最高处,听到苏远的话直接僵住了,笔直地落下,一动不动。 “上、上仙?连虚境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苏远维持着捏住谛听的姿势,不做任何解释。 将要被捏爆的压迫感使得谛听慌了,一边摇着狮尾连忙说道,“虚境之事,说来话长,不过这倒是和另一位想要入主地府执掌地府权柄的天尊有关,那位天尊的坐骑名为九灵元圣......” 九灵元圣? 那这位想要入主地府的天尊岂不是太乙救苦天尊? 神话传说中佛道两教皆有主管度化之事的仙神,佛教为地藏王菩萨,道教对应的便为太乙救苦天尊。 只是寻常之说中,太乙救苦天尊在地府中并无职务,具体的关系难以道清。 苏远听谛听继续说着。 “九灵元圣比我更早苏醒,实力更在我之上,其行事残暴,幽冥界最初只是一方小世界,属于古地府碎片,后来演化出了自己的生灵和地貌。” “但......九灵元圣它直接摧毁了那小世界,将其化为地狱,其中生灵尽数变为幽魂,才有了幽冥界的前身,而九灵元圣后来不断将同属一条星舆轨道的小世界化为地狱,融入其中,幽冥界才渐渐扩大到了如今的地步......” “可最初那方世界并未完全毁去,其残存的部分,化作了虚境,那虚境里......” 谛听说到这,那张虎头脸极为人性化地讪讪笑了起来,似乎有些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苏远手上只能轻轻用力,谛听立马不再迟疑,“那虚境里,还关押着一个最后的障碍......幽冥界成为地府的障碍。” 当听到谛听如此说完,苏远默然无言,松开了指尖的谛听。 察觉到面前的万丈法象陷入了沉默,谛听不明所以,下一刻,只见那通天的法象渐渐散去。 谛听从高空坠落,在即将落地时又从身下无端生出一股气流,包裹着安然落地。 谛听又化作了那宝相庄严的非男非女的菩萨像,不远处的金殿中闯出的轮转王和罗刹见到菩萨落地,慌忙赶来。 “菩萨,那法象是......?” “云层上......您没事吧?” 轮转王此时姿态略有些忙慌,本以为那千丈的化身就已是这不知名道友的极限,菩萨挥手就能镇压。 可谁能想到竟然现出了万丈法象。 连带着菩萨之像在其面前也不过如玩偶般,只可惜有云层遮挡,他们并未察觉上方具体发生了什么。 一柄带着寒光的宝剑也落下,之前还无比聒噪的狰狞罗刹此刻一个个嘴巴紧闭。 生怕这柄宝剑注意到自己。 轮转王那戴着面具的儒雅人影率先开口,满脸正色,“菩萨,我与道友一见如故,恳求菩萨让道友一观生死簿。” 本就是他带着苏远来见菩萨求观生死簿,只是此刻他的样子像是全然忘了之前自己在金殿内说的话。 性格耿直的罗刹们却还记得清清楚楚,纷纷盯着轮转王看。 可轮转王巍然不动,脸色丝毫没变化,仿佛自己做的是再正确不过的事罢了。 谛听化作的菩萨像对此只是摆摆手,它一开口,随着天花乱缀、地涌金莲的异象,非男非女的声音响起。 “甚巧,我与这位......嗯......剑同道也相见如故,我们共谈佛法,探寻大道,已成至交,生死簿之事无需多说,你们先下去吧。” 【假菩萨挥退了轮转王和罗刹们,单独带着你来到了金殿内部的深处】 【幽然的密室里,你向谛听提出了一个要求】 【你要入虚境】 【谛听表示虽然可以帮助你做到,但它很不解你为何要入虚境】 【只不过它很识相地没有问出口,上仙这么做自然有上仙的理由,它只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谛听】 【谛听带你来到了翠云宫后院的一口井前,这口井正是幽冥界和虚境的连接薄弱处】 【只要跳下,就由机会闯入虚境】 【但同时谛听也警告你,一旦入虚境,可能再也无法醒来,永远处在虚假的幻影中,永生难自拔】 【你径直跳入井中】 【这一次你没有成功,你从井口正上方的无垠高穹顶出现,破空坠落,回到井边】 【你再度投身井中】 【这一次你没有成功......】 ... 【你再度投身井中】 【你看到了无边的黑雾】 【你成功了】 【你来到了虚境】 ...... 微风吹过的山坡之上,漫山遍野盛开的都是同一种花。 那一团团的花朵,轻轻摇曳,和鲜红的彼岸花如出一辙,样貌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是无比纯净的洁白。 洁白的彼岸花铺满了山坡上下,在这片花海的最中心,山坡之上,一背后身披耀眼白发的窈窕少女,静静跨坐于大地上。 白发的少女微微歪着头,似是在假寐,典雅娴静的稚嫩瓜子脸蛋充满着恬静。 原本紧闭的双眸,此刻却是微微抬起。 她尽力想回到往日一个人时的淡然,但她却发现不知何时,有一些地方,已然变得稍显落寞。 风中似是传来某些呼啸声,少女抬头却没看到任何东西。 她又低下头,恬静的眉眼轻轻地弯起。 “什么呀,竟然期盼着那样的事......” 真是......一点也不自知。 她笑着摇头,她深知并非是自己真产生了某些情愫。 只不过是她有些患得患失罢了。 既不想放过那唯一的真实,却又无法放任他随着自己在这无边的虚假中沉沦。 静静跨坐花海中的少女回想起身前曾有过的某个存在,透过那剑体...... 她看到了。 那一张真实的面孔。 花海的边缘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些人影。 那些绰约的人影重重叠叠,行动缓慢地向着花海中心的少女走来,从外表看和一般人无异。 可少女那双能看穿一切的瞳孔却清楚地看到,那些所谓的“人”,却是恶鬼煞魂。 第105章 真实的再相见 随着这些步履蹒跚的人群缓缓向花海中心的少女靠近,当他们经过后,脚下的白色彼岸花也被染成了鲜红色。 原本山清水秀的大地也露出焦黑的暗褐色,熔岩、黑水、残骸遍地都是。 美好的世界变成了地狱般的景象。 好似周围的一切都在被靠近的人群侵蚀。 遥远的天空之外无端出现震天的雷响,一只巨大的九头狮子虚影一同出现。 九头狮子的虚影猛烈撞击着天空,似是要进入这方世界。 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整片世界一起震颤,轰隆隆的雷声不绝。 花海中的白色彼岸花在每一次震颤中剧烈地摇曳,可摇曳过后,又随着端坐中心巍然不动的少女而重新归于沉稳,静静地盛开。 数次尝试无果,九头狮子暴怒吼道,“旧世界只剩你一个活人,一个人活着,就算守上千年又有什么意思,看看你周围这些熟悉的面孔,他们早已成为亡魂......” 九头狮子的声音越发梦幻,带上了某种诱惑,“他们都是你身边的人......随他们一起去吧......让他们带领你成为亡魂,于地府再生......届时,我将赐你一席判官之位,再造一生!” 诱惑之音传遍整个虚境,落在端坐的白发少女耳边,却恍若未闻。 她微微抬眼,面目在额前的发丝下越发朦胧。 周围那些往日里生活在虚境中的“人”,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他们不过是虚假的碎片,依照着生前的最后习惯,茫然地进行着重复的举动。 不知疲倦,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 这样的他们,顶着虚假的人类外貌。 构成了一幅虚假的繁荣景象。 少女再度闭上眼,若是有的选,她更愿沉溺于这虚假的繁荣之中。 而不是成为唯一的清醒者。 可看穿了一切的双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那些虚假的背后,真相是如何残酷。 一个双目无神的车夫走在最前方,缓缓靠近,但他的真实相却是马头人身,肚生人脸的狰狞幽魂。 一个商妇打扮的女人张着嘴,目光呆滞,但她的真实相却是肚大如球嘴边满是污秽的批头散发恶魂...... 举目看去,那些她看过无数眼的眼熟面孔,背后尽皆是她不愿看到的样貌。 哪怕她闭上眼,不想看到。 不想再承受这一切。 可,她做不到。 九头狮子梦幻的诱惑之声还在耳边念叨,那些蹒跚地人影还在侵蚀着属于白色彼岸花的世界,要将其带入深红的地狱。 无边的世界里,属于白色彼岸花的世界不断缩小。 侵蚀过后变成红色的彼岸花不断伸展着妖艳的身姿,似是在庆祝新生。 诱惑与侵蚀越来越近,那些近到只有几步距离的蹒跚人影已经举起了臂膀,向她抓来。 坐于中心的少女对这一切没有任何反应,似是放弃,似是接受。 可纵然白发少女选择了放弃,可那些蹒跚的人影和地狱景象还是在少女身外停下。 那些抓来的臂膀触碰不到少女分毫。 少女身周的白色彼岸花尽皆变成妖艳的红色,可唯有她面前唯一一朵白色的彼岸花依然绽放着独一无二的耀眼之白。 天空之外的九头狮子虚影仰天大吼,对此极为愤怒。 它肆意地发泄、咆哮,九个狮子脑袋喷吐出闪电火焰雷光,可却动摇不得虚境分毫。 直至最后,它无奈地退去。 白发少女周围的一切又化作了平常的模样。 那些被驱使的蹒跚人影消失不见,白色的彼岸花又盛开在大地之上。 无边的花海,窈窕恬静的白发少女安坐其中,没有一点变化。 忽然,白发少女的脑袋晃了晃,就这么朝前径直地倒了下去。 没有呼吸,没有生机,恍若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知多久后,当她再度清醒后,缓缓睁开眼眸,光线从隙间透过。 隐约间,她看到了一个影子。 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眼中闪过惊诧。 可当她睁大眼看清面前的影子后,脸上的错愕再也无法压制。 “夫......苏远?” 一柄长剑伫立在面前。 可在念离那双看穿一切虚妄的眼中。 那不是一柄剑。 而是一个人。 一个真实的人。 此刻那个人却在对着自己露出笑容。 一时间,念离陷入无比的恍惚。 那是一种从虚幻脱离将要回归真实的恍惚。 一种自己并不是一个人的恍惚。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外,还有第二个人。 “不对......你不是出去了?” 念离不可置信地爬到一步之外的长剑面前,俯身盯着,双眸落在那半边剑体,离得极近极近。 宝剑正中从上到下凸起的纹路,将剑体分隔成两半。 一边折射着念离略有些失神的脸庞,另一边浮现的则是只有她一人能看见的青年面庞。 苏远见到念离,收起笑容,略有些不爽地开口质问。 “你还真是莫名其妙,话都不说清楚就把我从山上丢下去,还好没摔死......” 真实的声音传到念离的耳中。 这不是假的...... “不对......”念离撇了撇嘴角,那双带着些许稚嫩的脸蛋,不爽地盯着苏远反问,“你才是莫名其妙......” “啊?你说我莫名其妙?是谁一来就莫名其妙的叫我夫君?又是谁莫名其妙把我带到世界边缘丢下?感情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咯......” “有些事分明和你没关系,那些事不过......不用在意的过去......反倒是你莫名其妙又回来了是想干什么?你知道我到底费了多大劲才把你送出去吗?” “什么叫和我没关系?什么叫不用在意的过去?你不知道当谜语人很欠揍吗?我看你是又欠打了吧?” “!”惊吓声转瞬即逝,“你敢!” “你觉得我敢不敢?举行过婚礼,名义上我可是你夫君......” “不准乱说!你才不是!你不过......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好好好......你说得对,我的吧我的吧......” “本来就是,别不服气......” 两人说着说着就又吵了起来,争吵到最后,陷入了沉默。 但沉默过后,两人面面相觑。 苏远不由得勾起嘴角。 却没想到,念离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一笑,刚刚的争吵似乎也变得不重要了 念离不知为何自己会跟着笑出来,明明心底怀揣的并不是这样的心情。 可当她看到一个真实的人,一个有名有姓名为苏远的人再度出现在面前。 当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后。 还是会莫名其妙的高兴。 怎么也无法驱散。 明明,面对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第106章 帮你出去 念离将笑容藏在嘴角,故意绷着一张小脸,带着些许兴师问罪问道,“你等了多久?没有乱看吧?” 从一开始棺材内苏远的小动作,还有后面路程中苏远的视线时不时就会落在身上。 所有这些,念离全都记得。 苏远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念离那才堪堪发育的胸脯,“我可是正人君子,一眼都不会看的......再说了,以前还不是主动贴......” “那、那毕竟是假的!”念离连忙打断苏远,脸上闪过一抹难堪的酥红,支支吾吾,一副有苦难说的模样。 而苏远一边说自己是正人君子一边看了一眼的动作,全被念离看在眼中。 她又微微握起拳头。 不过苏远倒没有那么多心思,他正色道,“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九灵元圣。” 念离一怔,眼眸微垂。 似是逃避。 而苏远继续说的话却又使得她无法逃避。 “我也知道了......幽冥界的由来。” 念离只是静静听着,直到苏远说完,她似是松了口气,缓缓点头,“确实如此......我是幽冥界成为地府的最后阻碍,在虚境,在这个虚假的世界内,我还能够一直活着待下去......” “你不想出去吗?”苏远问。 “想啊?怎么不想?只是,那个目标实现前,我出不去。”念离摇头。 “我......或许能帮你,至少,出去后,九灵元圣无法动你。” 面对苏远的回答,念离藏在嘴角深处的笑容不自觉地又滑出来,“你果然一点变化都没有,不过......” 她的话锋一转,有些无奈,“实现那个目标的过程或许会很难很难,比去世界边缘还要难上无数无数倍......” 可听到难,苏远反而笑了,“你知道我最不怕的是什么吗?” 念离立即明白了苏远话中的意思,她怔了怔,回想起初次见面时,苏远于棺材内的那番话。 这一次,不用苏远继续说下去。 那弯弯的眉眼再度展露笑颜,“苏远,你可真是个始终如一的......” “好人是不能乱指的。” 弯弯的眉眼只是笑着,没再说话。 一如周围静静盛开的洁白彼岸花。 ...... “那些人......全都在按照固定轨迹活动。” 当白发的娇小少女再度带着苏远踏上实现她口中目标的路后,两人又像是回到了之前。 只不过这一次不同的是,两人之间没了之前的那份演戏般的虚假。 不远处,是一群生活在虚境中,看上去和寻常人没区别的“人”。 念离见到苏远话中所指的那些人,额间发丝下的璀璨眸子微微黯淡。 “他们,只不过还在按照着生前的习惯活动着,比如我们之前遇到的那支商队,死前他们都还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所以他们会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那条路上,进行着无尽地循环,永远也到不了目的地......” 苏远听出了念离话中的低沉,“你认识他们吗?” “认识,但又不认识,现在的他们,只是一个残留着破损记忆的虚假空壳,他们......早已不能称之为人了。” 苏远并不知道念离眼中所看到的画面。 此刻呈现在念离面前的,哪有什么寻常人,那不过是一些嘶吼的恶鬼幽魂。 苏远和念离沿着远离这些人的路线行走,路途上,念离肆意地展现着她的创造之能。 她在半空挥出一道彩虹,在太阳的照耀下,彩虹微微绽放着七彩之光。 只是这彩虹,在苏远的眼中看着有些假。 好似照着现实画出来的一样。 于是苏远笑着说,“我也能试试吗?” 念离先是摇头,然后那盖满白发的小脑袋思索了番,又继续点头。 “你......先告诉我,我再来创造。” “那又如何告诉你?”苏远下意识问道。 这时候,苏远发现念离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地酥红,然后她微微闭眼,红润的嘴唇微张,“就这样......” 下一刻,苏远发觉自己似乎牵住了一个略有些冰冷的东西。 但这只存在于感知中,并不是真实的。 而他似乎能通过这牵着的冰冷之物传递某些讯息,于是苏远将他所见过的绚丽彩虹的样景传了过去。 那牵着的冰冷之物迅速松开。 而念离再度睁开眼,将不自然地视线从苏远的剑体上挪开,再度于空中创造出一幅彩虹。 这彩虹相比之前那画出来的彩虹,无疑真实地多。 也绚烂地多。 点点水珠悬浮于空中,灿烂的阳光落在上面,折射出瑰丽的七彩之色。 这样的彩虹样景映在念离的眼底,她微微张着檀口,眼中迷蒙,陷入了一时的失神之中。 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无言地低头,抱着苏远的剑身,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我只能创造我记忆里的东西......很多东西,我早已忘了,或者是只有点点记忆的影子......哪怕我再努力,也创造不出和现实里一模一样的......” 苏远静静听完,忽然问道,“你想看星星吗?” “什么......?” “真实的,会闪烁的星星,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星河......” 第107章 独属于二人的创造一切 念离再度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等回过神之后,她仰头看向当前的天空。 天空中的太阳迅速落下,圆月的光芒占据了穹顶,星星点点的星辰开始出现。 乳白的月光洒下,却少了几分缥缈脱俗的韵味。 星点也如同挂在那的光源装饰品一般,略显呆滞。 这样的星空,细看之下,只会生出无尽的虚假之感。 苏远很难想象在不知岁月的时间里,待在这里日复一日地重复下去。 念离怔怔地盯着星空看了许久,很久之后才悄声地回答。 “好啊。” 那声音中隐含着一丝期盼。 苏远的感知又触及到了那冰冷的东西。 这一次,有准备的他抓了下去,感知上就像抓到了某个冰冷滑腻的手。 那是一只很小很软的手,冰冰凉凉。 被苏远感知捕捉到的冰凉小手受到了惊吓,闪电般缩了回去。 念离也咬着下唇瞪了苏远一眼,眼底也闪过不自然地羞涩。 感知中牵住的那只小手几乎是瞬间就缩了回去,苏远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事。 “得再来一次,我还没......” “你、你不要乱动,不然......不然......”念离支支吾吾,难以启齿。 苏远只能答应,“好好好,我不动。” 下一刻,那冰冰凉凉的东西又靠了上来。 某个东西试探性地搭上了苏远的感知,但接触的地方很小小,感觉上只有一根手指在戳着一样。 苏远忍不住觉得酥酥麻麻,这种感觉着实奇妙,仿佛直达心灵深处。 接触的一瞬间,两人似是建立了水乳交融般的联系,密不可分。 而这种时候,他也能顺利地将心中所想通过接触的地方传递过去。 这一次苏远老实地没有做其他举动。 随着那冰冷的触感离去,水乳交融般的联系也散去,直达心灵深处的感觉也没了。 当念离看到苏远记忆中的画面,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问道,“苏远,你......在哪里看到的?” 苏远轻轻笑了下,“这是秘密,不能说,不过......要是有机会,或许能带你去。” 听到这话,跨坐于地的白发少女,那璀璨的星目缓缓闭上,眉眼恬静,只是嘴角浮现一抹笑容。 她没有回答。 只是仰起脖子,扬起的下巴连同那脖颈的曲线如同天鹅颈般美好,看向头顶的双目也缓缓睁开。 随着那璀璨的星目再度睁开,漫天的星空在瞬息间发生转变。 斗转星移。 如同创世一般,前一刻还呆滞的星空下一瞬已经展现了另一副姿态。 漫天闪烁的星点镶嵌在幽邃的深空中,从最远处划过一道长河,一直跨越了头顶。 那是一道由无数繁星组成的长河,迷迷蒙蒙,绚丽而灿烂。 迷蒙的星光长河之外,靛青的极光如同拂面的轻纱,笼罩在长河之外,覆盖着,隐约间还在飘动。 星河与极光,白银色与靛青色,一同构成了世界上最震撼人心的画面。 念离无言地盯着星空,那璀璨的星目,晃动不止,早已被这两种色彩占据,除此之外,再无他想。 哪怕是她曾看过的最美的星空,也远远达不到眼前这样的程度。 这一瞬间,她认知中的星河,已经被重新定义。 白发的少女看着看着就往后倒了下去,躺在草地上,身前还抱着一柄剑。 微风吹来,将周围草地吹起一片涟漪,静谧无言的星空下,暗沉的天地唯有两人共处,可却丝毫不显得孤独。 “这就是......你眼中的星空......” 念离失神地喃喃道。 苏远轻笑一声,“也不全是,这种场景也是很难得的,可能要耗费几个月时间才能捕捉到一次,而且还要到无人的地方去顶着天寒地冻......总之,很麻烦的。” “真好啊......”念离小声道,“要是这样的星空能一直看到......” “出去后,说不定就有机会。” “也是......”念离忽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嘴边的笑有些傻傻地。 那笑容,看上去,无比纯粹。 “苏远,我还想再看看那些我所未见过的景色。”白发的少女如此请求道。 “那你可要做好一次次被震撼的准备咯。” “嗯!” ...... 没有虚假的身份。 没有虚假的天空和景色。 这一次,他们面对的彼此不再是虚假的一切,褪去了曾经那出戏剧的伪装,将真实的彼此展露在面前。 所有的一切,全部由白发的少女亲手创造。 不,准确说,是由他们一起创造。 “苏远,你是怎么想到将大海和冰川放在一起?” “这叫峡湾地貌,记着,以后考你。” 抱着剑的白发少女站在被白雪覆盖的山川之巅,脚下是一路向大海延伸的蜿蜒峡谷。 陡峭曲折的峡谷,两边的冰川宏伟又震撼。 立于山巅的少女,几乎和山顶白雪融为一体的白发盖住了纤腰,她轻轻踮脚从山顶跃下,纵身落入山川脚下的蜿蜒河谷。 河谷的水面上多出了一只翱翔的巨鹰,接住少女,在贴近水面的地方迎着风肆意飞行。 被高高吹起的白发宛如纯洁的羽翼,映照着少女眼中的兴奋与喜悦。 从高处俯视峡湾和低处仰望宏伟的冰川,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震撼。 刺破云层的阳光从峡谷的弯折处洒落河谷,仿佛造就了一道金色的大门,当他们乘着巨鹰飞过,径直闯入金色的大门,刺眼的阳光使得念离根本睁不开眼。 等到她适应之后,再睁开眼,眼前蜿蜒的河谷向两侧延伸,开口越来越宽阔,两侧宏伟的冰川也渐渐低矮,直至成了一览无余的大海。 从海中冲出一头巨鲸,露出小山一样的宽阔背脊,向着天空喷出水柱。 巨鹰径直落在巨鲸背上,消散不见。 念离坐在巨鲸的背上,摸着湿滑的深蓝背脊,颇有些不安地问道,“苏远,这是什么妖兽,我好像从没见过。” 第108章 想要传递的感受 苏远不由得一笑,“没见过就对了,见过不就不稀奇了。” 巨鲸再一次喷洒出水柱,淅沥沥地海水就这么将念离的身子全部打湿。 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合在那娇小的身子上,若隐若现,跨坐的雪白小腿和嫩足,因为沾染了海水而更显得娇嫩滑润。 白发的少女摸了摸黏糊糊的头发,撇了撇嘴角,颇有些鄙夷地道,“总感觉,这妖兽的性格和你一样,故意的......” “啧,我是这种人吗?” 苏远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收回来。 还是剑体好啊,看两眼没人能发现。 白发少女皱了皱鼻子,挎着一张小脸,握紧了拳头,很是不甘。 下一瞬,在念离的惊呼声中,巨鲸猛地潜入水中。 而念离差点就被甩出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眼前却什么都看不见,甚至连呼吸都成了困难。 不过惊慌只有一瞬间,下一瞬念离就想起她可是类似造物主的存在,根本不用怕。 只是心念一动,她又能看清眼前的一切,也能在水中自由呼吸。 “苏远,大海里......还能有什么?”念离的声音穿透了海水,传给了苏远。 “呵,总归是你没见过的好东西。”苏远神神秘秘地卖关子。 巨鲸带着如同水中的精灵,于海中前行,一直潜入极深的地方。 越向深处靠近,光线就越稀薄,周围的一切都处在一种朦朦胧胧的黑暗之中。 直到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点光亮,起初是一点,随后是十点、百点、千点...... 无数位于海床之上的圆润光源照亮了海底,那是一个个镶嵌于珊瑚上的夜明珠。 千奇百怪的珊瑚在夜明珠的光线下显得无比瑰丽,展现无与伦比的灿烂颜色,宛如一场盛大的海底灯会。 巨鲸驮着瞪大了眼睛的白发少女,放缓了速度,安静地穿行在各色珊瑚之中。 静静欣赏着一切。 不时有小小的鱼群穿梭,为灯会增添了一分生气,那些鱼群或鲜红或嫩绿,颜色还是同样的鲜艳,在夜明珠温润的光线下折射着极难见到的色彩。 来自下方的温润灯光照亮了少女那娴静的脸蛋,白发缓缓漂浮在脑后起伏,安静却又热闹的海底世界中,她能感觉到默然无言间,心底缓缓多出了某些东西。 那是某块早已归于沉寂的温柔被重新触动,又是某些想要说出却又不知如何吐露的感受。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海底景象。 念离想要和身边的人分享这一份难言的心情,可却又无法表达。 只能于寂静无言中,深深地沉浸在这样的景色。 直到许久之后,念离问道,“苏远,这些真的是你见过的吗?” “有些是,有些不是,但是不是也不重要了,你就说有没有被震撼到吧?” 念离无声地撇了撇嘴,纵然绷着一张小脸不想让苏远那得意的声音更加得意,但最后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下一个呢?”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期盼。 苏远还以为是她还没满足,不由得有些头疼,“你可真难满足啊,哎,光是帮你创造这些我就快宕机了,让我歇一会,又不是永不枯竭的牛马,这种牛马就是地狱里都难找。” 不久后,苏远忽然灵光一闪,“有了!” 苏远的感知中,那冰冷的触感又来了。 随着苏远又建立起那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水乳交融的感觉,这一次的苏远已经轻车熟路,逐渐构建出一个宏大框架。 或许是耗费的时间较为长,作为媒介触碰在一起的那只冰冷又柔软的小手,悄然间已经被苏远的感知抓住。 苏远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一点。 而那冰冷小手的主人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那呼之欲出想要说出的感受再次萌芽,她不知如何说出。 但如果......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 或许,构建了这样联系的彼此也能理解吧。 念离试着想要传达。 但这时头顶传出轰隆隆的雷声。 紧接着是响彻一方的声音。 “天尊将要应劫归来,已经没时间陪你再耗下去了,本圣已经在你身上浪费了千年时光,这一次,哪怕会将世界本源打碎,我也要将世界本源从你身上剥夺。” 如雷声般的声音贯彻在两人意识边,瞬间,原先的一切都被打破。 两人的感知分开,而周遭的海水开始变得沸腾,不断有气泡从海底涌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底下要出来。 “那声音是九灵元圣。”苏远向上看去,海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 而念离恍惚了一阵,随后缓缓闭上眼,面露坦然之色。 当她再度睁开眼后,那张略显稚嫩的娴静瓜子脸蛋上,只剩下淡然和恬静。 “九灵元圣是不会放弃的,直到虚境毁灭,彻底和幽冥界融为一体,助其成为地府。” 苏远沉默着思考对策。 就在这时,周遭的深黑海水中不知何时涌现出了一张张呆滞无神的面孔。 那是在虚境中生活着的“人”。 此刻他们又出现在了周围。 那一张张面孔于海水中挤在一起,重重叠叠,从每一个方向拥挤而来。 在无尽的深黑海底,这样的景象更显狰狞可怖。 那些“人”无神地向着巨鲸背上的念离抓来,张着嘴,那一只只手,宛如要将她留在地狱。 苏远察觉到念离的呼吸在这些“人”出现的一瞬急促了片刻。 “被吓到了?” 念离缓缓吐出一口气,平稳着呼吸,随后垂下眼眸小声道,“他们从海水里冒出来的那一刻有点......” “还真是胆小。”苏远半开玩笑地想缓和气氛,“放心,出去后,九灵元圣我有办法对付。” 听到苏远的话,念离缓缓掀起嘴角,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她的眼眸低垂,在苏远注意不到的地方,隐隐浮现极尽温柔的神色。 随着那些“人”靠近,念离身周的世界逐渐化为破碎,露出混沌之色,他们所共同构建的一切都在破碎中消散。 这一次,九灵元圣是铁了心要将这一切以强硬手段破解。 第109章 破碎的虚境 海底的珊瑚裂解。 深海崩解。 海水也如同碎裂的镜面,一片片裂开。 连念离坐着的巨鲸也一同化作碎片消散。 念离周围的一切,本属于虚境的一切,都在九灵元圣的手段下一一崩解。 苏远不知道九灵元圣是如何做到的。 但他知道,自己在虚境中没有任何能力,他做不到任何事情。 只能看着虚境逐渐崩解,直至将念离包围,除了念离之外,再无完好的东西。 就在这时,那蛛网般的碎片已经蔓延到念离身前,与她只差几步之遥,从念离身上无端地涌出一股波动。 那些蔓延的蛛网碎片顿时停止了继续延伸,停顿在原地。 下一刻,念离身上散发的波动越来越强烈。 蛛网般的碎片竟然又复原了。 原本破碎的虚境又沿着反方向复原,重新构建了起来。 见此,头顶上的巨大九头狮子虚影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后更加强大的压力施加于虚境。 有修复之势的虚境又减缓了修复的速度,而碎裂的蛛网裂纹又开始出现,向着念离蔓延。 更甚至于,那些脱离了虚境还依然存在的“人”,在虚境破碎之后,全部褪去了表面的伪装。 那些呆滞无神的人类面庞,如同面皮一样被撕下,不再以人类的皮囊露面。 从皮囊之下出现的,是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幽魂。 它们汇聚在周围,如同幽魂之海,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包围了每一个方向。 狰狞的咆哮声,伸长的血舌,腐烂的血肉,抓来的利爪......极尽地狱所能汇聚的一切恶劣景象全部出现在眼前。 幽魂之海的出现更加助长了虚境的破碎。 虚境像是承受不住一样加速速度崩解,可崩解到了念离面前极近极近的地方,又像是反弹一样以念离为中心开始修复一切。 念离身周的画面在破碎中又重新建立起来。 重新建立的画面又陷入破碎。 破碎、复原、破碎、复原......周而复始。 可苏远能感觉到,每一次复原,从念离身上散发的重新构建虚境的波动都在削弱。 因为能复原的范围在一点点缩小。 每一次破碎之后的复原,都比上一次要更小。 若是一次次破碎,直到最后,能复原的范围缩小到了极限又要怎么办。 “念离,你所说的那个极难极难实现的目标,在哪里?” 于破碎的世界中心,唯有一柄剑和眉目恬静的白发少女。 面对苏远的问题,白发少女那半阖的眼眸收起了眼底的温柔,悄声道,“就在这里哦......” 苏远一怔,随后隐约意识到什么。 九灵元圣的吼声越发强烈,周遭的恶魂越发猛烈地向着念离扑来,它们伸长灰暗长满黑斑的臂爪,撕扯着周围的一切,向念离抓来,要将其一起拖入无间地狱。 模糊不清的嘶吼声在周围飘荡。 “蓝念离,我们等了你千年......” “蓝念离,为何只有你一个人活着......” “蓝念离,天地燃起大火的那天,为什么只保下了你一人......为什么......还不来地狱陪我们......” “念离啊,地狱里又冷又热,好难受......他们怎么只选了你一人,把我们其他人全抛弃了呢......快来陪我们,我们可是......你家人......” “念离啊,快来吧,我们还能于地狱中重聚......还能回到大家都在的时候......” 听着周围的嘶吼声,少女脸上的恬静却没有半分改变。 “有些事,不是我能决定的,其实我也......无能为力。”她悄然说道。 声音轻轻地,声音中包含着一丝释然,似是在向那些幽魂解释,又像是在向苏远解释。 还不等苏远做出回应,他的耳边就继续响起了念离的声音,“苏远,你不能继续留在虚境里了,不然,虚境里的死亡也会连累到你......甚至你也会和那些幽魂一样。” “可......”苏远还处在不解中。 忽然,幽魂海中的某一块地方出现一道白光,那白光像是指引,又像是希望。 念离起身向着那白光走去,如履平地地踏着虚空。 周遭的世界还在随着白发少女的动作一起破碎、复原。 只是不论她怎么移动,始终会以她为中心。 从念离身上涌现的力量和汇聚了九灵元圣和幽魂海的双重压迫之力不断交锋。 念离只顾着向那白光走去。 忽然,念离眼底一个恍惚,差点向前倒去。 苏远想起之前与念离前往虚境边缘的经历。 随着念离从虚境的世界来到靠近真实世界的地方......她会陷入难以醒来的死寂。 越是从虚假向真实坠落,她所陷入的死寂时间便会越长,越难以醒来。 而念离称这个过程为,从虚假世界的边缘,滑落到真实世界的深渊。 这就好像...... 离开虚假世界的保护,回到真实世界的深渊...... 熟悉的黑暗又要盖住视线,可念离还是强忍着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倒下。 她的脚步停了一会,那忍不住要合上的双目最终还是缓缓睁开。 念离的脚步又动了起来,继续向着前方的白光走去。 苏远不知道念离到底在经历什么。 在这个虚假的世界,在这个虚境之中,事物的出现与否、远和近等等一切全都取决于念离。 就如那虚境边缘的灰雾之海,和眼前的白光。 在虚境中,都不过是同一个东西。 外在的物象在这里已经失去了意义。 念离的每一步落下,都越发缓慢,周遭的世界,一次又一次复原的范围也在变小。 她没有陷入那死寂的状态,可为此,她并非没有付出代价。 她脸上的表情渐渐扭曲。 苏远忍不住向她看去。 “苏远,别看......”白发的少女将眉间的痛楚压下,闭上眼,不让自己的异样流露出来。 苏远又是一怔。 她知道自己在看她? 等念离忍住就此闭上眼,放任自己的思绪陷入黑暗,不再睁开的念头。 再度睁开眼后,她的眉眼重新恢复了平静。 她再度向前跨出一步。 可当这一步落下,她忍不住一颤,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纵然重新稳住身形,站了起来,她却一副咬紧牙关微微发颤的姿态。 “苏远......”她颤抖呼唤着。 那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无助,一丝期盼,宛若悲鸣,宛若濒死的幼兽在求救,令苏远忍不住心底一颤。 可他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他只能看着。 “陪我说说话吧......好久好久没有遇见真实的事物了。” 沉默了一会,苏远的声音才响起。 “有多久?” “我也不记得了,我好像......忘了好多好多事情。” “那.....为什么忘掉?” “不忘掉......就会迷失,在虚假、在痛苦、在迷惘、在......一切中迷失。” 第110章 相同的离开虚境方式 念离再度跨出一步。 可这一次她不是浑身发颤,而是一瞬间瘫坐了下去。 她捂住心口,手指极为用力地揪在一起,似是要将什么东西从中掏出。 她闭着眼睛,嘴上还是继续说着,“我连天空,连彩虹,连星星本来的样子,全都忘掉了......” 说话似乎使得她更好受一点,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捂住心口重新站了起来。 周遭的世界在破碎中复原,在复原中破碎。 能复原的距离,悄然间又缩小了一分。 披着过腰白发的娇小身躯,于破碎的世界和幽魂海中,再度踏出一步。 轻轻念叨的声音继续响起,“其实啊,我本来是想离开这一切的,不用继续生活在虚假中,不用继续躲避在虚假中,可我做不到......” 苏远沉默后问出,“为什么做不到?” “不......不是做不到,不如说,当前的我做不到......我......想要解脱......” 白发少女一步一步向着那光点前行。 周遭世界的复原范围越是缩小,越是从虚假世界向真实世界的深渊坠落。 那略显稚嫩的瓜子脸蛋上,那娴静典雅的眉眼。 越是没有恐惧,反而渐渐弯了起来。 她的眉眼弯弯,伴随着真切而又好看的笑容,声音轻轻响起,“最初从棺中醒来见到你,还有那虚假的一切,其实,我还挺期盼的......” 轻轻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某些话语并未说完,“但假的终究不行,可......在我不抱任何期望的时候,你反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那声音带上了某种笑意,“哪怕到现在,我依然觉得你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念离像是怀揣着某份极尽一切的美好,怀念地念叨着,“可,看见你......触碰到你......听到你的声音,还有看到你替我创造出的那一切,我好开心......哪怕在没有来到这个虚假的世界之前,我所见过的任何景色都不如这些......” 周遭的世界在不断的破碎和复原中已经来到了很近的地方,只需要一步,就能连带着将念离所在的地方一起破碎。 从幽魂海中传出的模糊嘶吼声,还有头顶九头狮子的虚影张狂肆意地吼叫。 所有的这些没有动摇白发的娇小少女分毫。 她的脚步随着话语的吐露,以着一种缓慢但恒定的速度越发靠近那光点。 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痛苦之色,唯有那弯弯的眉眼,还有咧着嘴有些傻傻地笑。 那笑容傻傻地,像是收获了某种至宝,既满足又充满着高兴。 落在苏远眼中,无比真实,没有分毫的虚假。 发白的光点就在眼前。 随着最后一步跨出,白发少女已经能触摸到代表着虚境出口的光芒。 而苏远的剑体也被她举起。 恍惚间,一如曾经在世界边缘的山崖之上。 那时也是褪去了虚假伪装的白发少女带着他来到了世界边缘。 “谢谢你,苏远。” 带着满足的笑,眉眼弯弯的白发少女又说出了同样的话。 只是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的困惑。 苏远似乎懂了点什么。 苏远感知到那握着剑的手缓缓松开。 他逐渐被光芒覆盖。 视线中那道白发在身后摇曳,眉眼弯弯的娇小身躯也渐渐看不见。 最后残留的画面中,这道娇小身影宛如静静盛开的白色彼岸花,幽魂的嘶吼声和九头狮子虚影的咆哮声回荡,在她身后破碎的世界,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身前。 ...... 【你从虚境中脱身】 【虚境在九灵元圣的往生镜下渐渐被消融,虚境即将破碎】 【破碎的虚境将彻底成为幽冥界的一部分,直至幽冥界彻底成为地府】 苏远所见又是灰暗的大地,无尽的熔岩、黑水、残骸,还有行走于大地之上的幽魂。 这里所见的一切都无比符合地狱之名。 从天空坠落的宝剑宛如流星,携带着尾流闯过云层,径直落入这地狱般的世界。 地上那梵音阵阵的宏大建筑群中,端坐金殿的非男非女菩萨像似乎感知到动静,仰头看去。 “从虚境中脱身了?”装成菩萨像的谛听喃喃道。 但还未等它升起别的念头,只见那带着尾流极速下坠的流星于半空中消失。 下一刻,它看到了一尊立于云层之中,高达万丈、顶天立地的巨大法象。 巨大法象身着棱角分明的盔甲,面目模糊不清,看不清真容,其手中持着寒芒长剑,半跪于这暗沉的地狱大地之上。 半跪的法象缓缓抬起面目不清的头,眼底隐约闪着某种火光。 那火光连仅仅是在一边看到的谛听也忍不住心底一惊,打了个激灵。 高达万丈的巨大法象就在梵音阵阵的翠云宫之外站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充斥着怒气的声音。 “九灵元圣......!” 第111章 幽冥界的升格 充斥着怒气的声音响彻整个幽冥界。 无数幽冥界中的幽魂抬起头,无神地聆听着头顶传出的浩然宏大之音。 而城隍和无常们却在惊讶中瑟瑟发抖,不知是哪一尊大神敢直呼幽冥界当前最强的执掌者。 在这个天尊菩萨大帝不出的时代,以九灵元圣的实力,哪怕是十殿阎罗同时对上也没有一点胜算。 但下一刻,这些城隍、无常、判官们耳边又响起一声通天的狮吼之声。 随之而来的,是他们赫然发现幽冥界的天地间莫名地冒出了无数灰暗的光点,那些光点慢慢向着他们的身上汇聚。 随着光点出现地越来越多,他们的身上涌现的力量也无端地增强。 这是一种来自天地位格晋升附带的赐福。 周遭的幽冥界天地隐隐间在发生着变化。 所有人立刻意识到一件事。 这是...... 幽冥界......在升格为【地府】?! 他们这些早已被写进生死簿的“人”,连带着一起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好处。 若是幽冥界当真成了地府,他们更是能彻底继承上古地府的一切,真正掌握相关的一切权柄,行走诸界,抓捕幽魂,断定罪行,享受香火...... 谛听只来得及听到那巨大法象发出充斥怒气的声音,随后是通天的狮吼,下一瞬,眼前的巨大法象踏步在幽冥界黑暗的大地之上,瞬息间,几步就消失在了原地。 它暗道一声“不妙”。 周围幽冥界天地发生的变化也被它捕捉到。 意识到什么的它顾不得维持表面的菩萨像,于翠云宫半空现出一尊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的九不像巨大化身。 头顶独角的九不像化身至少有三千丈,其麒麟双足只是于半空一踏动,身形便出现在百里外。 一同追随那消失的巨大法象而去。 与此同时,散落在幽冥界各地的十殿阎罗们纷纷抬起头。 幽冥界的变化,他们是最敏锐察觉的一批。 戴着形色各异恐怖面具的他们身上都冒出了熊熊燃烧的黑气,那是一种独属于【地府】的气息。 纯粹,充满死气,却又绵延不绝,生生不息,缕缕充满道蕴的轮回之意不由自主地从中传出。 戴着面具的他们感受着体内越发强盛的力量,属于【十殿阎罗】之名的力量将会被他们继承。 他们也将成为真正的【十殿阎罗】。 天空中传出九头狮子响彻天地的吼声,那吼声中充满着狂喜和大愿得报,可又有着一丝丝未能求得圆满的遗憾。 身上涌现黑气,戴着面具的十人各个冲至高空,顺着狮吼声的来源循声而去。 ...... 九头的狮子展开通天的化身,足足六千丈的巨大化身如同戳破天际的高昂雪山,矗立在黑色的大地之上,哪怕在千里之外也无比显眼。 九灵元圣九个硕大的狮头面前,悬浮着一面散发盈盈宝光的圆镜。 在它的身前,是一座被极寒白雪覆盖的火山。 熔岩从山巅汇聚成溪顺流而下,和皑皑白雪同时共存,冰火交融,无比诡异。 九灵元圣的九个狮头仰头咆哮道,声音中带着无比的得意,“虚境破碎之后,残破的世界本源被我所得,我就能一举得了地府最多的权柄......在这地府,我就是主宰......就是菩萨和酆都大帝来了也要忌惮三分!” 它面前的镜中显示的正是虚境内的情形。 虚境,已破碎至不足一人大的空间,其中蜷缩着一道娇小的身子。 如月光般的白发倾泻而下,裹住了娇小的身子,一如静静盛开的洁白彼岸花,小小的团花无声摇曳。 紧闭的双眸,舒展的眉眼,略显稚嫩的脸蛋,带着无法言说的恬静。 反复争夺的交锋战已经临近尾声,虚境几乎不再复原,只剩下代表破碎的蛛网蔓延。 残存的虚境每缩小一分,九灵元圣就能感觉到幽冥界间的变化越加强了一分。 似是有什么本该属于幽冥界的东西在不断回归,不断充实,将原本幽冥界缺少的最核心部分一点一点补全。 幽冥界在沉寂了不知多少年之后,重新运转起来。 在一点一点的充实之下发生着翻天覆地足以改变根本的蜕变。 向着那至高无上,只在传闻中才出现的【地府】不断靠近。 一旦蜕变至极致,蜕变至终点,幽冥界就可替代成为真正的【地府】。 “哼,最后还是我先占得了先机......” 就在九灵元圣毫不可惜地看着虚境一点一滴破碎,期待着镜中人被破碎覆盖,这时万里之外突然升起一尊巨大之象。 于幽冥界大地另一端升起的万丈法象隔着万里遥遥斩出一剑。 九灵元圣其中一个狮头眼底闪过不屑和嘲笑,早就做好了准备的狮头仰头一口咬向那一剑。 可这一道剑芒却出乎九灵元圣的预料。 在即将和它碰撞的一刻猛地转变方向,径直斩向了其头顶的圆镜。 “大胆!”九灵元圣眼底闪过无比暴虐的猩红,“你敢!” 那九个硕大的狮头从四面八方同时向着剑芒咬去。 高达万丈的巨大法象于无言中突进,刹那间跨过万里距离,在九个狮头咬碎剑芒的同时挥起拳头重重砸在九灵元圣的狮头之上。 无比恐怖汹涌的波涛瞬间爆发,随便逸散的余波就足以将一个小世界摧毁,令武圣、散仙、法身之下的人死绝。 那一个狮头在咆哮中如遭重击,连头颅都在拳头之下扭曲变形。 汹涌的波涛连带着将九灵元圣脚底的冰雪火山一震。 无尽的白雪被震落,形成了狂潮般的雪崩,席卷的雪崩之潮以吞噬一切的姿态肆虐大地,看不清的雪雾纷纷扬扬。 火山内部的压力也在天翻地覆的震动中释放了出来,无尽的烈焰和熔岩从正中的火山口喷吐。 万丈法象一拳落下,硕大的巨掌带着千万钧之力猛地将九灵元圣压在下方,另一手剑光乍现,向头顶圆镜砍去。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暴躁的嘶吼声从九只狮头嘴中同时吼出,九灵元圣的六千丈化身在这一瞬间膨胀壮硕了至少三分。 拼了命的九灵元圣以超越以往任何时刻的姿态,昂起头颅,撕开那只巨掌的阻挡,咬向高大法象另一只手的长剑。 可长剑的剑光还是落在了圆镜之上。 圆镜并没有如预期中立刻破碎,从圆镜之外爆出扭曲的白毫,将长剑弹开。 第112章 宛如地狱的真实世界 而镜中宛如陷入沉睡的恬静面孔却毫无变化,周遭的世界依然在破碎,已经快没有任何余地地破碎至娇小人影的身上。 幽冥界中发生的蜕变也在持续不断。 于幽冥界中升起的星星点点灰暗之点,开始向九灵元圣的身上汇聚。 “天尊的往生镜岂是尔等可以破除的,为了这一刻谋划的时间岂止万年,绝不容忍尔等占得先机!” 九头狮子一边撕咬着万丈法象一边怒吼,那些充斥着【地府】气息的灰暗光点前赴后继绵延不断地向它的化身上涌去,助长其气势更盛。 看着就在头顶不远的圆镜中,那不再对自己弯起的眉眼,熟悉的面容却静如永恒,被白发包裹的小小身躯,恰如陷入死寂的凋零之花。 万丈法象的眼中没有丝毫动摇,唯有至坚到超过一切存在的坚定。 手中的长剑当即脱手,与圆镜战成了一团。 一剑剑乍现的剑光向着圆镜落下,哪怕一次次被圆镜周围扭曲的白毫弹开。 而解脱了双手的万丈法象与气势越发磅礴的九头狮子扭打在一块,不顾多个狮头的撕咬,巨掌死死抓住一只狮头,另一手聚爪成拳一次次地落下。 每一次落下,震颤大地的余波轰隆隆向着远方传去。 不要说百里之内,千里范围的一切早已碎裂,几乎没有一座完好的山。 黑暗的大地裂开深不见底的裂缝,无数裂口从地下喷吐着熔岩或者黑水,数不清的幽魂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巨大的九头狮子和通天法象的战团,拳拳到肉,无人敢靠近。 恐怖的余波甚至传递出了幽冥界,整个幽冥界都在群星的世界里轻轻颤抖闪烁着。 这一场战斗,注定载入万古史册,被数不清的世界数不清的人记下。 一个又一个足以锤爆世界的拳头落下,原本在九灵元圣脚下的冰雪火山内的一切也渐渐暴露了出来。 褪去了外在的深厚冰雪,喷光了火山的岩浆,连山体也在对战的余波中荡然无存。 唯有一块小小的物体微微发亮。 物体的表面被澄澈透明的寒冰覆盖,无尽的寒气从寒冰周围散发。 与厚达十数尺寒冰体积不相符的中心,只有一具小小的蜷曲着的焦黑躯体。 小小的身躯被粗大的铁链捆绑锁在寒冰之中,无比枯瘦,明明已经焦黑到已经看不清任何面容或者任何特征的躯体上,还在出现余烬未燃的隐隐星火。 透过焦黑的皮肤,内里的火焰时隐时现。 仿佛火焰是从内部点燃,永远不灭,永无期限,直至永恒。 哪怕躯体已成焦黑,已经看不清任何面容或者特征,蜷缩在一起,远远看去只是一块不起眼的焦炭。 可万丈法象在看到的第一眼,还是认出了于寒冰中承受着永恒不断灼烧的枯瘦身躯。 这一瞬间,他也更是明悟了此前那眉眼弯弯的娇小少女所说话中的含义。 从虚假世界的边缘,滑落到真实世界的深渊...... 越是靠近虚假世界的边缘,便会陷入越长时间的死寂...... 这一切,和她的决心有关...... 决心越强,就越能靠近世界边缘...... 为何不愿靠近世界边缘,为何需要决心......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如今就摆在苏远的眼前。 摆在当前的一切,分明......就是她宛如地狱般的真实,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就是她的地狱...... 若是真实的世界是地狱,那么唯有蜷缩于虚假世界的中心,封闭自己与真实躯体的感知,或许才能好受一些。 躲避这一切...... 忘记这一切...... 靠着一次次陷入死寂来慢慢消磨这无法浇灭的痛楚...... 而维持这样的时间,至今已经过去了多久? 百年? 千年? 苏远不知道。 苏远的眼底出现了一瞬的恍惚,随后闪过强烈到盛过以往任何时刻的红芒。 可就算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她依然抱着自己一步步跨至回归真实的那道门,随着她越接近真实,来自真实躯体的感知也会逐步恢复。 她请求自己陪她说说话时身体的颤抖...... 她说她只能忘记,不然就会迷失,在虚假,在痛苦,在迷惘,在一切中迷失时捂住的心口...... 她纵然承受着难以言说的痛楚,依然维持着那恬静的眉眼...... 她小声又真切地对自己道谢...... 她如洁白盛开的花般的静静笑容...... 她将自己丢下虚境出口后于白光中残留的最后一面...... 她的一切...... 统统在苏远眼前闪过。 最后,全部汇聚到了这道蜷缩在寒冰和烈焰之中的焦黑躯体。 而能在真实的幽冥界打造这幅地狱的,唯有...... 与九灵元圣拼杀到白热化的苏远,眼底的红芒幽邃可怖,择人而噬。 万丈法象那模糊不清的脸上,此刻甚至能看到无比狰狞可怖的神色。 比之之前还要恐怖的深寒气息呼之欲出,就连九灵元圣在这一刻心底也预感到不妙,对上那一闪而过择人而噬的红芒,心缓缓沉到了谷底。 从万丈法象高举的手中爆发出了比以往任何一拳还要强烈的一击,重重落在九头狮子的身上。 这一拳直接将九头的狮子打翻在地,狂暴的余波连大地都颤了又颤,头顶的天空剧烈晃动起来。 不知道到底是天在动还是地在动。 可万丈法象还是难以解气。 模糊不清的面容上充斥着愈加狂暴的暴怒。 万丈的法象各抓住一个狮头,向两边撕扯,正中对上一个狮头,他径直一口撕扯下一块血肉,漫天的血如大雨倾盆而下。 第113章 暴揍九灵元圣 一口血肉咬下,嘴上沾染的全是深红的血,将万丈法象的模糊面相染得更加可怖。 万丈法象甚至觉得还不够,将狮头撕扯一番后无果,干脆压在九头狮子的身上,每一拳下去都带着森森血迹,专门向着伤口捶去。 巨大的九头狮子被咬下血肉的伤口不断喷出殷红的血液,吃痛咆哮,那咆哮声甚至震到千里之外的诸多观战人影。 在战场边缘小心翼翼观战,不被波及的十殿阎罗和头顶独角的九不像化身,此刻一齐变了脸色。 “九灵元圣这是......在求救?” 纵然隔着千里,那战场中的恐怖景象依然一览无余,千里范围的一切早已被夷为平地。 什么都没有。 万丈法象每一拳都携带着法理的威力,造成的伤害绝不止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整个幽冥界地动山摇动荡不安就是最好的表现。 纵然有着【地府】加成和天尊所赐法宝护身,但面对万丈的法象,尤其是拼了命的万丈法象,九灵元圣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起初被震惊到的谛听在回过神后,独角下的两只大眼睛闪过思索,最终说道,“九灵元圣不能死......不然他背后的老家伙说不得要提前归来......” 十殿阎罗的态度本就微妙,既说不上是九灵元圣的手下,也不能说是谛听的手下。 但他们对谛听的话并无异议。 谛听缓缓说着,“诸位,我们一齐出手,将那位......劝下来......” 场中的万丈法象此刻完全疯了般,靠着全身上下每一寸能伤敌的地方将九灵元圣的九个狮头全方位压制。 那狂暴的姿态看得十殿阎罗眼皮直跳,又有些犹豫。 可每一拳落下,九灵元圣的咆哮声就愈发响亮。 九个狮头中有一个狮头甚至已经瘫软了下去,再也无力撕咬。 九头狮子与法象战团之上,往生镜和宝剑之争也从未断过。 宝剑一次次携带着剑光劈砍下来,一副不将圆镜劈成两半誓不罢休的姿态。 圆镜周围的扭曲白毫在一次次弹开之后也渐渐显得力竭,圆镜周围的白毫肉眼可见地小了一圈。 往生镜因此也遭到了影响。 镜中显现的画面,那蜷缩着陷入沉睡的娇小身躯,周遭世界的破碎却是渐渐减缓。 但底下的万丈法象已经彻底陷入了狂暴,对此置若罔闻,只是一味地挥拳。 一次次地挥拳,天地似分分合合一样跳动震颤着,有些不对劲。 见到这样的情景,十殿阎罗中有些人面色出现微妙的变化。 戴着轮转王面具的人沉声道,“不能再让他们继续打下去了,不然如今的幽冥界可能会承受不住......” “是啊,要是在未成地府前就导致幽冥界出了问题,说不定会给以后的地府留下隐患......” “诸位,不论是为了以后的地府还是为了各自的好处,我们都不能再让他们打下去了......” 随着又有几人出声,当即十殿阎罗这些人不再犹豫,纷纷展开各自的化身,跟着谛听那硕大的化身加入了战局。 九灵元圣又有一个狮头被捶扁,血肉爆成一团,凄厉的嘶吼声从剩下七个狮头吼出。 纵然九灵元圣想要翻身,可被万丈法象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它怎么挣脱也无济于事,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落入下风。 此时的九灵元圣,那些狮头的眼中已经出现了丝丝退意和恐惧。 虽然它也能撕咬眼前的万丈法象,可此时这万丈法象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拳一脚携带着灭世之威只管往它身上招呼。 可对于自己所受的伤害,一概不在乎。 毫无知觉一般。 这么打下去,九灵元圣深知自己会先一步倒下。 就在这时从远处奔来一只巨大独角谛听像,谛听完全展露化身实力,比之它伪装的菩萨像甚至还要更大一分。 “收手吧!”谛听轻声向着那已经陷入狂暴的万丈法象喊道,“九灵元圣背后的天尊归来在即,若是它面临性命之忧,天尊归来只会加快,甚至......” 可万丈法象对此置若罔闻,眼底闪过幽幽的红芒,只是默然无言地将九头巨狮压在身下猛锤。 眼看着九灵元圣的气息越发萎靡,万丈法象此时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无奈之下,谛听像只能带着十尊近千丈浑身缭绕着黑气的威严阎罗像一齐出手,只为了阻挡一下万丈法象的拳势。 刚出的拳势在齐齐出手的一击下略微被阻,苏远所化的万丈法象眼底闪过不耐的暴虐。 “滚......” 他只是向着谛听的方向随手一挥拳,那股波动所携带的威势就将谛听像和十尊阎罗像压制,逼得他们连连后退才将威势化解。 将谛听逼退之后,苏远的万丈法象认准了九灵元圣。 只揪着它不放。 死死按在大地上不放,一拳接着一拳落下。 九灵元圣嘴中的咆哮声渐渐变成了悲鸣,往日里威风的狮头如同被拔了毛的猫,一蹶不振。 九个狮头,还完好的已经所剩无几。 那十尊阎罗像脸上的神色各异,有的震惊,有的恐惧,有的则是带着一丝微妙。 谛听在这一拳的威势中承受了最大的力度,那虎头吃了痛,咬着牙低吼着,一双眼却不住地打量着战团。 它要想办法让场中的高大法象停下来。 它余光瞥到头顶那悬浮于天际无上之处的往生镜,镜中正静静睡着一个白发的人影,恬静的眉眼,蜷缩的身子洁白又美好。 九灵元圣也感受到了越来越强烈的危机之感,这么下去,眼前的法象真的会将自己活生生打死。 头顶上的往生镜再一次将宝剑弹开,随后从往生镜上爆出了一股荒凉的古老气息。 荒凉的古老气息转瞬间将虚境内的一切包裹住,其中也包括那静静沉睡的恬静眉眼。 死亡的威胁从中传出,似是下一刻就要将虚境内的一切粉碎。 只是为此,往生镜也将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第114章 重见天日 九灵元圣发狠吼道,“我死了,虚境也要和往生镜同归于尽......” 谛听此时也同时低吼道,“你若是不想虚境彻底毁灭,不想那女孩魂飞魄散,最好冷静下来,若是将天尊逼出,只会让事态陷入彻底无法控制的局面,届时......哪怕是菩萨再世也没用!” 两方的话使得那不停挥拳的万丈法象停顿了一下,高举的拳头悬在半空,但下一瞬,又落了下去,重重砸在狮头。 这一击,带着让谛听眼角一跳的威势将一只狮头砸得变形,随后万丈的法象将九灵元圣瘫软的身子提起来。 “让往生镜停下来......恢复虚境的一切。”万丈的法象模糊不清的面目,眼底再度闪过暴虐的红芒。 九灵元圣吼道,“先说好......” 话还未说完,万丈法象又是一拳落下,丝毫不留情面地落下,将九灵元圣硕大的化身打得一颤,几个狮头又是没了声音。 “你有得选吗?” 面目不清的万丈法象站在黑暗的大地,伸手就要触摸到天穹,九灵元圣硕大的身子被提在手中如同一条死犬。 听闻这话,九灵元圣桀骜的狮头出现无比的屈辱和不甘,它高吼一声,往生镜在它的驱使之下从高空落下。 镜中画面,那眉眼恬静的白发少女周遭破碎的世界也缓缓重新复原。 整个幽冥界,天地间的升格也戛然而止。 从幽冥界各处冒出的灰黑光点又消失不见,来自【地府】的赐福也从幽冥界各地收回。 十尊阎罗像身上缭绕的黑气也渐渐消散,他们所获得的加持也消失不见,原本近千丈的身躯也小了至少三成。 那些普通的城隍、无常、判官们更是如此,从【地府】所获的特殊职能,才刚刚开始掌握,不过片刻,就已经开始消失。 整个幽冥界天地间的特殊气息都在消散,回归原来的一切。 隐隐间,于幽冥界的核心之处,某些原本趋于破碎的东西渐渐在修复。 同时,一个原本在那里存在的世界重新出现,由濒临破碎的边缘,重新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感受到这一切的变化,但苏远的万丈法象依然冷冷地盯着九灵元圣,不让其有一点小动作。 至于所谓的天尊归来,若他所料,不到必要关头,贸然提前归来,定然损失极大。 纵然归来,横压一时。 但所付出的代价比之所得到的,到底是赚还是亏,怕也难知。 见到苏远有所缓解,似是冷静下来,十尊阎罗中有几人缓缓放下了心来,面色舒缓。 但视线却还在打量着周遭的天地,似乎在观察刚刚的大战有没有造成什么变化。 谛听也从心底松了口气。 暴怒的万丈法象实在太可怕,在场的人怕是没有人能够完全拦下来。 除非......菩萨在场。 但菩萨不可能为了这种事选择提前应劫归来。 此刻它也帮着苏远说起了话,对那瘫软的九头巨狮吼道,“九灵元圣,你擅自破碎虚境,将不完全的世界本源融入幽冥界,就是在为以后的地府留隐患,说不得我真要怀疑你的真实目的了......” 九灵元圣其中一个狮头冒出凶狠的目光,恶狠狠地盯向谛听,“地府之争,并非独独幽冥界一个,若是占不得先机,一切成空,谈什么隐患不隐患......让你来选也是一样,可惜,你不过是条没用的白犬,没有菩萨庇护,只会死守一方地界蹭我的功劳,这幽冥界建成至今,哪一件事不是我去做的......” 谛听愤怒地吼道,“没有我,你有入主幽冥界的机会吗?你干的那些行径,哪一项放到地府都要受尽刑罚,永世不得超脱......” 这两个家伙就要吵起来,万丈法象眼底却闪过不耐烦地神色,猛地将九灵元圣的狮头往地上一按。 随着大地轰然一震,狮头的正前方,正是那于寒冰之中被铁链锁着的焦黑躯体。 “解开。” 冰冷的声音使得九灵元圣心底又是一颤,巨大的眼球正对着那寒冰之中的焦黑躯体。 九灵元圣被万丈法象死死盯着,锋芒般的心神全都盯在它的身上,只要它敢有一点异动,它相信这万丈法身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捏碎它的头。 于是它选择了乖乖配合。 只见从往生镜中飞出一道白毫光芒,融入寒冰之中。 冒着寒气的寒冰消融,其中被粗大铁链拴着的焦黑躯体也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一层层铁链伴随着交错的金铁之声缓缓展开,焦黑躯体体内的烈焰也终于在此刻熄灭。 万丈法象无言地将焦黑的躯体捧在手心,那蜷曲的身体,已经看不出任何面容的痕迹。 难言的惨状几乎像是从熔岩中捞出来的尸体一般。 万丈法象将盯着焦黑的躯体,怔怔地看着,几乎失神,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着什么心思。 只是谛听看着那蜷缩着的焦黑躯体,眼底闪过一丝莫名地神色。 就在这个时候,被万丈法象抓在手中的九灵元圣忽然被往生镜摄入其中,化作了镜上的一只九头狮子印记,从而脱离了万丈法象的掣肘。 然后往生镜化作了一缕毫光转瞬间消失不见。 九灵元圣乘着万丈法象盯着焦黑躯体的空挡,借助往生镜就这么跑了。 万丈的法象盯着那飞远的毫光,眼底再度闪过一抹暴虐的红芒,似是不会轻易放过九灵元圣。 造就了面前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造就了这深渊一般的地狱,九灵元圣的罪,必然要如数奉还。 但此刻他没有选择去追。 现在还不行。 虚境内的她......必须要将其带出。 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感谢“时>_<”送的大神认证,感谢“狐狸黑化十七.”的爆更撒花,感谢兄弟姐妹送的催更符还有用爱发电,明天再加更一章,今天状态有点差,哥们真的手指都码冒烟了,一滴都挤不出来了) 第115章 我回到了真实的你的身边 手心上那焦黑的躯体依然没有一点复苏的迹象。 蜷缩的焦黑身躯只有着微弱的生机。 随着高空吹来的狂风,表面焦黑碎片纷纷脱落,露出下面更可怖的血肉景象。 万丈法象在无言中握紧了手,不忍继续看下去。 他很难想象以凡人之躯是如何熬到现在。 要想彻底没有后顾之忧。 要想彻底助其解脱,无论解脱的是无限的虚假,还是地狱般残酷的真实。 都必须要将她带出虚境...... 【你转头看向谛听和十殿阎罗,你并不信任谛听】 【看到你转而看向他们,谛听和十殿阎罗变得无比紧张,连连声明无意冒犯,退去数千里】 【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天地间只剩下你和焦黑的躯体】 【你放下焦黑躯体,万丈法象也随之一同消散】 【当一柄长剑轻飘飘地落在大地之上,落在那躯体上时】 【两者接触的一瞬间出现了你意想不到的变化】 【熟悉的感觉再次来临】 【你似乎回到了虚境】 ...... 远处的谛听看着空寂的战场中心,焦黑躯体边斜靠着一柄长剑。 但无人敢靠近。 这时十殿阎罗中有人好奇开口问道,“九灵元圣......” 还未说出便听到谛听说,“九灵元圣经过此战,怕是元气大伤,但它有往生镜庇护,没有什么大碍......至少,暂时如此。” “那虚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千年来,无人能破解,我实在想不通最初那方小世界中人是如何做到的......” 谛听先是摇摇头,“最开始,我也不明白,但经过无数次的尝试,我隐约明白了一点......” 谛听的眼底闪烁着莫名地神色,遥遥看向战场中心。 似乎是在等待印证着什么。 ...... 逐渐复原的虚境,随着蛛网般的裂纹褪去,蜷缩沉寂于中心的娇小身躯,周围渐渐开满了摇曳的团花。 摇曳的彼岸花无比洁白,恰如娇小少女月光般的长发,典雅,娴静,静静盛开。 略显稚嫩的恬静眉眼并未立刻睁开。 洁白的团花随着不知从何吹来的微风而动,悄然间已经铺满整个原野的彼岸花如同大海掀起波浪一般,连片的花海都随之而动,蔚为壮观。 沉寂于花海中的白发少女没有任何动作,花海却还在扩大。 直至延伸至世界尽头,无边无际,一眼看不到尽头。 碧蓝的天空成为了背景,耀眼的太阳洒下一览无余的光线,入目所及,花海瑰丽而又美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中心的娇小身影轻轻动了下,随后,那双略显黯淡的星目缓缓睁开了。 她缓缓从地上撑起身子,如水般的发丝从肩膀倾泻而下,垂在一边。 起初,她被耀眼的阳光刺到,可当她看清面前的一切后,眼睛不由得睁大,怔怔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无边的洁白花海在蓝天和阳光下随风而动。 原野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目之所及,全被一团一团的彼岸花占据。 这样的景色,微微撼动着她的心。 逐渐陷入了失神,整个人完全随彼岸花海一起被风吹动,荡漾着。 直至很久之后,她才恋恋不舍地收起目光,无言地低下头,看着面前,面露解脱之色。 “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吗?本以为......会什么都消散成虚无......” 从地府中死去,还能去到地府之外的死亡世界吗? 念离不知道。 又或者,其实她早已什么都不剩下了,早已随着虚境一同破碎。 这一切,不过是虚境中的幻境,如同走马灯一样,给她展示着最后希冀看到的景色。 “但......还是很美啊......” 纵然如此,念离还是小声发出了从心底生出的赞叹。 某一块记忆也连带着被触动。 她想起了,曾经一起带自己看和面前花海类似景象的那个人。 那个人创造出了无数自己未曾见过的震撼场景,带自己......体验了许多未曾体会过的感受...... 那个人的样子...... 念离的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的面貌。 这面貌最初只是剑中的虚影,但渐渐地,由虚为实,和远处花海中走来的一个人影重叠,真的在眼前出现。 念离的目光在这一刻凝滞,几乎成了实质。 她呆呆地看着远处的人影就这么走过来。 随着人影靠近,周围的彼岸花随之动着,而那人影像是花匠一样,对哪里感觉不满意,就会挥手重新创造一批洁白的团花,看着它们一齐随风摇曳,连成一片。 那人影就这么一路来到了念离的面前,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里可不是死后的世界。” 当这个声音响起,念离眼底的困惑才开始慢慢化开。 她仰头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纵然已经看过无数次,但这张面孔真的出现在面前,却又显得无比陌生。 苏远笑着对白发的少女说道,“这里,是我为你打造的新世界......” 念离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周围那可怕的一切都已消失,不论是九灵元圣的虚影,还是那些早已逝去的幽魂,破碎的虚境重新恢复...... 她无言地低下头,面庞全部陷入了阴影之中,看不清任何神色。 耳边的声音还在响起,只是那声音略有些慌乱地解释,“其实......也没这么夸张,只是通过接触的方式进入虚境,我好像也有了一点创造的能力,能在虚境中当一回造物主......在你没醒来之前也没事情干,正好就......” 可念离的头还是低着,没有一点动作。 见状,轻微的叹气声响起,“如果是为了不能解脱而沮丧,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毕竟......” 那声音又带上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 这笑意,似是松了口气,也可能是庆幸一切都还来得及,“离开虚境回到真实世界的方式一定不是只有这一种,就像我最开始说的,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哪怕只有一丝虚无缥缈的机会,就有着改变未来的可能性。” 苏远的话中充满着无限的期望和鼓舞,“就如同现在一样,我来到了你的身边,真正的你的身边......”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向其伸出手,“这份可能性就在你自己的手中,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抓住......去改变。” 那被白发覆盖的娇小身子,缓缓抬起头。 可苏远看到的却是一张弯弯笑着的眉眼,可那笑着的眉眼,分明在流着泪。 “你......果然是个始终如一的......傻子。”白发的少女,略显稚嫩的脸蛋上此刻唯有遗憾的满足。 这样的表情看得苏远微略困惑。 第116章 不变的方式,相同的结局 念离看出了苏远眼中的困惑,流着泪的笑中,多了一分歉意。 她抓住了面前那只向自己伸来的手。 冰冷的触感再度席卷苏远的感知,水乳交融般的奇妙感觉使得苏远感觉和另一个生命建立了密不可分的联系,甚至随时能交换彼此的感知。 这是在神识层面,两人连接到了一起。 与此同时,一股苦涩的甜蜜之感从另一边传来,这是悄然而又晦涩的心情,既心动却又没法说出口,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 苏远出现了一瞬的恍惚。 这就是......念离当前的心意...... 白发的娇小少女笑着流泪,“虽然结果都是一样,不过......以这样的方式作为最后的结局,或许要更好一点。” 无边无际的花海,美好的世界,悄然无息地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只是这裂纹,是从面前的白发少女身上发出。 这一瞬间,念离的体内似乎补全了某物。 一些桎梏,在悄然间被打破...... 原本娇小的长不大少女,那稚嫩的脸庞和娇小的身形也开始产生变化。 娴静的面庞褪去了稚嫩,弯弯的眉眼,琼鼻樱唇,越发典雅,窈窕的身姿越发修长,飘摇的白发盖过了腰间的曲线。 一切就好似锁定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苏远脸上出现了一瞬的错愕,随后他伸手想要抓住面前的人,可落在周围的裂纹之上,穿透了过去,什么都没抓到。 纵然身体上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脸上的神情却丝毫未变。 一瞬间长大了的少女小声呢喃,世界在她背后破碎,她的眼中含着对这美好世界的留念,对眼前之人的眷念和释然。 “破碎的世界里,你愿意来救我,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周围的裂纹越来越细密,如同镜子被打碎,连绵不绝地破碎之声响起。 一同破碎的,还有白发少女流着泪的微笑脸庞。 这一次,任凭苏远怎么也无法救回来。 他被由虚境内部产生的排斥之力弹出,离那破碎的少女越来越远。 从世界中心散发的破碎很快蔓延开来,看到苏远安然离开,长大了的白发少女眼底现出一片恍惚,无声闭上眼,思绪回到了无比久远的最初。 ...... 空旷的世界,起初只是一片虚无。 什么都没有。 无尽的世界里只有唯一的存在。 维持着不变面容的少女自己。 她呆呆地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无所适从,眼中没有一丝神采。 从天而降的大火毁灭了一切,咆哮的巨大九头狮子毁灭了一切。 但她是幸运的。 她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可如今这样......能算活下来吗?能称之为人吗? 她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为何。 她的外貌和心智也似乎一同停留在了那个时刻,永远不会流动。 漂浮在无尽的世界中,没有时间的概念,也没有物质的概念,什么都没有,她的双眼越发迷离,越发迷惘,越发和周围的天地一样,变得虚无。 只有偶尔会想起来的画面片段才会让她的眼中出现一丝神采。 某一天,她忽然坐起来,为了避免被虚无吞噬,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创造了记忆里的一切。 将那个世界重新复刻了出来。 但整个世界空荡荡,无论任何东西,都没有人,只有她自己。 空荡荡的世界本不觉得缺少什么,可空荡荡的房屋和城池却在一遍遍地提醒她那里曾经居住着人。 她想要创造人,却只能创造出一个个无神的木偶。 空有外貌的无神木偶占据了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能出现的地方。 无穷无尽的“人”环绕着她。 可她还是只能一个人。 明明不是因为悲伤却还是流出来的泪水,总是会在她穿越大街小巷时无声地出现。 而她会莫名其妙地将其擦去。 然后清晰地想起,街角的桂花糕最清香,又不会太甜...... 府邸边能听到当当地打铁声,她总会和哥哥姐姐们趴在墙边向声音来源的铁匠铺看去...... 家里最小的她是最受宠的,什么事都会有哥哥姐姐们照顾,不论府邸里外的人,都认识她,将她当做掌上明珠般哄着...... 然后天空上又出现那九头狮子的虚影,九头狮子的虚影将自己创造的这一切摧毁,嘴中说着“你怎么不去死”的话。 这似乎不是九头狮子的虚影第一次出现了...... 九头狮子好像出现无数次了......具体出现了多少次,她早已忘却...... 每当回想这些的时候,就会很累很难受......还是不去想了...... 九头狮子问自己怎么不去死......对啊,为什么,不会想要死呢...... 她不知道,只能继续日复一复地继续维持着每一天的循环。 九头狮子每摧毁一次,她就重新创造一次。 连带着那些虚假的人偶,也一同创造出来。 如此循环到后来,她已经忘记了为什么要创造这些出来,为什么还要有这些不会动的人偶。 但......既然上一次这些东西就已经存在,那必然是有这些东西存在的必要吧。 她继续维持着循环。 直至天空变得不一样,星星也不会闪烁,彩虹也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她都没有注意。 或者说,就算注意了也发现不了。 因为,她早已忘记了原本的这些东西是什么样了。 第117章 只为了,能够死掉(为‘时><\\\’+1) 直至某一天,九头的狮子再次出现,带来了数不清的熟悉之“人”。 虽然那些“人”早已不能称之为“人”,在她那双能看穿一切的破妄之瞳面前,她能时刻看到那些“人”背后的狰狞真相。 这些有着狰狞真相的“人”只被留下了生前的记忆,顶着虚假的面目,依旧按照着生前的轨迹生活在往日的居所。 怎么赶也赶不走。 她连能独自徘徊的地方也失去了。 那些地方全部被她不愿看到的虚假之“人”所占据。 她只能徘徊在荒野,徘徊在山间,徘徊在无“人”的地方。 每当看到这些熟悉面孔和背后狰狞真相,就会无时无刻地提醒她,那些被刻意深藏的记忆。 提醒她这一切都是虚假。 想躲都躲不掉。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她感知到体内有无尽的烈焰在灼烧,灼烧从心口开始,蔓延至全身,如身坠岩浆,怎么也灭不掉。 灼烧的痛楚几乎将她的一切感知吞没。 每当从昏死中醒来,那无尽的灼烧感稍微退却,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无尽的寒冷。 纵然她蜷缩在虚假阳光之下,想要给自己创造出一丝温暖。 可超越一切的寒冷几乎要将她的神识也一同冻结,她仿佛永坠冰海,冻结在最深最深的无尽海底,看不到一丝希望。 交替的痛楚,如同无尽的浪潮将她淹没,永不停歇。 她只能将自己蜷缩在虚假世界的最中心,封闭自己的神识,躲避着。 但就算躲避,也避不开。 她最多只能维持一半的时间清醒,剩下的一半时间则默默于无人知晓的地方舔舐着神识的伤痛。 清醒时,举目望去,尽皆是虚假的一切,忘却的虚无感再次涌上来。 漫无目的地游荡,循环,甚至,连思考都忘记了。 这里,不是地狱,却胜似她的地狱。 无法知晓的时间流逝,她对某些欲望的阈值超过了界限,超过了限制,她心底的某块锁悄然松动,而虚境也在这一刻出现剧烈的波动。 她开始想要死去,离开这一切。 只要死了,就可以不用再承受这一切。 什么都可以放下...... 想要离开这一切,唯有破解另一块锁。 另一块她所并不知晓到底为何物的锁。 只是她知道,或许某一天,就像她突然想要死亡一样,只要超过另一块锁的限制,自然能解开。 她开始一遍遍尝试,到底,什么样的感觉,能突破限制,打开最后的枷锁,能够逃离这个虚假的世界,逃离地狱般的真实世界,逃离一切。 直到......那一天,她从棺中醒来,看到了一张真实的面庞。 最后的枷锁隐隐被触动。 她巧笑着,学着所剩无几的记忆里的戏剧,喊出了“夫君”,表现着拙劣的演技。 只为了,能够死掉。 ...... 与十殿阎罗在一起的谛听忽然感知到幽冥界再次发生了那玄之又玄的变化,灰黑的光点重现,来自【地府】的赐福再度降临在诸多城隍、无常的身上,阎罗们的身上也冒出缭绕的黑气。 幽冥界的升格......重新启动了! 谛听的眼底有着一丝震撼,有着一丝果然如此的恍然。 而且这一次,和九灵元圣以强硬手段破碎虚境触发升格不同的是,从幽冥界内部传出的气息无比完整浩然。 那是一种无限接近真正的地府气息。 这证明,虚境......真的被破解了。 最初那方小世界的世界之源,得以完整地被剥离,融进幽冥界。 “他......真的做到了。”谛听眼前浮现那尊万丈法象,喃喃道,“六百年前,我就隐隐有预感......” 底下的十殿阎罗面面相觑,六百年前的事对他们来说太过久远,有人问道,“六百年前......发生了什么?” “六百年前,九灵元圣打造了一个无间地狱......”谛听幽幽道,“虚境内,也同样解开了一道限制,一道名为‘死欲’的限制......” “虚境既是她唯一活命的机会,也是她的无尽枷锁。”谛听仰头看向远处那光秃秃的千里战场,有些唏嘘,“虚境里关着的那人,她的七情六欲,各被抽取了一道,形成了虚境,形成了枷锁,其一为六欲中的‘死欲’,让她求死不得,另一道......或许是七情中的‘爱’......” ...... 那之后的事,渐渐地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 最初,她是在虚假中追求真实的东西。 但不出所料地失败了,虚假之物,不仅苏远无法接受,就连她自己也无法接受。 濒临破碎的世界里,在一瞬间长大了的少女现在想来,只觉得那时的自己颇为可笑。 但...... 想起和苏远于棺材中的相遇,白发少女无言地笑了笑。 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若没有虚假的开端,就没有后面真实的经历。 没有那共同创造的一切...... 此时,她的笑声中有着无奈,也有着一丝丝遗憾和遐想。 若是......她能...... 可转念一想,她又释怀了。 似乎,并没有那么多可能性...... 她能抵达的,唯有这注定的结局。 不过,已经够啦。 她没有在虚假中追求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却得到了一些比之更珍贵的经历。 世界的破碎已经进入无可逆转的阶段,整个虚境尽数被念离身上蔓延的细密破碎之线占据。 可回想起那些经历,她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旺盛,愈发解脱。 苏远...... 苏远带她看了彩虹。 苏远带她看了星星还有他叫极光的东西。 苏远带她看了冰川和大海,还有海底的星星。 一瞬的思念过后,脸上的泪滴也缓缓破碎,白发的少女闭上眼,于心底无声念叨。 苏远不是我的夫君...... 苏远是我最感激的人。 一个真实的人。 谢谢你....... 无论这句话要说多少遍...... 一千遍...... 一万遍...... 都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情...... 这份......不知道叫什么的心情 谢谢你,苏远...... 从少女而始的破碎来到了终点。 虚境轰然坍塌,化作了一块块碎片,走向虚无。 第118章 砸碎权柄 ...... 天地位格变化带来的赐福汇聚到了每一位生死簿有名的城隍、无常、判官的身上。 而且,这一次的赐福,比之上一次来得还要更加汹涌,更快。 它们获得了诸多本没有的能力,掌握了无端的伟力。 甚至,伴随着虚境的真正破解,幽冥界之上出现了无比壮观的异象。 星星点点泛着光的透明碎片漫天飞舞,不断向外扩散,直至照亮了整个灰暗的幽冥界。 不论是只知游荡的幽魂还是那些城隍判官,尽皆仰头看着这壮观的景象,或不知所以地被震撼,或无神凝望,无人知晓那代表着什么。 那些泛着光的碎片之上,隐约显现出一些画面的虚影。 虚影之中,承载的是积累不知多少年的虚境记忆。 有些画面的虚影,已经模糊到了难以分辨的程度。 可有些,却是无比清晰。 那些最为清晰的画面虚影,尽数有着一柄剑出现。 轻轻扩散的透明碎片缓缓飘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城隍接住了一枚半空落下的碎片。 当他接触那枚泛着光的碎片后,眼前忽然出现了诸多他始料未及的画面。 这似乎是某个人的记忆。 这个人记忆的画面里,有一个样貌和他一模一样的人,身为管家,满脸和煦地照料着宅邸里的一切,尤其是宅邸主人的孩子。 这其中自然包括这份记忆的主人。 老城隍接住这枚泛光碎片的手一僵。 这......是他早已忘记的前世,他还活着的时候的画面...... 随后泛光碎片里画面快速在老城隍眼前闪过,尽皆是关于他自己的画面。 恍惚间,老城隍想起了很多很多东西。 他......来自那个被巨大的九头狮子所摧毁的小世界。 可更令他揪心的是,当这份带着记忆的碎片落到自己手中......似乎在说着,小世界最后残留的痕迹正在消失。 他举目向四周望去,尽皆是黑暗的大地,黑水残骸遍地,满目疮痍,只有地狱景象。 如今随着最后的痕迹消失,最初的小世界,已经什么都没留下了。 老城隍长叹一声,涕泪横流。 ...... 寂静的长剑笔直地立在焦黑的躯体之前,宛如墓碑。 不论苏远怎么接触焦黑的躯体,他再也无法进入虚境。 天地间的升格和他无关,从幽冥界的中心升起某些浩瀚磅礴的事物,那气息得到补充,迅速圆满。 漫天的泛着光的透明碎片照亮了黑暗的大地,照亮了黑暗的世界,成为了瑰丽的世界背景。 可苏远面前的焦黑躯体却无法醒来。 一枚闪着光的菱形碎片从半空缓缓落下,落在了焦黑的躯体之上,静静旋转悬浮着。 透过那碎片中的画面虚影,苏远看到了一段重复循环的画面。 长大了的白发少女于洁白的花海之中转身,雪亮的白发随着转身的动作微微荡漾,更为亮眼的是那闪着光的璀璨星目。 回眸的一瞬间,少女似乎看见了什么欣喜的事物,双手背在身后,璀璨的星目化作了无比开心的弯弯眉眼。 就好像,这是她隔着虚假的世界向自己发来的最后告别。 只是这份告别中,她是开心地笑着的。 她无法于真实的世界中和自己相见。 可苏远无法接受。 是他向白发的少女发出要带你离开的邀请。 带你离开这一切,这无尽的循环,无尽的沉沦...... 可却反而造就了虚境的最终破解。 苏远也是这一刻终于明白,那对话的真正意味。 他当时问道,“那个极难极难实现的目标在哪里?” 娇小的白发少女悄声对自己说,“就在这里哦。” 泛着光的菱形碎片在悬浮一段时间之后,沉入了焦黑的躯体之中,焦黑的躯体旋即有了一丝动静,似是从漫长的沉睡中渐渐苏醒。 苏远心底一惊,立刻向蜷缩于焦黑躯体望去,期盼着发生什么。 可当那碎片融入焦黑的躯体,预想中睁开眼眸的画面并未出现,反而在出现那一丝动静之后,本应是眼眸的地方微微颤了颤,然后...... 生机开始消散。 焦黑的躯体上所剩无多的生机本就如风中残烛,此刻,更是一点一点衰落下去,直至微弱的烛火被黑暗吞没。 连最后睁开一次眼,在真实世界看最后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又或者,这不过是那一枚碎片所携带的一丝微弱的执念。 真正的念离,早已经破碎了...... 无论是哪一种,苏远都无法接受。 天地间的升格,使得幽冥界的根本核心补充完全,一切的阻碍不复存在,地府将成,而在念离真实躯体的上空,也缓缓凝聚出了某块常人无法理解的无实体的权柄。 天际闪出一道流光,一面圆镜架着光于天际出现,直奔权柄而来。 远处巨大的独角九不像化身踏着黑暗大地滚滚而来。 另一边,十道缭绕着黑光的阎罗像携手闯来,得到地府赐福的阎罗更是今非昔比,在地府中如鱼得水,拥有着无上加成。 三方齐齐向着离苏远最近的虚无权柄而来。 万丈的法象腾得站立于黑暗的大地之上,宏伟的身躯遮天蔽日,几乎占据了这方天地的一切法理,挥手间带着强大威势,令人心神胆颤。 万丈法象出现的那一刻,另三方的动作愈发迅猛,只为了抢先占得一丝一毫先机。 沉默的万丈法象对此毫无知觉,给了这三方一种自己能拿到权柄的错觉。 但就在三方人马都来到权柄近前,眼底都露出得手的光芒时,万丈法象只是微微抬手,下一刻,权柄犹如被吸附一样,瞬间移动到了万丈法象的手中。 握住权柄的那一刻。 熟悉的感觉刹那间袭来。 一瞬间,似有一朵白色的彼岸花于权柄中摇曳。 这是......念离最后留给他的歉礼。 无上的掌控权在苏远心底升起,这幽冥界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他能行使诸多无上的权能。 可握住了这至高的权柄,苏远并不觉得有任何欣喜。 反而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只因为,他无法控制面前那焦黑的真实躯体的生死。 破碎的少女,连魂魄都早已不存在,更别谈什么轮回。 那......他要这权柄有何用? 在三方人马脸上的惊诧还未散去时,令他们更为惊悚的情况出现了。 万丈的法象拿起那莫名的权柄,重重地砸向黑暗的大地,充满着要将其砸碎的决绝。 第119章 暴露 “你敢!!!”刺耳的咆哮声从圆镜中传出。 “唉......”难言地叹息声从独角的九不像化身中传出。 “不好......!”十殿阎罗中过半数的阎罗惊呼出声,面目惊悚到无以复加,仿佛看见了世间最恐怖的事情。 当权柄从万丈的高空穿透云层,砸在黑暗的大地上时,预想中的破碎并没有出现。 没有实体的虚无权柄与大地触碰的那一刻,地动山摇,整个幽冥界都仿佛陷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一切都在震颤,天旋地转,星转斗移。 轰隆隆之声从地底传出,连绵不绝,层层穿透大地,如同龙吟。 甚至传出了幽冥界,在漫天星斗的世界里产生了回响,悠悠不绝,令人心颤的同时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这只是第一下。 万丈的法象不将手中的权柄砸碎,誓不罢休。 其又高举虚无的权柄,其手臂高举甚至穿透了高耸的穹顶,直达天顶,触及那无边星空。 随后,重重落下。 轰...... 又是比刚才还要强烈的大地震颤出现。 震颤甚至影响到了虚立空中的十尊阎罗像,明明未触及大地,可却还是跟着地动山摇的大地一齐陷入了震颤。 天和地,在无尽的震颤中剧烈地晃动,分分合合。 权柄又被高高举起。 这下连踏立空中的独角谛听像也生出不好的预感。 权柄碰撞的瞬间,山川异形,河流改道,连绵的山脉从谷底升起,填满死水的大海瞬间变成了高原,一条横贯幽冥界的大裂谷瞬间撕裂而成。 几乎是一瞬间,幽冥界改换了样貌,再难寻出和之前有分毫相似的地貌。 独角的谛听像如遭重创,四只麒麟足连站都站不稳,迷迷糊糊。 从深不见底的无尽大裂谷,底部忽然多出了数不尽的星星点点,似有数不尽的东西要从底下钻出来。 待到那数不尽的星星点点从无尽大裂谷底部飞出,好不容易站稳的谛听遥遥看去,才发现那是数不尽的幽魂。 那数量,何止以亿万计。 若不是这横贯幽冥界的裂谷,谁也不知道地底竟然还有数不清的幽魂。 “不可能!”谛听不敢置信,幽冥界怎么可能藏有如此数量的幽魂而它不知。 它顿时向九灵元圣所在的圆镜看去,却看到圆镜上九灵元圣也望着数不清的幽魂,面色震惊,颇为凝重。 谛听心底一凛,不是九灵元圣...... 那,谁能在幽冥界地下藏如此数量的幽魂不被发现。 这些幽魂,若是使用得当,或能塑造一尊新生的菩萨,就算不是菩萨,也是同等级别的存在。 就在这一刻,又是一声轰隆隆的巨响。 那万丈的法象高举权柄,高高的权柄似是捅破了天,暴露在暗沉的星空之下,隐约现出一丝模糊的形状,充斥着无上威严和至高权能的久远气息。 如同天地初分,一切从混沌中诞生,天地间的第一缕光乍现。 从天贯穿到地的权柄轰然落下。 这一次权柄撞击大地,令所有人天旋地转,仿佛天地颠倒。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置身事外。 一切东西都在幽冥界的天和地之间摇散了。 一次次地撞击,外泄出去的波动如同水波一般,徐徐蔓延至诸天星斗,那些水波纹一般的余波,与一条条星舆轨道接触后,磅礴的力量重新塑造着一条条星舆轨道的走向。 原有的轨迹通通被打乱。 本来被刻录整齐的星图又如散乱的线条陷入了杂乱无序。 地底的幽魂从横贯的大裂谷之中涌出,无穷无尽。 无尽的幽魂在天地颠倒间在整片幽冥界充斥,举目望去,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仿佛被幽魂占满,看不到尽头。 地动山摇的世界,仿佛成了幽魂的海洋。 幽魂似是风暴席卷,围绕着黑暗大地之上高举权柄锤击大地的万丈巨人,萦绕不去,却动摇不了那通天的巨人分毫。 巍然的巨人如同顶天立地的撑天之柱,纹丝不动。 十殿阎罗们早已摔得上下不分,头晕目眩,天和地的概念在他们的脑海中都仿佛颠倒了。 尤其是在见到幽魂的海洋出现之后,十殿阎罗中至少过半数的人眼底出现了异色,心底则越来越感觉不妙。 阎罗像们好不容易重新站稳在幽魂的海洋中,却只能看到遮天蔽日的幽魂围绕着通天巨人,唯有万丈巨人肩膀以上的部位隐约可见。 万丈的巨人心有所感,再度高举手中的权柄。 只是这一次,权柄并没有砸下去。 而是如同一柄剑一般,径直落在了幽魂海中。 如同君王般浩然的威势从这一剑中传出,号令着,似是要那幽魂之海分开。 万丈的法象,这一刻油然而生劈开面前海洋的想法,无比自然地使出了荡魔第二剑......分海式! 以权柄发出的浩然一剑携带着山呼海啸的压迫感,径直落在幽魂海中,穿透了天和地的界限,穿透了幽冥界那于无名深处的连接之点。 天在跳动,地在震颤,天地分分合合,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 权柄发出的浩然一剑,随着看不见的权柄落下,幽魂之海主动分开。 最终,于幽魂海分开的中心,现出了一尊物体的原形。 这一刻,无论是圆镜中的九灵元圣还是昂首的谛听像,又或者是十殿阎罗,此刻,全都将目光投向那现出物体的地方。 “那是......”谛听只觉得那物体无比眼熟,好似在哪里看过。 “这股气息......不对,它不是明明已经死了吗?!”九灵元圣面露无比可怖的神色,龇牙咧嘴的凶神恶煞形态,透露着无比的忌惮。 被万丈的法象硬生生劈开的幽魂海中,现出的物体,是一尊幽黑色的长条棺材。 棺材一出世,原本分分合合跳动不已的天和地重新稳定了下来,稳稳当当。 而十殿阎罗中那些面露异色的阎罗们此刻纷纷露出凶色。 “大帝的天地棺......还是暴露了......” 第120章 溺水之人 遮天蔽日的幽魂海中,悄然出现的幽黑色棺材使得诸方都陷入了一时的沉默。 “不对,这棺材的气息......连贯天地。”谛听也在幽黑色棺材浮现之后,才终于察觉到那一丝不对劲。 好似,这个棺材和幽冥界同为一体,两者......极难分辨! 若不是幽黑色棺材被万丈法象持着权柄硬生生从颠倒的天地之间劈出,它根本察觉不到一点异样。 谛听在这一刻陷入了无比的后怕。 若是如此,无论谁取得了最后的权柄,最终不过是在成就这副和幽冥界为一体的棺材。 助这副化身天地的棺材成为地府。 而棺材之主......才是最大的赢家。 无论九灵元圣,还是谛听,这千年所为,都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 这到底.......是谁的手笔! 藏得如此之深。 几乎就让他成功了,坐收渔翁之利。 这一刻,九灵元圣同样意识到什么,它那阴险的目光幽幽扫过谛听。最后落在了十殿阎罗的身上。 “你们......都是我亲自挑选赐予阎罗之名的......但我没想到,你们之中还是出了差错......”九灵元圣露出无比痛恨的神色,甚至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咬死目光所过之人,“你们中间......早有人被替换成了酆都余孽......好你个老不死的东西,都死不知多久还妄想延续你的霸业......” 九灵元圣的话霎时间惊到了谛听和少数尚被蒙在鼓里的阎罗。 酆都余孽...... 是谁的部下,不言而喻。 而谛听更听出了某些更深的意味。 当年的大破碎,地府也牵连其中,一同破碎。 可它对背后诸多事全然未知,不明所以。 就算如此,它也不会称呼酆都余孽。 但九灵元圣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好似...... 谛听的心底微微发寒,生出了某些别样的心思,连带着看向九灵元圣的视线再度变得不对起来。 “酆都大帝早已死了,他的名字谁都可以喊出,还意识不到吗?你们......做的不过无用功!”九灵元圣的咆哮声在部分阎罗耳中听起来极为刺耳。 短暂的沉默后,以轮转王为首的六名阎罗缓缓站了出来。 转轮王一改之前的形象,低声道,“你九灵元圣也不过天尊坐下的一条坐骑,又怎能理解大帝的存在,轮不到你在这讨论大帝的生死......” 另一戴着阎罗面具的轻轻说道,“只要天地棺在,一切就都还有可能。” “而如今......地府将成,还是一个完整的地府,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无论谁取得权柄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了,只要大帝醒来,一切就都能重来......” 其中一名来自酆都的阎罗看向剩下四位还未回过神来的阎罗,“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加入酆都,还能继续留着你们的阎罗之位,不然......” 他们一副胜局已定的模样,看得九灵元圣恨得牙痒痒,只能仰头咆哮来发泄怒气。 不论是占据权柄的先机,还是酆都余孽谋划地府之事。 他忙前忙后,到头来一无所得。 这时,谛听这时忽然想起为何看棺材无比眼熟了。 上古地府有一至宝,其功效之特殊,几乎可以比拟生死簿,而其名为......龙涎木。 谛听想起龙涎木的功效,更为发寒的念头升起。 难不成...... 那棺材里放着的是,酆都大帝的尸首?! 一个,可能还活着的酆都大帝......? 谛听尚还处在连番的震惊中无法自拔,另一边,站立于天际之上的万丈法象对他们的话语置若罔闻。 漆黑风暴般的幽魂在周遭的天地间汇聚成旋涡,围绕着万丈法象和其面前的幽黑色棺材疯狂转动。 幽黑色的棺材静静悬浮在万丈法象的面前,没有任何动作,可万丈法象又高举手中的权柄,一次次地对幽黑色的棺材砸去。 看不见的权柄与幽黑棺材碰撞,所形成的风波,虽不至于颠倒天地,但狂暴而杂乱的气息从中席卷向整个幽冥界。 那六名出身酆都的阎罗被这股狂暴的气息略微惊到。 待到风波散去,他们稳住身形,看向那于狂舞的幽魂之潮中站立的万丈巨人,神色略微显得凝重。 轮转王虽面露凝重,但依然维持着淡定,“天地棺早已和幽冥界成为一体,幽冥界即天地棺,天地棺即幽冥界,哪怕将天地棺本体逼出,它也断然打不开天地棺!” 另一阎罗也喃喃道,“只要再等一小会......等到地府彻底成型,等到一切都成定局,一切都无法改变之时......” 但万丈的巨人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话,哪怕听到了,也不会理会。 此刻,他的眼中唯有幽黑的棺材,一次接着一次地举起权柄,狂暴地砸向幽黑棺材,连片的风波从撞击中心掀起,又一次将整个幽冥界置于杂乱的风暴之中。 幽黑的棺材不知是材质做的,于看不见的虚无权柄一次次砸击之下,安然无恙,连一点变化都没有。 它既不反击,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悬浮在无尽的幽魂狂潮中心,好似它才是这方世界真正的主人。 只待它重新站起来,整个世界的幽魂都会迎接它的新生。 可苏远并不在乎这些。 他不在乎棺材是什么。 他不在乎棺材里有什么人。 已知一切已经无效,那只有祈求未知。 他如今就是溺水的人,紧紧地抓着手中最后一根稻草,寻找着一切希望。 无论那希望多渺茫。 大地上蜷缩着的焦黑身躯,位于万丈法象和幽黑棺材的正中,也位于幽魂旋涡海洋的正中心,无论外界乱成什么样,焦黑躯体的周边始终未受到一点影响。 纵然她的生机如风中残烛,只剩下越来越越微弱的烛光,无论多小的风轻轻一吹都足以将其吹灭。 但直到最后一刻来临前。 直至真正看不见一丝可能之前。 哪怕那微弱的可能性在不断缩小,变得无比渺茫。 但直到其归零的前一刻。 苏远都绝不会允许那吹灭最后生机的“风”出现。 可眼睁睁看着那生机的烛火,无可逆转地变得微弱,纵然苏远再坚定,心底的悲痛却愈发沉重。 万丈的法象咆哮着,让手中的权柄举到极高之处,眼中带着誓要破开一切的坚决红芒,怒吼着落下。 “给我开......!” 第121章 毒丸 震撼人心的一击落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的风暴向四周冲击而去,甚至连幽魂狂潮也被冲散了。 往生镜护住九灵元圣巍然不动,但镜上的九灵元圣依然虎视眈眈地盯着万丈法象和幽黑棺材的方向。 只要这两方任何一方露出破绽,它似是都要冲上去争抢。 庞大的谛听像在风暴中被平移了数里,待到尘埃落定,重新看向前方。 那万丈法象和幽黑棺材之争,给了它一丝机会,纵然无法占据先机,但至少不能差得太多。 而阎罗们各自怀揣着不安的心情,在风暴散去后,立刻看向幽黑的棺材。 当看到散开的幽魂狂潮之中,一尊幽黑的长条棺材安然无事后,这才纷纷安下心来。 “呵......纵然握着初生成的权柄,但这可不意味着你能在这里做成任何事......”轮转王忐忑的心重新放了下来,抹去了额角的冷汗。 “幽冥界的升格就快到顶点了......只要撑过这一会!” 抬头看去,依稀还能看到那漫天的泛光碎片,纷纷扬扬的泛光碎片正在淡化,逐渐隐去化作虚无。 “酆都当于地府重立.......”有阎罗怀揣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说道。 “酆都当于地府重立!”剩下的阎罗一齐喊道。 一切的复兴,就在眼前! 没能劈开幽黑棺材的万丈法象握紧了权柄,神色却有些黯然。 黑暗无边的大地上,蜷缩的焦黑躯体旁,不知何时,从地下钻出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城隍。 正是此前苏远第一次从虚境中脱身时遇见的那位老城隍,而前不久,虚境破碎之后,老城隍也因那虚境碎片中蕴含的画面而恢复了活着时候的记忆。 老城隍在地下避开了风暴,出来后,一步一步向着前方的焦黑躯体前进。 在来到了焦黑躯体身前后,他面前似是多出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他和焦黑的躯体隔开。 老城隍没有想越过这层屏障,只是怔怔地看着那蜷缩于一起的焦黑躯体,似是不敢置信,又似是确认,最后无可奈何,悲痛之中,不得不接受。 他闭上眼,陷入了回忆。 府邸的主人威震天下,坐镇于天下第一城,拥有着无上的权势。 而他是府邸中的管家,总管一切。 府邸中到来了个新生命,这个最小的新生命得了所有人的喜爱,没有人不将其捧在手心上...... 大伙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长成了一副娴静的淑女模样,虽然看着还有些稚嫩,但以后定然是倾国倾城的存在,身世又显赫,就是不知道谁能享这个福了。 无忧无虑,天真烂漫,最不可能肩负一切的她却反而被选中,成为了最后活着的人。 唯一的,真正活在地狱中的人。 从那时到现在,过去了多久了...... 当再度睁开眼后,老城隍仰头看向那顶天立地却又充斥着无声的悲怆的巨大法象。 “您为我们舍弃了一切,但......也遇到了愿意为您付出一切的人了啊......我们从未恨过您,带着记忆活在无间的地狱中,这或许才是世上最不幸的......” 老城隍看着巨大的法象,通过虚境碎片失而复得的记忆中,点点画面浮现。 浑身冒着黑气不人不鬼的奴仆来到了满脸皱纹的管家面前,熟悉的奴仆面孔在管家眼中变得无比可怖,阴冷的声音响起。 “你们的世界将会被人毁灭,你们全都要死......这种时候,你们会选择引颈受戮,还是同归于尽?” “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管家强行压下恐惧,环顾四周,府邸里的高手丝毫没有察觉这里的异样。 “我是谁不重要,要是......你们只会引颈受戮,连反抗都不敢反抗的话,我立刻就走,你们就在这个闭塞的世界里慢慢等死吧......如若你们还有点骨气的话,我......就教你们一招,此招名为......毒丸。” 奴仆身上的黑气消散之后,留下昏迷的奴仆,惊疑不定的管家却拿不定主意,只觉得这是故意编故事要害他们的。 最后,还是没有将那记载着“毒丸”之法的玉简交给宅邸的主人。 自那以后,管家变得疑神疑鬼,总觉得周围人身上都会冒黑气,都在低低私语,耳边总有若有若无的阴冷之音。 直到那日,他于夜半的府邸中听到低语,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由地府碎片演化的这方小世界就是最好的孵床,神不知鬼不觉,然后......需要的就是时间了。” “那要是被人......一旦提前打开,一切前功尽弃......” “天地二字,可非常物配得上的......天地天地......” 声音渐渐小去,管家心底更加惊疑,犹豫不定。 直到那一日,九头的狮子伸进来一只狮头,俯瞰着一切,蔑视地喷出一口口火焰,天地间都燃起了大火。 事实摆在面前,终于应验了,老管家才将玉简交到府邸主人手中,一生不弱于人的府邸主人何曾见过自己守护的天下就这么轻飘飘被一口火焰毁掉。 听完老管家所说,府邸主人做出了选择。 “此法虽然阴毒,但......活着就还有希望。” “您要以身试法?” “不......不能完全按照毒丸之法......但我也从中得到启发......” 府邸主人本就是天纵奇才,横压一个世界的独断天才,若不是世界限制,所取成就远不止于此,他修改毒丸之法,取毒丸之法的核心,以一城生灵,成虚境。 在世界的大火中,漫天的火焰消弭了一切,唯有一个眉眼娴静的女孩闭上了眼,再也无法醒来。 老管家浑浑噩噩也不知自己何时醒来的,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 直到那一日,一个戴着狰狞阎罗面具的人来到面前。 “你前世做尽好事,死后合该封为城隍,你可愿以幽魂身成城隍,以后还能外出一界,享香火供奉,自有得道之路。” 老管家浑浑噩噩地点了头。 而那阎罗面具的边缘露出得逞地笑,便带着老管家离开。 那之后,再没了老管家,多出来一个空白记忆的老城隍,世间再难寻当初那些事的蛛丝马迹。 第122章 将这天,抬起来!(为莫待空留枝+1) 远处的阎罗们忽然注意大地上多出来个佝偻的人影,那佝偻的人影来到了万丈法象的脚下,站在焦黑躯体的身前。 轮转王皱了皱眉,“等下,那不是当初于第一个被九灵元圣毁灭的小世界出来的幽魂......” 轮转王眯了眯眼,嗅到危险的气息,“当初为不暴露......特意将其挑选出来抹去了记忆......” 有阎罗同样认出了老城隍,“无妨,他应该已经忘记了前世种种,况且,当初为隐蔽,特意寻的是身边不起眼的人物进行蛊惑,没留下多少痕迹......” 这位阎罗极为自信,自觉当初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等等,不对......”轮转王越来越感觉不对。 诸多人瞩目下,老城隍仰头高声对头顶万丈的法象道,“那物名为天地棺,乃是用龙涎木打造,若想打开......天地天地......非外力可开!” 在这幽冥界当了不知几百年的城隍,他的见识也早已今非昔比,看着那焦黑的躯体,眼底闪过悲痛,“传闻古地府有龙涎草,一株可吊住将死之人的最后一口气,保持在不死不活的状态......虽不能将人救活,但......或许还能寻得转机......” 此话一出,霎时间点醒了万丈法象,其扫了一眼巍然不动的幽黑棺材,原本黯然的神色一扫而空,重新抬起模糊不清的面孔。 只是这一次,苏远没有将视线再看向纹丝不动的幽黑棺材。 他的视线看向了这茫茫幽冥界。 站在他当前的高度,幽冥界的一切都缩小至无垠,天和地的界限也连在一起,难以分清。 向上看去,不再是湛蓝之色的天空。 而是深蓝乃至趋近于黑暗的星空。 在幽冥界触及星空的边缘,散发着蒙蒙的蓝光。 漫天散布着快要褪色成虚无的泛光碎片,星星点点,宛如人造的荧光之星。 苏远无心欣赏这一切。 “天地棺......天地......天地......” 若是视角再高一点,视角再远一点。 从外面看幽冥界。 这天,便为棺盖。 这地,便为棺身。 苏远明悟了他要做什么才能打开眼前的天地棺。 他......要将这天掀开! 虽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做到,但...... 万丈的法象视线落在了蜷缩于大地上的小小身影,依稀看出了那个曾经围在自己面前眉眼弯弯叫着“夫君”的娇小影子。 “但万千种可能中,有一丝活下去的生机就够了......” 没有犹豫的时间,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万丈法象没有继续在幽黑的棺材上浪费时间,他转而摆出了怪异的姿势,两腿微蹲,双手向上抬举,似是有着什么极重的东西等着他去抬。 但放眼望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如此怪异的姿势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等的注意。 九灵元圣和谛听皆皱起眉头,有些困惑,不明所以。 但却又察觉万丈法象绝不是无的放矢,一定......有着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线索被发现了。 以轮转王为首的阎罗们,心却降到了谷底,越发感觉不妙。 没有实体的虚无权柄此时依然在万丈法象的手中,可除了权柄,再无触及其他任何东西的感觉。 可苏远没有着急,沉下心来继续寻找那一丝感觉。 那一丝,存在于幽冥界和天地棺之间的联系。 掌握权柄之后,他便是在一瞬间捕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联系,从而一剑逼出了天地棺本体。 他能捕捉第一次,就能捕捉第二次,如今,他要捕捉这丝联系来尝试。 万丈法象以诡异的姿势持续,心神几乎全部沉浸于权柄之中,只为了捕捉那一丝若有若无极难捕捉的联系。 时间一点一滴在流逝,无边的焦急在苏远心底涌动,然后又被压制。 安静到极点的天地间,时间流逝的压迫感不仅体现在苏远身上,其他人也似乎感觉到了这份压迫,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感觉不妙的阎罗们短暂地对视一眼,决定拼上一切也要阻拦万丈法象片刻。 他们同样在等待时间,他们清晰地感知到那焦黑躯体上的生机只在旦夕间就会熄灭。 只要拖过去......地府一成,什么都将改变不了。 这其中,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六尊阎罗像于大地上忽然展开,齐齐向着万丈法象冲去,誓要干扰不让其成功。 而于这一瞬,万丈法象忽然睁开双目。 他的身躯在这一刻陡然变大,来自权柄的力量在源源不断向着其身上汇聚。 将其撑得更大更高。 如此一直变大,直到......触及某个界限。 变大的法象,向上抬举的双手似是搭上了某个阻碍,一受到阻碍,连带着,万丈法身的变化也停下了。 大地又开始震颤,晃动不止...... 明明万丈的巨人没有再用权柄砸向大地...... ......不对! 但很快,所有人就意识到。 那哪是大地在震颤,那分明是天空在摇晃。 这就好像,是万丈法象触及了穹顶无形的边界,在将其撑开! 可于视线中,那里分明空无一物。 触及到界限,万丈法象缓缓笑了笑。 抓到了...... 幽冥界的“天”...... 下一瞬,早已超过万丈的法象怒吼着,将全身的力量,汇聚在双手之上。 只为了,将“天”,抬起来! 无边的响雷于空中突发,刹那间从天空的一头遍布另一头,仿佛同时有无数个雷公在上面擂鼓。 磅礴的异象丛生,天空仿佛一瞬间经历了日升月落,无边的异色在极短的时间于天上变化展现。 “出手拦住他!”爆吼声从轮转王口中喊出。 六尊阎罗像又震惊又怒不可遏,没想到竟然真被万丈法象触摸到了天上的边界。 虽然他们不认为真有人能将天抬起来,但事关酆都的重立,不容有失! 但就在他们震惊的视线中,那超过万丈的法象,棱角分明的盔甲上,亮起了有如剑刃才会闪过的锋芒之光。 那是......磨砺的效果在加持。 每一次磨砺之后,剑锋越发锐利。 当前的万丈法象就有如一柄向上的利刃,剑锋高举向天。 磨砺加持之下,响彻天地的怒吼声伴随着一次比一次璀璨的锋芒之光,已经停止变大的法象又开始缓缓地变化着,变得越发高大...... 而其手中抬起的那一片天,竟然随着逐渐高大的庞大身躯,一点一点开始扭曲,好似,真有什么东西要被其抬起来。 越发璀璨的锋芒之光接连亮起,一次比一次亮眼,助法象与那看不见的幽冥界之“天”相抗衡。 磨砺和权柄都一同将力量汇聚于法象上,幽冥界的天只有一丝丝扭曲,两者抗衡之下,所产生的压力犹如喷发前的火山,在暗中积蓄着...... 渐渐地,原本看不见实体的虚无权柄,开始出现第一道裂缝。 这道裂缝一直蔓延,顺着法象接触的手掌,没有停止,一直蔓延到了法象身上,同那棱角分明的盔甲一起,裂缝逐渐蔓延至更多的地方。 可顶天的法象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无边的怒吼声中,其身躯愈发高大。 第123章 托举天穹的巨人 轰得一下。 天塌了。 肉眼可见,庞大的巨人将幽冥界的天顶了起来。 顶起来的天际边缘,竟然出现了混沌之色的断层...... 哪怕就是见多识广活了不知多久的九灵元圣和谛听见到这样的场面也吓得大惊失色。 硬生生将一个巨大世界的天......顶开了? 在那个天尊菩萨出世的年代,这样的事恐怕也从未发生过吧。 谛听惊得连尾巴都缩到屁股底下,“怎么可能......权柄掌控者自己将权柄所代表的世界撑开了......” 果然,随着它话音落下,只见庞大的法象手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裂纹,那些裂纹一一蔓延,延伸到身着盔甲的庞大法象身上。 九灵元圣喃喃道,“见鬼了......这事一定要告诉天尊!” 这一刻,它甚至连未能夺取权柄的痛恨都忘了,一心只想着要将这足以震撼古今的事告诉天尊。 此时的法象,已经庞大到了两万余丈。 眼见真的将天撑开了,苏远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成功了...... 但他也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将幽冥界撑开并不是没有代价......权柄的碎裂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一次幽冥界所遭受的伤害,也牵连到了权柄本身,而且是不可逆转的。 但苏远并不在乎。 于幽魂狂潮中的幽黑棺材,在整个过程中始终没有出现一点异动。 在“天”打开之后,那幽黑棺材的棺盖在无人的情况下悄然掀开了一丝缝隙...... 轮转王等六名来自酆都的阎罗,冰凉的心本就已经坠到了谷底,可透过天地棺缝隙之间看到棺内后更是一个个脸色剧变。 “不可能......!!!?” 这一瞬,不仅是心,更是从头到脚都冰凉冰凉的。 只见棺内......空荡荡。 什么都没有。 唯有一张面具从棺边掀起的开口飘出,隔着上百里的距离,难以看清那面具上到底画着什么,黑点一样的面具从棺内飘出,消失在同样漆黑的幽魂狂潮之间,不知所踪。 同一时刻,大地上蜷缩的焦黑躯体,那好不容易维持到现在的微弱生命之“火”在最后一阵摇曳后,一点点熄灭。 最后的生机,从那娇小的躯体上流失。 苏远急着将焦黑躯体送进棺内,半开的棺内,隐隐流动着非水非雾的盈盈透明之液,古怪的气息从中泄露。 不论到底有没有效果,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能摆在面前的,唯有这一种选择。 但随着苏远只是外泄一丝力量托起焦黑躯体,堪堪顶住幽冥界“天”的平衡就被打破。 无边的惊雷炸响,那“天”猛地往下掉了一大截,边缘断层的混沌几乎要合拢看不见了。 而半开的幽黑棺材也霎时间合拢,只剩一丝缝隙。 最后的希望就在眼前,苏远怎可容忍功亏一篑,他一边从黑暗大地上托起焦黑躯体,一边再度使出全身的气力,高举天穹。 整个幽冥界回响起振聋发聩的怒吼声,权柄上的裂纹再度丛生,细密的裂纹几乎将权柄表面占满,而托举天穹的巨人,身上盔甲散发的锋芒之色已经旺盛到了极点。 一次次磨砺加持之下,他已经将能使出的一切力量全部投入到双手之上,用来托举天穹。 但......这还不够。 光是拼尽一切还不够...... 唯有抱着拼尽百分之一千的决心......哪怕什么都不剩下。 巨人盔甲之上的裂纹已经不再是出现于盔甲之下,那模糊不清的面目上,也开始出现丝丝裂纹,裂纹越来越宽,裂纹之中的黑暗深不见底。 下一刻,还未来得及反应的众人眼前,那摇摇欲坠即将就要合上的天再度被撑开。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刹那间。 几乎是眨眼间,快要合拢的幽黑棺材又缓缓掀起,半开静静悬浮于空中。 而被托举飞上半空的焦黑躯体,此时也来到了棺前。 没有了生命气息的焦黑躯体在沉寂中变得冰冷,宛如一块焦黑的石块,但纵然如此,苏远依然怀着悲痛却又希冀的心情将其送入棺中。 眼看焦黑躯体就要送入棺中的前一刻,一道流光冲过来,径直冲向焦黑躯体,要将其撞得偏离轨迹。 “九灵元圣!”托举天穹的巨人怒吼着。 与此同时,六尊阎罗像悄然出现在周围,他们也一齐向着幽黑棺材前近在咫尺的焦黑躯体出手。 拼尽了一切的法象巨人根本腾不出手来阻挡他们。 而他们也不指望夺得什么,只为稍稍阻碍。 但就在这时,一道三千丈的九不像化身猛地落下,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挡在了六尊阎罗像面前。 谛听幽幽盯着眼前的阎罗们,眼底深处带着说不清的深邃。 而另一边的往生镜携带着九灵元圣眼看就要撞上焦黑躯体,以往生镜之威,将在瞬间把那失去了生机宛如枯石的尸体撞得粉碎。 第124章 无声之泪 最后一刻,苏远也做出了最后的抉择。 他手中濒临破碎的权柄如同一道迅若闪电的流星飞出。 目标是幽黑棺材前的冰冷躯体,而就在权柄脱手而出的一刹那,还在托举天穹的伟岸法象眼底闪过决绝,向着往生镜抓去。 九灵元圣对苏远恨之入骨,以现在的它,单打独斗根本不是那万丈法象的对手。 但它并非只有击败苏远这一条路可走。 他要将苏远为止拼尽一切的存在摧毁,这是比直接杀掉苏远还要令其绝望的诛心。 此刻的九灵元圣,眼中唯有那焦黑的躯体。 只要将其撞得粉碎...... 但眼见半开的幽黑棺材就在面前,即将触及那枯石般的沉寂尸体,视线却陡然反转,眼前的一切都在瞬息间远离。 九灵元圣还未来得及逃离,下一瞬,往生镜就被死死抓在了伟岸的巨人法象手中。 而头顶之上,是失去了支撑轰然落下的天穹。 “不......”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的九灵元圣不甘地咆哮着,充满了对法象巨人的滔天恨意。 但咆哮声只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轰然落下的天穹伴随着漫天的异象,压向下方挺直了脊梁站立的巨大法象。 宛若宏钟般的一声巨响在每一个幽冥界生灵的心底回响,脑中被震得嗡嗡作响,连心神都犹如被一同震慑了般,根本回不过来神。 幽黑的棺材重新合拢,在合上之前,一道流星之光带着最后的力量将死寂的焦黑尸体及时送入了棺中。 随着天穹重新合拢,边缘断层的混沌异象也随之不见,天上的种种异象一同消散。 一同消散的,还有那原本托举天穹的巨人法象。 压下的天穹像是一张大掌,将恰好高出幽冥界天穹的法象巨人压得粉碎。 无法想象的巨大压力之下,沉默矗立于黑暗大地上的巨大法象从头至脚开始出现硕大的裂纹。 然后,在谛听和诸位阎罗,还有大地上的老城隍注目之下,无声地崩解。 一同崩解的还有巨大法象手中死死抓着的往生镜。 到崩解的前一刻都没有放开,一同承受着天地合拢的伟力。 棺盖带着沉重的声响合拢,一道若有若无,谁也无法听见的声音顺着最后的缝隙传了进来。 “不要死......” 漆黑的棺内,连一丝光线都无法穿透进来的黑暗里,蜷缩着的冰冷躯体,浸泡在非水非雾的盈盈透明之物中。 干枯的躯体竟然缓缓饱满了起来,原本焦黑的皮肤也重新生长,焕然一新。 原本如烧焦黑石般的躯体重新变得白皙,发丝快速生长、垂下。 而那面庞,则恢复为了苏远无比熟悉的娴静瓜子脸蛋,安静的眉眼,静静沉睡。 依旧冰冷的新生躯体,怀里抱着的是布满了裂纹的虚无权柄。 轮转王带头的六尊阎罗像正和谛听对峙。 “你们藏得可真深......你们,到底是当初酆都的哪些人......”谛听幽幽问道。 “谛听,菩萨也侍奉在大帝之侧,你我也算同僚,为何要拦我们......”轮转王虽然心底早已充斥怒火,但面对足足三千丈的谛听像,还是忍着怒火咬着牙暗恨道。 就在这时,原本悬浮在谛听身后的幽黑棺材忽然有了动静,在漫天的幽魂狂潮席卷护送下,径直飞到了高空。 原本散布整个幽冥界的漫天虚境碎片,已经消散到几乎看不见的程度,只泛着极为虚弱的光。 此刻,漫天的碎片在一瞬向着幽黑的棺材中汇聚。 一时间,恍若有漫天的繁星在向着幽魂狂潮拱卫的棺材聚集,数不尽的繁星拖着长长的尾流,撞进棺材之中,消失不见。 “那些是......?”轮转王等阎罗不敢置信地冒出一个念头。 棺中的尸体...... 难不成...... 谛听眼底露出一丝恍惚和不敢置信。 其实它也是在赌,地府之争,到头来,它几乎什么都没捞着。 但这不意味它的使命结束了。 它依然要为菩萨最大化争取一些东西。 若是失败了,它的损失也不如九灵元圣那样惨重。 九灵元圣忙前忙后,付出的是最多的,谋划也是最多的,但到头来失去的也是最多了。 它对自己的损失虽然不忿,但在几方势力中损失是最小的。 它也知晓及时止损的道理。 现在看来,似乎赌对了一半。 虚境的碎片向着棺材汇聚,再度形成一幅壮观的景象。 当所有虚境碎片重归幽黑棺材之后,那数量庞大的幽魂以幽黑棺材为中心,护送着幽黑棺材沉入那横贯幽冥界的超级大裂谷。 深入地下消失不见。 “这到底......?”轮转王等阎罗面色极为难看。 他们原先的谋划彻底乱做了一团。 本以为他们是最后的渔翁,可现在看来,他们也是蒙在鼓里的人。 当前的局面他们根本看不懂。 可他们却隐隐意识到一个极为不妙的结果。 那棺中存在......到底...... 谛听将头颅高昂,侧耳凝神似是在倾听什么。 它的面目变得极为严肃。 龙涎木和龙涎草同出一源,但龙涎木更加珍贵,为上古地府至宝。 龙涎草能保证垂死之人不死,但却不能活人,龙涎木的功效......也与之类似。 虽不能活人,但......不死已是创造奇迹。 见谛听这副样子,那些阎罗也一同学着侧耳倾听,起初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们觉得不会是谛听在戏耍他们吧,但谛听的性格绝非如此,于是他们纷纷陷入了寂静,默默听着。 一开始,苍茫的黑暗大地上唯有无边之风的呼啸,可渐渐地,大地上传出了一阵奇怪但又节律的声音。 那声音起初极小极微弱,几乎要感知不到。 但这股声音以一种微弱但恒定的速度在增强。 很快...... 有节律但却奇怪地咚咚之声从地下连绵不绝的浮现,好似大地之心在跳动。 只是那心跳之声,既非死人,也非活人可有。 ...... 无尽的深黑地底,幽黑棺材内。 蜷缩着的寂静无声而冰冷的躯体,少女那紧闭的眉目,眼角悄然流下一滴清泪。 熄灭的残烛火苗,剩下唯一一点扑朔不定的火星,顺着新生的枯草在一瞬间重燃,虽然这重燃的火苗极为微弱,但却无比坚韧,怎么也无法浇灭。 第125章 不要死 ...... 微弱但恒定的节律之声传遍了幽冥界。 阎罗们纷纷陷入了沉默。 这声音......着实诡异。 更令他们感到意外。 以及......一丝后怕。 反倒是谛听这时松了一口气,似是自觉赌对了。 好歹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虽然在地府之争上败得一塌糊涂,但这也能算一点挽回吧...... 在谛听对面的六位阎罗就没这样的心思了。 这些曾经的酆都部下,最后的底牌已经用尽,已再无翻盘的可能。 除非...... 在短暂的沉默后,天地间忽然涌现了一阵玄妙古朴之音,幽冥界的升格......彻底完成了。 六位阎罗和谛听同时仰头看向天上,只见原本的星空上那些距离极远遥不可及的星点,通通和幽冥界建立了某种联系。 而幽冥界,不,如今,不应当再称为幽冥界。 应当是.....地府。 如今的地府能通过一定的方式抵达遍布群星之间的世界。 这本就是地府所拥有的职能之一。 “地府再立了......” “只是,还站在这里的人,都没有对地府的掌控权。” 谛听和这些阎罗们很明白,它们没有权柄,就没有对地府的掌控权。 像阎罗或许凭着各自的阎罗殿,还能掌有微弱的权利,但影响也极为有限。 谛听也是如此,它凭借着佛家秘法,掌有一定的超度之能,或克制幽魂极为有效,但对整个地府的影响还是有限。 不仅如此,他们还都感觉到。 新生的地府,一片狼藉,到处充斥着混乱和无序。 甚至,岌岌可危,一副随时能坍塌的模样。 先后经历法象大战、权柄颠倒天地然后是穹顶被掀起,几经波折之下,权柄几乎破碎,而幽冥界也差点一同陷于归于虚无。 一个不好,新生的地府随时可能坍塌,亟需修补。 连那些城隍、无常所获得的赐福也不是完整的。 从幽冥界开始升格,他们获得了地府的赐福,但随着一个个变故出现,他们所获得的赐福或多或少都被打断。 根本不是完整的。 “谛听,地府之事,事关重大,出现了这么大变故,你可要小心了......”轮转王等六位阎罗阴冷道。 那话中意思,似是要谛听为不完整的地府现状负责。 谛听也不甘示弱,“该小心的是你们,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渔翁,到头来,充其量只是条鱼罢了。” 两方隐隐呈对立,互相不对付,就此不欢而散。 只是临走前,六位阎罗中有一位,循着一个方向悄悄追了过去。 这个方向,正是那满脸皱纹的老城隍离去的方向。 谛听也留了个心眼,见状,一同追了过去。 ...... 白发的少女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很长很长,长到她甚至都记不住梦是如何开始的。 她大梦初醒般地从恍惚中睁开眼,看见周围的景象,微略一惊。 只见她身处在无边无际的漆黑原野之上,漫天迷蒙的云雾笼罩,一步之外的世界都看不清了。 这里似乎没有阳光,唯有阴冷的黑暗。 黑暗中迷蒙的云雾,好似随时可能有东西要冲出来。 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白发披肩的少女,那娴静的眉眼微微困惑着。 我......这是到了哪里? 她不解着。 我不是应该...... 已经死了吗? 没有消散......没有归于虚无...... 死后......就会来到这里吗? 周围的黑暗和迷雾将她包裹着,熟悉的孤独和死寂再度传来。 少女微微抱紧了双臂,似是又要躲避这一切。 可耳边忽然闪过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话语,低沉的声音带着无法言说的悲伤和祈求。 “不要死......” 少女怔了怔,只是呆呆地站立原地,脑中回响着简短的三个字。 这是......谁在说话? 是谁? 让她不要死? 为什么......想不起来? 能回想起的画面唯有破碎的世界,她知道自己要死了,除此之外,还有什...... 忽然,呆立的白发少女眼角无声地滑落一滴泪,心底无端地揪了起来。 还有......什么? 支离破碎的画面在眼底闪过,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想要找的事物。 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 她觉得好奇怪。 那一滴泪落在了白皙的手臂上,冰冰凉凉,让她惊醒。 我这是......怎么了? 揪心的感觉还萦绕在心底不去,怎么也无法舍弃。 无助的白发少女轻启唇齿咬住了下唇。 既然......这个声音说不要死...... 那...... 她擦掉眼角的泪痕,试着向前踏出一步,想要离开黑暗的迷雾。 随着她的步伐踏出,无边的黑暗迷雾,在沉寂了不知多少年后,第一次被人扰动, 一步范围的可见视线内,迷雾顺着白发少女的两侧,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她没有方向,只是一直向前走着。 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就这么一直走着。 可周围的黑暗迷雾依然无穷无尽,看不到尽头。 白发少女没有灰心。 只要一直走下去,总有一天能到尽头的。 可忽然,那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那要是世界是圆的呢?” 那声音继续冷不丁地问。 “你永远走不到所谓的世界边界,只不过是在走过一个又一个早已走过的循环路径。” 忽如其来的声音再度使得白发少女困惑地停在了原地。 她缓缓抚上了心口的衣角,紧紧地攥了起来。 这里......为什么更加难受了。 第126章 穿过黑暗和迷雾 好似,这个声音对她来说很重要。 有多重要...... 她不知道。 刚刚无端响起的话语再度使得少女困惑了一段时间。 可困惑过后,回望四周,只有那处于黑暗中的迷雾,迷迷蒙蒙。 偌大的世界好似没有尽头,只有她一人。 可想起之前那一句“不要死”,她还是决定继续走下去。 顺着黯淡无光的迷雾,只有一步范围的可见视野,她孤独地走着。 不知方向,不知疲倦,不知尽头。 走着走着,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只知道还没有看见尽头。 随着时间推移,她开始陷入了迷惘和怀疑。 这里到底......能走到尽头吗? 又或者,这里根本就没有尽头。 到处都是这样的黑暗和迷雾。 根本......就没有希望。 白发的少女停了下来,无尽的孤独和死寂又将她包围。 她蜷缩着抱坐在一起,将脸埋进臂弯和腿之间。 这样......好像就能好受一点了。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也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间,她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只感觉眼皮异常地沉重,连张开一道缝隙都是奢望。 恍惚间,她想着。 就这么睡吧......睡过去,就不用再面对面前的黑暗和迷雾。 不用想着到底有没有尽头,不用再迷惘,不用再怀疑...... 只要睡过去,什么都没有了。 然后......下一次再醒来时...... 少女的心思越发缥缈,带着无边的睡意沉入到无人知晓的地方,只留下冰冷的蜷曲着的身躯。 也不知是否还有下一次醒来的机会。 而这时,那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机会,但只要去做了这机会就会存在,一味地躲避,便没有创造未来的可能性......” 再度响起的声音使得她猛地惊醒,那冰冷的蜷曲身躯,一瞬间睁大了眼眸。 少女抬起头回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可耳边依然回荡着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恍若真有人在耳边说话。 她再度踌躇了一下,娴静的眉眼回想起那话中所说。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一味地躲避...... 便没有可能...... 这话......好熟悉,好像,真的有人做到过。 而那个人,一直以来似乎都是这样......总是不变...... 那自己呢...... 看着前方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迷雾,白发的少女愣了一下,然后再度站起来,走了进去。 厚重的黑暗和浓雾好似不是正常世界能有的事物,遮住了一切。 可这一次,她只走了没多久,竟然真的穿过了浓厚的迷雾和黑暗,从前方隐隐传来光亮。 好像尽头就在前面一样。 她的脚步越发加快了,奔跑着,终于穿透了黑暗和迷雾。 而摆在她面前的,则是一道高大宏伟的城关。 依山傍水而建的宏伟关卡矗立于大地,不知道从哪来来的光源照亮了它,两道直通天顶的烟囱般木楼,构成了中间一道天堑一样的关门,这种伟力不似寻常人能建造的。 可问题在于,这道宏伟城关,却是半倾倒倒塌的状态。 城关两侧,一边被厚重的浓雾所覆盖,一边是潺潺流过的溪水,可远远看去,溪水的颜色有些不一样。 来到溪水边望去,只见到那溪水的颜色是无比粘稠的血色,哗啦啦向着下游汹涌而去。 只是看一眼,就产生了坠入血溪之中永不上浮的错觉。 这无疑在说明溪水并不是去路。 城关的另一侧还是浓雾。 白发少女好不容易才从浓雾中闯出,怎么可能又回到黑暗的浓雾中去。 倾倒的宏伟城关,原本挂着牌匾的地方空荡荡,只留下一个印记,不知道原来挂着的是什么名字。 到处都没有留下有事物存在的痕迹。 唯有死寂和空荡荡。 还有那些腐朽而发黑的木头,证明着这里经过时间的冲刷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而她,似乎是这里的第一个访客。 无路可走的境地,她来到了天堑一般的巨门前,曾经被两边建筑拱卫出来的高大巨门,在没有倒塌前,一定极为宏伟。 巨门的宽足以容纳上百人同时行走,高更是堪比一座大山。 只可惜,如今尽数被倒塌的建筑堵住。 不过白发少女还是发现了机会。 那些倒塌堵住巨门的建筑之间,依然有着间隙,以她的体型,能顺利穿过去。 于是她开始攀爬在那些建筑之间,小心翼翼地避开摇摇欲坠的腐朽木头,寻找着能够支撑的支点,一点一点地穿过了天堑般的巨门。 这一段路,越往后越幽深,所有的光线都被遮蔽,她犹如攀爬在洞穴之中,还要时刻注意脚下可能掉下去的空洞。 但她已没有了退路。 攀爬间,她通过依稀的微弱光亮发觉前面的间隙在不断向上,到最后的出口,可能会在半空。 就在她一思索之际,脚下忽然踩到了一截早已腐朽不堪的软烂木头,整个人直接掉进了前方的黑暗空洞里。 她下意识护住头部,整个人顺势下坠,接连不断响起碰撞到腐朽木头的声音。 好在,这些木头轻轻一碰就碎,没有给她的身体造成伤害。 只感觉短短一瞬,她就摔到了一个坚硬的青石板上。 周围一片黑暗。 但不幸中的万幸,黑暗的最远处,似乎有个白点。 少女于黑暗中摸索着站起来,弯着腰向那个白点前进。 白点越来越近,在视线里也越来越大,最终,少女看到那是两个堆叠的楼檐交错形成的出口。 顺着这道出口,她终于穿过了这天堑般的巨门。 她的最前方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原野,原野之上,静静盛开着数不清多少数量的红色团花。 无比眼熟的团花,丝丝缕缕,绽放的姿态,分明就是彼岸花。 而就在少女一步之外的土地上,横躺着一幅断成了两截的牌匾。 巨大的牌匾似是被人从某个地方撕扯下来。 上面合起来写着的是...... 鬼门关。 第127章 她要找到重要的人 少女站在牌匾前,微略疑惑着。 这牌匾上面的字有些眼熟...... 但她又想不起来是何意。 最终只能作罢。 但她冥冥中似乎感觉,这牌匾上的字不属于自己。 眼前开满红色彼岸花的原野上,中间让开了一条道。 她顺着这条道,继续走了下去。 明明空中没有风,这些盛开着妖艳色彩的彼岸花,却随着白发少女的经过而轻轻摇曳着。 它们绽放着诡异的红芒。 被红色彼岸花遮盖视线的不远处,还有潺潺的溪流声。 白发少女还是感觉到,这些,不属于自己。 被红色彼岸花铺成的道路,笔直向前,在她的周围形成了一条单行道。 好似一旦踏上就没有回头路。 眉眼娴静的白发少女一路上没有回过头,就这么来到了尽头。 越是靠近尽头,那潺潺的溪流声就越发响亮。 这条彼岸花铺成的路在向着溪流靠近。 前方的路转过一道弯之后,无边无际的彼岸花也渐渐来到了终点。 横在面前的是一座桥。 桥前有一倒塌的招牌,招牌本应竖在桥边。 白发少女看到上面记载着什么,好奇地走过去,将其重新立起来。 只见上面写着“黄泉路尽,善人过桥,恶人堕河”。 她不由得向桥上看去,桥的另一边,没有无边无际的红色彼岸花,隐约能看到林立的建筑群沉默地矗立于黑暗中。 而在桥那头,地上散落着一口大锅和破碎的碗,一片狼藉。 桥下是潺潺而过的猩红河水,只是看上一眼,就觉得忍不住栽倒进去永生永世再也出不来。 白发少女眼底闪过迷惘。 “我,是善人还是恶人......?” 不过她的疑惑没有持续很久,这个问题似乎并不重要。 她感觉到自己还是不属于这里。 她没有在这里停留。 过了桥,跨过那潺潺溪流,从那时间仿佛凝固了不知多久的狼藉锅碗越过,越往前走,地势逐渐升高。 升高的地势逐渐放缓,最终来到高处。 面前只有一座倒塌的砖石基座,基座上斜斜悬着一牌匾,上书“望乡台”。 白发的少女不由得一愣。 “望乡......” 她低下头,原本娴静的眉眼微微皱了起来,然后低垂了下去,似是有些失落。 自己,也有所谓的“故乡”吗? 她不禁回望。 可回头看去,所见是幽夜之下,从远处流来的猩红血溪,对面无尽的红色花海,更远处的雄伟宏关,背景是一片迷雾和黑暗,将这一切包围。 故乡......会是什么样? 困惑间,她的眼前忽然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 那画面,由无人的街道砖墙组成。 略显稚嫩的她独自一人穿行在那些街道之间,那些街道和砖墙都极为眼熟,好似看过了无数遍。 可她却找不到一个人。 然后,她伴随着这些无人的街道和砖墙度过了不知多少个岁月。 直到某一天,这些无人的街道和砖墙中多出了一些“人”,一些顶着“人”的外貌,实则真面目狰狞不堪的恶鬼煞魂。 她有些害怕...... 然后...... 断断续续的画面回想到这里,白发少女低垂的眼眸猛地一惊,似乎又想到什么。 “好像......碰到什么之后,就再没害怕过了.......” 那是什么? 她紧紧蹙着眉头,却怎么也无法想起来。 哪怕她绞尽一切思绪,拼尽一切也无法回想起来。 有些什么东西在那里......极为重要的东西....... 可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来。 白发少女有些难过,眉眼低垂间,萦绕着一丝困扰和悲伤。 她继续向前走去,这里不是属于她的地方。 过了望乡台,路边有一块拦腰折断的巨石。 拦腰折断的巨石,一面光滑如镜,好似能透过其中看到什么,旁边刻有“三生石”的字样。 但如今整齐的裂纹将其一分为二,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眉眼略带困惑的少女站在拦腰折断的石头面前,伸手抚上那光滑的镜面。 那光滑的石头,隐隐反射出她自己的样子,等看清自己的样子,她微微一惊,下意识摸上了自己的脸。 这...... 怎么变了...... 此时,她的脸上已然褪去了稚嫩,只是依旧娴静的瓜子脸蛋,比之前之前的样貌看上去大了几岁,多出了一分少女初长成的典雅。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低垂下眉眼,极为困惑。 又到底,是谁让她不要死...... 那个极为重要的东西......到底在哪...... 她必须......要找到......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继续向前走去,穿过了有许多栓着什么东西的铁链山岭,还有无人的村子......一路穿行,来到了一座残破的无人大殿。 殿前有一汪池水,那池水清澈见底,旁边的青石刻着“迷魂水”。 残破大殿屋顶破败,房檐都塌了一半,往日威严的厅堂此刻只有杂乱的桌椅残骸。 看到这一池水,白发飘飘的少女下意识感到口渴,想要喝上一口,但迷魂水几个字让其止步了。 她来到殿内最上首的位子前,站在这里,向殿前看去,似是高高在上地宣布审判。 最上首的桌上,刻有一行小字,似是在介绍迷魂水功效。 一旦饮下......口吐真言......前世种种......悉数显露...... 看到这话,少女恍惚间竟然产生了一丝喝下迷魂水的想法。 她......想要知晓那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为何,怎么也忘不了? 为何,不论到哪,总会想起来? 又为何,无法真正地想起来? 可这个想法最后还是被抑制了,她离开破败大殿,顺着唯一的路来到了一座.......近乎倒塌的城池面前。 城墙已近乎全部倒塌,只剩下砖石堆砌的城门还算完好。 城门之上悬着牌匾,其名为。 酆都城。 第128章 夫君...... 早已倒塌的城池,纵然只剩下广袤的废墟,但也可见其完好时的宏伟。 只是如今,皆已成了过去。 通过城门,穿行在无边的城池内,随处可见散乱的兵器和诸多不知道用来干嘛的器具。 那上面带着的倒钩或血槽,还沾染着丝丝黑红的痕迹。 宽阔的青石路边,数不尽的倒塌建筑,从那些残破的废墟可以看出,那些建筑里有多少曾经是壮阔的大殿。 玄冥宫......普明宫......纣绝宫......太和宫......纠伦宫......明晨宫......神华宫......碧真宫......七非宫......肃英宫...... 或完整或残破的牌匾标注着那些曾经辉煌的宫殿之名。 一路走来,少女对那些建筑都没有产生任何感觉。 那些,都不是属于她的地方。 她无法找到她想要的。 直到她来到了废墟城池的中央。 青石板铺成的路通向了一座居于城池正中的无边大殿。 那大殿残存的建筑结构,或是这座城池中最接近完整的了。 白发于身后微微晃动的少女怔怔地看着唯一通向的方向,随后缓步走上了殿前的台阶,一步一步来到了殿中。 大殿的深处,唯有一块黑石打造的宝座藏于幽深的黑暗之中。 只是那黑石宝座的靠背,也有一半折断在了宝座之后。 少女无言地来到宝座之前。 居于殿中的宝座,置于这座城池的中心,乃至这片残破而无人的世界中心,犹如......王座一样。 她恍惚地伸手碰到了那寂静的黑石王座。 接触的那一瞬,她的眼底迅速闪过诸多画面的片段。 于棺中醒来,看到一张真实的面庞...... 他口口声声说着哪怕是残酷的世界,也要直面,因为只有这样才有一丝机会改变...... 明明不想让他轻易离开,可或许还是因为这番话而选择了将其送走,哪怕要付出代价....... 可为何,明明已经将他送走,他又选择了回来,还说着什么一起离开的话,真是,莫名其妙,但又,让人无端地动摇...... 创造的那些美好而壮阔的景观,是她困在那个愈发虚假的世界中永远也无法接触到的景观,让人心神荡漾,不自觉沉迷...... 哪怕那些只是最后的美好,哪怕那些美好只有一瞬,哪怕美好之后便是破碎,她也满足了,只是,还要道谢,还要让他安然离开...... 破碎的世界,她略微遗憾地等待着一切的终局,可那万丈的巨人冲了出来,来到了真实的她的身边,再度于破碎的世界向她发出邀请...... 甚至那之后,他真的践行了自己的话,于虚无缥缈的诸多可能中,寻找着那一丝希望,哪怕是要将天撑起,哪怕,要粉身碎骨...... 合拢的棺材,最后的一面,还有那最后传进来的一丝声音...... 不要死...... 这刻骨铭心的一切,但为什么...... 她不记得了那个人的名字了...... 明明,眼前不断闪过那个人的样貌。 明明,那个名字早已无比熟练。 明明,随时能脱口而出喊道的。 低着头呆立在王座之前的少女,闭上的眼睛,眼角无声地滑下两行清泪。 最重要之人的名字...... 回想起一切的少女于无言中缓缓转身,带着泪看向了殿外,殿外只有幽暗而死寂的世界,再也难寻那个人的一丝踪迹。 她到底...... 脸上挂着泪痕的少女怅然若失,久久不能回过神。 直到某一刻,她才又转过头,凝望着黑石王座。 前面所路过的那些,都不是属于她的。 这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感觉。 可来到这里之后不一样。 脸上的泪还在不受控制地落下,一滴一滴落在了地板上,响起了清澈的破裂声。 白发的少女握紧了手掌,缓缓坐上了王座。 她要找回最重要之人的一切...... 随着王座归位,倾倒的鬼门关在瞬息间重塑了高耸的门楼。 黄泉路边火红而妖艳的彼岸花,有一半褪去了诡异的红色,化作了洁白,隔着黄泉路,与红色彼岸花一同摇曳。 桥边散乱的锅碗,又重新支起了火,锅中莫名涌出液体,在火上炖炖烧着,一边整齐地摆好了陶碗。 望乡台的基座上,一座高塔油然而生,高耸地望着来时的方向。 被一分为二的三生石,悄然合为了一体,正面又如镜子般光滑,似是透过其中能看到诸多画面。 迷魂殿中,摆放着崭新的桌椅,肃然寂静,蔓延着无声的威压,殿前池中的迷魂水,也从半满悄然涨到了充盈,轻轻晃动着。 酆都城边的城墙,以极快地速度复原着,连接城门,再度复现了浩大宏伟的城池。 城中兵器刑具,尽皆复位,大殿居所,原地再立,按顺序摆放的十方大殿,依次在进城的路上摆开。 酆都城正中的无名大殿,砖瓦块块复原、归位。 倒在王座之后的一半黑石,在摩擦声中归位,重新竖在王座之后。 种种一切,几乎是在瞬间完成。 原本残破的一切,焕然一新,也如同王座上那焕然一新的少女。 于黑暗中闪着凛然光芒的白发,静悄悄地倾洒在少女身周,铺满了王座。 在这一切的边缘,笼罩一切的黑暗迷雾,也在无声中悄然后退。 看着这一切,王座上的少女明白,终有一天,这个世界将会重见天日。 虽然她不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了...... 少女脸上的泪还在无声地滴着。 但她记得...... 少女回想起共同经历的一切,嘴角缓缓掀起。 那是她的...... 白发的少女轻启唇齿,喊出了那个无比熟悉的称呼。 “夫君......” 黑石的王座,无人的世界,只有她一人于王座上流着泪笑着喊道。 第129章 模拟结束 ...... 【你掀开了幽冥界的天,打开了天地棺,将焦黑的躯体送进棺内】 【你强行捉住往生镜,一同被压下来的幽冥界之天崩解】 【你的法象化身化作了碎片】 【本次模拟结束】 ...... 从模拟中醒来,苏远愣了好长一段时间。 然后才看向外面,青山云雾,亭台楼阁,静谧的仙家景象,一派祥和。 没有遍布熔岩和黑水的大地,也没有那些丑陋至极的幽魂。 房内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铺上了一层灰,说明这一次模拟的时间并不短。 苏远面前飘出一幅画。 画上是一朵于深邃幽然的黑暗背景中独自摇曳的白色彼岸花。 【根据你本次模拟结果生成追忆——】 【曼陀罗华(金)】 【“难......念......离”】 【追忆特殊效果:一念生死,一个随机天赋的效果只会取最大或最小】 “难念离......” 时至今日,苏远再度念叨出这三个字,却只有完全不同的感悟。 【这一次模拟,由虚假而始,你不得其解】 【虚假的婚礼过后,你和口口声声叫着你虚假“夫君”名号的少女共度一段戏台般演戏的日子,可惜你丝毫不怜香惜玉,连在戏台上扮演一个夫君都不能好好扮演】 【当你从中醒悟,却又为之所困,折返其中】 【殊不知,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只是这时你再想改变,却变得极难极难,空有一身通天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于九灵元圣的魔爪下破碎】 【你一怒冲冠为红颜,来到了她的身边,望见她丑陋可怖的躯体,你更觉怒火冲天】 【你拼着付出一切的代价,终回到她身边,誓要将她带出那无间地狱,却不知,这反而促成了她的消亡,可笑可笑】 【她困于虚境,七情六欲各被抽其一,求死不得,求爱不能,“死”为九灵元圣所解,“爱”为你所解】 【既然消亡是注定的,那你不如接受天命,可你非要反其道而行之,追寻那一线生机】 【哪怕连天都被你掀开,差点将地府破碎,什么天尊菩萨,漫天神佛,你都不信】 【......不过,倒也称得上有担当】 【纵然如此,谁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寻到那一线生机呢......】 【她最初从你身上索取虚假的“爱”不得,却未料想到,你给了她何为“爱”的真解】 【由虚假而始,由真实而结】 【阴差阳错,孰能分辨】 【只是,再相见,不知是何时】 【彼岸花,开彼岸,花开不见叶,出叶不见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唯有相思最难解】 【评价:破天开棺,向死求生】 直到看完模拟结果,苏远的脸上才现出一丝彻底的恍然。 回想那经历种种,梳理脉络。 早从一开始,念离就已经抱着求死的心态,妄图从虚假的婚礼所带来的“夫君”身上取得冲破最后一层枷锁的“爱”。 只是,苏远的态度倒是强硬,面对娇俏可人模样的“妻子”,一点不为所动。 倒是有点煞风景,也是如此,没能让念离得逞。 不过,苏远倒不这么认为。 就算他配合着,学着念离的样子共同扮演那一出虚假的夫妻戏剧。 念离,也还是得不到她想要的。 模拟中所经历的一切也证明了这一点。 第一次进入虚境的后期,苏远已经妥协,渐渐在扮演一个虚假的“夫君”,可最终,念离还是没有得到她想要的。 就如她自己所说,假的终究是假的。 而念离第一次愿意将自己送回幽冥界,这一点,苏远想到了两人在棺内的对话。 他说哪怕现实再残酷,也要面对,哪怕可能只有一丝。 也是他说完之后,念离一言不发地帮助他离开了棺材。 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念离便决定了将他送回幽冥界。 不然,苏远怕是一辈子都可能被困在虚境。 到时候,日久生情也说不定有可能。 不过哪有那么多可能。 哪怕要接触到那真实般的深渊,感受那刻骨铭心的痛楚,念离还是做到了将苏远送回。 之后的种种,更是超出了苏远所想要见到的,也超出了念离所想要的。 想起念离,苏远心底的滋味是复杂的。 他对念离的感觉,或许,并没有那么多真挚的“爱”,有的,更多的是生死离别的悔恨。 他不希望见到念离死去,不能容忍念离为了自己而献出生命。 为此,他能付出的,不值一提。 “这应该,不算爱吧......”苏远出声喃喃道。 说实话,一提到“爱”,苏远脑海中想到的是最初于林中窜出的满身伤痕的女孩,那个主动说“吃了我”的女孩。 只是,他们之间,再相见,怕也是虚无缥缈。 想到这,苏远也算明白了白月光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大的杀伤力,第一次见到的,果然还是会留下最深的印象。 想到念离,那个于漫天花海中对自己展露弯弯笑颜的娇小少女,苏远下意识地笑了笑。 “唉,给你当一世的夫君,也够了。” 至少,他这个一世夫君,勉强称职了吧。 【你解锁了以下成就】 【真实?虚假?】 【不会演戏的木头】 【求死不能,求爱能不能】 【一怒冲冠为红颜】 【一线生机】 【花和叶】 【成就奖励:白色彼岸花】 【白色彼岸花】 【“花语:无尽的思念”】 看到成就奖励,苏远的手中无端地多出了一朵花。 一朵洁白的彼岸花。 在他手中轻轻摇曳,那丝丝缕缕的花瓣,像是手臂一样向着苏远的方向轻轻靠去,似是依恋,缠绵不舍。 恍惚间,苏远又看到了那眉眼弯弯的娇小少女,娴静的小脸蛋对自己笑着。 接下来让苏远更为惊讶的出现了。 【触发隐藏结局】 【“生死棺”:你无意间逼出了生死棺的本体,更是以自身为代价打开了它,生死棺的奥妙,到底有几重,无人知晓】 【隐藏奖励:北方鬼帝之面】 【北方鬼帝之面:打开生死棺后飘出的一张面具,其上所画乃五方鬼帝之一的北方鬼帝,这张面具似有诸多玄奥之能......】 第130章 天阶,出关 隐藏结局? 看来破天开棺并不在常规的选择之中。 那岂不是说明,念离本应该死去的...... 想到这,苏远略有些愤怒,但终究还是放下了。 不论原本念离应该会走向何样的结局,他完成改变,抵达了那唯一的现实,篡改了其原本的可能,这就够了。 那些并不成立的可能,皆是虚妄。 至于...... “北方鬼帝之面?” 苏远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说实话,他对幽冥界还有地府并没有太多的好感,这些玩意总是要搞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把戏,幽冥界中所见到的地狱景象更是令他不忿。 五方鬼帝,苏远倒是知道。 五方鬼帝位于酆都大帝治下,各管辖一方所属,其存在远超十殿阎罗,隐隐和地藏王菩萨等有的一拼。 看其介绍,苏远更觉诡异。 那有着莫大威能,连通天地,神秘莫测的生死棺,耗费了那么大的心力打开后,从中掉出的却是一张面具。 盯着手中无端出现的北方鬼帝之面,一张面具上,画着鲜明如神鬼般的人物样貌,若是直接把这面具拿去唱大戏,没人会觉得违和。 苏远暂且将其收好,生死棺颇为诡异,从中流出的东西,他更觉得要谨慎。 几次模拟下来,苏远已然发现,这东西并不是进行一次虚无缥缈的模拟。 那些模拟中的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 只不过,那些世界所在的星舆轨道和五界十天有着极远的距离,若是不按照一定的轨迹行走,根本难以到达。 【模拟奖励】 【本命玄剑额外解锁幽冥形态(未激活)】 【一丝法天象地感悟:法天象地乃大神通之一,非天赋异禀者难以学会】 【往生镜破碎的镜面碎片:往生镜破碎之后,残留下来的一块镜面碎片,其中还有着一些往生镜威能】 扫了一眼模拟奖励。 苏远除了多出一丝对化身法天象地的感悟,手中还多出了一枚尖锐的镜子碎片。 这是那保住九灵元圣的往生镜碎片,更是其口中的天尊法宝。 尖锐碎片折射出苏远一半的面孔,看上去和平常的镜子没什么两样。 但下一瞬,苏远只感觉心神被往生镜碎片摄入,连带着,似是进入了神识脱壳的状态,从身体之上俯瞰一切。 甚至,苏远还觉得,只要他想,他就能探查周围人的神识,甚至能篡改什么。 颇为神妙。 若是运用得当,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杀器。 “不愧是天尊法宝。”苏远赞叹了一句,从神妙的状态回归。 将这次所得奖励一一收好,苏远还不忘模拟之前所要进行的事。 破龙门关,入天阶。 但此刻的苏远却是明白了。 龙门关......从一开始就没有。 只不过是那些认为龙关门存在的人,庸人自扰罢了。 若说龙门关有,它便有。 越执着,越难跨。 一辈子难跨天阶。 若说专心于己,心神都沉浸在了自己本身所喜爱之事上。 那,自然就没龙门关一说。 这一步,苏远在这一次模拟的进行中,就已经完成了。 不知不觉间,他就忘却了龙门关的存在,而自然在那一刻就已经跨过了。 随着苏远缓缓站起,一步跨出。 顿时,整个荡魔剑宗的上空涌现出了连绵的异象。 与此同时,荡魔剑宗不远的一座山峰之上,一间密室中,一青年同样睁开眼,也在同一时刻跨过了龙门关,本命玄剑到达了天阶。 感受到密室当中那悄然变化的气息,在外等候的师弟师妹还有一老者脸上都出现欣喜的表情。 “刚过二十就跨过了龙门关,子安当属荡魔剑宗这一代青年一辈的领头者。” “能和子安师兄媲美的也就那些闻名于世的仙子世子们了。” “宫主传人必有子安师兄一席,将来可是要带领荡魔剑宗走向辉煌的。” 讨论的话还未说完,他们就愕然地发现,头顶上涌现出了无边的异象。 最先出现的是漫天的紫气,丝丝缕缕的紫气,平日里难寻,唯有日升之时才有可能寻得一丝。 可如今,这些紫气统统向着位于东边的荡魔剑宗而来。 那些紫色,瑰丽得动人心魄。 “这是......紫气东来?”老者略一皱眉。 随即意识到什么。 “这是......天阶异象!” 漫天的紫气当即引起了整个荡魔剑宗的关注,无数道气息强大的身影踏入半空,似是寻找着什么目标。 老者立马意识到什么,看向密室中刚刚跨过天阶门槛的子安,眼底涌出不可置信地狂喜。 “好好好......我徒果真有宫主之姿,天阶异象在宗门记载中总共才出现过两次,这......距离上一次出现天阶异象已经过去近千载,终于得见第三次!” “啊?是子安师兄?”那些师弟师妹们尚有些不敢置信。 可望见那漫天的强大气息都将视线投向了他们这座山峰,顿时信了七分,将胸膛挺得老高。 可更令诸多人不敢置信的是,紫气东来的异象持续了一小会之后,并未完全散去,而是持续变化着。 下一刻,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变暗,天际的光线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变暗的天空,涌现出了漫天的星河,闪烁着有节奏的光芒。 遥遥呼应着什么。 漫天的星河出现地突兀,甚至密度也远超以往能看到的星空,仰头看去,似是沉浸在星星的海洋中。 星耀成海? 诸多人心头闪过这个念头。 异象还未完。 第二个异象出现了。 老者此刻激动地连手都不住地颤抖,周边一些相熟的同僚更是遥遥传来贺喜的目光。 老者欣然收下。 不过星耀成海之后,本以为异象就此结束。 不知道谁的剑率先发出了一声剑鸣,下一刹那,整个荡魔剑宗都响起了连串的剑鸣之声。 数以万计的剑遥遥向着某个方向发出自己的剑鸣之声。 这是......第三个异象...... 万剑来朝。 这异象对于荡魔剑宗来说,意义更为特殊。 不仅仅是因为这是第三个异象,更是因为,这将造就的是......剑王之王。 从荡魔剑宗深处,也传出一些隐晦的视线,从所有人头上扫过。 只是,就在老者怀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等着迎接密室中的弟子出来时。 不远处的山峰上,忽得涌现出一阵鸣响不止的震颤之声,那声音,犹如最后出场的定锤之音,一下子震慑了万剑鸣声。 只见一道血芒闪过。 霎时间,漫天的视线汇聚到了两座山峰之上,来回巡视。 第131章 前无古人第一人 子安的师傅号孤剑道人。 和走眼仙万长天算是同一时代的人,但和万长天不太对付,只因为万长天说他收的弟子太多,都是滥竽充数之辈。 对此,孤剑道人还想笑呢。 你万长天那眼神,还有资格评判我的弟子。 孤剑道人瞄了眼不远处的山峰,立马认出了那就是万长天那老贼给弟子住的山峰。 嘶......这万长天一消失都快消失一年了,他收的大弟子好像跟着一起走的。 那现在,留在那山上的,好像是他刚收进门没多久的新弟子? 想到此,孤剑道人挥挥手,刚想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可在弟子们面前又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 淡定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万长天那老贼的新入门弟子,虚惊一场,跨入天阶的,引发异象的,当为我徒子安。” 围在孤剑道人身边数量不菲的弟子们也纷纷暗松了口气。 “子安师兄五年从地阶入天阶,已是天骄行列。” “最夸张的记录也不过是三年,哪有新入门弟子晋入天阶的说法,没事了,自己吓自己......” 这时身后密室的门缓缓开启,一道略显苍白的脸孔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子安还未缓过神来,就看到面前围了许多人,纷纷在贺喜。 “恭喜师兄,成为荡魔剑宗有史以来的第三人!” “不仅如此,三重异象,更是前无古人的第一人啊!” “师兄定然是我荡魔剑宗最璀璨的天骄,是要去争那宫主传人之位,不,或许更有资格争那宫主之上的位子......” 子安看着众人脸上的喜色,还有潮水般的贺喜,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不错,我孤剑一脉,要永远压着万长天那老贼一头了。”孤剑道人缓缓道。 子安很想喊出“不是啊师尊”。 但潮水般的贺喜将他淹没,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 不远处的山峰之上,苏远一步踏出,身前一闪散发着瑰丽之色的紫色小剑静静悬浮。 漫天的紫气隐隐向其汇聚,无边的星河在为它闪耀,每一尊剑在其面前都要震颤鸣叫。 就连苏远腰间的苦海剑也发出一声鸣颤不止的声音,似是响应。 外面的三重异象苏远并未观察到,等收起已经跨入天阶的本命玄剑,才刚一出门,才发现外面的天空之上,踏立着一道道身影。 这其中,还有那位剑圣雷宣和一些万长天的好友。 此刻他们的视线皆看向了自己所在的这一片区域。 “苏远?”雷宣看到苏远独自一人,颇为惊讶,“你出关了?之前来寻过你几次,都没看到你人,算算时间,差不多有半年了。” 苏远心底也忍不住一惊。 这一次模拟所耗费的时间竟然如此之久。 算算,他在幽冥界花得时间最长的,应该是在虚境的那段日子,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 两者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相近的。 这岂不是说明......幽冥界很可能离五界十天极近。 其次便是雨曦的世界,最远的则应该是凌霜所在的世界,百年时光,在他这里,不过一炷香时光。 “你......踏入天阶了?”雷宣为苏远的进步感到震惊。 苏远刚加入内门时才不过地阶,这才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跨入天阶,这个速度,纵然是他,也感到不可思议。 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刚刚天上的异象。 三重异象,当之无愧的荡魔剑宗第一人。 “是你......!”雷宣从先前的怀疑一下子变得确信。 要说谁有可能,唯一能让他信服的,也只有得到仙剑青睐的苏远了。 “是我什么?”苏远刚想问问这段时间师父和师姐他们有没有回来。 这时远处的天际出现一对中年男女,其中一个雍容和气,另一个儒雅淡然。 而看到这对男女的瞬间,包括雷宣在内的诸多足以被称作散仙或武圣的人,都变得沉默了起来。 而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苏远所在的这一片区域。 ...... “师尊我......”子安苍白的脸孔想要解释。 可欣喜当中的孤剑道人根本不给他机会,“子安啊,我要大摆宴席,请诸多老友一齐庆祝,哼,勉强把万长天他们一脉的人也叫上吧,让他好好看看,他所说的滥竽充数之辈是何等的耀眼,再一次证明他万长天看走眼了。” 这话说得子安愈发心虚,越加不敢说出口。 子安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 他的天资平平,但是善于钻研人心,察言观色。 初次遇到孤剑道人时,孤剑道人独自一人在月下喝酒落泪,喃喃道这世间这么大,就没有一个真正的好资质的弟子吗? 听着孤剑道人的唏嘘,子安打听到这道人模样的老者极难伺候,脾气古怪,每日对弟子们不是叱骂就是心痛惋惜,雨点般的话落到弟子身上,好似那都是些什么愚笨之才。 此前的弟子,各个都寻到机会外出各地宗门产业,再也没回来过。 在孤剑道人的眼里,这些都是大逆不道的徒子徒孙,逢年过节都不回来看为师一眼。 连宗门最重要的盛事,宗门大典都只是托人带回来一句话“吾朋友妻生子,帮手,走不开”。 孤剑道人知道那都是借口。 前些年的借口是“吾妻生子”,后来妻子生得可能有点多了,又改成朋友妻。 第132章 选拔 子安又打听到,其实孤剑道人的那些弟子都是内门的佼佼者,不是最顶尖的,但也绝非庸才。 只是孤剑道人每每提及,都说那些弟子没有任何好天资。 子安转念一想,主动靠近了孤剑道人。 为此,子安还在大雪天里站了三个小时,只为了能让孤剑道人见上一面。 不出子安所料,孤剑道人见了浑身冻得发僵的子安,面上虽然不喜,但眼神还是极为满意。 之后,子安虽无弟子名分,就以弟子之礼伺候在孤剑道人身边。 平时恭恭敬敬地守在孤剑道人身后,聆听他的教诲,说一不二,永远只有“老师说得对”和“老师说得太对了”两句话。 天资平平的子安,本无望在三五年内突破到地阶,通过正经方式进入内门。 一番运作下,成功得赐内门弟子才能享用的资源,在短时间内将本命玄剑堆至地阶,正式入内门成为孤剑道人的弟子。 从此,子安成为了孤剑道人嘴上天天挂着的好徒弟。 “我徒当有七阶之姿。”最初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我徒当有剑圣之姿。”这是子安透支自己将本命玄剑堆至地阶巅峰时说的。 而现在说的是。 “我徒当有宫主之姿。” 面对着孤剑老人欣慰目光,子安心虚到了极点,苍白的脸色在阳光下没有一点血色。 对上周围那些数量众多的师弟师妹们的眼神时,更是有苦难言。 成为孤剑道人的正式弟子后,意外发现这条路真走得通的子安,甚至比同一批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还要早一步入内门,于是他将对孤剑道人性格的钻研写成了一本攻略。 专门卖给那些外门天资一般的弟子。 于是,孤剑道人的身边出现了络绎不绝令他无比满意的“上佳天资之徒”。 子安所能得到的,则是这些师弟师妹们的一半内门资源。 用以维持自己的好形象。 但光是资源堆积之下,以他自己的天赋,根基早已虚浮无比。 一路走来,更不是走得正路,而是一些透支自己换取进步的歪路。 荡魔剑宗驻地人数何止数十万,更像是一个独自发展的巨大国度,自然存在着一些只于隐晦之地流传交易的进步之法。 这一次跨入天阶,子安心急之下,用这些年积累的资源换取了一门据说能增长半成跨入天阶概率的辅助之法。 没成想,这辅助法差点害死自己,本就差的底子直接走火入魔,命悬一线。 可就在万念俱灰之际,觉得自己要身消道殒,无奈放下一切时,这天阶关卡却莫名过了。 出来,见到的更是令人懵逼的景象。 看着孤剑道人满含欣慰的盈盈笑脸,子安一阵羞愧,可他还要维持这个好弟子的形象。 “师尊说笑了,我天资愚钝,全靠师尊栽培才有今天的我。” 面对子安的回答,孤剑道人连道三个好字,“不愧是我弟子,谦逊而不自傲,这才有上古圣贤之风,如今外面流传的那些歪风气,将古人教的全忘了,唉......” 又有一些踏空老者来到孤剑道人身边,惊疑间也向着孤剑道人贺喜。 孤剑道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这是不知道谁冷不丁提了一嘴,“咦,那座山头上怎么也有人在庆祝的样子?” 除了那些不太熟的同阶强者,凡是和孤剑道人有过一面之缘的,都来到了孤剑道人的山头贺喜。 而不远的另一座山峰,少数和万长天关系不错,知晓宗内还留有万长天一名弟子的第七阶强者,都落了下来,惊疑不定地打量苏远。 打量完,释然一笑,送上祝贺。 还有部分人看雷宣这位剑圣都主动落了下去,也跟着过去瞧一眼。 反正三重异象的中心在此,证明一定是这里的某人触发的。 这一看再一问。 一年多的时间从地阶入天阶? 很好,错不了。 “恭喜恭喜,万长老收了个好弟子,走眼仙名不虚传。” “你也就是万长天不在这才说这话,不然你看他怎么和你拼命。” “等下,为什么对面也热热闹闹,同样在庆祝,嘶......我们搞错了?” 这话说得一些人不知所措,难不成这种事也能搞错? 难不成,还有人比面前这位万长老的弟子还猛? 两座山头的人彼此面面相觑,偏偏视线都极好,千米开外的东西和近在眼前一样。 这时,远处天际出现两位人影,一男一女,其身形缥缈,气息和众多踏立半空的第七阶强者截然不同。 他们一出现,连这方天地都隐隐在遭受影响,向其靠拢。 当见到这两人面貌时,包括孤剑道人在内的人都凝神一惊。 那是......两位宫主。 天关宫宫主和地轴宫宫主。 荡魔剑宗第七阶人才络绎不绝,从未断绝过,每一代更是有数百人能踏入这个阶层。 但第八阶,屈指可数。 仅有那区区几个人。 这其中的差距,天壤之别。 一男一女两位宫主来的方向正是孤剑道人这一片,孤剑道人心底顿时打起鼓来。 不会......来我这吧? 能让宫主亲自出面的事,自然只有刚刚那三重异象。 他们便几乎代表着整个荡魔剑宗最顶层的意志。 上百道视线交织在半空的两道人影上,而那一男一女安然处之,在上百人的注目下,径直来到了......苏远面前。 孤剑道人面前响起连串的告辞声。 “不好意思,搞错了啊。” “走了走了。” “下次再来,哦哦不是,下次不来了.....也不是,算了,下次一定。” 不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晚了一步。 唯有孤剑道人脸色铁青。 刚刚还热闹无比的山头瞬间变得冷清,唯有满脸冷汗的子安还有寂静无言的师弟师妹们。 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师弟师妹中不知道谁先开口问了句,“师父,我们不去看看那位触发三重异象的奇人吗?” 孤剑道人传来能杀人的目光,手中出现一根教棍,向其挥去,“看,我让你看......喜欢看热闹,喜欢看......” “嗷嗷嗷嗷......”杀猪般的惨叫回荡在山头上。 ...... 苏远略带好奇地看着面前一对男女,在雷宣示意下上前略一行礼。 “见过两位宫主。” 只是那姿态,在其他人眼中显得不够隆重,不像是一届弟子见到宫主这般大人物应有的姿态。 一些看重古法礼数的老者更是无声地皱起眉头。 这人,怕不是以为自己能触发三重天异象就傲上了天,连对宫主都如此不敬。 那一男一女却是微微一笑。 “苏远是吧,你可有意承担宫主传人的选拔?” 第133章 宫主传人之位 面对两位宫主的视线,苏远面色并没有多少变化,在听到这话后,点头回应。 “全凭宫主安排。” 看到苏远如此态度,周围那些看中古法礼数的老者中更是引起了一片哗然之声。 这样子的姿态,弄得好像不是他苏远欣然地接受这个身份,而是两位宫主求着他给他安排一样。 顿时有人摇头。 “小小年纪,心气太高,过刚却也易折。” “还以为走眼仙这一次真没看走眼,现在看来,结果也还是未知。” “宫主传人之位,哪怕是我等年轻之时,也只有仰望的份,百年内只有屈指可数的名额,就连雷宣当年也差了一丝......” 面对那些低低地讨论话语,两位宫主只是微微笑着看向苏远,并未替他说话。 倒是雷宣脸上稍微现出异色,在苏远身边道,“不用管有些人的话,这荡魔剑宗内,天才英杰不少,但靠着祖上余荫勉强混到第七阶的也同样不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雷宣的话丝毫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说了出来,此话一出,不少人脸色也为之一变,有些难堪。 苏远对雷宣的解围投以微笑表达感激,毕竟雷宣和他没有任何名分,师父也算不上,能为他说话,得罪这么多人,已是可贵。 那一男一女中的中年男人此时笑着道,“天才之间亦分三六九等,但天才和能抵达的最终境界也往往不会挂钩,不知道你会是哪一种,苏远,我很看好你。” 那女子递过来一枚金灿灿的令牌,“但看好不代表任何的实际,最终如何还是看你自己,拿着这块令牌,你就是这一代第三位正式成为宫主传人的内门弟子。” 苏远好奇地接过令牌,看来成为所谓的宫主传人并不意味着直接就锁定宫主之位,后续如何,还是要选拔竞争。 更令他赞叹的是,不声不响间,原来已经有两人成为了这所谓的宫主传人。 好奇间他又问道,“两位宫主,我有个疑问,不知道......宫主传人,传的是天关、地轴哪一宫?” 这话问出来,连雷宣都是一愣,苏远这口气大到连他都未曾想到。 好家伙,难不成天关地轴两宫的宫主之位任你挑选。 又或者......你全都要? 两位宫主,那中年男人名为裘思仇,中年女人名为卢颜韵,也为之一怔。 这种问题,此前似乎并没有问出。 他们对视一眼,颇觉有意思地回答,“自然是适合哪一宫便传哪一宫。” “宫主传人选拔并不分天关地轴,此中关系,日后自然会知道。” 说罢,两人觉得话已说尽,也没有什么要表示的,带着那被天地吸引的玄妙之感消失在原地。 场中人,尤其是那些万长天的老友,都觉得极为有面,这毕竟是他们老友的弟子。 于是,他们一个个也出力出得最为多,维护在苏远面前,替苏远揽下了那些繁琐的人情世故。 雷宣看着那些脸上怀着各种异色前来的同僚,不由得感叹,“哪怕就是成为了凡人眼中仙一般的存在,还是免不了这些世俗的人情世故,就连我平日里极力避免,独居幽静之处沉心修炼,可有些大事上也还是要和一些长老们维护维护关系。” 雷宣知道苏远入内门不久,对宗内情况并不了解,又介绍道,“别看有些跨入第七阶的长老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其实天资已经达到了极限,早已无望再上一层楼。” “不论他们靠何种方法突破到第七阶,在他们跨入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他们能抵达的最高的终点了。” “既然自身无望再进一步,这些人,自是挖空了心思趋炎附势,只为给家族或者徒子徒孙多争取资源,能多培养几个第七阶,在宗内多一点话语权。” “经过上千年的壮大,如今的荡魔剑宗,已不是一个纯粹的宗门,宗门数十万人之下,还有着大大小小的门阀家族,山门之外,更是有百万之巨的衍生子弟,其中关系种种,复杂难言。” “这一点,怕是你不久就会领悟到。” 雷宣虽然专心修炼不问世事,但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万长老所在派系较为纯粹,这几位和万长老交好的长老,都是从宗内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天资顶尖之辈,是天关宫的中流砥柱,大多时候可以不用受困于这些繁琐之事。” 听完雷宣的解释,苏远也明白,荡魔剑宗偌大的地盘,掌管整个荡魔界,事自然不会少。 苏远对雷宣问道,“我闭关的时间里,师父和师姐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听到苏远的问题,雷宣的神色变得略微复杂了起来,似乎有些什么不好说的事情。 “你师父他们......短时间内都回不来了......” 苏远有些诧异,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难不成......” 雷宣见苏远变了脸色,知道苏远想到了什么,颇有些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倒也没那么严重,只是,这事关星舆轨道的变化......” 雷宣本不欲说出来,可一想苏远现在的身份,说出来也无妨,“就在前不久,星空之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异变,一股极度强横的波动影响了整个星空,那波动甚至大到将原本的星舆轨道的轨迹全部打乱了,以至于你师父他们前往的那条新开辟的星舆轨道,和五界十天的连接处又断裂了,至今都失去联络。” 提到这,苏远内心不禁涌上了一丝异样。 这不会...... 正好和他在幽冥界干得那番事联系上了吧。 第134章 星舆轨道之变 幽冥界的时间和荡魔界的时间已经相差不多,若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岂不是正好对应上他于幽冥界拿权柄敲击大地的事。 虽然当时无心关注那一番翻天倒地的动静造成了何种影响。 但现在看来,所造的影响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啊。 雷宣不知道苏远心底想什么,出言安慰道,“这事宗内已经在商讨了,但消息只有少数人知道,毕竟外派出那条新的星舆轨道的长老数量很多,牵连甚广,不仅是我们,就连其他宗门也是有众多长老弟子身陷其中,到时候各大宗门势必会商讨如何解决这件事。” 其他宗门...... 苏远的心头闪过一道火红的倩影。 “碧羽宗......派出了哪些人去那新开辟的星舆轨道了?”苏远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提到碧羽宗,饶是雷宣看向苏远的神色也变得奇怪起来。 “你......”雷宣听闻了一些流传在宗内的传说,他动了动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那位赤鸢仙子确实在其中。” “我可没问具体某个人啊。” 雷宣一副“我懂得”的样子拍了拍欲盖弥彰的苏远,“要是能把赤鸢仙子拿下,也算扬我荡魔剑宗威名。” 苏远本欲解释一番,可想到之前似乎拿雷宣当了一次替罪羊,于是也带着别样意味的目光回以雷宣,放任他在那瞎想。 两个男人各自用着只有自己才懂的眼神看着彼此,纷纷为对方感到惋惜。 ...... 不知位于何处的世界。 容颜绝色,如月下仙子般的缥缈身影站立在当前世界的边缘。 “这条星舆轨道......尽头本应是连通到另一条星舆轨道的.......如今,断了。” 她的眼神冰冷,一条恰到好处的蓝裙将其身影包裹得清丽高冷,手中还提着一把冰剑。 一把由诸多碎片拼凑成完好后冻结起来的冰剑,透明的冰块之中,能看到那碎片拼凑而成的剑体上面满是摩挲的痕迹。 前路被阻,月下仙子般的人影看着外面那无尽的黑暗,只能看到极为模糊的几点黯淡之星。 这说明,下一条星舆轨道距离这个世界极远极远,中间的黑暗之地,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意外。 但饶是如此,绝色容颜的清高身影低头看向那柄冰封在冰块之中的破碎剑体,眼底浮现难以言表的恍惚。 破剑先生...... 缥缈的神姿变得极为哀伤,那清丽的脸蛋在一身蓝裙衬托之下,令人忍不住感同身受,共同沉浸在那难以叙说的哀伤之中。 站立在这条星舆轨道的尽头,花费了不知多少个岁月才来到这里,好不容易找到一条道路,逐渐地靠近手中冰封之剑所指引的方向。 她不能容忍就此返回,重新花上未知的年岁去寻一条新的道路。 当她重新抬起头后,看向面前的黑暗,眼底的毅然决绝,依然如故。 她向前踏出一步,迈入了那不知到底有多远的无尽黑暗。 ...... 万长天和诸多荡魔剑宗的长老一同汇聚在辉煌的殿堂内。 这里本是这个世界凡俗皇帝的皇宫,但皇帝暴虐,好人祭,还喜欢将掠来的女人残忍玩弄一番后丢入尸坑。 本不欲干涉世俗的万长天带着秦书伪装成凡人路过,没想到秦书竟然被外出的皇帝看上,要抓回皇宫。 万长天无奈只能降下仙人手段,将皇帝和其同党一起以雷霆劈死,皇宫也成了临时据点。 只是,此时的皇宫里气氛却无比紧张。 “李长老,你是看守通道的,你可曾发现有任何外力作用于通道?” 荡魔剑宗的诸多长老汇聚一堂,隐隐分成几派,其中一派的领头者质问万长天不远处一位名叫李潜云的长老。 李潜云皱着眉头说,“那一日的情况大家应该都看到了,天地震动,星空动荡,据后来的信息得知,大半个星舆轨道都在震颤,不知道受到了什么波及,绝非我看守的通道问题,不如说,通道是受到波及才断裂的。” “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是你和别人串通好一切,故意将我们困在这里一网打尽,造成的损失谁也无法向宗内交代......” 对这话,李潜云不甘示弱地回击,两方人吵得不可开交。 万长天和少数几位气息悠长,还有极大进步空间的第七阶长老略显淡定地看着他们相互推诿。 那两派争吵的长老,人数比他们多多了,但除了少数领头几人,大多数都不过初入第七阶,再无进步空间甚至身上存着一分死气的长老。 万长天等天关宫直属的精锐长老耐心地等他们吵完,然后才悠悠开口道,“事已至此,相互争论于事无补,不如依照着原来的计划,继续探寻存在这条星舆轨道上的世界,绘制星图,说不定还能在某些世界寻到其他出入口。” “危险呢?若是其他宗门合起伙来围歼我们怎么办?” “我估计这件事应不是其他宗门所为,他们此刻也都各自占了一方世界守着,自顾不暇,相互猜疑。” “谁知道是不是演戏给我们看?” “唉,那么怕死还接什么探寻新星舆轨道的外出任务......反正我们是不会在这里等着的。”万长天等人早已做好了决定。 听闻天关宫的直属长老们做出了表态,这些人将目光看向地轴宫的直属长老们。 地轴宫的直属长老们倒也点点头,做出了相同的表态,只是他们多说了一句话。 “和五界十天的通道断了,意味着接下来这条星舆轨道里发生的一切都很难得到宗内的支援,危险势必翻倍,诸位做好心理准备。” 很快,殿堂内就被迫地做出了统一的选择。 万长天踏着无声的步伐回到了住所,在偏房里钻出了一个小脑袋,怯生生地盯着万长天看。 随后小脑袋上又冒出一个大脑袋,是秦书。 秦书看到师父回来了,立马笑着迎过去。 “师父,什么时候能走啊,我们在这都待腻了。” “事情已经定了,过几日便能继续启程。”万长天摸了摸胡子笑着道,“就是不知道这一次意外又该是多少年没法回宗内了......” “小师弟还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宗内呢,没有我们,他一个人的日子大概会很难过吧。”秦书感叹道。 “无妨,我给他定下了不到天阶不得出宗的规矩,只要在宗内,他至少是无灾无祸,要是有回去的那天,估计他也摸到了天阶的门槛,待我传授一番心得,助其入天阶。”万长天嘿嘿一笑。 只觉得自己的算盘规划地恰到好处。 这时躲在秦书身后那怯生生地小脑袋问道,“小师弟是谁?” 秦书摸了摸那个小脑袋,“你可不能叫小师弟,那是你师叔!” 第135章 老夫才不是挖墙脚 ...... 了解完自己闭关期间发生的事,苏远扫了眼周围围成了一圈又一圈的花白脑袋。 这些都是荡魔剑宗的长老,只是他们看向苏远的眼神却都带上了一种另类的目光,显然是有所图。 苏远于是朗声道。 “诸位长老请回吧,改日苏远再一一拜访。” 这话一出,那些头发花白的老者就都被请下了山。 很多人只是见到了苏远一面,连话都没说上。 两个满脸郁闷的老头结伴踏空离开。 其中一个名为徐长峰,一个名为齐修,职务都为长老。 “那叫苏远的小子,就远远看了一面,连他身边都没挤进去。” “嘿,一朝得势罢了,最后的结果还未定,早夭的天才可不在少数。” “不过这小子倒是狂傲,连两位宫主都不放在眼里,我们这些老头子怕不更是入不了眼。” “你徐氏这一代似乎有一个子弟有望成七阶,你这么想结交这个苏远,不会是想为你那徐氏子弟向宗内求一分仙性吧?” “徐氏一脉到我这就没落了,往上数三百年,我徐氏在荡魔剑宗内有七阶六人,俊杰子弟无数,如今,却只剩我一个七阶独自支撑......” “行了行了,在我面前唠叨你那家族辉煌往事,每次都要提,你我都是靠仙性成为这寸步难进的七阶,如今年岁已高,是要为子孙后代早做打算,不然这一死,怕是在宗内再无话语权,人走茶凉,连仙性的影子都难以见到......” 徐长峰和齐修向着山门外的方向离去。 苏远见到那些花白的老头子散去后,只留下那几个和师父交好的老友,一一行礼,算是认识了。 其中有几人看着还比较面熟,似乎还是宗内驻守要地的长老。 “多谢几位师叔师伯。”苏远一句话无形拉近了两边的关系。 而这几位仙气飘飘的长老则既惊讶又欣喜。 苏远如今得了宫主传人的位子,甚至面对两位宫主还能不卑不亢,颇有个性,对他们却能叫一声叔伯,对比其他长老受到的待遇,他们显得极为受用。 一面目慈祥的老头摸着胡子,满是欣赏的眼光打量苏远,“不错不错,虽然你师父只是交代我们要紧时刻再帮衬着,不过我平日里驻守天关宫,统领巡逻队,若有麻烦事,可随时来找我。” 这话一出,剩下的几位长老心底顿时升起一丝不悦。 万长天这老东西千叮咛万嘱咐,要紧时刻再帮衬,你这就坏规矩了? 于是,他们也不甘示弱道。 “呵,老夫手下也掌管着天关宫的炼丹堂,若师侄寻得珍稀药材,可送来免费提炼。” “天关宫弟子外出任务派发都要经过老头子我之手,师侄若想外出,和我打声招呼就行,定给你派发上好的差事......” “好巧不巧,老夫一周有两天看守藏经山,师侄到时候过来,经山随便你看......” 说到后面,几个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头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彼此,誓要比个高下,火药味越来越浓。 甚至到最后还有一个老者贼兮兮地问道,“师侄啊,我与你师父也差不多,不如转投我门下......” 话还没说完,其余人全都张口喷向他。 “无耻老贼,趁万长天不在这么明目张胆地挖墙脚。” “说你无耻都是轻的了,你这简直就是败坏风气,要投......也要投我门下!” “老夫是爱惜师侄这么个人才,才不是行挖墙脚之事,你们莫要血口喷人。” “呸!” 苏远撑着勉强的笑好言相劝,生怕他们说着说着动起手来。 雷宣颇有些头皮发麻地看着这群往日里仙风道骨的老头子。 身为地轴宫长老的他和天关宫的长老交情不多。 顶多知道彼此的名讳,见面互相打个招呼,都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 何曾见到过这些老头子露出这样的一面,这要是给他们的弟子见到,怕不是更为惊恐。 雷宣看向苏远的眼神更加不对劲了。 苏远一边劝着面前这些老头,一边察觉到身边那莫名幽幽的视线,偏头一看,对上了雷宣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视线。 被一个魁梧的七尺大汉这么盯着,苏远只感觉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然后就听到雷宣喃喃自语道,“虽然天关宫弟子不能再加入地轴宫,但没说地轴宫长老不能再收天关宫的弟子啊......” ...... 好不容易将那些师叔师伯送走后,苏远再将怀着幽幽视线的雷宣赶走,独居的小山上,这才重新恢复了清净。 摸了摸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苏远感觉被这么多人盯上,甚至比当初面前魔主和九灵元圣还要吓人。 一步入天阶,引三重异象,甚至两位宫主同时出面,接受了宫主传人的席位。 苏远知道,这以后就更加没有清静了。 不过,他倒是不惧。 只是荡魔剑宗内势力纷杂,之前那些带着各自意图的长老都想靠近自己。 那些人,一时半会内,苏远不会理睬。 第136章 北斗星君 相比于宗内的这些琐事,苏远更挂念的倒是师父和师姐,只是他们如今困于那条新开辟的星舆轨道,再无音讯。 处于同样境地的还有......那一道火红的倩影。 当初身为魔帅,和身穿火红衣裳的她像个陌生人一样,只因魔剑的效果无法靠近彼此...... 现在想来,那时的她,火红衣裳如嫁衣,精心打扮的面容,处在最美好年华的娇嫩年纪,无疑美得惊心动魄。 想到这,苏远不由得会心一笑。 从见到雨曦的第一面开始,直到最终,她就已经做好了献出自己的准备。 她的心意,从未变过。 苏远也是。 “既然已入天阶,师父的禁足令也算解除了......” ...... 第二天的清晨,朝阳带着丝丝肉眼无法看见的紫气挥洒在群山。 沐浴在朝阳之中的苏远,面前悬浮一柄透着瑰丽紫色的小剑。 蕴养到了天阶的本命玄剑已经开始展现诸多神异之能。 朝阳中那丝丝缕缕的精纯紫气被本命玄剑吸引,缭绕在剑周,一点点被吸收。 虽然这精纯紫气无法直接提升实力,但苏远能感觉到本命玄剑的气息越发变得玄妙,与天地间的联系隐隐加深了一分。 看着这一幕苏远又想起最初得到的那一丝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 曾经的他化作残破仙剑矗立林间百年,依靠着吸收日出的紫气和月出时的月华积攒了庞大的修为。 不过那时依靠的核心是开天之息。 本质上是紫气和月华助长了开天之息,从而衍生出了磅礴修为。 想到这,苏远打算再试一试最初得到的稀薄开天之息,想要借助本命玄剑助其壮大。 那一丝稀薄的开天之息在苏远手心若隐若现,借助本命玄剑,那缭绕的紫气顺着剑尖涌向了那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 眼见开天之息随着紫气的涌入,紫气渐渐被同化为开天之息。 原本只有一小缕的开天之息渐渐充盈起来。 苏远并没有半场开香槟,继续观察着,以防出现上一次的情况。 上一次也是紫气能够顺利同化进开天之息,但同化多少就会泄露多少,根本无法壮大。 这一次苏远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只见充盈起来的开天之息并无变化,没有一点泄露。 就在苏远眼底闪过惊喜时。 开天之息又悄无声息地缩小,似是气体泄露,又恢复成了原来的大小。 还是那么一小缕若隐若现的在手心盘旋。 “还是失败了。” 虽然失败了,但苏远并不气馁,反而深思了起来。 这一次开天之息的壮大,持续了一炷香时间才消散。 岂不是说......这一炷香的时间内,壮大的开天之息也是有效的...... 这时苏远发觉怀中有什么东西轻微动了下,拿出来一看,发现是那面北方鬼帝的面具。 此刻,北方鬼帝的面具绽放着些微的红芒,显得有些异样。 盯着面具看的苏远,眼神越发沉迷,移不开面具,手上拿着的面具也渐渐向着脸上靠拢。 直至戴上面具。 戴上面具的那一刻,苏远只感觉陡然惊醒,猛地睁开眼。 可再看向周围时,却发现自己已不再身处荡魔剑宗内,而是在一处封闭的黑暗空间,只有寥寥几处有着光亮。 空间的各个方向散落着精致雕刻的古朴桌椅,古色古香,一看就价值不菲。 那些桌椅上还摆着热气腾腾的茶碗,里面盛满了茶水,表面还飘着几叶茶叶。 苏远数了数,共有十二套桌椅,分布在十二个方位。 就在苏远转动视线数万桌椅的数量之后,视线回到最初的地方,看到在那里原本空无一人的桌椅上坐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身姿窈窕,胸有沟壑,只是脸上带着一张神鬼莫测的面具,上面隐隐有七个缥缈的紫点明灭不定。 戴着面具的女人喝了口茶,面具戴在脸上如皮肤般贴切,“我乃仙庭的北斗星君,地府的北方鬼帝也被激活了吗......” 什么? 苏远下意识摸了摸脸上,果然摸到了一层不似正常人脸的东西,他来到最近的一处桌椅,低头看向茶碗,茶水中倒映出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正是此前他手中拿着的北方鬼帝的面具。 苏远又看了眼那自称北斗星君的女人,发觉那面具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颇为奇特,竟然完全隔绝了探知。 除了听声音能听出性别,其他的一切都被隔绝了,实力、相貌等等皆是。 但同样的,北斗星君也探知不了他。 双方的一切都隐藏在了面具之下。 北斗星君瞥了苏远一眼,缓缓道。 “这是你第一次激活,看来有些东西你并不知晓,无妨,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我就给你这个新人简单介绍下......”那戴着北斗星君面具的女人缓缓说着。 “天地间不知有多少条星舆轨道,这其中有多少隐藏的机遇,谁也不清楚,继承这些上古仙神的传承当算得上最顶级的机遇了,没有之一。” “北斗星君乃是‘仙庭’的仙神,而北方鬼帝是‘地府’的仙神,继承了仙神之名的我们,能够汇聚在这里,彼此交流一些来自各方世界的宝贵信息,为各自谋取点好处。” “要知道,不同的星舆轨道往往有着你难以想象的珍稀之物,一方世界可能是上古仙神的药园所化,里面随处可见让人争得头破血流的神珍。” “在这里,我们也不会探寻彼此的真实身份,你可以顶着面具尽情地做你想做的事,甚至在现实也是,但要注意,这绝对是有风险的。” “不要以为得了仙神的传承就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了,前些年一个混小子不知道从哪得到了火德真君的面具,竟然顶着面具屠戮十数个世界,直接引来了大能镇杀,唉,倒是可惜了火德真君的传承,再也找不着了。” “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能够让我们跨越星舆轨道之间的黑暗地界,不必冒着迷失的风险硬闯。” 说完,北斗星君翘起裙下欣长曲线的腿,脚尖晃悠着,轻轻饮着茶水,怡然自得。 “你是说,这里能通往不同的星舆轨道?”苏远已然镇定下来,问道。 “没错,比方我......”北斗星君脱口而出,但随后掀起嘴角,没再说下去。 显然,是不想暴露其真实的位置。 苏远在沉默中也明白,这个北斗星君,并不一定来自五界十天。 第137章 谁拿捏谁 而北斗星君也不确定苏远来自于哪,不肯透露任何可能暴露的信息。 苏远环顾四周,加上北斗星君的桌椅,当前共有十二套桌椅。 北斗星君端坐其一,苏远问道,“这里,只有十二人?” 北斗星君笑了笑,“不,是当前有资格坐下的只有十二人,其中也包括你。” 苏远注意到他面前的古色古香的木椅背靠上,用肃穆的古篆体刻着四个大字“北方鬼帝”。 苏远又将视线看向左右的椅子,右手边的是“太乙雷声应化天尊”。 这个尊号苏远有印象,只因其有个更出名的称号,王灵官。 太乙雷声应化天尊,王灵官。 灵官乃是道教的护法尊神,据传有五百灵官的说法,而王灵官便是五百灵官之首,为御前护法神将。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王灵官吧。” 北斗星君不可置否地一笑,“看来在你的世界关于上古仙神的传说并未丢失。” 苏远面上没有变化,心底却悄然意识到,在这里,关于彼此真实身份和世界的探查,已然在无声无息间展开。 刚刚短短一句话间他就已经暴露了一个关于自己世界的情报。 不过好在,这也不算多重要的情报,反倒是让苏远了解了这里的相处法则。 况且,苏远也从北斗星君的话中得到了一个情报。 那就是,并不是所有的世界都有着上古仙神的传说。 而以前,或许就有这类世界的人得到了仙神面具,还在北斗星君的面前暴露了自己不知上古仙神传说的事。 苏远将视线看向左边,不由得面露一丝惊愕。 左手边的是......酆都大帝。 似是察觉到苏远那一瞬间的愕然,北斗星君笑着问道,“怎么,没想到在这见到你在地府的顶头上司?” 苏远再度打量了几眼那刻着肃穆篆体字的椅背,确定自己没看错。 那上面写得还真就是酆都大帝。 苏远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位子......有人坐过吗?” 面对苏远的问题,北斗星君并未直接回答,“想要知道可以,但第一次免费提问的机会你刚刚已经用过了,现在要想知道,你得拿对等的情报来交换。” 苏远略微一愣,想起自己刚刚问过这里是不是只有十二人。 还以为这北斗星君是个有问必答的好心人,原来是新人福利。 不过说到情报,苏远略一思索,便想起了诸多隐秘。 这些隐秘可不单单是五界十天的,而是他一次次模拟中的丰富经历所带来的。 单论这一点,苏远可极为自信。 “你想知道关于什么的情报?”苏远很快接受了北斗星君的条件。 北斗星君反倒是被苏远如此快速的转变弄得微微诧异,随后掀起嘴角,带着极为感兴趣的目光打量着苏远。 很久没有看到这么上道的新人了,和那些刚得到面具就自以为是的毛躁小子们截然不同...... 戴着北斗星君面具的女人想了想,问道,“前不久发生了一件波及无数星舆轨道的大事......” 刚听到开头,苏远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古怪。 不会又是...... 北斗星君继续问,“诸天震颤,部分星舆轨道之间的连接甚至也受到了影响,地府......是否也受到了波及?” 果然...... 不出苏远所料,北斗星君问的是关于这件事。 而这件事,苏远极为有发言权。 但苏远并未立即回答,反而在短暂的沉默中飞快思索到这个问题不对劲的地方。 第一,眼前的这个女人,问的是地府。 可直到他模拟结束之前,地府都还未是【地府】,仅仅是幽冥界。 第二,北斗星君似乎笃定了自己来自于【地府】,直接就抛出问题。 这就说明......她的话中,早已暗藏着陷阱。 要么她其实并不知晓地府当前的真实情况,也不确定自己来自于哪里,于是故意用这个问题来诈自己。 要么她知晓少部分地府的真实情况,用这个问题来套出自己是不是来自地府。 就在这短暂沉默之际,北斗星君紧紧盯着苏远,想要察觉其对这个问题反应的蛛丝马迹。 当她问出这个问题后,就颇为得意地掀起嘴角。 不论这个新人怎么回答,她能得到超出问题答案本身的双重情报。 而她自己只用回答新人一个问题。 一换二,绝对不亏。 这番心机,也是她多少年磨砺下来才能拥有的。 不论这个新人有多老练,初来乍到面对这番问题只有被玩弄的份。 想到这,北斗星君越发得意。 但......苏远也不打算藏着掖着。 直接明牌。 简单回了句,“其实......就是‘那里’造成的。” “什么?”北斗星君的声音瞬间拉高了八度,整个人也站起来,靠近苏远,站在苏远面前紧紧盯着他,“你、你说清楚点,怎么造成的?” “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现在该你回答我了。”苏远顺势不慌不忙地看着面前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北斗星君,“再问,就是你的第二个问题了?” 北斗星君不甘地握住拳头。 本想拿捏新人,怎料一句话被眼前的新人拿捏。 但就算如此,苏远简单的一句话还是让北斗星君陷入了深思。 就是那造成的...... “那里”所指的到底是哪,地府......亦或是......某个未成地府的世界? 造成的......又是何解,自然发生还是人为产生...... 简单的一句话瞬间让北斗星君思绪纷飞起来,心底似有蚂蚁在爬,恨不得马上知晓一切的真相。 可这个“北方鬼帝”也确实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甚至超出了她原本想要知晓的答案,带来了更大的信息量。 明明是赚了的事,可北斗星君却反而觉得难以罢休,无法就这么被一个新人的简单一句话拿捏。 第138章 面具的指引 可她要是再继续追问下去,那不就是越发落入了这个新人的圈套,被他牵着鼻子走。 可恶...... 北斗星君暗骂了一声,恨恨地收起继续问下去的心思,哪怕心里面有一万只蚂蚁在爬,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端庄的转身,回到座位上。 她北斗星君绝不能被一个新人这么轻易拿捏...... 只能作罢。 见北斗星君假装喝口茶水掩盖刚才的失态,苏远倒是很期待要是她知道地府发生的一切,会是什么表情。 “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北斗星君喝完茶水,清了清嗓子,恢复了那得意中带着点高傲的姿态,“既然能在这里碰见,以后也算是同道中人了,我也不会失信于你,那把椅子上未坐过人,只是不久前自然而现,你的位子也是。” 似是为报复苏远,北斗星君的回答说得很简短。 这些坐席都是自然而现的,但目前只有十二人配坐在位子上...... 苏远扫了眼十二个座位刻的尊号,除了地府的酆都大帝和北方鬼帝,还有仙庭的北斗星君和太乙雷声应化天尊,剩下八个尊号应该都是仙庭的仙神。 地府和仙庭......二比十吗...... 还有酆都大帝的位子上......到底会是谁? 苏远深深看了眼“酆都大帝”的座位,将疑惑压下,试着退出这方空间。 随着苏远的心念一起,他发觉眼前的画面又回到了荡魔剑宗。 而那有十二个座位的空间中,独坐于座位之上的北斗星君幽幽盯着“北方鬼帝”消失的地方,陷入了沉思。 这个新人......不简单。 ...... 苏远轻易将北方鬼帝的面具取了下来。 这面具倒是让苏远发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也让苏远产生了诸多新的想法,比如如何利用那方空间跨越星舆轨道。 只是他并不急于一时,那方空间中的北斗星君,苏远并不知晓她的真正底细。 就苏远所经历的,那些顶着仙神面具的人之间,必然存在着种种博弈。 他要么直接从他们手中换取跨越星舆轨道的方法,要么自己摸索。 但更让苏远在意的是这些仙神面具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这些人得到了上古仙神的面具,还得到了传承,那是否意味着这些上古仙神的本尊已经死去了呢? 这种隐秘现在的苏远还不得而知。 至于传承,奇怪的是,苏远并未从北方鬼帝的面具上得到任何地府的传承。 这一点,苏远也打算以后再入面具空间询问北斗星君。 有的时候,与人打交道就像是钓鱼一样,鱼线不能一直绷紧也不能一直松,唯有适当的松紧,将鱼儿的气力耗尽,当鱼儿再无任何底牌时,才好收获。 尤其是像北斗星君这样想从苏远身上探知某些隐秘的人。 这一日余下的时间,只有几位长老上门拜访,和苏远几乎是要称兄道弟,丝毫不摆长老的架子。 苏远表面功夫做得也到位,既没拂这些长老的面子,也没有让他们从自己这里占到便宜。 毕竟苏远知道,有些口子不能开。 一开届时引来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不过苏远也好奇,这些长老这么想和自己拉近关系,为的是什么。 眼见夕阳西斜,最后一丝橙红的光辉落下天际,无尽的黑暗笼罩整个山门所在的庞大山脉。 苏远却在这时感觉到了北方鬼帝的面具,隐隐在发热。 而且当他将面具转向某一个方向时,发热的情况更加明显,像是在那里有着什么。 苏远略一思量,决定顺着这个方向看看,但他不会出山门范围。 没有多少犹豫,苏远从山峰上一跃而下,散发着瑰丽深紫之色的本命玄剑出现在了脚下,带着他御剑而行。 天阶的本命玄剑,意味着苏远的实力已达到第五阶的层次,虽无法像同阶的武者或者修仙者一样踏空而行,但却有着独属于剑修的御剑飞行之法。 夜色中的荡魔剑宗,人比白日里少了不少,本就有不少长老带着弟子前往新开辟的星舆轨道,宗内少了相当一部分人,此时的夜晚,看着无比清冷。 一些归宗的弟子看到迎面飞来瑰丽之紫的长剑,那紫色浓郁到在夜色中望着叶无比惊艳。 “嗯?天阶玄剑?这是谁家弟子?” “这么浓郁的色彩......还是头一次见,我当年入天阶时剑上涌出的紫色可能只有他剑上的边缘那么一点......” “啧啧,又是哪位掌权长老的亲传弟子吧。” “唉,前几天的异象你们注意了吗,不是说那是某位宫主传人级的天才突破时的异象......” 苏远脚下的紫色长虹飞得极快,和这些归宗的弟子交错间拉开了距离,渐渐地,苏远发现,再继续飞下去,就快要脱离内门范围,来到外门了。 向怀中探去,面具上的热度还在增加,显然是没有到达目的地。 内外门的交界地带,一队巡逻弟子拦住了驾驭着紫色长虹的苏远。 见到苏远的面庞,颇觉陌生的巡逻弟子有些奇怪,但苏远脚下色彩浓郁到耀眼程度的长剑使得他们不敢怠慢。 “天关宫,苏远。”苏远报上名号,正要掏出前不久两位宫主亲手交给自己的宫主亲传令牌。 没想到一听到苏远的名字,巡逻弟子立刻换上了久仰大名的肃敬脸色。 “原来是苏远师弟,家师时常在我耳边絮叨苏远师弟才华之出众,如萤火中皓月,恨不得收为弟子,初次见面,如有叨扰还请恕罪。” 那巡逻弟子中最年长的领头人拱了拱手,做了个请的姿态。 “你师父是......?”苏远不由得问道。 “家师天关宫执法堂堂主叶先,和万长老也是至交了。”年长领头人笑呵呵道。 苏远“哦”了下,原来是自己人。 他想起那天在自己住所前,一个说自己掌管执法队的眉目慈祥的老人。 苏远和巡逻队的领头人打了声招呼,称一声师兄,打算继续向外门前进。 临走时,巡逻队的领头人出言叮嘱道,“苏师弟要出宗门的话最好小心点,最近山下的城镇不太太平。” 苏远点头回礼,“多谢师兄告知,我会留意的。” 说罢,继续架着剑向外门的范围飞去。 飞临外门的地界,其中还途经自己当初所住的那处小院,如今从空中俯瞰,苏远心底生出了一番别样的滋味。 算算时间,十六岁入宗,在外门待了两个月,开启了模拟,经历了几乎是常人几辈子无法想象的事,一晃至今,差不多过去了两年了。 两年从一个天资平平的外门弟子成为宫主传人级的天阶弟子。 说是神速一点不为过。 想着期间,苏远发觉脚下渐渐地不再是连绵的群山,地势越发平缓,前方的山脚下已然能看到连片的城池依次排列。 经过不知几个千年的繁衍,荡魔剑宗山门外也发展出了相当庞大的凡人城池。 第139章 不会真有人敢闹事吧 当初苏远还未成荡魔剑宗弟子时也是从这些城池中经过,在其中住了一段时间,等到荡魔剑宗统一开启山门招收弟子才从千百人中杀出成为了外门弟子的一员。 因此苏远对这些城池还算是了解。 城中主要分为这么几类。 一类是前来入宗却没能通过筛选的人,在城里定居下来,渐渐在此地生根,结婚生子。 期盼着某一代子孙能够通过筛选,被选入宗内,哪怕只是一个外门弟子,也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还有一类是宗内弟子留下的后代,多数是外门弟子,无法通过剑门山的考核成为内门,一辈子是个外门弟子,能享受的待遇极为有限。 这类人往往卡在人阶巅峰,迟迟无法踏出最后一步。 然后人到中年,看着往日一同入宗的同伴,都早在十几二十年前就已经成为了内门,同样都是中年人,他们却还保持着青年时的姿态,意气风发,风光无限。 眼看着自己就要蹉跎一生,不得不接受现实,娶个凡人妻子,在山门外最近的地方成家生子。 对外说出去还能自称荡魔剑宗的弟子,倍有面子,到哪都好使。 再然后就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了。 希望后代子孙能突破自己身为外门弟子的极限,进入内门。 但绝大多数一代一代传下去,都是沦落到毫无天资的普通凡人家族。 在山外缅怀着往日祖上的荣光,期盼有朝一日能再出个加入宗门的子孙。 还有一类是长老或者修炼有成的弟子的家族,有修为又有足够长的寿命,往往会娶上多个凡人妻子。 所生下来的子孙也无权生活在荡魔剑宗内,于是只能分布在山脚下连片的城池之中。 但他们的子孙足够多,家族体系庞大,加之这些人自己在宗内也有着一定的分量,能将族内选出的麒麟子送到宗内,不说取得多大的成就,进入内门是没问题的。 如此延续下去,在凡人城池中,这些家族也是最为势大的。 更是那些凡人家族巴结讨好的对象,希望通过长老们的关系能够把自己的子孙送入荡魔剑宗。 最初苏远在城池中也听到过一些传闻,说是城中某些地下坊市在以高价售卖着一些所谓的秘籍,能够以另类的方式被宗内长老相中。 苏远那时甚至想过,要是连续五年没有通过筛选,就去攒钱买秘籍。 砸锅卖铁也要进荡魔剑宗。 不为别的,只因为树大好乘凉。 现在想来,苏远倒是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就从上百人中杀了出来,成为了那一批通过外门筛选的弟子。 虽然说最终的结果显示苏远的“天资平平”,但那也是相对于一同选拔出来的其他耀眼天才而言。 荡魔剑宗作为统合了整个荡魔界的至高宗门,其选拔标准岂是那么容易,能入至高宗门的,都非平庸之辈。 况且,苏远靠着自己的努力,也是从数之不尽如过江之鲫的天骄中杀了出来。 着实不易。 眼见再飞下去就要出荡魔剑宗的范围了,苏远于空中停了下来,低头望着苍茫大地上亮起了万家灯火,怀中面具的热度依然在升高,没有停下来。 一旦苏远转身,面具的热度就会下降。 “还在前面吗......” 再往前,就要进城了。 据苏远所知,每一座城中也应是有七阶长老驻守,哪怕不是荡魔剑宗的山门,也没人敢在附近闹事。 就在苏远从空中降下高度,打算步行进城,却发现自己似乎想多了。 不远处的密林中,两个黑衣人拖着一个不断耸动的裹成条形的黑布,这打扮,一副在闹事的模样。 苏远和两个黑衣人大眼瞪小眼,而那动来动去的长条形黑布扭动得更厉害了。 还未等苏远率先开口,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立刻将拖着的长条黑布丢下,阴森森地转向苏远。 “既然被你看到了,不用多说,你也明白是什么下场。” “唉,你们这些外门弟子,不好好修炼到处乱跑干嘛吧,真当以为自己顶个剑宗弟子的身份就万事大全了?” 两个黑衣人面前各自现出一柄小剑。 苏远一眼就看出,那是荡魔剑法才能练出的本命玄剑,而且......这两柄剑上散发着微弱的紫光,在夜月下绽放着盈盈的光。 苏远的表情不由得有些诧异,两个黑衣人似乎早有预料,“你一开始不会以为我们是软柿子吧。” “别怪我们,下辈子投胎时记着点,然后......就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儿吧。” 苏远诧异之余,又微略叹息一声。 他诧异的不过是,两个达到了天阶的弟子竟然会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 实在是......难以理解。 噌地一声,无端地剑鸣之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回荡在两个黑衣人的耳边。 他们刚刚展现出的天阶本命玄剑,在这无端的剑鸣声中,竟然颤巍巍地好似要被吸走一样。 在他们见鬼了的神情中,对面的年轻人......手中多出了一柄紫光旺盛到如同日光般的玄剑。 第140章 护宗大阵开启了? 对比之下,他们自己面前的本命玄剑,就是白日里点的蜡烛。 “萤火......也敢和日月比肩?” 苏远只是轻挥本命玄剑,带着茂盛紫光的长剑眨眼间飞了出去,洞穿了两个黑衣人。 他们眼底的骇然还未完全散去,胸前便已贯穿出一道缝隙。 而从缝隙中穿过的本命玄剑,连一丝血迹都未沾染,于半空灵动地拐了个弯,又回到了苏远的手中。 那两个黑衣人眼中的神采逐渐褪去,化作了两具僵硬的尸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似乎是听到扑通倒下的声音,那具被裹成长天的黑布人影吓得一动不敢动,直到苏远轻飘飘一剑斩过,那黑布从中间被分开,露出其中的人影。 眼看着黑布从中一分为二,其中的人影却丝毫未损。 那是一个神情呆滞的男孩,面色上依然残留着恐惧,在捆住自己的布条被斩开后,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面前两具直挺挺的尸体。 他瞬间张大了的嘴,惊惧中马上就要惊叫出声,但下一瞬又被苏远手中的剑制止,声音卡在了喉咙中。 苏远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丝毫没有上前帮助男孩的意思。 “接下来,我问你答。”苏远要最快速度弄清现状,“你来自何处?” 男孩还一副极为恐惧的模样,面对苏远的问题,虽然浑浑噩噩不清楚身在哪里,但还是回答道,“我......来自荡魔剑宗边的一个小村子,村子叫小牛村......村子里的人......都说我们是一位荡魔剑宗内的仙人后代......让、让我们都要以他为榜样争取进入荡魔剑宗......” 男孩身上的破烂麻布衣似是在佐证他的话,穿着单薄的男孩在月夜下颤巍巍地继续说着,“我只是......我只是想进入荡魔剑宗......我、我没想害死大家的......我......我不知道荡魔剑宗里的仙人会是这样的......” 男孩越说越激动,抓狂地捂着脑袋。 苏远却皱起眉头,对男孩不成逻辑的胡言乱语,很难做出正确的理解。 “冷静,慢慢说。”苏远轻喝一声,落在男孩耳边,却犹如晴天惊雷,瞬间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男孩怔怔地看着苏远,尤其是落在苏远手中那柄冒着旺盛紫光的长剑上,问道,“你......也是荡魔剑宗的仙人吗?” 苏远将本命玄剑收起,摇摇头,“这无关于你,你只需要将事情说清楚。” 男孩又看了眼面前那倒下的尸体,他们身后贯穿的剑伤,正吻合面前这个仙人般的青年手中之剑。 “仙人......荡魔剑宗里的仙人不全是像他们这样的吧,也有像你这样的......我要是,能早一点认清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带着他们回到村子里......更不会看着他们将全村的人......煮了......” 男孩无力地跪伏在地上,双手用力地抓进了泥土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苏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就在苏远欲要问得更清楚之时,头顶传来声响。 “老东西果然打着自己的算盘,将‘烛油’偷偷藏起来。” “呵,没办法,现在还要依着老东西才好办事。” 一道一听就感觉莫名的阴冷,不似人间能有的阴恻恻声音,和一道经过掩盖而有些不自然的青年声音先后响起。 苏远的头上,出现了两道人影。 一个虚立空中,不用借助任何东西。 一个踏剑而行。 阴恻恻的声音便是从虚立空中的身影传出,而苏远的目光触及其脸上,更是微微一凝。 那阴恻恻的身影,佝偻着背,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则是一张......半黑半白刻着狰狞笑脸的面具。 而他身旁踏剑而行的身影,脸上同样戴着一张面具,只是那面具极为单调,没有任何色彩和图案。 但令苏远感到疑惑的是,这些面具,都有着和北斗星君那副面具差不多的性质。 那就是隔绝了一切探查,面具背后之人的实力、相貌统统遮掩在面具之下。 半黑半白的狰狞笑脸将视线放在苏远和那男孩两人身上,“不过既然被我发现了,这烛油还是要被我回收的。” 见他抬起头,苏远也同时做出反应,但下一瞬,苏远就发现......这家伙,是七阶强者。 天地间的力量如同万米高空落下的瀑布,向着苏远挤压而去,顺带着,苏远面前的男孩直接被摄入进黑白笑脸之人的手中。 两者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生。 “能死在‘地使’大人手下,也算你的幸事了,说不得再看看你有没有成为烛油的资格,顺带死后地使大人还能给你安排个好去处。”踏剑而立的面具青年扫了眼地上那两具倒下的尸体,眼底闪过不清不明的神色。 再看向底下独自一人的苏远,面具青年的眼中浮现一丝赞叹,然后是惋惜。 这人,一人杀掉两位天阶,很厉害......还如此年轻。 但其实力终究还是没有超过第七阶,在地使大人面前不过蚍蜉罢了......倒是可惜。 面具青年很清楚第七阶和第七阶之下的区别,两者,一个天一个地,几乎没有可比性。 就在他和身边的‘地使’大人以为底下的人应在万米瀑布般的天地之力挤压下,成了一团肉糊,但等天地之力散尽,他们却愕然地发现,那人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 唯一的区别是。 底下的那人,所站立的位置,向后退了半步。 苏远看着被黑白笑脸面具抓在手中的男孩,无奈叹口气。 他没办法同时顾及到...... 苏远同时伸手进怀里,摸到了一枚令牌,令牌隐隐牵连着藏于地下的磅礴力量。 下一瞬,苏远的面前,腾得升起一道金辉的光壁。 不仅如此,整个荡魔剑宗的山门,偌大的山脉,都升起了一道将荡魔剑宗囊括在内的金辉光壁。 踏剑而立的青年猛地仰头看着将天空几乎照亮的庞大阵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差点身子一歪从剑上摔下去,他反复看了又看,最终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荡魔剑宗的护宗大阵......直接被开启了?! 第141章 他就是苏远 不仅踏剑青年一脸愕然,黑白笑脸的阴恻恻家伙脸色也大变,“不可能,这阵法乃是六方仙仪大阵改良而来,我持着......” 自己持有着六方仙仪大阵的阵盘碎片,能在大阵周围行动而不被大阵判定为入侵者,根本无从触发大阵。 踏剑的青年猛地低头看向底下的苏远,联想苏远退半步的动作,还有那明知面对七阶强者依然有恃无恐的样子,他冷冷道,“是你......” “唉,本来还想着是不是真如宫主传授的秘简上说的那么有效,看来宫主果真没有骗我。”若非遇到七阶强者,苏远也不想动用宫主传人的令牌。 在那一日被两位宫主赐下传人令牌后,后来又派人来叮嘱了一些事,同时留下了秘简。 其中就记载了一项千年之前定下的事宜,还未决出传承的宫主传人在紧急情况下有资格代为驱使护宗大阵。 踏剑青年盯着苏远的面庞,结合当前的种种事宜,忽然意识到什么。 一瞬间,他的呼吸变得极为急促,甚至还有着一丝不甘,他质问道,“你是......苏远?” “哦?”苏远没想到这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平时可是深出简入,也不在宗内乱逛,就算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很难和他人对上。 看到苏远的反应,踏剑青年越发笃定,甚至对着身边阴恻恻的黑白笑脸喊道,“地使大人,他就是苏远,杀了他,他当前不过才入天阶!” ...... 天关宫,执法堂。 须发皆白,眉目慈祥宛如家中长辈的叶先单手提笔于桌上写下行云流水般的大字,墨汁浸染了白纸,每一处笔锋都格外锐利,甚至隐隐透着和面相截然不相符的杀气。 于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呼啸声,一枚玉简簌地穿过守门弟子,落在了叶先面前。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直接使得他的笔锋偏离了本应落在的地方,这一下就如污点般,怎么看怎么刺眼,本来极其完美的一幅字就因这一点偏离,而直接毁了。 叶先慈祥的眉目在一瞬间变得充满怒气,将毛笔往桌上一拍,门外听到动静的守门弟子也忐忑不安地赶过来等着叶长老呵斥。 两门守门弟子对视一眼,心底都在发怵。 执法堂的叶长老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也是最容易迷惑人的。 很多执法堂弟子见到叶长老的第一眼都会被慈祥老爷爷般的面目骗了,等犯错时就会明白叶长老为何能坐上执法堂的位置。 眼见毛笔都被摔在了桌上,将原本写好的字全都毁了,两人知道这次叶长老是有多生气...... 毕竟那可是无比珍贵的东海青木纸,墨也是华衍山墨池万中取一的金贵墨水。 但下一瞬,玉简中散发着盈盈光芒,从中传出声音,两个守门弟子一听声音知道,这不是叶长老的亲传弟子,今日值守巡逻队的师兄吗。 “师父,苏远师弟有难,速来!” 叶先脸上的怒气瞬息消失得无踪无际,转而出现的则是前所未有的狰狞,偷瞄叶长老的两个弟子光是瞄一眼就如坠深寒。 “给我把执法堂十六护法和他们名下不管当不当值的巡逻队都给叫上,我要他们立刻马上出现!快去!还有,将炼丹堂的杜成,外务堂的曲礼白......还有天关宫值守的那几个老东西都叫上!” 两个弟子听着一连串的名字,忍不住头皮发麻,这到底是......什么事。 这些,可都是天关宫有名有姓的长老,算得上当前天关宫的半壁江山了。 ...... 地轴宫,剑炉。 雷宣正和守在剑炉边的老头喝着炉火温的酒,同时放眼看向不远处的两座矗立巨大金殿。 “商前辈,你这里的景色最好了,除了主峰,罕有能及你这山头的。” “嘿嘿,毕竟都求着我锻剑,哪能不给点好处呢,小雷子,你那剑莫急,依我看,半仙剑蜕变仙剑的路不好走,还不如重新锻一把。” 雷宣不由得沉默下来,或许是被某些人刺激到了,原本深藏心底的想法也变得急切起来,他轻轻抚摸着摆在桌上的剑,“......除了这剑,我不想要其他的仙剑。” 守着剑炉的老头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忽然他注意到远处的天关官宫刹那间变得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甚至有大批弟子集结。 老头喃喃道,“天关宫的那群老不死的大晚上是疯了吗?难不成想造反?” 雷宣笑笑不语,天关地轴两宫向来不对付,倒是无需在意,他也无心管着天关宫的事,继续喝自己的酒。 山头边飞过一些行色匆忙的御剑弟子,老头随手拉下来一个,对着那脸色慌乱的弟子问道,“天关宫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闹?” 从山头路边被拉下来的弟子一脸无辜,好好走着自己的路忽然就被拉下来了,可他也不敢顶嘴,只敢说,“回长老,好像是有个叫苏远的弟子被魔头杀了......” “嗯?”老头总感觉苏远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雷宣瞬间一口酒喷老头身上。 炉火就在一边,差点燃起大火将老头吞没。 “什么,你把话说清楚!”雷宣的吼声差点盖过了天关宫的嘈杂声。 那被拉下来的弟子支支吾吾,“我、我也不知道啊,最开始听到的好像是......苏远有难,速救......后来又听到说苏远是被男人抓了,再后来又听说是.......苏远被男魔头杀了......” 就在说话间的下一瞬,天际之外升起金碧辉煌的光壁,几乎要将整个荡魔剑宗给照亮。 第142章 我不是只叫了一个人吗 刚被雷宣喷一脸准备开骂的老头也顾不上擦酒了,盯着蔓延不知多少里的光壁,神情无比惊讶,“护宗大阵......开了?” 老头又喃喃道,“除了两位宫主还有那一位,几乎无人有权利主动开启大阵的啊.......不,不对!” 老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还有一种例外的情况......” 他这时也想起苏远这个名字了,这不是一年前从剑谷中取出仙剑的那小子嘛! 雷宣啪嗒一下拿起桌上的剑,要那个被拉下来的弟子带路,没想到下一刻一边的老头比他的反应还激烈。 原本遮掩在宽松衣袍下的老头猛地站起身来,气劲激荡之下,上身的衣袍寸寸断裂,露出其下壮硕到比雷宣还更盛两筹的肌肉。 老头随手从火炉中抽出一把通红的剑,在手中轻飘飘地掂量,如若无物,“老夫的剑......也未尝不利也,什么魔头,敢在我荡魔剑宗的地盘撒野。” 说罢,他仅仅依靠着双腿的力量,微微曲腿从山头弹射了出去,在空中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声。 雷宣愣了下,自他入宗以来,就见到商老整日在这山上叮叮哐哐铸剑,何时见过商老有过这样的反应。 不过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向手上抓着的弟子问道,“苏远在哪个方向出的事?” “好像......是那边。”弟子指了个方向。 “欸不对!商老!你跑反了!快回来!” ...... 苏远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但他并未回头,反而还在盯着空中的两人,目光中满是冷冽的审视。 随着金碧辉煌的光壁凭空升起,黑白笑脸身边的踏剑青年还在急切催促,“地使大人,错过了这一次,可能再也没机会了,不如冒点险......” 地使犹豫了一下。 他手中持有的六方仙仪大阵阵盘碎片,倒确实...... 不过就在这时,从山门的方向传来了二三十道能够影响天地气机的磅礴气息,那一个个的,更是不要钱般的挥洒着修为,急速踏空向着这里包围而来。 怎么这么快?! “就算是大阵刚启也不可能立刻锁定这里......”黑白笑脸这时猛地转头阴冷地盯着身边的踏剑青年,那目光,恨不得将其丢进十八层地狱永受灼心之炎的折磨,“这分明是......陷阱,你......” 踏剑青年对上这视线,感觉浑身冰冷。 他慌张地看向苏远,还不等他张口解释,黑白笑脸面具的阴恻恻之人抓住他的喉咙一把提起,另一手提着被封住了全身行动的男孩,向着山门之外的地方暴退。 踏剑青年痛苦地哀嚎出声,余光只瞥见苏远安然无恙地站在光壁之内,而且,苏远的目光始终未离开在他自己和地使大人的身上。 那目光中,带着的审视让踏剑青年无端地升起不安。 两人退去后,地上直挺挺倒下的两具尸体也无端地升起冷白的火焰,烧的连渣都不剩,只剩下一点点焦黑的燃烧痕迹。 苏远看着突如其来的两人就这么被逼退,不由得松口气。 说实话,当前对上七阶之人,对他来说压力确实很大。 哪怕就是魔主世界模拟时,他以魔剑吸收了诸多人的死亡命数后,到达了六阶顶峰,也不过堪堪能抵挡那依靠着仙性抵达七阶的李氏老者几招。 七阶和六阶的差别,终归是仙与凡的差距。 随着戴着面具的两人退去,苏远向怀里的北方鬼帝面具摸去,发觉面具上的热度也极速退散。 而之前两人出现的时候,面具的热度达到了堪称炽热的程度,隔着衣服也能清晰感觉到。 苏远面现恍然。 面具之间的感应吗...... 这时身后林间响起窸窣的声音,只见之前撞见的巡逻队,那领头人带着个年轻女子一同现出了身形。 两人都是之前苏远在巡逻队里见到的,苏远知道他们无恶意,说道,“师兄倒是好雅致,晚上带着师妹在林里私会啊。” 那领头叫周知群,听到苏远这么说,脸上不由得出现尴尬之色,“苏远师弟别误会,我看你前往的方向......就打算护送你一段路程一直到山门外,没想到还没出山门就碰见这事......” 苏远毫不在意地摇摇头,其他在和巡逻队分开不久后他就察觉到了跟在身后的两人。 “无妨,师兄好意我心领了。” 但周知群尴尬地上前说,“见你落地撞见那两个绑架的人时,我就通知了师父,这会他们应该快赶到了,本以为......” 他自己的实力已过天阶,但身边的师妹还差一丝,加上初入天阶的苏远,面对两个天阶,倒确实不能保证稳妥。 苏远了然地点点头,这周师兄既是叶长老的亲传弟子,又是巡逻队的领头人,在执法堂的地位显然不低,是个心思缜密做事稳妥的人。 苏远将目光看向了几步开外原本是倒下的两具尸体的地方,此时,那里只剩下了一点焦黑痕迹。 周知群也一同看了过去,皱起眉头道,“果然......” “哦?周师兄见过?” 周知群点头,“还记得我之前提醒你说外面最近不太平吗......” “指的就是这事?” “嗯,差不多,那些死了的人都是无缘无故地被火焰灼烧殆尽,连残渣都没有,神识更是无一留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事件太过骇人,连长老都查不出端倪,所有目前仅仅有执法堂和刑罚堂的人知晓,在暗地里搜查。”周知群没有任何隐瞒地给苏远解释,“长老怀疑......能在荡魔剑宗的山门外就敢干这种事,还不被察觉,说不定......” 周知群没再说下去。 苏远倒是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在内部出了问题?” “是的,所以以防万一,第一时间我就通知了师父,没想到师弟手段如此凌厉,一瞬间解决了两个天阶......那之后出现的二人倒是出乎我的预料,好在,山门大阵突然开启了,倒是为师弟挡下了麻烦,不然......”周知群苦笑。 没再说下去,要是苏远出了事,按师父那暴脾气,还有天天在嘴中念叨着苏远的程度,他断然不会好过。 就在谈话间,头顶上传来十数道破空声,周知群仰头一看,除了看到自家师父,还看到几个往日里眼熟的威严长老面孔。 再一细数,愕然发现,差不多当前的天关宫,过半的长老全来了。 甚至还有几个见过但是不熟的地轴宫长老。 还有那大名鼎鼎的剑圣雷宣。 天边还连绵不断地传来破空声,眼前这批人,还只是第一批。 可是...... 周知群有些麻了。 我不是只叫了师父一个人吗? 第143章 谁是主谋 “人呢?”叶先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往日里那张慈祥的面孔此刻不怒自威。 甚至手里面的武器已经蓄势待发,只要看到不对劲的目标就随时准备冲上去。 其他的长老也皆是差不多的举动,一个个强大的神识在四周扫荡着,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师父......”周知群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还好大阵忽然开启了,苏远师弟没事,不然......” 他将大致的经过给面前的长老们描述了一下。 叶先听完周知群大致描述的经过,感到一阵后怕,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怒气,“混账东西,自家宗门门口被人摸进来了都不知道,你们巡逻队是干什么吃的!” 其他天关宫的长老上来劝道。 “叶长老不要动怒,这件事也不全是巡逻队的问题。” “叶长老,这事颇为蹊跷,或许还要从长计议......” “老叶,只要苏远师侄没事就好,不然万长天那老东西回来非和我们拼命不可。” 他们都是慌忙间被叶先叫起来的。 苏远也踏着深紫之色的玄剑来到诸位长老面前,很多长老的面孔极为熟悉,都是那一日跨入天阶在山头上相识的。 苏远一一行礼表示感谢,连那几位不认识的天关宫还有地轴宫长老也同是如此,将礼数做到位。 这一幕顿时引得前来相助的长老颇感值得。 “那能是天阶玄剑该有的姿态......?”雷宣身边的商老讶然地盯着苏远脚下艳丽深紫的玄剑,随后又对苏远做出点评,“有这份天资却懂礼数,实属难得,其以后的成就不亚于你。” 雷宣说笑着摇头,“商老,我一时间分不清你到底是在贬低他还是在抬高我。” “嘿嘿,反正这小子......有意思,虽然没抓到那所谓的魔头,但也不算白来一趟。”商老颇为欣慰,说完又皱起眉头,“只是......山门外有七阶之人却不被察觉,确实有问题......” “商老,您的意思是.......”雷宣也很快悟出商老话里的由头。 但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说出口。 叶先将苏远上下打量了十几遍,确定苏远真的毫发无损后才放心。 这时从内门的方向又出现连绵的破空声,千百道划过天际的痕迹于夜晚乍现。 “贼人在何处?”为首的一位面相古板的老者朗声对下方那先行赶到的长老们问道。 周知群给苏远介绍,“这是掌管刑罚堂的康柏长老,那些都是我天关宫的执法堂和刑罚堂弟子。” 眼见大部队到了,叶先返身到那面相古板的老者面前,两人商议着什么。 不久之后,又来了一批同样数量但衣袍不同的弟子,其领头的同样是两位老者。 “地轴宫的执法刑罚二堂也来了?” “毕竟这么大动静,甚至连山门大阵也开启了,地轴宫不可能不闻不问......倒是接下来,宗门怕是有一阵震荡的了。” 没过多久,带领各自弟子的四位老者似是商议出结果了,郎朗声音瞬间覆盖了整个荡魔剑宗。 “天关地轴二宫执行宫主谕令,山门大阵开启期间,弟子只进不出,除长老和执法刑罚二堂弟子外,封锁宗门空域,不得升空,等待封锁结束。” 如此浩然郎朗之声重复了数遍。 荡魔剑宗的所有弟子都听到了,在这一刻纷纷被惊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命令下发,空中的执法刑罚弟子纷纷在各自领头人的带领下,奔向了各处。 荡魔剑宗的空中,划过一道道流光,那些执法堂和刑罚堂的弟子开始了对每一处可疑地方的搜查。 苏远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随后叶先带着康柏来到他的面前。 “你就是苏远?”面相古板的康柏扫视着苏远,那眼神宛若在审视犯人一样,“你能确保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作假?” 周知群率先说出口,“康长老,我当时远远跟在苏远师弟身后,每一件事我都亲眼看到,可以作证。” 康柏冷冷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同伙,作证的话不过是另一重谎言罢了。” 叶先此前虽然呵斥自己的弟子,但那话并不是为了骂他而说,如今听到康柏如此怀疑自己的弟子,那暴脾气瞬间上来了,“康老头,事情的由来我都给你说了,你怀疑我的弟子不就是在怀疑我。” 康柏板着脸回道,“你说的话都是从你弟子那得知,你虽然贵为长老,但也可能因护短之心而被蒙骗,这种可能也不是不存在......甚至,更极端的,你若就是背后主谋呢?” “你......”叶先这一晚本就过得糟心,好端端的一副字毁了,还有人要加害师侄,最后魔头也没抓到放跑了,现在还要被人当主谋。 叶先一下子就忍不了了,雪白的须发无风自动,在空中飘荡,双手中积蓄起了天地之力,一刹间周围天地的力量都能被其借助,向着康柏席卷而去。 面对先动手的叶先,康柏只是冷哼一声,淡然地接招,两人就这么在半空中打了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难分难舍,不分高下。 最终还是被其他几位天关宫长老给劝了下来。 被拦下来的康柏冷冷地扫过叶先、周知群,最后将目光锁定在苏远身上,“这里的事,没调查清楚之前,你们都脱不了嫌疑。” “那......要是主谋是您呢?”面对康柏审视的目光,一直没开口的苏远这时说出了让所有人一惊的话,“康长老?” 第144章 徐氏 “若您是主谋,为撇清嫌疑,肯定要想办法将罪证合理地加到其他无辜的人身上,反正证据自己燃尽了,什么都没有留下,那个七阶强者也跑了,没有能对证的,况且......” “虽然不知道为何宫主谕令要封锁山门,派遣弟子搜山,但......这无疑是打草惊蛇之举,若是您的同谋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意外,但您又要及时通知他,让他早点隐蔽,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下,偷偷派人告知几乎是不可能,于是公然告知全宗上下,无疑成了最佳的提醒。” 苏远继续说着。 “这样一来,宗内的同谋只会藏得更深,什么也查不到,您不仅将问题甩的一干二净,还顺利庇护了宗内同谋,一举两得.......您说是吗康长老?” 苏远的话如同一根刺扎进了周围每一个听到这番话的人心底,驱之不散。 康柏那古板的脸上出现一丝讶然,颇为意外地看着苏远,没想到一个弟子敢公然顶撞自己,一副锁定犯人的口吻说一介长老是最终的主谋。 见到诸多天关宫乃至地轴宫长老都因为苏远的一番话将视线放到自己身上,康柏冷哼一声,将讶然收回,脸上重新恢复古板。 他虽然不怕一个叶先,但许多个叶先他也要掂量掂量。 “虽然你身为一个弟子,但摒除身份,就事情来说,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我自己也不能排除这种嫌疑......”康柏沉默了一会说,“那么......谁都不能排除自己的嫌疑,这种情况下,我手中已掌有一些证据,能够证明自己,只是......我无法给你明示。” 康柏的话让本抓到一丝线索的苏远再度怀疑起来。 刚刚在眼前发生的种种,瞬间让苏远涌起了强烈的怀疑,更是在康柏那一番表态下,立马就怀疑上这位天关宫刑罚堂的掌事长老。 可如今,康长老却说不是他。 虽然苏远不知康长老手中的证据到底是什么,但直觉让苏远感觉到,和那黑白笑脸面具的七阶之人互为同谋的宗内内奸,或许并不是康长老。 不过这种可能依然不能排除,但也只能作为嫌疑,不可能康长老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他有不能明示的证据,苏远同样还说他有不能明示的证据呢。 可眼下,苏远空有话语,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自己。 除非......将宗内的内奸揪出来。 虽然苏远大可不将一个康长老的话放在心上,就算康长老再怎么怀疑也没用。 但苏远一想到那踏剑青年指着让那黑白笑脸杀了自己,还是觉得,有些东西,还是找出来比较好。 苏远说,“叶长老,周师兄,山门大阵已开,只进不出,是否能做到排查哪些弟子昨天或者前些日子还在各自的居所内,但今晚却不在?” 叶长老此时也恢复了一丝冷静,虽然还不忿地盯着康柏,略一思索后,还是说道,“大阵范围内的弟子之数有足足五十万之巨,天阶弟子,两三百年十几代人累计下来,也有上万,短时间内排查,很难做到,而且,虽然是只进不出,但进入宗门的弟子,只要派长老封锁各处要道和险路,又封锁了空域,还是能做到知晓是哪些弟子回来了,或许可以从这一点入手。” “哦?”苏远略微思索,“叶长老所言极是,但这一点,那些在山门外的宗门合谋者大概也能想到,必然不会在这段时间回来。” 康柏这时插话道,“你是想从那被火焰吞噬的弟子身上入手?没用的,每年无数弟子外出,他们出来前必然找好了借口,早就合理地不在宗内。” “倒也不全是......”苏远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线索。 那阴恻恻之人和踏剑青年...... 见苏远一时间再无话语,康柏摇了摇头,“在这里讨论下去也于事无济,你若是能找到我康柏的罪证,我随时在天关宫内恭候着你的到来。” 说罢,他就向着先前苏远遭遇黑白笑脸面具的地方而去,隔着大阵的光辉,打量那两具被诡异火焰吞没的尸体留下的焦黑痕迹。 叶长老和其他与万长天交好的长老这时也回过神来。 “苏远师侄,你不用管康老头,他就那脾气,认死理,有些话不用放心里。” “放心,万长天的弟子我能不相信吗,苏远师侄,有我们在,你不会有事的。” “哼,康老头想动苏远师侄,得先问两位宫主答不答应。” 苏远一一回应,随着众长老回到了居所,只是天际上一道道飞过的流光痕迹,显示着这事的动荡还要延续一段时间。 过了大约半月的时间,期间苏远一切都安好,或许是受到了这意外之事的影响,那些想要巴结他的长老也没空上门了。 他倒是难得有清静。 也就是在这时,山门大阵渐渐也消散了,宗门的封锁也逐渐解除。 毕竟不可能一直封锁宗门维持着大阵的运转,这番消耗对荡魔剑宗来说也不算能够随意忽略的小事。 随着封锁的取消,从宗外开始传来一些此前未有的消息。 其他有一条引起了苏远的注意。 有好几个偏僻的村子,村中的人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村中心有着一堆燃烧殆尽的柴火灰烬。 这些村子里,其中一个叫小牛村。 因为这事,山门外的城池中,驻守的长老们也去村中搜查了一圈,一无所获。 但就在其中一座城池的驻守长老回城的路上时,遭到了戴面具之人的袭击,长老出手将其擒下,结果那戴面具之人燃起诡异的火焰,将一切焚烧地无影无踪,什么都没留下。 苏远听到这消息,向送来消息的周知群问道,“周师兄,这是哪一位长老?” 周知群说,“这是驻守在小牛村附近徐家镇的徐长峰徐长老,徐家镇乃是徐氏族人最多的地方,徐氏往上几百年也是大族,在宗内七阶有好几人,但如今只有徐长老一人,因其年事已高,申请驻守徐家镇,于是宗门就将其安排在徐家镇了。” 第145章 烛油眉目 “小牛村?”苏远回想起那晚被绑走的男孩嘴中说的就是小牛村。 那男孩被带走,苏远有心无力。 苏远面对两个天阶之人尚有余力,但面对七阶强者,着实只能自保。 甚至那一天,他要是再鲁莽一点,跨过了山门地界,连自保不一定能做到。 “师兄听说过‘烛油’吗?”苏远向桌对面的周知群问道。 周知群身为巡逻队领头人,又是叶长老亲传弟子,在宗门内关系深厚,消息比苏远灵通得多。 可饶是周知群听到这两个字,也不禁皱起眉头,“烛油......还真没有,既然苏师弟问起,肯定不是平常所用的蜡烛燃烧后的油滴,这应是特指某些东西的称呼,可是什么东西能用的上烛油......” 既然周知群也不知道,苏远摇摇头,“周师兄也不知道的话,就不用乱猜了,大概率是猜不对。” 周知群却不肯放弃,“不,你等我回去问一番,执法堂有些弟子经常流连在山门外城池中的地下坊市,他们或许知晓。” “好,那就拜托周师兄了。” ...... 周知群回去后不过半日就再度来找苏远。 “苏师弟,你问的‘烛油’有些眉目,就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哦?”没抱什么希望的苏远没想到还真给周知群打听到了一些东西。 “有人说,最近在许多坊市里多了一批人,他们到处收集着什么,收集之前,还会用一种奇怪的容器探查,确定之后便会买下,然后还会问卖主东西是从哪弄到的,有的卖主不愿意说,他们半威逼半利诱,用重金买下......”周知群娓娓复述从别处得到的消息,“因为这群人行事太过奇怪,给人留下的印象极深,有人好奇之下曾偷偷尾随,无意间听到他们谈话时说到‘烛油’二字。” “这样吗......”苏远琢磨着这里面的信息。 而周知群兴奋道,“你知道更为劲爆的是什么,尾随的人发现这些人最终都回到了一个去处!” 周知群兴奋的模样像是知晓了秘密一样,“那地方,叫徐家镇!徐家镇的徐长老此前不是遭遇了面具之人的袭击,据他说,擒下过程中那人焚烧得什么都不剩,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嗯,听你这么一说倒确实。”眼见线索都指向了徐家镇,苏远预感徐家镇定然脱不了干系,但具体是何干系,不好说,“这消息告诉叶长老了吗?” 周知群点头,“这消息算是师父告诉我的,那些师弟已经先一步将这消息告诉师父,如今,师父、康长老还有地轴宫的两位执法、刑罚长老准备一起去徐家镇调查个水落石出,我来也是邀请师弟一起,毕竟要是搜到了什么线索,还要师弟确定。” 毕竟这事全因苏远而起,诸多线索都是根据苏远口述而得,周知群此次前来邀请也是得了叶长老的授意。 既然四大长老联手,叶长老更是绝对能信任的人,苏远稍作思索就答应了。 “好,不过在去之前,我还要做些准备。” 见苏远答应,周知群说道,“没问题,我先回去告诉师父,我们一刻钟后在天关宫前集合。” “好。”苏远送周知群离开。 虽然说有叶长老在,但苏远还觉得要多准备几手,想到这,他奔着一个方向去了。 ...... 天关宫前,面色慈祥的叶长老带着一众精挑细选的执法堂弟子踏立半空,旁边是面色古板的康长老,带着一批服饰统一,队伍整齐的弟子,这些弟子各个绷紧脸庞,隐隐有肃杀气息传出。 两方弟子井水不犯河水地分立两边,泾渭分明,一眼就能分辨出。 更远处,则是地轴宫的执法、刑罚两堂弟子。 康长老在心底默默算着时间,等了一会,远处地轴宫飞来两道人影,乃是地轴宫的两位长老。 两位长老飞到叶先和康柏面前,拱了拱手,礼数做到了位,但话语间却满是不耐。 “叶先,康柏,你们天关宫的人怎么动作都要慢人一步,去晚了,被贼人得到消息,又要扑个空。” “不如我们地轴宫先行一步,你们在后面替我们掠阵好了,这样到时候也不用抢攻了,放心好了,会留点功劳给你们的。” 被地轴宫两位长老挖苦,叶先脸色丝毫不变,不将两人放在眼里,倒是康柏不由得抬眼看向叶先,说道,“叶长老要等人,没办法,同为一宫长老,不能弃同僚于不顾。” 听到康柏说的话,叶先笑笑,那慈祥眉目配合这笑怎么看怎么和蔼,但熟悉叶长老的人都知道,这是叶长老特有的皮笑肉不笑。 “康长老,这么急着去捉拿贼人?不会是怕去晚了,贼人被地轴宫的人抓到,牵连到自己暴露了吧?毕竟......还是自己抓到手里稳妥。” 康长老冷哼一声,脸色绷得更紧了,那样子,很是不屑和叶长老这样的人多说一句话。 倒是康长老身后的一女弟子出声了,那女弟子一头秀发绑在脑后,一身漆黑盔甲,手中提着一柄长枪,看起来极为干练英武。 她大大方方地出声道,“叶长老,我师父他绝对对得起宗门,不可能是做出这种事的人,另外,在地轴宫长老面前,师父不想损了同为天关宫的叶长老面子,免得让地轴宫看低。” 这话一出,那两位地轴宫的长老哈哈大笑。 “叶先,你还不如一个小女娃懂事,人家小女娃不比你个小家子气大大方方。” “叶先啊叶先,你那脾气是要改改了。” 听闻这话,康柏的脸色也不由得一松,绷得没那么紧了,目光隐隐瞥向叶先,似是得意。 注意到康柏目光的叶先知道,这老东西绝对是故意的,和弟子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明里暗里都在贬低自己,还说不想损了自己的面子。 哼,全是借口。 说罢,叶先猛地回头看向和女弟子聊天的周知群,那女弟子被周知群逗得掩嘴巧笑,两人间的微妙氛围再容不下第二个人。 周知群忽然打了个冷颤,不知何故,然后对上了师父冷冷的视线,心底咯噔一下。 熟悉师父的他知道,师父这是在忍着不发火,实则已经怒到了极点。 周知群捏了捏女弟子的小手,示意她安静。 这让叶先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看看人家弟子的伶牙俐齿,再看看自己弟子。 “叶先,康柏,既然你们还要等,我等就先走一步了。” “时不待人,天关地轴二宫不分家,我们的功劳也是你们的。” 就在地轴宫的两位长老摆摆手,准备先一步告辞的时候。 远处有两道黑影极速逼近。 当来到近前后,其中一道人影拱手道。 “抱歉,来晚了。” 第146章 封锁徐家镇 天关宫两位长老加上地轴宫的两位长老看清来得两道人影后,都不由得愣了下。 其中一人叶先和康柏都熟悉,苏远的大名在长老们之间已经传疯了。 而另一人,地轴宫的两位长老更熟悉。 “雷......雷长老?” 和苏远一起来的人正是雷宣,那壮硕的体型,身披一件毛皮,宛如樵夫般的打扮,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其剑圣之名。 苏远对场中四位长老笑着行礼,“诸位长老,弟子多做了点准备,耽误了时间。” 说完还看了眼雷宣,像是在说是雷宣的缘故,才耽误了行程。 “你......你是天关宫弟子吧?”其中一位地轴宫长老问。 苏远点头回应,顺带带着雷宣回到叶长老身边。 看着这场面,让两位地轴宫长老一时间涌上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这......明明是他们地轴宫的长老,就这么到你天关宫队伍里去了? 还当着我们面...... 这算什么事? “叶长老,康长老,唐长老,申长老......”雷宣一脸无奈地打着招呼。 面对唐长老和申长老那莫名幽怨的眼神,感觉自己站在天关宫队伍里怪怪的,但既然答应了苏远,那只能照做。 男人岂有反悔的道理。 就连康柏和身后的英武女弟子也愣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站在苏远身后保镖似的雷宣。 那位近十几年名气最盛的剑圣......就这么给人叫过来了?看样子还是给人在当保镖? 康柏回想起那一晚大阵开启后于苏远身边所见的盛况,这才意识到,诸多天关宫长老,甚至还有地轴宫的剑圣和那位深居剑炉的商老,并不是因为意外才汇聚在一起。 或许,全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弟子。 连带着他打量苏远的眼神也不一样了,他知道苏远身份特殊,但再特殊也不可能使得这么多长老发疯般的去保他。 前两位宫主传人都没有这个待遇。 “雷长老......确定不和我们一起?”唐长老试着将雷宣拉回自己的队伍。 “不了,唐长老,既然都是一宗子弟,在哪都一样。”看了眼苏远,雷宣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被雷宣直接了当地拒绝,这么多弟子注目下,唐长老略微感觉挂不住面子。 此时此刻,他很想凑到雷宣面前说一句,地轴宫才是你的家。 申长老犹豫了下,本想开口再劝劝,或者问问雷宣你是不是被威胁了,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我们地轴宫一定倾尽全力救你出来。 但扫了眼面子挂不住的唐长老,申长老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问出来。 万一问出来又被雷宣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丢脸丢的可比唐长老还要大。 再说了,那可是剑圣雷宣,谁能威胁他。 叶先也意外地盯着雷宣打量了几眼,看得雷宣一个糙汉子都有些受不了了,“叶长老......我没得罪过你吧?” “哈哈哈当然没有当然没有。”叶先的脸上又恢复满脸慈祥,憋不住的笑意几乎溢出,大力地拍着雷宣手臂上硬的和铁一样的肌肉,啪啪作响。 看到地轴宫两老头吃瘪,还有康老头脸上的古板因为意外而肉眼可见地消失,这使得叶先先前一口恶气长出。 连带着看向苏远的眼神无比舒适,然后不忘回头恶狠狠地看一眼周知群。 周知群和女弟子还在捏手,你捏我一下,我捏你一下,循循环环无穷尽也,其乐也无穷......但忽然感觉脊背一凉。 又对上了一双能杀人的眼神。 周知群脸色一肃,将师妹捏过来的小手拍掉,装作自然地对苏远点头,“苏远师......欸这不是剑圣吗?前辈不去地轴宫来我天关宫实乃怪......天大的好事。” 周知群的本能告诉他有些话不能说错,硬生生在最后时刻改口了。 苏远看周知群身边那个女弟子颇为眼熟。 这不是那晚和周知群一起说要护送他到宗门边界的巡逻队女弟子吗...... 苏远有理由怀疑,周知群......其实是打着护送他的由头和师妹悄悄摸鱼。 懂的都懂。 不懂得他也没办法解释,毕竟他只是一个没有师妹的孤家寡人。 两位地轴宫长老有些受不了雷宣出现带来的‘背叛’,甩甩袖子丢下一句话走了。 “时候不早了,我地轴宫先行一步。” 叶先也笑着扫了眼康柏,“既然苏远师侄到了,人也齐了,我们也动身吧。” 康柏冷哼一声,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弟子,“小霞,别看了,走吧。” 那英武的女弟子这才收回视线,提着枪跟了上去。 道道流光划过天际,周知群这时追上了苏远,和其并驾齐驱,“苏远师弟好魅力,那康长老的弟子可是一直盯着你。” 苏远笑了笑,“不,我只从她的眼里看到想比划比划的意思。” ...... 徐家镇,虽名为镇,但那是千年前的事了。 如今的徐家镇已是一座浩然大城,只是城外的天空忽然划过无数道流光,将天空封锁。 城池中多凡人,少数有资格上天的人通通被拦下,无一例外。 一些徐氏子弟呵斥拦在面前的人,亮出自己荡魔剑宗内门弟子的身份,想让他们放同为弟子的自己出去。 就连徐氏当前的太上老,在宗内唯一的七阶,徐长峰也为天上的异变而惊到,走出自家占地甚广的大宅,看着天上。 只见封锁天空的弟子中间,多出了四道并列的身影。 虽同为七阶,但这四道身影上的气息和徐长峰自身截然不同,恍若一个是真七阶,一个是假七阶。 威严的声音从空中传出。 “天关宫地轴宫联手查案,封锁徐家镇,闲杂人等勿要乱动,否则按贼人处理。” 看着那四道身影,徐长峰理了理衣衫,确定头发都束得整整齐齐,胡子也打理得一丝不苟,他踏空升至四人面前,恭敬行礼道。 “徐氏徐长峰,见过四位堂主,诸位是为老夫擒下的那贼人所来吧,可惜老夫实力不济,未能发觉蹊跷,让他当着老夫面被那诡异的火焰烧得一干二净,此乃老夫罪过,还请宗内降下处罚。” 四人紧紧盯着徐长峰,却从徐长峰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慌乱,有的只是恭敬以及一心求罚的虔诚。 第147章 完美说辞 地轴宫的执法堂唐长老冷冷问道,“徐长峰,你徐氏自第一代入我荡魔剑宗,至今已一千二百余年,徐氏在宗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族,更是占得山门外一方大城,看看你的脚下,徐氏宗族十数万人,其中内门子弟更有近千之数,徐氏能有今天,靠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徐长峰将身子弯得更低了,几乎成了直角,“长峰不敢忘,徐氏能有今天靠的全是宗内的恩典,没有荡魔剑宗,就没有我徐氏今天的辉煌......” 申长老又开口道,“徐氏这一代似乎有一人临近七阶,有望得宗主亲自赐下仙性,踏入七阶,徐长峰你应该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吧?” 徐长峰老脸微抬,满脸的惊喜和热切,甚至连眼底都感动得要流出泪水,“那徐氏弟子本已被定为无望靠着自己晋入七阶......若真能得赐仙性,于他,于长峰,于徐氏,都是天大的好事,长峰定然感恩怀德,听从宗门吩咐......” 地轴宫的两位长老恩威并施,上来先一番话试探,想要从徐长峰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来。 可徐长峰脸上的神色始终如一,对答如流,一副问心无愧的姿态。 唐长老和申长老对视一眼,眼底的怀疑之色稍稍减少,但依然未能完全放下。 康柏这时发话了,“徐长峰,你对宗门的忠心天地可鉴......但你怎么解释徐家镇的人收集‘烛油’之事!” 可话说到一半,康柏话锋猛地一转突然发难。 康柏死死盯着徐长峰,只见到徐长峰的脸色一变,就在康柏以为徐长峰是预感事情败露而变色时。 伴随着徐长峰脸上出现无比的震惊,他喃喃道,“‘烛油’......收集‘烛油’,原来那些人对犯下的残暴之事是如此称呼......” 康柏脸上的古板浮现一丝不耐,“徐长峰,你不要在我们面前装作不知,你徐氏掌控徐家镇范围几十里,不可能对发生的事至今不知,别再隐瞒下去了,如实交代,宗门还能对你从宽发落。” 徐长峰一副悲痛的样子叹气,娓娓道来,“四位堂主有所不知,我此前正是得了手下人送来的消息,才外出调查,回来的途中遇到戴面具的歹人......” “看来我所得消息确实准确,他才想着要来灭我口,那人的实力无比诡异,虽不是七阶,却能仰仗着一丝阴诡之力与我抗衡。” “那阴诡之力甚至能侵袭进我的体内,一直拖下去,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真要着了他的当......” “但我也深知不能拖下去,拼着受伤也要速战速决,一举将那经验不足的小儿擒下,只是那歹人小儿知道自己没办法逃生,竟然化作了火焰,生生在我面前燃尽了......” “我一回来就将消息上报宗门,只为了盼来四位堂主......也正是因为我在调查期间查到了一些物证,一直等着交给几位......” “调查时,我看到他们将活人生生地挤进同一口烧得通红的大铁罐,融做了油水般的物状......这也是我从康长老嘴中得知‘烛油’后震惊的缘故,那东西,确实像烛火燃烧之后滴落的油......” “我赶到时,贼人掩盖得很好,可我还是得了一点‘烛油’,留待几位探知验证。” 徐长峰说得煞有其事,场面描述也极为真实,甚至给出了几位堂主无法想象的信息。 唐长老和申长老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然后将视线投向天关宫的两位长老,那意思,似是在说徐长峰的嫌疑很大可能排除了。 叶先脸上的慈祥也收了起来,想起徐长峰说得将活人挤进罐中活炼,眉目不由得低垂,颇有些悲悯天人的意味。 诸人还在细细品味徐长峰说的话,远远跟在后面的周知群却对身边的苏远问道。 “你觉得徐长老是无辜的吗?” 苏远琢磨了下摇摇头。 周知群先是仔细想了想,没想出哪里有漏洞,再度说道,“按宗门例规,徐长老顶多是管辖不力,让治下发生这种魔教般的事件,倒不至于和那些贼人产生什么牵连,估计师父也是这么想的。” 苏远不由得呵呵一笑,周知群这样的人没受过大量影视剧的熏陶,对这些东西并不敏感,但苏远可是立马就察觉到心里的违和。 “怎么?他说得不对吗?”雷宣这时也忽然插口道。 “你看,连雷长老都认同我的话。”周知群觉得自己说得没错。 “不,他应对得太好了。”苏远这时缓缓道,此话一出,周知群和雷宣同时愣了一下,心底的某些盲点悄然被揭开。 苏远继续说着,“哪怕是高高在上的长老,也非完人,也有疏漏,可徐长老的所有表现和话语,都完美踩在了四位堂主想要问清的点上,这更像是,精心准备的完美说辞,只为了完美掩盖一切......” 苏远看向徐长峰的眼神变得幽幽起来,“可这份完美恰恰是最不完美的地方......” 话音刚落,还不等周知群和雷宣意识到什么,四位并列的堂主中,位居中间的康长老那张古板的脸上忽然笑了下。 “徐长峰啊徐长峰,你还是露出了你的马脚......” 康柏冰冷地盯着徐长峰。 同为执掌执法堂的唐长老和叶长老略有些惊愕地看向康柏,不解哪里有漏洞。 倒是地轴宫刑罚堂的申长老仅仅经过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提醒,立马悟出了什么,同样冰冷地看向徐长峰。 第148章 城中突变 徐长峰脸上现出一片愕然,不解地对几人问道,“诸位长老,什么意思,我对宗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这时,底下的城池中传出一阵骚动,一群刑罚堂的弟子在城中各处破开房屋院落的大门,其中也包括占了城中四分之一面积的徐氏祖宅。 徐氏的子弟上前阻拦,面对人数众多的徐氏子弟,那提着枪的英武女弟子只是上前一步,手中的长枪带着毫不留情的杀意怼了上去。 从徐氏子弟中走出一个年过三十有余的中青年,他对康柏的亲传弟子拱手道,“在下徐八山,为徐氏青年一代最有望得仙性之人,还望师妹赐教,若是师妹败了,请不要在空口无凭的情况下对我徐氏祖宅进行无端的破坏。” 但话音刚落,身为康长老亲传的提枪女弟子眼底闪过不屑,“不过是靠着仙性才能破圣关的废物罢了......” 她只是一枪,径直冲向了徐八山,徐八山的眼底闪过诸多变化,一杆袭来的枪却在他眼底演化出了诸多枪影剑影刀影.......诸多兵器的变化全在一杆枪上出现。 下一瞬,一道身影倒飞出去。 徐八山直挺挺地撞倒在假山之上。 朴实无华的一枪却有这样的威力,这使得一边观战的雷宣轻咦了一下,“这小女娃有点意思......” 苏远同样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那是......某种‘意’吗......” “给我搜。”随着徐八山倒下,剩下的徐氏子弟眼底都生出骇然。 面对强势甚至是有着冷冽杀意的刑罚堂弟子,一时间,无人敢动手,两两刑罚堂弟子一队,穿梭在偌大的祖宅建筑间。 眼见祖宅被人破开,肆意搜查,徐长峰脸上的愕然变成了悲痛欲绝。 他颤抖着指着下方的一切,“予求予夺......予求予夺啊......我徐家为宗门奉献了整整一千二百年,却换来宗门如此的对待,这要是让其他家族看到,会多寒心,还会有家族愿意为宗门奉献一切吗......” 唐长老颇有些疑惑地看了眼依旧板着脸的康柏,似有不解,“康长老......天关宫刑罚堂弟子这么做,有得到宫主谕令吗?” 康柏摇摇头,“没有。” 唐长老有些吃惊,“那你还敢......虽然现在只是怀疑质问,但还未到定罪的时候。” 康柏依旧板着脸,“马上就能定罪了。” 远在城池边缘上空的苏远,怀里忽然涌现一股极端火热的感知。 不用摸,苏远就知道,是‘北方鬼帝’的面具。 这是在说明......那晚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家伙,就在附近?! 眼看着底下刑罚堂的弟子已经在城中分散开,苏远叫住雷宣还有周知群,依照着怀里面具热度的变化,混在刑罚堂的弟子中顺着一个方向靠近了过去。 “苏远师弟,我们这是......” 三人来到一个偏僻小巷,小巷的尽头是死路,苏远制止了周知群继续问下去,屏息在小巷中查找着什么。 最终苏远站在一个不起眼的交流前,确定此时面具的温度是最高的,他给了雷宣一个眼神,雷宣顿时心领神会,壮硕的肌肉蓄势待发,做好了面对一切意外的准备。 当前的徐家镇,可谓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那黑白笑脸面具再怎么强横,也只有伏法的份...... 苏远一拳击碎面前的墙壁,漏出了后面黑深的隧道。 隧道中的黑暗里,明暗间,闪烁着某块尖锐物件跳动的光。 那光芒,氤氲七彩,不似凡间能有,带着某些虚无缥缈的气息,那气息,让苏远无端地感觉有些熟悉。 一边的黑暗里,一道人影走到了光芒前,回头看了眼如临大敌的三人,脸上的黑白笑脸面具似笑非笑,阴森可怖,阴恻恻的声音响起,“这都能给你们找到......连这点时间都拖不住,老东西真是没用啊......” 还不等苏远三人细想黑白笑脸的话是什么意思。 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人影伸手将那闪烁着氤氲七彩光芒的尖锐物件捏碎。 ...... 康长老的亲传,提着枪的英武女弟子回到康柏身边,摇头道,“师父,什么都没有找到。” “城中其他地方呢,那些地下坊市和暗道?” 英武女弟子摇头,“什么都没有,痕迹全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康柏依然板着脸,只是相比之前,如今的他似是松了口气,更加确定,他对徐长峰叹道,“刑罚堂里,从不缺你这样的聪明罪人,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是你们从未想到......完美就是你们最不完美的缺漏......” 康柏和弟子的对话也被其他三位长老听到,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什么都没找到,能将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在这徐家镇中,除了徐氏,还有谁能做到呢? “你们......你们没有任何证据说是我徐氏干的,这完全是陷害!”徐长峰先是表现出思索的样子,然后咬着牙恶狠狠地吼道。 但叶先那天生慈祥的眉目冷却了下来,“徐长峰,有些事,不是没有证据就能开脱的!” 这里,可是强者为尊的世界。 下一瞬,四人同时出手,将徐长峰所有能躲开的方向全部封死,一副势在必得将其捉拿的态势。 直到最后一刻,徐长峰才撕开了此前的伪装,表情变得无比狰狞,“地使大人!说好的功赎过,你还给我应得的那份仙性,可你这是在将我往死路上逼啊!” 徐长峰知道自己一旦被拿下,等待他的,等待他徐氏的,将是比死还要惨的下场。 他心一横,誓死也要以一人之力抵抗面前四位堂主的联手。 但他知道,这个结果毫无意外,只有一条死路。 就在这时,从地下迸发出无比强烈的氤氲光芒,那光芒如同乐谱,旋转上升着,越变越大,直至将整个徐家镇的范围都囊括进来。 连同带来的四堂弟子都一同被包围在内。 徐长峰面前袭来的四股天地威势,以及徐长峰周围的天地,被分割到了五块独立的空间,此前的威势,落在了空间边缘无形的壁垒上,瞬间消弭。 不仅如此,城中的其他地方也尽数被分割,一瞬间,陷入了混乱。 而空中,不知何时悄然浮现了一个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身影,阴恻恻的笑传遍了城中,他盯着面前的四位长老,宛如在盯着四块肥肉。 “损失了一块阵盘,但换来这么多的上好‘烛油’,够回去交差的了。” 第149章 无能为力之局 叶、康、唐、申四位长老脸色同时一变。 只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感受不到其他人的存在,肉眼虽然能看到十丈开外的彼此,但于天地的感知中,他们当前身处的空间......只有他们自己。 这意味着...... 叶先双手带动周围的天地之力,汇聚成了携带万钧之力的势,轰然向着周边落去,但一越过某道界限,就烟消云散。 而他也无法凝聚那道界限之外的天地之力,只能在自己所处世界内汇聚。 康柏试着越过这道界限和其他长老汇合,但无形的障碍阻拦了他,无法越过一步。 苏远等人身处的地方暂未受到影响,但他们和四位长老之间却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和四位长老所处的位置分割开来。 雷宣先是试着用蛮力破开中间的屏障,可双拳怎么爆锤都行不通,他眼底寒光一闪,一道剑光如白驹过隙般闪现。 前一刻还在背上的剑,连影子都没看清,下一刻就砍在了屏障上。 面对雷宣近乎使出全力的一剑,看不见的屏障依然纹丝不动。 这时从头顶传来阴恻恻的声音,不过却不是对他们说的,而是对四位长老说的,“不用白费力气了,六方仙仪大阵的阵盘不是你们能破解的......” 阴恻恻的黑白笑脸任由这些气息磅礴的七阶长老在各自的空间内横冲直撞,却怎么也离不开牢笼般的空间。 随后他踏出一步,转眼间来到了申长老面前,申长老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意识到当下只有他一人面对这不知来头的敌人。 “阁下犯我荡魔剑宗,可做好了被报复的准备。” 面对申长老言语上的震慑,黑白笑脸面具只是嘻嘻一笑,“报复......?你可知,我们最不怕的就是报复了......” 还不等话说完,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身影化作了一道虚影逼近了申长老,申长老此时竟然丝毫未察觉一般慌了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身形连连暴退。 雷宣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他解释道,“我们踏入七阶后已经和天地同体,内天地融于身外天地间,周围的一举一动,都能借着外天地的动静提前感应预知......申长老的惊慌,恐怕是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掌握敌人的动向......申长老麻烦了。” 纵然申长老想要和那戴面具的佝偻人影拉开距离,但一道阴冷气息还是如影随形般黏在他身后。 只见须臾间,申长老的身形不再后退,而是如断了翅膀的鸟儿径直落向了地上。 这一幕看得雷宣和其他三位长老心底无一不发寒。 申长老落败的速度,简直快到令人发指,照这个形势下去......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破局,不能让他将几位长老分割击破!”雷宣的脸上现出了不同于往日的狰狞狠劲。 整个人斜冲上至云霄,绕着看不见的无形屏障,以常人难以捕捉的速度化作了一道流云,尝试着寻找屏障的漏洞。 眼见雷宣突然冲出来搅局,戴着面具的佝偻人影一边伸手,指尖缭绕着一丝氤氲光芒,然后以极快速度撞击着屏障的雷宣,也猛地被束缚在一个单独的小空间内。 周围的空间也被独立了出来。 佝偻人影对雷宣喊道,“放心,也少不了你,都是要入我锅中成烛油的,何必那么心急。” 阴恻恻的声音说完,转头盯上了叶先。 一旁的徐长峰见到黑白笑脸挥手间就制服了一个长老,剩下的几位也不过瓮中捉鳖罢了。 原先差点被四位长老联手捉拿,如今,那死灰的狰狞表情荡然无存,唯有满脸的喜意。 “地使大人果然没骗我,眼下这些人,都是唾手可得的仙性啦......” 只是那笑意中,有着一丝疯癫。 徐长峰带着疯癫的笑,也冲着叶先而去,“地使大人我来帮你......” 周知群眼见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师父,想到所谓烛油的下场,猛地一咬牙,连牙间都被咬得溢出点点血丝,“师父他......” 可连雷长老那样的人都无能为力,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宗内肯定早已派人前来,但都无法突破封锁镇外的氤氲光芒...... 周知群深知自己上去也派不上什么大用。 但是...... 就算如此,他可是师父的弟子啊。 “天关宫弟子随我......救几位长老出来。” 他毅然决然地踏着剑化作了流光,如同主心骨一般,稳住了相当多群龙无首的慌乱弟子。 在周知群的带领下,他们纷纷向着戴面具的佝偻人影冲去,哪怕明知,这只是飞蛾扑火。 最终,只剩苏远一人立在通向地下幽幽暗道的入口处,封锁住整个徐家镇的氤氲光芒就是从暗道深处飞出。 雷宣被困,周知群为救师父选择了自杀式袭击来吸引黑白笑脸面具的注意,其他几位长老也是自身难保,封锁徐家镇的氤氲光芒还未散去,就算外面派来的援手也进不来...... 苏远深深叹了口气。 眼下的局面,真是再糟糕不过了。 苏远向怀里探去,摸到了那‘北方鬼帝’的面具。 此时的面具,炽热无比。 达到了新的巅峰。 他缓缓将面具戴上。 第150章 惊天一剑 苏远将炽热的面具戴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炽热的感觉。 也就是在一刻,苏远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人影,身上源源不断地飘出某些暗灰色的光点。 随着佝偻人影袭向叶先,这些暗灰的光点也随着某种无需借助实体媒介的方式,隔空出现在叶长老的身上,将其一点一点侵吞。 甚至封锁整个徐家镇的氤氲光芒,也隐隐依仗着那些暗灰色的光点。 那些暗灰的光点,无端地飘出,瞬间让苏远回想起了某些熟悉的景象。 这是...... 此前发生的种种串联起来,苏远隐约明白了什么。 叶长老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发僵硬,无边的阴冷几乎将他吞没,连全身的动作都越来越慢,宛如坠入了万里深寒的海底。 要不是他身上隐隐浮现的金钟光芒,可能他现在已经和申长老一样坠下去不知死活了。 但金钟光芒也在以飞快的速度黯淡。 “安心去吧......成为‘烛油’是你们的幸事,到了那边,还能让你们享受极乐天堂的待遇......”带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人影猛地出现在叶长老脸前。 和他贴得极近极近。 那近在咫尺的狰狞笑脸让叶长老不寒而栗。 叶长老身上浮现的金钟光芒也在这时破碎。 不远处,周知群带着一大群弟子赶来,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 只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猛地在周围响起。 “无常。” 佝偻人影一瞬间如同惊弓之鸟左右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就连眼前金钟光芒破碎的叶先也没空去应付。 “谁?”黑白笑脸面具在空中寻找着目标,可举目望去,看不到其他任何人影。 直到余光瞥到脚下城中一座尖塔,定睛一看,看到尖塔顶端站着一道诡异的人影。 那人影身穿大红的戏服,重峦叠翠的纹路在戏服上形成了极有层次感的画面,栩栩如生。 佝偻人影向其脸上看去,只见到一张面具,可一见到面具样子,他就倒吸一口凉气。 连佝偻的背都吓得立直了,张大的嘴直呼不可能。 本以为自己命该绝于此的叶先听到动静重新睁开眼,顺着看过去,却看到了塔顶身穿戏服脸戴威严悚然面具的大红人影。 还活着的康长老、唐长老还有雷宣等人也纷纷侧目,看到了那诡异的人影。 但更诡异的是,那大红戏服人影笑了笑,似是对佝偻人影很不屑。 “什么地使大人,不过小小无常罢了。” 叶先等人脑海中纷纷响起刚才那突然响起的声音,猛地喊出了“无常”二字,像是点破了佝偻人影的魂一般,将其注意力牢牢吸引。 “鬼帝......!”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人影看着大红人影看得失神,喃喃出声,又惊又惧。 鬼帝?! 简单的两个字却使得叶先等人越加震惊以及困惑。 眼前的难不成是某位隐于天地间的大能? 佝偻人影反复确认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确认眼前的面具,不论是外在的形态,还是那同出一源做不了假的‘味道’...... 那就是鬼帝。 “既见鬼帝,为何不拜?”戏服人影冷声质问道。 佝偻人影原先的身形被宽大衣衫遮住,看不出什么来,但如今一站直,那枯瘦的身形隐约就现了出来,他连连喊道,“不,不......” “不拜?”立于塔尖的戏服人影冷笑了声,有一种得逞的意味在里面,“既然不懂礼数,那......小小无常,也敢在地府之外作怪?” 下一瞬,滔天的杀意从塔尖人影身周蔓延,将整个徐家镇的范围都包括在其中。 不论是原本城中的局面,还是徐家子弟,又或是荡魔剑宗四堂弟子,眼前全被血色包围,一幅幅由内心演化的血腥厮杀场景在眼前浮现。 他们颤抖着双手举起武器,瞳孔血红地盯着周围每一个非自己本体的生物,来自本能的厮杀欲望愈演愈烈。 叶先、康柏、雷宣、唐长老等人眼前也都浮现各自不同的嗜血景象,饶是他们镇守灵台,保持心灵清净,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受到厮杀欲望的控制。 好恐怖的杀意...... 这是他们此时心底唯一能升起的念头。 他们更明白,这股杀意没有针对自己,不然...... 徐长峰忽然看到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无常对着自己的身体又抓又挖,将宽大的衣衫都撕碎了,露出青褐色的阴森干瘦躯体。 那分明非人类可有。 佝偻无常嘶吼着将全身挖得遍体鳞伤,血痕累累,血红的眼睛好不容易才恢复一丝清明。 他似是被激怒了,又气又急又惊又惧,操纵着指尖的氤氲光芒,将塔尖周围的空间封锁,然后举全力向着塔尖上的戏服人影冲去。 怒吼着要将塔尖上这个身穿戏服的人影杀死。 在常人看不到的地方,数不尽的暗灰色光点被佝偻无常操纵着,在戏服人影身周汇聚。 极端的阴冷将其包围,只要一瞬,就能将其变为死人。 但佝偻人影等来的不是一具倒下的死人尸体,而是一道恍若天光,吸引了徐家镇范围内所有人心神的惊天一剑。 “杀生......非我。” 恍若天光的一剑,几乎是眨眼间洞穿了佝偻无常,斜斜劈下的剑光,将佝偻无常劈成了不对称的两半。 连带着,无常脸上的黑白笑脸面具也被劈碎了,在被劈成两半后,两截面具各自浮现了细密的裂纹,然后悄然粉碎,化作了粉末消失殆尽。 面具掉落,其下的狰狞非人的脸庞上,还残留着无尽的愕然和困惑。 嘴里做出的口型,似是想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来自地府的力量对他无效...... 只是,这张脸上的一切都成了死寂。 而在这一剑乍现之时,于空中的几位长老,全都因一时的心神大震,强烈到甚至摆脱了杀意控制的状态。 原因无他。 只因为这一剑。 分明是荡魔第一剑,惊神式! 不......比惊神式还要更加......更加...... 这是一种他们无法言说的感觉。 只知道,这一剑,绝对超过了惊神式本应有的。 第151章 事后乱局 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惊天一剑贯穿无常身体后。 佝偻无常于空中分成两半,面具一掉落,粉碎于空中后,随即他的身上燃起诡异的白火,将那暴露出来的青褐色躯体燃烧殆尽。 诡异的白火静静燃烧着,直至什么都不剩。 最终,本来站着一个‘人’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片空荡荡。 原本盘旋在无常指间的氤氲七彩光芒也化作了一缕有灵性的灵光,在原地盘旋片刻,然后一头钻进封锁徐家镇的大阵之中,和大阵融为一体。 这一缕光芒似是操纵全局的核心,随着它融入大阵,漫天的氤氲光芒如镜面般破碎。 镇外的天地终于又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除了镇外的天地,还有十数道强横的身影,一同映入众人眼底。 许多弟子的眼中看到这些身影,眼底顿时出现欣喜。 “是其他长老们。” “宗内的支援来了。” 徐长峰呆愣愣地看着佝偻无常被火焰吞没,一瞬间从无尽的喜悦又落到暗无天地的绝望。 他知道,徐氏是彻底完了,再无任何翻盘的可能。 这一切,都要拜那突然出现在塔尖上的戏服人影所赐。 若不是他.......地使大人早已将宗内的几位长老杀光,然后就能得到.....更多的仙性! 他扫了眼外面露出的十余道强横身影,连看都没看徐家镇中的徐氏子弟一眼,直接奔着镇外的一个方向逃窜。 而原先困住叶先等人的单独空间也在此刻失效,他们又能感知到周围天地间的一切动静,挥手间就能引动外天地。 可他们的目光仅仅留在那被白火吞噬的无常身上片刻,更多的,则是关注在塔尖上的那道身穿大红戏服的身影。 但就在封锁徐家镇的大阵破碎之前,那道身影就已经从塔尖上消失不见。 那时,他们还未脱离被无常切割出来的空间。 前来支援的长老们来到几位脱困的长老面前,焦急地问,“诸位长老,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话长,我们着了徐长峰那叛徒和外人联手的道......”康长老长话短说,将事情简短地介绍了一番。 可光是这简短的一番介绍,就足以让那些支援的长老一个个面露愠色。 “徐长峰那叛徒已经逃了。” “无妨,刚刚有几位长老已经追过去了,徐长峰乃是仙性七阶,绝无逃脱的可能。” “好!除了徐长峰,还要彻查徐家镇,这徐氏......怕早已是个贼窝了。” “另外,地轴宫的申长老......气息已断,仅残留一丝神念,但也没有救活的可能,再过一时半会,这缕神念也要消散了。” “唉,申长老乃是地轴宫的支柱之一,为宗内做出的贡献难以计数......尽人事听天命,还是继续尽全力救治吧,不论死活,他都是我们宗门的长老。” 支援的几位长老中,有几位颇为威严有话语权的长老,三眼两眼间将此地的混乱一一安排。 另一边,周知群,还有那位提着枪的英武女弟子各自奔向各自的师父,“师父,徒儿来迟了。” “师父......”周知群怔怔地来到叶先面前,脸上的表情满是担忧和后怕,“我......” 叶先望了他一眼,“你什么,这一次,你实在太鲁莽了,那非你能敌之人,带着弟子们冲过来,像什么样,我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面对师父的呵斥,周知群不敢抬头,知道自己师父的暴脾气,要是敢顶一句嘴,接下来一个月别想有好日子过。 但没想到叶先却忽然停下了呵斥,“不过......你小子倒是不比康老头的那弟子差。” 听到这话,周知群不敢置信地抬头,对上的却是叶先慈祥的眉目以及欣慰的眼神。 ...... 眼见徐家镇的乱局一件件地被收拾,脱困的叶先雷宣四人聚到了一起。 “有注意到那位......前辈去哪了吗?”康柏斟酌着问其他人。 雷宣摇摇头,叶先也摇头,唯有唐长老说道,“那位前辈应已经走了,我们要留,也是留不住的。” 其他人都赞同地点头,只是他们想到刚刚那一剑,脸上都泛起了困惑和怎么也止不住的震惊。 “那一剑,就算不是惊神式,也一定和惊神式有联系,这一点,身为天关宫长老,我绝对不会看错。”叶先断然道。 “会是宗内的某一位出面吗?”雷宣问。 “不可能。”康柏仍有震惊残留的脸上,脱口而出,“就算是宫主出手,也脱离不了惊神式的根本,从惊神式中衍生出如此......出神入化的一剑,以宫主出手,顶多是存在一些令人防不胜防的变招......” “难不成......”其余人浮想联翩,猜想不断。 “各位还是别乱猜了,想要知道这么一位前辈的底细,无疑于痴人说梦,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和荡魔剑宗的联系绝对不小。” 雷宣点头,“其实我更好奇的是这一剑是怎么发出的,我连他挥剑的动作都没有看清。” 这时唐长老倒是发话了,“从我的位置能看......那位,只是伸手并指为剑,而且,我还发现,其实这一剑的威力,或许并不如我们想象中的大,只是......那位的特殊,对‘无常’似乎有着异常强横的碾压。” 康柏渐渐冷静下来,回忆了下,细细推敲,也不由得将那一剑吸引心神的滤镜给剥了下来,“我们当时都受到了杀意的影响,加上惊神式本就是有着动摇人心的作用,连番影响下,才会觉得那一剑接无可接,到达了极致。” “确实如此。”唐长老说,“另外,我似乎认得那位前辈脸上的面具。” “哦?”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立马向他看来。 第152章 千古第一人 “如若不错,那应是‘北方鬼帝’,为地府内五方鬼帝之一,仅位于少数几位仙神之下,我曾于经山内看到过一本刻画着诸多诡异脸谱的古籍,其中只标注了各脸谱以及对应的仙神,却没提及其他任何东西,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表演某些戏剧才会用到的脸谱......现在想来,或许那古籍就是为提醒某些东西的。” 唐长老的声音幽幽,听到后面,尤其是说‘提醒某些东西’时,众人都感觉毛骨悚然。 “那无常作派,的确非正道所为。”雷宣说道。 也就是这时,远处飞来两道人影,乃是两位长老,其中一位长老手中提着一圆柱形的物件。 等靠近了一看,才注意到那是被削去了双手双脚的徐长峰。 只是先前仪容焕然气度非凡的徐长老,如今披头散发,浑身血渍,犹如路边的乞丐。 他全身被封住,仅仅吊着一口气不散。 ...... 雷宣和周知群再度回到了小巷边,却在巷口没看到人。 两人来到了巷角那幽幽暗道的入口,果然见到暗道里有个熟悉的人影。 苏远举着一枚夜明珠照亮暗道,在暗道中心的桌上,摆着一块四分五裂的阵盘。 雷宣看到苏远没事,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事,不然......” “不然你就要有事了?”苏远瞥了他一眼,转头继续研究面前四分五裂的阵盘,“这些碎片似乎是某块完整的东西上的一部分......” 雷宣打量了一心扑在阵盘上研究的苏远好几眼,和之前站在塔尖上的戏服身影对比着,未看出一点端倪,心底的疑惑和怀疑消散了几分。 “那个家伙,叫无常,他手中的这块阵盘,应是六方仙仪大阵的一小部分,只是他将这块阵盘碎片的力量全部引爆,才在这么多七阶面前封锁住了整个徐家镇。” 结合之前见到的种种画面,雷宣做出这样的判断。 苏远点点头回应,“我听到了,在你们被困之后,塔尖上那人说的话,到着实是我没想到的。” 雷宣看了苏远几眼,“不仅如此,那人还事关一些其他事,这背后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有些话雷宣没在这里说,这里人多口杂,难免隔墙有耳,打算回宗内再说。 苏远看到周知群,不由得道,“周师兄你......我本想拉住你的,毕竟面对的可是匹敌长老的七阶啊。” 周知群抓了抓头发,“那时候就是一时冲动,没想那么多......可能是和师父待久了,难免沾染了点师父的脾性。” “周师兄,下次不用那么冲动了,可以有更好的处理方式,要是我,我会选择看着叶长老死去。” 听到苏远这样说,不仅是周知群愣住了,就连雷宣也愣住了。 他们认识的苏远......可不是这样的人。 苏远见两人脸上的愕然,微微一笑,继续说,“我会活下去,然后用尽我能的一切变强大,直到那一天,能杀死凶手的那一天,将叶长老遭受的一切以百倍万倍还回去。” 明明是笑着说的,但轻飘飘的话中却有着难以言表的决心和坚定。 雷宣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眼前的苏远非是一个加入荡魔剑宗两年不到的满腔热血的小子。 周知群被苏远的话一时给惊到,恍惚间竟然失神了,似是沉浸在苏远所描述的那幅画面中。 “是啊......报仇,以百倍万倍还回去......” “周师兄不要怪我没有一起帮你。”苏远无奈摇头。 “不。”周知群回过神,怀着感慨的心态看着苏远,只觉得和小自己好几岁的苏远相比,自己倒更像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 “是我鲁莽了,其实我上去也没有什么用,反而是带着弟子们上去送死,平白无故地多出了伤亡,我不该犯这样的错的。”周知群叹道。 雷宣听着两人的话,对苏远的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打消。 苏远长出一口气,“呼......多亏了那莫名出现的人,那一剑......简直......我说不出来。” 雷宣也深有同感地点头,“是啊,那一剑的感觉,我也说不太清楚,简直惊艳到了极点。” 苏远听着雷宣当面这么夸,心底莫名地舒畅,接话道,“是啊是啊,那一剑几乎是我天关宫子弟终其一生才能追求到的。” “唉,我枉为剑圣这个虚名啊。”雷宣叹气,很是受打击的样子。 “不错,剑圣之名应给那位前辈。”周知群也接话茬道。 苏远愣了下,“这倒不必吧,雷长老和那位前辈相比,不一定就弱于他呢。” 雷宣摇头,“我差远了,那位实乃千古未有之奇才,比之开创了荡魔剑宗,悟出了荡魔五剑的前辈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是同一个级别的天才。” 周知群也深有同感,“虽然荡魔五剑极难练成,但荡魔剑宗几千年的历史间,还是有寥寥子弟完全掌握了五剑,可细数立宗以来,能在荡魔五剑的基础上开创新的招式的,没有一个,这么说,着实没有过誉。” 听着两人越吹越大,几乎要把使出了杀生非我的那人捧上了天,苏远无端地有点心虚。 不至于不至于......不过,杀生非我的那人干的事,和我苏远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苏远不由得感慨。 在幽冥界时,他就注意到,城隍的实力很弱,其他的诸如给谛听守门的罗刹,实力都在七阶以下,只有那些阎罗的实力到达了七阶,而九灵元圣实力最强,至少为八阶。 当苏远隐约明白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人影就是无常时,与之一同而来的疑惑便产生了。 无常和城隍乃是同一层次的产物。 幽冥界和五界十天的时间流速差距不大,一介无常,何时就有了如此飞速的进步。 那缘故,苏远就很明了了。 来自地府的赐福。 有着地府的赐福,将原本实力不到七阶的无常硬生生拔高到拥有了堪比七阶的战力。 若无赐福加身,无常在苏远面前不过和那晚被苏远一剑穿透的两位天阶弟子一样,只是一剑的事。 而地府的赐福,恰好对苏远来说,不,是对‘北方鬼帝’的面具来说,完全无效。 第153章 仙性破关 甚至,苏远都觉得,使出杀生非我来对付无常,已经是牛刀杀鸡了。 不过,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 这点细节也不用在乎了。 最终所取得的威慑也非常明显。 效果甚至出乎苏远意料的好。 雷宣和周知群两人都是亲眼见证那惊天一剑的,你一言我一句将那人吹到了此前从未设想的新高度。 这时苏远又想起了正事,他向雷宣问道,“我听那位徐长老说到‘仙性’,‘仙性’到底是什么?” 雷宣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说实话,我对‘仙性’所知不多,仅知一般无望靠自己踏过七阶门槛的人,才会被宗内赐下仙性,强行破开那一道门槛,踏入七阶。” 苏远想起此前所见过的一面,那是在魔主世界中,魔主所赐下的仙性让八大世家中的李氏老者瞬间踏入了七阶,成为了武圣。 “不过这样的七阶也有着致命的缺陷。”雷宣继续说,“那就是,终其一生,无法再入一步,此生永远停留在初入七阶的地步,甚至面对依靠着自己踏入七阶门槛的同层次七阶,也会在无形中弱上好几分。” “但......七阶终归是七阶。”苏远算是明白了为何一些人对‘仙性’趋之若鹜。 雷宣幽幽道,“没错,尤其是当你卡在那最后一道关卡时,只差临门一脚,却始终不得而入,其他真正有天资的人一个个成为了七阶,看着他们,自己便开始陷入日日夜夜的问心,直到道心崩溃,甚至直到生命的终结,这种时候,若还有最后一种方式能够挽救,几乎没有人会拒绝。” 周知群想象了下,窒息般的感觉像潮水一样向他涌来,“若我到时候也如此......我可能也会选择‘仙性’吧,不是所有人都能靠着自己过那一关。” 苏远不语,只因他还不清楚他们口中的那一关到底有多难。 但和凌霜在一起的世界里,哪怕他依靠着天赋,日日夜夜的相处之下将凌霜的天资培养到极致,也不过到达了‘半圣’境界,在五界十天就是半步七阶。 在魔主世界,女皇和八大世界,老剑仙之后再无一人入七阶。 就连幽冥界也只有阎罗级别的人物是七阶以上。 其中的难度,可见一斑。 “周师兄你如今处在何等层次?” 直接问境界是很冒昧的做法,就好像直接问女孩子为何你的胸大肌如此发达一样。 但两次事件相处下来,苏远相信周师兄不会介意的。 周知群愣了下,回道,“我的玄剑已是天阶中期,差不多相当于刚入六阶。” 苏远了然,虽然他一口一个叫着师兄,但周知群的实际年龄大不了他几岁,顶多差个十来岁。 周知群还为自己的天赋而感到羞愧,“说实话我的天赋在师父的一众弟子中不算出众,不过因性格比较沉稳,才被师父委以大任。” 苏远想到了什么,顿时一笑,“性格沉稳当众摸师妹小手是吧。” 周知群的老脸一红,强调道,“我摸的不是师妹的小手,摸的是我的前途!” 苏远疑惑,“此话何解?” 雷宣倒是认识,“他身边形影不离的那个女弟子好像是天关宫副宫主的女儿......应该没记错的情况下。” 雷宣忍不住多瞥了周知群两眼,周知群的样貌儒雅随和,一副对谁都好说话的样子,真像个翩翩君子,的确受某些女弟子的喜欢。 再看看自己,五大三粗,活像个上山砍柴的樵夫。 也难怪以前身为弟子的那些年没有情投意合的女弟子。 于是在心底暗骂,奶奶的都是人才。 苏远虎躯一震,看向周知群的眼神肃然起敬。 周师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周师兄。 果真沉稳,是成大事之将呀。 ...... ...... 徐家镇,一家专卖戏服和各式脸谱的大店铺。 店铺里,老板和帮忙持家算账的女儿正惊慌检查着什么。 “父亲,当时我就感觉一阵风过去了,然后没注意店里少了什么,刚刚才发现,上周被徐家定走要为徐氏七公子而定做的戏服少了一套。”女儿慌里慌张地来到父亲面前。 相比父亲的沉稳,不过豆蔻年华的女儿则显得没那么稳重。 “慌什么,徐家......或许没那么重要了,这件事,先不要声张。”父亲先是将女儿安抚下来,他回想今日城中发生的变故。 他虽然只是一介凡人,但能在这靠近仙家的重镇里拥有一间两层的豪华铺子,他断然不是脑子的庸人。 这也是他向来自豪的点,路边每每走过因求仙失败又身无分文如乞丐般的人时,他都会这么对女儿施以教诲。 他敏锐地感觉到,今天城中发生的变故,一定是徐家得罪了仙家。 一个弄不好,或许整个大家族就要覆灭。 “先是城里来了许多仙家子弟,隐隐有向徐家问罪的姿态,然后是突然出现的黑白面具,徐家老祖竟然和黑白面具是一伙的......早有准备之下,仙家们被打个措手不及,若不是后来出现的那道莫名声音,或许这些仙家都要陨落在这里......” 掌管店铺多年的老父亲像算账一样算着。 “不过,就算是这些仙家陨落在这里,可仙门深处,肯定还有更厉害的仙,不论徐氏老祖事成不事成,只要一暴露,徐氏到最后都一定是会被打上叛徒印记的......徐家的覆灭,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想到这,他打定了主意,既然徐家注定要覆灭,那...... “兰儿,你去通知附近的仙家子弟,就说店里少了一套戏服,或许和徐家叛徒有关联,快去。” 虽然他不知道这戏服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绝对和城里发生的大变故有关系。 想到这,他走出店铺的门外,看着女儿顺着街道奔跑出去,他看着街的另一边,对面的建筑挡住了他的视线,恰好遮挡了一座尖塔。 第154章 救了所有人的命 店铺主人本以为只是会有几个弟子过来问问情况,可没想到,不过是半炷香的时间,就有好几道从天而降的老者。 其中一个老者还拎小鸡一样提着他的女儿。 不久后,更是有近百道踏着剑的肃杀身影将店铺周围重重包围,天罗地网之下,连一只苍蝇都不可能放过。 见到这阵仗,店铺主人心里一阵发怵。 他只知道,不用踏剑就能飞来飞去的,徐家里除了那位老祖之外,无人能做到。 可眼前这些老者,各个都能。 “见过各位仙家。”店铺主人躬身行礼。 其中一个老者将其女儿放下,但是用一只手掌按着不让其走,问道,“你说你店里丢了一件戏服?” 老者的动作店铺主人看得很明确,那意思就是你不要有一点想撒谎的想法,不然...... 这一下,他顿时知道事情大发了,绝对不是有一点点关系那么简单。 他甚至怀疑,这套戏服和徐家的叛徒行径有大关联,一个说不清,自己说不定也要被仙家牵连。 “回仙家,我这成衣店,专卖一些唱大戏的衣服和脸谱,不过大多是些粗制滥造的便宜货色,前不久徐家来订了好几套戏服,要求做得精细,是给他们家七公子过生辰用,给的价......也很大方。” “所以我们家对这几套戏服是看得格外得紧,怕有些不长眼的盯上了,到时候耽误了徐家七公子的生辰,不光是陪徐家银子的事,我这店......也别想在徐家镇开了。” 店铺主人缓缓将事情说清,生怕引起一点误会。 他可是听说仙家有什么搜魂的手段,只是被搜魂的人要经受巨大的痛苦,最终还可能成痴呆。 “当时仙家子弟们在城里搜查,一片慌乱,我女儿就看在戏服边,怕有人闯了进来好能给我及时提醒,没想到,后来来了一阵风,将其中一套戏服卷走了。” “我发现后,觉得这事蹊跷,为什么不是将所有戏服卷走,独独卷走了那一件,就怀疑这里面有问题,于是赶忙让小女去通知仙家们。”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了,仙家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店里的伙计,绝对没有说一句谎言。” 面前的几位老者互相看了眼,似乎是确信眼前的店铺主人没有说谎话,这时从店里出来一个提着枪的英武女子,不知何时,她已经将店里搜了个遍。 “师父,店主人说得能对上,只有少了一件戏服的痕迹,而且动作很利落,没有留下多少线索。”英武女子拱手对几位老者回道。 掌心按在女孩头顶的老者将手松开,那女孩逃也似的回到了店主人怀里。 老者继续问,“你说说那戏服什么样式?” 店主人紧张道,“大红色,上面的花纹是专门请隔壁镇的顶级裁缝缝上去的,上面有......” 店主人不厌其烦地将那件戏服从头到脚都描述了一遍,生怕漏了一点细节。 听完,几位老者互相看了眼,点点头,“他说得没错,对上了。” “虽然知道了戏服的来源,但线索还是断了。” “不过倒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能知道,那位前辈或许是一时意起才出手,为避免被人认出,才从路边店铺随手取了件戏服。” “嗯,这说明......” 几位老者没有在店铺主人面前再说下去,而是淡淡对英武女子吩咐了一句,“给他点弥补,算作我们替那位前辈给他的戏服钱吧。” 顿时,店主人连连摇头说不敢,不愿要这个钱。 仙家的钱,他怎么能要呢? 可几位老者问清楚情况后直接踏空走了,只留下提着枪的英武女子带着仙家弟子们在现场善后。 英武女子取来一袋金银丢给店主人,“都是从徐家搜出来的,以后,也没有什么徐家了。” 随手一扔的包裹到店主人手里却沉到几乎拿不起来,他透过包裹的缝隙看到里面满满的金银首饰,可在仙家眼前,这些东西和路边的野草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他一咬牙,举起包裹,向已经转身作势要走的提枪英武女子喊道,“仙家,小人不要这袋金银,只求一件事。” 提枪的英武女子站住了脚步,回头只露出半张脸问道,“何事?” “先斗胆问一句仙家尊姓......”店主人颤巍巍问道。 “荡魔剑宗天关宫刑罚堂康柏长老亲传,裘喜。”提着枪的英武女子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裘上仙,小人只求上仙将小女收为弟子,让小女入仙门!”店铺主人壮着胆子几乎是豁出了一切喊出来。 名为裘喜的英武女弟子丝毫不意外,看了眼一边被当前场面吓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女孩。 她对店主人问道,“你知道,入荡魔剑宗意味着什么吗?” 店主人回答,“意味着和凡尘隔绝,不再和凡人为伍,凡间的一切束缚对仙家而言都不过是挥手就能斩断的......” 裘喜抬了抬嘴角,似是嘲笑,“我不是问你,我是问她。” 那愣在原地的女孩面对裘喜的目光,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 可一边低头弯腰的父亲却对她弄眉挤眼,要她好好表现给仙家展示。 “兰儿......”父亲小声喊道。 可裘喜早已看穿了店主人所做的一切,再度说道,“不要看你父亲,说出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被叫做兰儿的女孩转头对上了裘喜的目光,眼前这个提着枪的女子,英气非凡,丝毫不比周围踏着剑的男弟子差。 女孩眼底生出一丝向往,偷偷瞄了眼周围那些踏着剑满是肃杀的弟子们,想了想,缓缓道,“入荡魔剑宗......是为拿剑。” 裘喜先是一愣,随后看向女孩的眼中流出一丝意料之外的诧异。 “不错,还算有点剑心,这弟子,我收了。” 店铺主人满脸的惊喜,若不是在裘喜面前,他甚至想要跳起来对天狂吼来发泄这份惊喜。 但裘喜却对他淡淡道,“是你女儿入剑宗,不是你。” 可狂喜中的店主人哪能听得进去,裘喜不再和他说话,转而问那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兰儿......崔兰儿。”女孩小声回答,对眼前这个刚认的师父极为陌生。 “兰儿吗......来,从今往后,你就随我上山,虽然你有一点剑心,但你要先从外门开始,当你入内门,我自然会领你走,若你连外门都过不了,我也不会在背地里帮你,你便一辈子待在外门,你明白吗?” 崔兰儿似懂非懂地点头。 她忽然想到什么,仰头问面前这个英武的女子,“师......师父,那戏服是怎么一回事?” 提着枪的英武女子仰头看向某个方向,那个方向,正立着一座高耸尖塔。 想起塔上的那道穿着大红戏服的身影,从来没对谁服气过的裘喜眼底也不禁生出无尽的佩服和震撼,丝毫产生不了一点和其对比的想法。 裘喜缓缓道,“有个人,拿走了你家的戏服,然后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崔兰儿不是很懂,但她还是明白一点。 原来,是有人穿着自家的戏服救了很多人的命。 第155章 昂贵代价 徐家镇的事,对苏远来说暂告一段落。 但苏远并未掉以轻心,他不过是依靠着怀中的‘北方鬼帝’面具对无常的压制之能才轻易取胜。 没有了‘地府赐福’加成的无常,根本达不到七阶的水平。 但拥有着‘地府赐福’的无常甚至能一招间制服地轴宫的长老。 虽说无常是依靠了六方仙仪大阵阵盘的封锁,让申长老避无可避,但终归,一名长老陨落在了无常手下。 而这样的无常,却拿‘北方鬼帝’的面具无可奈何。 无常所拥有的‘地府赐福’对他完全无效。 毕竟,真要说起来,两者本就同出一源,都是地府治下。 甚至再往上溯源,无常能有‘地府赐福’,拥有七阶的战力,还全是靠苏远。 一名无常就这么死了,苏远怀疑,地府绝不会就此息事宁人。 就连‘烛油’之事,也还存着诸多疑点。 无常明显是地府派来的,地府要‘烛油’何用? 如今的地府,又到底是谁掌事? 谛听呢? 苏远对此隐隐有着一些猜想。 后来苏远所得到的消息也确实印证了他的猜想。 周知群来到苏远居所找到他,“苏师弟,刑罚堂审问徐长峰问出了不少消息。” 苏远一抬眼,“他全招了?” 周知群嘿嘿一笑,“什么招不招,徐长峰已经差不多疯了,疯疯癫癫地把之前的那些事全都念叨了出来。” 周知群将徐长峰招的事大致说了出来,“徐长峰说,最开始找上他的不是所谓的地使大人,而是一个来自宗内的人,这人对他表示,可以提供他梦寐以求的‘仙性’,甚至能助已经几十年未长进一步的徐长峰实力再上一层楼。” 苏远第一瞬间就想到了那和晚站在黑白面具笑脸的无常身边的踏剑青年,或许徐长峰嘴中的宗内的人就是他。 “这个宗内的人查出来了吗?”苏远疑惑道,“还有‘仙性’七阶,不是实力会永远卡在进阶的那个状态吗?” 周知群摇头,“两件事目前都还没有眉目,其嘴中的宗内之人,长老们还在秘密排查,至于‘仙性’提升之法,至少宗内是没有类似的法门。” 苏远点头表示明白,周知群继续说,“地使大人许诺以徐长峰事成之后两成的‘仙性’,而这‘仙性’怎么来.......” 周知群顿了下,“......则就依靠‘烛油’了,将‘烛油’们混在一起,然后提炼......得到的就是‘仙性’,而如此辨别‘烛油’,则依靠着地使大人传下的一味枯草,这味枯草和‘烛油’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联系,唯有吞下这味草药再配以相应的秘法便可于视野中看到这丝联系,循着联系,追到‘烛油’所在的村落,将一个村中的人......全都用以提炼。” 苏远知道那些灭村惨案是如何来得了。 “那些同一个村落里的人,怕不都是‘烛油’之资,看来‘烛油’与否,可能和当地环境有关......”苏远推断道。 周知群表示赞同,“没错,长老们也是如此认为,只是很多东西已经随着无常的死去而消失,难以复现。” 苏远问,“从他嘴里得到的这些消息可信吗?” 周知群沉吟了下道,“徐长峰干的那些事,很多罪证还没来得及销毁,都在他疯后念叨的地方找到了,诸长老结合搜出的罪证,再加上前后事件发生的时间线,都对上了,而且......” 周知群皱了下眉头,“徐长峰全部招出后,宗内请来了映魂宗的七阶高人,将徐长峰的神识彻底打碎检查了一遍,终于确定无误,只是这种法子阴狠无比,受法者的神识再无凝聚的机会,只能动用一次,不是对付徐长峰这种人,宗内也不愿请人来施法。” 苏远了然点头,徐长峰被抓来时,四肢尽断,已成人彘,徐家也只会在旦夕间覆灭。 徐家可谓覆灭在徐长峰手里,千年家族就此葬送。 疯癫死去对他来说算是不错的下场了。 苏远不禁摇头道,“为了仙性,做到这个地步,可谓天怒人怨,咎由自取。” 周知群看着窗外,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幽然,“毕竟世间之事,都是有着代价的,他渴望力量,渴望重塑家族荣光,自身却无力,只能依靠外物,可代价也是极为昂贵。” 苏远笑了笑,“周师兄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惆怅,这可不像你?” 周知群无声地叹了叹气,摇头的表情像是在说你不懂。 苏远玩味的思索道,“不会是......你的前途,开始向你收取昂贵代价了?” 周知群脸色一肃,一副正人君子样,拒绝道,“你这像什么话,什么叫我的前途,那是我师妹!明媒正娶啊不,正经入门的师妹,我对师妹的心日月可昭......” “行了行了。”苏远不耐烦挥手。 “你不懂......”周知群一脸饱经风霜的模样,看得苏远只感觉眼前的周师兄有点欠揍。 第156章 转眼一月 ...... 小插曲没有打乱两人商议正事。 聊着聊着,苏远想到那个被无常带走的男孩,至今不知下落何处,“当初说的那个男孩,在徐家范围内找到了吗?” 周知群依然摇头,“徐家在徐家镇可谓一手遮天,尤其坐镇徐家镇的就是徐长峰自己,他们的事干得很隐秘,不然无常和那不知身份的宗内之人也不会找到徐长峰以两成‘仙性’为报酬让他来干这事了。” 苏远点点头,“无妨,我就是随口问问。” 既然宗内都找不到,他也没什么办法了,事已至此,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仁至义尽了, “另外,无常死后,此前已经被提炼出的仙性,也在他身消道死的地方留了下来,但被宗内回收封存于主峰之上。”周知群做着最后的补充,“倒是我们之前发现的那几块破碎阵盘,宗内研究完发现已经彻底失去了用处,只是一些残废的碎片,鉴于是我们最先发现的,也是我们主动上交回收的,宗内表示我们要是想要留着,就给我们送来。” 苏远周知群雷宣三人于暗道里发现的破碎阵盘,被雷宣拿去交给宗门用以勘察,倒是苏远想要留着研究研究。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发现,自己戴着‘北方鬼帝’面具时,阵盘的封锁对自己无效。 ‘地府赐福’对‘北方鬼帝’无效,苏远还能理解,可这阵盘对自己无效...... 苏远倒想拿着阵盘去研究研究。 虽然自己可能不懂,但有一个地方的人或许能懂。 苏远说,“麻烦周师兄到时候取来那些阵盘碎片了。” 周知群摆手,“没事没事,这点小事顺便就做了。” ...... 和周知群聊完,送走周知群,苏远的居所又迎来了一人。 雷宣打量着苏远,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地轴宫的申长老身亡,地轴宫执法堂掌事人一位空缺了出来,最近地轴宫暗地里的斗争也不少,很多长老都盯着这个位子,三月后,将有一批地轴宫长老带队前往极西之海为弟子特训,我为你要了个位子。” 苏远起初不解雷宣为何和自己说这个,但稍作思索后便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这次不仅是给弟子们特训,也会在长老中考核选拔出一位新的执法堂掌事人?” 雷宣点头,“没错,到时候,你或可观摩到诸多长老使出看家本领,这些长老不一定就比我差,只是各有所长,多观摩观摩其他大家的剑,对你修成‘分海式’有极大帮助。” 苏远知道,雷宣此时尚不知自己已经能够使出荡魔第二剑分海式,一心想着帮自己突破这一道关隘。 苏远也没道理拒绝这份好意。 纵然苏远有着天生剑心,但那不是他自傲而不去继续观摩百家剑法的理由。 况且,那一次使出分海式,苏远纯粹是无心之举。 面对悬浮在幽魂海中的天地棺,苏远高举地府权柄,以分海式剑法劈下,那一式使出时,甚至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而是事后回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所以苏远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收发自如地使出“分海式”。 雷宣又叹道,“申长老的神识已经彻底破碎,再无残留,身亡一事,已通知申家,申家此前不过是一介无名之辈,只因出了个靠自己跨过七阶关隘的申长老,这百年间鸡犬升天,地位水涨船高,在山门外的城镇中,地位比徐家这样的千年大家只高不低......” 雷宣话锋一转,“只是申长老一倒下,申家又没有多少积累,后继无人,连天阶巅峰弟子都没有,不然就算比不了申长老,还能依靠着‘仙性’跨入七阶强行续上一续,只可惜......兴衰盛亡只在一瞬间。” 雷宣咳了咳,带着别样意味打量苏远,“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有心仪女弟子,大可大方追求,子嗣越早留越好,若是到了七阶,极难有子嗣,哪怕是娶上十几个凡人妻子,生下一两个儿女,往往也天赋平庸,连外门选拔都不一定能过......同家族的那些兄弟叔伯的后代就更别说了。” 苏远被雷宣的一番话说得陷入了沉默,最后只能回道,“这种事,不急。” 人家周知群都知道摸师妹小手,你只能说不急了。 雷宣心底暗道,面上无奈摇头。 不过这是苏远的私事,他只不过是因为同为地轴宫的长老身死,而见证一个家族的衰败有感而发,倒不是真急着苏远的终身大事。 “哦对了,还有一月就是新年了,要不是商老提醒我都快忘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对我们而言,一年时间几乎是眨眨眼就到了......”雷宣临走前随口提了一嘴。 将雷宣送走,苏远不由得回想起三道各不相同的身影,代表着三种不同的心情。 可如今,没有一人能再相见。 ...... 一月时间眨眼过去,苏远从周知群那拿到了正式归属于自己的破碎阵盘。 破碎成几块细小碎片的阵盘,看上去本就是某一块大物件上的一小部分。 苏远自己研究了一番,倒没有什么成果,准备找个时间进入面具空间看看北斗星君在不在。 不过最近风头紧,还是谨慎为好。 要不是雷宣提到新年,苏远也几乎淡忘了这个曾经会隆重对待的节日。 上次的新年,是怎么过的,苏远已经记不清了。 随着新年的日子越来越近,剑宗内的人气愈发下降。 本就有数量不少的长老带着弟子深陷中断的星舆轨道,失去联络,如今更是冷冷清清。 许多有家眷在山门外城镇的长老弟子,纷纷回到了城镇中,或是以家族老祖的身份出席盛大的典礼,或是以带领家族崛起的新星身份受众人敬仰。 当然,也少不了失意者面对轮番的问候和对比,不免心生黯淡,一时迷茫。 苏远倒不用面对这些。 既没有意气风发地出席典礼,也没有一时的失意,只是平平淡淡一个人于居所,照着往常的习惯一成不变地过着每一天。 只是有的时候,还是会想起不知现状如何的师父和师姐,还有那些刻骨铭心的人影。 然后闪过一时的念头,想要问道,她们现在还好吗。 第157章 她们不在的新年 ...... 和五界十天断开通道的星舆轨道。 “老夫掐指一算,新年快到了。”万长天站在小院内,观察着星象,手指拨弄一番后说道。 “哇,师祖好厉害啊......师父,我也想学......” 万长天的身后站着秦书,秦书背后还有一个小脑袋,那小脑袋怯生生说道。 秦书从万长天袖子里拽出一本画满了的农历,只见上面标满了,只剩下两三个格子这一本农历就画完了。 秦书将农历伸到小脑袋面前,“喏,不用学,现成的。” 万长天的老脸有点挂不住,他捏着胡子对秦书道,“徒儿,万不可如此。” 秦书也对小脑袋道,“徒儿,万不可学你师祖如此。” 万长天雪白的眉毛跳了跳,想着小孩面前形象还是要表现好,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咳嗽两声转移了话题,“也不知道苏远那小子一个人在宗内怎么样了,只期望他不要没了我们太寂寞吧,忘了和他说山门外城里的醉脂楼是个消遣寂寞的好去处......希望他不要看走眼挑了隔壁一两银子两个时辰的落云坊,便宜没好货。” 秦书撇撇嘴,“师父,明明是正经听曲的地方,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得怪怪的,还有落云坊的曲子才是最正宗的,坚持低价给大多数人唱曲儿,已经延续了一千五百年,醉脂楼是一个学徒三百年前在落云坊学成后才开的,专门赚冤大头的钱,才越做越大。” 万长天一怔,“不是,书儿,你怎么比我还熟?” “那座城里的一个家族长女和我关系不错,而她的青梅竹马的好兄弟的哥哥的丈人是落花坊的常客,还在落云坊快倒了的时候出银两资助呢......”秦书扳着手指数道。 万长天不禁陷入了深思。 他这个弟子,总有一些连他都不知道的关系网,还总是记得一清二楚。 嗯......秦书的神秘关系网。 “虽然苏远这小子不在身边,但年还是要过的,徒儿,你且拿些银两买酒肉来,我们仨快快乐乐过新年。”万长天笑眯眯道。 院外已经有爆竹声响,家家户户换上了新衣挂上了红灯笼,一派喜庆气氛。 秦书无奈叹气,“师父你刚刚还在缅怀小远......算了不带小远他应该会原谅我们的吧。” 秦书转眼就回屋内拿银两,带着身后的小脑袋一起出门,直奔集市,一片欢声笑语。 ...... 同样的星舆轨道,碧羽宗临时驻地内。 朝凤走进房中,打量着独坐镜前失神的子鸢。 朝凤巧笑着,“又在想他?” 子鸢忙慌地抬头,说道,“师姐,不要乱说。” 朝凤笑嘻嘻,“好啦,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在想他,快要过新年咯,师父师伯师侄师姑师妹师姐......都等着咱们碧羽宗的新星出场。” 子鸢揉了揉额头,颇为头疼,“师姐你不要逗我了,我......不想见那么多人。” “那要是他呢?”朝凤对子鸢挤眼睛道。 子鸢捏紧了拳头,“也不想......” “到底是不想还是不能?要不是咱们被困在这里,和五界十天失去了联系,怕不是早就找借口去荡魔界了吧......诶诶诶说好的不动手......别打脸别打脸!” ...... 除夕夜。 苏远也没有主动邀请谁,毕竟他认识的人要么是淡薄这些礼节的人,要么是师门俱在,他邀请了过来难免破坏别人的团聚。 荡魔剑宗的各处山头上,能听到极少数放爆竹的声音,毕竟大家都忙着修炼,一般没闲心思过节。 苏远自己准备了一些点心,分四个方位摆放,还用一小时指导剑法换来了一只隔壁山头蕴养的灵鹅,做了一锅算不上好看但也算不上难吃的灵鹅锅。 他独自一人坐于一方,另三方空无一人,但并不妨碍苏远认出每一方是谁。 从左到右分别是提着剑满脸坚强的清冷少女,一脸娇气但时不时也有着傲气的娇俏少女,以及眉目淡然,笑着眉目弯起来时极为好看的平静少女。 屋子里只有他一人,稍显冷寂,但苏远释然一笑,给自己倒满酒。 回想着和她们的点点滴滴,一口闷下,酒入喉,有些辣。 不过苏远还是笑着念叨。 “虽天各一方,但终有会时。” 一口酒下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苏远将门一拉,却愣住了。 门外站着整整齐齐一堆人。 叶先还是一副慈祥的样子,“师侄,我都闻到香味了,一个人偷藏什么好东西?” “苏师侄,万长天交代过我们不能偏袒你,但没说我们不能以物换物。” “确实如此,苏师侄,我这里有一只百年金犀角,换一口吃的没问题吧。” “我这里倒是有一块金阳石,倒正好算得上炼制金犀角的佐物,也能换一口吃的吧。” “我这里也有......” 一群相熟的天关宫长老纷纷拿出红布包着的东西塞到苏远怀里,不请自来地进了屋里。 雷宣也混在其中,拿出了一枚浑圆如眼球的圆珠,“这是锻物的核心,兵主石,促成各物性不同的材料融合在一起,这么一来,差不多齐了。” 周知群拉着一只嫩白的小手走来,小手的主人是此前见过的那位师妹,周知群递过一个剑鞘。 剑鞘整体呈暗褐色,偏黑色的深沉,上面凸起凹陷,锻造的纹路棱角分明,看起来阳刚有力。 “我就比较直接,也不给你材料了,听说你快要出宗门,出门在外,好剑当然要配好鞘,这是我祖传的用天外陨星打造的剑鞘。” 苏远刚想问你哪来祖传的。 下一刻,周知群将剑鞘塞进苏远怀中,拉着师妹进了屋里,经过苏远身边时还小声道了一句。 “其实是薅来的......” 苏远抱着怀里大堆小堆的东西愣了下,随后无奈地笑起来。 看着满屋子的人,虽然其中还少了一些人的身影,尤其是三个本应站在他身边的人。 但苏远知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等我...... 他无声地在心底念叨。 “师侄,一只鹅怎么够吃呢?”叶先嚷嚷道。 “诸位别急,等我再去换两只灵鹅来。” 苏远爽朗大笑道,转身奔着隔壁山头蕴养的鹅栏。 ...... 新年过后两个月。 地轴宫前,一支队伍正在不断汇聚壮大,而苏远也整理好该带的东西,目光转向那支队伍。 (新年快乐兄弟姐妹们,过年不放假,只为给大伙奉上新年加更,今晚三更奉上,求大伙的催更好评还有礼物。有些地方不是我水,只是过渡章节,有些东西得说清楚,不然有些读者看得快,部分细节不一定能注意到,没说清楚的话会看得云里雾里,作者是为了大伙有更好的阅读体验,所以肯定不是读者的错,全怪作者更慢了。为此,哥们和大伙打个赌吧,二月份开始,爆更!为期一个月,日六千,每天三更,或者两更三千字大章!做不到,你们寄刀片砍哥们的xx!要是做到了,好评催更礼物请全往我身上砸!说到做到,欢迎大伙每天催更监督) 第158章 前往极西之海 那支队伍是为前往极西之海,雷宣此前已经和苏远提过,为他要了个特别的名额。 眼下这支队伍就要出发了。 而在苏远整理好的东西里,除了一些能贴身带的东西,诸如‘北方鬼帝’之面,宫主亲传令牌,凤木钗,白色彼岸花等等。 其余的都被苏远塞进了包裹里。 苏远手里,拿的则是一把厚重的金铁寒剑。 这柄金铁寒剑是天关宫几位长老得知苏远将要前往极西之海后,一齐凑好了锻剑的物料,将这些物料送到苏远手中。 再由雷宣找到商老耗时两月锻造了一把特殊的长剑。 剑长三尺,剑宽一寸九分,剑身遍布细密如鳞片般的暗蓝纹路,开锋的尖刃闪着亮银色的锐芒。 最为奇特的是剑身的厚度远超寻常可见的剑,至少有一指厚。 而其剑柄,则是......苦海剑的剑柄。 这柄剑内部中空,中空的缝隙占了剑厚度的三分之一,刚好能容纳下苏远的那柄仙剑苦海。 此是为剑中剑。 这也得益于苦海剑薄如蝉翼的细长剑体,正好能被容纳于此金铁寒剑中。 为此,商老是煞费苦心,这两月内连手上其他的活都放弃了,让其他求着商老锻剑的人好等,只为了给苏远锻出一柄剑中剑。 好在最终是顺利赶在两月期限内完成了。 这柄剑中剑的外剑,苏远称其为金锋剑。 金锋剑纳于周知群薅来的剑鞘中,倒是相得益彰。 苏远脚踏金锋剑来到地轴宫外不断汇聚壮大的队伍中,此时队伍中的人已经基本到齐。 最前方是五位长老,后面则是充满朝气满脸期待的地轴宫弟子。 那五位长老中的一位魁梧中年人似是认识苏远,站在最左侧的他开口道,“前往极西之海的地轴宫弟子六十三人,天关宫弟子......一人,共六十四人已全部到齐。” 这话一出,在队伍里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都是些年轻弟子,还是处在按耐不住性子的阶段,听闻队伍里多了一名唯一的天关宫弟子,讨论声四起。 “那人是谁?看着有点面生......” “去极西之海的人,从来不都是我们地轴宫的吗,怎么突然冒出来个天关宫弟子?” “天关宫不是主修荡魔第一剑和第三剑吗,何时修第二剑了?也是个奇葩。” “兄台此话差矣,宗内并无明确规定天关宫弟子不能修第二剑,只是极为罕见罢了。” “有多罕见?” 苏远看着这些年轻面孔,似乎都是和他一样入内门没几年的弟子,也是第一次前去极西之海。 他随便找了个位置混进了队伍里,周边的地轴宫弟子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奇怪。 但五位长老中居中的老者压下了嘈杂的讨论声,不大但清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的沉着声音道,“既然人齐了,那我们就出发,此行前往极西之海预计要七日,期间横跨荡魔山脉,翁源平原,红山湖,然后是万丈戈壁和沙漠,最后抵达极西之海。” 弟子们静静听着,大多在来之前都听长辈或者师兄们介绍过。 随着几位长老一马当先地开路,一众弟子浩浩荡荡地向着西边的山门之外飞去,一道道踏剑身影在背后留下长长的尾流,霎是壮观。 路途所过,占据一方的灵兽伏地,不敢造次。 于一方地域称霸的势力,无人敢上前去探寻,这些势力的掌事人都知道那是位于整个荡魔界最顶端的剑宗弟子。 第一日,他们就横穿了荡魔山脉,来到了一览无余的平原之上。 平原之广阔,甚至分成了三个国度,只是这三个国度皆以荡魔剑宗为首,一切事务都听从位于三国交界之处的荡魔剑宗直属城池。 当傍晚时刻,众人跨越平原来到了平原中心,此地位于三国交界,有一座宏伟巨城,名为灭艳城,直接位于荡魔剑宗的管理之下。 乃是荡魔剑宗身为至高宗门的权力象征之一。 灭艳城中见到连片流光划过,早就有人在城外等候迎接。 五位长老和迎接之人对接一番,便有人带着弟子们前去安置。 安置的地方也不寒碜,乃是一处占地广阔的大院,容纳百人都绰绰有余。 苏远被分了一间单独的屋子,和其他两间屋子里的两人共处一个小院内。 那两人见到是苏远,其中一位上来好奇打招呼,“在下地轴宫新晋内门宁昊,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天关宫苏远,不过我算不上新晋内门,进内门差不多有两年了。”苏远点头应道。 宁昊听到苏远的名字微微一诧,“苏远?可是那位万长老的亲传弟子?” 苏远没想到新晋内门也听过自己的名字,看来自己的名字已经传得够远了,在内门差不多是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苏远没有掩盖,直接默认了。 宁昊对苏远拱拱手,“失敬,我应该叫你一声苏师兄,师门里的师兄弟叮嘱过我,这一代年轻弟子中,有一个叫苏远的要格外注意,其虽然罕有出手战绩,但在宗内造成的动荡一点不小,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 听着宁昊这么说,苏远总感觉这些人在背后蛐蛐的不是什么太好听的话呢,什么叫他造成的动荡...... 嗯,不过倒也没错,很多动荡确实是苏远造成的。 倒是歪打正着说对了。 不过这宁昊也是个直肠子,师门的师兄弟这么说,他也就这么在正主面前一字不差的复述。 苏远微微一笑,和宁昊算作认识。 倒是另一人打量着苏远,眼神诧异得不像是看到正常人,苏远也没在意,毕竟不是所有人看到所谓的出名人物就会立马上去巴结结交。 宁昊和苏远认识后,热情地拉着苏远说着那五位长老,“最左边的那位魁梧长老乃是魏先锋魏长老,是五位长老里最年轻的,据说也是这次的五人里最有希望继承申长老之位的人。” “然后是中间那位资历最老,最德高望重的李祁李长老,李长老本是和申长老同一代人,奈何总是被申长老压一头,这一次也是铁了心要当上刑罚堂掌事人,不容这趟极西之海之行有任何差错。” “剩下的三位长老便是楚氏双雄和马长老,这五位长老都是天骄中的天骄,胜过了不知多少同时代的天才,才成为了地轴宫的直属长老,也不知我以后有没有可能到达诸长老的水平......” 宁昊简短地将长老们介绍一遍,言语中满是羡慕。 苏远也知道,这五位可都不是靠着仙性成为七阶的,而是实打实靠着自己踏入七阶的长老,每一个都绝对有着过人之处。 再和宁昊随意地聊着宗内的一些杂闻,天色渐晚,苏远便回到房内独自一人。 苏远发现这座大院内看着环境优美像个度假的地方,实则戒备森严,外人不可能随便进到这种地方,于是取出北方鬼帝之面,缓缓戴上。 戴上面具后眨眼间,苏远再度看到了之前看到的那个空间,中间的十二把椅子好像是没变过样一般立在那。 而那些椅子中正坐着两个人影在悠然喝茶谈话。 其中一道是北斗星君,另一道却是身姿挺拔,丝毫不比北斗星君差,甚至更为火爆的女性,脸上的面具浮现丝丝金光。 第159章 交换情报 当北斗星君和脸上面具浮现金光的女性看到面前的黑暗里走出了一位从未见过的人时,纷纷投来打量的视线。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新来的地府北方鬼帝吗?” 面对身边的问题,北斗星君深深瞥了眼苏远,眼底有着丝丝不忿,回道,“不错,他就是新来的,不过......你可要小心,他可不是愣头青。” 苏远察觉到北斗星君视线中的不忿,看来她还在为上次的挫败而耿耿于怀。 脸上面具浮现淡淡金光的女子对苏远点头道,“我乃西方太白金德星君。” “北方鬼帝。”苏远点头以回应,直接对两人说道,“既然这一次有两人在,倒也正好,我有些情报想要和你们交换。” 北斗星君掀起嘴角,“看来你对这里的规则已经很适应了吗,才第二次,不错不错。” 金德星君好奇地看着苏远,眼中隐隐有着不解,“作为一个第二次进来的新人,你掌握了什么情报能和我们交换。” 苏远看金德星君不解的样子,明白北斗星君并未将上次的事告诉她。 也对,毕竟那是北斗星君自己换来的情报,不会平白无故地告诉他人。 苏远想了想,手中足以换取情报的信息,倒是不多,也就关于地府的隐秘比较多。 不过地府的隐秘绝对是最重磅的消息之一,分量足够重。 苏远只是简短地说了句,“关于上古地府,或者现在的。” 此话一出,又让北斗星君浮想联翩,不过这一次她倒没有耍小聪明。 而是将苏远看做了同等级别的人物,在沉思了片刻后,谨慎道,“既然如此,我正好有许多想问的,这些情报,可以交换......只是我们这里有两人......” 北斗星君的视线看向了金德星君,毕竟要是苏远和北斗星君交换,金德星君在旁旁听,岂不是免费得到了一个情报。 金德星君想了想,也点头,“正好,我也对那......对你所说的情报有点兴趣,这样吧,若是北斗星君问的问题也和我想问的差不多,你同时给我们两人提供情报,便可换来向我们二人分别提问的机会,毕竟......在这里混了这么多年,北斗星君和我所拥有的情报大多共通了,这样一来,倒算让你小占了点便利。” 苏远也觉得这样没问题,一个情报能换两个问题,的确小赚。 反正问谁不是问。 省得给北斗星君听去了后,又转手当二道贩子向金德星君兜售,那样他反而吃亏了。 金德星君这时提了一嘴,“既然你是地府的北方鬼帝,想必你和地府的关系不浅,应该不至于拿假消息骗我们,以前这里有过这样的事,不过......在被人发现是假消息后,其余人几乎是联手将他灭去,只为彻底杜绝假消息,其中的道理,你明白吧。” 金德星君的话中隐含一丝威胁,毕竟是第一次见苏远。 苏远也知道她心存担忧是正常的事。 毕竟假消息泛滥的话,会破坏这里存在的根本,更是会威胁到他们各自现实的生命安全。 为了杜绝假消息,营造良好情报交换环境,行使一些非常手段也是逼不得已的事。 苏远轻笑一声点头,金德星君见苏远表了态,又斜眼瞥向北斗星君,“问题就由你来问吧,反正你应该也知道我关注哪些事。” 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的交情不浅,自然不会在这事上糊弄金德星君。 她略作思索,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如今的地府,是哪个世界晋升的?” 此话一出,金德星君微微一震,连斜靠的身姿也隐隐坐直了,只为了听仔细苏远接下来的回答。 苏远眼底微诧,从北斗星君的问题中听出了巨大的信息量。 也解开了苏远此前的一个疑惑。 那就是,争夺‘地府’的......或许根本不止幽冥界一个世界。 为何九灵元圣如此着急忙慌地要破坏虚境,取得最后的世界本源融入幽冥界。 全是为了赶进度。 甚至哪怕动用强硬手段将虚境打碎,只能得到破碎的世界本源和不完整的地府权柄。 但九灵元圣还是这么干了。 经由北斗星君这么一问,苏远霎时间明白。 九灵元圣这么干恐怕是有另一个世界的晋升进度超过了幽冥界,即将赶在幽冥界之前晋升为‘地府’。 一旦被别的世界摘了桃子,九灵元圣忙前忙后所做的一切照样白费。 还不如抢先一步,哪怕只能得到一个破碎的不完整‘地府’。 可九灵元圣还是万万没想到,苏远打断了它破碎虚境的过程。 之后更是阴差阳错间促使了念离的真正解脱,解开了完整的虚境核心,使得幽冥界得以完整晋升为地府。 着实是世事难料。 第160章 连接世界的通道 北斗星君的这个问题,苏远倒是占了大便宜,北斗星君默认了苏远知晓不止一个世界在晋升‘地府’才会这么问。 不过这也是苏远第一次和北斗星君见面时装模作样装得好,将北斗星君唬住了。 按常理来说,能知道这种级别隐秘的人,不可能是个对当前诸世界一无所知之人。 可苏远,恰巧就是。 苏远这时也意识到。 他好像......能从北斗星君身上薅许多羊毛? 嘶,这事一定不能让她知道,不然...... 苏远能想到北斗星君怒气值拉满的场景了。 面对北斗星君的问题,苏远直接回答道。 “是九灵元圣主导的幽冥界。” 北斗星君听到是幽冥界的时候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金德星君也是。 两人一齐陷入沉默中。 看来,她们手里确实掌握了关于其他竞争‘地府’的世界情报。 只是为何沉默,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良久后,北斗星君重新抬头看了一眼苏远,“幽冥界的确是九灵元圣主导,你所说不假。” “看来你们有点诧异是幽冥界晋升成了地府?”苏远随口一问。 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并未回答,而是冷然道,“该你问问题了。” 苏远想了想,选择了问这个问题,“借助仙性突破七阶之后,还能否继续突破?” 北斗星君显然也是知道仙性的,对苏远问这个问题,她并未诧异,淡淡解释道,“能,但是要付出代价。” 北斗星君说完就闭口不言。 本还想从北斗星君这薅点信息的苏远倒是有些失望。 于是苏远转向问金德星君,“仙性,到底是什么?” 金德星君对此微微一笑,先是摇头,“这个问题,谁也没法说清,我只能说的是,仙性乃是夺天地之造化的东西,既有着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去争抢的魅力,也有着让人堕入深渊的魔力,如无必要,最好不要碰......” 顿了顿,金德星君继续说,“这不算正面回答你的问题,所以我再说一点,仙性的用途极为广泛,几乎可以是任何事,全看使用者怎么用,增补器物,晋升突破......尤其是借助仙性破关的人,面对他们要格外小心,因为这些人若得了真正掌控仙性的方法,会比一般人难缠得多。” 苏远被金德星君一番话说得心底微微发寒。 借助仙性破关的人......比一般人难缠得多? 可宗内那些借助仙性破关的长老,在雷宣口中是不如借助自己突破的长老。 这其中的差别,让苏远深思。 那些长老,是因为没有真正掌控仙性的方法吗...... 北斗星君没有管陷入深思的苏远,再度问道,“获得地府权柄的是谁?九灵元圣?” 这个问题问得苏远一愣。 能说拿到地府权柄的就站在你面前吗? 不过苏远想了想,眼前浮现那道在身前摇曳的白发身影,地府现在的权柄在她手中。 只是,她如今的状态......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哪怕将其送入了生死棺中,也只是赌一把那虚无缥缈的可能,她的生死仍是未知。 于是苏远道,“不是九灵元圣,也不是幽冥界内的其他势力,而是一个......本不被所有人当做有资格竞争权柄的人,一个叫做念离的人。” 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对视一眼,眼里生出诧异。 “念离......?你听过吗?”北斗星君对金德星君说起了悄悄话。 金德星君摇头,“我......没有,但以后或许可以问问别人......” 虽然两人不知名为念离的到底是何人,但既然苏远说她拿到了地府权柄,那势必不是等闲之辈。 而苏远也将视线看向了十二个座位中刻有‘酆都大帝’四个古篆体大字的座位,眼底浮现复杂而又忐忑的神色。 这个位子......到底是...... “轮到你问我们了。” 北斗星君的话将苏远拉回到当前。 远抬眼问道,“你说这里可以通往其他世界,我想知道......前往其他星舆轨道的路。” 北斗星君不由得笑道,“果然如此,这几乎成了每个新人必问的问题了。” 金德星君也点头怀念什么似地,“当年我第一次进入这个空间,以为这是什么大秘密,还藏在心里不敢问,为了弄清这个答案,可是走了不少弯路吃了不少苦头......” “要想前往其他星舆轨道上的世界,你需要一个东西,也就是‘路引’,只要有‘路引’,你就能穿过隔绝世界之间的黑暗,不会迷失在其中。”北斗星君坦诚道。 “不要小看隔绝世界之间的黑暗,若是以为诸世界是按星图上排列的方位存在,只要选定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就会到达目的地,那可就大错特错。” “当你走进黑暗之中,才会发现,你感知中所谓的方向,不过是假象,实际上你不知不觉间早已已经偏离了原定的方向。” “然后离目的地越来越远,逐渐迷失,甚至看不到任何走出去的希望,看不到任何指引的光点。” “在黑暗中,你是看不到任何世界所化的星点。” 北斗星君顿了顿,“这是无数前辈用命总结出来的经验,能够从迷失中逃脱,幸运抵达其他世界活下来的前辈,十不足一。” “因此跨过黑暗探寻其他世界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尤其是距离越远的星舆轨道。” “若是离得近,黑暗里或许还能看到一些隔壁星舆轨道散发的庞大光芒,穿透黑暗指引着你前行。” “若是离得远,就全看运气了,除非你有‘路引’,大宗门往往会携带本世界的‘路引’前往其他世界,取得其他世界之物再制成‘路引’。” “然后靠着无数年无数人的尝试和运气,将一个个世界的‘路引’带回来,绘制成星图,得知外面都有哪些世界。” “嘿嘿,这可是那些大宗门最宝贵的东西,就连我们有时候也要眼馋,里面说不定就有着不为人知的罕见世界呢。” “若是运气极好,好到了走在路边都能捡到狗屎形状的神兵,制作‘路引’的过程中可能会意外构建两个世界的联系,形成通道。” “自此,自然是可以借助通道来往两个世界,其珍贵不言而喻。” “而我们这里,就有着许多通道连接其他世界。” 第161章 星舆轨道之引的大用处 北斗星君说完,和金德星君同时起身。 两人向着十二把椅子的中心走去,苏远的视线盯着两人,想看她们要做什么。 她们只是站在中心的地方,两道绰约身姿伸出细长的葱指,在脸上的面具拂过,似是激活什么。 拂过面具后,她们的指节带着迷蒙的淡蓝光芒,伸手向着四周轻轻一挥,指节上的淡蓝光辉如同星河般的条状雾气挥洒出去。 本来一片黑暗的周边,随着星河般的条状雾气扩散,顿时展现出了另一幅壮丽的景致。 星星点点的光芒从黯淡渐渐点亮,如同从蒙昧初开的天地中浮现,无数星点,或大或小,重重叠叠,皆各自绽放着耀眼的光芒。 一幅栩栩如生的星空图就这么展现在十二把座椅的环状空间中。 “这便是这里所拥有的星图,至于你要前往哪个世界,则看你自己能不能辨认出来了。”北斗星君翘着嘴角说道。 金德星君也带着玩味地笑容盯着苏远。 看不懂星图的人,就算把星图摆在面前也只会手足无措,她倒是要看看苏远如何应对。 苏远环视一周星图,无数星点密密麻麻地分散在淡蓝色雾气的背景之中,放眼望去,大同小异,只能看到明暗不定的闪烁星点,怎么可能辨认出这些星点之间有什么区别。 不过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的神色也让苏远明白,她们势必有辨认的方法,只是...... 苏远掌心上翻,手心中多出了一枚玉牌。 一枚雕刻了诸多精美繁华纹饰的圆润长条玉牌。 见到玉牌时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都不由得一凛,“那是......” 她们仔细盯着玉牌打量。 苏远捏紧玉牌,处于沉寂中的玉牌位于星图的中央,被无尽星空环绕,一股引导之力缓缓从中复苏。 然后在三人的眼前,从玉牌中径直射出一道笔直的光线钻进了黑暗之中。 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这才意识到,苏远手中的,便是...... “路引!”北斗星君脱口而出。 “还是如此完整的路引......”金德星君语气之慎重,似乎眼前之物极为难得。 “等等,还不止如此。”北斗星君的语气有些急促,“这枚路引指向的......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只见苏远手中的玉牌,从中射出的笔直光线落在了星图之中,可却没有落在任意一颗星点之上,反而是落在了迷蒙蓝雾的背景之中。 周围远近不一地洒落了几颗星点。 金德星君眼底连番闪过几次变化,盯着苏远手中的玉牌和玉牌中线条的落点,欲言又止。 苏远看着玉牌光线落在空白之处,没有落在任何一颗星点上,有些失望。 他摩挲着玉牌,这块‘星舆轨道之引’还是魔主世界模拟的奖励,但其会指引到何处,苏远还不知道。 会将他重新带回到魔主世界吗? 苏远想起自己永化剑山镇压魔主,让其生生世世不得翻身,而雨曦所化火凤,却落在剑山上形成了不分彼此的火凤枝。 北斗星君倒是再度小瞧了这个新人,没想到新人手中竟然拿出了如此样式的路引。 盯着路引,她的眼中生出许多好奇,只感觉这枚玉牌和她此前所见过的路引都不一样。 只是具体不一样在何处,她还不知道。 “你手中的路引指引的是一个未知的世界,你要是想要前往那,或许可以先抵达最近的世界,然后借助路引的指引横跨黑暗。”北斗星君顿了顿,“不过这最少需要七阶实力。” 苏远点头,就在他准备将路引收起来的时候,金德星君上前来到他的面前。 金德星君的身材欣长,比之苏远也只不过矮了半个头,扑面而来的淡淡馨香缕缕钻入苏远鼻中。 她取出了一枚不到半个巴掌大的玉瓶,玉瓶中似是装了什么,瓶口用烧制的玉瓷封了起来。 犹豫了下,金德星君指节一用力,就将瓶口的玉瓷封松动,原本紧密的封口出现了一丝裂纹。 顿时,从玉瓶中散出了缕缕清气,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清气一飘出玉瓶就有灵性地转头四处张望,随意望了望似乎没有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这缕清气打算转头钻回瓶中。 可忽然,清气注意到了什么,一边的精致玉牌吸引了它的注意。 顿时它一转头钻入了玉牌之中,而也就是这时,玉牌中再度发生变故,从玉牌中射出第二道笔直的光线,落在另一个方向的星图之中。 “什么?”北斗星君看到这一幕几乎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一枚‘路引’还能指向第二个方位?” 这已经完全超越了她以往所见到过的任何‘路引’了。 而金德星君面色复杂地低头喃喃道,“果然......见到你手中玉牌时我就感觉有些熟悉,那上面刻画的纹路风格我......曾经在一个世界见到过,而这瓶中的清气也是从那所得......” 苏远倒是有些愕然,见北斗星君吃惊到这种程度,看来,他手中所持的‘星舆轨道之引’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竟然还能同时指向第二个方位。 只是这个过程需要吸收一些其他东西,比如那缕清气。 苏远和金德星君将视线投向第二道笔直光线投入的方位,同样是一片位于空白之地。 金德星君这时有些忧心忡忡地开口道,“鬼帝,能否帮我一个忙,协助我前往那方世界,从世界中所得一切收获都归你,另外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另外再加三条你想知道的情报。” 苏远不由得沉吟起来,见苏远犹豫起来,金德星君再度咬牙,担心苏远不肯答应。 于是继续求情道,“我只取一件东西,其他什么都不要,若是以后你有任何麻烦,哪怕是赴汤蹈火我也会应约。” 见金德星君如此诚恳,焦急的态势不似作假,苏远想了想道,“三件事,十条情报,另外,现在不行,时间得按照我的来。” 第162章 二十四重天 “可以!”金德星君重重点头。 “不过......”苏远的神色冷了下来,“此玉牌乃是我之物,星君如此冒昧放那清气出来,要是万一坏了我的东西又该如何?” 苏远的话中有问罪的意思。 谈条件归谈条件,金德星君这番行径却是极为冒昧。 毕竟他和金德星君还是第一次见面,连彼此底细都不知。 金德星君这时也反应过来,感到一丝不好意思,满怀歉意地小声道,“我......是冒昧了,此番事是我一时情绪起伏过大,疏忽了......” 金德星君想了想,“为表歉意,我......” 她深深看了苏远一眼,道,“西方金德星君‘主就敛万物,告成功肃,如世人运气逢遇,多有灾怪刑狱之咎,宜弘善而迎之’,我得了部分传承,能看出灾祸之运气......虽然不是绝对准确,但基本不会偏差太多,鬼帝......你不久后就有绝世之灾。” “?” 苏远很想往金德星君脸上丢个大问号。 谁教你表达歉意就是告诉对方你要倒霉了?绝世之灾?有多绝? 不过,苏远叹口气,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 毕竟人家也是实话告知。 苏远态度的变化,金德星君感知到了,她继续怀着歉意告知,“我虽然没有办法完全化解,但能尽我所能助你化解......” 在苏远的面前,金德星君从怀里拿出一个贴身的橙黄香囊,然后在苏远和北斗星君的面前就这么......把东西全从香囊里倒出来了。 那香囊是个储物的道具,里面容纳了许多东西,此时一股脑地被倒了出来,散落在十二张椅子中间的空间。 而金德星君就趴在散落的东西里寻找着什么。 这番动作看得苏远一脑袋黑线。 北斗星君倒是讪讪地上前替金德星君解释,她将趴在地上动作不太优雅的金德星君挡在身后,“这大丫头很多不常用的东西全一股脑塞里面,不常用的东西一多就容易乱......” “哦......找到了。”金德星君专心致志地从杂物中找到了一枚十字剑符,带着欣喜地语气叫道。 她起身将杂物一股脑全收进香囊,然后将十字剑符交到苏远手中。 “祖传的趋吉避凶符,能微妙地改变一点气运,有时候只是一点点小小的改变,就能将大凶之事变为小凶。” 金德星君的话让苏远又是一愣。 尽所能化解......就是给个趋吉避凶符? 苏远沉默着道,“这和路边看相的乞丐随手掏出一张黄纸说‘您有大凶之兆唯有这张平安符可保无事’有什么区别?” 金德星君认真想了想,“乞丐可能要你银子,我不要。” 问题是出在这吗?! 苏远犹豫了下,半信半疑地将剑符收下。 说实话,所谓气运命数之说,他向来不信,他只知道破开前进之路的真理只在自己手中,唯有靠自己。 不过这么一番事情下来,苏远和金德星君还有北斗星君之间倒是熟悉了不少,不再如一开始的陌生。 既然和金德星君达成了条件,苏远于是也不再忌讳暴露一些东西。 单独对金德星君传音问道,“星君,你知道五界十天吗?” 听到传音,金德星君也明白苏远不想在北斗星君面前暴露一些东西,于是点头,同样传音回以苏远,“知道。” “五界十天周边新开辟的那条星舆轨道,可有抵达之法?”这才是苏远真正想去的地方。 ‘星舆轨道之引’只是初次看到星图一时尝试。 金德星君这才明白,“原来鬼帝是想去那条星舆轨道,看来鬼帝同样有师门之人困在其中......只是,很不巧,那条新的星舆轨道并不在我们所知的星图中,不......应该这么说,这里的星图中可能有某一方世界恰好处于那条星舆轨道,只是星图中的这么多世界,我们还未完全探查清楚,所以你可以试着搏一搏那一丝丝概率。” 苏远目光看向周围环绕的星图,每一个星点代表一个世界,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下,他没法确定这些星点中,会不会存在那条星舆轨道上的世界。 “不过......”金德星君这时又开口,“虽然没法告知你确切地抵达之法,不过我能告诉你,根据此前传回的消息,那条星舆轨道被称之为二十四重天,只因其共有二十四个世界按照上下方位叠加形成了一条星舆轨道。” 二十四重天...... 苏远记下这个名字,对金德星君点头道,“这就算我得到的第一个情报,还剩下九条,若是星君日后得到抵达二十四重天之法,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我,我可再算星君一条情报。” 金德星君庄重点头,承诺道,“鬼帝放心,我会的,日后若是面具发热,便是代表有人在此处尝试联络你,另外,这是在这里的联络之法......” 金德星君教会了苏远一个极为简单的联络术法,倒是让苏远再度解惑,难怪一开始进来能看到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两人一起聊着什么。 原来不是凑巧。 只是到之前为止,苏远在这里都还算是个外人,根本没人会教苏远这些东西,只能靠他自己去摸索。 如今倒是好了,至少和金德星君的关系弄得不错。 至于北斗星君,苏远看了眼她,感觉北斗星君心思比金德星君多多了,结交的话反倒不如金德星君这样的。 苏远基本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他从面具空间中退出,回到了当前身处的灭艳城。 看着手中的北方鬼帝面具,还有一同被带出的十字剑符,看来不止是人,随身物品也能一同带入带出。 这时苏远忽然想起还有一个问题,她们都似乎从面具中得了传承,可他还不知北方鬼帝的传承在哪。 不过既然这一次都已经退出了,还是下一次进去时再问吧。 ...... 荡魔界的上空,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踏立在世界边缘,再往前一步就是头顶那无边的黑暗。 这一男一女正是苏远此前见过的两位宫主,裘思仇和卢颜韵。 他们隔着头顶的黑暗夜空,遥遥看向远处一道竖直而立的薄雾状光芒,那光芒极淡,若不仔细看,几乎看不清。 裘思仇开口道,“二十四重天......还是没法进入,除了此前建立后又中断的通道,再无其他任何出入口。” 一边的中年女修卢颜韵回道,目光看向那极淡几乎要隐入黑暗中的薄雾光芒,神色极为淡然,“说明属于我们这些人的机缘还未到,二十四重天的机缘,看来要落在那些困在其中的各大宗之人了......也不知会是怎样一副血腥厮杀......” 第163章 行程过半 苏远等一众前往极西之海的队伍只会在灭艳城停留一晚。 一晚过后便继续启程前往下一站。 当夜幕落下,大院中弟子们的讨论声渐渐下了下去,原本在花园假山间漫步的地轴宫弟子纷纷回到各自房间修炼。 作为新晋内门弟子,这些入内门平均时间不过两年半的弟子能被挑选前往极西之海,各个都是最拔尖的优秀人才。 自然不会在修炼上怠惰。 甚至有的弟子从进入自己的小院后就没出过门,早已卷上了天。 和苏远同一个小院但不同房间的宁昊,是这么对苏远吐槽这些人,“其实多这么一点时间修炼,根本不会领先多少,大家的天赋都已是最顶尖的了,甚至某一次顿悟能领悟到的进步比十年闭关得到的还要多,但他们就非要将每一点时间压缩出来,然后被某些古板的长老们引为典范,让大家学习,哇,就因为这事还被我师父说了好多次,让我多学学,不要一有时间就玩弄一些没用的奇淫巧技......” 宁昊手里拿着个木制的鸟儿,随着宁昊将木鸟腹部的开关打开,木鸟便能振翅飞翔,若是涂上颜色便栩栩如生。 苏远也觉得宁昊能做出这种玩意,也算是个天才。 哪怕不当个剑修,当个木匠也绝对是祖师级别的人物。 “这小玩意不错......”苏远琢磨着,“但你能不能做大点。” 苏远比划着,大概比划了一座山那么大。 宁昊的神色猛地一震,似是为苏远的异想天开有些惊讶。 “然后在鸟背上搭载阵法,能撑起保护的大阵,还预留载人的座位,再在鸟背上放置一个个无人操纵的单个小鸟,能将他们发射出去,上面安置好自爆阵法......”苏远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 宁昊听得苏远的话,本就瞪大的眼睛越发瞪得和铃铛一样,一幅画面渐渐展开在自己眼前,越发感觉不可思议。 苏远继续说,“一个大木鸟上载成百上千的小木鸟,每个小木鸟奔敌而去,要是没撞到敌人,毁了就毁了,顶多就是损坏些木材和构建自爆阵法的材料,但是只要换了一个敌人就是纯赚。” 宁昊一副‘还能这样’的表情,不过再细想,这样好像还真的挺有道理。 苏远继续构想,“然后大木鸟还能回来补充小木鸟,小木鸟由普通人按一道道工序制作好,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 宁昊听得出神,眼底的惊讶神色已经转变为浓浓的震撼。 这样的东西,好像还真的能造出来,而且还不难,成本极低,比起花几十年培养一个修炼者,这东西普通人就能制作,最后由修炼者刻上阵法就行。 宁昊看苏远的眼神越发敬重,甚至有种同道中人的感觉,苏师兄不仅名声在外,想法也是不同于常人呀。 于是他问道,“苏师兄,这东西叫什么呢?” 苏远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叫母鸟......嗯不好听,不如......就叫母鸡。” 宁昊听到母鸡两个字顿时绷不住笑起来,“苏师兄你真有意思,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只是在逗我玩呢。” 但宁昊依然感觉苏远的想法有可行性,经过苏远一点拨,脑中充满了各种想法。 于是欣然起身,“苏师兄,既然你对这木鸟感兴趣,就当礼物赠予你了,我回去研究研究你说的大鸟去......” 他将木鸟留下,起身返回了自己屋中。 苏远打量了下那精致小巧的木鸟,将其放在房子角落的柜子上,关好房门,也进入修炼状态。 第二日清晨,他们再度被五位长老们聚集在一起,在其带领下横跨半空,在众多人的注目之中,留下一道道玄剑飞行的流光。 第二日晚间,他们抵达了红山湖,这是跨越翁源平原之后的第二站。 湖中间矗立着一座幽静的坊市,到了傍晚间,湖边山水一色,湖水倒映的晚霞和赤橙的天空一起将周围染成了仙境一般的存在。 镇守红山湖坊市的也是荡魔剑宗外派的长老,将一众人迎接安置在坊市中靠近湖水的一处大宅,这里正好能看到湖景,视线极好。 这一次,苏远还是和宁昊还有上次那同一个小院的弟子分到一起,三人一组挤在一个屋内。 那弟子名叫云彷,相比于宁昊的自来熟,云彷除了第一次见面时诧异得打量苏远外,就没有和苏远有过多交际。 哪怕苏远和宁昊聊得甚欢也不会加入两人的谈话。 和大队伍的五位长老分开后,苏远能察觉到身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传出一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随着离荡魔剑宗越来越远,也越来越频繁。 起初苏远不明白这种感觉的来源,后来发现这种感觉隐隐来自于周围天地,被注视时仿佛就是被周围的天地在排斥一样,于是意识到这似是七阶之人的探查。 就猜到大概是那位身材魁梧的魏先锋魏长老,也不知是不是雷宣打过招呼,他对苏远倒算是照顾,也是五位长老中唯一会对他点头微笑的人。 苏远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至于为何自己能感知七阶之人的探查,苏远一时倒没有找出准确源头,毕竟他身上怀揣的东西有点多,可能性太多了。 第三日,他们跨越了红山湖,再往西边前行,逐渐看到干涸的湖泊和越发干裂的大地,最后直接来到茫茫戈壁。 “再往前就是万丈戈壁了,跨越戈壁需要两天时间,此处是进入戈壁前的最后一座城池,也是最后一日能睡在房中的时候了。”五位长老中的马长老对众弟子朗声道。 第164章 惊神式再斩一人 进入戈壁前的最后城池是一座黄土大城,城中驻守的荡魔剑宗长老给一众弟子一人分配了一个黄土垒成的小房子。 从外面看小房子不算好看,土里土气地,但进去看才发现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什么东西都有。 和在荡魔剑宗内的环境差不多,保证了初来乍到的弟子们不会感到不适应。 苏远的左边房子是宁昊,右边则是云彷,宁昊又自来熟地闯进苏远房中,拿着送给苏远的木鸟,滔滔不绝地说着如何实现苏远上次的构想。 直到夜色浓厚之时,宁昊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看其样子,竟然有了几分胸有成竹之色,似是真要实现苏远所说的东西。 连续三日的奔波,一路上平安无事,眼下又是进入万丈戈壁前的最后一座城池,一众弟子都有些放松,甚至就连苏远身上时不时出现的探查感觉也松懈了三分。 探查时仅仅是随意扫一眼便瞬间消失。 入夜,夜已深。 苏远进入深度的修炼状态,全身如同一座火炉般,源源不断地将火源输送到丹田处,磨练那里的一柄深紫色玄剑。 又是一瞬而过的探查感觉,苏远没将其当回事,可下一瞬,房子悄然出现了什么东西轻轻裂开的声响。 苏远猛地睁开眼,发现摆在不远处桌上的木鸟,不知为何裂开了。 而有什么东西一瞬间从中爆开,向着苏远席卷而来。 那爆开的东西,无形却有着磅礴的力量,那份袭来的感觉,犹如一张无形力量交织构成的大网在向他网来。 若是被这张大网网中,苏远定会被束缚得动弹不得。 而也就是在这时,苏远的房门被人推开,在苏远的角度,还来不及看清推开房门的是谁。 危险的感觉瞬间传遍了苏远全身,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做出了反应,猛地握住身边放着的厚重金锋剑,直接对准房门劈出了一道......惊神夺目的剑光。 苏远没有任何保留的砍出了荡魔第一剑,惊神式。 荡魔第一剑被苏远使得早已出神入化,这一剑,对方绝对避无可避,哪怕是天阶巅峰,接近七阶的剑修,在这一剑之下也绝对讨不了好。 这一剑的挥出速度大大出乎了对方的意料,苏远只听到了一声惊呼,随后自己就被无形力量给牢牢束缚在原地,全身动弹不得。 房门的破碎爆裂声以及血肉被撕扯穿透的轻微噗嗤声一齐响起。 这一番动静,就连隔壁的宁昊也被惊到了。 “怎么了?”宁昊瞬间窜了出来。 同时,半空中也传出一阵汹涌的动静,天地间的力量隐隐被牵动,从五个方位飞出五道身影,几乎同时来到了苏远的房外半空。 那是五位长老。 身材魁梧的魏先锋看到苏远那破碎的房门,还有门口挥洒一地的鲜血和断成两截的尸块,脸色缓缓沉了下去。 宁昊和其他四位长老也看到了这样的景象,先是一脸的惊讶,然后生出不好的预感。 魏先锋一马当先地进入房内,看到碎裂的木鸟,而苏远被牢牢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瞬间明白若是苏远动手再晚一分,死得可能就是苏远了。 魏先锋挥手将束缚苏远的无形之力解掉,脸色极为难看,“这是天地之力的一种应用,对我们来说算是雕虫小技,但对你来说......” 若是让其得手,等于说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苏远悄悄解决掉了。 事后还无从追查真凶。 这时驻守这座黄土大城的长老才姗姗来迟,和其他四位长老一齐看到了房内以及房外的情况。 宁昊也缩在房外,注意到桌上碎裂开来的木鸟,心底越发感觉不妙。 魏先锋冷声道,“有人......想要当着我们的面杀了我荡魔剑宗的弟子。” 几位长老锐利地扫视着屋内的一切,最终都将目光锁定在桌上无端碎裂的木鸟上。 “这东西是谁的?” 苏远的视线抬眼看了下门口只露个头的宁昊。 魏先锋只是隔空一伸手,宁昊张嘴还未来得及惊呼就被魏先锋抓在了手中,只来得及吐出个“冤”字然后被魏先锋封住了身子。 “门口......死的是谁?”苏远看到了碎裂的门板上沾染的血迹。 “一个,叫云彷的弟子。”队伍里的每一个弟子魏先锋都认得出来,哪怕云彷那裂成了两半的脸。 苏远一愣,眼前浮现这三日里和云彷的相处,除了初次相见时他的惊诧,再无发现任何怪异的端倪。 几位长老中有两位长得极为相像的长老,乃是带队长老中的楚氏双雄。 两兄弟皱着眉打量现场,接替说道,“被魏兄挥散的束缚苏远的无形力量应该是从木鸟中爆发,所以我们才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同时云彷从门外进来,苏远一瞬间斩出了一剑,将其劈成两半......” 两兄弟眼底有着明显的意外,云彷身上那一剑明显超过了他们的预料,哪怕苏远名声在外,乃是三重异象加身被封为宫主亲传弟子,只是一剑就将云彷劈死...... “这会不会只是巧合,云彷恰好这时进来找苏远,误中了这一剑。” “有这种可能......但我观他手中也拿着剑,夜间来找同伴手中却拿剑,举止确实有些怪异......” 楚氏两兄弟旁若无人地讨论,两人很快否定了意外的可能。 驻守本地大城的长老只是皱着眉头盯向云彷,“云彷......该不会是云老头的孙子吧,云老头上百个子孙中就出了这么一个出息的孙子,我还参加过这孩子的满月席,唉,在我这出事了我怎么和云老头交代......” 他甚至还时不时瞥向苏远,眼底有着些微不满和对苏远出手如此果断狠辣的惊疑。 说斩就斩了,关键是还真做到了。 云老头上百个子孙中最出色的一位竟然不是他的一合之将? 魏先锋冷冷地盯着这位驻守本地多年未归宗的长老,看其样子,似乎根本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以苏远在宗内能牵连到的人,若是苏远出事,半个荡魔剑宗都要震一震。 魏先锋对手里抓着的宁昊冷声道,“宁昊,我问你答,若有半点谎言,我能让你以一种,然后向宗内请求让映魂宗的人来给你搜魂。” 宁昊身子抖了一下,猛猛点了两下头,魏先锋解开了对宁昊身子的限制。 “你今天接触过哪些长老?” 此言一出,所有长老都将视线盯向魏先锋和宁昊。 魏先锋这是怀疑到他们头上了呀...... 恢复了限制的宁昊,面对这些多双充满威严和审视的视线,自己只要稍有异动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 他小心翼翼地回想,然后看了眼魏先锋,咬牙道,“我今天......就往城里落时遇见过李长老,然后吃饭时遇见了......您。” 第165章 极西之海 宁昊的话一说完,所有长老都将视线投向了魏先锋和李祁李长老。 宁昊也是胆战心惊,他不敢不说实话,可这就是他能说出的实话。 可这两人,一个当前誓要捉拿主谋像是站在苏远一边的主事人,一个是队伍里资历最老的领头人。 面对众人猜疑的视线,李祁长老的脸上表情几乎没怎么变过。 这位和已死的申长老同一代的最老资历长老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未必需要接触才能设下陷阱,说不定是早有预谋呢?” 此话一出,犹如主心骨一样使得其他长老纷纷点头附和,都表示赞同。 宁昊听到这番话,绝望地低下头。 这么一来,最大的嫌疑不就落到了自己身上吗,而云彷一死,又无对证,谁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呢? 苏远打量着当前局面,不禁想到,这就是金德星君所说的绝世灾祸吗? 可苏远细想之下又觉得隐隐不对劲,至少,眼下还远远达不到绝世灾祸那么夸张的程度。 那也就是说,还有可能的后手? 又或者,绝世灾祸所指并非自己遇袭? 而关于当前遇袭,苏远眼前第一时间闪过了一个人影。 那晚站在‘无常’身边踏着剑的面具青年。 而‘无常’死后,关于这人的踪迹也失去了线索。 外面死的是云彷,难不成......云彷就是这踏剑面具青年。 可苏远又立刻否定了,那一晚踏剑面具青年是看到过自己的样子,并且认出了自己来,若是这样,云彷第一次见到自己时不应该那么诧异。 而且那木鸟碎裂后爆发的无形力量,乃是七阶之人才能弄出的,当前的七阶,已经全部聚集在自己屋中了。 至于隐藏的七阶,苏远不觉得会存在,若是能瞒过眼前六位七阶长老,这样的七阶强者可直接当着他们的面强行搏杀自己了。 既然用木鸟中隐藏的陷阱再安排云彷这时进来,想必这人肯定是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至少是不愿向荡魔剑宗暴露自己的身份。 其忌惮的,还是荡魔剑宗,而不是自己。 说明,这个人在荡魔剑宗内的身份极为有用。 就像是徐长峰那样的吗...... 苏远扫了眼诸位长老,神色镇定地丝毫不像刚刚遇袭的受害者。 不过这些长老可都是靠着自己跨入七阶的,而不像徐长峰靠仙性突破受制于仙性,能被面具青年和无常利诱。 这些长老还有什么可被利诱的...... 在事实出来之前,苏远的猜想都得不到任何解答。 当苏远瞥到宁昊时,眼底的怀疑仍然有,但相比几位长老,则要少上了许多。 几位长老一时陷入了僵局,显然谋划者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做得天衣无缝,没有露出任何明显的马脚。 最终魏先锋只能暂时罢了。 但魏先锋还是将苏远安排到他身前,同时还有另两位长老,一共三位七阶如同保镖般护卫在他身边。 既是护卫,也是相互监视。 某些怀疑,已经悄然种下。 关于宁昊的安排,驻守本地大城的那位长老提议先将其关押在这座城中,待能证明其清白时再由其带回宗内。 这一提议当即被反驳了回去,若两人为同伙,岂不是直接将他们全放跑了。 最终在李祁长老极力主张下,直接表示所有人,一个不少,继续前往极西之海。 这样不会放跑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 若是其还敢当着三位长老的面使小动作,现在这三位七阶可不会再松懈了。 连续两天半的时间,队伍中的一众人一刻没有休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花了小一半的时间横跨了万丈戈壁和沙漠,终于看到了沙漠尽头的绿洲。 以及绿洲远处那无边磅礴的湛蓝大海。 连续多天一刻未歇,精神高度紧绷的魏先锋看到大海稍稍一振,长出一口气。 他对就在身边的苏远悄声道,“苏远,雷长老交代过我,按理出了这事你我最好立刻返回宗内,但这次队伍不仅是带弟子前往极西之海领悟分海式,更是对我们的考核,李长老的希望最大,他极不愿意我们就此返回,也是因为此,李长老宁愿让三位长老护着你,也不愿因行动中出了事而让我们半路折返以被人诟病......” 苏远沉吟着回想起李祁长老一路上的一举一动,并未发现有诡异的痕迹。 就算有,他也肯定不会让自己轻易能发现。 毕竟那可是七阶长老。 所以李长老的嫌疑还不能确定。 临近大海,清爽之气以及潮水之声一齐涌来,瞬间褪去了沙漠中的干燥和炎热。 五位长老中的楚氏两兄弟,更是略显激动地踏立于海上,只见两人面朝无尽大海,左位之人持右手剑,右位之人持左手剑。 波涛汹涌的大海在两人脚下起伏不定,两人身周隐隐勾连天地,在他们身侧极小范围内,大海的起伏瞬间变得汹涌。 两人两剑缓缓挥出统一的轨迹,连带着带动天地,聚于剑上。 起伏的大海随着落下的剑,汹涌到了极点。 然后在这轻缓一剑最后落下之时,大海竟然缓缓从中直接分开。 一众弟子失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这就是他们地轴宫弟子的毕生追求,就在他们以为大海分开就结束时。 缓缓分开的海面,突然以极快地速度几乎是眨眼间迸发出一道波动,一道顺着分开的海面裂缝延伸出去的裂缝,眨眼间没入深海海底和远处无尽的大海。 海面无波,海下却因波动掀起了无比暗流。 这波动,势震山海。 这一幕将众弟子看得一惊,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荡魔第二剑,分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