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之旅，快穿》 第1章 伊始 “桑悦，桑悦，我被录用了！” 一穿着白色泡泡袖雪纺纱衬衫配碎花半身裙，长相甜美可人的女孩从一扇门内走了出来，径直奔至身穿浅绿色连衣裙，扎着高马尾的女孩面前，笑着与她说话。 “真的吗，沅沅，太好了。恭喜恭喜！” “这以后我们就可以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了。” 穿浅绿色连衣裙名叫桑悦的女孩高兴地对自己的好姐妹道贺，两人分享着喜悦，不一会儿就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面色淡然的施颜将方才一幕看在眼里。此时刚见过一面不久的人事部经理从会客室走出，略看了她一眼颇矜傲地自她身旁行过。 “哎……你怎么还在？” 留着小平头的人事部主管一出会客室就和端坐在走道沙发，五官秀美，双眸清亮，穿天蓝色荷叶领短袖衬衣配浅色牛仔裤，留着一头齐腰长发的施颜打了个照面。 见其惊讶模样，施颜冷冷清清道。 “不是方主管您让我在外边坐着等回复，先不要离开的么。” 说着笑了下，颊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令她身上原本清冷高傲的感觉瞬间减淡了不少。 方文博顿时愣在当场，回过神来后颇有些尴尬地讪笑着。 “好像是有说过，但我那也是听经理的交代。只不巧刚才经理和刘沅沅聊了下，对她各个方面都十分满意，所以企划部经理助理的位置经理已经决定录用她了。” 意思足够明显，施颜面上得体的挂着一丝微笑。 “既如此，祝贺贵部门招到合适的员工。只是麻烦贵公司下次不要再出现像今天这样浪费他人时间的事情。” “贵公司在业内数一数二，在招到合心意的员工后，给得了讯息一直都在等待的人告知一下的时间和礼貌应该还是必备的吧。” “我的时间也很宝贵。” 话落便极潇洒地转身走了。 方文博望着施颜骄傲的背影，只觉如今的年轻人气性大，同时还觉自己的脸很有点挂不住。事实上方才面试现场到底怎么个一回事他清楚的很。 施颜离开身后的大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从小到大她就没有过好运气，也经常和一些机会失之交臂。在她五岁的时候，她爸爸妈妈还在经营一家餐馆，但好景不长很快她们家餐馆的生意越来越惨淡直到再支撑不下去，反而还欠了亲戚的钱。之后她家屡屡不顺，因为生计她爸妈相继进厂子打工才算稳定。她上学后成绩也不差，可每次考试都会出现各种状况，高考填志愿但总分成绩离自己心仪的大学却一步之遥。磕磕绊绊毕业后出来找工作，当还有另一个人可选择时机会便绝对不会落在她身上。同样是消费在她前面的人不是有中奖的，就是免单的。除开这些她还总被人认错受些无妄之灾。 最好的朋友有时安慰她，说她到人间一遭可能是渡劫的，待劫难渡完定会诸事顺利，否极泰来。 “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看我今天不打得你变猪头！” 一道尖利的女声自施颜身后传出。施颜微皱了下眉继续往前走，可身后声音的主人却是奔至她面前，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突然的一巴掌必是用了十足的气力，让施颜右脸颊火辣辣的疼，霎时肿起。 自己没防备被人狠甩了一耳光，施颜心底腾起一股怒火，冷冷注视着眼前趾高气扬伸出两手，凶神恶煞张牙舞爪着企图来扯她头发的美艳女人。 看准时机她左手一把捉住了女人的手腕，右手迅速挥出给了对方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真是足够用力，足够响。 “有病就去治，别到公共场合来犯病。” 满意的看着女人被自己打蒙的表情，施颜一把松开女人的手腕，连着后退数步，与其拉开距离，生怕被疯女人伤到。 “你，你敢打我。没天理了，这世道没天理了。” “大家都来给我评评理。这丫头自甘下贱给人当小三，勾引我男朋友。原本我和我男朋友一直都很好，可自从这丫头有一次碰瓷摔倒在我男朋友车旁，一来二去的我男朋友就被她勾搭走了。” “那个没良心的家伙居然为了这么个黄毛丫头跟我分手……” 女人凄惨又委屈地哭诉，陆续引来一些行人上前围观。一个个的更是对施颜唾弃指责起来。 施颜接受着无数道指责不屑的目光，心里烦躁莫名。 “这位女士，你找错人了。” “请不要对我纠缠不休，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诬陷，诋毁，中伤我，已经对我的名誉，精神，身心都造成了伤害。我会考虑提起诉讼让法律给我一个公道。” 施颜的声音清晰明亮，没有半分怯态。 女人没料到施颜态度如此强硬，且出乎她意料的理直气壮，再看施颜一身脱俗的气质，临危不乱镇定自若的姿态，当即怒火中烧。 “你神气什么，惺惺作态，以为我怕你不成。” 说完也后退几步，捂着隐隐作痛的脸瞪着施颜。 施颜不愿与其再费唇舌，欲拿出手机报警处理。可对面女人的叫嚣又打断了她的动作。 “你怎么好意思的。我都听我男朋友他的好兄弟说了，你就是在一个月前被我男朋友开车碰到后，就赖上我男朋友的。” “陈家伟不可能骗我，他说了今天你要来和盛面试，我男朋友还专门定了地方要帮你庆祝找到工作的。” 施颜只觉无言。 “大姐，你搞搞清楚，今天到和盛面试的共有五人。你可不可以求证清楚了再行动，不要什么都听别人说。” “我姓施名颜，大姐你确定你要找的人是我。” 施颜不笑的时候总会令人觉得有几分冷，那女人听了她的话当即变了脸色，将目光收回不敢与她对视，肉眼可见嚣张的气焰也消失殆尽。她心中惊疑又不可置信自己找错人也煽错了人，尴尬懊恼让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那个……嗯……” “你叫施颜啊。” “这位妹妹，抱歉啊，真的抱歉。” “我以为你是那个劳什子刘沅沅呢。我看你独自一人从和盛大厦正门出来，刚巧又是这个工作点。你人又长得一副清纯白莲花模样，于是我也就将你当成来面试的刘沅沅了。” “我这人脑子一发热就横冲直撞的，尤其看你一脸高傲心里更来气，所以……” 周围听了全程的人一时也很一言难尽，都不约而同向施颜投去同情的目光，开始议论起来。 女人也架不住周遭谴责的目光议论。 “不好意思，我向你道歉。你可别真的走司法程序请律师告我。我真不是有心的。” 女人道歉态度也谦卑，引得旁边看热闹的人也动了恻隐之心。 “小姑娘，就是误会一场，算了吧。” “是啊，我看这大姑娘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小姑娘你就大度些不要和她计较了。” 人群里两个妇女看着施颜为女人当起说客，完全忘了之前女人骂她时眼睛里对她露出的鄙夷和嫌弃。 还有其他人在说和，全然不记得女人的恶言相向还有那一耳光。施颜将一切看在眼里。 对这些现象施颜见怪不怪，也懒得理会。她只看着低着眉一副柔弱之态的女人道。 “你对我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影响，已经有人将过程录下，这会儿网络上说不定已是沸沸扬扬。” “知道自己找错人了，担心自己被追责，就开始博同情开始道德绑架了吗。” “且不谈你口中的刘沅沅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你该找的人不该是你男朋友本人么，你们之间有过沟通吗。” “你这样鲁莽的行为是一句道歉就能抹消的，你冲上来就对人动手，你觉得占理。倘若你真错手对人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最终为一切买单的只有你自己。” “为一个不爱你要和你分手的男人至于吗。” “我这一耳光肯定是不能白挨的。你该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我合计一下，精神损失费，身心损伤费2万，当着大家的面请一次结清给我。否则咱们先去警局然后再法庭上见。” “我这人不会咽下平白无故的委屈。” 施颜一点没觉得向对方要2万块精神损失，身心损伤费有何不妥。 被说的脸一阵白一阵青的女人闻言牙关紧咬，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那样子恨不得将施颜一口生吃了。可她只敢在心里想想。为了尽快息事宁人她决定认栽，2万块对她而言算不得多，只让她甘心拿出来她也不情愿。 “我身上没有2万块钱现金。” 施颜淡淡瞥了眼女人肩上挎着的香奈儿包包。 “你包里有多少。” 女人语气不太好，不耐烦道。 “两千，只有两千，剩下的我可以去转账给你。” 施颜秀眉一挑。 “先将你包里的钱给我。” 女人没好气地打开包，拿出钱将里面的现金一把抽出递给施颜。 施颜接过也没数直接放进自己包包里头的钱夹中，而后取出笔记本和笔，唰唰快速写了几行字。 “来，女士，请签上您自己的大名。” 女人不可思议施颜的操作，不过再不爽她只得忍气拿过笔记本和笔，当她看完上面的内容，心里原本憋着的一口气顷刻就散了不少。 “你确定要这样。” 施颜嗯了一声。 “怎么，想我反悔。” 女人摇摇头在几行文字的右下角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第2章 白团子0804 施颜从女人手里拿回自己的笔记本和钢笔。 “我会去确认的。” 女人讪讪一笑。 “我不会赖的，你放心。” 施颜心里舒服了一些，也并不担心对方不按文字内容要求去做。 “拜拜！再也不见。” 施颜将东西装进包包，极干脆地朝街道另一头走去。 看热闹的人已走得差不多，只剩零星几人还留在原地观摩后续发展，他们心里也好奇施颜笔记本里写了什么，只是不好上前询问，见当事人都离开了，他们自然也慢慢散了。 女人走到附近停车位打开车门坐在驾驶位上，仍旧因施颜笔记本上写的内容而出神。她以为施颜真想趁机宰她一笔，未料到对方只要她现有的两千块，而剩下的一万八则由她以她自己的名义将之捐给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做点善事她也是愿意的。这会儿她越加耿耿于怀的是自己不仅打错了人，还低估看轻了对方，不自觉地她就深思起自己今天的一番行为。她真的要因为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变得面目全非，毫无体面可言吗。 施颜正在往回租房的路上，虽然包里的两千块钱并不是非法所得，可是她用自尊换来的。她是不开心的。放在从前她绝对做不出方才咄咄逼人，理直气壮要求赔偿的行为，以前的她即便据理力争，但会选择适可而止。可现在她已经学会了直面现实，现实就是容不得人过于软弱可欺，人要懂得保护自己。 “唔……” 施颜突然感到后肩一疼，似被一股力量推了一把，她尚不及反应身体陡然向前倾倒，紧接着就身不由己地被一辆急驶的深蓝色跑车给撞飞了。 “砰！”一声巨响施颜重重砸在地上，立即鲜血泗流，还有轮胎摩擦地面刺耳的声音传出。 天旋地转之后施颜只觉五脏六腑都已移位，全身骨头都碎裂了，双耳失聪，她的视线更是一片模糊。 “疼，好疼。” 太过剧痛施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陷入黑暗之际她意识中浮现过二十年里她经历过的无数片段。 “我要死了？还好，还好爸爸妈妈有弟弟。唉……刚得的两千块也用不上了。我这短暂的一生啊……” 她身下红的血流了一地，染红了沥青的路面，更是让闻声而来的人们唏嘘，不忍相看。 “天啦！凌云路兴欣巷陈实和家的幺妹又跑出来发疯了，说了说了要看紧，或者送进医院治疗去，可他们家人就是不听。真是造孽噢，这疯丫头把人家好好的小姑娘往大马路上推，真是太霍霍人了。” “可怜噢！可怜……还不知道怎么样，那姑娘看着好年轻。” “是呐，流了那么多血，太惨了，都是被陈家的幺妹害的哟。” 在场群众在事情发生后便已拨打120，救护车很快赶到现场，将生死不知的施颜抬上了救护车送去医院抢救。 同时接受旁人指责，感觉自己做错了事闯了大祸，无法面对周围议论纷纷的陈雨洛，本就脆弱不堪的精神一下就来到临界点，趋近崩溃边缘的她忽然就大声呼叫起来。 肇事车主极配合地跟着警察走了，离开前他不禁回头看了眼那血淋淋的地面，他忘不了施颜倒在血泊中失去生息的样子。抬起眸他又看向坐在地上哭叫不知所措，被父母亲人，警察围绕安抚劝慰的少女，沉黯的烟灰色眸子里都是冷然和锐利。 “醒醒，快醒醒！” 施颜被催促着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即便奶音很可爱，可她对熊孩子一点也喜欢不起来。忍着身上的痛楚极力睁开双眼，刺目的光亮让她不适的又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又睁开，待看清四周陌生的环境，理智如她到底没控制住心里的惊奇和迷惑，带着来自灵魂深处的不解，竟蹭的一下坐起身来。 “我这是怎么了，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这是在哪儿……” “你好！我是你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的伙伴0804。” “既然你醒了，那我们就愉快地进入第一阶段吧。你此刻需要的是先熟悉事件走向，适应你所附身的原主身份，为我们今后积攒功德做准备。” “如果此行不能改变原主结局，不仅原主死前会被彻底抹杀，你在现实世界的生命也会终结，而0804我也会受到主神大人的惩罚。” “所以我们一起好好配合吧。” 叫0804的白团子飘到施颜面前，围着她转了个圈圈，最后还亲昵地用脑袋碰了下她的脸。 “我们开始吧。” “等等，等等，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小家伙，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找上我。你在我梦里对不对，对，我肯定在做梦。” 施颜轻轻掐了下自己的耳朵，那微疼的感觉太过真实，尽管不明所以，可看着自己身上古人的穿着，和眼前古色古香的环境，她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同寻常。 “难道我不是在做梦，还遇上了穿越小说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太玄幻了。” 0804看着单纯无辜蠢萌，实则头脑灵活，它看施颜一脸错愕的表情，于是很好心的为她解惑。 “我是主神创造的，游走于你们世界之外的平行时空，维持秩序，为一些委托者完成心愿。至于这次选中你，是因为你的灵魂闯入了时空裂缝，主神认为你灵魂纯粹是比较适合的人选，所以你有幸成为了我的伙伴。这次我们不是为委托者完成心愿，而是要穿行不同的年代，去消除一些怨念深重者的怨气和执念，让平行世界维持和谐与稳定。” 施颜听后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看着0804狐疑道 。 “嗯，照你所说既然都是你的职责，请问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既然灵魂都离体了就是死了，死了也一了百了，我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0804只觉施颜的想法十分危险，听其事不关己的口气心里更是不高兴，嘴巴一瘪委委屈屈道。 “不是说了么，我们已经是伙伴了。” “而且怎么和你没关系呢，消除那些怨气深重者的怨气和执念，不只需要我，也得有你才行。难道你真的不想积攒功德再回到现实世界。现在的你可是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植物人，你暂时还死不了，你那个样子你父母不知多伤心。” 施颜默然，也总算明白过来0804的意图，她确实还有牵挂有不舍。 “为什么是我，不会就因为我刚巧被车撞了，灵魂飘到了时空裂缝里，你们又缺一个打工的，所以就将我和你凑做堆了。” 施颜说着不信任地上下看了0804几眼。 第3章 被主神选中的她 0804被施颜不信任的眼神气到。 “你被选中是你的运气好不好！” “像你这样霉运缠身的人，如果不是被我们主神大人选中早就一命呜呼了好吗。”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的世界不是都那么说，等你攒够功德你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灵魂归体从现实世界醒来。而且从此以后你会成为一个有福之人噢。” “当然了，每次积攒功德的过程也没有那么容易，之前主神给0603选的一些伙伴，有的不愿再活一世甘愿放弃机会，有的则是在某一世沉沦失了本心忘记了初衷，不然你以为我一个本来帮委托者完成心愿的小团子，主神为何派这个消除怨气的任务给我。” “因为各种因素叠加，平行时空各个年代怨气不散的逝者怨气越积越多，多的平行时空已无法负荷，难以自主运行消除。平行时空与现实世界虽轨迹相似在细微处却有不同的地方，到底还是存在差别的。所以才需要你跟我配合，去走完那些人的一生，去改变结局让她们自愿往生，或是甘愿放下心中执念。” “因为太多怨气聚积平行时空已经开始脱离它既定的轨迹，主神大人不能放任不管。” “你就和我一起吧。放心，你不会吃亏的，帮我完成任务，奖赏也很丰厚哟。” 施颜听了一大堆，虽觉离奇但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何况她确实不甘心在医院里等死。如果这一切不过她的梦，能大梦一场也不错。 “你可不要骗我，要是被我发现其中有什么猫腻，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施颜故意摆出一副凶恶的表情，成功让0804瑟缩了一下，大睁着圆鼓鼓的眼睛。 “你……你不可以威胁我哦。” “要不是我用自己的功德交换为你保住性命，你早在被撞的一刻就死掉了。” “哼，算了。我不和你计较。” 施颜懒得听0804在那里自说自话，在她看来雪白一团的0804除了可爱呆萌，无疑像个戏精，完全没有其他可取之处。 “你怎么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0804闻言眼珠子一转，神气活现的在施颜面前变幻了好几个模样，之后还一脸骄傲的看着她。 “就这样。” 施颜一言难尽。 许是忍受不了被质疑，0804当即圆脸一耷模样甚是委屈。 施颜心中不忍，便也不为难小家伙了。 “好了，好了，你最厉害。” “你还是先和我说说我如今这身体的主人吧。” 见施颜变了态度，0804立刻来了精神。 “你现在附身的人姓杨名玉环，出身关中望族弘农杨氏，年十六……” 施颜以为自己听差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我确认一下啊。你说的可是我们那边历史上有名的四大美人之一，那个被唐玄宗封为贵妃的杨玉环？” 0804觉得也没差，于是圆脑袋点了两下。 “不行，不行，我可不愿待在杨玉环的身体里，麻烦你将我弄出去。” 施颜喜欢历史，对杨玉环生平事迹也略知一二，也清楚杨玉环的遭遇和她悲凄的结局。她自问做不到以杨玉环的身份在被誉为盛世的大唐做任何事情。 0804不明白施颜因为什么原因如此抗拒，但它十分称职又专业的陈述事实。 “抱歉，你和她已经绑定，除非你经历完原主的生命历程，再以己力改变原主的最终结局，让其自愿往生，或是放下心中执念。直到你以她的身份在这个时空走向终点，到死去那一刻你才能脱离原主的身体。” 施颜闻言心中仍不怎么情愿，但也只能无奈接受事实。 0804看出了施颜纠结的情绪。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霎时间场景变幻，施颜再一看就发现自己被0804带到了一个荒凉凄清的地方。 “马嵬坡。” 前方一块石碑之上朱红色的三个醒目刻字让施颜为之一怔。 意识到自己竟来到杨玉环最终的归处，那个被人逼迫着令唐玄宗不得不下旨赐死她的地方，心里莫名地五味杂陈。 四周雾蒙蒙的，飞沙走石，乱的无法视物。 “0804你在哪儿？” 0804的小奶音适时响起。 “我在你脑海中某个地方，以意念的状态存在。” “此处是平行时空的撕裂世界，是已发生的意识形态，我的力量只能维持你在其中不被卷入意识流中。” “你去前面那座庙里看看就明白了。” 施颜闻言朝前方破败的寺庙走去，她踏上石阶推开庙门，就见一位身着华美宫装，云鬓花颜，发髻之间插着几支翠玉珠钗和步摇的美丽女子，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女子的样子仿佛只是睡着了，可她周围四散的黑气，让施颜明白女子不是睡着了那么简单。 如斯风华绝代的佳人，却只能孤单地躺在冰冷脏乱的地面之上，被弃于这破败的庙宇，如何不叫人叹惋。 施颜已然猜出女子身份。 “你看到的就是杨玉环死后的情景，她的肉身虽被葬殓，可魂魄留在此地一直不曾散去。她死前一刻还在等待皇帝来见她一面，哪怕只看一眼她也死而无憾，只是到她呼吸停止也没有等到。” “她死前心中非常绝望哀伤，以至于天长地久因她执念太重其魂魄被困于此无法离开，经年累月之下她的执念化作怨气，再也无法消散，从而影响到了这方圆百里的生灵。” “她已孤独在此很多很多年了……” 0804的话让施颜心里涩涩的难受。她倒也谈不上感同身受，只是也认同0804的话。死在许以她山盟海誓，实则自私绝情薄心唐玄宗手中的杨玉环，真的特别让人惋惜，为她不平。她真的很孤独。 这一刻的施颜倒没有那种置身事外的念头了，她甚至觉得如果真能改变一个人悲伤的结局，那不妨就去试一试。 “走吧，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0804应了声好。 不过瞬息施颜就又身不由己地被一股力量拖着不知到了哪里。 “这是个什么情况？” 看着自己身上大红色的喜娘吉服，及屋子内满目的红，还有那燃着的红烛，眼前布置得华贵，雅致，喜庆的新房。施颜头都大了。 “0804，请回答。怎么开局就是成亲。” 第4章 名花倾国 施颜无法接受自己顶着别人的皮囊，而且还要和不认识的人成亲，她可是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好不好。 “颜颜，你叫我有什么事啊。” 0804可爱的奶音适时响起。 “你解释解释现在的情况。” 施颜心情明显不太美好。 “今天是杨玉环和寿王李琩的大婚之日，我已经尽量避开之前的婚仪场面了。” 0804回道。 “我让你解释的是为什么你不能给我选一个其他的时间点，我都没见过寿王。刚过来居然就得和他成婚了，这不跟盲婚哑嫁一个意思。” “虽然我现在就是杨玉环，可不代表我愿意就这么嫁给这个寿王。” 在施颜看来这寿王无大过，可作为杨玉环的丈夫面对自己父亲枉顾人伦，夺走他的妻子，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懦弱至极。她如今顶着杨玉环的身份作为杨玉环存在，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和一个无法保护妻子，无能无为的男人共处一室的。 0804不清楚施颜心中所想，只依事实为她解释。 “时间已经绑定，无法提前，说起来还是因为你自己之前犹豫才耽搁了传送时间。” “颜颜你要明白一个事实，你是不能改变杨玉环的生命轨迹的，并且会发生的也一定会发生。在经历杨玉环既定生命轨迹的过程中，只要你按照时间线走，至于其他的我不会干涉你的。必要时我会给你提供辅助噢。” “好啦，收拾收拾心情愉快地开始这一世的攒功德旅程吧。” 0804语调轻快，说完便不做声了。 施颜心里还是膈应但也只得接受事实。 再次打量了一圈安静的房间，施颜收回目光又看向自己身上雍容华丽的吉服，再低下头就看到自己胸前了。施颜不禁感叹书上记载过的，和各影视剧里演的剧情，果然大唐民风开放，着装也较新潮大胆，那抹胸内衬裹着的挤出的傲人事业线。 “算了，不看了。” 抬起手看着一双玉白秀美的纤纤柔荑，衣袖滑下露出的肌肤。 “不愧其国色天香之名。怪不得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令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倾国佳人，真是肤如凝脂，得天独厚。” 施颜已在那破败的庙宇中见过杨玉环，自是知晓其容颜多么出色。世人将杨玉环比作洛阳牡丹不是没有道理的。 正当她在沉思之际，便响起房门被推开的声响，接着便是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施颜抬眸去看恰巧与那脸颊熏红，眸中略带醉意，面含微笑，身着吉服，显得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目光对上。 “历史上的寿王难道也长这个样子。” 施颜只知杨玉环嫁给寿王时他们两个年纪都不大，眼前的年轻男子大概十七八岁模样，分外明亮的眼底盛着澄澈欢欣的笑。见施颜朝他望来，他眼里的笑又浓郁了三分。 眼前人虽是在笑，整个人也显得稳重，施颜还是从对方表情里瞧出了一点青涩和稚嫩。 若不是早就清楚杨玉环的遭遇和结局，单只一面之缘，她是无法讨厌眼前文雅中透着三分舒朗，尊贵又不显倨傲，笑容纯良的少年郎君的。 李琩已行至床榻边上，在他身后的还有随侍而来的六名王府婢女，一名管事嬷嬷。 “让你等久了，是为夫的不是。” “玉环，今日的你格外的美……” 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醉人。 李琩一时间寻不出合适的言辞来形容他此刻眼中的杨玉环，只愣愣的呆看着。或许在他心里这世间本就没有任何言词能配得上他妻子的美丽。 施颜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琩深情款款的神情，暗自在心中思考着该如何应付接下来要走的流程。 “王爷，王妃大喜。愿王爷，王妃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婢女，嬷嬷一脸喜气的道着喜，而后齐刷刷跪了一地。 施颜被突然的阵仗弄得怔了片刻，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她没有动作，也不发话，侧目看了身旁的男子一眼。 李琩会意挥手让众人起身。 “本王今日高兴，通通有赏。” 说着挨着施颜坐了下来。 身边的动静告诉施颜此刻挨着她的是一个她才见面的男子，而且等会儿她按照古人成亲的流程即将要和对方行周公之礼。施颜心头一紧不禁头皮发麻，脑袋飞速运转着应付对策。 “玉环。” 李琩又低唤了她一声。 施颜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以做回应。 正当她防范着李琩会做什么的时候，对方突然俯身欺近她，与她两额相抵。 “玉环，我好开心。你我终于是夫妻了，我再不必饱受那相思之苦。从此以后你我便是一体，再也不会分离。” 说着便缓缓退开，忽而站起身，朝一旁两名绿衣的婢子道。 “本王与王妃要沐浴，你们去准备。” 两名绿衣婢女应诺遂低着头躬身退了出去。 “这里没你们的事，都下去吧。” “伍嬷嬷，差人端些吃食来，给王妃备着。” 被称为伍嬷嬷的妇人笑着应下，恭敬向李琩，施颜福了一礼。只离开的时候回头瞥了一眼始终沉默少言，不见半点喜色的施颜，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余下几名婢子得了令自也跟着伍嬷嬷一道走了，其中一穿着粉裳梳着垂髻簪着一朵红勺的圆脸婢子，临出门口前回头朝施颜这头满含关切，略带忧虑地看了一眼。 “玉环……” 看着今夜显得有些安静的人低眉垂眸似在出神，李琩温柔低唤她一声。 施颜不是杨玉环本人哪里会应他，何况她正在思考对策，和0804交流。直到李琩一连唤了她好几声，施颜才终于有了反应。 “方才想起了在叔父家中时的回忆，还有他的教导，这才走了神。王爷莫怪。” 施颜随意找了一个理由。 李琩表示理解。 “王府以后就是你的家，玉环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施颜不愿回应李琩的心意，因此微微弯起唇柔柔一笑。 见施颜笑了，李琩只觉得到了回应看着她温柔道。 “玉环，先去静室沐浴去吧解解乏，想必你也累了。底下的人应该将一切准备妥当了。” 施颜一听瞬间头都大了，她看着李琩，猜测对方一番话的意图。 “这是要一起共浴的意思吗，应该不是的吧？” “你且去吧，有婢子候在门外，她们会引你过去的。” 李琩说着朝施颜又是温柔一笑。 施颜当即舒了口气。 第5章 新婚之夜 “对了，我们尚未饮交杯酒。” 李琩话落间行至桌案旁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端起回到榻边递给施颜，然后转身去拿过自己那一杯，走到施颜身旁静静注视着她。 施颜见此也只好伸出手和李琩行了交杯之礼。 之后二人一前一后去静室沐浴相继回到寝房之中。 施颜端直着身体坐在榻上，此时的她已脱去一身繁复华美的新娘喜服，换上了一袭月白寝衣，发上那些珠翠步摇发簪皆已取下，只由着一名叫做小蝶的圆脸婢女给她在发间插上了一朵胭脂红的牡丹。 如此姿态的施颜落在李琩眼里，他只觉这样天然去雕饰宛若清水出芙蓉的杨玉环，比之往日华美清贵的气质又更添了三分纯然的天真，他看着看着一颗心便柔做了一汪水。 李琩的视线太过有存在感，即便在施颜看来这个时代的李琩身份尊贵，此刻换上了一身月青色常服，只以玉冠束发，再没有多余点缀，可也比现实世界中很多男子俊雅温文许多。她也做不到和其发展一些更亲近的关系。 “玉环，天色已晚，我们该歇下了。” 李琩心中已然有些情动。 看对方那架势，施颜面上故作娇羞，同时极自然地躲开了李琩触摸她脸颊的手。 “我得想个办法避过今夜的同房才行。” 恼火的是0804一直不回应她。 “0804，你要是再不快点给我想个主意，我接下来可不会配合你了。我确实要和你一起积攒功德，但不代表我要牺牲清白，我可不是真正的杨玉环。” 施颜暗暗在以心声和0804交流，可一直没等来对方的回应，眼看着李琩张开双臂朝她伸出，大脑急转的施颜当即撑住额头柔弱地哼哼几声，立时歪倒在床榻上。 吓得李琩立刻脸色大变上前去扶。 “玉环，你这是怎么了？” “妾，妾觉得眼前一切都摇摇晃晃的，头也晕乎乎的难受。” 施颜摆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学着古时女人的样子自称为妾，一副强忍着不适娇娇柔柔地望着担忧至极的李琩。 “这该如何是好。” “我去召太医过来给你诊治，你等等，为夫这就去让人召太医。” 说着便放开施颜将其安置在榻上，就要往外走。他显然没遇过这样情急的状况，也没听说过这样的症状，因为担心，六神无主之下不免方寸大乱，只他才转身就被施颜伸手拉住给制止了。 “今日是妾与王爷大婚之喜，不好去请太医，传出去也不吉利。” “妾这病症由来已久没有大碍的，不过是每次发病没个前兆。妾这会儿看什么都晕乎，想必睡一觉就好了。” 李琩闻言又打量了她几眼才稍微放心了一点，而后回身坐在榻边心疼地抚了一下施颜的眉。 “那你好好睡一觉，待明日早起再看看情况。若是不见大好，本王立刻着人去宫里请太医来为你诊治。” 施颜将李琩关切疼惜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颇有些触动。 “李琩对杨玉环还是有几分真心在的。但也不过如此。” 施颜点点头，以手扶额缓缓移到床榻内侧，留出一大半空着的地方给李琩。 李琩见之还会心一笑，以为施颜有心体贴于他。 “睡吧。” 看着很快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变缓的美人，李琩无奈一笑。虽有点可惜本该交颈缠绵的洞房之夜，可和对方的身体安好一比他又觉得没那么重要了。 平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施颜特意哼哼了几声，后又做出渐入深眠的模样，将呼吸变缓。只有她自己清楚此刻她整个人正处于防备当中，且四肢都僵硬了。从未面临如此景况的施颜不由将不靠谱的0804狠狠吐槽了一波。 可越到后头她越困倦也到底没精力保持警醒了，在心里思索了一番，再依据她所观察的，她相信李琩是个自持身份之人，应是不会做些出格之举，安下心来她的心神也不再紧绷任由自己进入梦乡。 翌日，当施颜从睡梦中醒来，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她大概清楚一些古人十分规律的作息，也不好意思继续赖在床上不起。 “总算有惊无险安稳度过一日，很好。” “不过我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不然整日为些糟心事费心费神也不是长久之计。” “0804，你在不在。你再不回应我，我以后可都不会再理你了。” 施颜将散乱的几缕墨发拿在指间缠绕把玩着。 “颜颜，颜颜，我在呢。你有什么事啊，我昨晚不小心接入了休眠状态，刚刚才醒。” 0804怂怂的声音立刻响起。 “我还以为你丢了，出了什么事，害我担心了好久。” “原来是在睡大觉啊。” “哼。你最好给我将杨玉环要和李琩同房的事情给解决了，否则……” 施颜冷声威胁。 0804成功被吓到了。可它心里委屈，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免得被施颜看轻。 “颜颜不必忧心此事。再过不久皇帝便会召你和寿王入宫，你在寿王府也待不了多长时日，皇帝会想尽办法让杨玉环入宫的。” “你说的这都是以后的事，我让你解决的是眼前。眼前的已迫在眉睫。” 施颜好脾气的提醒。 “噢，我明白了。颜颜，我觉得你在这之前可以先找理由搪塞，或是装晕，再不就用迷药迷晕寿王。” “对，迷晕他，这个办法好。我给你一个迷晕人，又能让人产生幻觉，跟做梦没有区别又让人感觉很真实的中药方子。等调配好磨成粉，你不仅可以用来应付寿王，等进了宫中你依样画葫芦也可以去应付老皇帝。” 施颜几乎对小团子0804刮目相看。 “没想到啊，小八。你竟然还有这一手。” “很好，我总算相信你也是有能力的了。” “你将药方给我吧。真是再好不过，就该这么办，他们渣男两父子我一个也不愿应付。” 施颜起身后，守在门外的婢女听到屋内有响动，才敲了门端着洗漱用具推门而入，进屋伺候施颜梳洗。 坐在梳妆台前，施颜看着那块模糊不清的铜镜里隐约映照出的一张脸庞，只觉娇艳丰丽异常，绝美至极。她打心里认可诗仙李白，白居易诗中对杨玉环的形容和描写，她也相信唐玄宗之所以对杨玉环格外宠爱大部分来源于她的天资国色。事实上杨玉环确实算得上倾城倾国之容，有令君王倾心的资本。 “小蝶怎么不在，传她过来为我梳发。” 昨夜里施颜得知了小蝶原是杨玉环在杨府时的贴身婢女，而且她昨晚上的仪容也是小蝶为她打理的，比较合乎她的心意。 贴身伺候的人到底要更懂分寸，也更忠心可靠些。 原准备为施颜梳发的婢女闻言放下手中的象牙篦子，垂首应下而后躬身退了出去。 第6章 长安 大概半炷香功夫，小蝶便随方才那名着绿裳的婢子一起来和施颜见礼。 “王妃万安。” 施颜闻言回身说了句免礼，后招手示意小蝶到她跟前去。小蝶本就生得清秀水灵，当即笑着应了声兴冲冲地就到了施颜身边。 施颜心道小蝶是个活泼的，遂转眸去看身穿绿裳，容貌俏丽，但举止稳重给人老成之感，长着一张鹅蛋脸的婢子。 “你叫什么名字。” 施颜笑问。 绿裳婢子恭敬回道。 “奴婢悦铃，喜悦的悦，铃铛的铃。” 施颜会意，微微一笑。 “名字起的好，人也生的好，以后你和小蝶就同在我身边服侍吧。” 悦铃先是怔了下很快回过神来。“多谢王妃抬举奴婢，奴婢往后定会尽心尽力服侍王妃，为王妃尽忠。” 施颜颔首，心知悦铃果然是个聪明的。 “很好，只要你尽职尽责，本王妃也不会亏待你，否则……” “本妃自来不是那等惯于苛责他人的性子，但对于胆敢背叛之人也从来不会轻易饶恕。” 施颜语气低柔但自有一股威严的气势。 悦铃被她一番话震慑头也不敢抬，姿态显然比初始更加恭敬许多。 小蝶一向天真简单，见自己向来喜爱玩闹的主子忽而表现出威仪的一面，呆愣之余莫明的诚惶诚恐起来。 “悦铃，你们王爷此时身在何处。” 悦铃不带迟疑如实答道。 “王爷正在花园中散步赏景。王爷有吩咐，待王妃醒来若身子不爽利，便去回禀于他。我见王妃气色不错，便自作主张去告知了王爷，王爷听后放心下来故而未来寻王妃，而是命奴婢伺候您洗漱过后，再领着您到花园去届时往沅芷汀一道用早膳。” 施颜轻应了一声。此时她腹中空空确实也有些饿了。 “你去回王爷，就说本妃这里可能要耽搁一会儿，让他自己先过去，我稍后直接往沅芷汀，让底下人准备些滋润爽口的吃食，另加几样软糯精致的糕点果子备着。” 悦铃一一记下领了命告退而去。 等悦铃一走，施颜侧目看向正小心翼翼站在那里，不敢动作的小蝶，朝她莞尔笑笑。 “怎么，你害怕本妃。” “是我吓到你了？” “不怕，不怕啊，我就是故意做做样子。” “小蝶，你可还记得自己在我身边多长时间了。” 小蝶见施颜笑了，这才胆子大了点。 “奴婢十岁时到杨府，自王妃被大人接到府中，小蝶就被安排到了王妃身边伺候。” 施颜对着铜镜看着小蝶为她梳发，一遍感叹对方生得一双巧手，一边和她聊些闲话。 “真羡慕古人的发质和发量啊。” 施颜由衷感叹了一句。 小蝶为她梳的发式无疑与杨玉环的容貌，气质十分相合，尤其珠钗，翠玉，步摇搭配得也恰到好处。 小蝶更是别出心裁为她在眉心贴了桃红色的三瓣花钿，霎时铜镜里头便映照出一位臻首蛾眉，眉目流转的绝世美人来。 作为现代人的施颜也不禁在心里暗赞。 她身上所穿的大唐服饰有其独有的样式和特点，多是襦，裙装，为传统的上衣下裳，今日施颜穿的便是绣三色牡丹的齐胸襦裙，对襟系带结，外覆桃红色华丽精致罩衫，再配月白轻纱披帛，看着不仅华贵姣美更添几分飘逸清丽。 梳妆完毕，施颜携小蝶出了门往沅芷汀与李琩一道用早膳。 二人行过长廊，经过庭院，一路亭台水榭楼阁，当真美不胜收。不一会儿她们两人来到前院。 古代王府规格确实不小，施颜也算亲身体验了一回住高门宅院的滋味。位高权重者的居所，一点不像现代人居住的房子，现实中即便再有钱，有权的人也不一定能住得上这么大一个庭院式的大宅子。她无法将寿王府当做自己的家，也得承认它是个环境雅致优美的好居所。 等施颜步入沅芷汀，李琩已在等她了，见她出现立即露出一抹温雅的笑容，唤她过去。 施颜翩然入座，看食案上备下的吃食是她吩咐准备的，心里还算满意。 李琩是标准的皇家风仪，用膳时优雅又斯文。 施颜在用餐时一般也秉持食不言语的习惯。一顿早膳两人便在安静和谐的气氛中吃完了，之后二人小坐了片刻才又相偕着出了沅芷汀。 左右无事，李琩便带着施颜在王府花园里散步。这时节已是十一月末尾，王府里的景色却还不错，一些菊开得正艳，木芙蓉，秋海棠，月季，山茶也开得甚美。施颜看着那些花也觉很是赏心悦目。 两人走在前头一边赏景，不时说几句话，后头则跟着小蝶，悦铃和数名婢女。 一行人大约走走停停半个时辰，才在一处石亭前站定。施颜和李琩进了亭子里，各在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 “王爷，明日我想出门一趟。前些日子我在贵宝斋订做了几样首饰，那些都是我自己挑好的式样，定金我已付过了，明日就是我取东西的日期。我想亲自去。” 施颜声音放得极低，自带一股娇柔之感，而且她还眉眼含笑，让本就喜爱杨玉环的李琩更是舍不得拒绝她。 “我派人为你取来不就是了，你又何必跑一趟。” 施颜当然不依，她出门主要是去按0804给的方子找齐东西的。 “不，我就要自己去。在这王府待着也是会闷的。” 李琩看不得她露出一副哀怨可怜的模样，于是好言好语道。 “为夫也想陪你，无奈早先已同人约好了，实在不好失约。” 李琩有些抱歉。 施颜闻言故作失落之色，心里却觉得再好不过。 “那好吧。既然夫君无法陪我，妾便自己去，我有小蝶可以陪我。” 李琩本就心有歉意，见施颜如此懂事，自然不会不应允。 “也好。只是明日出行记得多带几名护卫。” 施颜连连点头应下。 两人稍坐了一会儿便一同回后院了，一个时辰之后李琩便去了书房，施颜在小蝶和悦铃的陪同下回了后院的琴室看书饮茶。 翌日用过早膳，李琩出门去赴自己兄弟好友的约，施颜吩咐悦铃留下看顾王府内院，自己则带着小蝶出门去了。 坐上王府的马车倚着车窗往外眺望的施颜，有幸得见历史上着名的都城，一睹被称为西京，上京，天都的长安城大致的风貌。 第7章 紫衣少年 眼前的长安不是施颜只在书中读到过的，承载过荣耀，也饱受战火，见证硝烟，有过帝王将相名臣，诗人及一些名人相继登场的那座，几经朝代更迭的长安城。一座鲜活的长安城就在她眼前。 这真的只是所见的平行时空中的长安城吗。 施颜坐在车架之中不禁有了这样的疑问。 从小蝶口中她已探得一些和李琩相关，还有杨玉环叔父，各堂兄弟姊妹，及长安城的一些事情。 按小蝶所言长安城内共有南北向街道十一条，东西向街道十四条，其中从皇城南正中的朱雀门到最南端正中的明德门，是一条笔直的街道，名朱雀大街。 他们现在走的就是朱雀大街。施颜朝车窗外眺望着，就见街道不仅很是宽阔且十分壮观繁华。街道两侧分布着许多坊市，看上去生意还不错。盛世大唐不愧万国来朝，商贾云集。施颜看着来往不绝的外邦商人，集市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不由感叹眼前的真是一片繁荣昌盛景象。 前期的李隆基励精图治不失为一位明君，国家在其治理之下更呈现出空前的繁荣，更是开辟了令无数后人交口称赞的开元盛世，只是可惜…… “王妃因何愁眉叹息……” 小蝶心中不解出言询问。 施颜意识到自己心中感慨以至于情绪外露，忍不住暗自吐槽了一句，遂转头看向小蝶，见其一脸天真纯然，笑了笑。 “无事，不过突然想到了小蝶你在我身边一直尽心尽力，跟了我许久，如今年纪眼看也不小了。若你哪一日遇见自己心仪之人，到时我必是要成人之美，为你添妆送你出嫁的。但一想到你若离我而去，我定会感到不舍，一时就觉伤感。” 说着眉宇之间也染了暗淡。 小蝶先是急忙表忠心言自己要一辈子在施颜身边伺候，话落又因施颜的话而被闹了个大红脸。 忍着羞涩小蝶看着施颜信誓旦旦道。 “奴婢才不嫁人呢。奴婢要一直跟随在王妃娘娘身边，为娘娘尽忠。” 施颜没曾料到自己就随意一说，竟惹得小蝶立下郑重至极的誓言，施颜有些复杂难言。小蝶眼神太笃定，神情也极赤诚，令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对方才合适。她不懂古代身为奴婢的人对其主子矢志不改的忠诚，可即便不懂她心里却真的很触动。 “傻姑娘，陪着你家王妃有什么好的。你的一生还长着呢，你可以去做很多事，现在不过才刚开始。” “你若能嫁得如意郎君，有儿有女，美满幸福一生，我也会为你高兴的。” “当然这世道也不拘女子必须要嫁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无论怎么选择最重要你自己开心就好。” 小蝶听得懵懵懂懂的，但它心里高兴自己的主子为她着想，是真的在关心她。 “王妃，小蝶跟着您就很开心了。” 施颜看小蝶那乖乖巧巧容易满足的模样，也不再和她继续谈论之前的话题，她明白一时间她还没法改变一个处在古王朝人的观念。 之后施颜和小蝶在护卫的护送下到贵宝斋买了几样首饰，再转道去一处茶楼点了茶水点心小坐了一会儿。 等到时机成熟施颜携小蝶离开茶楼，朝她今日的主要目的地药铺而去。 “王妃，这里是药材铺子。” 小蝶挨到施颜身边小声提醒。 施颜抿唇笑了下，侧目看着一脸疑惑表情懵懵懂懂的小蝶，学着她的样子轻声细语道。“嗯，我看见了。我自有道理，你别多问就是。” 小蝶将施颜神神秘秘的样子看在眼里，暗自脑补了一番，而后重重点了点头。 没多时施颜已将0804提供给她的药方子所需药材都购齐了，便领着小蝶离开了药铺。 二人刚出门口，就听前方传来喧闹之声。施颜打眼看去就见不远处前面街道上，一紫衣墨发，身骑白马，生的一副明艳张扬姿容的少年郎，正挥舞着手中长鞭，朝阻挡了他去路的一名妇人身上砸去。 噼啪！两声鞭响，施颜听着都觉疼，何况那妇人生生受下，也不闪不避只紧抱着怀里的孩子将其好好护在怀中。施颜顿时心头火起，无法理解为何天子脚下竟有如此跋扈嚣张的少年。 可恶的是一些人旁观者也不制止。 “那少年到底有何身份，如此行径，竟让众人如此畏惧忌惮。” 施颜说着已举步上前欲去阻止少年继续迫害别人。 小蝶见状立刻上前相拦。 “王妃娘娘，我们还是不要理会了吧。我担心那少年郎身份不简单。这京里到处都是达官显贵，咱们就不要给王爷添麻烦上身了。况且您若被那少年无意间伤着，寿王殿下一定会担心，更不会轻易就算了。” 小蝶所言也在理，只是施颜不能放任在眼前的不平之事不管。 她如何不知无人理会，定也是平头百姓惹不起。 小蝶的谨慎没有错，可她也不会盲目莽撞行事。 “你别担心。你家王妃我再如何也是皇帝陛下他的儿媳妇，这京里谁再大再有权势，也越不过皇上。” “那少年明明生得一副少见的好容貌，但小小年纪不学好，将来还得了。” 施颜刚拉着小蝶走近，紫衣少年却是一扬鞭甩向议论纷纷窃窃私语的人群，而后又冷冷睨了那被自己鞭子抽中的大汉一眼，而后扬鞭策马离去。 施颜一见人居然就那么走了，心里的怒意无处排解不上不下的好不糟心。 无奈她没教训到人，虽心里不舒坦也只能作罢，她看着那仍旧跌坐在地不起好似已经吓傻的妇人，便走过去柔声询问其伤势和孩子是否妥当。听妇人语气虽缓慢看上去也无大碍，施颜才松了口气。被妇人抱在怀里的孩童似乎并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正用一双黑黝黝清亮亮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瞅着她。 施颜心里分外柔软，同时也怜惜妇人的遭遇。 “小蝶，给这位夫人一些银钱，让其去医馆找郎中瞧瞧伤势。” 小蝶应诺，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两个银锞子递到妇人手中。 妇人已被小蝶扶起，她感激地望着施颜，对小蝶手里的银锞子坚决辞而不受。 施颜见此情景出言让其一定收下，妇人这才接过。 “以后出门尽量小心一些，不说你受了伤遭罪，孩子受了伤更是不好。” 施颜叮嘱了两句，与妇人告别，便领着小蝶到街的另一头寻自己的车驾和护卫去了。 “我方才在客云茶楼见过那位娘子的车架，那位娘子所乘的像是寿王府上的专属车架。” “如此难得一见的美人，还这般心善，必是寿王殿下才新娶的王妃了。” “听说寿王妃是普天下绝世仅有的美人，果然不假。寿王殿下真是好福气啊……” 不知是谁和谁在感叹，总之已经远去的施颜是不曾听见的。 第8章 插曲 那妇人牵着自己的孩子看着施颜的车驾走远才转身走了，施颜端坐在马车里，有些后悔没叫上自己带的护卫将那紫衣少年给按着打一顿。 “吁！”的一声，紧接又猛地一个冲力，正在沉思的施颜差点没栽倒在马车里。 “怎么回事。” 施颜低柔的声音传出。 外头驾车的车夫立刻回道。 “王妃，前头有一位少年郎君拦住了我们的车驾。” 在少年疾驰而来前，随行的护卫已将少年围在中心，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施颜闻言眉心微微一凝，遂起身挑起车帘子去看，刚好见那拦在她车驾前的赫然是之前才见过身骑白马，一袭紫衣，容貌张扬明艳，神情带着两份倨傲的少年郎。 少年与施颜的目光对上，凤目流转间光华潋滟。 “你就是寿王妃。方才为何要多管闲事，那妇人带着孩子出门又不照顾好自己的孩子，那孩子差点被我的流云踩死。那样愚蠢无知的妇人就该受点教训。” 施颜并不知晓原来少年之所以朝那妇人挥鞭竟有如此情由，她虽也对妇人疏忽之举也有微词可不代表她认可少年的行为。 “即便那妇人的确有疏忽之处，可也不是你对人随意挥鞭的理由。怎的，只许你教训人，还不容旁人给那妇人一点银子去看伤么。” 施颜容颜娇丽华美，一笑更是倾城。 “还是说在这皇城之中，只有你小公子一人能肆无忌惮，可以漠视无辜百姓的安危，横行无忌。” “莫非小公子专程寻来，也想给本妃几鞭子不成。” 施颜微抬着下颌看着既骄傲又矜贵，借着杨玉环本就生得闭月羞花的绝世姿容，似笑非笑的模样落在萧寰翎眼中便格外的招摇。萧寰翎察觉到自己对着一个年纪稍长他两岁的女郎失了心神，耳尖便火辣辣的发烫。 “你……强词夺理。懒得和你说。” 他原本确实是故意来兴师问罪的，可萧寰翎发现自己在施颜跟前根本发不出一点火来，况且从路人口中听到寿王妃帮了被他两鞭子打伤的妇人，一路奔驰而来，他心里郁气也已经散了不少。 这会儿子冷静下来的他，即使再不满施颜出手管了他的闲事，真要让他朝施颜挥鞭子他还真做不到。 眼前的寿王妃在他看来就如一朵娇嫩的牡丹，他真担心自己一鞭子就给人打坏了。 “哼！本公子不跟你计较。” 说着勒了缰绳调转马头也不管围着他的护卫，极巧妙地越过几人，扬起长鞭奔驰而去。 施颜没错过萧寰翎离去前那傲娇有点别扭的表情，心中失笑，对萧寰翎的印象也好了那么一点点。她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看错，对方刚才怎么看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好了，回吧。” 吩咐了车夫继续驾车，施颜放下纱帘坐回原位，心里思考着之后即将随寿王入宫见驾之事，自是未将今日发生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是夜，月明星疏，沐浴过后换了一袭清碧色轻便寝衣，撤下满头珠翠步摇金钗，不施半点粉黛的施颜走到床榻旁，看着已然沉沉睡去的李琩。李琩一脸满足的表情像是正在做一个美梦，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小八，你给的方子磨成粉加在汤里，给李琩喝了还挺管用的嘛，就那么一点点分量，可效果竟出乎意料的好。” 0804将施颜的话当做赞美，圆圆的脑袋摆出一副神气十足的模样。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配出来的。” 施颜听着0804萌萌哒的小奶音，心里有些好笑。 “是，是，是，你最棒了！” “这古代也没什么可用来打发时间的，看书我眼下没心情，我准备早早睡了，等睡醒了我们再聊吧。” 施颜说着便脱了鞋起身到床榻的最里侧躺好，她对0804给的方子有信心，看李琩的样子她相信就算是天上的雷也劈不醒他。 看施颜真的撇下自己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0804嗖的一声蹿到施颜脸颊边，碰了下她的鼻子。 “颜颜，天还早呢，你陪我再玩一会儿嘛。” 施颜回绝。 0804无法只得放弃。 “颜颜，你以后有什么想要知道的，直接问我就好。如果不是那个叫小蝶的婢女心思单纯，以你旁敲侧击问东问西，还有和杨玉环半点不沾边的性格，早就引起她怀疑了。” 施颜闻言轻轻嗯了声表示明白，并没有和0804解释自己并没那么傻，她清楚很多事情都因人而异的不必解释太多。 “好啦，小家伙，你还小，操心太多小心长不大噢。” 0804听着就不乐意了。 “人家都一百岁了，等我和你一起攒够功德，主神会奖励我帮我换一个新的形态，到那时我也可以和你一样长得高高的，美美的。” 施颜不禁对0804口中的主神生出了一丝好奇来，可她不打算去探究太多。 “既然如此，我祝你早日达成所愿。乖，睡吧，我也要睡觉了。” 说完就不再说话了。 0804听着施颜祝福的话隐隐感到不怎么对劲，无奈它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一夜无梦，第二日清早施颜被0804唤醒，施颜先是愣怔了片刻，反应过来自己要做什么，立即弄乱了自己的一头墨发，再略微露出一点肩头，再移到李琩身边将头挨着他的肩膀，然后闭着眼睛做沉睡状。 李琩从睡梦中悠悠转醒，一睁开眼睛所见的就是施颜姣美的睡颜，施颜依着他肩头，一张无瑕剔透的脸映入他眼中，不由得让他恍惚了心神。忆起昨夜里那场颠鸾倒凤的甜蜜，心底已是柔情似水一般。见美人仍在熟睡，贪念地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挪开自己的肩膀，从榻上坐起身。 在婢子们的服侍下洗漱完，李琩换了身蓝色常服出了寝房。等屋内安静下来，施颜才缓缓睁开双眼自榻上坐起身，取出枕头旁的小瓶子将早已准备好的樱桃汁抹在褥单之上，那鲜红的樱桃汁水足以以假乱真。 看李琩的样子施颜心知其应是真心喜欢杨玉环这位王妃的，只是在关系到自身时杨玉环就算不得什么了，李琩对杨玉环仅仅也只是喜欢而已还算不得深爱。因此施颜对欺骗李琩也不会感到抱歉。 第9章 初见唐明皇李隆基 在施颜看来李琩虽为王爷，每日里大半时间却比较空闲，一般都在王府之中度过。 他们二人相处与其说是恩爱倒不如说是相敬如宾，至少施颜就不曾对李琩有过什么亲近之举，可李琩在和她相处时倒不乏体贴和温柔。也许古时候大多都夫妻相处不外如是，对于施颜的不冷不热李琩也不会感到不好接受，只难免患得患失。 李琩的兴趣可称风雅，施颜在其赋诗作画时也会似模似样的红袖添香，笑颜相伴。李琩也会陪施颜逛花园，看她和小蝶，悦铃嬉戏玩闹。 两人的日常相处落在王府中一些下人的眼里，却是亲密无间恩爱非常。 时间飞逝，数日之后宫中突然来人传旨，召寿王与王妃杨玉环一同入宫觐见。施颜领旨时怔了下反应过来和李琩一道领旨谢了恩，她瞥了眼一旁李琩的神情，见对方一副高兴的样子，莫明就为封建王朝时期的人们，因被皇帝召见而感到荣幸的这一事实，而感到无奈无语。 她一个受过现实先进理念，高等教育，耳濡目染也都是人人平等的观念，让她对古代帝王有什么敬畏之心真的很难，即便她清楚古代帝王有生杀予夺之权。 眼前一片巍峨宏伟密集的建筑群，就是唐时的宫殿。 不只太极宫，大明宫，兴庆宫，还有施颜在影视剧中听到过的承天门，玄武门，内朝第一的甘露殿，更有重臣聚会之所两仪殿，及神殿安仁殿，大吉殿，百福殿，承庆殿等。 施颜虽有心一览唐皇宫的全貌，可思及自己此行所为何来便歇了心思。她本就不是如今这个时代中的人，实在没必要自行去找归属感，添些不必要的羁绊。 听0804的意思，如今的李隆基大部分时候都在兴庆宫，只偶尔会去大明宫办公。 她和李琩在太监的引领下往兴庆殿觐见皇帝和武惠妃。不知行了多久，施颜总算同李琩到了兴庆宫中的兴庆殿前。 施颜大略看了眼周围环境。这一路乘坐肩与她倒没觉得多累，她心里其实挺佩服古人的，不只前头领路的太监，就说抬着她的几名宫人竟都气息平稳，丝毫不见半点疲累之态。 刚至殿门口就听一道唱念之声，李琩则早已跃下马到了施颜身侧，伸出手牵了她走进殿内。 进了殿施颜便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极具存在感的视线，略迟疑了一瞬施颜抬起头朝视线来处看去，正巧与那高居龙座身着明皇龙袍，头戴冠冕，生得龙章凤姿，约四十几岁上下年纪男子那锋利睿智的目光相撞。 “原来唐明皇长得这样一个模样，难道我们那个世界历史上的李隆基也是这样的长相吗。” 施颜不禁心生疑惑。 男人的眼睛不见一丝浑浊相反很亮，施颜看着对方的双眼从一开始的锋利渐渐转为深沉，失神，她将其眼里的变化和面上表情收入眼底，不由移开视线去看他身边的武惠妃。 武惠妃不愧多年受宠的美人，不仅容貌明丽娇媚，眼角眉梢更是风情无限，即使已生育了几个儿女，也不再年轻，可丝毫不减其美丽和风姿。 武惠妃也就是杨玉环的婆婆，此时望着她和李琩正笑意盈盈的唤他们两人上前一些。 “陛下，您看看这眼前的一对娇儿多相配啊。” “臣妾的琩儿能娶到玉环这样的王妃真是好福气呢。如今看着琩儿成了亲有了心疼他的人，臣妾心里真是高兴。” 武落蘅话落却不见李隆基回应，不免心生狐疑转头去看自己身旁的李隆基，见人怔怔出神地看着下首，于是又唤了对方一声。 “陛下。” 这一声总算得到了李隆基的回应。 “嗯，爱妃说的极是。” 语气含笑，回答的却有些敷衍。 武落蘅不以为意又笑着和施颜，李琩说了好些话，言语间不乏温柔和关心。 施颜不时回应几句有礼又不显得过分疏离，只是整个人看上去比较安静。 施颜总能感到来自龙座之上那位天下主宰一国之君的目光，思及对方因何如此，施颜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李隆基几句。若不是知晓杨玉环的命运兴许她会对开创了开元盛世的唐玄宗李隆基有些好感，可是眼前的早已不是最初时励精图治的明君，而是有宠妃在侧耽于享乐，不顾伦理纲常对自家儿媳见色起意，最后为苟且偷生牺牲了杨玉环差点葬送大唐皇朝的唐明皇。 因太过讨厌李隆基的目光，期间她一次都未再去瞧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甚至在离开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上首那位语气温和的皇帝。 李隆基心里久久无法平静，仍旧望着施颜离去的身影出神。尽管身旁得他喜爱的武惠妃武落蘅正亲昵地与他说着话，可他满脑子都是初见施颜时那令他惊为天人的倾城姿容，她的一颦一笑和其婉转如黄莺出谷般悦耳动听的声音。此刻他的心依然跳动得极快仿若擂鼓。他不愿相信自己只因一面，就迷失在了对方一双摄人心魄的双眸里，他不敢承认自己竟对自己的儿媳妇动了情。 这会儿他怦然的心脏像翻涌不息的海浪，是那样的汹涌澎湃，可身为一国之君又碍于身份他只能极力克制住自己躁动的一颗心。 “可惜了，那样绝世姿容的佳人竟成了琩儿的王妃。” “琩儿当真是好福气……” 此时的李隆基不禁有些低落，可如今他到底还顾忌纲常伦理，顾忌自己的身份，因此心里虽有不甘他也没打算做出任何有失身份的事情。 自那日入宫见过玄宗，施颜因着0804说她不久便会离开王府，在与一无所知的李琩相处时她心里难免会掠起一丝复杂的心绪。 这一日施颜又被一道圣旨宣入宫中，此次来传旨的换成了李隆基身边的红人，最得其倚重信任的太监高力士。在施颜第一印象中高力士就是个白面无须，笑容和煦的和善人，可她清楚那不过是对方给人的表象，能在一国之君身边服侍的人，哪里可能是个简单的。 高力士不着痕迹地将施颜上下打量了一遍，人精一样的他脸上的笑又更恭敬浓厚了几分，近身伺候着帝王自然晓得帝王的心思，思及帝王为何看重杨玉环这个儿媳，做为忠心为主的好奴才高力士面对施颜也更殷勤了些。 第10章 帝王心思 “寿王妃，陛下和惠妃娘娘今日在花萼相辉楼举办宴会，宴请臣官及一般文人雅士。陛下听闻王妃素来喜好音乐，特令奴才前来寿王府请您和寿王殿下进宫赴宴，观赏歌舞，同享欢乐。” 施颜抬眸看着高力士笑眯眯的眼，露出一抹浅淡至极的笑意，施施然道了句谢过父皇，母妃。 高力士对施颜真实的心情一无所知，宣过旨后自觉完成任务的他便告辞而去。 立于施颜身旁与她一同接了旨的李琩只以为是自家父皇看重自己，因此宫中办宴会也不忘差最得力的太监高力士来传旨，宣他和杨玉环入宫去。直到高力士带着宫里的人走远，他脸上的笑还一直没有消失。 施颜看着兀自欢喜的李琩，心中一叹只觉无语。 大概半个时辰过后，两人已换了一身衣物在婢女及护卫的簇拥下乘马车出了府，没多时便从春明门进了兴庆宫，往花萼相辉楼去了。 传说中的花萼相辉楼，于盛唐时列为四大名楼之前，享有天下第一楼美誉。其不仅是大型娱乐活动文化艺术中心，更是唐玄宗李隆基与万民同乐，交流，同欢之所。落座于其中时施颜也不禁在心里赞叹花萼相辉楼的富丽，奢华，气度。宴上一片热闹景象，施颜也亲身欣赏了一番盛世大唐的乐曲和歌舞。 绫波舞灵动，绿腰舞曼妙，胡璇舞则有其风情和特色，宴席间所奏乐曲时而婉转悠扬，时而动人心弦，引人入胜。真好一番繁盛气象。 施颜自己擅舞，她虽不会唐时的舞和曲，但也懂得欣赏美丽的人和她们的舞姿，因此看得十分专注入迷。 几曲歌舞毕后，施颜便听一些臣子对高座上的帝王说了好些溢美颂扬之词。听人夸自己肯定是开心的，那一声声爽朗的笑音，施颜不去注意都难。 只是坐在她旁边的某位大臣夫人正笑着和她说话，因此她也没有空闲去关注高座之上心情极佳的皇帝。 尽管身边有他喜爱的惠妃在侧，可李隆基总忍不住将目光落在最惹人注目的那道身影上。他眼里的杨玉环光彩照人，肌肤赛雪，仿若一块上好美玉正散发着极其惑人的光芒。底下那么多的人，却只有杨玉环如一朵盛开的娇艳牡丹，盈盈立立，妩媚多姿，一垂首一抬眸，一个微微的笑容皆能牵引他的心神。 许是皇帝陛下的视线太过张扬完全不知收敛，坐在他身旁的武惠妃也似察觉到了什么，秀眉微微皱起，轻唤了一声。 “陛下。” 只并未得到回应。 武惠妃心里掠起一丝烦躁，但面上仍旧带着温婉的笑容，眼里含着关切缓缓挨近李隆基身侧，又娇柔地唤了他一声。可算是成功唤回了李隆基飘远的心思。 “爱妃，何事唤朕。” 说着温柔地握住武落蘅的手，满含情意的看着她。 武落蘅见其神情自然，一双眼里更是装着对她满满的深情，便觉自己是多想了，心下微涩之余朝帝王柔媚一笑。 “无事，臣妾就是想唤陛下几声。谁叫陛下只顾看歌舞都不理臣妾。” 李隆基扬唇一笑，明显对武惠妃的小意娇嗔很是受用。 “是朕的不是，忽略了爱妃。爱妃可别生朕的气才好。” 武落蘅闻言又是轻嗔了一声而后娇柔地倚在了君王肩头。 施颜才懒得去看上首帝王和自己爱妃打情骂俏。之前落在她身上那道极有存在感的目光，她不用猜也清楚是谁的，只是她刻意忽略掉不去搭理。 要不是为了改变杨玉环的结局，驱散她执念所化的怨气，免她被负心薄情的李隆基所伤，让杨玉环最后甘愿放下执念，她才不会来这宫里面对虚伪至极的唐玄宗李隆基。 宴会毕，施颜就随李琩回王府了。 这之后，李隆基便隔三差五以各种理由召施颜入宫，因有武惠妃在，身为一国之君又是杨玉环李琩父皇的李隆基，倒没有过不合时宜逾踞的举动。 对于自己的王妃频频被召入宫，寿王李琩竟认为是自家父皇对儿媳妇的看重和喜爱，尤其他身为杨玉环的丈夫自然与有荣焉，完全未做他想。 一切的转变则是在开元二十五年。 开元二十五年十二月七日，在宫里受宠多年的武惠妃突然逝世。送走自己爱妃，予其死后无限荣光的李隆基终日里都郁郁寡欢，即便有其他宫的妃子美人也无法排解他心中的寂寞，无心政事的君王眼看着人也消瘦不少。 帝王如此模样也是急坏了一心为主的高力士，他有心劝慰可根本派不上用场。 眼瞧着尊贵的皇帝陛下清减了许多，整日闷闷不快，夜间更是辗转难眠，作为忠心为主的好奴才，逐渐摸清李隆基隐蔽心思的高力士就将主意打到了寿王府中的施颜身上。 “颜颜，很快你就得离开寿王府住到道观修行去了。” 0804的小奶音将正在凭栏远望的施颜从沉思中召回。 “时间过得好快啊，原来我都来这时空两年多了。” “修行么，挺好的。” 施颜无所谓的语气让0804呆愣了下。 “颜颜，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施颜面无表情地看着0804在自己面前卖萌，不由地在心底笑出了声。嘴上却十分平静道。 “我能有哪门子心事。” “无非就是盼着时间过得越快越好，本小姐实在不愿和李琩，李隆基他们父子有半点交集。我真的等不及最后李隆基下旨赐死杨玉环那刻我偏偏不去死，还要将他骂个狗血淋头，让他颜面无存，尊严扫地的那一天。” 0804被施颜恶狠狠的眼神，带笑的唇角给吓到了，它一点不怀疑施颜的话，也似乎看到了李隆基被施颜骂得哑口无言，却无从反驳的情景。 “颜颜，你骂谁都行，可千万别骂小八噢。” 施颜觑了眼0804水汪汪的葡萄眼，在它的期待下十分矜持给了它一个安心的眼神。 宫里黯然神伤的皇帝陛下无心去想其他，只一味沉浸于沦为一介孤家寡人的愁闷之中，而体贴天子的高力士已自作主张出宫往寿王府上来拜见寿王妃了。 “王妃殿下，自惠妃娘娘去后，陛下每日里便茶饭不思精神不济，整个人也消瘦了许多，奴才看在眼里真真是难受心疼得不行。可奴才劝也劝过了，也找了一些法子令陛下开怀，但全都不管用。” “奴才这次前来……” 说着欲言又止，似在斟酌说辞。 施颜眸光一冷，心道原来杨玉环被李隆基抢夺进宫，还有高力士这狗腿子坏心眼的奴才推波助澜的手笔。 第11章 为君献舞 高力士一脸忧虑之色，说完还长叹一声，而后眼含希冀的望着她，施颜只觉好笑，但也确实敬佩高力士对李隆基的忠心，见其正热切的看着她，遂也恰到好处的露出一抹忧色，表现出身为儿媳对自己父皇的担忧和关心。 “高公公，不瞒您说王爷这些天来也十分担心父皇，本妃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如今父皇这般，本妃也不知怎生是好。只能日日为父皇的健康祝祷。” 高力士闻言欣慰一笑。 “奴才这里有个不情之请，望王妃殿下能配合一二。” “陛下心里头既感到空落，那咱们就让宫里头热闹起来。平日里陛下最爱些风雅乐事，极喜爱音乐歌舞。奴才早就听闻王妃您也是个风雅之人，不仅通晓音律更极擅歌舞，不若您进宫去编一支歌舞送予陛下，也好令他开怀开怀。” “看看吧这就是李隆基身边的好奴才想出来的馊主意，让身为儿媳的杨玉环去给李隆基献舞博其开怀。是有多大的心才想出这样的损招，专门坑害无辜的杨玉环。”施颜忍不住腹诽。 高力士自觉所请合符情理，哪里会晓得他面前的女子正在心里唾弃他。 施颜眸色沉了沉，在高力士抬眼看她时又换上了一副柔婉的表情。只是要依高力士所请随他入宫为李隆基献舞，她还真不愿意。 “颜颜，不可以不按既定轨迹走噢，你要明白除了改变杨玉环结局这一点，便绝对不能改变中间的过程。历史之所以称作历史便是必定发生的，已发生的事实。如果历史偏离原本的轨迹，后续会有难以预料的崩塌。我们合作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这个平行时空有序地迈入它的进程。驱散那些沉积已久的怨气令心有执念者自愿往生。” 0804察觉到了施颜的情绪适时提醒。 施颜心中微起波澜，或是真被0804说动，一张娇媚动人国色无双的芙蓉面竟是漾起善解人意的笑来。 “高公公，本妃自然是愿意为父皇分忧的，本妃愿意随你进宫去。” “父皇身系一国之安危，本妃虽是女子但也懂一些家国大义。本妃愿为我大唐尽一些绵薄之力。” 高力士将施颜大义凛然一心为国的神情看进眼里，思及自己的目的突然有些不敢和施颜对视，只好讪讪的一笑说了些赞扬之词。 …… 李琩听说了高力士特意来请杨玉环入宫的因由，一心记挂着自己父皇身体状况的他，自是欣然应允杨玉环到宫里去为李隆基尽尽孝心。全然不知高力士真正的目的。 为了届时给李隆基献上一曲歌舞，高力士将施颜带到了梨园。 唐朝时期的音乐，舞蹈艺术极其隆盛，而梨园便是当时的宫廷音乐机构。梨园以演奏法曲和试奏皇帝李隆基的作品为主，由李隆基亲自指导。其中的女乐人，选色艺高者入蓬莱宫侧宜春园，称为内人，可立于皇帝前头，站在歌舞队首重要位置表演。次者称宫人，再次者称抽弹家，专奏琵琶，箜篌等乐器。 施颜此次也有幸亲见了只在文字记载中出现过的，梨园繁荣之景象。高力士领她来的乃是梨园法部，据说其中有一个小部乐声，共计三十人。 施颜在高力士的陪同下，见过了梨园内各内人，宫人，抽弹家们的技艺。并在心里由衷的为她们舞姿的优美，所奏乐曲之美妙而赞叹。 盛世大唐不愧辉煌繁盛之气象。期间她大加赞赏了一名擅弹琵琶名唤袁年阳的坐部伎，夸赞对方将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令人如痴如醉。 从前在现实世界她就对琵琶十分感兴趣，遇见了袁年阳她自是不会错过向其讨教的机会。当即就向高力士表明要召其入王府几日，以便她每日里能听对方演奏琵琶。 高力士自然满口应下。 等施颜选好了人，定下歌舞曲目，一切敲定后，应施颜要求入王府的袁年阳便抱着自己的琵琶，全程也不曾抬过头极安静地随他们一道离开了梨园。 施颜会舞蹈可并未学过大唐时期的绫波舞，好在她有舞蹈基础，看内人，宫人们跳过几遍后也会了个大概。几天练习下来，她已和大家配合的十分默契，一曲绫波舞跳下来也引得在场观赏之人赞叹不已。尤其高力士更是喜笑颜开，已是见牙不见眼。 施颜心里仍有些不太舒坦，即便在封建时代能为帝王效力堪称荣幸，可落在接受过现代教育的施颜身上却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学一支舞最终的目的不过只为博君王欢心，放在真正的杨玉环身上也不可能真的乐意。 “切，算了。就当是在校时的文艺汇演，我面对的只是一位验收节目效果的班主任。” “何况这两日向年阳学琵琶也小有收获，糟心的就先放置一旁好了。” 这一日傍晚，高力士与施颜事先通好气，便状若无意地将在龙池附近御园散步的李隆基，引至施颜和几名内人宫人翩然起舞之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四周却是被宫灯衬得灯火通明。 闻听乐音丝竹管弦之音，李隆基心中一动，转而看向一脸笑意的高力士，心中有着疑惑又恍然明白了什么。 “力士，前方何人奏乐，何人在歌舞？” 高力士不言看着李隆基讨喜一笑。 “陛下到前头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隆基见高力士故意卖关子也没斥责，依言举步朝乐音来处行去。 池上一座视野开阔的亭子里，一袭绿意水袖犹如仙子一样灵动飘逸的美人舞姿蹁跹，婀娜多姿，那婉转多情千娇百媚的模样令立于岸边的君王看得痴了。 一旁的高力士看君王入迷的神情，没有错过对方灼亮的眼睛，见失意了好些日子的君王脸上恢复了光采，心头不由一松，深深觉得自己一番作为没有白费心思。 夜迷离，舞迷离，迷了帝王之心让其再无法平静。 第12章 夫妻之间 那日献舞之后，原本萎靡不振的帝王李隆基似找到了新的依托，有了新的安慰，隔三差五地就会令高力士出宫去，将施颜召入宫中往梨园探讨音乐，观赏歌舞。更或是邀请一众皇亲贵族一起打马球，李琩和施颜两人自也受邀在列。 李隆基虽已是四五十岁的年纪，但因其身强体壮高大威武，善骑射，又样貌不凡多才多艺，即便没有一国之君这样尊贵的身份加持，与一众男儿在一起也显得十分有魅力，何况他本人确实生得很是英伟。 球场上英武的天子一连进了好几个球，也不知是大家顾虑其身份有心相让，还是天子自己技高一筹，几场比试下来接连进球的天子心情着实很好，看上去也非常意气风发。 施颜忆起之前看球时仿若是李隆基个人秀的情景，李隆基在马上驰骋不时向她投去意味深长的眼神，施颜心知对方在表达什么可她心里没有半点波动。 影视剧里出现过的画面真实的在她眼前发生，施颜心中更多的是在疑惑，她好奇杨玉环在面对李隆基的另眼相待，和频频侧目的关注，她当时真的有过触动吗。还是说影视剧里呈现的只是后世艺术创作者们自己的臆想和猜测。 可她不是杨玉环，并不清楚杨玉环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她们接受的文化不同。对堂堂一国之君的青睐，以爱为名的倾慕追逐纠缠，独宠，杨玉环也许很难不会为之触动吧。 自施颜数次被宣入宫侍驾，又历经了立太子的风波，再李琩一连几日被召入宫学习孝道。因被施颜在骊山华清宫中拒绝而尤不死心，夜里辗转反侧不得好眠，已心生急迫之意的帝王终是寻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自己的儿子李琩不得不自请让王妃出家入道观去修行，为天子和大唐祈福。 李琩再迟钝也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父皇暗藏的意图，他惊骇，愤怒，可面对至高的皇权他没有勇气拒绝和抗衡。他身为人子，帝王不仅是他的父亲，更是他的君主，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又能如何。 帝王费尽心思目的不过是让他的王妃跟他，跟她曾经的生活，身份划清界限。君王之心深似海，他已和太子之位失之交臂，母妃逝后他也逐渐被冷落，他不过一个没有太多实权的王爷，他哪里有力量资本和自己的父皇较量。 当宫中旨意下来，施颜听着传旨太监口中度杨玉环为女道士，赐道号太真，不日入大明宫内新设太真宫修行的旨意，心里只感觉荒唐不已。 这一天还是来了。她不能改变历史的既定轨迹，入道观修行她肯定得去，但要她入宫到宫里的太真宫修行她却是不会去的。 她还打算清静一些日子再说。在宫里免不得就是方便李隆基见她，她可不愿见那人。 施颜看了一旁的李琩一眼，见其神色黯然，眉头紧皱的样子，心里大感无言。 待接过旨，目送走传旨的太监宫人，施颜看着一语不发颓丧失神的男人。“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同我说。” 李琩抬起头看向施颜，心隐隐疼痛起来。百转千回间有各种滋味缠绕胸臆之间，以至于喉咙梗塞。 “玉环……我们……” 只四个字已吐的十分艰难，他不知该如何启齿，他害怕自己将无力与皇权抗衡的挫败，及满心的愤慨加诸于眼前双眸幽静的人身上。他怕自己说些伤人之语。可此刻面对施颜的问话让他再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让我说什么。我难道该责怪自己的王妃太招人，勾得自己父皇枉顾人伦冒天下之大不韪，还是该斥责你不安分才引得帝王动不该动的心思。” “你说啊，玉环，你认为我该说什么才对。” 施颜勾唇讽笑，她望着李琩忽明忽暗的神情，眼底一会儿怒意横生，一会儿又似伤痛至极，一会儿又似反复挣扎，突然就对其无话可说了。 是的，对李琩她真的已无话可说。 但她如今就是杨玉环，作为杨玉环活在大唐，因此她应当站在杨玉环的角度对李琩说点什么。 “从头到尾我杨玉环最无辜。陛下传旨令我出家入道修行，我不相信你不明白其中暗藏的深意。之前陛下数次宣我入宫你竟还沾沾自喜，以为陛下看重你的妻子。你以为陛下有意立你为太子，即使你发现了不寻常可你刻意忽视，只说服自己陛下是因为你才爱屋及乌。说起来你不过是个虚伪自私的人罢了。你有再多不满，可你怎么好意思怨怪自己的妻子。” “你可还记得你李琩和我杨玉环是拜过天地，缔结过婚盟的夫妻。虽然皇命难违，天子威严甚重，但在陛下面前你可曾为我而争取过，据理力争过哪怕一次。哼，我是你寿王的王妃，事到如今只因君王的一己私欲，就要出家入道修行去了。这难道不可笑。” “你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李琩，我看不起你。” “可曾有谁关心过我杨玉环的意愿。你身为杨玉环的夫君，也没有半分勇气反抗自己的父皇。但凡你态度强硬些，或是有孤注一掷的勇气，陛下兴许还会有忌惮顾虑。就算你做不到让陛下打消命我出家入道的决心，至少你为我争取过。那样至少证明你心里真的有我杨玉环，证明我杨玉环没有所托非人，我会因有你这样有情有义的夫君即使死了也觉得不枉此生了。” 施颜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砸在李琩的心上，让他无颜以对。 “玉环，你莫要再说下去……” “你可知自己的一番话如果落入有心人耳中被父皇知晓，你我，寿王上下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例子还少吗。” “玉环，是我李琩对不起你，你心里有怨就怨我，要怪便怪我吧。” “我是懦弱，可我不只是父皇的儿子，也是父皇的臣子，忤逆反抗父皇的代价我李琩承受不起。” “这寿王府上上下下还得仰仗我活下去。” 施颜当然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可李琩没有尽到作为杨玉环丈夫该尽的责任，负起自己该有的担当便不能被原谅。作为丈夫他放弃了杨玉环，抛下她更辜负了她，尽管李琩所言大义凛然也不能改变他牺牲了自己妻子的事实。 杨玉环年纪轻轻大好年华，做王妃时又无忧无虑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入宫，去陪那个大她那么多岁且原本还是她公公的男人。杨玉环入宫后李琩不久便有了新的王妃，之后还有了自己的儿女过着自己的美满生活，无人会懂杨玉环深宫之中的清冷孤独，君王之爱若真的可信为何在生死面前君王便赐死她舍弃了她呢。 所以施颜不会替杨玉环原谅李琩，她要为杨玉环说些公道话。 第13章 出家入道的旨意 许是太为杨玉环感到不值，施颜上前两步俯身靠近李琩在他耳畔声音低柔，宛若情人絮语。 “我当然要怪你，也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莫要以为放弃我你还能安安乐乐的活下去，我会在往后余生看着你李琩，我要看着牺牲自己妻子的人过得有多好。” “从今日起，你我从此便是陌路人。我杨玉环和李琩再没有任何瓜葛。史书上会有一笔，后世之人也会知晓你们父子二人的所作所为。” 施颜话落就直起身拉开了和李琩之间的距离。她不再去看面色晦暗至极的男人一眼，转过身翩然而去。 回到寝房的施颜斜倚在一方卧榻上，小蝶贴心地为她端了两碟果子点心，一盘葡萄供她品尝。 “小蝶啊，过几日本妃便要应旨出家入道观修行去了，到时你便留在王府中。道观毕竟乃是清修之地，而且我此去也不知往后会是个什么光景。” “你还是不要随我去那道观中过冷清日子了。” 施颜方才在前厅对李琩好一番振振有辞，这会儿竟如个无事人一样不见半点忧虑，甚至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和小蝶说着话的样子颇有几分闲适之感。 小蝶一直秉持着要忠心杨玉环一辈子的念头，听了施颜的话，当即一急立刻跪在地上，殷殷切切地望着施颜。 “王妃不要奴婢了吗。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奴婢会改的。” “奴婢只认您这一位主子，您去哪儿，奴婢当然也要跟着去服侍。请您不要将奴婢撇下……” 施颜看小蝶一脸坚决，更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心头略有些复杂，颇感触动的同时也难说出强硬的话了。 “谁让你跪了，还不快些起来。” “将眼泪收一收，多大的事情怎的还哭鼻子。不知情的会以为你被谁欺负了。” “傻丫头，姑娘家的眼泪很值钱的，以后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不能掉眼泪，即使掉眼泪也是要开心，感到幸福，是喜极而泣才行。记住了没有。” 小蝶点点头。 “奴婢记住了。” 说着吸了吸鼻子赶忙站起身低着头也不去看施颜，明显有些不好意思。 “跟着王妃就从没有谁敢欺负奴婢，反正能在您身边侍候奴婢心里就踏实。奴婢暂时还没有别的想头……” 施颜也算见识到了古人的忠诚度，她心里尊重也深觉自己不能无视这样难得的赤城。小蝶她会带在身边，至于悦铃且看吧。 是夜，施颜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偌大的寝房内只有她一人，她终于可以安心自在地睡一个好觉了。她早就知晓李琩一定无颜再面对她，哪里会有勇气再和她共处一室。 如今这样她真是求之不得。 “小八，你整天也不活跃也不出现，到底都在忙活什么？” 0804这会儿已睡过一轮才刚从美梦里醒过来不久，听到施颜呼唤它，立即醒了醒神嗖的一声从她识海之中蹿了出来。 “我没忙活什么，既然颜颜你一个人就可以应付外头发生的事情，而且一切发展的也比较顺利，我就趁机会多多休息休息嘛。放在以前我可没有这样的空闲。” 施颜心道0884竟然在偷懒，且还将消极怠工，偷懒的行为说的如此自然。她真有些佩服0804的心大程度了。 看小团子这么悠闲施颜决定给它添添堵。 “小八，这长安城可有适合我入道的清修之地，既然皇帝令我出家入道，我便亲自为自己寻一个合适的去处才行。” 0804一听不对劲立马就精神了，当即咻咻两下飞到施颜头顶上方。 “颜颜，不可以打什么其他歪主意噢。说了必须要按既定轨迹走的，皇帝在圣旨里头也说了让你入宫中的道观修行，你就只能去宫里的太真宫，怎么能自己另寻地方呢。” “不可以，不可以。” 施颜见0804着急忙慌的样子也不理它，只慵懒地伸展双臂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去宫里的道观修行我还有什么自由可言。而且进了宫无异于自投罗网，不就只是方便了那位无道之君么。我才不会如他所愿。” “他无故命自己的儿媳出家入道，我凭什么就得依他的心思。我依圣旨出家便罢，难道还必须去他安排的地方不可。” “你尽快给我指一个修道之所，我近日便启程离开王府去道观修行去。到了外面也更方便我行事，我还得为以后成功脱身筹谋一番。” “谁让我不舒坦我也绝对不会让对方顺心顺意。” “有本事他就将我杀了，不过我谅他现在还舍不得让杨玉环就这么死了。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不是嘛。” “你说说看，李隆基既还不会杀我，那我又何必听他的旨意去宫中他指定的道观修行，反正结果不会变就是了。只是没依他的心意去宫中，他最多恼怒一番并不会真的责罚于我。既如此我为何不能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 0804回味了几遍施颜的话，竟找不出有力的理由反驳，因此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会为施颜寻一个好去处。 “别垂头丧气的嘛。小八，你放心，我们是伙伴，我保证会和你一起好好进行这次的大唐之旅。” “只要秉持着大方向不变，细枝末节就不必太在意啦 ，稍稍改变一下也无伤大雅。” 施颜说着伸手招了招0804，0804会意飞到她跟前。施颜看小团子萌萌哒的样子没忍住揉了两下它毛绒绒的脑袋，嫣然一笑。 0804看着美人明艳的笑脸，恍恍惚惚点了点头。 “颜颜说的有道理，只要大方向不变就不会有问题。行吧，就按你说的。” 施颜见0804乖乖巧巧极信任的表情，心中一软。 最终她肯定是会被李隆基召入宫伴驾的，在此之前她先远离他们父子二人清净清净，在没有得偿所愿前李隆基必定不会拿杨玉环怎么样，而且就算到时李隆基找上来她也不惧。 施颜有预感这次离开王府往他处修行，也许真会遇到可改变杨玉环结局的转机。 第14章 决绝 时下的长安城因道教在唐时期被抬高到了国教的地位，因此作为唐帝国都城的长安其道教宫观建筑也盛极一时。唐时不只有男道士，更有女子出家入道，更甚至于皇家公主也多有出家入道或奏请度为女冠，舍宅置观的。 在施颜提出要离开王府寻一处适合之地入道修行，尽责的0804便为施颜选了一处，位于长安外郭城坊里，常乐坊灵花寺之西的洞灵观作为清修之所。 “颜颜，洞灵观是一座女冠观，而且环境清幽寂静，里头除了观主及三五女道士，人口也比较简单。你去那里正合适，况且那处道观离皇宫和王府都隔着一段距离，想必你也满意。” 施颜没曾想0804效率如此高，不过一天功夫就给她寻到了好去处。 “行，我们明日一早就打包行李去洞灵观。” 0804显然尚有疑虑。 “可是，颜颜，我们就这么过去，人家观主会接纳你入观，愿意留下你吗。” 施颜安抚地拍了下坐在窗檐边上0804的小脑袋。 “放心，我自有主张。到时我就对主持说我是奉旨出家入道观修行的，若观主不愿收下我，大可去和皇帝陛下言明，只是我无处可去只能一死了之。后果如果她能承受便赶我走就是了。” “我只要一个安静的容身之所，她出家人修的是心，又和我无冤无仇有什么理由不拉拔一下我这个同样的出家人。” 0804竟被施颜说服了。 “颜颜说的好有道理。” 施颜抿唇笑笑，反正她是打定主意要留在洞灵观了。既然找好了地方她便不准备浪费时间了，等宫里那位皇帝陛下派人来接她入宫中道观修行之前，她得先在洞灵观安顿下来。她的计划也需要开始实行了。 望着窗外阳光明媚，绿意盎然，花团锦簇的景象，施颜心情大好。 用过晚膳，施颜便将悦铃，小蝶叫到她面前。 “明日我便会离开王府出家入道修行，小蝶已明言要随我一道去观里。悦铃，你是如何想的，又有何打算。” 悦铃闻言讶然不已地抬起头，她已经听说了宫里头传下旨意命王妃出家入道，这会儿听施颜亲口说出却是怔然至极，她没有料到施颜对于出家入道一事会如此平静。换作是她…… “悦铃是王妃的奴婢，自然要跟随王妃而去的。” 说完极恭敬的垂下双眸。 施颜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低眉顺眼，面似娇花的女孩子。 “你说的可是实话，是你肺腑之言。” “悦铃，你是个聪明的姑娘，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看得出来。你聪明懂得审时度势，虽谈不上多忠心于我，但也不曾做过什么背主之事，也一直尽职尽责。” “你说愿意跟随我离开王府，恐怕并不是你的心里话吧。无妨，你既不是诚心要随我离开，我自不会勉强。” “入了道观便是一个出家人了，总会多了些约束，你正值青春年华怎好让你跟着去那清修孤清之地耗费光阴。你是个有自己主意的。” “明日你便不必来见我了。好自为之。” 悦铃被施颜戳破了心事只慌乱了片刻便镇定下来，她抬起头看着施颜美丽逼人自信骄傲的脸庞，说不清是羡慕多些还是嫉妒多一些。 “谨遵王妃之令。奴婢悦铃在此感谢王妃殿下的照拂之恩，愿您今后诸事顺意，无病无痛。” 说着便行了一礼才躬身退了出去。 小蝶见悦铃干脆利落不带半分迟疑的走了，嘴撅着对着门口哼了一声。 “没良心，亏平日里王妃待你这么好。” 施颜见此不禁笑出声。 “好了，你与她生哪门子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很正常。我前路未卜，她是个聪明会打算的自然不会甘心陪我去那清幽的道观待着。” “我本也没想过要带悦铃一道离开。她是这王府里的人和我不亲近，不像你这个丫头……” “说起来就只有你这个傻丫头会不顾前程，一心只要跟着我。” 小蝶被说了嘴巴抿得紧紧的，只是见施颜对着她露出一抹浅笑，便也弯唇呵呵一笑，笑里透着信赖和纯真，看上去有些可爱也很讨喜。 “明早就得出发了，你去将我那些首饰珠玉，金银全数清点好，这离开了王府想必有用得着的时候，有备无患。凡值钱的你都给我打包装点了我明日带走。” 小蝶被施颜一副精神抖擞，仿佛要大干一场的架势给弄得呆了呆。 “奴婢知道了，奴婢马上去办好。” 施颜好心情地挥挥手。 “去吧去吧。” 翌日，天色晴朗，施颜叫上小蝶一道用过早膳，便吩咐了府中管家安排了马车。 不明所以的管家看着施颜和小蝶两手各提着一个包袱，后又各自抱着两个木匣子上了马车，直到车夫赶着车载着两人驶离王府，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去后院禀告李琩。 “她们离开王府多长时间了？” 李琩怔怔出着神，怅然若失的样子让管家有些摸不着头脑。 “禀王爷，王妃和小蝶两人才离开不久，奴才觉得情况不对这才前来禀报王爷。” 管家低着头如实回禀。 “你说什么，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她们不是被人接走的吗？” 李琩意识到不对心中一急，问道。 管事也吓了一跳。 “没人来接王妃。是王妃自己让奴才给叫了马车，然后搬了些东西，就和小蝶一道乘马车离开了。” 李琩一听便知事情不好。 “王妃离开时可有留下什么话？你可有问过王妃她要去何处？” 眼看着王爷殿下怒睁着眼逼问他，管家也心知大事不妙，诚惶诚恐之下也只得据实相告。 “王妃殿下没留下什么话，奴才也没问王妃要往哪里去。对着王妃奴才哪里敢问她的去处啊……” 管家说着哭丧着脸巴巴的望向面色冷暗的李琩。 “蠢奴才！” 李琩气急也懒得和个奴才置气，搁下笔便径直出了书房朝寝房奔去。 果然施颜留了一封信给她，李琩将信取出立即阅看起来。 “李琩，我走了，不要去找我。放心我不会走多远，我只是听你父皇的旨意出家入道观修行去了。就烦劳你向你父皇陈情，我自寻了一处清修之所，就不必他费心了。既已出家，我就不再是凡尘中人了，凡尘中的事也与我再无关系。此一别永不再见！” 施颜信中寥寥数句可刺痛了他的心。 “永不再见……永不再见……呵呵……” “玉环，你真是好狠的心肠，你竟真对我如此决绝。” 李琩颓然跌靠在坐榻之上，手里的信纸也飘落在地上，此刻的他沉浸在杨玉环决绝离去不愿再见他的事实里，哪里还顾得上到时要如何向宫里的帝王交待。 第15章 常乐坊洞灵观 车夫赶着马车载着施颜，小蝶一路行驶到了朱雀门街东，第五条街由东向北而去，大约一个时辰就到了常乐坊。常乐坊为长安城第六坊，为东界郭城，西邻东市，南邻靖恭坊，北邻道政坊。 施颜被马车载着进了常乐坊便闻见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这时她也忆起小蝶同她说过常乐坊曲中出美酒。且那坊内街东有一大冢，传言汉武帝幸芙蓉园，每于那处下马，故时人称其为下马陵。 即是今后要在常乐坊洞灵观长住，施颜决定有机会定要去下马陵看看那大冢。 大唐本就繁荣，各坊市自然十分热闹，沿街的叫卖之声，往来的商旅行人说话之声，施颜即便坐在马车中也能感受到外面坊市的景象。 车夫是个老实憨厚人，对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事也并不知晓，施颜身为王妃他当然听命于她，虽不明白王妃为何要与贴身婢女带上行李让他来常乐坊洞灵观，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将两人送来此地。 “王妃，洞灵观到了。” 车夫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随即马车也渐渐停了下来。 施颜与小蝶对视一眼，才从坐榻上起身走到车门前撩起帘子朝外看了一眼，很快刻着洞灵观三个大字的匾额就映入她眼帘。 “小蝶，将东西拿上。到地方了，我们下去吧。” 小蝶闻言立刻点了点头，一手提着一个包袱站起身来。 施颜则回身去拿坐榻上的另外两个包袱，就被小蝶制止了。 “王妃，让小蝶来拿就好，您先在马车里坐一会儿。等小蝶将东西都拿下去您再出来。” 说着一把抡起另外两个包袱，两手各两个十分豪迈地出了马车。 施颜反倒猝不及防的怔了下。 车夫一见小蝶双手各挽着两个包袱撞开车帘子出来，立即跳下马车伸手去接小蝶手里的东西。小蝶极自然地将手里的包袱递到对方手中，等车夫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小蝶便又回身去唤施颜。 施颜方才被小蝶豪迈的动作惊讶了一瞬，之后便兀自去将带出来的木匣子抱在怀里，这会儿陡然对上小蝶的笑脸，施颜先是愣了下很快也朝她露出一抹笑容。 说实话施颜确实没料到小蝶有一把好力气，而且干起活来极利索，让她刮目相看。 两人各抱着木匣子下了马车。 “张叔，你帮我们将手里的东西都拿进去之后再回王府。这一趟也辛苦你了！” 张河是个实诚人也有些腼腆，听满身贵气，容貌胜过天仙一样的王妃对他道谢，难免诚惶诚恐受宠若惊，紧张的憨厚笑笑。 “王妃您折煞小的了，这是奴才的本分。” 施颜闻言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举步朝洞灵观内走去。 许是洞灵观不在城内，规模相应小了许多，施颜，小蝶，陈河三人入得观内竟是没看见半个人影。 观中隐隐飘散着浅淡的檀香味道，还有树叶花草的清新之气。施颜带着小蝶，陈河二人行至洞灵观主殿三清殿前站定。 望着那庄严的三清殿施颜心头不觉浮上一丝宁静之感。 “你们是何人？” 问话的乃是一头戴莲花宝冠，穿着飞青华裙外罩紫纱，生得十分清致秀美，年龄大约二十岁上下的女道士。 女道士看施颜三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施颜面上，平静无波的眼底明显有了一丝涟漪。 “我从寿王府来。这位姐姐，可否请观主出来一见。我有些话要与她单独细说。” 施颜扬起唇露出一抹浅笑，看上去极柔美多情，但不会让人心生反感。 女道士名文英，她看着眼前生得国色天香，千娇百媚的女子，眸子里明显带了些探究。 “你寻观主何事？观主这会儿在静室坐定冥想，不好见客。” 施颜没有回答她，只好脾气的微微笑着。 “还请姐姐行个方便。好么？” 文英第一次在一个人的笑容里说不出拒绝的话。 “你稍候片刻，我去问过观主再来给你回复。” 说着便不再看施颜主仆三人，转过身往主殿左侧那条长廊行去。 文英一路行至观主清枫的打坐清修处，正欲敲门禀明来由，就听房门作响，而后被人从里侧缓缓打开。 “观主。” 文英抬头看向门内站立的，头戴元始宝冠，身穿上加九色上青法服，及山水袖帔，腰悬环佩，脚穿师子文履的观主清枫便恭敬的唤了对方一声。 清枫十八岁出家为女冠做了观主已有十六个年头，早就练就一双洞悉人心的双眼。 “先进来吧。” 清枫转身行至前头桌案旁的圈椅上坐下。 文英也紧随其后在她下首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观主，不久前来了一位女施主此刻正在三清殿前候着，她们主仆共三人，且还带着行李。我已问过那女施主身份，她只说自己从寿王府来，旁的便未多透露。那女施主一看就身份不凡，我本不欲同她多话，可……她央了我来寻您，说是有话要和您单独细说。” “您看……” 清枫闻言不觉微皱了下眉，神色也为之一凝。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必没有那么简单。 “你随我一道去前头看看吧。” 文英颔首缓缓起身跟在清风后头出了门。 施颜神情庄重地看着殿内供奉的三清神像，一脸的虔诚和郑重。 小蝶，陈河便各自照顾着行李候在殿外。眼下正是春日，观内微风习习，吹在人面上十分的舒适。 不多时文英便和清枫一同来到了三清殿前。 小蝶，陈河乍然间见到如清枫这样隐有几分道骨仙风的女观主，脸上不禁也带了几分敬重之色。 清枫已经瞧见了殿内正对着三清神像默默祝祷的女子身影，她慧智的一双眼不禁深了些许。 “女施主。” 文英轻唤了一声。 施颜听到声音睁开双眼转过身看向殿外，一见文英身旁一袭法衣的中年女冠，便知对方就是洞灵观观主了。 洞灵观观主样貌虽不那么出色，但一身气质很是出尘，施颜瞧着对方不像个好糊弄的便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施颜嫣然一笑，上前去朝清枫唤了声观主好，算是打过招呼。 清枫看着靠近的人，也侧身让出空间方便施颜从殿内出来。 “听文英言你有话要与我单独细说，你便随我去慧静轩吧。” 施颜应了声好，交待了小蝶，陈河两人稍作等候，跟着清枫离开前还不忘和文英道了句谢。 第16章 坊市之行 施颜随清枫去了慧静轩，小蝶这边文英也做了安排。毕竟来者是客，洞灵观也自有待客之道。 小蝶，张河在文英的安排下到了一处招待外客的厅室休息小坐。 大约半个时辰后便有另外两名头戴莲花冠，身穿黄裙道服的女冠领着施颜来厅室这边寻小蝶他们。 文英刚要离开就见被自己两位师妹簇拥着走进厅内的施颜，随即颇为狐疑地转而去看自己的两位师妹。 其中一名面目白净长得一张秀雅脸庞的女冠，看出了文英心中的疑惑，于是径直走到她身边同她耳语了几句。 文英听后再去看施颜时，眼底已然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太真师妹，且领着你的婢女随我们到后院吧，观主命我们送你到浣清居，以后太真尽管安心在观中安心修行便可。” “观主交待了我们几人无事亦不可去打扰你，你也能在观中自由来去。” 施颜心里很是满意，深觉不枉费自己一番唇舌和清枫说明其中利害关系。至于她擅自到这洞灵观清修是否惹恼李隆基，李隆基又将会在何时找来，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多谢。” 施颜回以礼貌又不失亲和的微笑。 小蝶虽然也好奇自家主子用了什么理由说服观主留下她们，但介于对施颜的信任，再加上没有凡事要弄个究竟的习惯，于是也心大的很好接受了眼前的现状。 文英望着离开的一行人，心中百转千回。她惊讶施颜寿王妃的身份，也惊讶对方竟被皇上下旨出家入道的修行的事实，可她更惊讶的是施颜竟然如此平静坦然。她不知施颜是违抗了皇命私自来到她们洞灵观清修的，若她和清枫一样被施颜告知了这一实情，想必这会儿也跟清枫一样感到事情棘手了。 清枫此刻也正烦恼不已，她不好将施颜拒之门外，也担心将其留下会惹怒帝王。可即便不愿她也不得不将施颜留在观中，施颜已说的极明白，若洞灵观容不下她她只好选择撞死在洞灵观前。施颜之言确实让她投鼠忌器。施颜若因她之故身死，她们洞灵观实在承担不起责任。帝王令寿王妃出家入道为了什么，她也能猜出一二，帝王既然有心寿王妃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也不愿看到一个死了的寿王妃。帝王之怒不是她能承受的。况且施颜也向她保证，今后若有机会她会好好答谢她，以报她今日的收留之情。 浣清居布置得十分干净雅致，是施颜喜欢的风格。 将行李都放好后施颜便让陈河到观外先候着，在陈河走时她还叫小蝶给了陈河几两银子。 送她们到了地方安顿好后，那两名女冠已告辞而去。 施颜打量了一遍屋子的陈设和浣清居四周的环境，而后走到窗边的一张小榻上坐了下来。 “真不错，我挺喜欢这里的。小蝶啊，将东西收一收，等下我们出门一趟。” 小蝶将带来的衣服行李整齐地摆放在柜子里，而后回头望向施颜。 “娘子，我们等下还要出门吗。” 施颜点头。 “当然。” 小蝶闻言一喜手里的动作也快了许多。没多时她就将装着首饰金银的木匣子收进了柜中，兴冲冲地来到施颜跟前。 施颜见她一脸期待莞尔一笑。 “看来我们小蝶很期待去外面玩嘛。带些银钱在身上，等会儿会用的上。” 小蝶闻言拍了拍自己腰间的荷包。 “娘子放心，奴婢有带够钱，您想买什么都够用的。” 施颜给了小蝶一记赞扬的眼神。 “甚好，这就走吧。” 说着便朝屋外走去，小蝶见状立刻跟上。 “等到了外头我得去买顶幕漓戴着，不然不太方便。”施颜心道。 二人一路行至洞灵观大门口都无一人过问相拦，且顺利地离开了。 她们两人离开洞灵观后，文英也将施颜主仆二人外出的消息告知了清枫。清枫原本正在焚香抚琴，得知了施颜和小蝶外出的讯息只颔首表示知晓但未置一词。 文英也看出清枫完全一副放任自流的姿态，即使心里颇有微词也不好再说什么。 施颜携小蝶出了洞灵观便看见正靠着马车在等她们的陈河。 张河也瞧见施颜，小蝶两人，憨厚的脸上立即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施颜同小蝶到了马车前朝张河露出一抹浅笑。 “张叔，烦劳您送我们去常乐坊，我想去坊市里逛逛，顺便将所需添置的都采购齐。” 张河笑着应诺，脸上的笑一直没下去，那副谦厚朴实的模样令施颜不由得有些失神。有一位对她非常疼爱的长辈给人的感觉就和张叔给人的感觉有些相似之处，这时她才恍然自己来到平行时空的大唐已经好些时间了。 止住飘远的思绪，施颜已回归现实，在小蝶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坐在马车里她所规划思考的都是等下到了坊市要做的事情。 张河赶车很稳马儿载着施颜及小蝶往常乐坊去，一路上施颜甚至有些昏昏欲睡。春天气候温和，再加上昨夜里施颜心里有事便不曾睡好，何况她还起了个大早。 小蝶见施颜倚靠着车窗快要睡着的样子，感到心疼的同时也刻意放轻了动作以免吵到她。 终于在施颜彻底睡着之前，马车便停了下来。一向机警敏锐的施颜很快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 “小蝶，是不是到常乐坊了。” 小蝶闻言应了声是，而后起身挑起车帘子朝外望去。 坊市中很热闹，不仅有逛街的汉人来来往往，更有各种不同肤色发色的外番人不时从她们都马车旁经过。 施颜见此起身行至车门前对陈河道。 “张叔，我们就在这里下车。你在此处等我们，待我们办完事回来找你。等送我们回洞灵观你再回王府去。” 张河立即回了声。“奴才记下了，娘子放心就是。” 说着施颜便与小蝶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两人下了马车便去一家成衣店买了一顶幕漓，那幕漓是当下非常时兴的款式，施颜看着喜欢出了成衣店便戴上了。 施颜让小蝶领着她去坊市最繁华的地段，据小蝶所言一般繁华的地方也会有买卖昆仑奴，新罗婢的贩子出没。 施颜今天出门目的便是要买几个身手好的昆仑奴，训练他们成为她今后在马嵬坡成功脱身的助力。从现在开始她必须要暗中发展一支属于她自己的势力，人数不在多贵在精。 她从书中了解到昆仑奴外表看似凶悍实则脾气温驯，而且十分听话乖巧从不擅作主张，对主人也非常忠诚。如果要为自己找一些忠心可靠的属下，昆仑奴是极好的选择。 第17章 昆仑奴 施颜和小蝶沿街而行，直到望见前方不远人头攒动的一群人像在围观着什么，施颜心中一动脚下也略快了些。 等到了现场施颜便看到一身穿深褐色圆领长袍的中年男子，和一位穿异国服侍的商人正在耳语，而中年男子与异国商人说完话后则去吩咐自己的两名手下从一个临时搭就的棚子里，各带了一名肤色黝黑，头发卷曲，上半身未着衣衫只斜披着黑白两色交杂帛带，下身仅穿着一条及膝短裤，身材虽不算特别高大但很是健将有力的男子走到人群面前。 施颜拉着小蝶往人群前面走，尽量离那中心用木板铺成的小台子近一点。 待施颜和小蝶两人行至内围，小台子上中年男子已开始了对两名昆仑奴的简单介绍和叫卖之声。 “这两个昆仑奴可是从南海那边来的好货，不仅擅水性，会驯兽，擅乐舞，而且精力充沛有一把子力气，更是农耕的好手，买回去当奴仆护卫守家宅，或是带回去放到庄园地头干活都极不错。” 在唐朝拥有昆仑奴可是身份和财富的象征，不然现场也不会有这许多人围观，更吸引了一些欲图彰显自己身份的人来观看挑选。 “来，来，来，有兴趣的都可以自行挑选。这一批昆仑奴可是我们的波斯朋友精心挑选了，从南海带到长安来的。大家现在看到的这两个便是一批中最上等的货色。” “现在开始叫价，这两个昆仑奴各十贯钱。有出价的，当场交验，这是他们的身契，只要出得起价便可将人和身契一起带走。” 施颜第一次如此直观封建王朝的奴隶买卖，位于底层像昆仑奴这样被人从南洋，东南亚，印尼，中东等地贩卖至大唐的就更没有人权了，简直可以称作是货物，牲口。 她看着那两个昆仑奴面无表情，神情麻木，眼底无神的样子，应是对自身景况习以为常。 施颜不是圣母心，只是感到古代阶级分明的现象和残酷，有的人注定只能处于被剥削的最底层。无论什么时代都是强者为尊，大唐繁盛引万国来朝，不仅吸引外国使臣更吸引无数外国商人，贵族间流行养家奴有需要，自然也就滋生了奴隶买卖。 说不会心生同情是不可能的，但施颜不会自封救世主以期去改变所处时代的现状，她最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做点实事。 “小蝶，你带了多少钱出来。” 施颜见那两名昆仑奴被人群里的两名管家打扮的男人买走了，便低声去问小蝶。 “娘子，出门前奴婢往荷包中放了碎银，还有六片金叶子。碎银加一块大概有十两，加上金叶子也不少了。” 施颜闻言点了点头。 “嗯，挺好，应是足够的。” 施颜在心里默算了下一贯钱等于大约一两银子，之前两个中年男子口中最上等的叫价十贯钱便是差不多十两银子。而据0804所述这个时代一片金叶子等于十两银子，那小蝶带的六片金叶子相当于六十两银子。 “小蝶，随我来。” 小蝶闻言立刻跟在施颜身后，朝前面正站在一旁和波斯商人说话的中年男子走去。 “你好！我有笔生意想和两位商量，可否到棚内相谈。” 由于施颜此时戴着幕漓，除了满身尊贵的风姿，婀娜的身形，中年男子和波斯商人就只能透过纯白色的轻纱，隐隐绰绰间觑见施颜美丽动人的面部轮廓。 中年男子年轻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一眼就瞧出施颜身份不凡，他只迟疑了片刻便用波斯语和波斯商人交谈了几句。 施颜看着波斯商人不时点头不时看她几眼，根本不清楚他们两人说了些什么。 “我这位朋友同意和您谈买卖，还请二位入内详谈。” 中年男子挥手招呼下属，下属会意便顶上了他的位置。 而后施颜带着小蝶便在中年男子的引领下走进那临时搭就的棚子，施颜甫一入内才发现里头空间不小，且收拾得还算干净。 中年男子将施颜，小蝶请至前面不远的长案旁坐下，才又同波斯商人耳语了几句。 施颜转头去看另一个角落被两名男子看管着，挤坐在一处频频朝她这边望来的六名昆仑奴，尤其她注意到六人中有一个肤色较其他昆仑奴稍微白一些，五官轮廓也神似汉人，头发微长不见卷曲的年轻男子，正用一双深邃忧郁的眼睛在打量她。施颜猜测着年轻男子有着怎样的身世，又为何和所有的昆仑奴都不同，且会有一双那样忧郁的眼睛。 “两位既是要和我们谈生意，不妨开门见山。” 中年男子的话拉回了施颜的思绪。 施颜下定了决心要用所带的钱将余下的六名昆仑奴都买走，为了节省时间她也十分直接道。 “与其屡次叫卖，两位不如将那边的六名昆仑奴全都卖给我。” 为了让中年男子和波斯商人果断将六名昆仑奴卖给她，施颜决定画个大饼。 “不瞒两位我们此次是为府里的主子出门物色一批昆仑奴回去的，我家主子身份尊贵，平时也爱收集一些外来的稀罕物。或许我们大家不只做这一次生意，如果此次交易顺利，主子他也满意，以后有需要我们下次还来和你们做生意。” “生意嘛有来有往，讲求一个各取所需，源源不断才是长久之计。” 眼见着中年男子神情间分明已经意动，施颜便再接再厉。 “小蝶，将荷包给我。” 小蝶微怔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拿出缠在腰间鼓鼓囔囔的粉白色绣花的荷包，递给施颜。 施颜将沉甸甸颇具分量的荷包拿在手里。 “方才第二批昆仑奴您叫价两人各六贯钱，这里的六人我给算每人各五贯钱，就是三十两银子。” “我想这些钱应该足够了吧。” 施颜掏出三片金叶子及一颗碎银放在身前的条案之上。 中年男子与波斯商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后旁若无人的交谈了一会儿。二人心知肚明施颜给的价格十分公道，且超出了他们的预期。越放在后面的昆仑奴越不值钱越没有卖点，他们清楚余下的能力也相对较差，而且看他们六个瘦弱嶙峋的样子就知晓他们绝对卖不出五贯钱的价格。能一次性以三十两银子做成一笔划算发买卖他们当然乐意，施颜之前的一番话也让他们着实心动。有个长久的买卖摆在面前了，他们舍不得拒绝。 “好吧，你可以带走他们。这是他们的身契。” 中年男子让属下拿过一个匣子，翻出几张身契递给施颜。 小蝶见状伸手接下。 施颜并不担心中年男子和波斯商人从中搞鬼，古代商人该讲究的诚信她还是相信的。中年男子还图以后和她做更多交易，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损毁信义欺骗她。 “合作愉快！” “告辞！” 施颜站起身笑着同中年男子道别。 中年男子听着施颜娇柔的笑语之声，竟恍惚的感受到了施颜身上娇媚之气中隐有几分洒脱和自如。他站起身准备相送，就见施颜走到那六名昆仑奴面前俯身看着他们。 第18章 路遇萧寰翎 “你有汉人血统吗？” 施颜的问话让在场几人的注意力，一时间全都落在了那名正静静注视着施颜的年轻男子身上。 年轻男子眼里似乎只看得见一个施颜，对其他的存在毫不关心。 施颜这会儿已经看清楚了年轻男子的脸，对方显然是六人之中长得最好看，个头也是最高的，只是格外的瘦削。男子虽然不完全像汉人，但也比南海那边昆仑奴人种的长相柔和俊秀许多。要用确切的词形容年轻男子应该是很好的融合了汉人，昆仑奴的基因，是比较完美的结合体。 就在施颜以为年轻男子听不懂她的话时，对方竟朝他点了点头。 施颜见此唇角微微牵起。 “你能听懂我的话啊，那最好不过。那从今日起他们几个就都归你管了。” “都随我一道走吧。我已经将你们六个人都买下来了。” 年轻男子张开嘴巴慢吞吞地和其他几个昆仑奴说了几句话，那几人听后齐刷刷看向施颜，而后才相继从地上站起身一脸老实乖顺的站在那里等待施颜的命令。 施颜见此收回目光对一旁的中年男子，和波斯商人道。 “我将他们带走了，就此别过。” 中年男子抱拳一礼，将施颜，小蝶，六名昆仑奴一起送了出去，直到看着施颜一行人越行越远才将视线收回。 遵他的吩咐外头的生意已经停了，今日的昆仑奴悉数被人买走也卖了好价钱，他自然满意，虽然眼下他仍旧在暗自猜测着施颜的真实身份，可思及等会儿要与阿拉什平分今日所得，便就将心中的疑惑猜测丢开了。 施颜和小蝶带着六名昆仑奴行走在大街上本就引人注目，好在她带了幕漓也不担心会暴露身份。为避开行人耳目，施颜让小蝶带路寻一个僻静之地。于是小蝶便按施颜的意思朝常乐坊比较僻静而去。 不多时一行人就到了一处人流稀少的地方，据小蝶所言此处为常乐坊平民所居的住宅区，且是一些三餐都无以为继的人生活的场所。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施颜问站在几个昆仑奴最前面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闻言没有说话只是黯然的低下了头。 小蝶仿佛是看出了他在难过，也被勾起了怜悯之心。 “娘子，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还是说他连名字都没有。” 施颜心知小蝶在可怜年轻男子，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语气十分平淡道。“你既然不说，那以后就叫我给你起的名字。” “我看你眼里总是装着忧郁的气息，你就叫海越吧。” “海越，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几人的主子，你们要对我绝对服从，凡我需要，你们就必须义无反顾，竭尽全力。可记下了。” 海越的心前一刻还沉浸在自己有新名字的波动里，后一刻就在施颜不带半分情感的告诫中绷紧了脑中的那根弦，他望着对他而言如一个迷一样神秘的施颜郑重的点点头。 “自今日起，这五人就交给你。你就是他们五个的队长。我只要求一点，我要你们成为我最有力的武器，所以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他们变强，让自己变强，只要你们能成为可以一敌百的战士就行。” “海越，我可以信任你吗。我的处境很危险，所以需要积蓄力量，有自己的得力部下。你会成为我最有力的后盾，是不是。” 施颜的声音很好听也非常温柔。 海越只觉自己被施颜赋予新名字的一刻，就已向施颜交付了自己的人生。他渴望得到施颜的认可，也迫切获得施颜的信任。 “我会变强的，也会让他们变成您最忠诚的战士。” 海越一字一句仿若在向施颜立誓。 站在海越身后的五名昆仑奴听不懂汉话，但此时的他们在得知已被施颜买下后，就已都认施颜为主。无人见海越一脸虔诚，眼含激动的样子，尽管很是不解，可也不妨碍他们和海越一般向施颜表达忠诚。 施颜毫不怀疑海越等人的忠诚。 “这是给你们的生活费用，这里比较僻静也极掩人耳目，你就近寻一个住处租下买下都行。安顿下来后，你便着手训练他们，当然你自己也要练好功夫。” “钱方面你们不必操心，只要你们将自己锻炼成一支最坚锐的力量就行。” “半月后也是这个时辰我会再来此处，到时你来见我。” 施颜将小蝶的荷包递到海越手中。 “你们凡事多加小心。” 说完便带着小蝶离开了。 海越握紧手里的荷包，怔怔地看着施颜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再看不见了才不舍的转过身。 “我们先去找一个地方住下。” 用着他们自己才懂的语言，海越简短了说了一句话便自觉担起领头的责任，带着其余五个人朝一处小巷子走去。 施颜和小蝶穿过一条热闹的街道回到自己的马车前。 远远的张河便看到了她们主仆二人，似确认她们完好无恙眸子的忧虑眼见的便消散了。 “张叔，让您久等了。” 施颜有看到张河眼里的担忧，她心下感激对方 ，自然对人也十分礼貌。 陈河不擅言辞只是憨厚的笑了笑。 小蝶将施颜扶进马车，自己也跟着上了马车。 等里头的人坐好，张河便驾着车往洞灵观的方向驶去。 进了马车施颜就将幕漓了，撩起车帘向外眺望，她只感目光所及都分外美好。解决了一件心事，而且比她预想的顺利许多，她如何不开心。此刻她看天是美的，云也是美的，比她任何时候见到的都要美。 马车载着她和小蝶出了常乐坊，一路行到去往洞灵观的官道上，沿途树木丛丛，野花烂漫，彩蝶飞舞，清新的空气，美丽的景色，直让施颜感叹古代社会没有任何污染纯天然的环境和气候。 她正趴在车窗边上欣赏风景，均速行驶的马车突然就停了。 “娘子，前头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 施颜听到张河从马车外传出的声音，当即从坐榻上起身往外走。 小蝶紧随其后也站了起来。 “娘子……” 显然小蝶心里是在担心会出什么事。 施颜回头安抚地朝她笑了笑，便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施颜便看到了一匹正在嘶鸣的白马，那白马皮色光亮，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光，犹如一匹神驹。 施颜看着往前走了数步，待走到马车前方一眼便瞧清了正被张叔从地上扶起身的是何人。 “怎么是他。” 施颜将萧寰翎面色发白，嘴角淌着一缕血迹，明显有些狼狈的样子看在眼里，心中不乏疑惑。 “张叔，他应该是受了重伤。先将他扶到马车里去，我们离开此处再说。” 施颜发了话张河自然不会丢下萧寰翎不管，何况他也不忍心将个受了伤的少年郎抛下。 第19章 濒临死亡 等张河将萧寰翎扶上马车，施颜便在车门前和小蝶一起将人接住搀扶着安置在了坐榻上。 施颜看萧寰翎已经昏迷过去，且皱一双剑眉似在忍受着疼痛的样子，一时恻隐心起上前为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倚靠着车壁。 “娘子，他不是上次我们遇见的那位小公子么。” 小蝶见萧寰翎脸上青紫交加，衣衫脏乱，像是被什么人袭击了。 “娘子，这小公子性子张扬跋扈，怕不是惹上不该惹的人遭到报复了吧。” 施颜看着萧寰翎一张白皙明艳精致的脸带了伤，多了些许破碎感，只觉仿佛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被人为破坏，从而出现了瑕疵。 她认可杨玉环丽质天生，但和眼前少年的相貌一比便稍显逊色了两分。她搞不懂为何一个少年郎要长一副如此明艳的相貌。世人都说贵妃杨玉环国色天香有洛阳牡丹之雍容，华贵，艳丽，可当施颜遇见萧寰翎那一刻她才明白什么样的容貌真正可称为国色，至少现在的杨玉环还没有完全展露出日后成为贵妃所具有的明艳，华贵与雍容。 她并不关心萧寰翎是否真是惹了才谁遭到了报复，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她只是刚好遇见对方，做不到见死不救撒手不管。 “无论他遇见了什么都不是我们该管的。” 施颜冷冷清清的回答让小蝶吐了吐舌头，悻悻然坐回自己的位置。 “娘子，那白马一直跟在我们马车后面。” 张河的声音传进车内。 施颜默了默而后看了萧寰翎一眼。 “无事，就让它跟着吧。” 车外的张河听后立刻回复了一声。 “哎！” 施颜喜欢萧寰翎的白马，得知白马护主且十分通人性还有些触动，她看着紧闭着双眸一无所觉的人。 “你的马儿对你挺忠诚的嘛。” 语气中不乏一丝羡慕。 大概一刻钟后张河便将施颜等三人送到洞灵观门前。 施颜和小蝶合力将萧寰翎扶下马车，张河见状上前去顶替了施颜，帮忙托住了萧寰翎的手臂。 “张叔，烦劳您和小蝶将人扶到浣清居，那处刚好有两间空着的房间。” 张河应下便和小蝶一左一右将人扶进观内。 施颜回过身去看那匹正用自己一双圆溜溜，无辜清澈眼睛望着她的白马。 施颜走到白马身抚摸了几下它光滑的背脊。 “这里不是我的地盘，我没办法带你进去，你自己在附近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待着。等我治好你主人，你主人自会去找你。到时你们自会见到了。” 白马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对着她打了两个响鼻，还用脑袋碰了下她的手掌。施颜对眼前十分有灵性的马儿又多了几分好感。 “乖！去吧。” 白马呆呆看了她一会儿，在原地踌躇片刻后果然扬蹄转身而去，只是没走多远便又停下来望着施颜好像在等待什么。 施颜心中一动，微微一笑。 “我保证，我会照顾好他。你自己也注意安全别受伤。” 白马听懂了施颜的话，也像得了保证这才没有留恋转头奔驰远去。 直到再看不见白马的影子施颜才走进观内。 一路行至浣清居施颜途中竟没有遇见任何一人，洞灵观除观主清枫，施颜见过的也只文英，和两名入道日子稍短些的弟子。0804对她说过洞灵观是一处女冠观且人口简单，是一个非常适合避世的清修之所。这会儿施颜倒真的相信了0804的话。 清枫的放任正是她所期望的，可该有的礼节和尊重施颜认为还是极有必要的。既然借住于别人的地方，她也不能太肆无忌惮了。 张河和小蝶合力将萧寰翎扶进了施颜主屋右侧的另一间屋子，那屋子刚巧正对着小蝶的房间，两屋之间则摆放着种有一些花木的盆景，和一座构造优美，充满意趣的假山。 施颜走进屋内立于床榻边上看着躺在榻上，明显面色更加苍白暗淡，没有半点血色，连双唇也微微发紫的萧寰翎。 一看之下施颜也知情况不妙。 “娘子，我观这位公子应是肺腑受了重创，得赶紧找医士为他看看才行，不然拖下去怕是会危及性命。” 张河面上也染上了一丝沉重之色。 “可这洞灵观远在城郭之外，离常乐坊尚有一段距离，要请医士来回也费些功夫。” “这样吧，就再烦劳张叔您再往坊市一趟，尽快请一位医士到洞灵观。” “小蝶，你去见观主，代我向她言明，今日我们外出途中遇见一位伤者并将其带回观中的事情。” 张河，小蝶二人应下吩咐不敢耽搁，随即退下各行其事。 “小蝶，见了观主顺便问她可有治伤的良药，若有便向她讨要些。救人要紧。” “如果没有伤药便罢了。如果观主问起，你不必透露太多，就说我们自己能处理好。可记下了。” 刚走到门口的小蝶闻言立刻转身应了声。“奴婢记下了。” 等不见了张河，小蝶二人的身影，施颜才开始召唤0804。 “小八，你快出来看看他的伤要不要紧。我怎么感觉他情况很不好。” 施颜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0804咻的一声从施颜识海中飞出，速速现出身形看着施颜。 “颜颜的预感没错，这少年被人暗算下了死手，遭人一顿拳打脚踢，暴力之下踢破了脾脏，心肺也受了重击，体内淤血阻塞，又得不到及时治疗，再要不了多久就会一命呜呼了。” 施颜呼吸一滞，莫明就生出一丝不忍。 “这么严重……” “可他还这么年轻，就这么死了也太可惜了。小八，他当真没救了吗。你有没有办法可以救他？” 施颜脑海里浮现出初见少年郎一袭紫衣，眉目飞扬，身骑白马，张扬明艳鲜活生动的样子。可眼下却一副毫无生气，随时在受死亡之神的召唤，施颜无法眼睁睁只看着一条生命消逝。 0804将施颜黯然的神情看在眼里，它不免心生疑惑。 “可是，颜颜，这个人是生是死与你没有一点关系。你之前不是还挺讨厌他吗，我记得你那时还后悔没让护卫将他打一顿的。可想这少年多不招人待见。” “他死了便死了，你为什么要为他感到难过噢。” 第20章 萧寰翎 施颜没有心思和0804争辩，况且0804的话也没错。 “他再不招人待见也罪不至死不是吗。你只要告诉我他还有没有救。” 0804嘴巴一瘪，它不高兴了。施颜的语气明显带着不耐，它在最喜欢的颜颜面前受冷待了，这个事实让它决定讨厌萧寰翎。0804的小脑袋里都是因为萧寰翎它才被施颜冷待的，于是它颇傲娇地朝萧寰翎哼了一声。 撒完气的0804见施颜一脸严肃的看着它，对施颜脾气一清二楚的它也不敢再使性子了。 “好了，好了，我不瞪他就是了嘛。” “干什么对可爱的小八我露出这么吓人的表情。” “要是没遇见我他铁定没救，而且不出两个时辰就会死翘翘咯。” “可谁让我最喜欢的颜颜让我救他呢，何况救他一命也不会有什么影响，那本小八就勉为其难拿出一点从前积累的福寿值送给他好了。” 施颜闻言当即难掩惊讶的看向0804。 “还能这样。” “你具备的能力未免也太逆天了吧。” 施颜感到有些不太真实。 0804一脸你真是少见多怪的表情，朝施颜昂起圆润的小下巴。 “这有什么，只要我愿意就行。不过我愿意给他一点福寿值完全是看你的面子。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你以后可不许再对我凶巴巴的噢。” 施颜像是抓住了重点。 “牺牲？难道拿出福寿值给他对你有影响，如果是，那还是算了。我们想其他办法。” 说着一脸愁容的看着面色逐渐呈现灰败的萧寰翎。 0804听了施颜的话心情瞬间便舒畅了。 “你想多了啦，我就是那么一说。等我们一起攒够功德值，损失的福寿值也正好补回来，所以没关系的。” 施颜将信将疑的反问。 “真的吗。” 0804重重的点了点头。 施颜见之又道。 “不许骗我。” 0804一下飞到她肩头坐着，靠着她的脑袋和她贴贴了几下。 “颜颜你好啰嗦。你到底还要不要我救他，再耽搁下去恐怕我都很难救他了。” 施颜被说的立刻神色一正。 “那你快救他吧。” 0804两只小手在空中划拉了几圈，而后一阵白光从他头顶蹿出飞向萧寰翎，转眼便隐入他身体内。 施颜就见萧寰翎灰败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恢复白皙，渐渐增添了一丝血色，而且一瞬间从毫无生气的状态，如枯木逢春一般似重新焕发了生机。施颜直感到不可思议至极，而且也长长舒了一口气。 “小八，你真棒！你挽救了一个小小少年的生命，实在太了不起了。” “辛苦了，小八。放心，我一定会和你一起攒满功德值的。” “对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施颜摸了一下0804毛茸茸的脑袋，无比关切地看着笑盈盈的小团子。 “我没事啊，颜颜不用担心。” 施颜看着可爱软萌的小团子，只觉喜欢的不行。 “小八，你怎么这样可爱。太可爱了，呜呜……” 忍不住又揉了几把0884头顶白色的软毛，直把它头顶的呆毛弄乱施颜才罢手。 听施颜说它可爱，看出施颜对它真心的喜欢，0804像喝了酒醉醺醺的已不知东南西北今夕何夕。 “哪里，哪里，我也只有一点点可爱啦。嘻嘻……” 施颜一笑没再与它玩闹，转而去看萧寰翎。 正当她看得专注，便听原本昏迷不醒的人轻哼了两声，竟缓缓睁开双眼。 0804一看人醒了立刻隐去身形又回到了施颜识海之中待着。 “哎，好像忘了跟颜颜说，萧寰翎原本就是个要死的人，今日本是他的死期。我这次即便用福寿值救了他，但也只能延长他十五年的寿命，十五年后他还是会死。” “嗯，还是不要说了。反正不重要。” 0804自动归结萧寰翎对施颜来说算不得什么，自然也懒得关注，于是心安理得睡大觉去了。 “你感觉怎样？” 施颜见刚刚苏醒的少年用一双富有神采，极动人心魄的眼睛看着她也不说话，于是出言询问对方的伤势。 萧寰翎怔忡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神智，他此刻全身都痛，且肺腑处也隐隐传来阵阵刺疼，他看着面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施颜，有种恍若梦中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施颜没等来回应，眼前的少年一直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她，以为受伤太重即使保住性命但或许出了什么毛病的她，立马心急地俯下身去伸手在萧寰翎眼前挥动了两下，且担忧地将他看着。 “你怎么了，能看见我吗，听不听得见我说话？” 萧寰翎呆呆地望着几乎近在咫尺一张过于娇艳美丽的脸，他心跳加速，甚至不敢大力呼吸，一缕来自施颜身上清雅迷人的女儿香闯入他鼻间，侵蚀着他的神精他的心魂，他不知所措企图远离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骄傲惯了的人怎么甘愿被困囚，也不愿放任自己失态，强大的意志力让他在被人拳脚相加，被重创时都不曾吭一声，眼下的处境萧寰翎集中全部精力放在双臂之上，终于他的手抬起并准确的捉住了施颜的手。 两手交触二人都怔住了。 施颜最先反应过来，将自己的手抽回。可萧寰翎五指的触感还清晰的在她心里。 萧寰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不妥，当即面上一热。他开口欲解释，可看着神态自若一派平常的施颜，解释的话无论如何就说不来了。 “看你的样子应该没有大碍。你暂时可安心留在这里养伤，等你大好了再离开不迟。” “我让人去为你请医士了，我出去打点水过来帮你将脸擦擦。”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你的白马我让它自己到外边溜达去了，它很聪明，你不必担心它。我和你的白马说过会好好照顾你，等你好了你再去找它吧。” 施颜说完便起身离开了，独留萧寰翎躺在床榻上望着施颜离去的方向出着神。 他不知自己为何到了此处，此时的他尚处在茫然之中。他心里有一些疑惑但他明白眼下并不是询问施颜的好时机，身上的痛让他疲累没多时他便恍惚的睡着了。 第21章 萧寰翎的脆弱 施颜用一个铜制的洗脸盆装了些清水，拿着找来的一条干净棉布走进萧寰翎所在的屋子。 屋子里很安静，施颜进了屋往一扇木制屏风后的床榻走去。 萧寰翎此时正闭着眼睛，连她走近也没有反应，施颜猜人应该是睡着了，于是也自然地放轻了动作。 将铜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施颜在榻边的一张木凳子上坐下。睡着的萧寰翎有一种无害纯良的乖巧，她隔得近了才注意到对方的眉毛形状特别好看，而且眼睫也异常的浓密和纤长。施颜不由得看的有些入迷，她看人一般最先会看对方的眼睛，然后才是容貌，她第一次遇见萧寰翎时就有注意到他一双带着异域深邃，但又柔和隽美的眼睛。 “一个男孩子睫毛这么长，没天理。明明长得招人，这眼睫居然像小婴儿一样弧度是往下的，乖乖顺顺的。可你哪里乖顺了。” “你不是纯正的中原人吧，中原人可不会有你这样白皙的皮肤，和如此深刻的面部轮廓及五官。中原人也不会有你这样隐隐泛着一点幽蓝的眼珠子。” 施颜腹诽了几句，随即以棉布绞了水低下身去，为萧寰翎擦拭将那张沾满灰尘泥土血渍的脸庞。 由于太过欣赏萧寰翎美丽精致的容貌，施颜手下的动作非常仔细，缓慢，温柔。她自己都不知自己竟还有对着一个陌生人这般体贴的时候。 “天呢，这小子的嘴唇怎么这么嫩，颜色还这么诱人，跟花瓣一样。” 擦到萧寰翎嘴角时极具冲击的感观让施颜看得呆住了。 “嗯，嗯，咳……我这是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反应过来自己对着一个少年郎的双唇失神，施颜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番，立马让自己清醒过来恢复淡然的状态。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不要被美色所惑……” 将棉帕子放盆里洗过一遍后拧干，施颜对着萧寰翎放在身侧，那骨节分明五指修长如美玉般好看的双手，犹豫了片刻后还是俯身去将之托起为他擦拭了一番。 原谅她只是有轻微洁癖和轻微的强迫症，看不得一些美丽的事物沾上脏污不去理会，绝不是要占便宜牵美少年的手。 “真是让你赚大发了，不是谁都能让我伺候的。” 施颜狠狠盯了萧寰翎几眼，在收回目光时却注意到了他眼角留下的一行泪水。 莫明的她的心就被拨动了下，不自禁地凑上前去细看。 “怎么哭了……” “就这么痛吗，既然知道疼，为何还要将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全身是伤。不过你这张扬跋扈的性子得罪人也不奇怪。” “记住这次的疼，以后爱惜自己，保护好自己。要不是遇上我你小命都可能会丢了，你知道吗。” 或许是此刻在她眼里的萧寰翎太过脆弱，出于一种心疼，施颜伸手为他将两鬓有些凌乱的发丝打理好，而后摸了两下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萧寰翎正陷在幼时被母亲丢在萧府大门外的凄惶里，还有儿时很长一段时间他因自身汉胡血统的自卑，怯弱，长期待在一处小院浑浑噩噩度日，他忍受着萧府主母的漠视，被家中嫡出兄长们厌恶排挤，被父亲不喜，被府中奴仆怠慢欺侮，他陷在那些混乱的记忆里，像从前很多次那样在深夜里伤心哭泣。 只是他不知自己已将脆弱的一面表露在施颜面前，他在梦里被孤独和冷清煎熬撕咬着，身上的疼痛让他以为回到了小时候，那些被恶仆打骂独自舔舐伤口的日子。 他再次尝到了儿时被亲生母亲抛弃的绝望，他的母亲一个混迹于长安城最出名酒肆的胡姬，能歌善舞，容颜绝美，风情万种，性情豪放，引得无数人倾倒为之一掷千金。若不是具有令男人销魂的魅力，哪里能与时任右相的萧嵩有交集，萧寰翎一直无从得知他的母亲是如何成为萧嵩的外室的，而他母亲为何在他六岁时将他丢弃在萧府门前，从此便彻底消失了踪影。 他不明白既然那个女人不爱他为什么又要生下他，生下了他又狠心抛弃他。 身上伤处传来的刺痛和对自己母亲的怨怪，思念令萧寰翎呜咽出声，那小声的呜咽之声宛若受伤的幼兽。 施颜听到萧寰翎竟然在小声哭泣，且眼中泪越流越多，一时竟有些急了。 “真的有这么难受嘛！” “别哭啊，不痛，不痛，你是男子汉不可以因为一点疼痛就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你不是小姑娘。” 虽然嘴上说的干巴，但爱心泛滥的某人已经伸手去为掉眼泪的少年擦眼泪了，那动作别提多温柔。 “乖啊，你要坚强一点。最多等你好了我做好吃的给你。要不，以后我把你当我的弟弟，我对你好行不行？” “小八，你出来，你跟我说说他到底怎么了。有了你给的福寿值按理来说他不该还这么难受才对啊。” “他这表现有点不正常。” “张叔去请医士了也没那么快回来，就这么让他痛下去也不是个事吧。” 施颜看萧寰翎虽然没有呜咽了，但仍在默默掉眼泪，显然是在难过于是有些情急。 0804听到施颜叫他，嗖的一下从她识海里飞出盘旋于半空。 “颜颜，你叫我。” 施颜点点头。 “你帮我看看他的情况，看看他怎么了。” 0804瞥了躺在榻上的某人。 “他没事啊，好的很呢。吃几副伤药，再用点跌打损伤药擦擦伤处，不出十天就会大好啦。” 施颜有些怀疑。 “是真的吗。” 0804没好气。“当然，我从不骗人。” 施颜看出它生气了。 “小八的话我自然相信。可是……他这个样子……” 0804会意。“哦……没什么要紧的，他不过是在做梦嘛。梦里梦到小时候的一些不幸，所以伤心难过呗。” 施颜这才了然的舒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 “小八，你知道他的来历吗，能不能和我说说。” 施颜在这平行时空的大唐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好奇。 第22章 萧寰翎的身世 “这个时代的每个人就没有我不知底细的。他么，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少年姓萧名寰翎，其母亲有鲜卑族和汉族血统，儿时父母双亡辗转流落于长安城，因容色过人吃了些苦，之后为生计寄身于城中最大最出名的酒肆以歌姬，舞姬的身份谋身。后来被一想要拉拢巴结萧嵩的小官吏花重金买走送给了他，那以后萧嵩便将萧寰翎的母亲养在了外头的一座宅子里。” “他母亲将他养到六岁挑在一冬至那一天将他放在了萧府大门外，连同一封给萧嵩的书信。此后他母亲便在长安城销声匿迹了。” “他父亲萧嵩乃是当朝右相，其出自兰陵萧氏，为梁武帝萧衍七世孙，梁明帝玄孙。人家是极有身份的，在这个注重出身血统，和门第，阶级的时代，一个不受宠的胡姬之子怎么可能会被善待。他从小自是受了一些冷眼和欺负，如今这样一副张扬肆意的性子，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同时也是在和他的父亲抗议。他恨他的父亲但也渴望他的关注，他就一直在矛盾中自我折磨。他们家人都懒得管他，与其说是放任不如说是无视，不在意。” “你看他这次被人下了迷药差点死在外头，有人找过他没有。” 0804说完还看了施颜一眼，似在对她说，她选择不救他让他死去或许于萧寰翎而言是一种解脱。 施颜才不赞同0804的观点。 得知了萧寰翎的身世，施颜对出现在她视线里的少年又多了几分心疼。 “不被人爱的人很辛苦的，再说他年纪也不大还坚强的一路走到了现在，也没有变得很坏，很阴沉懦弱，就已经很不错了。” 0804对施颜的话半知半解，见施颜也不忧急了便决定再去睡个回笼觉。 “颜颜，我还没睡饱呢。无事的话我再去睡会儿，等睡醒了我再来找你玩啊。” 施颜颔首。“你去睡吧。” 0804见此便极干脆地回施颜的识海之中睡大觉去了。 “萧寰翎，从现在开始，你会遇见爱你的人，在意你的人，也会拥有属于你自己非常精彩有趣的人生，也会遇见幸福。不要再沉浸在过去，你要往前看，不要再自伤自怜，即使真的没有人爱你，你也要好好爱惜自己。” “既然我们能够遇见，便是有缘份，我会把你当做朋友。因此你不是孤单的。” 施颜语声低柔，好似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陷在过往之中难以自拔，被梦境困住的萧寰翎仿佛感知到了她的善意，一颗无所依存的心也被抚慰，隐隐约约中他看见了一束温暖的光亮，他迫切的要抓住它，直到手里传来柔软的触感，然后他就睁开了双眼，再然后他便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醒了。” 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欣喜。 萧寰翎怔怔地望着施颜带笑的眼，姣美的脸，慢半拍地轻轻应了声嗯。 施颜看醒来的萧寰翎傻呆呆的样子。 “怎么，我们才见过的，又不认识了么？” “还有，你还要抓着我的手多久，虽然我不介意，可你握的力气有点大，我有点疼。” 萧寰翎闻言手立时一松，连着说了好几声抱歉，窘得都不敢去看施颜的眼睛，微微将脸侧到另一边，那欲盖弥彰逃避的模样逗笑了施颜。 “呵呵，我不怪你的，也不会笑你。你脸皮不必如此薄。我理解，你受了伤昏迷了不清醒，抓着我的手也不是你故意的。” 施颜自认为还怪好心的，给萧寰翎解释让他有个台阶下，她哪里会晓得自己捂着嘴笑得极克制的态度已让本就羞窘的萧寰翎更羞恼了。 “娘子，我回来了。” 去见过清枫回来的小蝶缓步来到施颜跟前。 听到声音的施颜侧头看着她朝她微微一笑。 “辛苦了。” 小蝶腼腆笑了笑。 “娘子，我将您的话已转告清枫观主，观主只说让您看着办就是。对了，她给了奴婢一瓶治疗内伤和外伤的药，说是内服外用都可以。” 小蝶将手里的白色瓷瓶递给施颜。 施颜接过看了看，随即将之置于一旁的案几上。 在小蝶进屋的时候萧寰翎便转过头来，他脸上的热意已经散去，因为陌生人的到来他心里那点羞窘之意也被他忽略了去。此时他正一脸淡然地看着正放肆打量着他的小蝶，因为不喜被人直勾勾盯着他好看的眉都沉了下来。 “娘子，这位小公子醒了为何一言不发啊。他看着奴婢的眼神好可怕！” 似乎是好奇又似害怕，总之小蝶的目光一错不错的，但又一副不敢靠近的样子。 见二人好似在对峙一般，施颜没忍住轻笑出声。 “小蝶可不要怕他，他呀，不过是看起来凶恶实则是一个柔弱，又喜欢害羞的小狸奴。” 萧寰翎听到施颜当着外人的面打趣自己不够，竟还将他说成那上蹿下跳的狸奴，萧寰翎哪里能愿意，当即脸涨得通红欲反驳。可在施颜笑意盈盈的注视下，他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 “算了，还是不和她争辩了，弄不好说不过她，还会被她在言语上占便宜。” “我萧寰翎男子汉大丈夫大人有大量，不和小女子一般计较。” 萧寰翎成功自我安慰一番，气也顺了许多。 小蝶看出来自家主子和萧寰翎之间多了些亲近之感，她虽不明白是何原因，但看施颜开心的样子，她也跟着感到开心，一时间竟也连带着对萧寰翎多了些好感，觉得对方顺眼了几分。 看萧寰翎明明气奴又发不出的模样，施颜腹诽了自己几句，暗道自己欺负一个伤患，于是对人也更温柔亲切起来。 “既然这药能内服外用，不若你先服一颗。至于外用的，这还得征求你的意见。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我又已是出家入道修行之人。不好为你抹药了。” 施颜一脸正色，只是目光很是温柔。她将那瓷瓶拿起打开倒了一粒褐色的药丸在手心，递到萧寰翎面前。 萧寰翎一直没有接，而是正处于被施颜告知已经出家入道修行的消息里，他太意外惊讶，以至于看着施颜的眼神既不解又怜惜。他甚至不明白为何要难受，可他真的不解一个好好的女子，且嫁给一个王爷身为王妃正值青春大好年华的美丽女子，无缘无故的怎会选择出家呢。 第23章 决心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萧寰翎眼里的各种情绪让施颜有些触动，说到底他们不过非亲非故的陌生人，可萧寰翎却能对她的遭遇露出类似难受，怜惜的表情。 尽管她没有哪里需要让人来怜惜的。 “打算就这么一直让我拿着……” 萧寰翎将眸底情绪掩下，略带涩然的接过施颜手心里的药丸放入口中吞进腹中。 “小蝶，端杯水过来。” 施颜朝小蝶吩咐了一句。 小蝶赶忙走到不远处的木桌旁倒了一杯水端来给萧寰翎。 萧寰翎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不怕我给你的药丸是毒药么，吃得这么干脆。” 施颜拿过萧寰翎手里的空杯子递给小蝶，转而眼含笑意的看向某个比初见那会儿安静乖顺不少的人。 萧寰翎闻言先是呆了呆，触及施颜巧笑倩兮的眸子，磕磕绊绊道。“不怕，我知道你不会害我。” 施颜听他说的笃定都有些搞不清楚萧寰翎哪里来的底气。 “说的好像自己很了解我似的。” “我可不是个好人，谁得罪了我，我可是会报复回去的。” 萧寰翎抬起双眸用一种专注而认真的眼神，望着施颜故作凶狠的样子。 “我不会得罪你的，所以也不担心你会报复我。” “这次多谢你救了我。我萧寰翎不喜欢欠谁人情，你既对我有恩，今后凡你需要，只要我做得到都绝不会推辞。” 郑重的许下诺言，并在心里暗暗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尽自己所能护好施颜，萧寰翎又嗡声嗡气嗫嚅道。“你不是寿王的王妃吗，为何要出家入道观修行，难道是寿王对你不好？” 施颜看萧寰翎小心，别扭的样子，一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提她的伤心事后，懊恼又自责的表情，心头柔软的同时也不甚在意的朝他笑笑。 “少年，不要对我的事好奇。至于我为何要出家入道也不是我自己能选择的，在这世上有时候人的命运根本由不得自己。知道的越多于你并没有好处。” “想必你身上正难受，你既已醒了，应该没有大碍。刚服过药你先在榻上躺着好好休息。” “我和小蝶先离开了，不打搅你。那药丸记得揉散了和着水涂抹在伤处。” 施颜说着已站起身。 小蝶则是将那架子上的棉布放进铜盆中，随即一把端起站在施颜身后。 萧寰翎对施颜的态度有些黯然。 “她不肯和我明说必是不信任我，也是我们不过才见过两次面。我弄得一身伤看着也确实没有让人信服的力量。” 虽然舍不得施颜这么快离开他的视线，可他也不好再麻烦对方。照顾他这个伤员也挺费心神的吧。 自我安慰完萧寰翎发现自己还是对施颜心有不舍，因此一双清凌凌异样明亮隐隐闪耀着深蓝幽光的眼睛，胶着地看着施颜的样子竟有几分缠绵悱恻的幽怨和痴缠。 施颜触及萧寰翎的双眸，大有自己对萧寰翎做了什么负心事的错觉。 “我等会儿就过来看你。” 像是等到了一个保证，萧寰翎黯淡的眼睛也多了些神采，双眉也似乎有了飞扬的弧度。 “嗯。” 他应了声。 施颜见之柔柔一笑，遂携小蝶一道离开了。 等屋子里只剩下萧寰翎自己，他原本飞扬的眉便沉寂下来，眼中也多了些与他这个年纪不太符合的凝重。他陷入了沉思，以至于整个人的气质也多了几分冷峻和凌厉。 施颜之前的话虽透露不多，但他听得出她是被什么人所迫才出家入道的。思及施颜自嘲的语气萧寰翎便对寿王李琩生出了一股怒意。他被困于梦境无法挣脱，在生死边缘徘徊之时，他有模糊地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是那道始终不曾消失的声音给了他力量，让他体会到了可贵的温暖。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看到守候在他身旁，对他露出一抹浅笑的施颜，那一刻他就已确定他不要紧紧抓住她，占有她所有的温柔和在意。 “你放心，不管是谁逼迫于你，伤害你，妨碍到你，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暗暗立下誓言，萧寰翎看了一眼案几上显得有些孤单的瓷瓶，一点没有用它的意思。 “就这样吧，身上的伤好得太快，我就没有理由赖在她身边了。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就当然要珍惜能够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萧寰翎缓缓闭上眼睛，对能和施颜多相处一段时间而感到高兴，仿佛本来隐隐作痛的伤也没那么痛了。 “娘子，这位是宁和堂的陈医士。” 张河领着挎着药箱的老大夫陈奎进了浣清居，一见施颜便上前和她介绍。 施颜从客厅的凳子上起身，笑着向陈奎礼貌招呼一声以示问候，随后也不耽搁便将人请去为萧寰翎诊治。 陈奎年纪有些大了但精神头很好，一双眼睛也灼灼的有神，他与施颜甫一照面也只微微讶然了下，如这般她美貌与风姿的人缘何在这洞灵观中。但经历过不少风雨历练的他随即已是一派如常，全程目不斜视地跟在施颜身后走进萧寰翎所在的屋子内。 在施颜将陈奎等人引入屋中之时，听到动静的萧寰翎便醒了。他睡觉一向浅。 看他醒了施颜朝她露出一抹笑。 “这是张叔为你请来治伤的陈医士。” 萧寰翎会意向陈奎的方向望了一眼，微微颔首致礼。 陈奎唇角略扬了扬，行至床榻旁搁下带来的药箱，在榻边坐了下来。 他先是观了观萧寰翎的面色，随后示意他将手腕露出以便诊脉。 萧寰翎照做伸出左手。 陈奎专注地探了会儿脉，发现其虽脉象杂乱但无大碍，便收回手抬眸望向一脸关切的施颜。 “这位小公子伤势没有大碍，只是五脏六腑有所损伤，略有些气血不足，需静心调养数日。我这里刚好有带一些治疗脏腑的药材，我会写好煎服之法。你们每日两次熬煮之后让他服下即可。” “小公子这些日子饮食也需清淡滋补为主，切忌辛荤刺激之物，好好修养。” “好了，人已看过。我去将方子写下，小丫头随我过来。” 陈奎指了指小蝶。 施颜朝小蝶点点头。 小蝶这才跟着陈奎到一旁伺候他笔墨去了。 第24章 君王之怒 一切告于段落，施颜和小蝶将张河，陈奎老大夫两人送至洞灵观大门口。 施颜和陈奎道了谢，又和张河交待了一些话，并与其定下了半月之后前来洞灵观接她去常乐坊的约定，才送走了二人。 “进去吧。” “小蝶，去向观里的师姐讨一个熬药的罐子，且按陈医士给的方子将药熬好，再端去给他服用。” 小蝶依言应下。 两人一前一后往浣清居去，中途经过三清殿刚巧遇上从殿内走出的文英等人。 施颜远远的和几人笑着打了个招呼，文英等人也礼貌地回了一礼。 显然文英师姐妹几人没有要过多和她产生交集的意思，打过招呼便十分淡漠地朝另一头走了。 施颜见此并不在意。 只是性格活泼纯然的小蝶见不得旁的人无视自家主子，她们还在人家屋檐下住着也不好置喙，于是只能对着文英几人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两人回到浣清居，小蝶便拿了方子找东西熬药去了。 施颜则是坐在萧寰翎床榻边上定定地看着他。 直到萧寰翎被施颜看得有些受不住，他才软着语气求饶一样道。 “我错了，我会记住你的话。我刚才只是忘了，我会记得擦药的。” 施颜这才将目光移开。 案几上的瓷瓶从先前她离开到现在就保持原样，显然没被动过，而且萧寰翎脸上哪像擦过药的样子。 “小样，我可是注重细节，有观察力的人。别想在我面前敷衍了事。” 施颜暗自腹诽几句，拿过瓷瓶倒出一颗药丸走到不远处桌案旁倒了点冷水，然后弄了些在自己手心里，见药丸遇水而化呈稀释状，施颜才又回到榻边坐下。 “不要动，给你擦药。” 双手合十，施颜将划开的药丸在掌心揉搓几下，而后以指腹沾着一点点涂抹在萧寰翎脸上青紫肿起的地方。 萧寰翎感受着那温柔仔细的动作，来自施颜柔软指腹的温度，整个人都僵硬了半点不敢动弹，心也像擂鼓一般砰砰跳个不停。 从未与哪个女子离得如此之近，从未有哪个女子这样在意他的伤，对他如此温柔。即便施颜说话的语气有点凶，可他却只感到心里暖隆隆的。 “好了，下次你自己也像我这样操作，记住了吗。” “别不放在心上。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身体，不在意自己的伤，你还指望别人关心你嘛。” “这里是没有镜子。有的话我一定要让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你可能不知道吧，你脸上受伤很重，肿的像个小猪头一样，你确定要一直顶着一张伤痕累累的脸吗。” 施颜故意摆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萧寰翎闻言却是真的不淡定了，他恨不得时间倒流在被施颜看见前将自己藏起，他正后悔着恼，可思及另一种和施颜错过的可能他就抛弃了要躲着的念头。 可是他接受不了自己极其难看的一面被施颜看到。现在将自己的脸遮住是不是也来不及了，怎么的也有欲盖弥彰的意思。 “一定很丑，很难看吧。” 苍天可鉴这是他萧寰翎长到十六岁第一次在意自己的容貌长相。 正当萧寰翎暗暗纠结，憋笑憋得很是辛苦的施颜好容易没有破功，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心绪平淡。 “阿翎，你休息。等会儿小蝶会送药来给你，记得好好吃药。” “我去看看今天的晚膳吃什么。” 萧寰翎根本没听施颜说了什么，此时他仍沉浸在被施颜瞧见最难看一面的情绪里，心情低落得无以言表。 施颜离开了才好，他不愿以自己最差劲的样子面对她。 寿王府中，自施颜走后李琩整个人颓丧了许多，人恹恹的，只知借酒消愁。 “王爷，宫里来人了。” 管家上前禀告，并让一同来的两个奴才上前去将歪倒在坐榻上的李琩扶起来。 李琩睁开泛着血丝的双眼，神智还有点不太清醒，只端坐在榻上直愣愣地看着一脸忧急的管家。 看李琩这副模样，管家怕误了事，于是招呼两奴才给李琩擦脸，整理仪容。 一桶忙活总算让李琩有了个干净样子。 管事心里急的不行，于是跪在地上抬头望着李琩。 “殿下，宫里来人了，正在前院厅里等着。您快醒醒神，去前头接旨吧。” “殿下，奴才知道您心里难受，可这王府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里里外外都指着您。您不振作起来，叫奴才们怎么活啊。” “宫里来的车辇和接王妃的人就候在王府门口，何公公说是陛下专门令他们前来接了王妃入宫中太真宫去的。” “王妃这会儿根本不在王府，奴才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管家有种大难临头的绝望，不禁悲从中来。 李琩听管家哭哭啼啼的本就刺疼的太阳穴更疼了。 “别嚎了！成何体统，你们王爷我还没死呢……” 说着便站了起来，大步朝屋外走去，那架势真有一股决然赴死的意味。 李琩接了旨后和传旨太监何云祥说了两句话，便与他及其随行而来的一行宫人一道出了王府进宫面圣去了。 入了宫何云祥便找到了高力士，将李琩道明的实情一并说予了他听。高力士得知本该入宫中太真宫修行的杨玉环，私自离开王府往别处出家修行去了，便知大事不好。他脚下生风一刻不敢耽搁往兴庆殿奔去。 刚一进殿高力士便看到了跪在殿中，一副生无可恋垂头丧气，胡子拉碴眼底泛青的李琩。 坐在龙座之上的李隆基隐忍着怒气，冷着脸一言不发。高力士心知这是风雨欲来，提着一颗心屏息凝神地走到大殿中央也跪了下来。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上首的帝王终于有了动静，冷冷的笑了一声。 “真是好的很呐！” “琩儿，你心里对父皇定是怨吧，何故到了跟前你成了哑巴。” “玉环既已离府你为何隐瞒不报，你在向朕抗议，是在向朕表达不满。”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有哪样东西不是朕的，朕想要一个女人而已，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朕若要她她就只能是我的。如果她拒绝朕那便只有一死。” “看看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从小性子懦弱，缺乏魄力。但凡你是个可造之才，是个聪慧的，朕也会用心栽培你。为一个女人你想和朕反目不成。给朕滚回王府闭门思过，好好反省。” 第25章 帝王之心 将李琩赶回府后，一直隐忍怒而不发的李隆基终是抑制不住怒意，随手一拂将龙案之上的奏折给掀到了地上。 “她是在向朕表达不满吗，竟敢违逆圣旨私自离开王府，不明去向。她以为朕不会拿她怎么样，不会治她的罪！” “她怎敢如此放肆！” 李隆基深感自己皇帝的威严被挑衅，心中气怒翻涌，可他发了一通火后又迟迟说不出一句要治罪杨玉环的话来。 高力士又哪里不明白李隆基的心思，等帝王将心里怒意释放出来，便抬起头望向上首仍生着闷气的李隆基，适时出言安抚。 “陛下，您莫气，奴才觉着其中许是有什么隐情。太真娘子既然已经离开王府，只要尽快寻到其下落再将人接入宫中便可。” “陛下如此英明，必能想到太真娘子之所以不顾圣意私自离开王府，去别处修行定然事出有因。您只是太过担忧娘子安危，这才关心则乱着急动火的。” “不是奴才要为娘子在陛下说话替她斡旋，实在是之前娘子因陛下意志消沉，和奴才一起到梨园挑选宫人编排歌舞，用心良苦，只为令陛下开怀。就凭娘子关心陛下的这份诚心，也证明娘子心里是有陛下的。” “何不等见了娘子，陛下在亲自分辩。这世上哪有人是不怕死的，若非不得已怎有胆量和勇气敢忤逆圣意。” 一番话说得李隆基怒气消散了大半。 “即便她真的有隐情，也可以和朕说不是嘛。为何要让朕面子上如此难看，朕今日满心期待，欢喜派人去接她，可她倒好直接来个消失不见。她事先已离开王府就罢可却连个消息都不曾给朕。” 李隆基心里还在恼杨玉环，可语气已经软了很多。虽然被高力士一番话哄好了，但被自己牵肠挂肚之人忽略他也高兴不起来。 “你派人去打探她如今落脚在何处，待找到人先不必惊动，速回来禀告就是。” “切记将人找到后便安排人在暗处护好她，朕要她完好无损。可记下了。” 高力士闻言立刻回是。 “奴才记下了，陛下放心就是。” 李隆基此刻还憧憬着以后和杨玉环长久相伴的日子，没接到杨玉环，暂时还见不到令他日思夜想的人，李隆基一颗心仿佛在油锅上熬，说是抓心挠肝的难受也不为过。 “好了，你也退下吧，赶紧着人去将她找到。” 高力士见李隆基已有不耐，连忙躬身行了一礼退出了殿外。 等出了兴庆殿抬头望着云卷云舒的天，他不禁长叹一声。 “娘子哎，您真是给奴才找了好大的难题。奴才要顾着您还得安抚好陛下，真的是难啊。” “您即使再不甘愿入宫，可圣意难违，您就算再多不愿也终是要认命的。奴才但凡能帮的也会帮一帮您，可是您可别真惹怒了陛下。陛下对忤逆之人是最无法饶恕的，何况咱们陛下多情也冷情……” 沿途的太监宫女见了他都极其恭敬，可高力士并不会凌驾于他人之上的自得，他在皇帝身边近身侍候最知君王心难测，时刻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这大唐他就只有一个主子，所以即便对杨玉环有几分恻隐之心，可只要牵扯到李隆基，危及李隆基，他会毫不犹豫让杨玉环彻底从世上消失。 洞灵观浣清居内一派和乐融融，施颜自是不会知道宫里的李隆基因为她的擅作主张，已发了一顿脾气，李琩也因隐瞒她离开王府却未直达圣听，而遭了斥责喝骂。或许她就算知晓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于她而言李琩，李隆基二人都让她不喜，她又如何会在意他们的事情。 “这是我用粟米为你煮得一碗羹，里面加了几颗枣子，还加了两勺蜜，你醒来还未吃过东西，刚刚又喝了一碗药，这胃里应也不好受。” “这观里条件有限，我就找到这种还算比较养人滋补的东西。明日我再和小蝶找找看有没有可以给你熬汤的材料。今天你先凑合凑合。等放凉了些你再喝。” 施颜将放置着粟米羹的托盘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笑着嘱咐萧寰翎，随后行至屏风另一侧的木桌旁坐下和小蝶用晚膳去了。 萧寰翎目送施颜绕过屏风直至不见，才将目光收回看向案几上那白底青花瓷碗中装着的一大碗金黄色，看上去软软糯糯的粟米羹。 因为听施颜说粟米羹是其亲手为他煮的，他便觉得从前吃过的再美味的佳肴，都不及施颜煮的一碗粟米羹珍贵，让他有食欲。从小到大还不曾有过像施颜这样关心他的人，他感到很温暖，心里也有些酸涩涩的。 他从榻上慢慢坐起，伸手去端过那碗粟米羹，满足无比的一口口吃了起来。 “软糯香滑，还有枣子和蜂蜜的清甜，原来粟米羹竟这样好喝。” 萧寰翎胃里进了东西全身上下也仿佛补充力量一般，他暗自感叹着施颜煮的粟米羹好喝，不一会儿就喝完了瓷碗也见了底。看着空空的瓷碗，讶然自己吃的如此干净的萧寰翎还怔了下。故作淡定的将碗放回，他便坐在榻上望着屏风发呆，那专注的样子似乎真能透过那扇绣着竹石，花鸟的屏风能看见什么一样。 施颜和小蝶用的晚膳是文英让人送到她们浣清居的，虽然菜色清淡但足有五样，看着也精致新鲜。施颜尝过味道还比较能接受，反正这个时代都是最天然的食材，吃的健康些总比一味的追求珍馐美味要好的多。 小蝶原本要去另一处吃的，因为规矩她的认知里奴婢不能以下犯上和主子同桌而食，只是施颜强硬的留下了她也说服了她。于是二人愉快的坐在一处，也在十分和谐安静的氛围里用完了晚膳。 之后小蝶收拾了碗碟提着食盒出门去了，施颜则坐着饮茶，待小坐了大约一炷香功夫她才起身来看萧寰翎。 “你胃口还不错，这样很好，说明你的伤势在转好。” 瞥了一眼那空碗，神色自然地走到榻边的凳子上坐下。 “你才吃过东西不宜太早入睡。我在这里坐一会儿陪你聊天打发时间吧。” 施颜建议。 萧寰翎其实很想出门去走一走，一直待在榻上像个废人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好受，可对施颜的建议他没法拒绝。 第26章 谈话 “嗯。” 萧寰翎应了一声，以示同意。 施颜看着眼前一副很好说话样子的萧寰翎，竟有点恍惚起来。原来人真的不能只能只看表面，若不是深入相处她绝对不会相信，初见时张扬肆意的少年也有这般温驯的一面。 “你的白马很漂亮，它好像能听懂我说的话。” 看萧寰翎闭着嘴巴也不开口说什么，只静静的看着她，施颜有些好笑，看来真实的萧寰翎是个安静少语的人。于是便找了个话头将一场聊天顺利展开。 萧寰翎听施颜夸他的马儿漂亮，有些开心又有些气闷，他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可能是他不喜欢施颜夸赞或喜欢任何除他以外的谁。连自己的马儿都嫉妒，萧寰翎突然感到自己没救了。 “你喜欢它？” 声音闷闷的。 施颜笑着点点头。 “它叫什么名字。” 萧寰翎闻言干巴巴回她。 “它叫流云。流云是我从一个番邦商人手里买下的，它当时生了病，一直用它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睛看着我，我好像听到了它在向我求救，于是我用身上的一块玉佩和那商人交换将它带走了。我找了草药给它吃，几日下来原本病恹恹的它病就好了。从那以后它就一直陪着我，也只有它陪着我。” 萧寰翎的语调很悠缓，说到只有流云陪着他时也未曾露出过伤色，好似只在陈述一件极其平淡的事情。 施颜心中微动。 “它和你有缘，是你的纯善之心救了它。” “流云是一个美丽的名字，很适合它。” “流云一定很在意你，你伤重昏迷在半途它一直守着你，在我将你救起后它也尾随在我的马车后面不愿离去。如果不是和它好好沟通过，它不会放心让你独自一人，也不会听我的话暂时先离开。” “等你的伤好了，一定不要忘了去找它。” 萧寰翎闻言一时十分动容，突然间对方才兴起的嫉妒之意有些汗颜。流云是他的好伙伴，施颜喜欢流云夸赞流云他该高兴才是。 “我会的。等身上的伤大好了，我带你一起去找它。它见了你一定会开心。流云它喜欢你，平常它对我之外的人可是十分冷淡的，而且脾气也傲，谁都近不得它的身。” “这次我大意被人下了迷药被痛打一顿，可那些人也没讨到便宜，流云带我离开前可是给了他们一人各一脚。” 说着好似还挺解气，全然不知自己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施颜不好将实情道出，但也深觉该让萧寰翎长长记性引以为鉴。 “这次你之所以这样狼狈，受了这么多的伤，都是因为你的性子太张扬才得罪了人引人记恨报复，别人是下了死手的存心想要你的命。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素日为人行事再不收敛，小心一二，你还要吃大亏的。” “你不会每次都有这次的好运。倘若下一次你再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甚至于陷入险境，濒临死亡。你让流云从此怎么办，你让在意你的人该如何面对。” “那你会在意吗，会在意我的生死？” 萧寰翎忍不住问，目光紧紧锁住施颜。。 施颜被问的怔了怔，但触及萧寰翎熠熠生辉的双眸，便不愿看他失去美丽的光芒。 “我当然会在意啊，毕竟我已经将你当做朋友了。所以今后切记行事低调一点，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行。” 萧寰翎得到了自己期待的回应，眼里也染上了欢欣的笑意。 “嗯，我会的。你的话我会牢牢谨记在心。” 施颜闻言与之相视而笑。 “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萧寰翎见施颜要走心有不舍但为了施颜能早点去休息，便笑着说好。 施颜走时又叮嘱了他几句才离开了。 等施颜的身影消失在他视线里，萧寰翎才留恋地收回目光在床榻上躺下来。屋子里很安静极了静的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施颜在他身边一切都是暖意的，有生气的，可她不在只有他独自一人时便只剩孤寂了。 翌日一早施颜之前有见过几次面名唤云心的女冠来浣清居见她，不只给她送了早膳过来，还送了两身和文英一样颜色，差不多样式的法服，莲冠给她。 云心言自己是按观主之吩咐将法服送来给她的，意思不言而喻。 施颜收下后向其道过谢再让小蝶将云心送出了浣清居。 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法服，施颜将之拿在手里展开，心中滋味难言。 “没想到来了这异时空我不仅要做杨玉环，还得入这道门出家修行。” “清枫观主还真是贯彻始终。她不送这道袍给我，我都要忘了自己是来出家入道门修行的了。” 小蝶一进门就见施颜拿着道士服出神，她以为施颜正在暗自伤怀，毕竟一个大好年华的女子，而且贵为王妃，又不是看破了红尘，谁想不开会愿意出家啊。 “娘子……” 缓步走到施颜身边的小蝶欲言又止。 “怎么了？傻丫头，为何哭丧着一张脸。谁惹我们小蝶不高兴了。” 施颜目含关切地看着小蝶。 小蝶鼻子突然酸酸的，但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所以只能垂头丧气的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好没用。 “我去将这身衣服换上，等下你重新帮我梳个发式。” “皇上下旨令我出家入道，我既然进了道观，便是真正的出家人了，洞灵观有洞灵观的规矩，我在此处栖身确实该守这里的规矩。” “修行就当是修身养性了，这没什么的。我都不在意，你还难过什么。” “小蝶，我的话你都听吗？” 小蝶立刻重重地点了点头。 “听的，我只听您一个人的。” 施颜颔首一笑。 “很好。那不准再因为我当女道士的事情难过，你听不听。” 小蝶闻言顿了下，随即又迟疑地点点头。“奴婢听您的。” 施颜这才拿着手里的道袍到屏风后去换衣服了。 宫里头刚下朝的李隆基正坐在龙案前听高力士禀报暗访的结果。 “陛下，隐卫查访一番后确定了太真娘子的下落，今晨便将消息传回给奴才。奴才已告诫过他们务必保证娘子在外时的安危。” 李隆基嘴里轻哼了一声，眼却不抬只看着手里的奏折。 高力士瞥了上首的帝王一眼，也有些拿不准对方心思，只将头低下细细道来。 “陛下，娘子离开王府后便去了常乐坊灵花寺西边的洞灵观入道修行，观里的观主不知何故留下了娘子。娘子待在洞灵观现今一切安好。” 李隆基只说要寻到杨玉环的下落，也未说要事无巨细，一些细枝末节会惹李隆基不快的高力士便自动忽略了。 “她还挺有本事。” 似是而非的一句话让有些摸不清帝王真正想法的高力士心莫明一紧，他也不敢出声只得沉默以对。 “准备一下，明日未时出宫一趟。” 帝王的声音低沉而无波澜，却让见过大风大浪的高力士悬起了一颗心。 “奴才遵旨，这就命人去准备。” 恭谨接了旨高力士便退了出去。 第27章 相处 施颜换上那身外覆紫纱的飞青华裙，又让小蝶给她簪上那顶名为飞云凤炁的莲花宝冠，瞬间也多了几分清逸出尘的脱俗之气，仿佛真是一个入道修行之人。 施颜对镜自照将自己的模样看在眼里，随即回头看向小蝶。 “将早膳拿到萧寰翎那里一起吃吧，正好可以看看他恢复的如何。” 说着已站起身往外走去。 小蝶见状垂首应是将手里的篦子往漆柜上一搁，立即转身去拿了食盒跟在施颜后头。 萧寰翎睡了一觉醒来气色好了很多，而且感觉身上伤处的疼痛也减淡了，轻松了不少。早早醒来他便起身了，自行去打水洗漱时，对着那盆清水他还魔怔般地看着水中倒影，仔细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脸，确认并不像施颜口中所说的那样严重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昨日擦的那药效果还不错。” 萧寰翎认定自己脸上的伤痕消了大半，是施颜给他擦了药的原因，完全不曾怀疑施颜为了让他老实擦药才故意将他脸上的伤说重了。 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拳活动了一会儿筋骨，萧寰翎将浣清居四处打量了一遍才转身进屋去继续躺着，他还没打算让施颜发现他已经大好的事实，他只期望尽量能在离施颜近一些的地方多待几日。 他刚在床榻上坐下不久便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意识到来的是谁萧寰翎已身随心动站起身大步迎了出去。 绕过屏风萧寰翎就看到了令他心心念念一张脸，对方看到他出现眼里瞬间漾起一抹笑意，他们二人的目光交汇一处，随即又自然而然地分开。 施颜一袭清逸出尘的法服，发束莲花宝冠的样子，落在萧寰翎眼中令他心无端感到涩然，这一刻他真实的意识到施颜确实已然是个出家之人了。 “你醒得挺早。” 施颜见萧寰翎精神还不错也安心了些。 “和昨天相比你今天倒有几分贵公子的样子了。” 这是在说他昨天狼狈。 萧寰翎回神颇不好意思地避开施颜的目光。 施颜瞧出了萧寰翎的窘迫不好再说些打击他的话，于是笑看着他。 “特意来看看你的情况如何。顺便来找你一起用早膳，快过来坐。” 施颜让小蝶将食盒里的吃食全都摆在桌子上，而后招呼她坐在自己旁边。 萧寰翎便也在施颜对面坐了下来。 “等会儿我让小蝶送一身我没穿过的寝衣来，你先将就着换上。虽然是女款的但也比你现在穿的这身脏了的衣裳好，你换下让小蝶去给你洗干净，等干了你再换过来。” 小蝶一听当即便瞪圆了眼睛，一会儿看一眼施颜，一会儿看一眼萧寰翎。最后甚至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眼神一直在二人身上来回转悠。 萧寰翎闻言闹了个大红脸，让他穿女子的寝衣他一百个不愿，何况给他的还是施颜的寝衣，他感觉自己要真穿上那无疑是对施颜的冒犯和亵渎，寝衣可是女子的贴身衣物。他真做不到施颜的不拘小节。 “这怎么能行……我……你……” 发现不知该怎么正确表达自己想法的萧寰翎，有些挫败。 施颜一时间也回过味来自己的提议对萧寰翎的冲击，她忘了这里不是现实世界，她面对的是一个从小接受礼仪道德教化，被孔孟思想熏陶的唐朝人了。即使她言明那身衣服是新的，可萧寰翎不是生活在现代的人，思想习惯也没有那么开化，能够随机应变。或许萧寰翎的恪守成规也是对她的一种尊重吧，所以她也不能强迫对方认同接受。 “我知道你的顾虑，只是你难道要一直穿着这身衣服吗。” “不出三天你搞不好就臭了。” 施颜给了萧寰翎一记你应该懂了的表情。 萧寰翎触及施颜眼里隐含的深意，恍惚地似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嫌弃，顷刻间就难受的连心都梗住了。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 “那好吧，麻烦了。” 嘴上说着谢，施颜却听出了少许不情愿的味道，而且萧寰翎一副好似被欺负了的表情也让她感到可爱。 “好啦，好啦，放心，除了我和小蝶没人会知道。” “而且我那寝衣做得宽松我还没来得及穿，是新做的，就当是给你做的新衣服了。” 萧寰翎似松了口气。 “这样嘛，那还好。” 小蝶仍旧一副被人劈了的样子，施颜转眸去看她仿佛能觉察人心一样拍了拍她的肩。 “傻丫头，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瞎琢磨什么，快回神了。等下将阿翎换下的衣服洗了以后记得去熬药。” 小蝶闻言才醒悟过来自己臆想过头了，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几句这才抬头望着施颜点了点头。 “吃东西，吃东西，我都饿了。” 施颜先动筷大快朵颐的样子，也让心情起伏跌宕的萧寰翎抛开了杂念，颇有食欲地拿起木箸开始专心填饱肚子。 小蝶则是全程都安安静静的，谁让她过度脑补误会了施颜对萧寰翎有企图生出了情意呢，她大逆不道深觉愧对施颜因此心情也有些低落。 “晚膳的时候我再熬一碗粟米羹，炖一盅菌菇汤给你，昨天看厨房里有点干菌子，你受了伤气血不足需要营养，总吃这些清淡的也不行。” 施颜说着便站起身和萧寰翎告别，然后叮嘱了他好好休养便带着小蝶走了。 萧寰翎心里很受触动，他很珍惜施颜带给他的一切。他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让施颜在他身边，因此他笑着目送她离开，自己则回屋里待着去了。他决定等会儿悄悄出去一趟，去寻一下流云的下落。至于那几个暗算他的家伙，萧寰翎打算暂且让他们逍遥一段时间到时再和他们算账。 施颜回到自己的卧房后便找了一本书，倚在靠窗边的那张坐榻上看书。她正看得入迷忽而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 “小八。” 0804听到施颜在叫自己缓缓睁开迷蒙的眼睛，慢悠悠地从她识海里飞出。 “颜颜，叫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施颜见0804一副不清醒的模样，无奈叹了口气，她真怀疑白团子是小猪变得整日里才只知道睡觉。 “小八，我的灵魂一直待在这里不回去，现实世界的我处于沉思不醒的状态真的没关系吗。” 施颜真担心她一年一年的睡下去，即使她有返回自己那个世界可以活着也晚了，谁有耐心一直守着一个活死人不会放弃。她不是不相信她父母是在意她的，可换做谁也经不起长久无望的等待吧。 第28章 现世 况且她还没办法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或许等她和小八一起攒够功德能够得到延续生命的机会时，那个现实世界里的自己也已经步入中年，老年，那她在这个平行时空攒功德除了能帮助到那些积怨已深的人，对她自己却是毫无益处。施颜自认没有那么伟大燃烧自己去照耀他人。 0804有点意外施颜的疑问，主要施颜和它在一块就很少提及现实世界的事情，也没有关心过在那个世界里一直躺在医院那具身体的现状。 “颜颜，你可以放心噢。我们两个时空的时间是有区别的，在我们这个平行时空里的一年是你那个世界的一周，所以你不必担心会等太久。等我们一起攒够功德后，你就可以在自己的世界美美地，非常幸福地活下去了。” 0804非常笃定道。 “而且你看……” 说着便伸出胖胖的小短指朝虚空中一点。 施颜则抬眸看去。 前方透明的光幕里赫然呈现出她躺在医院病床上的一幕，她妈妈正在给她擦脸擦手，为她整理头发病服，她爸则坐在她病床旁慈爱地看着她正在和她说话。 “老爸，老妈，老姐今天脸色好像比昨天又红润了一点。我看再过不久老姐就会醒过来了。” 她弟俯身看了她一眼，信心十足地朝她爸妈露出一抹微笑。 施颜看到她爸妈相视一眼，出声应和。两人面上不见半点忧愁，可施颜还是看出了两人隐在眼底的难过和伤心。 施颜的心疼了下，看见被家人簇拥着躺在病床上像个活死人一样的自己，感受到来自家人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关爱，突然就无比迫切能快些攒够功德回到现实世界去。 “你来干嘛！给我滚！” “你这个害我姐的罪魁祸首，我恨不得打死你。你还敢在我爸妈面前出现，还敢来见我姐。” 施觉冲着傅言深怒目而视，如果不是在医院里场合不对，他真的会扑上去给傅言深几拳。 施颜爸妈清楚事情原委，也不是那等不明事理的，自己女儿会成这样完全是被那个精神不正常的女孩推的。傅言深并不是故意撞人，况且这些日子以来对方隔三差五就来医院看望施颜并慰问他们，还想尽办法请了国内各大权威的教授来医院为施颜治疗。人该做的都做了，道歉的态度也诚恳，更也向他们直言会负责施颜的一切开销，直到施颜康复为止。 如果没有傅言深的关系，他们也诉求无门，哪里能顺利将那个被家人保护过度，声明其精神情绪错乱的凶手给送到牢里，承担自己该承担的罪责。 施颜父母对傅言深的心情很复杂，可听到自己儿子情绪激昂一脸愤慨对傅言深破口大骂，他们真担心自己儿子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小觉，住口。你姐这样也不能全怪到傅先生身上。做人要明事理，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施爸扯了一把施觉胳膊，暗示他安静。遂又眼含歉意地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傅言深。 傅言深身形高大挺拔，站在那里就自成气场。他眉眼精致，又因相貌生的清隽冷傲而冲淡了一丝忧柔，他的眼睛灼亮而幽深，给人的感觉既矜贵又似潜伏蓄势待发的猎豹般危险。 对施觉的怒火和不善的态度，他似乎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先是回以施爸一个礼貌疏淡的眼神，随后回头去看了眼立于他身后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 那年轻男子会意上前几步将带来的一大束白色海芋，紫色铃兰，黄玫瑰搭配的鲜花拆开，有条不紊地放进了一个透明的花瓶里。 “下午从京里过来的两位教授就到了，到时我会和他们一起过来，不知伯父伯母是否也要在场。” 施颜爸妈闻言眼里多了一丝希冀。 “当然要在的。” “是啊，我们当然要在场陪着颜颜。” 傅言深颔首道届时会电话通知他们具体时间，离开前越过仍旧对他怒目而视的施觉，将视线落在神情安稳仿佛只是睡着了的施颜脸上。 “伯父伯母，我需回公司主持一场会议，这里有邱特助在，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和他说。” 说完朝施颜爸妈微微颔首后便转身走出了病房。 到了这里0804便将影像撤下了。 施颜正在暗自沉思，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问0804。 “刚才那个男人就是撞伤我的人。” 施颜记得当时她是被人推了一把才被车撞的，因此严格来说她不能将责任都怪在傅言深头上。 0804点点头。 施颜看到傅言深的时候也感受到了他身上强大的气场，看对方样子也有实力，而且态度也诚恳，对于一直处于植物人状态，一时还醒不过来的事实施颜突然就不担心了。莫明的她就相信傅言深不会不管她死活，她自己再努努力，加加油，相信很快她就能灵魂归体彻底自由了。 “太真娘子，太真娘子……” 有人在叫她，施颜听见屋里来人正在唤她便放下手里的书卷，起身下了榻。 0804听到动静早就溜回施颜的识海中去了。 “是云英师姐啊。怎么有空过来，快请坐。” 施颜笑着招呼云英入座，自己则也在案几旁边的凳子坐了下来。 云英甫一见到换了一袭法服的施颜微怔了下，回过神来笑着说不坐了。 “太真娘子，观主让我过来请你去三清殿内，稍后便是午课时间，观内所有已入门者都必须在场不得缺席。” 施颜闻言沉吟了一瞬便笑着应下了。 “好，多谢云英师姐你专程跑这一趟来告知我，我定会准时到场。” 云英面容温婉笑起来十分柔美，给人一种特别宁静的感觉。 “不必谢，这没有什么的。倒是每次见太真娘子你我都会有一种十分亲近的感觉。” “我先走了，告辞。” 见云英转身离开，施颜默了默，心思忽而一转举步走出门，行至她身旁笑着道。 “左右无事干脆我这就和你一道去吧，一路上还多个人可以说说话。” 施颜眼里含着笑，本就生得娇媚动人，国色天香的一张脸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出摄人心魂的美来，连作为女儿家已清修一年的云英都看得呆住了，被扰乱了心神。 好似不好意思再直视施颜的美丽，云英腼腆矜持地移开眼低低应了一声。 第29章 流云 施颜随云英到达三清殿时，清枫，文英，及另两个女冠也已经盘膝坐于蒲团之上。见她入殿几人只抬眸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殿中燃着香，氛围很安静，施颜也似被感染心里也一片宁静，无人招呼她，她则自行走到她们之中，和云英各自择了一张空着的蒲团坐下。 清枫坐于上首不着痕迹地瞥了施颜一眼，遂闭目念起《清净经》来。 文英等人见状也闭目默念出声。 施颜看了一眼静心凝神一脸虔诚的几人，脑中闪过云英之前和她提及的话，原来道家向来只有早晚课，但洞灵观自立观那日第一任观主便规定凡观中弟子都需遵循早中晚各一次的《功课经》修炼。施颜有些不明白在这个时代为何有许多女子年纪轻轻便舍弃红尘出家入道，听着于她而言玄玄妙妙的道经，她只觉自己整个人也似乎进入了一个脱离世俗纷扰的平和境界。 她不懂念道家经文便专注凝听吧，一时间她已别无杂念闭目打坐看上去也很有几分道家修士的模样。 萧寰翎在屋子内略坐了会儿，随后出了屋子去寻施颜，见她不在便去找小蝶问情况，可他在浣清居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他倒不会担心二人安危，毕竟在观里待着她们二人真要出了什么事他也能听到风声，因为顾及施颜的名声以免给她添麻烦他也未去观里头死出找人。一番思量后萧寰翎决定先出门去找到流云再尽快返回来，径直走到浣清居一处院墙边上，脚下一点一个攀越极轻巧便翻出墙外，落在院墙外的草地上时不免牵动身上的伤处，萧寰翎缓了一小会儿后大步朝前走去。 等穿过一片林子到了一条小道上，萧寰翎迟疑着回身看了不远处的道观一眼后才转身走了。 流云跟了他好些日子早已和他有了一定的默契，萧寰翎心知记挂着他的流云不会走太远，于是便沿着洞灵观附近的树林一边吹着响哨一边搜寻流云的踪迹。许是一直在等萧寰翎来寻找，没多会儿功夫听到他响哨的流云便真的似一片云，突然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扬蹄朝萧寰翎奔来。 萧寰翎远远看流云自一处树丛中越出，眼里也染了笑意，眼见如神驹的流云离自己到近前，萧寰翎上前去飞身一跃落在马背之上，亲昵而疼爱地抚摸着它的脑袋。 “我就知道你不会走远，这两日你过得怎样。” 流云似听懂了他的话打了响鼻以示回应。 “乖。” 萧寰翎看出流云是在撒娇，便拍了拍它的脑袋。 “我身上的伤已经到大好了，是她救了我。嗯，就是你见过的，长得特别好看，又很温柔的那个她。” 萧寰翎自顾说着，谈及施颜眼里心里都是无尽的暖意。 “流云，我们走。我得回去了，看我不在她或许会担心。” 说着便勒了一把缰绳朝洞灵观的方向疾驰而去。 施颜随清枫几人一道做完午课，便又和几人一道走出三清殿，站在殿外分别时清枫问了她一些关怀的话便带着文英等人离开了。 清枫的疏离施颜心知肚明，文英等人对她的客气她也并不放在心里，看大家都走了施颜便也回自己的浣清居了。 已到了洞灵观浣清居位置院墙外的萧寰翎，找了一处隐蔽地方让流云待着，他还捡了些树枝干草给流云搭了一个简易的安身之所。 “流云，我暂时还不准备回萧府，我有些舍不得她所以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此处是女冠观，我一个男客不好太过招摇，而且她还有那样一个身份，我不好带进观里，你便先在此处委屈几天。” “我会每天来看你，也会给你带吃的。你要是觉得闷了就自己去玩。” “我走了。有机会我带她一起来见你。” 不舍的伸手摸了下流云头上油亮的皮毛，萧寰翎转身行至墙根下脚尖一点旁边的树干，借力一跃便飞进了墙内。 萧寰翎回到浣清居发觉里头一如既往的安静，便知施颜小蝶还未回，独自一人又记挂着施颜的他也不愿去屋子里待着，便在院子里假山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百无聊赖看那人工开凿的小池子中游来游去的几尾鲤鱼。 施颜刚走进浣清居便看见坐在假山旁，不知在水池里看什么的萧寰翎，见他身上还穿着那身弄脏了的衣服，就知小蝶去熬药还未送来给萧寰翎，不然早拿了干净衣裳给萧寰翎换了。思及此施颜停下脚步转而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不多时施颜便一手捧着自己那件崭新的月白色寝衣走出门来，朝萧寰翎所在的地方走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萧寰翎下意识回头去看，一见是令他牵肠挂肚半天的人，萧寰翎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和热切。 “怎么坐在这里，刚才在看什么？” 施颜做好奇状走到他旁边俯身往池子里看，看水中有几尾不同花色的鲤鱼在来回游荡，不禁莞尔一笑。 “阿翎原来这样有童心。” “不过这些鱼儿是挺可爱的。” 萧寰翎没料到又被施颜打趣，他有心辩驳可触及施颜笑盈盈的眸子，到了嘴边的话就硬生生吞了下去。 “这些鱼儿确实挺可爱的。” 施颜直起身笑意不变只是看着萧寰翎。 “阿翎想不想喝鱼汤，这里资源匮乏，我也找不到好东西给你吃。鱼汤鲜美又滋补，要不我将它们捉了给你煮汤喝好不好。” 萧寰翎一听当即便愣住了。 他脑子里还反反复复着施颜夸赞鱼儿可爱的话，不明白下一刻施颜为何就要将可爱的鱼捉了给他煮汤，难道是因为他施颜才决定杀生的吗。 “不必，不必，这些鱼的肉应该并不好吃，还是算了。” 施颜看萧寰翎一副纠结抵触的表情，没忍住扑哧一笑。 “阿翎好可爱，我就是说说你怎么还当真了。这些鱼纯粹是养着好看的，当然不好吃，何况我也不懂杀鱼，也怕血腥，怎么会真的将它们捉了煮汤。” “和我进屋去吧，水池边有寒气，你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别待在外头受了凉。” 萧寰翎一脸呆怔地看着施颜的背影，有一种可能今后都会被施颜降住的直觉，可即使如此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丝毫抵触，反而甘之如饴。 第30章 帝王驾临 萧寰翎跟在施颜身后进了屋刚坐下，小蝶便端着熬好的药过来了。 小蝶一进屋就见施颜也在便唤了她一声。 施颜颔首。 “萧公子，你的药熬好了，我放在这里，等凉了些您再喝。” 萧寰翎点头和小蝶道了声谢。 小蝶摆摆手表示不必客气，然后走到施颜身后站着。 施颜将手里的衣裳放在桌案上。 “衣裳我给你拿来了，你且换上，等下我让小蝶来取你换下的衣服。” “记得喝药，我就不打扰你了。晚膳的时候我再过来。” 说着已站起身来。 萧寰翎见施颜要走立刻起身相送。 施颜笑着摇了摇头。 “不必送了，既是朋友便该相处自在随意一些的。” 萧寰翎闻言便也不好再送，只是看着步出门去的那道倩影，再回头注视着那月白色面料柔软的寝衣，萧寰翎久久没有回神。 换上一身寝衣的萧寰翎看着自己手臂短了一截的布料，再就是略有些紧的腰身和只及他小腿处的衣摆，尴尬之余也不觉在心里感叹施颜身形的娇小瘦弱来。 小蝶来取衣物时他都没好意思和她照面，只隔着屏风和她说了几句话。 他眼下这个样子自是不愿被施颜看到，因此他也委婉地让小蝶传话给施颜让她晚膳时不必来看他了。 小蝶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窘境也欣然应下。于是等到晚膳时分，施颜果真没有来他屋子里看他，只命小蝶给他端了亲手做的吃食来。 吃着施颜为他做的粟米羹，喝着鲜美的菌菇汤，萧寰翎只觉自己从未如此幸福过。 翌日，将朝政之事处理得差不多，一直惦念着杨玉环的李隆基便带着高力士，和数名亲卫一同出了宫。 因是出宫见身在洞灵观中的杨玉环，李隆基不好大张旗鼓劳师动众，他换了一身装束十分低调地坐着马车往洞灵观而去。 此时的施颜尚不知晓快被他遗忘的李隆基已出宫来见她了。和萧寰翎，小蝶二人一起用过午膳后，她就和昨日那样去三清殿打坐清修去了。 午膳前小蝶将昨日拿去洗浆已经晾干的衣服拿来给萧寰翎，萧寰翎立马换上后心里才踏实了。 与施颜一道用过午膳，再目送施颜小蝶主仆二人离开，他才拿了两个没吃完的馍馍去看被留在院墙外的流云。 等李隆基抵达洞灵观时已是一个时辰后。 十二名亲卫恭敬立于马车旁，高力士则上前去为李隆基挑起车帘子，待李隆基从马车上下来，高力士还十分贴心的搀扶了一把。 李隆基站在阶下看了眼刻着洞灵观三个字的匾额，随即举步踏上石阶朝观内走去。 高力士见此立刻紧随而上，十二亲卫也不敢怠慢跟了上去始终和李隆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以便时刻保护他的安全。 李隆基神情冷峻入得观中略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便又朝前方的主殿三清殿行去。 李隆基步调沉缓仿若闲庭信步一般，跟在他身后的高力士心里却是一直惴惴的，只因这两日来李隆基少言寡语，更不辩喜怒，他摸不准帝王心思自然寝食不安。 “可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免得到时候无法收场。” 高力士暗暗祝祷了两句。 李隆基走到三清殿前站定，便听殿内传出几道女子的诵经之声，他伫足听了一会儿待从其中分辨出一道熟悉的声音，心中微动便抬步走进殿中。 眼前明明有好几张面孔，可他只看得见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看她一身女冠打扮，闭目虔诚默念的模样，李隆基痴然的同时又不禁在心里讽笑一声。 “真是好的很，还似模似样的。这是真的打算当个女道士了。” 可他又怎么会允许呢。 李隆基眼神一暗忽而转过身朝殿外走去。 “你，去殿内叫那些个无干人等都离开。” 冷冷的和高力士交代完，李隆基便负手立在殿前给了高力士一个威严甚重的背影。 高力士哪敢耽搁立刻步入殿中去赶人去了。 不多时里头的诵经之声便都停了。 清枫带着文英等人走出三清殿，看到立于殿前那道满身尊贵，气质威严的身影，和站在殿前空地上等候的十二名腰佩长剑，暗藏锋芒，一身冷肃的墨衣男子时，就已猜出来者身份。她不敢逗留立刻召了文英等人随他快快离开。 “娘子，陛下特意来看您，此时就在殿外等着。” 高力士将施颜扶起，露出一抹殷勤带些讨好的笑容。 “奴才这就去叫陛下。” 施颜不语，只由着高力士转身走了。 其实在李隆基抵达洞灵观门口时，0884已经提前告诉她了。 有了缓冲的时间施颜已做好了应对李隆基怒意的准备。 “陛下，娘子正在殿内等候。” 高力士扬着一脸笑和李隆基禀报，他以为李隆基有话要和里头的施颜说才让他将闲杂人等赶走，于是自以为聪明的赶紧过来请李隆基进殿。 “呵，她好大的排场，好大的面子，她自己不出来请朕，反倒让朕入内去见她。” “朕还没有治她违逆圣意私自到此入道之罪，她竟和朕拿起乔来。” 李隆基忍着气沉声道。 高力士一看李隆基生气，自己会错意，当即膝盖一弯扑通跪在地上。 “是奴才的错，陛下您别生气。” 李隆基闻言不怒反笑。 “你哪只眼睛看到朕生气了？” 高力士心里苦也只能拍了下自己的嘴巴。 “是奴才嘴巴，奴才眼睛不好使看错了。奴才笨，陛下您宽宏仁德还请饶恕奴才。” 他们这边动静大着，施颜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颜颜，我看你还是出去看看吧。不然我真担心那老皇帝一个不高兴治你的罪，毕竟人家当了这么久皇帝自然心高气傲，也在乎面子。” 施颜闻言便也不打算再和李隆基耗着了，免得过了头她讨不着好也罢，还会殃及无辜。 “陛下，您来了。” 施颜行至殿外对着面如寒霜的李隆基盈盈一拜，遂抬起一双欲说还休的眸子静静望着他。 李隆基被施颜那样如烟似雾朦胧多情的眼睛注视着，心里再多的怨怒愤然便全都化作了呼之欲出的思念。 “陛下，多日不见您清减了许多。” 一句关心的话便让李隆基刻意维持的冷淡再继续不下去了。 第31章 洞灵观相见 “陛下不该来这里。” 施颜话落已垂下眼走出殿来，也不待李隆基开口，便步下石阶朝三清殿左侧的回廊行去。 被抛在身后的帝王遥望着她翩然如仙的身影，原本满腹之言欲说可施颜出乎意料的态度无疑令他措手不及，眼看着施颜就要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李隆基彻底失了冷静，心里也多了一丝急切。 他的确下了旨令杨玉环出家入道修行，可并不是真的要让其脱离世俗，一心为道，当个女道士。 李隆基疾步走下石阶追着施颜而去，忠心侍主尽职尽责的高力士见状自是紧紧跟在他身后。 十二亲卫则远远跟在他们身后守卫天子安危。 “玉环，你先停下。朕有话要与你说。” 李隆基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了施颜，在她身后唤了她一声。 施颜听到李隆基的声音并不意外，她心知当皇帝的都不会喜欢有人忤逆自己，她没有按李隆基的心意进宫修行，李隆基心里一定还存着怒气，因此一见面她便来个先发制人，再跟着来个以退为进。彻底打乱李隆基的心绪。其实她不愿理会身后男人，可无奈她必须按照既定历史轨迹和李隆基有交集。 行至水廊转角，施颜伸手去拉住了一段飘拂而来的柳枝忽而停下了脚步，暗自酝酿了番情绪而后回过头去目带哀伤地看了眼走到近前来的李隆基，遂似克制又仿佛是挣扎，施颜又迅速转身往前走去，只是没走两步就被急切的帝王给拉住了手。 施颜忍了忍到底忍住了，没一把甩开抓住她手的那只温沉有力已经不算柔软细腻的手掌。 一直被李隆基捉着手施颜不适之余也觉很不自在，于是她回身看着李隆基唤了他一声。 “陛下。” 而后用眼神示意他握着自己手的行为在当下不太合时宜。 李隆基触及施颜眼里的不解和不赞同，轻咳一声故作自若地松开了手。 李隆基深深看了施颜的面容一眼，对着眼前鲜活的绝美脸庞他才发现自己心里有多么渴望，有多么的期待能快些与身为自己儿媳的杨玉环朝夕相对，双宿双栖。 这会儿的他早忘了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满心盼望着美人能与他相知相许。 “随朕回宫去。” “宫里的太真宫已修缮完毕，只等你入住了。此处偏远僻静，条件有限，哪里及得上宫中。” 李隆基温声细语的，一副在和施颜商量的样子，但他眼里分明都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施颜自然不会依他所言，否则也不会到这洞灵观来。 “玉环已不是玉环，如今只是一个出家人。我奉陛下旨意出家便已和从前没有半分关系，既是出家在哪里出家又有何区别。陛下令我入宫中太真宫我却是不会去的。” “我在此清修，同样也可日夜为陛下，为大唐祝祷祈福。所以陛下不必挂念。” “我潜心修行不也是陛下所期望的嘛。” 施颜浅浅一笑，落在李隆基眼里却格外刺眼。他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他哪里料到眼前的人会这样认死理，好像还因他下旨命她出家入道而伤了心。 “陛下，您也看过了便回宫吧。您放心，我确实已下定决心从此放下一切潜心向道。” “太真拜别陛下。” 施颜作势就要拜别。 她这决绝的模样可难为了向来自诩尽在掌握的李隆基，也苦了正看着他们二人在干着急的高力士。 “玉环，你难道真的不懂朕对你的一片真心嘛，朕……” 李隆基此刻情之所至张开了双臂欲将施颜拥入怀中，可施颜后退的动作让他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 施颜抑制住了心里的冷意，故作神伤的看着李隆基。 “陛下，太真在这洞灵观内很好，也暂时没有离开的想法。” “陛下英明神武，受天下人尊敬爱戴，莫要因为一个已经出家入道之人而惹人非议，遭到诟病。人言可畏，陛下也许不惧，可太真受不起。” “陛下，请顾惜一下一个身似浮萍的柔弱女子，太真在此先谢过了。” “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会忘记曾经的寿王妃，忘记杨玉环从前有着怎样的过往。可那也是以后的事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一颗心逐渐往下沉去的李隆基听到施颜后面的话，仿佛拨云见日看到了一点曙光，施颜口中的以后让他认定并不是他一个在一厢情愿。他感到再好不过。 既然不是完全没有转机，李隆基也不舍得对人逼太紧，何况施颜字字句句都是为他着想，而且施颜对他的夸赞他也极受用。 “朕也不是非要逼迫你入宫去。你既决定暂时在这洞灵观修行，朕自是尊重你的意愿。” “只是这观中简陋萧瑟，未免不合你的身份。回宫后朕会降一道旨意，赐洞灵观为皇家道观，更会命人前来修缮扩建重新装饰一番。” “不过数日不见，你整个人都清瘦了，必是这观里衣食不足，日子清苦，朕会命高力士准备一些东西令人送来给你。” “你在此处朕本不该打搅，可朕在宫中独自也冷清寂寞难免心中思念。玉环，朕可否能不时来看看你，我们也好说说话。只要能偶尔看看你，日子也不会那样难熬。” 李隆基满含深情地望着施颜，生怕对方拒绝他的心意。 施颜看着李隆基眼底的柔情，也暗叹一国之君的他说起情话来真是很有撩人心弦的本事。可是她可不是那等听了动人的甜言蜜语就会沦陷的人。但该给的回应她还是会给的。 在李隆基期待的目光里施颜微微点了点头，只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高高在上的君王立即容光焕发，似多年夙愿终于得偿一般的喜形于色。 “好啊，太好了。” 施颜却是不等李隆基高兴够，她本已经耐心耗尽，见安抚好了李隆基她自然就打算脱身了。 “陛下，您快些回宫去吧。至于修缮此处自然由陛下做主，可还请陛下将恩典悉数赐予观主清枫便好。太真离开王府心中凄惶，若不是清枫观主收留，太真恐会无处安身，还不知会是个什么光景。” 李隆基闻言心中一疼。 “好，朕依你所言。从今而后朕再不会让你心中凄惶，会为你撑起一片天，你自在快活便好。” 第32章 无题 多么动听的话啊，杨玉环就是信了帝王的蜜语甜言最后才落得个万劫不复含恨而死，帝王口中仿若誓言的话语都是毒药，当了真绝没有好下场。 高力士眼看李隆基，施颜之间氛围平和，情况正往好的方向发展，心里瞬间长长松了一口气。 暗自念了句“三清大帝显灵。”高力士眼里终于染了一丝喜色。 他们这边看上去倒是气氛颇好，藏身在暗处一直关注着施颜的萧寰翎脸色却十分不好，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直到他看着李隆基和施颜作别后依依不舍地带着高力士离开，看着施颜一脸沉默地朝浣清居的方向而来，眼底情绪起伏不定的萧寰翎才身形一闪，将被他按着肩膀挟持着的小蝶往后一扯迅速朝浣清居走去。 小蝶原本去前殿是去接施颜的，何曾料到刚靠近三清殿，就见不远处空地上整齐划一站着十二名身着宫廷服饰的护卫，还有那位她见过面的太监总管高力士，及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当即她就吓得捂住了嘴，以为陛下前来问罪的她不敢暴露自己，以免到时候无人搭救施颜，又因担心施颜被责罚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于是浑浑噩噩心焦不已地跑回了浣清居。许是太过慌乱，看出她不对劲的萧寰翎便问她是不是施颜出了何事，她架不住萧寰翎锲而不舍的追问便和盘托出，萧寰翎当即神色巨变一把拉了她出来。然后他们两人便恰好看到了施颜，和李隆基对话的那一幕。 小蝶被萧寰翎一把扔开，险些跌坐在地上，她拍了拍心口，触及萧寰翎聚集着风暴的双眼立刻胆小地低下了头。 “你家主子到这道观修行，便是被那人逼的。” “方才那人就是皇上。” 萧寰翎从未见过皇帝自是不认识他，但从小蝶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那一身尊贵气势中年男子的身份。只是李隆基的到来让他失了冷静，方才他所见的帝王分明对施颜心存觊觎，他也是男子哪里看不出李隆基眼里昭然若揭的情感。今日从小蝶口中得知施颜之所以出家入道修行的来龙去脉，和亲眼所见的一幕都超出了他的预知。他愤怒自己心里敬仰的帝王竟然对自己的儿媳存着不堪心思，并用无上的皇权褫夺了施颜寿王妃的身份令其入道修行，随意摆布施颜的命运。 萧寰翎恨帝王打着让施颜出家的幌子实则是要占有她的事实，他不相信施颜会喜欢原本是自己公公的皇上，更坚信施颜不是那等会迫于皇权轻易屈服的人。 小蝶战战兢兢地朝萧寰翎点了点头。 “那人确实就是皇帝陛下。” “我们娘子不知哪里惹皇上不高兴，不仅做不成王妃还得出家当女道士。原本我们娘子和寿王殿下恩爱相伴，好不快活。可陛下偏要一旨圣旨拆散他们。我们娘子青春貌美，怎可能甘愿出家做女道士。我们娘子无奈之下只能离开王府，自行寻了一处道观修行。为何陛下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娘子……” 小蝶的话让似一根针扎在萧寰翎心上，他明白自己不该因施颜和寿王夫妻之间的情谊而难受，可从小蝶口中得知施颜和寿王十分恩爱的事实他还是嫉妒，他嫉妒寿王得到了施颜的爱情。但他也看不起身为丈夫却无法护住自己妻子的李琩，若李琩真有担当有保护施颜的决心，施颜怎会独自到这洞灵观来修行。 所以李琩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更没有资格得到施颜的爱。 “你们两个怎么站在院子里，发生了什么，怎么都垮着一张脸。” 施颜刚走进浣清居就看见萧寰翎，小蝶两人神情低迷的站在院子里发呆，心里疑惑于是上前一脸关切的看着两人。 一看见施颜萧寰翎立刻藏起自己所有情绪，朝她露出一抹微笑。 “哪里会有什么事。” “我不过是有些闷找小蝶说说话，许是我太啰嗦了，而小蝶也不耐烦听，这才不高兴的吧。” 小蝶闻言鼓鼓嘴却有口难言，不好反驳。 施颜将小蝶憋气的样子看进眼里，以为真是萧寰翎调皮惹到小蝶了，于是启唇一笑。 “我们小蝶人美心善可不会和你计较。” “走，小蝶，我们不要理这个家伙。” 说着走过去挽着小蝶的胳膊往前走，独留望着她背影出神的萧寰翎在原地。 施颜的状态似完全没有任何烦恼，也不见半丝愁绪，如果不是知晓了皇帝对她的心思，意图霸占他的卑鄙行径。他也许对施颜的处境一无所知，也不会知晓她的不易。他宁愿施颜不要如此冷静自持，至少能向他表露自己的脆弱，诉说心中的忧愁，不管发脾气骂人都可以。 “我找到流云了。” 萧寰翎突然对着已走到卧房门口的施颜大声道。 施颜先是愣了很快反应过来回头看向仍旧站在院子里的萧寰翎。 “你何时去找的流云。” 萧寰翎看出了她的疑惑决定小小撒个谎，他笑了笑。 “就今天，和你一道用过午膳，无事可做又闲不住便索性出去寻找流云了。原本我一直也有点担心它的安全。” 施颜哦了一声。 萧寰翎又继续道。 “得你们主仆二人悉心照料我身上的伤势好了很多，明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看流云。” “现在是春日郊外风景宜人刚好适合踏青，往常这个时候流云便会载着我迎着风奔驰，那感觉非常好，也十分有趣。” “我们明日一起去骑马怎样？” 萧寰翎有一种强烈的要让施颜开心的冲动，他极力思考着该怎样去做，可没有讨人欢心经验的他脱口而出的便是邀施颜一起去骑马的话。 施颜看到了萧寰翎眼里的急切和期待，她其实并不会骑马，可无端的就不太愿拒绝萧寰翎，她不舍得萧寰翎美丽的眼睛里失去耀目的神采。 “好啊，明天用过早膳我们就悄悄溜出去。” 施颜怀疑李隆基有派人藏身在洞灵观外围，美其名曰保护她的安危实则也是在监视她。 萧寰翎好似明白她话里隐藏的深意，但他仿佛并不在意为什么要悄悄的出门，只是笑着说了句就这么说定了。 第33章 外挂 是夜，一灯如豆，施颜躺在自己榻上正在与0804交流。 “小八，李隆基是不是留了人在洞灵观外坚守。”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施颜将0804召了出来。 0804飘在她上方小脑袋点了点头。 “李隆基离开的时候有命十二亲卫中的四人留下关注洞灵观周围的动向，以便护卫你的安全。” 说是护卫其实也有监视的意思，施颜心中了然。 “明日萧寰翎邀我出门踏青我答应了，为避耳目我打算悄悄的出去。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毕竟我是来这清修的，在李隆基面前我还那般摆出了一副虔诚学道的姿态，若是让他底下的人发现我出门玩耍，还是和萧寰翎一起，上报到李隆基那里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他哪里能容忍被人欺骗，更会恼恨我和一个陌生的男子走得太近。” “我不想旁人知道我和阿翎有牵扯，尤其我不愿李隆基知道我和阿翎相识。我不愿阿翎因为我的关系受到任何影响和伤害。” 0804没好气。 “即是如此你还干嘛惹麻烦啊，就好好待在观里不就成了。” 施颜听出了0804的不满，好言好语道。 “小八，我成天待在道观里也是会闷的嘛，而且我对骑马也十分好奇。放在现实世界我哪里能有机会骑马，还是骑流云那样漂亮的白马。 “这春日大好时光我也想出去走走，赏赏景。小八，我们来到这里就不曾好好玩过，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 施颜语调极柔，跟在撒娇似的，给0804整得说不出一点干巴的话来。 “想和我一起出去玩你早说就是了，干什么要借着萧寰翎的提议才来跟我讲啊。” 0804傲娇劲犯了，高兴施颜要和它一起玩之余又有些不情愿带上萧寰翎。 可它也没办法凭空给施颜变一匹马出来，为了不让施颜失望它决定勉为其难接纳萧寰翎和他们一块去。 “这洞灵观后院隐蔽处有一很早之前被封住的后门，从后门出去是一片竹林，穿过竹林便能看到道路了。” “那里鲜有人知，洞灵观知情的人都不在了，何况对洞灵观一无所知的那四个隐在暗处的皇帝亲卫。” “你要是觉得麻烦，我这里还有吃了之后便能隐身的障眼丸，只是现在的你还没有攒到功德所以无法兑换，等你在这个时代为杨玉环改变结局你便能得到一万功德。相应的物品需要相应的功德交换，你只要按需兑换就行。比如障眼丸一颗时效为半个时辰，需一百功德兑换。你只要提前服下即可。” 0804的话让施颜真的很意外。 “小八，你还有这样的技能，你怎么不早和我说。我以为你就是个只知道睡觉，最多有些预知功能的小团子。没想到你是深藏不露。” “原来我也是有福利的，你今天如果不说我是不是等离开这里的时候都不会知道。” 施颜有些无语。 她就说她被莫名其妙拉到这个平行时空，和0804这个看上去不太靠谱的小团子绑在一起，说是要攒功德但全程都按部就班一点外挂都没有，她还在心里吐槽过不靠谱，哪里会晓得外挂其实一直都有只是0884一开始没说。 得知了以后能用功德换外挂施颜心里突然踏实了许多，虽然暂时还不能用可她却吃了定心丸一样。 “既然如此，明天用过早膳我便和萧寰翎去找被封住的后门，我们从后门离开。” 0804应了声好便回施颜的识海中去了。 翌日一早，施颜换下那身法服换了身轻便的衣裙，并叮嘱小蝶转告清枫一声她头疼病犯了就不去参加早中晚课了，便让她提上食盒里的早膳去萧寰翎的屋子里一起吃。 萧寰翎作息规律起的比她和小蝶都要早。 施颜刚踏进他屋子萧寰翎便迎上前来和她说话。 “今日你起的好早，我以为你还要再睡一会儿。” 施颜看萧寰翎一张脸笑得明朗中带着三分清灼和耀目，好容易忍住了去捏一把对方脸的冲动。 “你以为我像你，我一个女儿家睡不够是会变丑的。你长得够好看了，变丑一点也没什么影响，可姐姐我不同。” 萧寰翎被施颜新奇的言论给怼的呆了片刻，他看着施颜一张娇艳中透着一丝妩媚的脸庞，如何也无法和丑字联系上。至于施颜口中言他好看，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好看在哪里。可发现施颜喜欢看他的脸，这一点他却是欢喜的。 尽管心有不解也不太赞同，可他不会反驳施颜的话，顺着她的意思道。 “你即是喜欢多睡会儿便不急着起。” 意识到施颜比平日起得早是因为和他约好要出门，便有些自责。 “我们可以迟些出门，若是未睡好，等吃完早膳你再回屋睡会儿，等你睡好了我们再出门去。” 施颜莞尔一笑在他对面下。 “阿翎真是一个体贴的好男人。” “我就是和你发发牢骚，你可别当真。早起也有早起的好处。” “快吃东西吧，等吃过早膳我们就走。我可是非常期待要和你去见流云了。” 小蝶已将早膳布好在施颜旁边的位置坐下，她拿起木箸夹了一块春卷咬了一口后看向正低头喝粥的两人。 “娘子，公子，等会儿出门踏青奴婢要准备些什么啊？” 语气里不乏期待和欢欣。 施颜闻言顿了顿，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告诉小蝶今天不会带她一起出门的事情。 “小蝶啊，这次救我和阿翎我们两个人一起出去。你得留下来，要不有人过来浣清居，你我都不在不就露馅了吗。” 小蝶闻言嘴角一瘪，可怜巴巴地看着施颜，萧寰翎。 施颜被她看得心软，可她还是狠了狠心。“小蝶，你也知道我的处境。我和阿翎出去不带你确实说不过去，可浣清居确实需要有人照看，而且人一多反而引人注目。我知道你最懂事。再过不久我要去常乐坊，我们到时候一起去逛坊市，你喜欢什么我买给你。” 施颜说到这份上甚至用了商量的语气，小蝶再失落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情绪了。 小蝶触及萧寰翎暗沉的目光心抖了抖，她这才惊觉自己一番作为已是十分逾越了，她只是一个奴婢，施颜说什么她就该听什么哪里有置喙的资格。是她忘了自己的身份，是她不该，施颜做主子待她足够好了，可她还对着施颜表露不快。 “娘子，你和萧公子两人玩得开心。这里有小蝶在，你放心便是。” 第34章 洞灵观内的隐秘之地 被萧寰翎一记眼神激得瞬间通透的小蝶端直了身体拍了拍胸口，一副让施颜放心的模样。 施颜看小蝶没有不开心也没有表现出勉强便点了点头。 “嗯，浣清居这里就拜托小蝶了。还有别忘了将我交代你的话转告给清枫观主。” 小蝶应了声是便低下头去吃东西了。直到再感觉不到萧寰翎落在自己身上，那非常具有压迫性的眼神她才暗自舒了口气，定了定心神。 “萧公子真让人害怕！” 用过早膳施颜便将洞灵观后院一处荒废院子中有一扇被封住，可以通向外边道路后门的实情告知了萧寰翎。 两人一合计拿上一个装满水的水袋，及给流云准备的馍馍便出了浣清居朝后院行去。 “应该就在这里。” 施颜和萧寰翎一道在后院找到一个破败萧条已废弃许久的小院子，院子有门而且用木板封住了。 萧寰翎和施颜对视一眼便知此地被禁制，应是有些内情的。 施颜正在犹豫要怎么打开院门，一旁的萧寰翎已经飞出一脚将之踢开了。 嗯，极容易便被踹开了。 看着四分五裂的木板子，施颜抽了两下唇角，钦佩地对萧寰翎竖起大拇指。 “毫不拖拉，下脚精准有力，你牛！” “走吧，进去。” 萧寰翎摇头失笑，拉了施颜的手将她往里带。 “哎，就这么把院门给毁了，会不会太招眼了。” 施颜忍不住回头去看那躺在地上破烂的木门，隐隐有些担忧问萧寰翎。 萧寰翎看了她一眼，温声安抚。 “这里似乎早就被遗忘了，位置又偏，看情形还是一处禁地，既如此也不会有谁专程跑到这里来。当然除了我们两个……” 施颜深觉有理。 废弃的小院子有些杂乱，和干净清幽的洞灵观格格不入，施颜打量了一番猜测很早以前此处应该住着什么人，只是不知因何就被废弃了，才显得破败不堪。 “我们找找，那扇门应该就在附近。” 施颜抽回被萧寰翎握着的手，已转身开始在四处寻找起来。 萧寰翎将施颜忙碌的样子，专注的神情看在眼里，略出神了一会儿也在各处寻找起来。 施颜对他而言像一个迷，他有很多疑惑和不解，他渴望了解她，但又不愿去探究去刨根问底。他怕自己问的太多惹施颜不喜，会让施颜远离他，那不是他愿意见到的。他也疑惑施颜为何知晓洞灵观中这样一处隐秘，也疑惑施颜对皇帝的到来显得无所谓的态度。 “找到啦，哈哈，原来在这里。阿翎，你快来！” 施颜悦耳充满欣喜的声音瞬间驱散了萧寰翎心中纷杂的思绪，他抬眸朝眉眼带笑的人应了声，随即大步走到她身旁。 “不仔细些还真的会忽略。” 萧寰翎看着被一大枞凌霄花爬满的墙体，顺着施颜的视线将那覆盖了木门的藤蔓扒开。 “锁住了。无事，我来。” 说着便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来抽出，一下便将大锁给削断了。 全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施颜目不转睛地看着萧寰翎手里削铁如泥，已经回鞘的匕首，那匕身上所嵌的深蓝色宝石，不觉有些意动。 萧寰翎侧目看她一眼，弯唇一笑。 “喜欢，喜欢就拿去。” 话落已将匕首递到施颜面前。 施颜垂眸看了一眼接在手里，将之抽出观察了一番匕首的锋刃，而后便回鞘又递还给萧寰翎。 “我就是好奇，看看就好。还是你自己留着防身吧。” 萧寰翎不置可否接过后又插在腰间。 “走吧！” 萧寰翎伸手去将门从里向外推开，而后将碍事的藤蔓举起让施颜通过。 等施颜走出门去，他才紧随而上。两人已在洞灵观外头的竹林。 萧寰翎将门带上，示意施颜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进竹林没多时就被一条小沟渠挡住了去路。 萧寰翎看着施颜跃跃欲试的样子，出言制止了她的动作，随即脚尖一点极轻巧地飞身而过。 “跳过来，我会接住你，不怕。” 施颜已见识了萧寰翎敏捷的身手，何况眼前的沟渠并不过宽，她聚一下力还是可以跳过去的。于是她点了点头，然后做了个起跳的姿势轻轻一跃便跳了过去，并安稳地落在了萧寰翎张开的双臂里。 萧寰翎鼻间幽香浮动，心神一恍，再去看自己怀中人只觉接住的是一片云，缥缈而柔软，让人舍不得松手。 “谢谢。” 施颜道完谢神情自若地从萧寰翎怀里退开，径直向竹林深处走去。只有她自己清楚撞进萧寰翎怀里时她的心快跳了一瞬，她有些懊恼自己的反应，也担心自己和萧寰翎靠的太近被他发现端倪，于是将其甩在身后。 萧寰翎对施颜起伏的情绪一无所知，看人走远他也快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竹林来到一条小道上。 施颜的心已然平静下来，她看了身旁的萧寰翎一眼。 “该往哪个方向走。” 萧寰翎闻言露出一抹浅笑。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将流云牵来。” “我记得这附近不远有一处山谷，谷中景色宜人，不仅有许多野花，还有一个名叫星坠的湖。我们要不要去那里走走，主要是星坠湖旁边有一块很大的草地，跑马最合适不过。” 施颜被萧寰翎说的有些心动。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不要太久噢……” 萧寰翎明白施颜的意思，他也不会让施颜独自在此等待太久。 “我马上过来。” 话落间已转身而去。 等萧寰翎离开后施颜便在路旁找了一个倒在地上，还算干净的树干坐着。 萧寰翎到那林子里找到流云不过用了半炷香功夫。 “流云，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她在前面那片竹林附近的小路等我们，别让她等久了，快些带我去见她。” 流云似乎听懂了他的话，马蹄一扬已如一道闪电般朝施颜所在的位置奔驰而去。 施颜隐隐听见马蹄声响，一抬头便看见被流云载着疾驰而来的萧寰翎，她眼眸一亮立刻站起身来和萧寰翎挥了挥手。 萧寰翎看着施颜鲜活明亮的样子，眼里的笑也更浓了些许，前进的速度更是加快了许多。 第35章 洄云谷 萧寰翎勒紧了缰绳在施颜面前停下，流云看到施颜似乎很高兴朝她打了个响鼻，身后的尾巴更是甩了甩。 “流云。” 施颜被流云一双清澈如琉璃的眼睛吸引，喜欢之情溢于言表。 “我可以摸一摸它的脑袋吗 。” 施颜抬眸看着萧寰翎。 萧寰翎颔首。 施颜展颜一笑伸出手去抚摸流云皮毛光滑的脑袋。 流云感受到来自施颜的温柔亲昵地碰了下她的手心，令施颜由衷感叹道。 “它好乖！” 萧寰翎见流云和施颜相处愉快心里自然也高兴，他伸出手去递到施颜眼前。 “走吧！” 施颜看着面前萧寰翎向她伸出的手掌，她迟疑着没有回应，毕竟让她和一个男子共乘一骑她一时还有点不太适应。 萧寰翎见施颜没有动静，一颗心不禁七上八下忐忑起来，他发现若是被施颜拒绝他的心会很难受。可他固执的不愿将手收回，哪怕是一点点可能他也选择坚持。 施颜见萧寰翎一直没将手收回，不觉有些讶然。再者她清楚自己根本不会骑马，也做不出让萧寰翎迁就自己和自己一同步行，或是萧寰翎骑马她走路的事来，暗自权衡了利弊，施颜也没有犹豫太久便将手放在了萧寰翎手中，还小声道。 “你速度放慢点，我不会骑马。” 萧寰翎将她柔软细腻秀美如玉的五指握住，似握住了最心爱的珍宝，他笑着保证。 “别害怕，有我护着你。” “流云它也不会让你摔下马背的。” 说着往上一带，施颜便感身上一轻瞬间腾空而起，不过两下功夫她已稳稳坐在萧寰翎身前。 施颜绷直了身体一动不敢乱动，萧寰翎察觉到她的紧张便出言安抚。 “放轻松，你只要将身体的重心往我身上移就行，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让你摔下去。而且等下到了山谷里我还要教会你骑马，等你自己可以单独驾驭流云时，你就会发现骑马不过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流云它认可你，只要你想它会带着你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 萧寰翎的双臂环绕着她，语气低而温柔，施颜闻到了自萧寰翎身上散发出的干净清冽如冰雪寒梅的气息，她似乎也那么紧张了，萧寰翎虽以一个环抱的姿势笼罩着她，但并不含侵略性，施颜满意两人之间令她感到安全的距离。 感觉到施颜放松下来，萧寰翎轻喝一声调转头朝目的地驶去。 “觉得害怕可以抓着我的手臂。” 萧寰翎清润如泉水明澈的独特嗓音在施颜耳畔响起，施颜心里微暖。 “我知道了。” “你不必太担心我，我已经不害怕了。” 施颜扬起音调，语气似乎还有些欢悦，萧寰翎目光一柔，低下头看了眼施颜的发顶。 既然施颜已经不害怕了，萧寰翎也将速度加快了些。 流云在林间小道上飞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风拂起施颜，萧寰翎两人的发，衣袂。他们经过树木丛生的密林，田野，溪流，官道，越过生长着荆棘的羊肠小道。 施颜感觉自己的心得到了释放，从未如此自由放松过。 流云真是一匹神驹，不仅快如闪电在任何地方都似如履平地。 大约一刻钟后一座山峰便出现在施颜眼前，萧寰翎带着她往前驶去，直到满山开得灼艳的紫杜鹃，一树树粉白的桃花映入她眼帘，施颜才听萧寰翎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这里名落霞峰，是我去年和流云一道出门游玩偶然发现的一处地方。当然名字也是我起的。” 施颜点点头。 “落霞峰这名字起的贴切。粉白的桃花和紫杜鹃相映成辉，确实像给这座山峰披上了一片霞色。” 萧寰翎文学上的理解让施颜还挺意外的，她总以为萧寰翎不过一个性情张扬的莽撞少年郎，不料对方还有诗情画意的一面。 萧寰翎听到施颜口中的赞许，眉目都飞扬了几分。 “前头就是我跟你提起的山谷了，我叫它洄云谷。” 施颜闻言来了兴致。 “何故叫它洄云谷。” 萧寰翎回忆了下第一次进入山谷中时的情景。 “那天刚巧是个风清日朗的天气，身处于谷中我就躺在草地上抬头望天，有那么一刻我恍惚间感觉天上的云仿佛沉得要掉下来……” 明明萧寰翎的语气带着笑意，可施颜莫明就听出了一丝埋藏在萧寰翎心里的孤寂。她突然有些心疼身后的少年。 施颜对他的心疼萧寰翎无从知晓，此时的他正沉浸在和施颜分享自己心事的喜悦里。 施颜正沉思间就听到一阵没听过的鸟鸣声，她循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就见前方豁然开朗般露出萧寰翎口中所言的山谷。 山谷在低洼处四面被几座山峰环绕，看到洄云谷的全貌，谷中栖息的白色水鸟，她便知晓方才听到的鸟鸣声出自何处。 萧寰翎带着她驶进谷中，她也看到了满地五颜六色的野花，和一大片茂密的草地。 萧寰翎勒了下手中的缰绳，自马上一跃而下，接着伸出手去。 “握紧我的手，我带你下马。” 萧寰翎张开双臂站在那里，抬头望着端坐在马背上的施颜，将右手递向她。 施颜这次没有迟疑自然的握住了他的手，借着萧寰翎手臂的力量从马上一跃而下，且稳稳的落在地上。 萧寰翎将她利落的姿态收进眼底。 “不错。比我预想中好很多。” 施颜朝他笑笑不语。 眼前的一切很美，施颜情不自禁地缓步走向不远处在阳光的照耀下，似在闪烁着星光的湖泊。 “我好像明白为何你称这湖为星坠了，这样看去好像真的有无数颗星星坠落在了湖中。” “星坠这个名字应该也是你起的吧。” 施颜回身看向慢慢向她靠近的萧寰翎，语气十分笃定。 萧寰翎走到她面前，在她的注视下露出一抹略带腼腆的笑容。 “这湖好漂亮，不过再漂亮也没有某样东西漂亮。” 施颜转过身面向湖面，声音低而轻柔。 萧寰翎以为施颜说的是夜里挂在天上的星辰。 “相比天上的星星，这星坠湖确实逊色几分。” 施颜转眸看向萧寰翎精致绝美的侧颜。 “天上的星星确实很美很漂亮，但不及阿翎的眼睛漂亮。这样说你懂我的意思吧。” “啊，嗯……我……” 施颜的话让萧寰翎彻底呆愣当场，他甚至不好意思直视施颜带笑的双眸，一股热意爬上他的耳朵，他怀疑自己的脸肯定也红了。第一次被人这么夸原谅他心脏脆弱，不争气的就羞涩起来。如果不是清楚施颜说话比较直白，他可能会误解施颜在调戏他。 第36章 杨家 “我教你骑马吧。” 无奈的萧寰翎只得转开话题。 施颜本也十分期待学骑马自是欣然应下。她不是没有瞧见萧寰翎通红的耳尖，和他脸上微微的红色。她不好继续说什么让萧寰翎羞窘，即便她说的是实话。 “我独自一人骑马会有点害怕，你可要多照顾些我。” 施颜借着萧寰翎的手劲上了马，尽量让自己镇定。 萧寰翎递给她一记安心的眼神，而后说了些注意事宜，才拿着缰绳牵着流云朝前方走去。 “我先带着你慢慢走几圈，等下你再试着自己控制速度。你也不必心急，学会骑马，能很好的驾驭马匹都不是一朝一夕一蹴而就的，我们有时间，你可以慢慢来。安全最重要。” 施颜闻言点点头，随着萧寰翎的速度在草地上让流云载着她慢慢走着。 留在浣清居的小蝶将施颜交代的话转告了清枫，清枫还特意拿了一瓶养心凝神的丹药给她。她拿着丹药回到浣清居，便拿了抹布打了水将浣清居各处都打扫了一遍。 被李隆基留下护卫施颜安全并观察她动向的四名御龙卫，一直藏身在洞灵观外不敢暴露影踪，只能潜伏起来随时注意观内的动静，当他们之中有人从云英和另一女道士口中得知施颜因头疾发作，缺席早课的消息后，立刻就不淡定了。 他们被李隆基严令过不可被洞灵观中的人发觉，尤其不得被浣清居中的人发现行踪，他们即使有心欲往浣清居一探究竟，又忌惮暴露了行迹被施颜主仆发现，而被李隆基责罚。 “太真娘子犯了头疾也不知严不严重，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陛下定会责罚我等失职。届时降下罪来，恐我等都难以承受。” 就近护卫皇帝安全的他们哪里不清楚皇帝的冷酷，他们可以忠心护主而死，但不能是因为一个女人而丢掉性命。 “小沈，就由你去宫中走一趟向陛下禀告太真娘子头疾发作的消息。” “这里则交给我们三人。” “切记快去快回。” 名叫小沈的男子应了声好，脚尖一点便从一支高大的树干上飞身而下，几个起纵间便不见了踪影。 下了朝回到寝宫的李隆基在高力士的服侍下换了一套天子常服，而后行至一旁的坐榻端坐下来，他手里握着一份奏折，眼里有着暗沉的怒色。 “自张九龄被罢知政事，这些个人心里都在为张九龄鸣不平，我看他们一个个闷不作声充老实，其实是在向朕表达不满。” “那张九龄处处与朕作对，若朕一再容忍宽恕，让朕的颜面往哪搁。” “关中干旱百姓无粮充饥，情势忧急，朕让他们举荐一人前往赈灾，他们一个个的竟在朝堂上争吵起来。朕让他们谁拿一个章程出来，偏偏又都成了哑巴。” “真真气煞朕也……” “力士，你去宣李林甫来见朕，他个丞相关键时刻不顶用难道是吃干饭的不成……” 高力士见李隆基一把扔了手里的折子，战战兢兢地领了旨，小心翼翼地去拾起地上躺着的折子放在案上，便低着头矮着身子退出了寝宫。 等高力士一走撒了气的李隆基端起一旁案几上的茶抿了两口，心情这才舒畅了些。 高力士出了甘露殿正要去命底下的人去宣李林甫进宫面圣，从洞灵观进宫来见驾的小沈刚好和他打了个照面。 小沈一见高力士心念一转提步上前去和他打招呼。 “高公公，您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这里有急事要向皇上禀告。” 小沈人高马大站在高力士面前几乎高他大半个头。 高力士心知小沈从何处来，所禀报之事定也和某人相关，他如何会轻忽。昂起脑袋打量小沈一眼，高力士压着嗓子道。 “可是太真娘子那边有何事要报予陛下知。” “你直说便是，杂家自会向陛下容禀。陛下国事繁重，你就不要去打扰陛下了。” 小沈听出了高力士的暗示。 “高公公，太真娘子头疾犯了，也不知情况如何。咱几个拿不定主意，一番商议之下，便由臣下进宫来将消息禀明陛下知晓。” “这不刚好遇见您，又不敢贸然去打扰陛下，所以……” “行了，你消息送到了就出宫去吧，时刻关注着娘子的状况。陛下那里我去说。” 高力士出言打断了小沈。 小沈闻言朝高力士拱手一礼。 “小沈在这里先谢过高公公，这便告辞了。” 说着便转身疾步而去。 高力士眉头一皱，一番权衡还是决定先出宫去见李林甫，再如何国事更紧要些，他也不能让寝宫里的李隆基久等。 杨府，听到了一些风声的众人正聚在一起，就家族兴衰一事而暗自做着商议。 “兄长，玉环她当真被陛下下旨出家入道门修行去了吗。” “可是玉环有哪里犯了皇家忌讳，还是说做了什么令陛下不喜的事，不然好端端王妃当不成却要去出家当个女道士。” “完了，大祸临头了，我们杨家不会也要被拖累……” 一着华服生的娇媚可人的女郎绞紧了十指，惶惶然看着兄长杨国忠。 “玉钗，住嘴。” “一点风浪便让你怕成这样，成何体统。” “陛下命玉环出家入道自有陛下的道理，岂是你我能妄议猜测的。” “要真是玉环惹怒了陛下，我们杨家早就遭了难，哪还有时间容你在此哭哭啼啼。” 杨钊（杨国忠）有一种预感，不久之后他们杨家在这大唐王朝便会迎来荣宠兴盛之日，而他杨钊（杨国忠）更会飞黄腾达，成为那手握权柄之人。他之前找到杨玉环和其认亲，不过为了能通过杨玉环这个族妹与皇家攀上关系。如今杨玉环出家为女道士许不是他们杨家将大难临头，而是难的机会。 虽如此他心里还是不免担忧。 “若是能与玉环见一面就好了，至少能搞清楚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皇上又抱着怎样的心思。” 他一向明白机会是要靠自己去创造的，他心中的权利欲无法得到满足也不会真正开心。 第37章 萧寰翎的温柔 萧寰翎松开了手里缰绳递给施颜，他站在原地看着施颜按照他说的慢慢驱使着流云在草地上小跑起来，目光也愈发温柔了。 施颜明显很高兴，她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在洄云谷里回荡着，萧寰翎也感染了那份欢喜。 此刻的施颜在他眼里不再是谁的王妃，也不是在洞灵观出家修行的女道士，他望着骑在白马上墨发飞扬的女子，只觉对方开心的像个孩子。他只愿他眼里的人能一直开心，他甘愿去守护她的笑容，为此让他付出多少代价都可以。 “萧寰翎，我学会骑马了！原来骑马也没有我想的那么难。” “不过我能这么快学会也多亏你，谢谢你，阿翎。我今天很开心。” 施颜骑着马来到萧寰翎跟前笑靥如花地看着他。 萧寰翎回以一笑。 “既是想谢我不如送一支舞给我可好。” 萧寰翎早就听闻寿王妃杨玉环通晓音律，擅长歌舞，他无缘得见可又渴望一见。尤其坊间传闻寿王和寿王妃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为着心里那点羡慕嫉妒李琩的心思，便头脑一热将心里的憧憬渴望说了出来。 施颜闻言却是怔在那里，甚至微微凝了凝双眉。她不明白这时代的男子为何总爱看人跳舞，不是她矫情她只是很不喜欢被人要求做些自己不愿意的事，她喜欢跳舞完全出于自己的爱好，在兴之所至，而不是应人所求。 萧寰翎没等来回应，一颗心很快往下沉。注意到施颜凝起的秀眉，他也不敢再奢望，按捺下低落的情绪。 “你别不高兴，我只是随口一提，你莫要放在心上。” “是我的不是。之前听人说了些闲话，说你通晓音律，还擅长歌舞，便生了无缘得见的遗憾。因此才一冲动就……” “我只愿你做你爱做的事情。” 萧寰翎说完有些泄气地垂下眼帘，看上去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施颜突然就心软了，心中的郁蹙也烟消云散。 “今日便罢了，以后总有机会的。时候不早啦我们回去吧，我们再迟些说不定小蝶该着急呐。” 施颜的话留了余地，萧寰翎抬眸看向正笑看着他的人，忽而就没那么低落了。 “嗯，那我等着。” “坐稳了！” 说着便飞身而起稳稳落在流云背上，继而又拿过施颜手里的缰绳，随即轻喝了一声驾，朝来时的方向奔驰而去。 离开之前两人对着洄云谷的入口驻足了片刻。 “这里真美，我们下次再过来这里骑马。” 施颜对洄云谷的喜欢溢于言表。 萧寰翎听出了施颜话中的一丝不舍，低低应了一声好。 只要是施颜所愿，凡他能做到的都不拒绝，即使他做不到也会办法去做到。 最后再看了一眼洄云谷二人便骑着流云转身策马离去。 甘露殿中，召见完李林甫和两名大臣的李隆基正撑着额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陛下，要不去内殿睡会儿。” 高力士压着声眼含关切地看着神情略带疲惫的李隆基，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将杨玉环头疾发作的事情禀告于帝王，惹他忧虑烦恼。 李隆基睁开眼睛觑着一脸犹豫之色的高力士。 “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作甚也在朕面前学起了那班文人酸腐。” 高力士心一紧忙躬身告了罪，将小沈递回的消息和盘托出。 李隆基闻听身在洞灵观的杨玉环头疾发作一事，立刻沉了面色，抑制不住心里的担忧一下站起身来。 “狗奴才，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还打算瞒着朕不成。备辇朕要出宫去看看她，将给她准备的赏赐，还有太医都一并带上。” 话落已大步走出殿去。 心里叫苦的高力士见李隆基风风火火的样子，更是不敢走慢了，小跑数步立马跟上李隆基。 流云乃是日行千里的良驹，不过半个时辰就将施颜，萧寰翎送回了洞灵观。 施颜陪萧寰翎将流云牵到那原先的林子让它待着，而后便与萧寰翎一道按原路返回浣清居。 出门一趟施颜心情舒畅了许多，眼角眉梢都流露着动人的神采，令她本就娇艳美丽饱满莹润的脸更添了几分昳丽的光泽。 二人回来施颜先回屋去沐浴换了身衣裳，再到花厅和萧寰翎坐着下棋打发时间。两盘对弈都以施颜输棋结束，虽是输了棋施颜倒不太放在心上，毕竟她才学会围棋输给萧寰翎她不觉得有什么。 下过棋萧寰翎同施颜对坐一处，他望着垂目饮茶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的人，一双眸子看得都痴痴然失了神。 “不想去出门一趟，一来二去竟没用太多时间。如果不是担心小蝶一人应付不来突发状况，我定要在洄云谷多待些时候。” 几句话明明情绪平平，可萧寰翎却听出了点撒娇的意味。他有些宠溺地看着施颜，像在安抚。 “无妨，下次我们再去可以多玩一会儿，不必急着回。” 施颜闻言也觉可行便点了点头。 二人正说着话，小蝶便急急忙忙从外头走进屋内，向施颜行了一礼。 “娘子，文英师傅领着陛下，高公公往浣清居来了。” 小蝶说着眼含忧虑抬头望着施颜。 施颜听着小蝶急促的喘气声，心知其来得多么匆忙。她也意外李隆基的到来，转而一想便又了然定是自己缺席早课，守在洞灵观外的御龙卫许是听闻了什么继而禀报给了李隆基。施颜暗恼自己被人监视一言一行，毫无自由可言。但当着萧寰翎，小蝶她不好表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我知道了，你去门外迎一迎陛下。我先回屋里躺着去，陛下到了你先让他在这里先小坐一会儿，再去告知于我。” “阿翎，今日有客到，你先回自己屋里，出门一趟想必你也疲乏了。我们晚膳的时候再见。” 萧寰翎压下眼里的一抹复杂，静静的看着施颜，他疑惑施颜为何直到此刻仍旧保持着镇定和冷静，他不懂既然不愿却又为何要见那枉顾人伦，卑劣龌龊的帝王。 “我就旁边屋子里，你有何事叫我一声，我会立刻回应。” 留下没头没脑的几句话，萧寰翎便起身离开了。 施颜低眉一笑，心里却感到很温暖。 第38章 交锋 萧寰翎的态度于施颜而言无疑是最大的尊重，他的不探究和温柔的支持在施颜看来都难能可贵。 “小蝶，你去吧。” 施颜向小蝶递了一记眼神。 小蝶会意便退了出去。 施颜见小蝶立刻遂站起身回卧房躺着去了。 没多时小蝶便将李隆基，高力士两人迎入浣清居，她全程不敢言语只顾低着头看路，等将人领进浣清居后便又将施颜交代的话说予了李隆基。 李隆基得知施颜正在休息，便让小蝶将他和高力士带去花轩里。 “你家娘子可有大碍。” 帝王的声音极具威严。 小蝶诚惶诚恐回。 “娘子没有大碍，烦劳陛下挂心。这会儿子娘子该是睡醒了，奴婢这就去请娘子过来。” “陛下稍候。” 李隆基低低嗯了一声。 小蝶也不敢抬头去看圣颜，垂着眼分外恭敬地退了出去。 说是回屋子里躺着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施颜见小蝶进了屋来就从窗边的小榻上坐起身。 “陛下人到了。” 小蝶点点头。 施颜整理了一下发丝，和衣裳，便唤小蝶和自己去花轩见李隆基。 她的卧房离花轩不过十几步路，待入得轩内施颜就见端坐在前的李隆基朝她这边望来，对方一见她便用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而后似确定了什么才又缓和了神色。 “玉环，过来坐。” 帝王目光柔和，示意施颜到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施颜闻言举步上前向他见礼。 “陛下万福。” 说完便站在原地并不上前。 李隆基见施颜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心头一涩，随即又觉在奴才面前失了面子便冷了脸，很是肃穆地和施颜隔空对望着。 高力士一见气氛紧张忙换上谄媚的笑脸看向施颜。 “娘子，您是不知陛下因心里记挂着您，自回了宫便食欲不振，睡不安稳。今日忙完政事便特意前来看望您。哪里晓得刚到洞灵观便从观主口中得知您头疾发作的消息，陛下真是担心坏了，什么也顾不上便命人引着到这浣清居里头来看您。” “看在陛下一片诚心的份上您也不该如此冷淡啊。” 高力士说着巧话实则是在告诉施颜李隆基日理万机，纡尊降贵出宫来见她，她要懂得识时务，不要在李隆基面前拿乔。 施颜只觉嘲讽，明明李隆基是派了人在暗处监视她，到了高力士这里却避而不谈，更声情并茂李隆基有多在意看重她。 她不否认李隆基对杨玉环有几分真心，可她不会因为几分真心就忘了李隆基是个多么自私薄情的人。 施颜做出一副微微动容的模样，看向沉默不语的帝王。 李隆基被施颜一双欲说还休的双眸看着，故作坚硬的心也不禁软了三分。 “力士，你和这小丫头都下去吧。我和太真娘子有些话要说，你们守在外间莫要让人过来打扰。” 高力士垂首应诺，走之前还拉走了一脸忧色，看着施颜眼含犹豫之色的小蝶。 等高力士，小蝶都出去了，室内沉默相对的二人又静默了一会儿才相继收回了视线。 “一直站着不累，不是才头疾发作。” 李隆基发了话，施颜也不好再继续站着不动，仿佛在跟他较劲似的。何况她还真不愿因为无关紧要的人难为自己，于是她缓步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李隆基看人坐的离他那样远，心里立时浮起一股闷郁之气，但令他讶异的是即使施颜一脸冷若冰霜连张笑颜都不给他，他还是不忍对她疾言厉色严词训斥于她。 “朕带了宫里医术最好的郭太医来，他正在浣清居外候着，朕让高力士传他过来为你诊治一番。” 李隆基话里隐含着浓浓的关切。 施颜将李隆基的表情看在眼里，柔柔地道了句。 “多谢陛下关心。” 李隆基刚为施颜眼里一抹柔色而欣喜，便听对方不带半分情绪起伏的声音响起。 “不必麻烦郭太医，我已经大好了。这头疾之症由来日久，药石起不了什么作用。只要平时注意着些不要劳心费神便不会经常反复了。” 施颜温言婉拒。 李隆基看自己一心记挂，为之心驰神往的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腾地就心火直冒，再无法保持克制冷静了。 “玉环，你到底要让朕怎么样。朕如此爱惜你，可你偏偏对朕如此冷淡。为了你朕不惜放下国事，只为来看看确定你是否安好。可你……” “你难道就真的不懂朕的心么。” 李隆基已从坐榻上站起身来，径直朝施颜走近，并以压迫之势欺向施颜。 施颜一时不觉被李隆基欺到眼前，看着不过咫尺放大的一张脸，施颜灵巧地避开了去，而后脚往旁边一迈就从凳子上离开了，迅速和李隆基拉开了距离。 李隆基见自己扑了个空，心中懊恼但半点不认为自己的行为不合时宜。 “玉环，你莫要避开朕。你心里的顾虑朕都可以解决。而且朕是这天下的主人，朕要你，谁能说说三道四。” “你可知朕在宫里对你牵肠挂肚又不能与你日夜相伴，心里有多难受。你和朕进宫吧，你在这离的远，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得不到很好的照料，朕也不能及时陪在你身边，何苦来哉。” “你莫认死理，苦着自己，也苦了朕。” 李隆基越说越激动，上前几步一把握住了施颜来不及避开的手臂，就要将其拥入怀里。 “陛下，你想逼死玉环吗。” 施颜转身去避开了李隆基的动作，而后忍着心里的厌恶回头，用好不容易酝酿出泪意的双眸哀戚地望着李隆基。 李隆基心中为之一紧只好歇了心中急迫的渴望，怔怔地松开了手。 因担忧施颜处境怎样也无法放下心来的萧寰翎，避过了高力士，小蝶二人从自己屋子左侧去到花轩一处种着些花木，比较好藏匿的位置，透过一扇敞开的窗子将李隆基对施颜步步紧逼的情景全都看在眼里。看着李隆基欺近施颜时他目恣欲裂，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就要飞身而入抽出匕首刺进李隆基的胸膛，他看到施颜与李隆基周旋，且灵巧地避开了李隆基的靠近，心中暗自庆幸之余又深恨起自己的无能来和清醒来，他怪自己太清醒明白若真刺死了李隆基，整个大唐会陷入内乱，而洞灵观中所有人也都脱不了干系。 他从未有一刻像此时这般迫切渴望拥有权势和力量。 第39章 萧寰翎的心意 萧寰翎不知自己在花轩外站了多久，直到看着施颜将李隆基送出了门，他也一直立于窗边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没有变化。 “娘子，刚才真是担心死我了。陛下他为何突然间跑到洞灵观来啊？” 小蝶拍了两下胸口，望着李隆基，高力士离开的方向小声呢喃。 施颜心里正厌恶着李隆基方才对她轻佻，失德的举止，听到小蝶的话她也没有心思给予回应，转身回自己的卧房去了。现在的她心里就跟误吞一只苍蝇般难受，什么也不愿意搭理。 小蝶愣愣地看着施颜的背影好半天没有回过神，她有些沮丧更懊恼自己太笨不会说话，帮不上任何忙不说，还惹得自己主子不高兴。 萧寰翎已从花轩窗子边花木掩映下的地方走出，目送施颜进了屋后便转过身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晚膳时分云英提着一个食盒来到浣清居，施颜与她说了些话，二人略坐了一小会儿，云英才告辞而去。 看施颜脸上有了笑意，小蝶悬着的一颗心也安定下来心情也好了不少。 “今天将晚膳摆在花轩吧，你去请萧公子到花轩用晚膳。” 施颜话落便拿起食盒出了门。 小蝶见状立即跟上。 等萧寰翎随小蝶走进花轩时，施颜已经将晚膳都摆好了。 “过来坐。” “今天的菜色好像要丰盛些。” 萧寰翎依言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小蝶则照旧坐在施颜右手边的位置。 “先喝汤。”说着为萧寰翎，小蝶二人各舀了一碗汤放在他们面前。 “嗯，味道还不错，这洞灵观的素菜汤真是别有风味。” 施颜端起碗来小小抿了几口。 萧寰翎看施颜一副满足的模样，一时间也有了一点食欲。 小蝶则是端起碗直接闷了两大口汤，还不忘赞道。“好好喝。” 说完又放下碗只顾埋头干饭。 施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 萧寰翎看到施颜的笑容心里莫明有些不好受，他不确定对方的笑是不是发自内心。 许是心中都有事因此一顿晚膳下来全程都一种沉默的安静。 等小蝶收拾了碗筷出了门，萧寰翎犹豫再三决定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我们一起离开吧，离开长安。” 萧寰翎的目光真诚而热切，施颜怔了下反应过来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突然想要离开长安城？” “虽然不知道你遇上了什么事，又为何有了离开长安的想法。我只想告诉你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要去直面它，解决它，才能真正变得强大，得到成长。” “要是你只是想去外边走一走看看，那我支持你的决定。” “不过我已是一个出家入道之人，还不能离开长安城去别的地方，所以就不和你一同去了。” 施颜抱歉的笑笑，眼神一片柔和。 萧寰翎却是再无法抑制内心的郁结，定定地看着施颜。 “出家入道并不是出自你的本意，你明明是被迫的。即是不愿又为何自困于这洞灵观中。” “我们一起走的远远的，那样就再没有谁能逼迫你。” 萧寰翎神情激动，带着无以名状的急切。 萧寰翎不同于寻常的表现令施颜忽而似意识到了什么。 “你都知道了。” “我出家入道门确实不是自愿的。可这重要吗。只要我还活在这大唐便不可能真正自由，谁有能力勇气去和那掌控着天下，有着生杀予夺之权，身为帝王至尊的人抗衡。” “所有人在皇权之下不过可任意揉捏的棋子。我即便真的离开了长安又能到哪里去，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帝王的怒火不是轻易可平息的。若无法得偿所愿，谁也不知道被怒火点燃的帝王会做出什么事来，或许最后等着我的命运会更悲惨。” “我若一走了之，不只我的亲人，这洞灵观里的每个人也会受我连累。要用他人的性命成全我的自由我暂且还做不到。” “阿翎，我明白你为我着想的心意，可我不值得你为我而冒险。” “你不必为我担心，我懂得如何保护自己，更懂得如何更好地应对皇帝。” “你受伤离家已有数日也该回家一趟了，说不定正有人在为你的失踪而担心。阿翎是这么好，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如果我有你这样的弟弟，或是朋友会非常开心。” “阿翎如今比我初见你时稳重了许多，这说明你成长了。” “要是真的想我好，想为我做点什么，那你就代替我去好好看看这大唐的万里山河，去四处走走吧。” 施颜说着伸手揉了下萧寰翎的发顶，笑意嫣然。 直到很久以后萧寰翎还一直记得施颜揉着他发顶时眼里的温柔，和让他难以忘怀的笑容。 萧寰翎发现施颜所陈述的事实令他哑口无言，他确实没有实力和一国之君一较高下，他没有庇护施颜的能力，他太势单力薄。他无力反驳施颜的话，但并不甘心不曾努力过就认命。他很想告诉施颜那个家里除了一个从小照看他的嬷嬷，便再没有任何人在意他，即便他死在外头他所谓的亲人也不会伤心，哪怕是皱一皱眉头。萧家的一切他都不在乎了，如果说在遇见施颜之前他对他的父亲，兄弟还存有一丝期待，幻想，那经历过一番生死，发现自流落在外始终无一人出来寻他时，他便彻底放下了心里那丝执念。可这些是他最痛的秘密，他的身世，不被父亲期待喜爱，被家族漠视，被亲人轻视的事实他都不愿被施颜知晓。在施颜面前他是自卑的，可施颜告诉他，他是一个很好，又非常温柔的人。 “你说的没错，但事在人为。” “别说什么值得不值得。只要我能做到，我都愿为你去做。” “你既不愿离开长安，那我也没有必要离开。大唐万里山河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看，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我相信你懂得保护自己，可这和我想要保护你的决心并不冲突。” 萧寰翎说完也不等施颜回应便站起身。 “我到外面走走去。” 话落就出门去了。 第40章 高力士献策 离开洞灵观萧寰翎让流云带着他在无人的旷野上肆意奔驰着，他心中各种情绪交织只能自行排解去发泄，直至夜幕降临，一轮明月高挂天空他才骑着马慢悠悠地踱回洞灵观。 “到外面散了一趟心，心情好点没有。” 萧寰翎刚从墙外翻进浣清居，就看见站在夜幕下笑吟吟望着他的施颜。 没料到施颜会等他回来的萧寰翎，霎时间呆住了，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在等我。” 施颜不置可否，只是笑看着他。 “天晚了，早点休息。我回屋睡觉去了。” 萧寰翎闻言立刻回了声好。 施颜见人回来了也安了心，萧寰翎独自去了外面又一直未归她确实有点担心。 确定对方没有什么异样施颜便和萧寰翎告别回屋了。 翌日，施颜比往常起得稍微迟了些，洗漱完毕后她让为她梳发戴冠的小蝶去请萧寰翎到花轩用早膳。谁料她刚到花轩，去叫萧寰翎用早膳的小蝶便拿着一封信火急火燎地奔进门。 “娘子，萧公子他好像走了，这是在桌案上看到的信。” 施颜接过信打开阅看，里面不过寥寥几行，但情真意切。萧寰翎表达了对她的相救之恩，照顾之情，也直言会将她当做自己的亲人，他让施颜不必挂念，言自己只是回家去了。 看了信施颜竟感到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讶然自己对萧寰翎生出了感情因此有了不舍，但她很快就恢复如常如一个无事人般招呼小蝶吃早膳。 她太明白聚散离合终有时的道理，她只是这个时代的过客，所以凡事不必挂心。 回到宫里辗转不得好眠的李隆基连今日的早朝都免了。 高力士见李隆基愁眉不展，心中忧虑。 “陛下，您有何烦心事可以和奴才说，千万别憋在心里头。” 高力士眼睛发酸心疼极了不得开怀，身形消瘦的帝王。 李隆基心中确实很苦闷，昨天去看杨玉环他原以为佳人会感动莫明，不料对方态度冷淡更一直在回避他的亲近，他不知该如何俘获杨玉环芳心，一向自信的他竟是束手无策，愁结在心。 他不明白自己贵为天子富有四海，执掌天下却无法入杨玉环的眼，他渴望得到杨玉环，但又舍不得责罚她，毫无顾忌地强迫她，杨玉环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征服欲，他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让杨玉环甘愿臣服于他，爱他敬他，以他为天。 “力士，朕可以降服任何外敌，令天下人俯首称臣，但为何在她那里就不能一偿所愿呢。” 李隆基语气的苦闷溢于言表，高力士由得也在心里责怪起不识抬举的杨玉环来。 “陛下，你所求为何，不妨告诉奴才。” 李隆基沉思了一瞬，眯着眼看向一脸恭敬仿佛信心十足的高力士，将内心的渴望说了出来。 “朕想让她进宫里来，她远在宫外朕难解相思之苦。只有她入了宫，才会明白除了朕身边她哪里都去不了。” “离得近了朕总有办法让她遂了朕的心。日日相对，无上的荣宠，朕不相信她不会对朕上心。” “你可有办法让她松口愿意早些入宫，即使要堵天下人的嘴，她也可以入太真观修行的嘛。” 李隆基言语之间都是对杨玉环的渴望和求而不得，作为忠于皇帝的好奴才，高力士心念一转已有主意。 “陛下，听闻太真娘子和其族兄，姐妹走的颇近。兴许娘子会听兄长姐妹的劝告也说不定。” 李隆基闻言略做沉吟便问道。 “不过族兄，姐妹而已，他们的话当真有用么。” 高力士见李隆基疑虑于是露出一抹谦卑的笑容。 “陛下您是不知娘子那位族兄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有着怎样的抱负。他啊，若是得知有一步登天的机会必然是要抓紧的。” “娘子刚被赐婚寿王那会儿，他便不远千里找到娘子认了亲。娘子认下了他这族兄，称他一声兄长，他也是个会做人的，因此娘子也比较看重他。” “娘子她出身杨家，她代表的不是她一人，而是身后庞大的家族。杨家人怎可能抵挡沐浴皇恩的诱惑，派杨家人出面去说和，娘子很有可能会改变心意，那时陛下您自能得偿所愿。” 李隆基也觉高力士说的在理。 “你说的她那族兄现居何处，叫什么名字？” 高力士恭敬回禀。 “禀陛下，娘子族兄现居长安，名杨钊。据说此人还是张易之的外甥。” 李隆基眼神一凛。 “哦……” “既然你说的头头是道，便出宫去传一份朕的口谕给他。若他办的好朕自会嘉奖于他。” 高力士没有细问是何口谕，因为已然对圣意心知肚明。 “奴才这就出宫去传陛下口谕。” 说着躬身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等高力士抵达杨钊府上时已是半个多时辰后了，府里的门房奴才一见阵仗赶紧上前相迎，得知高力士身份更是不敢怠慢将人引入杨府到厅堂内坐着，便立即告知管家去请杨钊去了。 高力士坐在厅堂内饮茶时，杨钊正在书房写字，闻听管家府中来了贵客本不以为意，直到管家告知来的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高力士公公，脸色霎时一变大步走出书房朝前院行来。 “高公公驾临寒舍，真令寒舍蓬荜生辉。” 杨钊（杨国忠）满面笑容地上前和高力士寒暄，心里却是打起了鼓。 高力士觑了杨钊（杨国忠）一眼，唇角一扬笑容可掬道。 “杂家奉陛下口谕而来，还请先摒退左右。” 杨钊闻言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吩咐了其余人都离开，他才极力保持着镇定看着高力士。 “不知陛下有何口谕予臣。” 杨钊第一次在皇帝那里有了名姓，更有幸闻听圣上口谕，他心里激荡之余也不免感到忐忑。 高力士将他诚惶诚恐的样子看在眼里，倒没什么感想，只将李隆基的心思矫饰一番以口谕的形式传给了杨钊（杨国忠） 杨钊（杨国忠）听后先是震惊而后便是狂喜，大好的飞黄腾达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岂有不抓住之理，当即表示一定不负皇上信任，更不会让皇上失望。 得到了满意的回复高力士便说了些勉励之词，便离开杨府回宫向李隆基复命去了。 第41章 杨钊 “颜颜，你看上去好像不怎么开心。”0804趴在施颜身旁柔软的杯子上看着她。 施颜低低嗯了一声，没有起伏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颜颜，难道你在为萧寰翎的离开不开心，可你们以后又不是见不到面了。” 施颜面无表情地瞅了0804一眼。 “你从哪里看出我不高兴了，我只是单纯不想说话，行不行。” 0804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跳。 “是我说错话了。” 施颜看小团子一副委屈样心不由一软。 “好啦，是我不对，说话太冲。” “我就是单纯觉得无聊，这个时代没有电视，没有手机，除了早中晚去三清殿念经修心，其余的时间我便在这浣清居里头待着，我要么看看书，要么睡觉。大部分的好时光就浪费掉了。想想大唐的美丽河山我却不能去走一走，看一看，不免感到可惜。” 0804闻言有些无语，施颜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萧寰翎的关系而心情不好，只它心里明白却不能挑明，便顺着她的话安慰。 “其实长安城外的世界也没什么新奇的，你还不如待在这方安静的天地里，至少你的日子过得安稳。” “颜颜也知道我们到这个时代是有重任在身的，即使你去了外头也总要回到这里来。何况宫里那位也不会放你离开长安城的。” 0804的话完全没有安慰到施颜，相反让她的心更郁闷了。 “我就是太清楚了，所以想出去也不会出去的。”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 “小八，你应该也晓得我会骑马了吧，你能不能给我变一匹马出来，明天我想从道观的后门溜到外头跑马去。” 0804也不忍心打破施颜的幻想但它只能说实话。 “颜颜，要让你失望了，马我是不可能会变的。而且你明天只能待在观里。” 施颜闻言也并不失落，毕竟她只是那么一说，不过不能离开道观却让她疑惑。 “为何只能待在观里，难道有什么人要来，还是会发生什么？” 0804跳起来蹦跶了一下。 “明天你自然就知道啦。” 施颜一听0804竟卖起关子来，也不好奇不追问。 “那行吧，我先睡了。你自便吧。” 说着就起身去吹了灯借着朦胧的月光上了床榻，侧身躺下闭着眼不再理某个脸颊鼓鼓的小团子。 “哼，你就不能配合一下我，表达一下好奇，求我告诉你吗。” 施颜抿着唇偷偷笑了笑。 “好吧，那我勉为其难配合配合你。” 说着转过身去对着抱着手臂的白团子。 “亲爱的小八你最好啦，快告诉我吧，我好奇的不得了。” 0804这才高兴了。 “明天杨玉环的族兄杨钊奉了皇帝的口谕来见你，为的是要劝你进宫去。” 施颜在心里琢磨了下才反应过来杨钊是哪号人。 “你说的杨钊可是杨玉环的堂兄杨国忠。” 0804说了声是的。 施颜差点没笑出声来。 “李隆基真是不死心，才回宫竟不知消停。我看必定是高力士那个皇帝的狗腿子想出的馊主意。” “杨家兄妹几个就没有好的，靠着杨玉环的关系享受了荣华富贵就罢了，可都没一个真心为杨玉环着想的，眼里就只有他们自己。尤其杨国忠后来仗着李隆基的宠幸，骄奢淫逸，擅权弄法，可谓一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 “他那样的心术不正的人我干嘛要见他，不过一个趋炎附势之徒。” “我难道还赶着去做他往上爬的垫脚石不成。” 施颜没好气，言语之中都是对杨家兄妹的厌恶嫌弃。 0804十分理解施颜，可为了顺利完成工作它只得开解施颜。 “颜颜，我也讨厌杨家兄妹几人，可我们也不能真对他们避而不见啊，杨国忠，杨玉瑶，杨玉琇，杨玉钗，都是之后几个会在杨玉环封贵妃后会登场的人物，是不可或缺的，历史上他们因为杨玉环的关系备受荣宠，都有受封，不是你不见他们他们就不存在了，不会借着杨玉环的光而享受恩泽。” “历史的既定轨迹不会因为你的想法而改变，即使发生了偏离也会很快回到正轨。” 施颜有时候真怀疑有着萌哒哒小奶音的0804，只是披了一个白团子外皮，不然说起理来怎会如此头头是道。 “我没打算要对杨家兄妹怎样啊。我只是还不想见杨国忠，不想看到他的嘴脸也不行？” “我偏不让李隆基称心，谁叫他总来恶心我。” 0804感觉自己不能再继续和施颜聊下去了，它已经尽力了，施颜倔强执拗起来它实在没办法。 “我去睡了，明天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0804颇沮丧地隐去身形咻的一下飞进了施颜识海之中。 施颜则是伸展了下四肢闭上眼睛，她决定睡个美美的养颜觉才不愿意因为些无关紧要之事费神。 第二日施颜做完早课便回浣清居去了，她临别还特意跟清枫，文英等人说了如果有个姓杨的自称是她家里的人来观里，就说她不方便见他打发他离去便是。 清枫自是疑惑，她便声情并茂一番添油加醋说来寻她的人多么多么疼她，是专程来游说劝解她还俗带她离开长安的，她奉皇命出家哪里能私自还俗，她不能辜负了家人的呵护之心又不好牵连他，不见他是最好的。 清枫见她情真意切没怀疑竟是相信了，还保证不会允他入观叫她放心就是。施颜当然放心，她已经那样说了，清枫自然不敢大意，否则出了什么岔子她也担待不起。 杨钊用了早膳便马不停蹄地带着几个护卫来到洞灵观，一下马车他便抬步往观里走，只是刚到三清殿前他就被早已等在那里的文英截住了。 “这位施主何故莽莽撞撞带着一众人到我观中，我观众今日不接待外客，还请施主离开。” 文英一副清傲冷隽之态，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杨钊（杨国忠）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一霎的局促踌躇过后，便换上温和从容的笑脸十分有礼道。 “请恕在下无状。在下是来见家中妹妹玉环的，一时情急这才失了礼数。” “在下杨钊，还请您行个方便让我去见妹妹玉环一面。” 杨钊（杨国忠）说着便挥退身后的人，朝文英作了一揖。 文英面色眼见的好看了些。 “你回去吧，这里没有你找的玉环，只有刚入我们道观不久的太真。” “可她说了她已身在红尘外和从前再无瓜葛，因此不会见你。” 杨钊闻言当即错愕不已的傻了眼。 第42章 春雨时节 杨钊（杨国忠）兴冲冲来到洞灵观结果连施颜面都没见到，无奈之下他只得满心失落无功而返。 回程的路上他心中焦灼难安，他不知该如何向李隆基交待，更不解为何待他亲厚的堂妹杨玉环为何不愿见他。 总之回到杨府后他一直就恹恹不快，连晚膳也没吃几口。 果然与他所料不错，才用过晚膳高力士便亲自登门询问他劝说杨玉环入宫的进展。 “哼，陛下可是对杨大人你给予厚望，杨大人可需尽心尽力，不叫陛下失望的好。” “事情办好了在陛下那里杨大人不说有什么体面，就说您是太真娘子族兄的身份，娘子进了宫必然有大造化，您做兄长的也自然跟着水涨船高，平步青云不是。” “杨大人还是好好想想吧。” 杨钊（杨国忠）全程低着头躬着身体，看上去足够卑微谦恭，可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对权利的欲望一到达顶峰，被一个太监奚落冷讽，即使对方是皇上身边最受宠的红人，他也依旧感到屈辱。他渴望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让天下人不敢再轻视他，畏惧他。 “请高公公放心，明日臣会再往洞灵观一趟，臣蒙受陛下恩泽信任，必不会让陛下失望。” “娘子一日不见我我便誓不放弃，臣日日去，她总有一日会见臣。臣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陛下一番良苦用心都说予她听。” 高力士似乎极满意杨钊（杨国忠）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 “很好。杂家会将杨大人的话转述给陛下，事情办成后陛下定不会亏待了杨大人。” 杨钊闻言抬起头眼含感激地望着高力士，从袖中取出一块水头极好的和田羊脂玉珏来捧给他。 “还得劳高公公您替臣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 高力士看杨钊（杨国忠）还算上道，眯着眼将那玉珏收下放入袖中。 “杂家先回宫了，陛下还在等消息。” 杨钊（杨国忠）将之送到府门前，见高力士领着几名太监渐行渐远他才将目光收回，只背过身步入府中时面色已冷了下来。 高力士回宫后将杨钊（杨国忠）到洞灵观碰了壁的事，和势必要见到杨玉环的决心回禀了李隆基。 李隆基唾骂了几句杨钊，言他办事不力，是个不顶事的废物，然后又将高力士好一顿数落才消了气。 长安城西市一间酒肆外。 “这不是萧寰翎嘛！哥几个还以为你死了呢。没想到你小子命挺大。” 说话的少年穿一身青褐色圆领华服，颈项上还戴着一个坠着金锁的金项圈，面白而微胖，模样长得还算周正。如果不是他眼里含着两分不怀好意，其实整体给人感觉还是比较讨喜的。 “瞪什么瞪，以为小爷怕你。你不过萧家不受待见的混血杂种，给小爷提鞋都不配。” “怎么，今儿个是来找小爷报仇的不成。” “哥几个还等什么，一起上！” 萧寰翎眼里带着一丝轻嘲，没有和以往那样一点即炸，而是无声而悲悯地看了眼兀自叫嚣的卢毅，从马上飞身而下。 “我本不欲和你们一般见识，可你们技不如人，便做些龌龊勾当用迷药暗算我，我差点丧命于尔等之手，自是不能就此一笔勾销。我萧寰翎从不吃亏，更不懂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所以……” 说着就飞身上前一个干净利落的扫堂腿，将两名扑将而来堵他的少年给踢倒在地上，继而推出一掌朝着躲闪的卢毅攻去。 翌日清晨便下起了绵绵细雨，一整晚不曾好眠的杨钊（杨国忠）便吩咐人准备了马车载着他往洞灵观去。 歪在马车里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行事狠绝的杨钊（杨国忠）已酝酿好了可行的策略，他决定站在洞灵观外淋一场雨，借着雨让自家堂妹心软。他不信他一直站在洞灵观外不走，观里的人还能无视他。 “颜颜，杨钊他又来了。而且他今天似乎准备打苦情牌，打定主意不见到你誓不罢休。” 0804从施颜识海中飞出，小声提醒她。 施颜将手里茶杯放下，掀起眼帘望了眼窗外绵绵密密的雨丝，弯唇一笑。 “是么，既然他自己愿意那就任他多淋点雨，醒醒脑子也不错。” “他也是有意思，莫非以为打苦情牌就能感动谁不成。” “他是想逼我非见他不可吧。不然做妹妹的不理兄长的死活，于名声也实在不好听。” 0804近日来越发琢磨不透施颜了。 “颜颜，现在的你让我觉得好难懂。你到底会不会见杨钊啊。” 施颜没好气地瞥了0804一眼。 “你看不懂我才对了，一个人如果失去了神秘感自然就少了许多魅力。” “你不是很喜欢我吗。” 0804闻言当即炸毛矢口否认。 “才没有，我才没有很喜欢你，最多只有一点点……” 施颜不以为意看着0884嫣然一笑。 “解释就是掩饰，我懂的。” 0804一时恼羞成怒。“你胡说，哼，我不理你！” 说着便溜了。 从自己屋里出来的小蝶刚关好门转过身来，就见院子里撑着伞穿着一身暗红色圆领织锦衣裳的萧寰翎。 看到忽然出现的人小蝶双眸一亮，笑着和他打招呼。 “萧公子！” 萧寰翎行至屋檐下收起伞顺手搁在一旁，唇角一牵问她道。 “你们家娘子呢。” 小蝶猝不及防不期然沦陷在萧寰翎明艳照人的笑里，有些迟钝地指了指花轩的方向。 萧寰翎看了花轩一眼遂看着小蝶又是一笑。 “我去见她。” 说着便走了。 独留迷失在萧寰翎惊世绝伦红衣墨发昳丽风姿中不可自拔的小蝶，久久无法回神。 萧寰翎步入花轩望见的便是倚在窗边看雨的施颜，他望着她姣美丰盈的侧脸，生动又独具风情的神态，一颗心便似在温泉中泡着，在酒里沁着，窗外朦胧的雨雾再迷离也不及他眼中的女子更令他沉醉。 施颜似有所感的回过头，一见来人明显十分惊喜。 “阿翎！” “今儿下着雨，你怎么有空过来。” 萧寰翎眼里也溢出欢快的笑意。 “所幸无事便来看看你。” 施颜笑着嗔他一眼。 “原来无事才能想起我。” 萧寰翎走上前去将手里提捏着的用油纸裹着的纸包递给施颜。 “骗你的。今儿出门刚巧路过西市，想到素心斋里的点心天下闻名，你或许会喜欢，就买了一些带来给你。” 施颜高兴不已地接过那看着不大但颇有点分量的油纸包，颇为触动的看着萧寰翎。 “我确实喜欢吃各种精致的小点心，你有心了。” “你快坐，别站着。看你身上都淋湿了。” 说着就伸出手去招呼萧寰翎坐下，转而又去取了干爽的帕子让萧寰翎擦擦身上的雨水。 萧寰翎看着施颜为了他忙前忙后的样子目光愈发柔和。 第43章 相聚 萧寰翎将身上沾到的雨水擦干净，便将手里的帕子递还给施颜。 施颜接过随手搁在了一旁的案几上。 “你给我带了什么点心。” 施颜笑着看他一眼后又低下头去将油纸包打开。 也许是下雨的关系店家将点心包裹得很严实，足足包了三层油纸。施颜看着那金黄色方块状，粉白色捏成蝴蝶状，白色的像莲蓬一样的精致小点心，简直有些爱不释手。 “这应该不便宜吧。” 施颜抬眸望着一脸笑意的萧寰翎。 萧寰翎摸了下鼻子，避开施颜的注视道。“还好，也费不了几个银钱，就是那里生意太好需早早地去否则排队都要花些功夫。” “你既然喜欢，下次我再给你带些，西市还有好几家卖点心果子的。” 施颜也没有拒绝，对萧寰翎的心意她很珍惜，她并不愿做个喜欢扫兴的人，只是特意叮嘱他偶尔带些就好。 “这几样点心叫什么名字。” 施颜说着拿起一块金黄色的点心轻轻咬了一口。 “入口即化，吃起来有点像豌豆黄。” 萧寰翎笑看着像个孩子一样满目欢欣的施颜。 “你手里拿的叫芸豆糕，粉白的叫荷花酥，白色莲蓬状的叫莲蓉果子。” 施颜闻言点了点头将手里还剩一点的芸豆糕吃完，遂站起身来对萧寰翎道。 “有点心怎么能没有茶，我屋里收着上次云英拿来给我的茶叶，我叫小蝶去烧点热水，我们一边吃茶一边用点心，岂不美哉。” 说着就要往外走。 自相识萧寰翎还不曾见过施颜这般性情外放，生动明朗的一面，他本欲开口让她坐着便好自己去给小蝶说，可施颜已经走出门去了。 萧寰翎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无奈一笑，百无聊赖之下他只得坐着等施颜回来。满室寂静，外头是雨滴敲击着窗外花木叶子的声响，似乎施颜一走便带走了一室的鲜活和亮堂。明明坐在他对面的人才刚走不久，可萧寰翎发现自己却已经开始想她了。 “已经和小蝶说了，我们再小坐一会儿。” 施颜眉眼含笑地走进门来和萧寰翎说话。 “等烧好水烹了茶，我们三个就在一处品茶吃点心，聊天说话。这样的天气太适合和朋友一起吃美食，饮热茶了。” “阿翎，你真是太贴心了。你今日来看我我开心不说，更觉得这讨人厌的下雨天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施颜笑容明媚美目流转，萧寰翎似也感染了她的欢欣一颗心更是彻底陷落下去。他为眼前的女子心动，明知不该可他情愿就此沉沦，只要能一直看着对方他已别无所求。 “我有一物想要送给你，权当是回报你的相救之恩，望你莫要推辞。” 萧寰翎从怀里取出一物来上前去放在施颜右手边的案几上。 施颜看了眼红木案几上散发着温润光泽的青绿玉佛，不解地看向萧寰翎。 “此物乃是去年于西市从一吐蕃商人手里买来的，那吐蕃大叔说此玉和我有缘非要卖予我，我那天刚好手里有点银钱，也不想和他拉拉扯扯便买了下来。” “此玉为和田青玉，虽算得上品但极有灵性，我自得了它就不曾害过病，这次更是蒙你搭救保住了性命。你将它戴在身上或可护你平安。我也会放心许多。” 萧寰翎定定地看着她，一副唯恐她不收的表情，施颜几欲张口推辞不收但怎么也硬不心肠拒绝。 “这玉既然有灵性你便该自己戴着，给了我是怎么个事。” 施颜尽量说的委婉一些。 萧寰翎却是不容她拒绝故意道。 “我幼时遇见过一个云游四方在长安城落脚的道士，他怜惜我教了我些拳脚功夫。若不是他收到了友人的求助信必须离开长安，我本是要随他学剑的。” “我身体强健又有功夫傍身，你不必担心我。这次之所以受伤也是我大意，但以后不会了。倒是你孤身在外，我没法时刻在你身边，作为你的朋友，送你一块护身玉难道都不行。” 萧寰翎话都说到这份上，施颜再不好拒绝了，不然真会显得矫情。 “那我就收下了，我会一直戴在身上。这样你该放心了吧。” 萧寰翎展颜一笑点了点头。 “娘子，热水烧好了，茶叶也已备好。” 小蝶一手提留装有热水的茶水壶，一手端着放了茶叶烹茶用具的托盘入得轩内，朝他们走近。 施颜一瞧立刻上去接过小蝶手里的托盘，行至桌案边将之放下。 “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就这么风风火火的自己都弄来了，如果摔着了你可怎么好。” 施颜眼里带着一丝责怪，不赞同地看着小蝶。 小蝶被责怪了也不难过，只是腼腆笑了笑。“您还不知道吗，奴婢可是有一把子好力气的。您放心，奴婢稳当的很。” 施颜没好气地瞅她一眼。 “你快坐下吧。” 小蝶笑着哎了一声。 萧寰翎看她二人你来我往眼里始终含着笑。 启程往洞灵观来见施颜的杨钊（杨国忠），因车轮子陷进了水洼子里在半道上耽搁了会儿功夫，到洞灵观大门口时他挑起车帘子去看，见雨势比先前大了些，他暗自做了好一番心里建设终下定了拼一把的决心。 下了马车他拒绝了为他打伞的管家，且还极不高兴地瞥了不醒事的管家一眼。 “将伞给我收起来，你们谁都不许打伞，就给我在雨里头站着。” “你，前面引路去，脑子迟钝也别坏了我的大事。” 管家被训了只能老实的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到前头引路，尤其身上被雨一淋更是狼狈不已。 杨钊冒着雨走进洞灵观，大步走到三清殿前的廊下站着，见左右无人他眉一皱便四处张望起来。 “怎么半个人影都没有，今儿雨也淋了，也狼狈了，要我无功而返却是不能够的。” 杨钊眼一冷对身旁像个鹌鹑模样的管家道。 “去，四处找找，看能不能问到太真娘子在观里的居所，就说太真娘子的家兄来看她了。” “给我机灵着些。” 管家小心地看了看杨钊（杨国忠），重重点了点头。 “主子放心，奴才省得。” 说着便走下石阶步入雨里到四处寻人去了。 杨钊站在廊下只觉浑身黏糊糊的不舒坦，内心里更是焦灼。 第44章 杨钊的心机 大概半炷香功夫去找人的管家便和误打误撞碰上的云英，一道来到三清殿。 “你就是太真的兄长。” 云英上下打量了杨钊（杨国忠）一眼，带着些疑惑看着他。 杨钊一见云英便知其和上一次见到的文英要更好说话些，心下瞬间已有思量。 “在下正是太真兄长。这位女冠有所不知，听闻我家妹妹到贵宝观修行，在下心里真是又忧又急。我家妹妹离家到贵观修行，家中长辈，兄弟姊妹们更是一无所知。想来我玉环妹妹是不愿家里人担心，因此才瞒着我们。” “可如今在下知道了又怎能对弃了红尘，心里不知几多凄苦的妹妹置之不理。在下今日来除了见我家妹妹一面，更有一些长辈，兄弟姐妹为她准备的东西要带给她。还请女冠行个方便。” 杨钊话落便作了一揖，一脸真诚地望着云英。 云英不语只静静的看着他，杨钊猜测对方许是已经动摇于是再接再厉道。 “不瞒女冠，在下昨日来过，接待在下的是另一位女冠。许是在下不懂规矩冲撞了那位，才使得其颇不留情面地让我离开了。在下回了家心里一直放不下，这才又赶了来。” 管家见自家主子在云英面前姿态放的极低，有心帮忙便出言附和。 “是啊，是啊，我家大人心里记挂着家妹，这两日来真真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云英将主仆二人的情状看在眼里，思及施颜先前的嘱咐，自觉不好自作主张。 “抱歉，贫道也帮不上忙。太真已是出家入了道门之人，便已尘世再无瓜葛。” “施主放心便是，太真在此处修行一应都算周到，您不必不挂心。” “雨下得急，两位还是请回吧。我这里便告辞了。” 说着施了一礼转过身去拿起檐角的雨伞正欲离去。 杨钊（杨国忠）一见立即急了，他暗恼洞灵观里的女冠都油盐不进铁石心肠，但要他就此作罢是不可能的。 “女冠，在下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也不为难你。只烦请你为在下带个话，就在下今日不见着她便一直站在门外不走。” 话落便朝着云英抱拳一礼随即大步走下石阶，决然地走进雨中。 管家杨贵看自家主子走了反应过来立刻跟了上去。 云英看着二人微微皱了下眉头，取过雨伞撑开她缓缓步下石阶朝大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她打眼朝外头望去，见杨钊（杨国忠）果真站在门外也不打伞就那么被雨水浇着，看着看着她也生出了一丝不忍来。 “罢了，毕竟是兄妹，真要有个好歹，太真心里也会难受的吧。” 担心人真淋出个好歹来，云英不敢再迟疑，决定去浣清居找施颜去。 “她人走了？” 杨钊问陪他站在雨里的管家杨贵。 杨贵踮起脚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大门口，已不见云英的身影。 “主子，她人已经走了。反正没人瞧见，您不如回马车里待着去，这淋坏了可怎么好。” 杨钊（杨国忠）却半点不领情。 “蠢货，你知道什么。” 杨贵又被训斥了不敢触霉头的他只得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你进去看看情况。” 杨钊抹了把被雨水沾湿的眼睫，朝杨贵看了一眼。 杨贵恭恭敬敬应了，抬步朝洞灵观中走去。。 浣清居花轩内气氛正好。 “颜颜，杨钊正在观门外淋雨，你那个云英师姐被他用苦肉计打动了正往这边来寻你。” “嗯，已经到浣清居门外了。” 0804突然出声一下打断了施颜喝茶的动作。 施颜眼一转看向小蝶。 “小蝶，你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人来找，我好像听到有谁在叫我。” 小蝶一脸狐疑。 “没听见有什么人在叫人啊。我出去看看去。” 说着就起身朝门外走去。 萧寰翎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心里不免感到疑惑，因为他和小蝶一样没有听到有人在叫施颜。但他深信施颜自有道理便也没有表现出疑惑来。 小蝶走出花轩打眼去瞧刚巧和打着伞走进院中的云英视线对上。 “云英师傅，是您啊。” 小蝶冒着雨迎上前去，很机灵地将人往自己屋里领。 等二人进了屋，小蝶招呼云英坐下。 “您可是有事找我们娘子。” 云英牵起唇递给小蝶一记赞赏的眼神。 “你去告诉你家娘子一声，就说她家兄长来看她，被我回绝后，此时正在观外等着呢，说是要一直等，等到你家娘子愿意见他为止。这会儿雨又下得大了，我怕那人太固执真要是淋坏了可怎么好。” “这不，权衡之下，我便来寻你们娘子了。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亲人。” 小蝶一听便知不能耽搁该立刻去告知施颜才行。 “多谢云英师傅走这一趟，您先坐会儿，我去跟我家娘子说一声。” 说着便往外走。 待进了花轩小蝶走到施颜跟前刚要张口，一看旁边的萧寰翎便支吾起来。 施颜心中了然。 “直说便是。” 小蝶便和施颜将云英说的话斟酌着复述了一遍。 “噢，原来是我的好兄长要见我。真有意思，以前也没见到对我如此上心，舍得豁出性命，这会儿子怎么这样赤诚了。” “见我一个出了家入道门做了女冠的做什么，还非见我不可。一次不成这次干脆耍起赖来。” “左不过是为某个人来当说客的，哪里是真关心我。” “不见。” 小蝶听出了其中的弯弯道道，那点子因为有人记挂自家娘子的欣喜也没了，颇为气愤道。 “就是见他作甚。以前也没瞧他对娘子您这么上心，在外头淋雨是什么意思，做个谁看呢。这不是存心逼迫娘子，若您不理会指不定让人以为娘子是个冷心冷清，没心没肝的人。” 萧寰翎看着施颜眼里的嘲讽，思及她如今的处境，眼下门外淋着雨不走一心要和施颜见上面的杨钊，无疑居心叵测更让他厌恶。他厌恶身为亲人的杨钊在李隆基的授意下，便如此逼迫他最在意的人。 “你若不见他，他又一直不走，恐对你名声有损。要不由我出去将他打晕了，让人将他送走。” “我可以做一番易容掩饰，别人也不会知道我的身份……” 施颜一口否决了萧寰翎的提议。 “不可。” “你不宜出面。这洞灵观外有皇帝留下的四名亲卫，你若出手势必会惹上麻烦，被他们盯上于你便是大祸。” “莫要因为我而惹祸上身。” “你亲自随云英师姐走一趟，将我的话告知杨钊。” “你告诉他，就说我自入道门已决心潜心修行，不再理会红尘俗世。至少两年内我绝不会离开这洞灵观，也不会改变心意。” “我遵陛下旨意出家入道为太后祈福，为大唐祈福，合该虔诚才是。” “你让他回去，就说我让他保重自己。” “去吧。” 小蝶朗声应了声是便转身出了花轩见云英去了。 第45章 分别之际 萧寰翎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离开长安往西岳（华山），去寻他师父元真道人将秋鸿剑法学会，他虽会些拳脚功夫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不过花拳绣腿不堪一击。他的力量太弱小，他要变得强大起来，首先在剑法上就得下苦功。 他不只要变强还要有权利，否则何谈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施颜提及两年这个期限，也正是一个适合他可以去发奋图强的时期，他即使不在长安也不必担心施颜被逼入宫。 等他学成剑法便立刻赶回，到时他再筹谋一番总会拥有可以护住施颜，让施颜可以随心所欲的力量。身为兄长的杨钊只有算计和私心，根本不可靠。 处于权利的中心长安城萧寰翎很清楚真正让人忌惮的是什么，是权利地位，是手里有兵。 “其实这次我来还有一事要和你说。” 如今还未走萧寰翎眼里已有不舍。 施颜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笑了起来。 “不会是来和我道别的吧。” 萧寰翎有些意外施颜竟看破了他的心事，一时怔在那里。 施颜见他如此也确定了七八分，虽是不舍但不愿太过伤感，因此故意玩笑道。 “不是才说我不离开长安，你便不离开，怎么转头就改主意了。” 萧寰翎心下一慌以为施颜误会他朝令夕改，信口开河，是个喜爱说大话的人。 “我与你说的句句都出自真心。” “这次离开长安是我临时决定的，我想去西岳找教我拳脚功夫的元真道人，和他学从前他执意要教授给我的秋鸿剑法。我就是觉得自己太弱小了，根本没有和人对招的实力。” “我总不能长期无所事事，等学好了剑法提高了实力，我会在长安找个正经的职务。” “到那时我便能自己置一处宅子从萧府搬出去。我父亲一直瞧不上我，怎么的我也自己争气不是。” 施颜闻言露出一抹浅笑，心里更感到欣慰。“原来是这样。你有向上的决心，我自是为你高兴，也十分支持你。你去吧，我等着你变得更强大的那一天。” “对了，你可确定了哪天出发？” 萧寰翎拿起茶壶为施颜杯子里添了茶水。 “三日后是个宜远行的日子，我打算和往西岳去添置货品的商人一道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施颜有点意外她以为萧寰翎是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可听对方会与人同路她也确实没那么担心萧寰翎了。 “你想得很周到，与人同行总归路上互相能有个照应，而且不会太孤单。” 萧寰翎看着施颜轻轻嗯了声，其实他之所以那样对她说不过是为了安她的心。听了施颜的话他更确定了施颜是关心他的，一颗心也愈发柔软。 “你出发那天我就不送你了，我向来不擅长离别。看你离开我怕自己会难过，毕竟离别总免不得会伤感。” 施颜声音低低的，明明在笑着，落在萧寰翎眼里却让他感到心疼，虽失望对方不能送他，可他确实不愿见她心情低落。 “没关系。其实我也不习惯分别。总归还是会再见的，到那时我们再好好聚一聚。” “需不需要我将流云留下来给你，你得空的时候也可骑着它散散心。” 施颜没料到萧寰翎如此直心肠，她眼一弯掩着唇笑了笑。 “你怎么这样实诚，好似恨不得将自己有的好东西都给我。流云你就自己带着吧，你要远行少了它也不方便。它通人性对你又忠诚，有它陪着你我也更安心。” “在这洞灵观待着我也不好总到外头去。” 施颜的意思萧寰翎当然明白，他也没再坚持。 “那好吧。我不在长安城里也无法经常来看你，你自己一定要多多保重。” 临到离别时萧寰翎才发现有了牵挂之后说要走会如此艰难，长时间见不到想见的人那滋味该有多么难熬。 淋了半响雨快要支撑不住的杨钊透过雨幕看着朝他走近的两道身影，心里先是一喜，后抬起手抹了一把脸，可待他看清那打着一把伞走到他面前的人并不是杨玉环时，眼里的喜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蝶打量了几眼杨钊狼狈的样子，暗暗告诫自己不许心软，于是粗着嗓子不怎么和气道。 “公子爷您这是在做什么呢，还是赶紧地回马车里待着去吧，小心过了寒气得了风寒如何是好。” 杨钊根本没听进小蝶的话，此时他心里正对杨玉环的避而不见心生恼意。 小蝶看杨钊一动不动也没个回应，当即就不舒服起来。 “公子爷莫非对我家娘子有什么不满，您身为娘子的兄长不说关心爱护我们娘子眼下您此种不爱惜自身的做派是做给谁看呢。我家娘子已是个出家入了道门的，本意是虔诚静心这才下了决心放下俗世尘缘，可您当着观中的女冠门站在大门前淋雨，这不是逼迫是什么。” “我家娘子太苦了，连家里人也不理解她，这是要断人活路么……” 小蝶说着已是哽咽着哭了起来。 小蝶的真情流露犹如一个耳光拍在他们一行人脸上，一下就给杨钊整不会了，小蝶的话好似一顶大帽子扣到了他头上，让他无所适从。 “这，这，这说的哪里的话，我杨钊对自己的妹子如何会有歹心。我，不过是……” 小蝶打断了杨钊的解释和剖白。 “好了，公子爷也不必再解释了。我家娘子差我来给您捎几句话。” “娘子说了她至少两年之内不会离开洞灵观，也绝对不会改变心意。所以您回去吧，也不要再来。” “她让您多多保重自己。” “娘子有自己的苦衷和不得已，公子爷要真心疼她便多为她考虑吧。娘子如果心里不在意您，哪里会让奴婢出来见您，大不了就当做不知您在外头就是了。” 杨钊被说的哑口无言，根本没有底气再抬起头，他的确是带着私心来的。 “是啊，杨施主，您还是走吧。既然太真让小蝶给您传了话，您也该明白了太真的意思。” “道观本是清净之地，还请您还洞灵观一片清净。” 站在小蝶身后的云英适时站出来劝告了杨钊几句。 杨钊抬起头看看小蝶，又看了看云英，只觉自己是真的没有脸面继续下去了。 “走吧，扶我到马车里去。” 说着已转过身背对着洞灵观朝马车里走。 杨贵应了声立刻上前搀扶着杨钊。 “和你们娘子说，今日是我这个兄长的莽撞了，让她见谅则个。” 说着便借着杨贵的手劲进了马车里。 不一会儿车夫便赶了马车离开，随行来的人也呜啦啦跟着走了。 第46章 两年之期 小蝶看着载着杨钊离去的马车渐行渐远，这才收回视线和云英一同回观里了。 “既然已见过你又同你提前道了别，我这便走了。” 萧寰翎见雨势慢慢小了，而自己似乎也没了久留的理由，尽管非常不舍但他确实该离开了，一直不走他只会更加不舍。 施颜见人要走便转头去看了眼窗外。 “若是不急何不留下用了晚膳再走。” “今日一别下次再见又是以后了，说不好再过会儿雨就该停了，等雨停了你再走岂不是更好么。” “你骑马来下着雨又不好遮伞，雨淋多了得了风寒难受的人是你。而你是因为来看我才淋了雨，如果再生了病我心里自是不好受。” “所以你得听我的。” 萧寰翎被施颜小霸道又有点强势的样子可弄得呆了呆，他本就对施颜说不出拒绝的话，何况他确实愿意再多留片刻，于是也不反驳乖巧的点了点头。 施颜看他听自己的，还一副乖孩子的模样，只觉任谁见了萧寰翎这样精致明艳的人物，都不会相信对方性子竟温柔可爱不过了。 小蝶风风火火地走进花轩，一见施颜便直奔到她跟前。 “娘子，公子爷他被奴婢臊走了。得亏他识相不然奴婢定要让他颜面尽失，看他还敢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施颜听了小蝶的形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傻丫头，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不是这么用的。你也是个胆大的，你只图嘴上痛快，却没想过你将他得罪了，弄不好人家会记恨在心，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小蝶闻言心一颤，但还是嘴硬道。 “奴婢不怕他，反正他欺负您就是不行。” 施颜心头一软。 “傻瓜，以后记得将自己的安危也放在心上，不要一味只想着我。你也不必担心，不是有我在吗。再如何我都不会让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施颜的话让小蝶的鼻子微微发酸。 “奴婢的安危和娘子您比起来怎么可能一样，您当然更重要了。” 萧寰翎将施颜主仆二人的相处看在眼里，心里也颇为动容。 杨钊回到府里便病倒了，他烧得人事不省躺在榻上，他府里底下侍候的人急得一顿忙活他自是不知。 晚膳施颜特意给萧寰翎做了一道素菜，三人在花轩里就着观里给配的几样菜品愉快的吃了一顿饭。 用过晚膳小坐了一会儿，雨果然就停了。 施颜将萧寰翎送出门口。 “我走了。” “你千万照顾好自己。” 萧寰翎忍不住叮嘱。 施颜笑着点点头。 “我会的，你也是，要照顾好自己。得空的话就给我写信吧。” 萧寰翎眼睛立时一亮。 “好，我一定写信给你。” “听人说有一种鹰要是教好了便能给千里之外的人传信，我去找找看。” “你等我的信。” 写信给施颜说明他也能得到回信，萧寰翎当然高兴。心里有了盼望便也冲淡了他心里分别的伤感。 “保重！” 施颜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萧寰翎这才收回留恋不舍的目光走到墙角边上，飞身一纵脚尖借力一点便越墙而去了。 萧寰翎来时无声无息走时也安安静静，施颜心里清楚若不是因为不愿给她惹麻烦，萧寰翎根本不必这样隐隐藏藏。 再见就是两年后了，别说她心里确实有些不好受。 “算了，不想这些。等过几天就是我和海越他们约定好见面的时间，我还是多想想自己今后成功跑路的计划吧。” 宫中兴庆殿，才欣赏完一场歌舞的李隆基正意兴阑珊着。 从密探那里得知杨钊用上苦肉计也没见着杨玉环的高力士，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握着密探所呈的折子，走到醉眼迷离的李隆基身旁，恭敬道。 “陛下，奴才有要紧之事禀告。” 李隆基闻言掀起眼帘看他一眼。 “你们都下去。” 一众宫人立刻退出了殿外。 “陛下，这是暗中跟着杨大人的密探传进来的迷信。” 李隆基伸手接过打开来看过又将之合上丢在案上，嗤笑一声。 “不出朕所料，这人果然派不上用场。她还是真是个倔强的性子，不就是两年，朕等的起。她既这样说了，看到时候她再有什么理由拒绝朕。” “不是说病了，赐些东西过去。再如何他也是玉环的家里人，朕也不好太苛责。” “力士，你说说这天下什么样的好女子没有，朕怎么就在她身上丢了一颗心。朕待她如此真情真意，她何故如此硬的心肠待朕。” 高力士从未见过这样失意的帝王，他也认为冷心冷清的杨玉环不值得帝王费心费神，可他脑海里不禁就闪现过杨玉环千娇百媚，堪称国色的倾城姿容来。他一时感叹不怪帝王为其心醉神迷。再加上杨玉环和帝王原本的身份鸿沟，他仿佛也能够理解杨玉环的为难和纠结。 “陛下，娘子她心里是有陛下的。只是心里有顾虑，因此才不得不远着您。” “您原本的意思也是想让娘子入道修行五年，待风头过去再堂堂正正迎她入宫中陪伴不是。眼下不过是娘子要在外头道观修行，这样也好，时间一长这长安城便渐渐将娘子淡忘了，百姓们也不记得有她这个寿王妃，您下旨另赐寿王一个王妃。娘子便真就和寿王没有半点关系了。不过两年，一转眼便过了。” “再者您只要想见娘子了自可去见她不是。” 高力士的话一下就说到了李隆基心坎上。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罢了，暂且就依她。” 杨钊受了风寒在家躺了两日才渐渐好些，他还奇怪宫里头竟没有人来问他事情办的如何。他独自病歪歪窝在房里，一颗心却是不上不下，一边忧心自己的作为让杨玉环和他生分，一边又惶恐李隆基斥他办事不利。 只午膳过后没多久宫里就送了赏赐到他府上，来送赏赐的太监还带了高力士的口信给他。杨钊闻讯拖着病体到前厅接了赏赐，更从小太监口中得知了皇帝并未责怪他，令他安心养病的消息，可他心里并没有安心一点反而还更惶惑了。 第47章 回忆 萧府，得知萧寰翎要出门两年的萧嵩一张脸黑沉至极。 “他要去就让他去，最好永远在外头不要再回这个家。” “他离开长安我倒也省心了，免得成日里无所事事的，只会惹是生非，给我们萧家脸上抹黑。” “这个孽障！上次打了卢怀慎他们家的卢毅，闹得沸沸扬扬。若不是我拉下老脸说尽好话，他卢家岂能轻易罢休。” 萧嵩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旁的萧衡适时便出言安抚几句。他心里本就不喜只会给家族蒙羞的萧寰翎，但他向来秉持大家公子的修养和风仪，自是不会说什么不太好听的话，只温声劝慰着自己的萧嵩。 “他人已经走了，父亲再气也无济于事。因为他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左右他就是贪玩了些，在外头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父亲不必忧虑。” “等他到外头碰了壁遭了罪就会学乖了，更会明白自己不是生在萧家哪里有他放肆的资本。” 萧衡是嫡子生的也很俊雅，各方面都得萧嵩心意，前儿更是娶了新昌公主封了驸马都尉。萧嵩自来待他亲近，听他说了些劝慰的话气也消了些。 “也罢，便随他去。” 虽是如此说萧嵩心里到底还是介怀萧寰翎对他们这个家，还有家里人无所谓的态度，甚至于似乎根本不曾将他这个做父亲的放在心上。他不禁苦思反省起这些年是不是太过忽略萧寰翎了，可生了萧寰翎的那个女人出身低微不说，当年更是撇下他们父子无情出走，这一事令他每每思及便耿耿于怀。 萧嵩暗自叹了一口气，他太明白自己是个将家族兴盛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他不求萧寰翎出人头地多么有才干，只要其安分度日，若是天生反骨做些有损家族的事来，他也不会留情面。 一处官道上，骑着马缀在一队商旅后头的萧寰翎遥遥望着不远处的长安城，眼底藏着深深的不舍和低落。 “流云，你也舍不得长安吧。离开了长安就见不到她了。” 萧寰翎轻抚了两下流云洁白的皮毛，敛下眉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 “寰翎！” 商队里一身穿青色圆领缎袍，头戴冠帽，脚穿皂靴，大概二十几岁左右的青年调转马头朝萧寰翎喊了一声。 萧寰翎朝他应了声。“就来。” 最后再看了一眼那承载着他不舍的长安城，拍了拍流云的脑袋。 “我们该走了。” 说着轻喝一声奔驰而去。 施颜做完早课回到浣清居便去了花轩待着，从王府出来她没带什么书到洞灵观，便向云英借了几本书做平日闲暇时阅看。正是风清气朗的好天儿，施颜随手拣了本游记靠在窗边的小榻上翻看，没看两页她便没了兴头，一双眼怔怔地望着窗外一株玉兰，看着那花绕枝头生机勃勃的景象不知在想什么。 “颜颜，你怎么看上去这么没有精神，不会是在为萧寰翎今日离开长安而不开心吧。” “我就知道，你就是嘴上硬其实心里特别舍不得萧寰翎。舍不得人家就直说嘛，这会儿人家都走了，你在这里暗自难过他又不会知道。” “天啦！颜颜，你难道喜欢上萧寰翎了，不可以，不可以。你们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最终还是要离开这里的。你们没结果。” “……” 施颜还未说话，0804显然已做完了自我脑补，而且越说越来劲，越来越入戏。 施颜真是懒得搭理在那儿一会儿苦恼，一会儿纠结，一会儿忧虑的0804。 “喜欢么……”她自然是喜欢萧寰翎的，但并不是那种对恋人的喜欢。至少现在对萧寰翎她只将对方当做朋友，一个可以当做自己弟弟的少年。她愿意温柔相待，给予他一些关心照顾，不过出于她对这个平行时空里生于大唐不被家人喜爱，内心孤单少年的心疼。 外面的阳光打在外头的花枝上，落在地面的青苔上，和大理石铺就的石阶上，0804的絮叨之声仍在继续，施颜的双眸却是迷离了起来。曾经青涩十几岁的年纪，在那个充满青春梦想的校园里的确有那么一个人让她心动过。 对那个男孩子她应该算是有那么些喜欢的，只是当时她太年轻，也并没有开始一段恋爱的想法，因此那朦胧的喜欢也无疾而终了。直至毕业之后各奔东西，一些纯真的美好，好奇和懵懂早已留在了那时的青葱岁月里。 此时此刻身处于这平行时空的大唐，她最初为之动心的男孩子写过的一段文字陡然变得格外清晰起来。他曾说“你相信这个世界有平行时空吗”，那个时候的她不以为意，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已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浩瀚的宇宙存在着太多未解之谜，所以她现在经历的又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呢。还是说只是一场梦境。施颜不禁疑惑起来。 …… “颜颜，你在想什么，我叫你好几声你都不理。” 0804用自己毛绒绒的小脑袋碰了几下施颜的脸颊。 施颜这才从沉浸的思绪之中回过神，她看着一脸懵懂关切的0804，眼前的小团子如此可爱真实，让她瞬间就摒弃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象。 “抱歉，刚刚突然想起了一些之前在现实世界中的事情。你和我说什么？再跟我说说。” 0804圆溜溜的眼睛咕隆隆转了转，亲昵地碰了下施颜的鼻子。 “我知道你想尽快回到你的世界去，只是暂时还不行。不过你放心，等我们一起攒够功德我们主神大人一定会将你送回现实世界的。” “在这里有我陪着你呀，我们一起总不会孤单的。” 施颜心里微暖。 “你说的我都明白。你也别多心，我很愿意和你一起在你们这个时空去帮助那些怨气不散的人，从前就会为杨玉环的遭遇结局而不平，现在我自己能为她做点事改变她的结局我又何乐不为。” 0804心情果然好了一些。 “你说的是真的吗。” 施颜笑了笑伸手揉了一把0804毛绒绒的脑袋。“当然。” 第48章 去赴约 施颜自认为是个清醒理智的人，她不会允许自己在这个平行时空爱上谁。因为一旦爱上所面临的结局只有分离。 可有时候爱是无法由人去控制的，这时的她还并不明白。 “小八，阿翎他现在走到哪里了？” 0804闭着眼睛追踪了一下，随后睁开双眼看着施颜。 “萧寰翎刚出长安城没多久。” 施颜闻言点了点头。 “我看我们还是到外头晒太阳去，这样风和日丽的天气最适合到外边晒太阳了。” 说着她便起身下了榻穿上鞋往外走。 “不能总在屋子里闷着，不然难免会想些有的没的。” 施颜暗暗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一番。 “不知这会儿小蝶在干嘛，我去找她。” 0804没办法现身于人前被其他人知晓存在，见施颜情绪也不低沉了，于是也安下心回施颜的识海中去了。 自杨钊被她遣走又病了一场便彻底消停了，连着数日李隆基也未再带着人到洞灵观里来见她，施颜真心感到身心无比的舒畅。 不知不觉就到了半月之期，早早的施颜就起身了，她先是让小蝶以她头疾发作需休息的理由向清枫给自己告了假，然后在小蝶的服侍下换了一身不太打眼的素色襦裙。 两人用过早膳后便做了些外出的准备。 “小蝶，尽量多带些银钱。海越他们几个在外头要租屋子本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更何况长安城里不说寸土寸金，这衣食住行哪样不需要花银钱。” “我既然雇了他们自然要保障他们的生活，不好亏待他们。” “也不知这半月他们功夫有什么长进没有。之前将其他人都交托给了海越照管，也不晓得那些人服不服他。” 施颜说着从小蝶手中接过幕漓。 小蝶见她这般操心便应和道。 “娘子放心便是，奴婢当初第一眼瞧那海越就觉得他跟其他昆仑奴不同。他定是个能干的人。” “您要相信自己的眼光。” 施颜听着莞尔一笑。 “也是。” “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你去外头大门口看看去，看张叔过来了没有。” “上回约好了今天让他来接咱们，别是让人久等。” 小蝶被夸了不好意思呵呵一笑，随即又敛了笑容问施颜。 “张叔年纪也不小了，这都过了半个月他老人家会不会将娘子的交代给我了。” 施颜闻言一顿又很快否定了心里的疑虑。 “应当不会忘，我瞧张叔是个靠得住的性子，人又实诚，答应了的怎会说忘便忘了。你先到外头看看去，等看到人便来回个话给我。我自有安排。” 小蝶点头应下。“那我去了。” 刚到大门口小蝶便看到了正坐在车辕上等候的张河，一直注意着观门前的张河也看到了小蝶。 两人相视一眼都露出一抹笑。 “张叔，您老这么早就过来了，辛苦了。您先等我片刻，我先回去禀了娘子再说。” 小蝶走到近前和张河打了招呼并小声和他说了几句话。 张河憨实的脸上一直挂着笑，闻言便点了点头。 “姑娘只管去回娘子去。” 小蝶嗯了一声转身朝观内走去。 “娘子，张叔人已经到了，这会儿正在大门口等着。” 人未到声先至。 施颜抬眸看向眼带笑意大步走进花轩的小蝶，故意板着脸。 “干什么总是风风火火的，好好说话。” 小蝶见施颜神色严肃悄悄吐了吐舌头，脚步也放缓了。 “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施颜轻哼了声便就此揭过了。 “人既到了你便出去让张叔载着你先走。你出门去倒不显眼，他们也不会太过放在心上。可我不能和你一道出门去，他们一旦见有女客和你结伴乘马车外出难免起疑，即便我戴了幕漓也定然会猜出我的身份来，到那时不只海越他们几个的行踪会暴露，在陛下那里我们也会很麻烦，我也不好解释。” “小蝶，我之所以买下海越他们几个是为以后，是为以防万一。我必须有自己的势力，有忠心于我的部下，也免得到时候孤立无援落入极其凄惨的境地。” “在这世上生存我们不能只期盼着去倚靠谁，只有我们自己强大了才能好好保护自己。你能明白吗？” 小蝶感觉自己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她还有点懵懵的，可思及施颜的处境她似乎就能够理解了。 “娘子，奴婢懂。你放心，奴婢会尽量小心不会出岔子。” 施颜赞许地看着小蝶夸了夸她。 “早就知道我家小蝶本就是个聪明的。” “你们行至往常乐坊的官道上，就将马车停在路边等候，我会去和你们会合。” 小蝶有心想问施颜要如何掩人耳目，去同他们会合，但话到嘴边她又止住了。 “那我去了，娘子你自己小心。奴婢和张叔会在您说的地方等，一直等着您到为止。” 施颜回她一个叫她放心的眼神。 “你去吧，不必担心我。” “你家娘子我可是能够干大事的人。” 小蝶闻言重重点点头，再检查了一番有没有遗落什么要带的东西，才出门去了。 等小蝶人一走，施颜便拿上幕漓出了浣清居，临走她还特意关上了院门，谢绝探访的意思很明显。 “小八，等下从后门走，再穿过上次那片竹林上了那条小道，再往右手边直行半个时辰，便能到达小蝶和张叔他们所在的那条官道了吗。” 0804回了声是的。 “真是不容易啊，出门一趟还不能大大方方，明明有马车可以坐，可我为了要掩人耳目不得不悄悄摸摸的，步行半个时辰，穿这样的鞋履本就不方便了，中途我还不能歇。” “小八，这一来一回的我怕要遭大罪了。” 0804也有些心疼。 “是啊，难为颜颜了。” 施颜一边往后院那处废弃的院子走，一边在心里和0804对话。 “小八，你这么厉害，可会一些奇门遁甲之术，比方说将我要行的路缩短，或者给我变幻出一双穿着日行千里都不会累的鞋子，或是有什么让我吃了可以加快速度的……” “抱歉，颜颜，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会。” 0804沮丧的声音软乎乎的，一下就让施颜舍弃了心里不切实际的妄想，反而还安慰起它来。 “没关系，我和你在玩笑呢。我就是为了不无聊才找点话题和你说说话的。” “我刚说的那些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是我想差了。” 0804仿佛被安慰到，语气也不那么委屈了。 “颜颜你想的这些我确实不会，但等你为杨玉环改变了结局攒到功德，再去另外一个朝代攒功德，你是可以用功德来交换的。” “因此你大可不必失落。” 第49章 外出 施颜闻言只得感叹。“真是万事开头难啊。” “算了，以后的事情现在想它也没意义。” 说着就已经到了废弃的院子门前。 施颜看了眼那散落在地的破木板，不禁忆起了和萧寰翎第一回来到这里时的情景，她对萧寰翎当时干脆利落的一脚依然印象深刻。 径直朝破败萧条的小院内走去，施颜熟练地寻到被凌霄花藤蔓和某种爬藤植物覆盖的后门，将之打开后走了出去。 小蝶出了洞灵观便同张河将施颜交代的话大致说了一遍，于是乎两人也没再耽搁立刻出发了。 被李隆基留下守卫杨玉环安危的四人一直尽职尽责的藏身于观外，他们四人各据一个方位，因李隆基有过交代便小心隐着踪迹没敢靠近浣清居，更不曾在观中怎么走动过。 今日张河赶着马车出现并停在观门口，他们四人便多留意了些，直到见小碟出门来和张河说过话，之后又返回观中去了，他们不由得就上了心。 这会儿看着小蝶与张河细语了几句上了马车，调转车头渐渐驶离，四人对视一眼一番商议已有决断。 “小沈，小蝶可是太真娘子身边的婢女，虽不清楚她出门去何处去做什么，但她若有个万一，太真娘子那里一定难过。我们几人是陛下留在此处守卫太真娘子安危的，自然也有责任护卫她身边之人的安危。就由你走一趟吧，顺便也可探知清楚小蝶出门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届时有个万一，在陛下那里我们也好交代不是。” “去吧，这里有我们三人。” 一身形健硕方脸的年轻男子笑着拍了下小沈的肩。 “怎么又是我……” 小沈说着瞥了自己的三个好兄弟，眼里都是对三人无声的抗议。 “小沈啊，我们四人中属你最机灵，身形最矫捷，轻功造诣最好，还是由你跑一趟吧。哥哥们这不是担心被小蝶发现了行迹嘛。” 其中留着一点小胡子的瘦脸男子碰了下小沈的手臂。 “快去吧，别赶不上了。” “哥哥们也是为你着想，你出门还能活络活络筋骨呢，免得在这里喂虫子。” 小沈还是不服气，但也老实的不争辩，随即脚尖一点便已飞身落在地面之上，而后以独门绝技雁凌步追踪小蝶而去。 等再看不见小沈的踪影，三人极默契的互对了下掌又分散到各自的位置去了。 不多时小沈便追上了载着小蝶的马车，他并没有靠太近只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张河赶着马车大概两刻钟后到达施颜所说的官道上。 “小蝶姑娘，娘子说的地方到了，我们是在此处等她不？” 小蝶闻言挑起车帘子看了眼外头。 “是这里了，先将马车停在路边，娘子等下应该就会来和我们会合了。” 张河回了声哎，一扬鞭子将马车往前驶了点而后停靠在了路边上。 避身于路旁树木后的小沈见前方的马车突然停下便忍不住狐疑起来，略一番思虑他决定先看看情况。 施颜出了竹林就将幕漓戴上了，沿着0804给她指的方向行了一路，终于在半个时辰后上了那条官道，一眼她便看到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她正要上前去，0804的声音便制止了她的动作。 “颜颜，有一名皇帝的亲卫跟着小蝶他们，此人正躲在暗处观察，你的想想法子才行。” 施颜闻言凝眉思索了片刻已有了主意。 “无妨，他要跟便让他跟，我自有办法。” 说着俯身捡起一根干树枝将叶子拔了，拿手拄着缓步朝马车所在的位置走去。 等行至马车旁施颜上前去对着张河躬身行了一礼，并略挑起幕漓的白纱露出自己的脸来朝张河使了个眼色。 张河也不笨立刻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也没说话。施颜感激看他一眼遂放下了指间的白纱，声情并茂道。 “这位大叔，奴家是一乡野之人，因家中亲人染疾才只身欲往城中去请宁和堂的陈医士，可方才行至半路不慎将脚扭到了，虽不至于走不动道，但多走几步便疼的厉害。大叔您能不能行个方便搭我一程。” 张河说了声让她稍等，便转身去叫马车里早就听到动静但一直没动作的小蝶。 小蝶心知事情可能有变，便也像模像样的挑起帘子来看。 当触及施颜透过白纱递给她的视线后，小蝶便作一副审视的样子上下打量了施颜几眼，后又问了些话这才松口让施颜进了马车里。 等施颜在马车内的小榻上坐下，小蝶便一脸情急的看着她。 施颜挑起白纱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莫慌。不过是有人跟着你。” “方才那番是为打消那人怀疑的应对之举，我不能让皇帝的人知道我有外出，更不能让除你之外的任何人知晓我在计划什么。” “去跟张叔说可以出发了。” “之后该怎么做我会告诉你。” 小蝶应了声好，便去外头对张河道。 “张叔，走吧！” 张河闻言鞭子一扬便赶着马车朝常乐坊的方向驶去。 小沈将施颜他们这边的情景悉数看在眼里，只觉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看张河赶着马车走了，便揣着一颗疑惑不解的心继续缀在载着施颜的马车后头。 “颜颜，后面那个小子起疑了，不过他并没有猜到搭车的女子是你。” 0804的声音适时响起。 施颜在心里回了它一句。“我知道了。” “小蝶，皇帝身边的亲卫都极敏锐，稍有不慎便会被他们瞧出蹊跷来。” “你今儿挺机灵的，该夸夸你。” “等下到了坊市我就下车，你不必跟着我，只管叫张叔载着你在坊市逛逛，将他注意吸引走，你便做一副到坊市采买的样子，挑拣些必需品买下。” “我独自去见海越他们。” “等你采买好东西就在上次我们下车的老地方等我。”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海越他们缠住他，到那时我们自能一道回洞灵观去。” 小蝶将施颜的交代一一记下，但到底还是不放心施颜独自一人。 “娘子，你一个人真的不要紧吗。” 毕竟在她心里此行存在着一些不确定性，而出身氏族养在闺中的娇女杨玉环从未单独出行过，她哪里可能放心让施颜一个人。 第50章 坊市之行(二) 施颜明白小蝶在担心她。 “你不必担心我，我自己一个人行事反而更方便。那人跟在后面，我们俩在一起还引更他注目些。” “你尽管放心便是。” 似乎被施颜安抚到了，小蝶也不再继续纠结。“那好吧，娘子您自己多加小心。” 施颜应了声嗯，随后似想起了什么看向低着头显得极其安静的小蝶。 “对了，你带了多少银钱出来。” 小蝶会意将系在自己腰间的两个绣工精致的荷包一并解下，递到施颜面前。 施颜笑着看她一眼，接过其中一个掂了掂重量。 “准备的还挺充分。” “我拿一个，另一个你自己拿着买东西，若是看着你自己喜欢也可买下，就当是给你的奖励。” 小蝶怔了下反应过来后抿着唇角拒绝。 “奴婢也没做什么，哪里值当娘子奖励奴婢。还是不要了。” 施颜看小蝶并不是不开心只是有些难为情，于是换了一种说法。 “你平日伺候很是用心，而我也很高兴你在我身边。但……一直以来我都不曾只将你当做奴婢，我们更像是亲人。作为亲人是不是可以送你礼物呢，今儿我本打算亲自为你挑选礼物的，可无奈情况有变。” “我让你自己去挑礼物你可是不愿。” 小蝶一听便急了。 “没有的，奴婢高兴还来不及呢。” 施颜在心里暗笑一声。 “这还差不多。既然是这样，你就听我的看见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买下。顺便也帮张叔买一份。对了，看见点心铺子帮我挑些点心带回去，还有新鲜的果子，干货菜品，好喝的酒，零嘴什么的都可以买点。” 小蝶一一记下，再去看施颜的时候眼里明显多了些感动的光采。 “娘子，您也是小蝶心里最重要的人。” 常乐坊最僻静的居民区住着的都是长安城内最低层的百姓，多是三教九流，当然最贫瘠杂乱之处也是最不引人注意，最适合隐藏。 自那日和施颜分开后，海越用施颜给的银钱在名为平虾里的地方租下了一处两进院落，前堂，后寝，廊房，亭台一应俱备，不仅排列有序布局也合理，他们六个人刚好合适，尤其租下的地方有一个尚算宽阔的院子，正适合他们每日练功习武。 海越牢牢记着和施颜的半月之约，几乎是数着日子过的。这些日子除了和其他五人跟着教习武艺的师傅学武，闲暇的时候他就会爬到屋顶上躺着看着天空发呆。他脑子里总是不时浮现出施颜的样子来，他明白自己应该是喜欢上施颜了，可他对施颜一无所知，而且施颜在他心里是天上月是他无法触及的，这一点让他无比沮丧。 早早的他便起身了，还换上一套最干净整洁的衣裳，更将新长出的懒得剃的胡子给剃了个干净，和五个同伴交待了一番便出门了。 终于张河赶着车抵达常乐坊，施颜隔着帘子也能听到外头此起彼伏热闹至极的叫卖声。 “娘子，可还是要在此处下车。” 张河的声音传进马车里，施颜看了小蝶一眼。 小蝶立即回了声是。 等到马车停稳当，施颜便站起了身。 小蝶见状忙去为她挑帘子，但被施颜制止了。 “小蝶，记住我说的话。” 临下车前施颜嘱咐了她一声。 小蝶应了声是。“娘子，千万多加小心。” 施颜点点头挑起车帘子来慢慢下了马车，而后拄着干树枝一步一步朝和海越约定的地点走去，直到渐渐引入人群。 一直跟着他们的小沈目光深沉地看着施颜离去的方向，到底没有跟上去。毕竟在他心里小蝶要比半路搭便车的村妇更重要些。 等一头扎进了人群确定小沈没有跟踪她，又拐进一条巷子，施颜这才将手里拄着的干树枝给扔了。 海越自来到在上次与施颜分别的地方，便挨在一户人家的墙角耷拉着脑袋杵着。不时会有几个过路的人，但见他垂着头也看不清脸，周身还冷冷的一副不太好惹的感觉，就最多看两眼便不再注意他了。 海越不太喜欢旁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因此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开旁人的眼睛，他虽低着头实则不时抬眼去看施颜有没有来。 直到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他才眼一亮，脸上也多了些光采。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海越没忍住心里的热切抬起头直起身大步朝戴着幕漓，穿着一身素衣也难掩其风华的施颜走去。 “海越，好久不见。” “嗯……挺好，你看上去过得还不错。” “精神了，也白了些。” 听着施颜带着笑意，清脆如黄莺般悦耳动听的声音，海越心头一荡。好容易抑制住了心里的羞涩，他有些艰难道。 “好久不见……” “我……你……” “托您的福，我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所以，嗯……谢谢你。” 总算表达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虽有些磕磕绊绊，但海越认为是不小的进步。 施颜见海越一直躲着自己的视线也没太在意。 “走吧，带我去看看你们住的地方，看看你们住的好不好，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再添置。有些话在外头说确实也不方便。” 海越自是乐意至极，他巴不得可以和施颜多相处一会儿。可转念一想他又犹豫起来。 “会不会不太方便，我们男子住的地方难免没那么雅致。” “要不，要不去附近找一处茶肆坐着说好不好？” 海越脑海里都是在担心被施颜看到他那几个同伴并不如何整洁的屋子，他有心维护同伴们的面子，也不好污了施颜的眼睛。何况那里毕竟是几个大男人的居所。 施颜似乎明白过来了海越的顾虑，也暗道自己思虑不周。 “也可，就到附近寻一茶肆要一间包厢。我有话要和说。” “你来了这里半月应该也已熟悉这附近环境，前面带路吧。” 海越闻言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小心瞥了一眼施颜，见隔着白纱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他也只好将目光收回。 “前面不远就有一间茶肆，去那里喝茶的人都是些手头有几个余钱的百姓。” 施颜跟在他身后轻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第51章 相谈 海越带着施颜走进一条还算干净整洁的巷子，两人沿途经过一处酒肆，面馆，杂货铺子，才在一家名为未云的茶肆门口停下。 茶肆门口支着一个棚子，棚子里有几桌正一边吃着干果一边喝茶聊天的人。海越将施颜让进茶肆，才迈步走了进去。 茶肆空间并不太大，但老板搭了一个台子，台子上此刻还有说唱的艺人在绘声绘色的说着故事。 施颜只是略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两位客官想吃什么茶，快里面坐。” 一个穿着灰白布衣头扎方巾的伙计见了施颜，海越二人，立刻迎上来打招呼。 施颜没应。 海越便自觉地要了一间包厢。 伙计眼眉带笑应和一声就将他二人往楼上包厢引。 说是包厢其实不过一个靠窗只供两个人坐的小隔间，好在里头桌椅设计得比较美观，且布置颇有些雅趣，施颜还算满意。 施颜要了一壶花草茶，两碟果子点心，就让伙计下去了。 刚到二楼时施颜已注意过楼上包厢格局，确定了隐秘安全性她才放心。 不多时去上茶，点心果子的小伙计便去而复返，将东西一一摆上桌留下一句有什么需要只管唤他就出去了。临出去时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施颜见此走到门边将门打开，特意留了一道可看到外头动静的门缝，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先为海越倒了一杯茶，施颜再给自己面前的茶杯倒了些茶水。 “这次来给你带了些生活所需的银钱来。” 说着便将腰间的荷包解下放在桌子上，推到海越面前。 “你收好。这些应该足够你们用上一段时间。” “上次比较匆忙，你们又还未安顿下来，一些事情无法与你细说，因此才约了今日见面。那日我对你们几个说的话你应当还记得。” “我买下你们完全是未雨绸缪之举，我需要有自己的力量，去应对一些凭我自己无法应付的状况，你们无疑就是我的底牌。” “你们的身契虽在我手里，但除必要其余的时候我不会干涉你们的生活。当然你们享受大多时候都比较自由的前提是必须要变得非常强，对无用的人我是不会去耗费时间的。等你们完成自己使命的那一天，也是你们获得真正自由的时候。我会将你们的身契还给你们。那一天不会太久。” “在此之前你们必须绝对服从于我。” “我说的你可能明白？” 望着白沙掩映下施颜朦胧的脸，海越重重点了点头。 “您放心，海越绝对服从于您。我用生命起誓，对您永远忠诚，永不背叛。” “至于他们五人您也可以放心，我们那边的人一生只追随一个主人，一旦认主便会以生命去尽忠。” “这些日子我遵您之令，一日也未曾懈怠。我寻了一个懂武艺的师傅每日去外面住的地方教我们武艺，他们也非常用功，也有了明显的进步。” “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会成为您所需要的无坚不摧的战士。” 施颜透过白纱看着海越坚毅的表情，心里不禁有些震动。 “我没想过让你们用自己的生命来付出，我只期望你们在我需要你们时竭尽全力就好。” “谁的命都很值钱，应当珍之惜之。如果到真到了性命攸关之时你们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 “我说的你可能应我。” 施颜掀起白纱的一边来看向踌躇不语的海越。 海越触及施颜盈盈若水幽幽生情的双眸，一张皎若满月，娇艳欲滴的脸庞，顿时哑了口只得呆呆的点了点头。 施颜见他点头这才满意的放下了白纱。 “我出来一趟不易，日后有什么话我会让小蝶来见你。小蝶是我信任的身边人，你上次也见过的。为以后方便行事我会回去设计一些只有我们才懂的密语，联络标记。等确定好我会让小蝶告知你。” “今日我出门被人跟踪了，你可有什么法子助我拖住那人，又不会暴露了行迹。” 施颜如此问有一个原因也是在考验海越的应变能力。 海越不知施颜心中所想，只听到她被人跟踪又需顺利脱身，心中忧急她安危之余便低头沉思起来。 “你离开时先在此等我片刻，我回住处一趟叫上阿让，阿克他们，到时候我们三人合力将他缠住，夺走他身上的东西，然后将他引开方便您离开。您看这方法可行。” 施颜没有给他肯定的回答，只是看着他道。 “那人不简单，你们惹了他怕是会吃亏。” 海越闻言凝了下眉。 “这个您不必担心。我们夺了他的东西便跑，阿让，阿克脚上功夫极好跑起来速度灵活速度又快，而且他们是昆仑奴，那人也不会太疑心他们的身份。说不好只以为他们两人只是为了生活抢点财物。” “即便被那人抓到，您也不必担心。他二人还算机警，再者他们两人不懂汉话，那人根本没办法和阿让，阿克沟通，时间长些见没有疑点他们自会被放了。” “总之，您放心便是。” “这些日子除了练武，我也会空出时间教他们一些你们汉人的兵法计谋。” 海越说着声音突然低了些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施颜却是有些惊讶意外。 “海越，原来你不仅懂汉话，还识得我们的文字啊。你真的只是一个从南海那边来的普通人吗。” “你的长相，见识，都和他们不一样。” 施颜的确对海越的身世生出了好奇。 海越怔怔地看向施颜，一瞬间似忆起了十分不好的事情，一种忧伤和自我厌弃萦绕在他周身。 施颜敏锐地感知到了海越身上的变化。 “都过去了，即是不愉快的就不要去想它了。现在的你是新生，你这么年轻人生还有大把的好时光，不必为从前伤怀。你可以向前看。” “向前看……” 是的，他已经获得新生了，他以为将从此黯淡无光的一生有了转机，是眼前的女子给了他重新开始的机会，他该向前看。几乎家破人亡，又被自己的嫡兄嫂嫂贱卖的确悲惨，可他没必要因为无良的亲人就放弃自己。 “嗯，您的话我记下了。” “还有，我们几个都壮武有力，可以去找些活计赚钱养活自己，怎好让您负责我们的生活所需。您买下我们给我们稳定的生活，我们已经很感激了，再多的我们实在不好再接受。” 施颜虽触动可也懂这世道艰难的事实，况且他们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理应要算得清楚才是。 第52章 合计一番 “这个你不必推辞。我既需要你们为我效力，理应支付报酬，何况如你说的虽也可行，但并不实际。” “你可有想过，如果你们除了整日学武，学文，还要为生活奔波劳碌是否会顾不过来，与其得不偿失还不如接受我给的报酬，踏踏实实精进自己的能力。” 海越还欲辩驳两句可面对施颜他到口的话就说不出了，他也明白施颜说的有道理，可他自认为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总是依靠一个女子生活呢，再者因为心里对施颜隐秘的情意他就更不愿接受她的馈赠了。 他清楚和施颜的距离，施颜于他是珍藏在心不可碰触的一轮明月，他太清楚自己和施颜天差地别的身份，施颜是高不可攀的，他明白。 就是因为太明白他才渴望能自食其力，可纵有千言万语他也没有勇气向施颜诉说。 “若你执意坚持，那我也尊重你的意愿。你们自己好好安排就是。只是切记合理安排，莫要太过劳累。” 施颜的话音刚落，海越却是欣喜的抬起头。 “嗯，我记住了。” “只是这银钱你还是先收着，我既已带了不好又带回去。有点银钱备在那里也可作不时之需。” 施颜话说到这个份上，海越也不好再拒绝，于是拿起收在了怀里。 施颜原本打算去看一看海越几个所住的环境的，和最近的进展的，此刻她不得不打消了念头。而且和海越细谈过后她也放心了许多。 “我该回去了，就按说的办吧。我们分头行动，你去住处叫上阿让，阿克两个，我去之前碰头的地方等你们。” “等见了面再各自行动。” 施颜的语气颇为严肃。 海越闻言也收敛了神色正色道。“好的，那从这里离开我就回住处了。 “您等我们一会儿，我尽快去跟您会合。” 施颜颔首端起杯子将杯中茶水饮尽，才施施然从椅子上站起身。 “走吧。” 海越也饮完了杯中茶水从椅子上起身，等施颜走出门去他才跟上。 二人离开了茶肆出了巷子便分开了。 施颜在去碰头地点的路上，海越已听她的回住处叫人去了。 “小八，你能不能准确追踪到跟着小蝶那个人的具体位置，我得让海越他们找出他将他引开。” 0804的小奶音适时响起。 “能的噢，就是找个人嘛简单的很。” 施颜闻言笑了笑在心里夸它道。 “是，是，是，我怎么忘记了，咱们小八最厉害了。” 0804陡然被夸了心里开心的同时也有点脸皮薄，不禁就别扭起来。 “没有啦。” “颜颜，我跟你汇报一件事，你要不要听。” 施颜奇怪回它。 “什么事，你直说就是。” “颜颜，萧寰翎他现在正在想你呢，而且还失魂落魄的。他昨儿从过路的商人那里买了一只苍鹰，为了能训练它传信给你，整日里也顾不上其他的，除了遥望长安的发方向出神，便是不知疲倦地训练苍鹰。他恐怕是太过想念你啦，东西也吃得少，还恹恹的，不过一两日光景人都消瘦了。唉，我看着那样他都有些心疼了……颜颜……” 听0804自顾说着没有停下的意思，施颜以手抚了抚额。 “停！打住。” “小八，你给我说这些做什么。” 0804忽而住了口疑惑道。 “我是在为你解忧啊……颜颜，你不是很想知道萧寰翎的情况吗。” 施颜不懂0804为何会如此以为。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非常想知道萧寰翎的情况了？” 0804可不会容许施颜耍赖皮。 “颜颜，你不诚实哦，昨晚上你不是梦见萧寰翎了么，你还说梦话，还说人家怎么没寄信来……” 施颜当即脸一热，耳朵尖都烫了起来。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还真被她回忆起来关于她梦里见到萧寰翎的那些碎片，0804不说她都忘干净了。 “哪有，根本没有的事。” “你就是看我不记得做了什么梦所以故意编排我，想看我笑话是不是。我就知道。” “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就不理你了。” “还有不许窥探我的梦。” 0804很委屈。 “颜颜你怎么可以这样冤枉像我这样可爱的宝宝，哼，口是心非，我也生气了。” 说着果然不说话了。 施颜却是一句也没听进去0804说了些什么东西，此刻她心里不平静的很。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真是，搞得我对萧寰翎有什么企图似的。” 安慰了自己一番施颜也到达了和海越碰头的地方。 此时缀在小蝶车驾后头的小沈已跟着他们穿了好几条街，口干舌燥的差点没累瘫，他暗自在心里由衷感叹着女子逛街买东西身上使不完的精力来。 小蝶不仅将需要采买的东西都买齐了，还按照施颜的吩咐给张河买了一坛子好酒，买了一双厚底鞋，当然她也给自己买了可心的礼物，并且用自己的月钱买了一支银钗准备送给施颜。 大概估摸了时间她便让张河载着她往回驶，去跟施颜会合，路上她心里难免惴惴的。 “颜颜，看到没，那个穿深褐色圆领袍服，头戴冠帽，生得白净清秀看上去一脸无害的年轻男子就是小沈，他便是跟了小蝶一路御龙卫。他武功没多厉害，但有自己的独门绝技雁凌步，跑起来的速度可快了。” 0804示意施颜去看街对面缀在小蝶车驾后头不远的年轻男子。 别说若不是0804告诉她，她只会以为小沈就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年轻公子，根本不会联想到对方还有一重机密的身份。 “海越，看到那个穿褐色袍子，头戴冠帽，长相清秀的年轻人没有。他的足下功夫很厉害，也不知阿让，阿克两人能不能将他缠住，从他手中逃脱。” 海越闻言和身边的阿让，阿克交谈了几句。 施颜只听他们窸窸窣窣的，完全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内容，因此只得等着。 “阿让，阿克，让我转告您，说让您只管放心。” 施颜看着面容黝黑，目光澄澈的阿让，阿克，见他们朝她点了点头，于是她也不再犹疑，同意他们可以实施行动。 “您放心，还有我和他们一起，我保证不会让他们两个被那人捉住。” “您回去吧，就此别过。” 海越说着和阿让，阿克做了一番安排，便分散而去。 第53章 心思灵巧的高力士 施颜只来得及说了声注意安全，就见海越三人已迅速钻进人群之中，而阿让，阿克真在极短的时间就缠上小沈，一番通力合作下，阿让成功劫走了小沈腰间的钱袋和某样物件。 而阿克随手夺了人群里一个中年男子腰间的银袋子，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施颜远远看着人群中的骚乱，她见阿让成功得手，而小沈则放弃继续再跟着小蝶转身去追隐入了人群中的他，阿克则拿了另一个中年男子的银袋，无疑也能很好的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他二人这番小沈事后定也不会起疑。如此思罢施颜心中略定。 海越见小沈追赶阿让而去也没耽搁飞快地朝施颜这边看了一眼，转身朝着阿让离开的方向奔去。 等海越他们人都不见了，施颜才快步向前走去与张叔，小蝶会合。 不多时施颜便抵达和小蝶约定好的地方，待她上了马车，张河便载着她与小蝶回洞灵观了。 回程途中倒相安无事，施颜，小蝶不时说说话，不过半个时辰功夫张河已赶着马车行至先前那条官道上。 “张叔，停一停。我就在此下车，你将小蝶送回洞灵观去。” 张河闻言将马车停下。 “小蝶等下别忘了给张叔一两银子做今日的工钱。” 施颜吩咐了一句，已行至车门前。 小蝶点头应下，起身去为施颜挑起车帘子。 “娘子您自己千万小心！” 施颜下了马车朝她弯唇一笑。 “这又没有多远的路，我之前都走了一遍，你大可放心。” 小蝶抿唇不语眼底是仍带着担忧。 施颜见她如此笑着让她自到马车里坐着去。 小蝶自是不依。 施颜无法于是转过头看向张河。 “张叔，今日辛苦您跑一趟了。” 张河憨厚地笑着说没有，没有，并不辛苦，而且很愿意为她效劳。 “奴才嘴笨，娘子不要介意才好。” “娘子人好，奴才感激还来不及。谢谢娘子今日还让小蝶姑娘给奴才买了礼物。” 施颜心知张河是个实诚人专记别人的好，也是个靠的住的。因此也没特意交待他要对李琩瞒着她的事情。 “张叔，半月后也是今天这个时辰你来接一下小蝶。以后若还需要您帮忙我会提前告知您。麻烦了。” 张河连声应下道不麻烦，不麻烦。 既将要说的都说了和小蝶，张河告了别施颜便径直走了。 见施颜走远小蝶才收回张望的目光。 “张叔走吧。” 张河应了声哎便驱车朝洞灵观驶去。 不消两刻钟张河便将小蝶送达洞灵观门前，他帮着小蝶将采买的东西一应拿进了浣清居。小蝶将施颜交代的银子给了他，又留他喝了两杯茶再小坐片刻，就送他出了门。 守在洞灵观外的三名御龙卫见小蝶回来，还带回了许多采买的东西，却一直不见小沈的踪影，三人不禁皆有些疑惑不解。 施颜还未归，小蝶一颗心总也没法安定下来，坐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于是干脆到院子里站着等施颜。 好在没煎熬多久，施颜的身影就出现在浣清居门口。 施颜刚步入院中就看见小蝶眼露欣喜朝她奔来。 “娘子，您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等久了。真是个傻丫头，去花轩里坐吧。” 施颜莞尔一笑，抬步朝花轩走去。 “采买的东西都放置好了么。我的点心呢？” 小蝶眼睛笑成一弯月牙，跟在施颜身后走进屋内。 “都规整好了，你尽管放心就是。” “给您买的点心早帮您备着了，就等您回来好用了。对了还有零嘴，奴婢挑着最好的给您买了些，您可以吃好些日子。” 两人进了屋，行至靠窗的那张小榻边。 施颜看着整整齐齐摆放在案几上的两包点心，几大袋子零嘴，眼睛攸然一亮。 “不错，不错。” “出去一趟也真的累得慌。小蝶，去烧壶热水，我们煮了茶，一边饮茶一边用点心。” “你也辛苦了。” “我们也该好好犒劳犒劳自己，享受享受。” “快去！” 小蝶见施颜累瘫一样坐在榻上，没忍住笑了笑，立刻应道。 “奴婢这就去，您稍等。” 说着就出门去了。 宫中，在御园散心的李隆基不知怎的又走到了当日施颜为他献舞的地方，站在湖边看着前方空荡荡的亭子，李隆基不禁怅然若失起来。 他富有四海执掌天下却偏偏得不到一个最渴望的女子，如今他宫中除了清滟脱俗，孤傲如梅的梅妃，其他那些与令他求而不得的杨玉环一比便都成了庸脂俗粉。杨玉环不愿入宫来陪伴他叫他怎能高兴的起来。 他身后的高力士见帝王情绪不对，上前几步轻声唤了句陛下。 可陷入回忆的李隆基并未回应。 高力士心知李隆基是忆起了谁才会如此，他不忍自己最在意的主子为一个女子失魂落魄的，于是本着为君解忧的心思，他兀自牵起唇善解人意的谄媚一笑。 “陛下，您这两日也不曾去洞灵观看太真娘子，奴才想着娘子她怕是正失落呢。” 李隆基被成功勾起了兴头，心情明显由阴转晴。 “此话怎讲？” 高力士眯眼一笑以一个最让人信服的表情看着李隆基。 “陛下您想啊，太真娘子心中本就有您，更一心为陛下着想，只是碍于礼法性子又倔强了些，前儿个您还对娘子那样热情，可这两日突然不去了，她自然不适应感到受了冷落，自是无比期盼您去看她的。” “陛下您想啊，这宫里的娘娘们哪个不是如此，您一旦稍冷落了她们，她们便日日不得开颜了。” 李隆基略思量了一番，凝着的眉也渐渐舒展开来。 是了，曾经最合他心意的张丽妃，最得他喜爱的荣宠的武惠妃，甚至梅妃，还有其他几个他曾宠过的无一不因他稍稍的冷淡而愁眉不展，失意神伤。 意识到此刻杨玉环正因他而神伤李隆基瞬间容光焕发。 “力士你说的对。” “你的话点醒了朕，朕要赏你。” 高力士见李隆基一反先前的低落和黯然，也很开心。 “陛下过誉了，不过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但陛下的赏赐奴才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李隆基被高力士的话逗得呵呵一笑。 “好啊，好个胆大的奴才。” 第54章 淑徳殿中 “奴才就是脸皮厚，陛下莫要怪罪。陛下的赏于奴才而言就是天恩，天恩怎能推辞不受……” 高力士躬身谢了恩，抬起眼以一种崇拜尊敬的眼光望着李隆基，真是给足了李隆基情绪价值。 李隆基眼里露出满意之色。 “力士说的在理，朕这次要大大的赏你。” 高力士见气氛正好便试探地看着眼角眉梢都是欢悦的帝王。 “陛下，您看，这……” “您是不是要出宫去见一见太真娘子？” 李隆基闻言却是收了笑板着脸。 “她都不愿听着朕的早早进宫来，为了她，朕命人紧赶慢赶将太真宫修缮布置了一番，里头一切用得都是最好的，朕不过就为了她入宫修行的日子住得能舒服些。可朕一片苦心，她却……” “她怕被朕冷落，怎的见了面也不知对朕好些，朕此时去不是越发增长她的脾气。” 高力士见帝王强撑着面子不愿先退一步，可心里明明巴不得尽快出宫去，说不好一颗心早就飞走了。 作为帝王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自是要替自己的主子分忧。高力士眼一转，灵机一动便有了主意。 “陛下乃是天子胸怀宽广可纳百川，您如何会与小女子一般见识，太真娘子年纪尚浅偶尔使使小性也在所难免。” “娘子她这会儿也许正难过着，陛下去看看她，说不好她感受到您的温柔和一番情义心里也更加爱重陛下几分。日子一长不等什么两年也许娘子就松口了。” 李隆基闻言当即便迫不及待要出宫去了。 “是啊，朕一朝天子，心有四海。原不该和她计较。” “力士，我们这就出宫去，你速去安排。” 见帝王总算不再僵持高力士心中也为之一松。 “哎，奴才这就去安排。” 高力士办事迅速很快就安排好了出宫事宜，于是一行御龙卫护着载了帝王的车驾，浩浩荡荡出宫去了。 李隆基出宫不过一炷香时间，从前头得到消息的宫婢桑兰便立刻赶回了淑德殿见自家贵主。 淑徳殿不愧宫中最贤良和美好的德行宫妃所居宫殿，不仅布局典雅，且陈设精美。 桑兰一路驾轻就熟地行至小佛堂，径直走了进去，见淑徳殿内殿管事的女官福云也在，得她首肯，才上前去朝着坐在上首手盘佛珠，穿一身素雅宫装，面容秀丽温婉的女子，她躬身拜了下去。 “请华妃娘娘安。” 女子伸手一抬示意她起身。 桑兰会意直起身缓步到她身侧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言罢立即退到一旁恭敬立着。 刘月容将手里的檀香念珠置于一旁的案几上，脸上不笑不怒，只用着最平常的语气轻轻呢喃。 “我们陛下啊，还真是个风流多情种。” “惠妃才走多久，他那里就打上儿媳妇的主意了。从前武落蘅多风光，她那样傲气不服输的人，九泉之下要知道自己的三郎和自己儿媳妇勾搭上了该会又气死一次吧。” 桑兰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出，只当自己是个耳聋口哑之人。 “娘娘，留着那杨氏总归是个祸害，若不是那狐媚子勾着陛下，陛下何故冒天下之大不韪对自己儿子的妻子动心思，更甚至假借令其出家入道之名实行那苟且之事。” “若放任不管陛下的名声定会因杨氏而蒙上污点，您一心为陛下着想，这几日为着杨氏不检点的行为，和陛下声誉有损的事情而伤身。奴婢看在眼里真真心疼。” 刘月容与李隆基育有三子，虽未获其独宠，但备受尊重，也不曾遭受过冷遇。李隆基身边有武落蘅时，便独宠于她，她难免会觉不平，会嫉妒，可她与武落蘅明争暗斗但都落了下风，好不容易等到武落蘅比她先走一步，她爱慕的男人又有了新宠，怎不叫她暗恼，恨妒。 福云的话犹如一根针扎在她心窝上，她不允许任何人损害李隆基的声誉和英名。因心气起伏，胸口的闷涩感让她止不住咳嗽出声。 福云立即焦急上前为刘月容轻拍了几下，又倒了一杯温茶让她饮下。 刘月容喝了口温茶也好受了一些。 “无妨，不打紧。” 说着拍了拍福云的手。 “娘娘，您歇着吧。诸事且交给奴婢去办。” 福云生得鹅蛋脸，五官合在一处让人看着便极舒服，若不是那一双单凤眼太过锐利，就不会让底下的人都心生怯意了。 刘月容最是倚重福云这个贴身伺候了她十几年的，也熟知她的脾性。 “不了，你别沾手。杨氏确实不能留，但不必由咱们宫的人出面。” 福云闻言怔了怔，很快又意会出了刘月容的意思。 “奴婢明白了，住在安乐殿里的那位武贤仪近日最得陛下待见，据宫中传闻她表面和善实则心气极高，她最不喜有人拿她和曾经的惠妃做比较，也一心想越过惠妃能独得陛下恩宠。” “奴婢这就着人将陛下对杨氏生情，有意纳杨氏进宫，另在宫外洞灵观金屋藏娇，且三番两次出宫与其私会的消息透露给武贤仪。以她的性子自是容不下杨氏，会按捺不住找人刺杀她。” 福云一通分析深觉相比由淑徳殿出面解决杨玉环，还不如借刀杀人更有利于当下形势。 刘月容只做沉默不语之态，但福云已知晓她沉默之下的意思。 “奴婢这就去办。娘娘您好生歇着，等着好消息就是。” 说着抬头看向垂首静立的桑兰。 “仔细侍候着娘娘。” 桑兰低低应了声是。 待叮嘱桑兰照顾好刘月容，福云和刘月容行了一礼后便告退而去。 “桑兰，扶我回寝殿睡会儿。等下若仪王殿下来了先让他在前头春湘阁喝喝茶，休息片刻，就说我醒了再见他，和他有话说。” 刘月容的声音里难得有了起伏，隐含着对自己小儿子的疼爱和亲昵。 桑兰扶着刘月容起身垂眉低眼恭敬地回了声。 “奴婢记下了。” 刘月容敛下眼帘来看了桑兰一眼，一手搭了伸到她跟前玉白秀净的手往外走，只眼底不明所以地一丝笑有些意味深长。 第55章 来信 施颜和小蝶二人在花轩用了些茶和点心，眼看着就近午时了，云英很准时的给她们送了午膳过来。 施颜留云英花轩里坐了一小会儿，并出于礼节留她在浣清居里一道用午膳，只云英言师妹澄缘正在等她，所以便不留了。 将云英送出了浣清居，施颜刚走进院中就见一只巨大苍鹰伴着一声啼鸣从天际飞来，稳稳落在那小池边的假山石上，意识到什么的她径直走上前去，缓缓靠近正用一对锋利的鹰眼盯着她似在打量的苍鹰。 “是阿翎让你带信给我的么。” “嗯，我说的阿翎就是萧寰翎。我这样说你听不听得懂？” 苍鹰似乎真的能听懂她在说什么，只是像看傻子一样翻了翻眼珠，再拍了拍自己的翅膀，露出自己挂着一个信筒的利爪。 貌似被一只鹰科动物嫌弃了，施颜有点无语。小心地看着眼前满身长着褐羽只颈部有一圈白色羽毛的鹰科猛禽，施颜试探着伸出手去解它右爪处的信筒。 好在苍鹰还算安静全程像个乖宝宝般任施颜动作，没料到苍鹰如此配合自己，解下信筒后施颜没忍住轻抚了两下它的背，见它只用一对鹰眼盯着她看且露出类似好奇的眼神，施颜突然就从它身上看出了那么一丝可爱来。 “你从那么远送信来给我，真是辛苦了。你在这里等我，先不要飞走，我去给你拿点能吃的零食果子来。” 拿着手里的信筒施颜转身回屋去拿东西，顺便到桌案旁铺上纸润好墨尽快写了封回信给萧寰翎。将信筒里萧寰翎的信取出再将自己的回信装入小竹筒内，施颜去找了些苍鹰可以吃的干果从卧房走了出来。 “这种豆子，果干，你可以吃吗？” 施颜尝试着抓了一把芸豆给苍鹰，对方只顿了片刻便将施颜手心里的豆子都给吃光了。 施颜见状又拿出干果子喂给苍鹰，苍鹰低头可能是确认了一下可以吃，便一口叼进了嘴里。施颜一连喂了它好几颗干果子，直到它不愿再吃了施颜才停下喂食的动作。 “这是给萧寰翎的回信。” 说着将信筒系在了苍鹰的右爪上，反复确定不会中途松散以致遗落，施颜才作罢。 “今天见到你很高兴。你去吧！” 施颜笑着抚摸了下苍鹰背上的羽毛，和它告别。 苍鹰或许是感受到了施颜对它善意和温柔，锋利的鹰眸也柔和了一点，它看了施颜一会儿鹰眸中仿佛映刻下了施颜的样貌，接着不再迟疑振翅一展便已朝湛蓝的天空飞去。 “娘子，你怎么在院子里站着，天上有什么好看的么。刚才是哪种鸟儿在叫啊，我以前都没听过。” 小蝶一脸疑惑地走到施颜身旁，也抬头看着天空，可天上除了云和几只偶尔飞过的鸟儿也没有哪里特别。 施颜只是笑笑并未回答她。 “走，我们先去用午膳。其他的等吃过午膳再说。” 见施颜朝花轩走去，反应过来的小蝶也立刻跟上。 两人大略吃了些东西便都吃不下了，主要之前二人用了点心本也不太饿。 等小蝶将碗碟餐具都收拾了放进食盒拿去清洗，施颜在花轩里坐了会儿便回自己屋里看萧寰翎的信去了。 拿出放在梳妆匣抽屉内的信展开来，施颜细细看着，信中萧寰翎给她讲述了沿途所见的风土人情，景致和风貌，遇见的一些趣事，也描述了一番如何和苍羽相遇从而驯服它的情景。信的最后是对她的问候和关心，和叮嘱。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了萧寰翎写信的时候心情如何。施颜看着不由会心一笑，仿佛也从那些生动的文字里感受到萧寰翎所见所闻的美好。 过眼即拥有，看过萧寰翎文字描述的也当是真的见过了。 远在西岳立于半山腰元真道人隐居之所，墨发如瀑身着一袭藏蓝锦袍的萧寰翎，此时正遥望着浮云飘渺的苍穹，似在期盼着什么。 施颜有些庆幸自己的领悟能力，也看得懂唐代的文字不至于是个文盲，将信叠好后施颜便将信收起放在了自己的首饰盒内。 “颜颜，你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噢。” 0804的小奶音突然响起，让沉浸在自己思绪的的施颜心急跳了下。 “干嘛突然出声，吓我一跳。” 施颜小小声嗫嚅了两句，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0804腮帮子鼓了鼓。 “哼，自己在那里偷偷高兴，还不许我说话吗。颜颜你太坏了。” “你就是喜欢萧寰翎，还不承认，不过就是收到他的信了竟然跟吃了蜜一样，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几时见你笑得这么甜过。” 施颜当即就不乐意反驳道。 “哪有。” “小八你再这么胡说，我真不理你了。” “你试想一样换做你是我收到来自身在远方朋友的信件，会不高兴吗？” 0804先是委屈瘪了下嘴后又沉默了一瞬。“颜颜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原来是我想多了吗。” “那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喜欢萧寰翎噢。” 0804担心施颜真的喜欢上了萧寰翎，等到时候离开无疑会伤心，它不愿施颜因为谁而伤心。 施颜有些好笑，她也不懂0804为何误会她喜欢萧寰翎，可要说喜欢也是朋友对朋友的喜欢啊没有别的。 “你别整日胡乱猜想了，无事可做就睡觉去吧。” 0804刚要说好嘞，陡然就打了个激灵。 “啊，我忘了告诉你最重要的事了。” “颜颜，皇帝从宫里出来往洞灵观来了，你准备准备，看要怎么应付他。” “他这会儿已经到浣清居门口了。” 0804的话让施颜为之一怔，怎么也没料到快要被她给忘了的人又找上门来了。 “真心累。今天本就折腾了一圈，我都累得够呛只想好好休息休息，他怎么偏偏这时候来。” “小八，能不能将他弄晕啊，我实在没多少精力和他周旋。” 0804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不行哦颜颜，杨玉环是李隆基的宠妃，你总是避着他不跟他相处，还怎么让他死心塌地宠爱杨玉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再有兴趣，时间一长也会变淡的。你既然做了杨玉环便要当李隆基最宠爱的贵妃娘娘。你要让他为你倾倒。可懂？” 第56章 对君 0884话都到了这份上，施颜还能说什么。 “明白，再明白不过。” 刚说着门外就传来小蝶的声音。 “娘子，您在屋里吗。” 施颜结束了和0804的谈话，从梳妆匣前起身往外走。 “何事？” 施颜行至门口看着略有些焦急的小蝶。 “娘子，陛下和高公公过来了，这会儿正在花轩里坐着。” 施颜淡然的应了声。 “你去向云英借她的七弦琴拿去花轩给我，就说晚间再送还给她。” 小蝶见施颜如此从容沉静，一颗起伏不定的心也平复下来。 “奴婢这就去。” 小蝶侧身两步立于门边，等施颜从屋内走出往花轩去了，这才步下石阶去云英的住处借七弦琴去了。 守在花轩门外的小太监一见施颜便恭敬地唤了她声娘子。 施颜朝他点点头而后越过他走进轩内。 高力士是个耳聪目明的，听到了门外动静便手持拂尘上前来迎施颜。 “请太真娘子安！” 施颜瞥了眼向自己行了个大礼的高力士，唇角一弯便扬起一抹端雅柔美的笑来。 “高公公是个知礼数的人，可在太真这里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端坐于施颜最常待的那张坐榻上的李隆基闻言也笑了起来。 “既然太真娘子发了话，你也就莫要过于拘礼了，省得你们娘子她心里不舒坦。” 李隆基一番话真是高明明着让高力士随意些，暗里则是告诫高力士凡事以杨玉环的喜恶为准。 作为近身侍候李隆基多年的大太监，高力士自是能听懂帝王一语双关的话。于是也不多言只看着施颜道。 “奴才听娘子的就是了，但该有的礼数奴才还是要尽的。” 施颜也只是说说客套话，至于他主仆二人怎么想她并不放在心上。 “陛下万福。” 施颜以道家的礼仪向李隆基作了一礼，后抬眸与隐去了笑意眼底深沉如墨的帝王遥遥对视。 李隆基左瞧右瞧都没在施颜脸上看出任何憔悴和低迷，除了人似乎清瘦了些，这会儿他甚至开始怀疑高力士的话不过在哄骗他了，其实眼前的女子根本就不曾对他有过半分思念，一切不过他的一厢情愿。 思及此的帝王自尊心也有点受挫，他更加懊恼的是自己眼巴巴迫不及待跑来见人家，可人家脸上也看不出一点喜色。 “不必拘礼了，坐吧。” “你那婢女不是个懂事的，尚欠缺些礼数。朕呆坐了这么久一口茶都没给朕端来。” 李隆基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可施颜明白对方不过是迁怒。 施颜走到离李隆基并太远的靠椅上坐下，不卑不亢道。 “是太真的不是，不曾教好身边人不说还怠慢了陛下。” “陛下即是口渴，不若就由太真为陛下烹一道茶喝，您看可好？” 施颜掀起眼帘一双含情的美里中隐隐透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和神采，李隆基触及她眼里的柔光只觉心神一阵恍惚，即使心里憋着气也发不出来了。 “朕来者是客，即是你之所情，朕自是客随主便。” 施颜清浅一笑。 “陛下稍候片刻，我去将所用物件一并取来。” 说着起身便要往外走。 李隆基看她竟需要自己去取东西，便叫住了她。 “这些个事何需你亲自动手，让你那个婢女去不就好了，再不济这里还有高力士可以任你吩咐。” 施颜回眸朝李隆基嫣然一笑，李隆基一下就看得痴了。都说帝王后宫美人如云，可在李隆基看来，再美的颜色也不及杨玉环的回眸一笑，真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令六宫粉黛无颜色。 “陛下，小蝶被我打发去取东西了，此时并不在。” “可既然陛下体恤，就只能劳烦高公公了。” 高力士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只是欣然应允。 李隆基也没再坚持，任施颜带着高力士去取东西了。 大约半炷香功夫施颜就端着备好的茶叶，茶具回返，高力士则提捏着装满了热水的铁壶姗姗来到。 施颜将茶具摆放好，以烧开的沸水将茶具都温了一遍，然后取了一点砖茶，专注地烹起茶来。 李隆基从未见过施颜那样的烹茶方式，只觉其行云流水的动作极赏心悦目，而且感到新奇。 他今日之前从来不知有人能将简单的烹茶表现得如此柔静贞美，他还未尝到茶汤的滋味可已然有了两分醉意。 “陛下请尝尝这茶滋味。” 施颜用一个小蝶子置着装了茶汤的杯子呈给李隆基。 李隆基伸手接过施颜奉上的茶汤，他端着那琥珀一样色泽的茶汤，一股幽香竟扑鼻而入。 “陛下，品之前先闻香，闻香过后需分三口慢慢细品。” 李隆基一一照做，竟是觉得入口的茶幽香沁脾，令他神思开明，他不禁奇怪如何平日里再平常不过的茶今儿品尝起来这样不同，比之雨露琼浆还要甘美醉人。 “再给朕倒一杯。” 施颜于是又给他新烹了一杯。 李隆基尝过第二杯眼里的讶然更浓了。 “这第二杯缘何又与第一杯的味道如此不同，真是奇哉！” 李隆基在心里仔细回味着那绵柔，香甜的滋味，还有茶汤入口后周身热意上涌的感觉感到不可思议极了。 “你这茶叶从何处得来，或是你烹茶时用的水，茶具有讲究，还是你用了什么技巧？” 堂堂大唐一国之君什么好东西没尝过，可今日他却为两杯茶而倾倒了。 施颜不语，只是又为他倒了一杯。 “陛下，这第三杯您需细细品，慢慢感受。” “茶既好喝，您自品尝就是，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呢。” 一旁的高力士已闻到了一股子奇特的茶香，见施颜别具一格的烹茶方式，他本就好奇，又看李隆基那样沉醉，心里不由就痒痒的馋起嘴来。可好东西只供皇帝陛下品尝哪里轮得到他，他也只能眼巴巴看着。 李隆基深觉施颜所言在理于是不再细究，端着杯子细品了三口，一时只觉心旷神怡，浑身都暖隆隆的，连偶尔不太舒适阵阵作疼的胃部也舒缓了一些。 “玉环真让朕刮目相看，朕只以为玉环乃世间难寻的神仙佳人，竟不知你还有如此不为人知又独具一格的技艺。” “朕今日很高兴。” “玉环，你随朕入宫去可好，太真宫一直给你留在那里，你……” 李隆基看着施颜的目光明显又和从前不一样了，似乎多了几许让人琢磨不透的情绪和感情。 施颜却是出声打断了他。 第57章 对君(二) “陛下，太真早就听闻您不仅熟通音律，酷爱曲法，还擅于琴，曾作有琴曲《广寒游》，其曲意趣高远，音调清越，飘飘然有独步太罗之想，凭虚御风之意趣。太真心中着实神往不已。” “陛下不仅是英明的一国之君，更是天下间少有文武兼具，又多才多艺的绝世男子。” “太真从未听过您抚奏琴曲，不知今日可有幸一闻？” 施颜正说着，去取琴的小蝶已在门口等候召见。 “陛下，小蝶已将琴取来，是不是要宣她入内。” 李隆基看着自己眼前目露期待的女子，竟因她的话深受而触动，原本他该斥责一番对方的自作主张才是，想这世间能有几人敢向他要求什么。可触及其眼里的期待之色，和昭示于他面前的明晃晃坦荡荡的预谋，他就说不出冷硬的话了。 “让她进来。” 高力士低声应下接着唱念道。 “宣小蝶入内觐见！” 小蝶听到高力士的声音，深呼一口气便抱着琴缓缓步入屋内向李隆基遥遥下拜行了一礼。 李隆基挥了挥手。 高力士会意笑着让小蝶起身。 “将琴放下便可。” 施颜温声开口。 小蝶大气不敢出，直起身来走到前方的案几旁将琴放下便告退而去。 一直未归的小沈将自己御龙卫的腰牌拿到后，这才又按原路返回洞灵观，站在观外的他飞身而起十分轻巧地借力攀上了一棵粗壮的大树上。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发生什么事了么？” 身形健硕的方脸男子远远看见他，几个起纵轻跃便落在了他旁边的树干上，瞥他一眼。 “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算了，不提也罢。” 小沈随口搪塞了两句显然不愿说，他确实不愿被自己三个弟兄知晓他被个昆仑奴抢了腰牌和银袋不说，还跑得没别人快，追着人跑了好几条街差点没缓过气来。后来若不是遇上见义勇为的人帮一把，二人合力逮住那昆仑奴拿回了自己的东西，他还不知会有多麻烦。说出来可不是丢死人么，他打定主意了要三缄其口。 方脸男子见他不愿说便也不再多问，总归人安全回来就好。 “今日出去可有发现什么异常没？” 小沈略沉思片刻。 “也没什么不寻常的，就是跟着小蝶到半路，小蝶他们的马车在官道上停了大概一炷香功夫，当时我心里还觉得奇怪。后来有个村妇经过和赶车的大叔说了几句话，离的远我也没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不过那村妇的样子像是请求搭一下顺风车，小蝶问了那村妇一些话后就同意了让那村妇搭一程。” “现在想来我更加觉得奇怪了，他们无缘无故的干嘛将马车停在路边，那村妇出现的也巧……” “但怎么看他们也不像是认识的。” 小沈兀自沉浸在回忆里。 方脸男子却是深思起来。 “那村妇你可有看清她的长相，可有探出对方身份。” 小沈愣了一下道。 “她戴着幕漓呢，拄着一根树枝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似乎是伤到了脚。” “在坊市上那村妇就下了马车，没跟小蝶他们一路。我见那村妇普普通通也没什么可疑自然不会关注了。” 方脸男子微皱了下眉，心里仍旧存着疑虑，可眼下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 “罢，先不管那村妇可不可疑了。方才陛下过来了，已经留了一个多时辰还未回宫，也不知陛下今日会留多久，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好陛下，关注洞灵观周边的情况。” 小沈一听也一改颓丧正色道。 “嗯，我明白。” 花轩内琴音悠长，施颜被李隆基所奏琴曲感染，只觉置身于一场迷离幻梦，和太虚之境中，曲调清扬，起伏转折间也让人勾起无限遐思，施颜看着垂目抚琴的李隆基，不禁在心里感叹其琴技之高超，实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此一曲真不愧《广寒游》之名。 琴声止，施颜仍沉浸在被琴曲牵引的思绪中。 李隆基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溢出欢悦的笑意。 施颜一副沉浸入迷的模样自是取悦了高高在上的帝王，任谁得到他人真心的欣赏和肯定都会高兴。 “玉环觉得朕所奏琴曲如何？” 李隆基话落从琴案处起身走到施颜面前微微俯身，眼含戏谑地看着她。 施颜望着突然就到了自己跟前的男人，克制地没有去和他拉开距离，只牵起唇角由衷赞了一句。 “陛下所奏琴曲仿佛九天之上的仙音，人间绝无仅有。太真能得闻听实在三生有幸。” 李隆基闻言龙心大悦。 “哈哈，是嘛。” “玉环啊，你当真是个妙人，你让朕如何舍得下你。” 说着已是动了情，李隆基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一张千娇百媚，国色天香，鲜活生动的容颜，再无法抑制伸出手去将之捧在手心，他轻触着那仿若凝脂一般都肌肤，用目光刻画着施颜的眼眉，娇嫩如花的唇瓣。 高力士早已极有眼色地悄悄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施颜只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一双略粗糙的手捧着，被李隆基露骨直白的眼神盯着，好似即将被一只危险的巨兽吞噬殆尽。 “切，说什么舍不下，大难临头不是说舍便舍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呸。” 不行。施颜意识到自己再不做点什么，一定大事不好。 “小八，小八，快想想办法。我被恶龙盯上了。” “小八！” “小八，小八，你应一下我。” 没有回应。 施颜暗自咬了咬牙。 “好你个不靠谱的0804！给我记着。” “玉环，朕……朕对你已是思念入骨，你可晓……” 李隆基轻抬起施颜的下颌缓缓俯下身低头靠近。 施颜则强颜欢笑以对，正犹豫要不要拿样东西将李隆基打晕，突然就灵机一动抚着自己的额头哼叫起来。 “陛下，头好疼，好像有无数针在扎似的……嗯……” 施颜往旁边一歪脱离了李隆基的环抱，一副极力隐忍的模样。 李隆基哪见过如此阵仗见施颜一副疼的厉害，又暗暗忍耐的样子，心里一急当即就朝外面的高力士喊了一声。 “快来人，你们都死的吗！小蝶，你家太真娘子头疾犯了，还不快些滚进来侍候。” 门外的人听到李隆基的怒吼，立即奔进花轩，一顿忙活下来，施颜的头疾也有所缓解。 小蝶将施颜扶回卧房休息，李隆基在榻边守了她好一会儿确定她无碍了，才恋恋不舍地带着一行人回宫里去了。 第58章 惊·刺 总算有惊无险地将李隆基打发走了，施颜靠在榻上真是满心郁闷。 “真是好闲，差点就被昏君吃豆腐了。” 思及此施颜便气不打一处来。 “可恶的0804你给我出来，紧急关头你怎么能无视我的求解。” “有你这样做伙伴的吗，关键时刻掉链子。我还怎么信任你，啊……” 0804顶着施颜的怒火抱着自己的小手臂瑟瑟发着抖。 “那个颜颜，我知道你很生气，但可不可以消消气啊。你可是绝世的大美人，生气会长皱纹的噢。而且凭着你的聪明才智，你不是完美解除危机了嘛。” 施颜闻言心梗了梗。 “好啊，凡事我都靠自己是吧，那要你何用，咱们干脆一拍两散。我可没说过要赔上自己的清白，我们到底是攒功德，还是攻略的小黄本啊。” 0804当即就不敢出声了。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 没听到回应施颜压着声音唤它。 0804委委屈屈。 “颜颜好凶，好狰狞，小八害怕不敢说话，呜……” 施颜顿时哑口无言。 0804继续述说着自己的委屈。 “颜颜坏，不等人家把话说完，就凶人家。还要和人家分道扬镳。人家委屈……” “人家不是故意不回应，是人家被屏蔽了吗，皇帝身上有天子气运，人家被他屏蔽了，没办法应你嘛。人家已是很委屈了，你还凶人家……” 施颜瞬间就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好一阵尴尬无语。 “既然如此你干嘛一开始不说，害人误会。我也很委屈的好不好。” “好啦，你也别难过，别生我的气。我就说话大声了点，也没凶你啊。” 0804一听不乐意了。 “哪里，你明明很凶还不承认。我小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你冤枉我就是不行。” 施颜还不曾见过如此霸气的0804，无奈只好干脆道。 “是我错怪你了，很抱歉，小八大可爱请原谅我。” 0804这才心平气顺了许多。 “这还差不多。” 施颜正准备问0804一些事情，就听外头传来兵器相击，和打斗之声。 “外头怎么了？” 一脸狐疑地从榻上坐起身，施颜穿了鞋准备出门去看看情况时，就被0804制止了。 “是宫里的武贤仪派人来杀你了。” 施颜闻言停下了动作。 “武贤仪，李隆基后宫有这号人。” 0804摇了摇头。 “颜颜，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问题。现在杀你的人就在门外哎，你难道不担心，不害怕。” 施颜坐在榻上摸了摸下巴。 “我只关心小蝶有没有危险。” 0804没好气道。 “她一看院子里在打打杀杀，便机灵地躲回自己屋子里了。” 施颜点点头。 “这不就是了嘛，有人来杀我自然有人要保我性命无虞，李隆基留的四名御龙卫又不是吃干饭的，岂会让我有闪失。既然他们杀也杀不了我，我有什么好害怕担心的。” 0804一时也无法反驳也认可施颜说的再有道理不过。 浣清居院子里，洞灵观大门前，武贤仪花高价请的刺客死士正和小沈他们四个打得难舍难分。 御龙卫不愧皇帝的御用亲卫，是精英中的精英，四人不一会儿功夫便几刀解决了六人，将人斩杀当场。 其余人拼死对抗，不过一盏茶时间便命丧于小沈的三个好弟兄刀下，做了刀下亡魂。 “说，是谁派你们来洞灵观刺杀的？” “你们的目标是陛下，还是太真娘子？” 方脸男子一记窝心脚踢倒了一名黑衣男子，脚踩着对方的胸膛逼问着。 黑衣男子瞪了方脸男一眼，心一横咬破了口中的毒药头一歪，便已口溢黑血毒发身亡了。 明显见惯了生死，小沈和其中一名亲卫目不斜视平静淡然地走上前将尸体都检查了一遍。 “没发现什么有用的。这些人武功路数一看就是些做刀口舔血买卖的亡命之徒，都是不怕死的。雇他们的人也很谨慎。” 方脸男将自己的脚挪开，朝小沈，另三人使了个眼色。 三人会意极默契一人扛着一具尸体越墙而去。浣清居又恢复了安静，除了未干的血迹就再看不出方才院子里死了人。 “刚才院子里动静那么大，那太真娘子居然都没怀疑，要是我怎么也得出门来看看。” 小沈颇为疑惑地自语着。 四人丢完了尸体正往洞灵观的方向走。 方脸男听了小沈的话伸出手敲了下他的脑袋。 “不该说的烂在心里也不要说，你再口不择言下去早晚害了自己。” “太真娘子能让陛下神魂颠倒，牵肠挂肚的能是个简单的。” “明知危险自是避着，你以为人家傻。” 小沈揉了下头顶，将旁边的两个好兄弟正在看他笑话，一时也不免泄气。 “我不说就是了，当个哑巴谁还不会啊。” 方脸男见他不服气只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怎么样，外头好像没动静了。” 施颜趴在门上听了下外头的动静，问0804。 0804翻了个大白眼，显然看不起施颜偷偷摸摸的，小心翼翼的样子。 “你不是胸有成竹，淡定从容。这会儿怎么露怯了。自己打开门出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吗，干嘛问我。” 施颜抿了抿嘴。 “你都没听到方才外头砍瓜菜一样的声音么，外面也许有人被杀了，我是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好公民，哪里亲眼看过杀人现场，我当然会害怕啊。” 0804闻言也觉自己太小气，不该故意拿话激施颜，语气不禁也软了下来。 “来的十六名杀手都被皇帝留下的四个御龙卫给杀了，现在你安全了可以出门去，你别害怕。院子里的尸体他们也清理得差不多，你让小蝶再清扫一遍就好。” 施颜这才舒了一口气，将门打开朝小蝶的房间走去。 “小蝶，是我。” 屋内的小蝶因害怕和担心施颜安危，正六神无主地坐在凳子上不知如何是好，根本没注意到外头打打杀杀的人早就死的死，走的走了。 听到施颜在门外的呼唤声她才陡然惊醒，立刻跳下凳子奔到门边将门打开。 一见施颜毫发无伤出现在她眼前，当即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呜……娘子，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第59章 西岳山中师徒对招 施颜被小蝶一把抱住差点没喘过气来。 “没事，没事儿了，别害怕。” 这边洞灵观的一场刺杀落幕，见雇的人都死了，藏在暗处的密探则回宫里边传信去了。 淑德殿中收到传信的福云，将武贤仪雇人刺杀失败全军覆没的消息告知了刘月容，刘月容掩下了心里的恼恨，却是敛了双眸一脸淡然道。 “早知她没用，没成想她会如此无用。罢了，杨氏许还命不该绝。我佛慈悲。” “等个合适的时机，到时候我们就再添一把火。” “听说陛下已经回宫了，似乎并不高兴，许是在外头受了杨氏的冷待心里不痛快着。男人啊就是自找苦吃，自找罪受，偏又乐此不疲，陛下他啊即使再英明睿智也不例外。” “福云，桑兰，陪本宫到兴庆宫走一趟，陛下这时最需要有人在他身边为他排解烦忧，我合该去看看陛下。” “将本宫为陛下炖的滋补汤带上。” 福云，桑兰两人垂首应诺。 安乐宫是供后宫嫔妃们居住的一处布局合理，装饰精美，风景宜人，有各类花草树木点缀其中，并设有各个厢房和庭院的宫殿。 而此时的主殿武贤仪住所内听闻自己雇的刺客死士，被皇帝所派护卫杨玉环安全的御龙卫，尽数斩杀殆尽的消息后，心气甚高又一心恋慕李隆基的武锦瑶一时恨妒交加。 “凭什么一个武落蘅还不够，陛下还对个不知安分，不知廉耻的狐媚子那样用心。” “真是好的很啊，陛下这是在防着咱们这些人，怕咱们害了他的宝贝。” 武锦瑶一颗心被委屈和嫉妒填满，她杀不了杨玉环全因她爱的男人护着对方，这怎不叫她伤心，嫉妒。 “陛下，您就等着看吧，锦瑶会让你明白陪你到最后的只有我。” “杨玉环，我武锦瑶和你誓不两立。” 说着几乎快捏碎了手中的瓷盏。 一旁侍候了武锦瑶十几个年头，一直忠心耿耿的浣溪见此心疼地将武锦瑶手里的瓷盏拿走，为她将手掌展开轻轻揉按着。 “娘娘，您何必为了不值当的人生气，没的还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陛下不过被杨氏的狐媚手段蒙蔽了双眼，您更该稳住，想法子让陛下早日看清杨氏的真面目。” 武锦瑶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一手捉住了浣溪的手。 “你说的对，说的对。” 话落间情绪已渐渐稳定了下来。 “小沈，你往宫里去一趟，将洞灵观闯入了刺客的消息禀告给陛下。” 方脸男将手里烤好的鸟雀肉递给小沈。 小沈看了眼那最大只烤的金黄的鸟儿肉，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反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吧。” …… 西岳半山腰竹坞门前，一身潇洒利落装束，才练完剑法收剑入鞘的萧寰翎足下一点，便飞身向前去将自天空中振翅而下的苍羽接在手中。 “苍羽，你总算是回来了。” 萧寰翎精致明艳的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双美丽的眸子里全是昭然若揭无法掩饰的欢喜。 “给我带了她的信是不是。” 萧寰翎早就看到了苍羽右爪上绑缚的信筒，却是偏要明知故问。 苍羽低头啄了下自己翅膀上的羽毛，看上去既闲适又乖巧。 萧寰翎见苍羽不理他，也只是笑笑。 “辛苦你了，小家伙。待会儿给你奖励。” “走，咱们进屋去。” 此刻的他已无心再理其他，只迫不及待要看施颜给他的回信了。 进了竹坞萧寰翎径直走到一张竹藤椅上坐了下来。 “阿翎，收到你的信真的很高兴。你一切可都还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养的苍鹰很可爱，也很有个性。我一切都挺好的，你不必记挂。你独自在外，切记珍重。” 短短数行字萧寰翎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他心里既为施颜的关心而开心，也因回信太过简短了而失落，他渴望施颜也能对他说一些日常或是与他分享一些有趣的事情。终日对着青山他只觉心里的思念如那绵延的绿意一样，无边无际，随着时间疯长。 “此时的你在做什么呢……” 将信纸小心仔细地折叠好，萧寰翎起身去将之收在了自己的枕下。 “寰翎，你小子又躲在屋里偷懒了是吧！” “快让为师看看你的秋鸿剑法使得如何了。” 门外中气十足的男音隔空飘来，十分清晰地传进萧寰翎耳中，萧寰翎无奈地摇了摇头拿了桌上的寒尺剑朝屋外走去。 只他刚到门口就被一道凌厉至极的剑气逼得飞快一闪，又退进屋内。 “师父，对剑可以，但能不能在外面过招，我这屋里前前后后被破坏了好些东西，再折腾几次我都快要忙不过来了。” “废话真多！为师大徒弟还得选地方不成。” 回应他的除了一道喝骂便是一道更加凌厉的剑气。 萧寰翎出剑一挡将那剑招弹开，随即闪去一旁飞快地蹿去窗口，滑溜溜地就从窗子飞了出去。 “师父，徒弟可没有偷懒，您消消气吧。” “我去山上玉霖泉练剑了，晚膳时分就回。记得给我留饭啊！” 萧寰翎清润飞扬的声音渐渐远去，独留对着空荡荡屋子里缺了一条腿的木桌子，和萧寰翎逃窜而去的那扇窗子，眉毛微颤的元真道人兀自生着闷气。 “孽徒，孽徒。元真啊，元真，你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他那么个顽皮不服管教，只知道压榨你的孽徒啊……” 元真道人大感痛心疾首。 “没天理，徒弟还让师父给侍候饭食，真是倒反天罡。” 元真道人好容易才将心里堵着的气理顺。 “等你小子回来，为师定要让你明白该如何尊师重道，怎样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徒弟。” “哼！” 哼完，头发已见灰白，一身道袍的，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的元真道人大步走出了萧寰翎的屋子，准备去找今日晚膳的食材去了。 玉霖泉实则是一处飞瀑，萧寰翎在山中穿梭着，因修习了内家功夫足下速度也比以往更加快了许多，不多时他便来到玉霖泉。 站在一块岩石之上，那飞流直下的泉水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一片银河，泉水呈深碧色幽幽冒着寒气，萧寰翎脚下一点已抽剑朝那奔泄的激流飞身而去。 第60章 君心难测 甘露殿中的李隆基因记挂着杨玉环，不仅昨日的晚膳没吃几口，就连他一向多给几分体面的刘月容来见也被他让高力士挡了回去，今儿本就心头焦躁的皇帝陛下更是天蒙蒙亮就醒了。 忆起昨日气氛融洽情不自禁的自己，还有令他动情不已的杨玉环，及杨玉环好巧不巧犯了头疾的事，李隆基心里真是好一通情绪跌宕。 “力士，今日朝会上有的耽搁，下了朝朕还得和李林甫他们几个老臣有事商议。这事多的也不知朕什么时候能抽开身。你领了朕的旨多带些滋补的药材，带着薛涵江一道去洞灵观走一遭。” “记得将朕的话告诉她，让她耐心将身体养好，年纪轻轻更该注意才是。” “让薛涵江好好给她看看，她那头疾发作起来疼的那样厉害，长此以往怎么能成。叫薛涵江务必想办法治好她，就说是朕的旨意，让他定要多上心。” “治好了太真娘子的头疾朕定会重重赏他。” 高力士俯身在龙帐外跪下领旨。 “陛下尽管放心，奴才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躺在龙榻之上的帝王透过明黄的帐子看了高力士一眼。 “你去准备吧，朕这会儿也睡不着了干脆起身，好过在榻上躺着孤枕难熬。” 高力士闻言很是心疼。 “这天还早着离早朝还有些时候，陛下再眯会儿眼吧。” 李隆基却是不闻自榻上坐起身来。 “对了，你昨日向朕禀告洞灵观遭遇刺客死士之事，是否已有眉目，可找到了背后主使之人？” 介于昨日李隆基发了火，高力士不敢怠慢自是火速去查，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李隆基会问起，于是俯身回禀。 “禀陛下，奴才派了底下的人暗查，只查出背后主使可能是后宫的某位贵人，可具体是哪一位还需待些时日才能查出。主使之人很小心特意掩藏了身份，事后更销毁了遗留的行迹证据，所以……” 李隆基瑞凤眼陡然一冷。 “仔细给朕查，竟敢在朕的宫里作乱，可见是不曾将朕放在眼里。谁知背后主使是针对朕，还是玉环。朕看有人是想造反，不仅打探朕的行踪，还敢明目张胆动不该动的人。” 天子一怒不知有多少人遭殃，高力士一下跪在地上。 “陛下息怒。” “这宫中的人哪里敢对陛下有二心，借他们十个胆子也是不敢的。” “陛下尽管将此事交给奴才去办，奴才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李隆基从鼻息间呼出一口浊气，轻哼了声。 “朕要看看到底是谁想反了天去……你办事朕素来是放心的。” 说着又话锋一转语气不快不慢道。 “朕许是真的上了年纪，竟是连个好觉都睡不上了。青春年少风华正茂时贪觉睡不醒，等到如今却是无法安枕咯。” “力士，你说玉环会不会也嫌朕比她年纪大。朕昨日里那么近地看她，她是那样的鲜活美好，她那肌肤滑如凝脂一般，她那样的年轻，那一刻朕甚至想要吞没她，将她彻彻底底地占有。呵……朕跟你说这些作甚。” “伺候朕起身吧。” 帝王的语气压抑而低沉，透着隐忍和渴望。 高力士诚惶诚恐地直起身走上前去将龙帐挂起，脸上半点没显露听到了皇帝隐秘心思的紧张。 午膳过后高力士就十分有效率地往药库精心挑选了一些药材打了包，而后领着太医院的薛涵江出了宫。 此时的浣清居，施颜刚和小蝶用过午膳不久。施颜正拿了本游记靠坐在床边的小榻上看着。 “颜颜，皇帝身边的高力士带着太医院的太医来给你看病来了。” 0804声音欢快明显有点幸灾乐祸。 施颜一听还愣了下。 “看病，看什么病，我几时生病了，我自己怎么不知情。” “不是你自己每次一遇紧急状况就拿头疾发作来应对吗，别说皇帝他还挺关心你的嘛。” 0804的小奶音明明可可爱爱，施颜却怎么听怎么都有种欠欠的感觉。 “小八，你现在好像变坏了啊。” “这样的你可一点都不可爱，不可爱的小团子是不讨人喜欢的。因此我在考虑要不要只和你当个陌路同伴。” 0804一听顿时就歇菜了，不敢再傲娇。 “是我错了嘛，颜颜大美人大人有大人量不要和弱小无助的小八一般见识。” 施颜很神气地微抬起下颌，将书一合。 “也不看看是因为谁，你要是有本事我哪里需要找个头疾的借口自救。等下太医来了一查便知我脑袋什么问题都没有，准保露馅。” “你说说我要怎么应付？” 0804咻的一下从施颜识海中飞出，环抱着自己的小手臂看着施颜。 “颜颜放心，有我在就不会露馅。我这里有一种晕脑丸，你吃了就跟真犯了头疾，所呈现的脉象差不多。等下你吃了，保管那个什么太医一筹莫展到怀疑人生。” 施颜闻言当即便不淡定了。 “小八，你老实告诉我，你还有什么隐藏技能有什么外挂隐瞒未报。” “你有现成的药丸，为什么上次还说个什么配方让我自己去找药材回来调配，你直接给我不就好了嘛。” 0804立刻反驳。 “哪里有瞒你，你不是没问过我吗。谁让你对我漠不关心。” “晕脑丸是从前我做其他任务时悄悄藏的，以备不时之需才特意留下的。上次你需要的东西我只有配方，都一次还没有用过好不好，哪里有现成的给你。” “要不是看你顺眼有好东西我才不会拿出来给你用。” 0804臭屁的小表情逗笑了施颜，施颜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自己差点错怪它，于是揉了揉0804毛绒绒的脑袋，放低了声音，眼带笑意的看着它。 “谢谢你啦，真的很高兴得小八宝宝青睐呢。” …… “娘子，高公公领了太医过来专程为您诊治头疾之症，而且还带了好些滋补的药材和补品。” 小蝶声先至人后到。 施颜见她走到榻前，便看了她一眼。 “你让他们稍候片刻，我这里先整理一下。” “记得等下去端两盏茶来。” 小蝶点点头忙又出门去了。 “小八，快将晕脑丸给我，我得做准备。” 0804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响起。 “颜颜你闭上眼睛，想象一下自己正在吃东西，然后再睁开眼睛就好。” 施颜依言照做便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从喉间滑下。 “这么神奇，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0804淡定回。 “当然没有。” 第61章 看诊 其实0804骗了施颜，它给她吃的根本不是什么晕脑丸而是一种大补丸，吃了立马就会头晕目眩，整个人就跟喝了假酒一样晕乎乎的。 它不好和施颜明说，一是为了让施颜安心，二是它认为施颜吃了它特制的大补丸，那效果就和头疾发作时的表现差不多，它自信无论哪个医士都看不出其中的关窍来。 两人正说着高力士的声音已从门外传进屋内。 施颜下了榻将身上微乱的法服整理了一下，才施施然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高力士一见她，便领着薛涵毅向她行礼。 施颜淡淡看了两人一眼道。 “免礼。” “两位请进屋来。” 说着转身往屋内走随即在一张红木靠椅上端坐下来。 高力士扬起一张笑脸将李隆基的话都详细说了一遍，随后回身去吩咐屋外的宫人们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拿进花轩，放在一张八角桌上，后又相继退了出去。 薛涵毅大着胆子不着痕迹快速瞥了眼施颜的容貌，当即惊为天人，一时他也理解了皇帝陛下为何对其心心念念，如此上心了。 “娘子，这是宫中太医院医术最好的薛太医，您别看他年纪轻，薛太医精湛的医术和对诊治一些疑难杂症可都是相当有经验的。” 施颜闻言将目光落在穿着一身圆领青绿锦裳，生得颇俊雅的玉面男子身上。 “烦劳陛下为太真费心了。” “太真自然相信薛太医的医术高明，可……” 说着就突然一阵头晕目眩起来，施颜心道吃的晕脑丸应是起效果了，于是抚着额头闷哼出声。 高力士一见情况不对，立刻焦急上前。 “娘子，您怎的了？” 施颜忍着不适掀起眼帘看他。 “我这头疾之症又发作了，疼，好晕……” 高力士吓了一跳忙回头唤薛涵毅。 “还愣着做什么？没看见娘子正难受着。” 薛涵毅脸涨红了一张脸，暗骂自己失了魂，几步上前去为施颜诊治起来。 施颜撑着头一副难受至极的样子，分出神来看薛涵毅给自己诊治。 去端茶的小蝶走进花轩一见施颜的模样，一下就慌了手脚，端着手里的托盘疾步走到施颜身边忧急地看着她。 “娘子，您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许是太忧急了连手里还端着的托盘也忘了放下。 施颜头正晕乎着因此也没能顾得上回应小蝶。 倒是一旁的高力士见她着急忙活的样子便道。“娘子这是头疾之症发作了，小蝶姑娘别着急，这不是有薛太医在吗。” 小蝶看了施颜一眼见她一副隐忍十分不好受的模样，自己也不好受起来。 高力士看了看施颜又看看小蝶，也有些动容。 “小蝶姑娘，你看你在这也帮不上忙，要不先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到外头去等着，你看可好。娘子这里有薛太医，有杂家，你大可放心。” 小蝶犹犹豫豫地看了眼施颜，而后将视线落在正为施颜诊脉和探问着情况的薛涵毅身上。 “那就有劳薛太医对我家娘子多多费心了。” 薛涵毅正凝神诊脉头也未抬，只轻应了声嗯。 小蝶见状只好端着托盘走到八角桌上将东西放下，然后退了出去。 “奇怪。” 薛涵毅紧皱着眉似遇到了什么十分棘手难解之事。 “娘子的症状真是我平生仅见，这太不寻常，太怪了。” 薛涵毅又仔细将施颜的脉象所示在心里推演了一遍，再拿出自己药箱内的银针来在施颜头部和身上几处穴道行过针，但施颜的情况似乎根本没有好转。 薛涵毅自学医出师行医四载，自诩医术精湛过人，可此刻他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医术和认知来。 施颜没料到0804给的药丸吃了反应会如此强烈，她不仅头晕的厉害更觉得气血上涌，脑袋里更是胀胀的难受，可觑见薛涵毅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她突然就感到头昏脑涨也是可以忍受忍受的。 高力士看薛涵毅弄了好一会儿，施颜的样子看上去并没有得到缓解，不由得就急了。 “薛医令，这娘子的头疾之症到底能不能治啊……” “娘子这分明还难受着，您倒是快想想办法！” 薛涵毅一时也被催得心浮气躁起来，正在他暗自苦恼思考着诊治之法时，施颜温软的声音便传进他耳中。 “我这头疾之症是十四岁时的某一天突然开始发作的，之前只是偶尔会复发也不严重，因此也未在意。直到今年发作的频繁起来……” “薛太医不必如此，许是这头疾之症就是个治不好的，一没个来由二也没个终结，恐要跟我一生。罢了，我……能不能根治我也不执着……” “让我小蝶扶我回房去躺会儿，我睡一觉醒来自就好了。” 施颜的语气绵绵软软，听不出是失望还是真的不在意。 薛涵毅听着她的话只当是在宽慰他，可一向自傲的他自是不能接受就这么放弃。 “是涵毅医术不精。不过娘子请尽管放心，涵毅回去后一定好好研究一番，争取能找出医治您头疾之症的方法。” 施颜撑着额抬头看薛涵江一眼，一副强打起精神的模样。 “劳薛太医费心了。” 薛涵毅顿感汗颜忙说是应该的。 于是施颜让高力士叫来小蝶，让小蝶扶着她回卧房去休息。 高力士和薛涵毅两人则是一口茶没心思喝便返回宫中去了。 施颜躺在榻上一直忍着头昏脑涨，气血翻滚的不适，然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到她醒来看到自窗外倾洒进屋内的一片橘红色的霞光，她才后知后觉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睡一觉醒来头不晕了，整个人竟充满力量神清气爽的。施颜从榻上坐起身来下榻穿上鞋，去架子上拿了衣裳去换上，然后绕过屏风朝屋外走去。 回到皇宫的高力士自然要将薛涵毅为杨玉环诊治头疾之症，但并不顺利的事情告知李隆基。 李隆基听后虽对薛涵毅没能治好杨玉环感到失望但也没有责罚，只是心里不禁更加对杨玉环怜惜起来了，另下了旨赐了些东西让高力士着人送去洞灵观。 第62章 冬日重逢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一转眼施颜就已在洞灵观待了一年又八个月。 十二月的长安城冻得人根本不愿到外面去，寒风呼啸夹着冷气流将长安城地面覆上了一层冰霜，施颜一个南方人第一回感受到了北方冬天和南方冬天的不同，北方的冬天不像南方冬天那样湿冷，雪也下得更早更多。 长安城的冬天天空大多时候都灰蒙蒙的，因为要做早晚课施颜必须要坚持早起，可天太冷她有时候真的很艰难才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好在她一直坚持下来了。 花轩里早就备好了炭火，施颜做完早课和小蝶一道吃过早膳便拿了张毛毯盖着窝在榻上看杂记。 一日前学成秋鸿剑法同元真道人告别后萧寰翎便下了山，骑着流云马不停蹄地就往长安城赶，他已是归心似箭，与施颜一别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盘旋于他头顶上空的苍羽仿佛能够感知他飞扬的心情，也十分欢快。一年多的时间苍羽时常传信给施颜和她也熟悉起来，又因经常被施颜喂食自然也亲近她。 抵达长安后天空便簌簌下起了鹅毛大雪，萧寰翎并未第一时间回萧府，而是去坊市那家素心斋给施颜买了几样点心和一包干果。 寒风凛冽萧寰翎思及自己要见的人心里便热热的，即便去往洞灵观的路上冷清萧索，半个人影也见不着，可他放眼而去只觉所有的一切都是极美的。 半途遇上一树红梅开得正艳，他心一动便折了两枝。白雪皑皑，一袭红衣墨色披风身骑白马的郎君，他一身极盛的风姿似乎要比那秾艳的梅还更昳丽夺目，惑人神魂。 将流云留在浣清居处的院墙外，萧寰翎一手提着给施颜买的点心干果和带给她的礼物，一手拿着新折的红梅，足下一点已飞身跃墙而入，稳稳地落在浣清居院子内。 萧寰翎凭着直觉来到花轩外，见门开着他便走上前去，感受到一阵扑面而来的微微暖意，心中已确定施颜就在里间，于是没再犹豫径直走了进去。 只他刚入内看见窝在榻上的施颜，盖着一张毛毯闲散随意的样子，突然就尴尬地伫足在原地，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低下头不知所措的呆住了。 施颜正看得入神就听一阵清晰可闻的脚步声传入她耳中，疑惑地抬眼去看，就看一年多不见的萧寰翎竟出现在自己眼前。 “阿翎！” 萧寰翎轻轻嗯了声。 施颜这才确定真的是萧寰翎回来了，看着一身风雪的人，施颜一把掀开身上所盖的毛毯就要下榻上前和他说话，怎料动作太猛牵动了隐隐作痛的小腹，顿时她只觉一股血意往外涌，待施颜反应过来只得忍着不适又重新坐了回去。 “啊！老天，我怎么忘了自己来了月事了。” “呜……” 施颜尴尬不已，只觉小腹更难受了。 萧寰翎练了一年多的内功又修习一年多的剑法，自是耳力过人，施颜方才微乎其微的闷哼之声入了他耳中，他心里一急已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走上前到榻前看着她，眼含关切道。 “你可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受了伤？” 施颜见萧寰翎眼底都是对她的在意和关心，心中触动，不愿对方为自己担心于是出声安抚。 “没有受伤，我怎会受伤，你别多想。” 萧寰翎却是仍不放心仔细地看了她一会儿，见施颜面色苍白，唇色也淡淡的他就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想。 “你不要瞒着我，你不说我只会更加担心。” 施颜看萧寰翎一副不安心又满是忧虑的模样，只得梗着嗓子低声道。 “那个，那个其实，其实就是女儿家都会有的那几天，你懂吗？” 萧寰翎若有所思可不知所以然，因此只能茫然疑惑的摇摇头。 见他如此施颜干脆也豁出去了。 “我就是来了月事，身上有些不舒服，刚才见了你有些情切，起得急便牵动了腹部，所以……” 萧寰翎先是懵懵然然后知后觉施颜话里的意思当即就红了耳尖，一张玉白精致的脸也发起烫来，他甚至怀疑自己整个人因为太羞窘都快被烧着了。 “嗯，那个……我……我……我明白……明白。” “你既然不舒服就不要动了，就这么待着吧……不用招呼我。” “对了，我给你带了素心斋的点心，果子，还有这个，这个皮子里装着的是我去年在山上猎的狐狸，想着长安冬日天冷就给你制了一件狐裘。” 萧寰翎说着将手里拿着东西放在她面前。 “还有这个。” 不太好意思看施颜，萧寰翎将手里握着的两支红梅递到施颜眼前。 “这是半道上折的，看着挺好看，你品性文雅清致，定喜欢这些清雅之物，你将之插在屋内不仅赏心悦目也可得一缕幽香。” 施颜闻见那一缕红梅散发的阵阵幽香，感受着来自萧寰翎真挚的心意，只觉一颗心暖融融的，似被人捧在掌心中好好呵护着。 接过萧寰翎递来的红梅凑近鼻间轻嗅了下。 “谢谢，我很喜欢。” “阿翎，坐吧，就在我旁边坐，离炭盆也近。你大老远又淋了一身的雪水，快将身上烤一烤，仔细别受了寒。” 萧寰翎哪里好意思听施颜的，虽然他真的很渴望靠近施颜，也舍不得与施颜分开，但眼下他却不好意思继续待着了。 “你好好休息，别乱动。我就是来看看你，今日我就先走了，等明日我再过来……” 说着便已转过身就要往外走。 施颜一看自是不能让萧寰翎冒着大雪前来就让人就这么离开。于是她急中生智哼哼了一声。 吓得萧寰翎立即会转身奔至她榻前焦急地看着她。 “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乱动么，怎会如此难受，我该如何帮你，你等我，我去找个医士来给你看看……” 说着急急忙忙地又要走。 施颜心里动容萧寰翎如此关心在意自己，也有些愧疚自己欺骗对方让对方着急。 “阿翎，你别走，别去了，我无事，休息休息就好。” “你过来坐吧，我们一起说说话，我有好多话要问你呢。你走了我一个人好孤单的。” “你从西岳回来一定没有好好休息过吧，过来坐着，陪我吃点心怎么样？” 萧寰翎听着脚下的步子就再也迈不动了。他当然舍不得让自己喜欢的女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于是他依言在离施颜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上坐下。 “你要问我什么，你问的我都知无不言。” 第63章 守护她的笑容 世上怎会有如此美好又内心温柔的人。看着萧寰翎如画的眉眼，精致昳丽的五官，一身贵公子的气度，施颜真真觉得长安城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及得上他一半的姿容。 “在我们那个世界在那个遥远的大唐，若是曾有过萧寰翎这样出众的人物，缘何没有一点记载呢。” “还是说萧寰翎只存在于平行时空里的这个唐朝，这就是现实世界和平行时空历史的细微差别。” 施颜不禁思索着，一时看着萧寰翎便有些入神。 萧寰翎感觉到了施颜的目光，发现自己喜欢的人正专注地看着自己，他心里不由得暗暗生出了些欣喜，也有那么一丝丝难为情。他不敢动作，也没再出声，生怕自己一出声就打破了这美好安静的氛围。 “阿翎，能和你相识真好。” 施颜由衷道。 萧寰翎闻言抬眸注视着眉眼带笑的施颜，心里瞬间被暖意和温柔填满。 “我也是一样的，能与你相遇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事。” 施颜几乎沉醉萧寰翎那双动人心弦的眸子里。 “阿翎，以后千万不要总深情地看着某个女子，否则对方一定会难以招架，会沦陷的，你可明白。更何况你还长着这样惑人的一张脸。” 施颜说着还似模似样地抚了抚心口。 萧寰翎见状霎时羞红了脸，闷声闷气道。 “你莫要开玩笑。” “我哪有像你说的那样……我……” 萧寰翎头一次暗恼自己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如此不善言辞，言语笨拙，竟找不出话来反驳对方。 他心里甚至觉得施颜说他的一番话应该由他转给施颜才对，施颜若不对他这般温柔，不对他笑得那样醉人，不接近他他便不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可他明白他舍不得说出让施颜远离他的话来。如果哪一天眼前的女子目光再不会看向他，再不会对他笑，再不会唤他阿翎，他肯定再不会开心，他的人生也将变得黯淡失色。 他即使只是预想一下心便难受起来。 “阿翎，你生我气了？可我说的是实话。” 萧寰翎久久不言只垂着眼默然无声地坐在那里，施颜还以为自己的话让人不高兴了。于是试探性地开口询问。 萧寰翎听出施颜语气中小心翼翼的试探，没来由的就懊恼起来自己为何一点不懂得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处。 “我没生气，只是在想事情。” “今年元正你打算怎么过？” 施颜被他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思索了片刻回他道。 “就在观里和小蝶一起过，去年岁除，元正也是那么度过的。” “不过你既然已经回来了，你要不要也和我们一起在洞灵观过年啊，就我们三个，团年饭我来做，到时候你买一点新年的吃食和对联，灯笼过来。对了再带一带烟花爆竹，我们也放点烟火应应景，热闹热闹怎么样。” “当然你要是分不开身要在家中和你的家人一起过也很好。等元正那日过了你初三再来也行，到时我给你包多点压岁钱啊。” 施颜的声音本就娇软，模样神情又透着娇媚，说着话时不疾不徐，眼眸含笑柔情似水一般，萧寰翎触及她生动的眼，和她眼底的憧憬，只觉一颗心都化成了一汪春水，泛起阵阵涟漪无法平复。 萧府规矩严他再不受待见但岁除日，元正日的家宴他却是必须要在场的，不然会被父亲萧嵩视为没有规矩，不仅要被责骂可能还会受到一顿家法伺候。可那个家于他冰冷又没有半丝人情味，他远离还来不及哪里愿意为了萧家人而放弃与施颜一同过节，守岁的机会。 “好，元正日一起过。届时我将该采办的都采办了带过来。” 为了安施颜的心，萧寰翎语调轻松地添了几句。 “萧府团年饭准备的向来比较早，府里人多，我吃了团年饭就出门，应该来得及的，反正我出门了也不会有人注意我在不在。” 只是萧寰翎没料到他的话不仅没让施颜安心，反而让她很是心疼起他来。 萧寰翎说起在萧府里不被重视的事情那不在乎的态度和轻松的语气，却让施颜心里酸酸的难受。 “那行，就这么说定了。元正那天等你来了我再和小蝶开始准备团年饭，你有什么想吃的可以提前告诉我，我做给你吃。我可是不经常下厨的，这样好的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 萧寰翎垂眸一笑后又抬眸看她。 “即是如此我自然会把握好机会。” “就是不知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你既不辞辛苦亲自下厨做菜给我吃，我也得投桃报李不是？” 施颜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看了看萧寰翎带给她的东西。 “这不是有了嘛，这些不是你带给我的礼物吗，我下厨做菜给你吃就当是回礼了。” 萧寰翎怔了下。 “也可。” 说到了此处施颜也馋嘴起来，就去伸手拿萧寰翎放在她跟前不远，几个叠放在一起包裹得十分严实的油纸包。 萧寰翎见状先一步取了过来解开系绳，将三份点心，一份果子一一摊开。 “你想先吃哪一样，我递给你。” 施颜看了眼见这次的三样点心是上次萧寰翎给买的那几样，便指了指荷花酥。 萧寰翎便将那荷花一样的点心递给施颜。 施颜从中拿了一块。 “阿翎，你也吃。” “好吃的东西要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分享才更美味。” 萧寰翎不太懂施颜的思维但也听她的拿起一块来咬了一口，入口绵柔酥软，味道竟是出乎他意料的还不错。忍不住地他就将一块点心都给吃了，放在平时他是不太喜欢吃甜食的。 施颜看萧寰翎那眉眼舒展显然也满意的样子，于是笑了笑伸手拿了一块芸豆糕递给他。 “没骗你吧，你再尝尝看这种，这种味道也很不错。” 萧寰翎微愣了下便伸手捏在指尖，他没有立刻品尝而是静静地看着正满眼享受吃着点心，在他眼里如同一个得了什么心爱之物快乐地仿佛孩童一样的施颜。 这世上还有人会这样容易满足，会为如此简单的事情而快乐，他以前是不相信的，可是现在他遇到了她。这一刻他只愿自己能永远做那个守护她笑容，让她快乐无忧的人。 入口的点心是甜的，此时他的心也是甜的。 第64章 赤诚 “阿翎，这件白狐裘很好看，谢谢。” 施颜抚摸着狐裘光滑美丽的皮毛，领子上那一圈温暖柔软极有光泽的狐狸毛，笑着向萧寰翎道谢。 “白狐本就稀少，狐狸又生性狡黠，你去山里猎狐制成这样一件狐裘定花了许多心思。费心了。” 虽然确实费了好些功夫，可为了让施颜有件暖和的皮裘穿着过冬，他辛苦些也值得。萧寰翎语气淡淡。 “你喜欢就好。” “下次有机会我再去山里给你猎了红狐的皮毛给你制围脖。” 施颜一听便怔住了，她一个现代人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不得随意残杀生灵，而且狐狸放在她那个世界是不可以随意猎杀的，不只狐狸还有许多生灵都是。但这里毕竟是古代在封建王朝，物竞天择，人们并没有不得猎杀生灵保护动物的认知。萧寰翎一番好意她不愿扫兴或是以自己的思想准则去教育他，那对萧寰翎不公平。她不愿冷了一个一心为她着想，一片赤诚待她的少年郎的心。 可不是嘛，萧寰翎如今不过才十八岁。 “阿翎，我有这件狐裘就够了。有些东西因为它是唯一的才格外显得珍贵，这是我今年收到的非常珍贵的礼物，我会好好穿的。” “许是入了道也知万物都是有灵性的，狐狸生在山野必定极有灵性，你莫要因为我而再去猎杀它们了。好不好？” “若是可以我更想养一只有灵性的小动物，你不觉得它们活蹦乱跳地活在世间会更好吗。” 萧寰翎闻言忽而便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他似想通了什么一般看着施颜。 “嗯，你说的我记在心里了。是我疏忽了，你说的对以后我会注意的。” 萧寰翎脑海里闪现过那几只死在他箭下白狐凄惶悲凉的眼神，原本当时不觉有何不可为，如今思来竟是无形中造了杀业，他自己怎么样到没什么要紧，可他不愿自己的一时疏忽所造杀业会报应在施颜身上。 施颜听萧寰翎语气低沉心知对方是因为的话受了影响，于是展颜一笑故意逗他。 “阿翎，你这样好，若是哪一日被哪个姑娘家看上了，人家姑娘必定死心塌地的紧追你不放。” “到了那时你可别再跟现在一样动不动便害羞噢。” 萧寰翎不意外的又被闹了个大红脸。 “不会……哪里会……人家姑娘哪里会看上我……” 说着一顿，并在心里暗自呢喃，“就是真有谁家小娘子看上我，追着我，我也不会动心。我已经有倾慕的人了。” 施颜看萧寰翎又害起羞来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呵呵，呵呵，阿翎你怎么这样可爱，你脸皮子薄，又容易害羞，让我都不好再说什么继续逗你了。” 萧寰翎看施颜笑得如一朵娇娇颤动的花儿，似在风中翩舞着双翅的蝶儿，一颗心便愈发的温柔起来。 被施颜打趣也无甚要紧的，他喜欢在他面前鲜活生动毫不拘谨的施颜。 花轩内的气氛温馨充满欢悦，萧寰翎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自是不可能还为什么而情绪低迷了。 小蝶站在门口都能清晰听到里间施颜清越如银铃的笑声，不免疑惑的她提着云英送来的晚膳走进轩内，待放下了食盒遂绕过屏风欲一看究竟，哪只就看到了施颜，萧寰翎二人各坐一处面对着面相谈甚欢的一幕。 “萧公子！” 以为远在西岳不会出现的人此刻就在眼前，心中着实讶然的她不觉已唤出了声。 “您什么时候回的长安……而且何时过来的这边……” 小蝶太惊讶了，张大着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萧寰翎。 施颜和萧寰翎相视一笑，同时看向小蝶。 “我大约是未时抵达长安，有些东西要给你们娘子，这就来了。” “小蝶难道不欢迎我么。” 小蝶立刻摆手。 “怎会，怎会。” “您能来我们这倒是热闹不少，我们家娘子也多个说话的伴。奴婢就说怎么隔着老远都能到娘子在笑呢，原来是萧公子也在。” 一番话让萧寰翎心情大好。 “不愧是太真娘子身边的人就是会说话，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小蝶闻言当即昂起头挺直了背脊。 “那是，我们娘子一等一的矜贵人，更是少有的睿智聪慧，奴婢耳濡目染自是受益良多。” 萧寰翎敛下眉笑了笑，后又去看施颜，见她颇为尴尬地朝他笑笑便从善如流十分赞同的应和道。 “确实，你们家娘子的确世间少有。” 萧寰翎话落深深看了施颜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不知不觉竟到了这个时候，我也该走了。” 说着已站起身来正欲告别。 施颜见萧寰翎要走哪里会同意。 “你匆匆而来这会儿就急着要走么。” “小蝶晚膳都送来了你却要走，是故意让我开口留你用饭么。” 萧寰翎正要解释。 施颜便嗔了他一眼继续道。 “我逗你呢。反正现在你不许走，等用了晚膳再说。” “你别担心晚膳不够吃，这不是还有你带来的点心果子么。等下不够，我们就再用些点心不就行了。” “我食量不大，你和小蝶可以多吃点。” 施颜一番话一下就打消了萧寰翎心里的顾虑，且缓解了他心里的紧张。他确实不舍得就这么离开但也不好再继续打扰，该有的分寸他懂得去遵守。 眼下施颜开口相留他再不好坚持离开。 “是啊，萧公子，您就听我家娘子的，就留下用了晚膳再走。” “外面雪还在下天又冷，您至少吃些东西垫垫，有了力气再出门。” 小蝶说着便转过身去外间布置去了。 小蝶的话提醒了施颜，她心中微动凝神听了下外头的动静，外头果然正大风呼啸，更偶有积雪坠落地面的声音。 “雪下得如此大，风又紧，用过晚膳怕天晚路滑，你还是留下住一夜等明日再看吧。之前你住的屋子里面东西都是干净的，稍微收拾收拾就行。你看可好。” 被施颜一双含情的眸子注视着，萧寰翎记不得说别的只缓缓的点了点头。 施颜看萧寰翎同意留下便露出一抹微笑。“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去外间坐，我先整理一下再出来。” 萧寰翎会意。 “那我先去外间等。你别急，慢慢来。” 说着已起身背向着她径直走了出去。 第65章 归家 翌日天刚亮萧寰翎便起身了，昨日与施颜一同用过晚膳又说了会儿话他们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一场雪下了一天一夜终是停了，自行去打了水洗漱，萧寰翎留了一封信在桌案上，去拿了披风便出了门。 此行学成归来回到长安他便是要走一条手握权柄之路的，他不能任由自己耽于儿女情长不思进取，施颜的身边于他是沉溺的温柔乡，他眷念又无可自拔。可一无所有的他面对皇权他什么都做不到。尤其昨日他从小蝶口中探知皇帝不时前来洞灵观见施颜，对施颜的执着始终未变，就更加坚定了他对权利的渴望，他要拥有足以和皇家抗衡的势力。 他要做施颜的后盾让她可以随心所欲的活着，不必忌惮皇权，不必栖身在这冷清的道观避世，可以去享受这世间所有最好的一切。 他心里的计划也该实施了。 离开前对着施颜紧卧房的方向看了会儿，压下心中的不舍将留恋的目光收回，萧寰翎朝墙根处行去而后足下一点轻巧地跃墙而出。 流云昨日被他留在墙外，动物的本能会自己去寻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敝身之所，天微亮记挂着自己主人的它便又从一户人家的草棚子离开，往洞灵观这边来等萧寰翎。 远远看到萧寰翎飞身落在地面之上，流云立刻嘶叫一声扬蹄奔到他跟前，似乎还非常欢快。 萧寰翎轻抚了下流云的背，随即一跃而起落座于马背之上，紧接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苍羽啼鸣一声，张开巨大的翅膀从天际俯冲而下稳稳立在他肩头，张开嘴轻啄了他两下。 萧寰翎感受着来自右肩的重量转眸看了苍羽一眼。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既然喜欢她那就留在她身边。但你得答应我要帮我看顾好她。” 苍羽拍了两下翅膀。 萧寰翎就当它是听懂了。 “去吧！” 于是挥臂一抬示意苍羽朝浣清居飞去。 苍羽也不迟疑啼鸣一声展翅而去。 “我们也走吧。” 话落轻喝一声，萧寰翎头也不回地向前驶去，如同带着要守护施颜的信念驶向未知的道路。 施颜在几声熟悉的鹰啼之声中悠悠转醒，睁着眼看了眼帐顶，意识到是苍羽在外头鸣叫的她立刻下了榻汲上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苍羽。” 看着在院子里盘旋着朝她飞来的苍鹰，施颜伸出手臂去将它接住而后又回到屋内。 “你怎么来了，是阿翎昨日带你来的？” 苍羽像是听懂了她的话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施颜见此心觉奇怪为何苍羽独自在外头啼鸣，而萧寰翎却未理会。略一思量，施颜转身去架子上取了萧寰翎给她带的那件狐裘披上，走到方桌旁看着乖乖待着的苍羽。 “你先待在这儿，我去阿翎屋子头看一看。” 说着便出了门。 等到了萧寰翎住的屋子门口，施颜看房门开着便直接走了进去，屋内很安静明显没有人在，施颜注意到桌子上摆放的信件看了署名便打开阅看，得知萧寰翎因有事在身才没打呼早早便离开了，施颜心里竟有种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其他什么都情绪漫上心头。 一路疾驰回到萧府，萧寰翎翻身下马，从马上解下行李和佩剑径直走进府中，那飒爽利落的风姿落在几个护卫眼中就如冬日凌霜傲雪的青竹一般。大门口的护卫一看来人竟是离府一年多的萧府小公子萧寰翎，许是惧于他从前张扬跋扈的性子，也无人敢上前搭话只一个个目不斜视的看着人走进府内。 看萧寰翎越行越远再看不到了，也有伶俐的已麻利地去和管家禀报去了。 萧寰翎入了府根本无心去留意府中的一景一物，偶有自长廊经过的婢女见了他，无不因他过于出众的姿容而侧目，可她们也只敢悄悄看了两眼便急匆匆走了，生怕惹了萧寰翎不快。 萧寰翎却是不知府中一些婢女的心思，只以为大家害怕他，或是因他歌姬之子的身份而故意避开他。 萧寰翎瞥见两个结伴的小婢因看见他后露出惊诧，眼神躲闪着慌忙将目光收回，加快脚步往另一条回廊走去的背影，冷着眼嗤笑了一声。 若不是遇见施颜他可能真会以为自己跟个恶鬼一样可怖，才会让府里的人那样害怕厌恶都躲着他。 懒得花心思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萧寰翎一手拿着行李，一手握着剑朝自己的碧落轩走去。 萧府占地广各个院子错落有致，亭台水榭，假山奇石，珍稀花草布局严谨而极具雅趣。碧落轩位于西边最末，是一处幽静到极不起眼的院子，许是既不向阳又因建在人工湖附近因此总充斥一股寒凉之气。 好在萧寰翎是一个男子长期住在碧落轩中对身体倒无大碍，可苦了照顾他长大的嬷嬷。 碧落轩里府中夫人在萧寰翎住进去后便给派了一个嬷嬷，两个内院伺候和外院做洒扫的粗使婢女。只不过有两人因身子骨弱在碧落轩熬不住求着夫人调离了，后来陆续又进了几个婢子也都因相同的因由要离开，萧寰翎大些后所幸闹到夫人那里，除了自愿留下的碧落轩便再未添婢女了。 萧寰翎有时候会疑惑夫人的用心，说是苛待他也不曾，但偏偏不说给他换个地方住。萧府地方大要找个适合住人的地方容易的很。直到他慢慢大了他才明白了夫人的心思，夫人不过一边维护着自己正室宽厚大度仁慈贤德的虚名，一边又变着法子磋磨他，期待他自生自灭。 “四公子！” 洄儿一把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一脸欢喜地走出屋子向立于阶下的萧寰翎福了福身。 萧寰翎眼里的神色柔和了些抬手示意她免礼。 “嬷嬷她人可是在自己屋里。” 洄儿点了点头直起身几步下了台阶作势去接萧寰翎手里的包袱。 萧寰翎避开了洄儿的手。 “你忙你的去。我去看看她老人家。” 说着已转身朝前走去。 见到一直心心念念的公子了，洄儿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忙旁的，看人走了立刻满心雀跃地跟了上去。 她可不能错过和自家公子相处的机会，一年多未见她本就心里想对方想得紧。 萧寰翎对自己容貌的认知和自身特立独行的魅力毫无所觉，因此也对自己院子里婢女隐密的心思一无所知。 第66章 萧府内院 萧寰翎行至碧落轩最靠里那间门口摆放着一些盆景花木的屋子前，这时节风冷天寒往昔里开的极好的花木只有光秃秃的枝干还在，倒是那盆已经吐蕊的白梅在寒风凛冽中还俏生生的。萧寰翎略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大步走进面前的屋子。 天冷里头的人于是将门虚掩着，萧寰翎刚伸手，后边一直跟着的洄儿便已小跑几步上前将门打开，将萧寰翎请入屋内。 萧寰翎几不可察地微凝了下眉倒没说什么，举步走了进去。 里间靠窗而坐的中年妇人原本正低头纳着鞋面，听到开门的动静立刻就抬起头，见走近的人是萧寰翎立刻欣喜的红了眼眶。 “翎哥儿，你回来啦。” 一时鞋面也顾不上了，忙一瘸一拐地上前去迎身形高大俊挺的萧寰翎。 萧寰翎往前几步扶了中年妇人的手臂，将人带着让其在原先的位置上坐下。 “嬷嬷，一向可都还好？看您似乎比我离开那会儿清减了些，可是身上有哪里不舒坦。您身子若不舒坦定要告诉洄儿，湘儿，莫要自己忍着。” “有什么您就和我说，我自去跟夫人说。” 陈惠本就是个心性坚韧的，早年间死了丈夫一个独生的女儿又病死了，家乡闹灾她只身流落各处无处安身，但也用一双手靠做工养活自己，但奈何命苦遭一男子哄骗感情签下卖身契辗转被卖到了萧府。 半生奔波凄苦以致寒气入骨，本就断了的脚自被派到碧落轩伺候萧寰翎，日复一日的又得不到妥善医治便彻底残了。 萧寰翎总觉得对陈惠有一份亏欠，如果没有陈惠的用心照顾不离不弃，犹如母亲一样的关心疼爱，他或许很难在碧落轩熬过那些看不到半点光明的日子，若不是被他拖累陈惠或许不用留在这寒气深重的碧落轩，她的脚也不会跛了。 “翎哥儿，嬷嬷我好着呢，你是长久不见我才会觉得我清减了。” “你看我精神抖擞身体硬朗着，能吃能睡，所以啊别为我费心。” “你看看你，出门一趟人都消瘦了。等会儿午间嬷嬷必须给你做一顿好吃的补补才行。” 萧寰翎笑着应下拿过手里的包袱打开来，将两个纸包放在一旁的木桌上。 “这是在山里采的一些人参，灵芝，和一些有滋补功效的药材，平日里您自己看着怎么用。” 陈惠闻言心里分外感动，只觉桌上那两包东西沉甸甸的。 “我用不上这些的，我们这样的人天生命贱落在哪儿都能扎根生长，活得太精细了反而会闹毛病。你拿回去自己用，或是拿去给你父亲母亲，他们收到你带的礼物也会感到欣慰。” 萧寰翎闻言却是敛下眉去眼也不抬道。 “专程给您带的，也不是我去山里找的，是我师父听说了您对我的照顾，特意嘱咐了我带给您的。” “什么贱不贱，精贵不精贵的，都是人有哪里不同。” “想必我父亲他们吃惯了山珍海味，也不缺我这点山中野物。” “我先回屋去，您歇会儿，这屋里光线不好，天又冷，仔细着别伤了眼落了风寒。” 说着已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站在原地的洄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跟上去，只好傻呆呆的看着萧寰翎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嬷嬷，您真是的，四公子一片心意您干嘛说那些话。四公子他都不高兴了。” “四公子他那样高傲的人几时对谁这样和颜悦色，如此费心过，他出门这么久回来都没有给我和湘儿姐姐带回一件半件的什么东西……” 洄儿怨怪地看向正对着门口恍惚失神的陈惠，语气里不乏一丝淡淡的嫉羡。 陈惠收回视线深深看了眼瘪着嘴兀自伤心的洄儿。 “四公子是什么样身份的人，咱们又是什么样身份的人，别忘了他是主，你是仆。别看四公子不拘小节也从来不曾苛责你们，你们一个个的心就比天都还大。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四公子是做大事的人，眼界哪会放在这内宅中。” “你个做奴婢的竟然埋怨主子没给你带东西，你哪来的脸面说出这种话来。” “身为奴婢就该恪守本分，你为主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主子心好善待你，不是你不知分寸的理由。” “少在四公子跟前晃。” “这就是你和湘儿的差距，湘儿知道自己的位置即使心生妄想也懂得守本分。等将来四公子有了中意的人成了亲，许是要另外开府的，你这样的必是要被赶出府去，别怪嬷嬷没提醒你。好自为之。” 洄儿被教训了又是羞又是恼，可她没胆子回嘴，毕竟碧落轩里除了萧寰翎，也只有被萧寰翎给予体面尊重的中年妇人最有分量。 “我不懂嬷嬷在说什么，我……我出去了。” …… 碧落轩分前院和后院，萧寰翎住在前院清萱堂，后院则是陈惠，两个婢女住的地方。回到自己房间的萧寰翎刚整理好行李，将佩剑挂好，门外便响起一道女声。 萧寰翎行至外间见是婢女湘儿便走到一张大椅上坐了下来。 “进来吧，可是有事。” 湘儿闻言抬起头，俏丽秀美的脸上一双大大的杏仁眼在对上萧寰翎的目光后又极快的移开，她两手端着一个托盘翩然地走进屋内，去到萧寰翎手边将托盘上的一碗雪莲羹放下，遂退至萧寰翎面前不远的地方站着。 “四公子，陈嬷嬷叫奴婢将这碗刚炖好的雪莲羹送来给您。” 萧寰翎看了眼盛在白底橙釉小碗内的雪莲羹，并未拆穿湘儿的谎话，只淡声道。 “我不爱食甜你端下去自己用吧。” 他前脚才从陈嬷嬷住处离开，回到清宣堂才不过半刻钟，陈嬷嬷如何能未卜先知让湘儿给他炖雪莲羹。他虽不清楚湘儿给他送雪莲羹为何假借陈嬷嬷之名，但他相信湘儿并没有害他之意。 湘儿眼神一黯随即解释。 “这是奴婢亲手炖的，没有加饴糖和蜂蜜，四公子可以尝尝味道。” 萧寰翎陡然就生出了不耐。 “不必了，你端下去吧。”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管事萧山的声音。 “四公子，老爷让奴才来请您去前头福寿堂说话。” 萧寰翎闻言流光溢彩般的明眸忽而一沉，他没有回应更纹丝不动的一直端坐着。 反而是被萧寰翎拒绝了一番好意的湘儿，听到管事说老爷请萧寰翎去前头，可萧寰翎一副不予理会的样子，生怕萧寰翎去的迟了被责罚，她已顾不上伤心，只心忧不已的看着萧寰翎。 萧寰翎却是像根本没注意到湘儿眼底的担忧，只神情默然无动于衷。 萧山久未得到回应，于是大着胆子继续道。 “四公子，老爷已经在等了。您去的迟了，怕是不合适。” 他们萧府里谁人不知最爱跟萧嵩对着来的就是萧寰翎，而两父子每回针锋相对往往也会以萧嵩气不过动家法而告终。 第67章 冲突 萧寰翎明白即使再不情愿他也必须得去见一见自己那位父亲大人。 他才刚回碧落轩他父亲就差了人来，可见府中有人早已迫不及待看他倒霉了。 暗自在心里冷冷一笑，萧寰翎从大椅上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管家萧山看着走到近前比之从前更成熟稳重，眉眼间多了些凌厉的萧寰翎，恭敬又不失礼貌地问候了一句。 “四公子，别来无恙。” 说着又道。 “还请随奴才往福寿堂一趟，莫要让老爷久等才好。” 而后毕恭毕敬地让出路来。 萧寰翎瞥了眼微躬着背的萧山遂面无表情的大步离去。 等人走了萧山才直起身，他看了萧寰翎的背影一眼才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等人都走了，因再一次被萧寰翎漠视的湘儿只能失魂落魄端着那碗雪莲羹走到门外，望着萧寰翎离开的方向伤心垂泪。 一路行至福寿堂萧寰翎刚到门口就与刚见过萧嵩的萧衡打了个照面。 萧衡乍然见到一年多不见的萧寰翎还愣了下，因为这次相见他发现自己向来看不上，从不放在眼底的庶弟整个人变化挺大的，说是内敛但又像是一柄藏锋的利剑，只待出鞘便能大杀四方。“回来了” 为着自己片刻的失神萧衡有些懊恼，语气不似往常温雅倒透着一丝冷硬。 萧寰翎看他一眼。 “嗯。” 萧衡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进去吧，父亲在等你。” 说着便不再看他右手负于身后极优雅地走了。 萧寰翎好似并不在意萧衡对他是何态度，也极矜傲地举步走进福寿堂内。 萧山将他们两兄弟的短暂的交锋看在眼里，已是见怪不怪。虽将人请到了他却没有离开，凭他以往的经验里头的两父子仿佛天生犯冲凑到一起就不会安生，为免等下不好收拾他决定就在门外守着。 福寿堂布置得极威严庄肃，萧寰翎从小到大见萧嵩的次数有限，而最令他记忆深刻的为数几次便是被萧嵩叫到此处，因言语冲撞了萧嵩被家法伺候的情景，用他父亲萧嵩的话说他天生就是一个犟骨头不懂服软，不讨人喜欢。 可是作为亲人的萧家人本就对他漠不关心，他为何要低下腰讨他们的喜欢。 “跪下！” 坐在上首发丝灰白，留着美髯，仍旧依稀可见年轻时英俊轮廓大约的男子低喝了声，脸上全然没有半点与一年多不见的儿子重聚的欣喜。 萧寰翎挺直着背脊站在那里，从进门到现在除了平淡至极的唤了声父亲，便看都未看过上首已经气极的萧嵩一眼。 见做儿子的忤逆自己，身为一朝丞相又是萧家顶梁柱的萧嵩面子哪里挂的住。 “放肆，为父叫你跪下！” 萧寰翎依旧置若罔闻。 萧嵩立时奴上心头，手一拂便将手边案几上的一盏茶给扫落在地上，立时发出噼啪呯砰的声响。 守在外头的萧山听得心跳了跳。 “你个逆子，你反了天了，老夫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逆子……” 萧嵩捂着胸口闷咳了一声。 萧寰翎却是陡然抬起头。 “以为我多稀罕当你的儿子，要是能选择我情愿……” 只他话未完已被疾步上前的萧嵩一个耳光给打得止住了话头。 萧嵩看萧寰翎被自己一耳光打得右脸霎时红肿，便知自己太过用力，以致手掌都微微抖了起来。 他也暗恼自己失了冷静，不敢触及萧寰翎的目光，略涩然地背过身去回到上首的位置上坐下。 “为父没想打你，但凡你和你兄长他们一样省心一点，懂事上进一些，为父自会和颜悦色心平气和。” “你这次离家走时也不和为父和你母亲商量，一走便是一年多，哪家做儿女像你这样任性。你既已归了家为父也不再责怪你擅自离家的行为，你也大了，你两位兄长已先后成家，更在朝中有了自己的职衔。你也当收收心，我和母亲商量过为你寻了一门不错的亲事，你准备准备，待和人家姑娘纳了吉对了八字，明年你便成亲。” “等你成了家，为父再让你长兄给你在他下边安排一个闲职挂着，如此安稳过一生也不错。” 萧嵩自顾自说着，仿佛已预见不久的将来萧寰翎成家立业后终于能理解父母的苦心，与家里关系缓和的情景。 “父亲，儿子是不是该对您和夫人感恩戴德。” “你们不觉得讽刺吗。这些年您何曾关心过我，您是不是觉得我给您丢脸了，才让您像一些人家里卖女儿一样急于将我和一个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子配成对。成亲，和谁成亲，您问过我的意见吗。” “对，我的意见您又怎么会在乎。” “抱歉，恕儿子不能从命。” “您若是看不惯我，那就给我一笔钱将我赶出去。反正我年纪也大了，作为萧家的一份子也有分得一份家业的权利。以后我好不好也和萧府无关。” 萧嵩哪里还忍得了 “你个孽障！良心被狗吃了。分家，你老子我还没死呢。” “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这亲是你母亲好容易给你求的，人家姑娘除了相貌差些，不论品性，家世，才学哪一样都比你强，你还不知满足。” “这亲事定下了，等确定的吉日你们就成亲。婚姻大事父母之名媒妁之言，哪里有你置喙的道理。” 萧嵩的态度无疑戳痛了萧寰翎的心，他的意愿在萧家人眼中不重要他一直都明白，可是为什么连他的终身大事，连他喜欢一个人的权利萧家人也要剥夺。 “就算我死，也休想我萧寰翎娶你们给我定的那家女儿。” 萧嵩被萧寰翎眼里的决绝和仇视给刺得心上一恸，瞬间头脑一涨理智全无。 “萧山，还杵在外头做什么，给我将藤条拿来，今天我非打死这孽障不可……” 两父子吵架受波及的只有无辜的他，他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萧山一时踌躇不决。 没得到回应，怒意上头的萧嵩噌的站起身走到萧寰翎跟前一脚踹在萧寰翎膝上。 “给我跪在这里！” 萧寰翎猝不及防被踹得腿一弯，他没有反抗作势跪了下去。 “萧山，请家法。你若再不动就给我收拾行李麻利地滚出府去。” “这孽子如今这般没有尊卑，忤逆不孝全因你们这些人给纵容的。” 眼看萧嵩动了真火，担心殃及自身的萧山咬了咬牙一狠心便去祠堂取藤条了。 第68章 危机将至 萧山很快捧着藤条去而复返将其呈给萧嵩。 萧嵩一把夺过那案盘上通体乌黑的藤条，压着眉冷森森地看着萧寰翎。 “你可知错？” “可愿遵父母之命？” 萧寰翎头也不抬。 “我无错，更不会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也不会遂你们的心。” 一番话当真足够扎心。 萧嵩忍无可忍遂重重一挥打在萧寰翎挺得笔直的背上。 之后每打一下萧嵩便问一句，可不例外从萧寰翎嘴中用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 直到萧寰翎背上已经血肉模糊，心知继续下去恐会出人命，再看不下去的萧山终于鼓起勇气跪在地上替萧寰翎求起情来。 声声哀求入萧嵩耳中，他手中的藤条再无力落下。看着唇舌发白汗如雨下，背上衣衫被鲜血沁湿，仍旧不开口求饶的萧寰翎，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淹没了他。 总归是自己的儿子，再如何他也狠不下心真的打死。萧山的举动无疑给了他情绪上的缓冲，让他找回了一丝理智，他也顺着台阶作罢。 “为父不是想打你，打你是想让你知道身为子女便不能忤逆不孝。你若自己争气，为父如何事事想着要为你安排。罢，你既不愿结父母为你寻的这门亲事，那便随你。为父不求旁的，只你在外莫要做些令我萧家蒙羞的事情便好。” “滚回你自己的院子思过去，无事不得外出。” 说着将沾满鲜血的藤条往地上的案盘里一丢，哼了声抬步走出门去了。 “四公子，奴才扶您回碧落轩吧。” “您啊，明知老爷最忌人顶撞忤逆他，您为何就不能顺着他些，尽找苦头吃。” 萧山有时候真的很不理解萧寰翎，明明萧寰翎并不是个笨的。 萧寰翎拂开萧山的手，靠自己的力量艰难地站了起来。 “多谢，我可以自己走。” 说着便缓缓走了出去。 独留下萧山望着萧寰翎倔强的背影发怔，望着萧寰翎那好似泰山也压不倒的脊背，他似乎明白了对方骨子里的骄傲和不屈。 萧寰翎带着伤回到碧落轩可吓坏了站在门口等他的陈惠，心疼的将萧寰翎扶到清宣堂，陈惠便叫来湘儿端了水，取了伤药为萧寰翎清理治疗伤口。萧寰翎不是第一次挨打，可看到他背上的道道伤痕陈惠当即就湿了眼眶。 宫中甘露殿内，处理完政事的李隆基便动了去宫外见杨玉环的心思。 高力士自是明白李隆基心中所想，这一年多他亲眼见证了李隆基对洞灵观那位的纵容，他有时也暗自佩服对方的手段，即使身在宫外也能牢牢笼络住他们这位风流多情帝王的心。 “陛下，还是改日吧，昨日天才放晴，这路上积雪才刚开始融化，地面滑的很。前儿太真娘子还嘱咐过奴才，冬日天冷若陛下要去看她，还叫奴才劝劝您。免得您出门不安全。” 杨玉环的关心让李隆基心里很是受用，可思及已半月不曾与她相见，他的心便牵肠挂肚，抓心挠肝起来。 “也不知她在那冷清清的道观里过得可能舒心，可有冷着。” 高力士见李隆基忧虑在心便笑着劝慰。 “自陛下了恩旨赐封那洞灵观为皇家道观，奴才便着人里里外外都修缮了一番，观主她也是个聪明人，合该清楚她洞灵观众人的一切荣耀都来自于您对娘子的恩宠，她哪里有胆子敢怠慢太真娘子。” 李隆基闻言颔首低笑。 “力士啊，力士，你可真是个人精，什么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朕听着便心情舒畅。” 高力士垂首作谦卑状。 “陛下折煞奴才。奴才不过跟着陛下受您教诲才不至于蠢笨不堪，是奴才托您的福。” 一番话听的李隆基心花怒放。 “好，好。看来朕也是个好老师。” “走，陪朕出宫去，朕还是有些不放心。眼看年关将至，这元日将她一个人留在洞灵观朕于心不忍。朕想和她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说服她进宫里来陪朕一起过节。” 高力士有心想给兴致高昂的帝王提个醒，以他观察杨玉环那说一不二的性子必然不会同意进宫，可他看了看眼含笑意的帝王到底不愿扫了他的兴致。 于是满心期待的帝王特意换了一身行头，在高力士及一行御龙卫的护送下出宫了。 李隆基的车驾刚出春明门就被年满还家不久，在城门口支了一个小摊卖胭脂水粉的福云看个正着。她看着那刻有专属于帝王身份标志的马车，还有骑着马伴在车驾旁的高力士，意识到车驾里的天子顶着寒风冷意也要出宫来去见某个人，一颗为自己已故去主子不平的心便恨怨难消。 她的主子刘华妃是多么高傲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若她还在世见着自己最爱的男人，满心倾慕的皇帝陛下为着杨氏着了魔失了心，定然难过痛苦，恨不得将杨氏除之而后快。 她家娘娘不在了，凭什么杨氏可以在陛下跟前独得风光。 “娘娘，您放心，福云会继承您的遗愿，不会放任杨氏继续迷惑陛下。奴婢不会让任何人再有机会独得陛下恩宠。” 略一思量福云已下定要除掉杨玉环的决心。眼看着两年之期将至，她绝不能让杨玉环有命入宫去。 她早已听闻千机阁的名声，只要出得起价便能请动阁中排名第一的刺客，刘月容薨逝前有赐给她一箱金子，再加上她多年积攒的金银首饰珠宝。既然普通刺客死士不是御龙卫的对手，她便去倾尽所有去雇千机阁最顶尖的刺客。 “娘娘，这次无论成败福云都会去陪您。福云在这世上飘零也没个乐趣，还不如去陪您。” 望着已经走远的天子车驾，决心舍身成仁的福云再没了做生意的心思，无视了问询的顾客推着自己小摊回住处去了。 彼时的施颜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毫不知情。 “小蝶，天这么冷你就别总忙活了，我看这浣清居里里外外你打理得挺干净的。做打扫也分季节，这冬季呢不像其他季节，你搁几天清扫一次也是可以的。” “你快过来，到这边来坐，靠火盆近一点。” 小蝶放下手里的抹布，眉眼弯弯地看了眼窝在榻上盖着毛毯没有半点世家贵女风范的女子。 “娘子，奴婢可不像您那样怕冷。您看看您就差将自己裹成蝉蛹了。” 第69章 应对 自洞灵观被赐封为皇家道观后不仅香火比以往更旺，慕名来此入道修行的人也多了些。 现在因是冬日观内清净之外也显出那么一丝萧索来。 李隆基，高力士及御龙卫到时，观主清枫和文英领着三名新进的女冠恰好从三清殿走出。 清枫一见圣驾立即行了一礼，文英见状也领着其余三人行礼。 李隆基只觑了几人一眼从鼻间轻嗯了声，便收回视线朝施颜所居的浣清居行去。 高力士立刻和御龙卫紧随其后。 等李隆基一行人走远，清枫等人才抬起头去遥望，尤其新进的三名女冠无不一副被天子威仪所摄的怔然。 李隆基到浣清居时施颜和小蝶正在花轩里烤火聊天，而且有说有笑的。 看见突然到访的人，施颜暗自庆幸有0804提前告知她，不然她还真担心同小蝶说话一个没顾及说了什么被李隆基听个正着。 “陛下，这么冷的天气您怎么过来了？” 施颜自一张方凳上站起身上前相迎，招呼李隆基到前面靠窗的坐榻上坐着，且贴心地去拿过温着的陶壶给李隆基倒了一杯热茶。 “陛下，外头冷你喝点热的暖暖身子。这茶是今晨煮的，你尝尝看看味道。” 李隆基笑着伸手端起一旁几上的茶盏低头缀了两口。 “不错。玉环你这一手烹茶的本事真是绝世无双，只可惜朕无法日日品尝。” “到朕身边来坐。” 说着已握住了施颜的右手将之往身边的位置一带。 施颜身不由己被李隆基拉着在一旁坐下。 小蝶抬眸看了看施颜，帝王，踌躇着不知该离开还是该继续留下时，就被频繁朝她使眼色的高力士给拉走了。 一时花轩里只剩施颜，李隆基二人，因为气氛太过暧昧，太过安静，施颜率先打破了沉寂。 “快要年节了陛下一定事务繁忙，太真在这里很好，陛下不必时时挂念。来回一趟终归奔波劳碌，而且寒风凛冽的，陛下何不待在宫中还舒适些。待天气和暖陛下再来也是可以的。” 施颜说着抬眸看眼底溢着笑意的李隆基一眼继续道。 “陛下对太真的心意，太真明白。可若是陛下因太真有个闪失，太真心中难安。” 施颜眼里的不赞同落在李隆基眼中便是撒娇和嗔怪。 “好，好，好，朕知道你关心朕。” “朕这不是想念你的紧才出宫来的么，难道你见了朕就不高兴。” 施颜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撇了撇嘴，面上却是不显，只眼里恰到好处露出一抹羞涩之意。 李隆基当施颜羞于表露情意，好心情的笑了笑。 “朕出宫来是来与你商量接你入宫共度元日，元正的。这观里虽不错到底冷清了些，朕一想到宫中热闹而你却孤身在外无人相陪，心里便难受不忍。” “你可愿和朕入宫去。” “你既明白朕的一片真心就该也和朕一样，也期望同朕日日相伴。” 见过自恋的没见过如李隆基一样自大自恋，自以为是的男人，要不是不能改变历史她一定会告诉李隆基，对他的所谓真心她真是一点都不需要，也没有任何感觉。可她不能。 “陛下，太真和您去宫里共度元正，元日这不合适。”“这洞灵观除了幽静些倒真算不得冷清，你大可放心我啊最会自娱自乐了，保证会照顾好自己。” “经过这些日子以来和您的相处，太真就是心肠再硬也做不到全然无动于衷。宫里的太真观即是您为太真安排的，它自然会有它的用处。” 施颜虽拒绝了李隆基入宫共度元日但后面的话无疑给他一个回应，李隆基起先虽有些失望，可听了施颜后面的话心里那点失望也消散了许多，更对即将到来的朝夕相处分外期待起来。 “玉环，朕终于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元日，元正你既然不愿进宫去，那朕便多赏赐些你喜欢的给你。你自己在外定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朕担心。” 施颜娇柔一笑软声应了下来。 之后二人便让小蝶摆了棋盘在花轩中对弈，施颜棋艺不佳但为了让李隆基没那么多时间起心动念，施颜便找了个由头央着李隆基教她下棋。虽每每都是施颜落败，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棋艺也渐渐有了进步。 让一个男人高兴的方法有很多种，而施颜选择的就是在两相对弈时以李隆基为师，勤学好问，再加上一点倾慕和崇拜，结果自然就是李隆基每回都带着愉悦的心情离开。 送走了李隆基，施颜回到花轩后坐到原先的位置上继续之前的棋局，自己和自己对棋。 小蝶走进花轩行至里间见施颜正专注于棋盘之上，便没有上前打扰直接退下了。 看着八角桌上皇帝陛下让御龙卫带来的赏赐，小蝶不由叹息一声。 “陛下送的这些赏赐有什么用，娘子从来都没有打开看过，也没用过。东西再贵重也只得被小蝶我束之高阁，锁在杂物房内。哎……” 暗自感叹了一番遂认命地搬东西去了。 萧府碧落轩清宣堂，因受了家法萧寰翎被陈惠和湘儿安置在榻上躺着，他背上的伤势由陈惠给他清理过后上了药血已止住了，只是看着有些可怖。 “翎哥，在老爷面前你尽量多顺着些，再如何你都是他的孩子，哪有父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何苦要和跟老爷对着来，你明明知道老爷的性子……你……” 陈惠心疼莫明地看着萧寰翎背上的数道伤口，忍不住劝解起来，可一看萧寰翎闭着眼睛不做回应一脸倔强的样子，她就无可奈何。 “翎哥，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虽受了老爷责罚，可老爷心里必也是难受的。” “嬷嬷这就去给你熬点活血化瘀的药来，你好好躺着休息，仔细别压着伤口。” 话落又看了萧寰翎一会儿便转身出去了。 等陈惠离开后萧寰翎才缓缓睁开眼睛。 “要我学会对他顺从，恐怕永远都不可能。竟想掌控我的人生，摆布我的婚事……哼，可笑。” 这背后的伤在元正之前应会大好吧，萧寰翎思及和施颜一起过节的约定头一次因为无法确定的事情犯了难。 第70章 危急时刻 这日天气晴朗，竟没有一点风，北方的冬萧瑟干冷，可阳光照在人身上时也会给人暖意融融的感觉。 因常年跟在刘月容身边侍候，福云作为淑德殿中的掌事女官也是见过世面颇有几分见地的，她出了大价钱买来了情报消息，并通过刘家人的帮助成功见到了千机阁中的管事。 千机阁位于长安城的秘密据点珍宝阁二楼一间雅室内，一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正和穿着一袭青绿衣裳的福云在密议着什么。 “这是你要的黄金三百两。” 福云将腋下的一个木匣子放在面前的桌案上。 “早闻你们千机阁的大名，据说你们阁中排名第一的刺客从未失过手，且接下任务不惜一切代价也会完成任务才罢休。” 中年男子抚了两下山羊胡。 “确是如此。” “可姑娘有所不知，您这三百两黄金只请的起我阁中排名第二的刺客。若要请动殇绝姑娘还需补上这个数才行。” 中年男子比了两根手指。 福云来之前便已有心里准备倒不意外对方突然涨价，虽反感中年男子以任务艰巨事后麻烦不断为由漫天开价，可为了置杨玉环为死地，完成主子刘华妃的遗愿福云只略沉吟了片刻便果断应下了。 “事成再支付黄金二百两，届时您自可拿上这张凭据去取。” 福云自袖中取出一张凭据递给中年男子。 “人与人还需讲些诚信，管事不必怀疑我失信。毕竟凭你们千机阁在民间的威名，我也不敢耍花招。当然我也相信千机阁也定会讲究道义。” 中年男子将凭据看过便收了起来。 “这桩买卖我千机阁接下了，姑娘等候佳音即可。请！” 福云礼貌拱了拱手。 “有劳。” 话落不再停留走到门边打开门走了出去。 待福云离开后，中年男子确信人已走远，才行至书架处打开机关闪身而入。 是夜，一身着夜行衣戴着半张面具的男子乘一匹黑色骏马来到洞灵观外，只见他身法诡谲手持长剑，脚尖一点便已朝洞灵观中飞去。 守卫在洞灵观四个方位的御龙卫见来者不善已从四面而来，呈夹击之势将面具男子包围。 面具男不愧为千机阁排名第一的刺客，不仅应对自如且剑术高超，极轻巧就化解了小沈等四人的招式，并有难以招架的趋势。 “来者何人？留下名来。” 方脸男子见势不对，竟辨不出面具男用的何种武功路数和哪一种剑术，便喝问了一句，以此来分散面具男的注意。 夜色中面具男一双冷眼沁着寒色，对方脸男子的问话置若罔闻，手中剑更携了三分杀气。 刺啦一声！鲜血泗溢。 小沈侧目去看就见自家好兄弟方脸男子被一剑削断了右臂，踉跄两步差点栽倒在地上，而面具男又一剑刺出明显要取方脸男子性命，小沈见状飞身而去挥刀隔挡，竟是被忽而回身的面具男一剑刺中了胸膛。 刺中目标面具男干脆收剑，一脚将小沈踹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小沈被极具冲击力的一剑刺中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失了一臂的方脸男子见此忍着剧痛矮下身用左手拿起掉落在地的长剑，和另两名受了轻伤的御龙卫，不要命地齐齐冲向面具男和其缠斗在一起。 三人激烈的打斗打乱了洞灵观的寂静，被吵醒的女冠们闻声前来，见交战于一处的几人，便都惊吓地避开一同去清枫的居所以求庇护去了。 “颜颜，别睡了，醒醒。出大事了……” 0804的小奶音犹如魔音将施颜从睡梦中唤醒。 施颜听0804难得表露如临大敌的急切，也彻底醒了神。 “出什么事了。” 0804见可算唤醒了沉睡的施颜，尽量平复了紧张的情绪道。 “颜颜，赶快穿上衣服去找小蝶，这里不安全，你们俩赶紧从后门走。” “刘华妃身边的宫女福云，花了大价钱找了整个大唐最厉害的刺客来刺杀你。外头的御龙卫已经顶不住了，时间紧迫，赶快麻利地动起来。” 施颜陡然就吓醒了。 “什么！” 0804的话无疑一记响雷，施颜哪里敢耽搁，猛地坐起身来，一边下榻去穿鞋，一边去架子上取了衣裳穿好。 “我们就这么走了，这其他人怎么办。” “御龙卫是为了保护我安全，若他们真因为我丢了性命我会良心不安。小八，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救他们。” 这时候了施颜竟然有功夫关心别人，0804一边感叹她善良，一边无奈自己也无能为力。 “颜颜，我如果能救他们，就不必让你跑路了。” 施颜闻言虽失望，但也没说什么，略一思忖她便有了决断，径直走到门口打开门施颜极从容地走了出去。 0804看她这般便问。 “你不去叫小蝶赶快离开，这是要去干嘛。” 施颜未在浣清居院子里看见有人打斗的身影。 “刺客现在身在何处，我去引开那人，等他发现我后我便大喊一声，然后拔腿就溜。” “等我从后门离开，洞灵观里的其他人就都安全了，反正那人的目标是我。” 话虽如此可0804自然不会赞同她这样去做。 “不可以的，颜颜，太危险了。等对方发现了你一定对你穷追不舍，你怎会是那人的对手。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啦。” 施颜也清楚靠她自己确实有点冒险，可眼下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行。” 0804也拿施颜没办法更说服不了她于是只能妥协。 “颜颜，你去三清殿，他们现在就那边。” 施颜闻言脚下步子更快了些。 一路小跑到三清殿前，借着朦胧月色施颜将广场上的情景收入眼中。 “果然战况激烈。” “小八，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死了吗？” 施颜将视线落在倒地不起生死不明的小沈身上不确定道。 0804扫了眼躺在地上的小沈。 “他没死，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了。” 施颜这才放下心来。 “还好，还好，还留着命就好。” 第71章 生死边缘 忽而一阵刀光剑影血色纷飞，施颜打眼去看就见有一人被那背对着她的黑衣男给几剑横劈刺斩扫飞去老远，一下摔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施颜心道那人八成是死了。 也来不及多做思考，施颜于是大叫出声。寂静的夜，除了厮杀的声响她清润娇软的声音显得尤为突兀，一下就将面具男和方脸男子及另一名御龙卫的目光吸引到她身上。 方脸男子待看清突然出现的人是施颜心中大叫不好，立刻焦急呼喊道。 “快走！别过来，这里危险。” 这种危急的时候对方还顾及着她的安危，施颜就更坚定了要引开黑衣男的决心。 “你们是谁？为何在这清净之地大开杀戒。” 施颜话音刚落，面具男握着剑一个纵身已朝施颜而去。 方脸男子见状忙上前阻拦。 “太真娘子，这人应是来刺杀您的，还请您赶快速速离去，我们阻挡不了他多久……” 面具男被缠住也不急，瞥了施颜一眼，见施颜瞬间花容失色他浓黑的眉微微一凝。 “既然是来刺杀我的，何故要伤及无辜。若是真有胆色就来直接取我性命！” 说着便脚底抹油一般溜了，一路上施颜卯足了劲往后院跑去。 面具男听了施颜的话果真甩开了方脸男子和另一名御龙卫追她而来。 在暗夜徘徊的苍羽见一身黑衣的面具男一直追击着施颜，身为鹰科猛禽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力促使它立刻展翅飞向天际去找萧寰翎了。 施颜只听得冷风在耳旁呼啸，夜里刺骨的冰寒刮得她面颊僵冷，她甚至怀疑今夜恐怕用上了她一生所有的气力，生死关头她的身体也爆发出无上的潜能，她往前跑着跑着企图将追赶她的面具男远远甩在身后，可无奈她再如何不要命的奔逃，她也清晰的感觉到身后那一身杀意的人如影随形。 终于来到破败的小院子施颜驾轻就熟地奔至那扇后门处，强自镇定地取下门栓夺门而出。踏出门时奔进竹林那刻施颜如获新生，仿佛光明就在眼前，她不敢停留继续往前狂奔，竹林茂密月光只稀稀松松地漏下星星点点，施颜摸索着往前即使跌倒刮伤也不在意。 面具男一路追踪着施颜到了后院而后飞身进了破败的小院，凭着直觉他极精准的便寻到了被绿色爬藤植物遮挡的后门，他见门敞开着便矮身钻了进去大步跨出，进了竹林习武之人极佳的目视力令他能极好地搜寻施颜的足迹。 施颜也不知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只凭着本能拼了命地往前跑逃离危险。 “小八，你倒是给我指条逃生的明路啊！” 施颜喘着粗气和0884对话。 0804这会儿也真急了，跟个热锅上的蚂蚁没差别。 “颜颜，对不起，都是我没用。我想帮你可没有能力。” “我也是没想到你也没进宫，都没有挡那些人的路，也没和那些人争宠，怎么还能碍别人的眼。颜颜，你可千万不要被那个刺客给追上，那人可是千机阁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只知拿钱办事冷血无情，长安城刺客榜排名第一的殇绝，你被他追上只有死路一条。你可不能死，死了你和我结伴这次大唐之旅攒功德之行便失败了。” “如果失败了现实世界中的你也就死了。” 施颜一听如此严重，生死存亡之际她就更不敢大意了，既然0804帮不上忙就只能靠她自己。 “小八，这附近有没有可供躲避之处。” 0804搜寻了一番。 “颜颜，你朝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跑，拐个弯便能看到一条河，沿着河你再往前一点就能看到一个山洞，那个山洞还算隐蔽你去那里藏起来，躲过今夜再说。” “快！颜颜，那人快赶上来了。” 施颜闻言更是不敢懈怠卯足力气朝0804指的位置奔去。 萧府，原本睡得正沉的萧寰翎被一阵熟悉的鹰啼鸣叫吵醒，心中没来由得一紧，顾不得身上伤势他迅速从榻上起身，去拿了外衣穿上打开门走了出去。 苍羽一见萧寰翎立刻俯冲直下落在他手臂之上，慌乱啼鸣几声。 意识到不对的萧寰翎一双美目骤冷，在月色的映衬下绽放出凌厉而奇滟的光芒。 “可是她出事了？” 苍羽张开翅膀拍打了两下翅膀。 萧寰翎见此一颗心便揪了起来。 “带我去找她。” 说着便快步走入月夜之中去牵自己的马去了。 萧寰翎到马棚时流云还朝他打了个响鼻，他此时无心顾其他。牵了流云出来便飞身而上轻喝一声朝萧府大门的方向驶去。 已是夜半正是萧府众人好梦正酣时，连守门的两个护卫都睡着了。 “给我速将大门打开，慢了我要你们的命！” 陡然的厉喝顿时吓走两护卫的瞌睡虫，二人一看是身骑白马眼神噬血的萧寰翎，立刻哆哆嗦嗦的打开了门。 萧寰翎于是骑着流云如一道流星奔出了萧府。 “流云，她有危险，我必须尽快去见她。” 流云似乎听懂了他的话速度宛如疾风一般。 苍羽则是在前引路，誓要将萧寰翎快些带到施颜身边。 施颜趁着月光的照耀跟着0804的指引终于来到那条河流附近，她正要去寻那个可供藏身的山洞不料脚下一滑瞬间栽倒在地上。 身下湿黏黏的，脚上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原来是不小心踩中了一个水洼。 难道是天要亡她吗？ 施颜挣扎着赶紧爬起来，可还没站稳右脚便一歪险些又扑倒在地。 “颜颜，你怎么样。” “该死！那人追来了。” 0804的声音刚落，紧追而来的黑衣面具男果真已到了施颜不足五米的地方。 施颜回头去看就见一身黑衣如煞神的男子朝他走近，对方步子极慢似乎胜券在握，丝毫不担心自己的猎物逃走，而施颜就是砧板上的鱼，是对方剑下待宰的羔羊。 施颜瞥见黑衣面具男手中长剑闪过的寒光，整颗心砰砰跳了起来。施颜慢慢往后退，尽管右脚踝剧痛无比，可求生的意念让她强撑着没有表现出一点惧怕来。 “我看你一身武艺超群为何不用来做点利国利民的事情，为了几个臭钱便贩卖良知，想必死在你剑下的人命一定数也数不清，手上沾满鲜血平时你睡得着吗。你算什么男人，连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也不放过，我……我鄙视你，即使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第72章 萧寰翎的情 施颜越说越激动。 可黑衣面具男眼底平静无波一副毫无波澜的样子。 施颜本欲是拖延时间，虽然她明白这会儿不可能有谁来救她，她也很难从这个叫什么殇绝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眼看越加逼近的黑衣面具男已举起了手中长剑，施颜大有一种我命休矣之感。 “聒噪！” 施颜只见一道剑光在眼前掠过，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劲施颜身体往旁边一闪，黑衣面具男刺出的一剑偏离了她的心口刺中了她的肩窝。 本欲对施颜一剑毙命的黑衣面具男眼见施颜竟能在他剑下闪避，不禁也露出一抹惊疑之色。 “颜颜，快，就是现在，你跳到河里去，我暗中护着你的心脉，你顺着河游到下游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黑衣面具男见没能一击必杀，双眸一冷便又挥出一剑。 “哼！王八蛋，老娘恕不奉陪！” 千钧一发之际施颜激发出身体最大的潜能朝着深邃的河流一跃而下。 “不要！” 萧寰翎疾驰而来时看到的便是施颜纵身跳进河里的一幕，心神巨颤地大吼一声。 黑衣面具男眼看施颜跳了河心头更是恼怒不已，他循着声音转过身去看着朝他挥剑而来的萧寰翎，双眸一沉间已举剑和招招置人于死地，满是霸道冷冽杀气的萧寰翎缠斗起来。 一招两招……萧寰翎手中剑迫得殇绝渐渐开始难以招架，他杀人无数更无人在他剑下生还，他喜杀人时见血的畅快，喜收割他人性命时满足感，他平生乐趣一为剑，二为财，三位夺人性命的快意，他自诩为长安城第一的剑客，可此刻他的挥出的每一剑竟都无法伤自己面前的人分毫。这样的失败他当然不允许，于是手中剑招更快了，也逐渐乱了章法。 萧寰翎身法飘逸如风，一招一式更是刚柔并济，似有万千变化令人无法捕捉，黑衣面具男很快败下阵来，身上更是被萧寰翎的长剑刺破了数道伤口。又是一剑，萧寰翎手腕一转长剑一挑便齐齐斩断了殇绝的两只手。 随着血光分散，砰砰两声是两只齐整从腕部断掉的手掌落在地上，更有一柄主人再无法握住的长剑也跟着砸落在一旁。殇绝不可置信大睁眼看着自己冒着血传出阵阵剧痛的手腕，断掉的手掌，承受不住打击仇恨地望着萧寰翎。 “你……你干脆一剑杀了我！” 剑客没了双手就是废人这比让他死了更痛苦。 “杀你，你还不配。想死，自己动手！” “这世上凡是敢伤害她的人，我萧寰翎都会叫他生不如死。” “苍羽，沿着河流帮我寻找她的踪迹。” 说着一脚踢飞了殇绝，萧寰翎大步奔至河边义无反顾纵身跃进了河里。 冰凉的河水将她包裹，施颜感觉自己四肢都冷却了一般，在水中她只顾往前游着都不知自己游了多远，直到精疲力尽眼皮越来越沉，无边无际的河水淹没她的神智，她感到自己慢慢往下沉终于不得不接受绝望的事实之际，竟被一双有力的双臂给往上拖起。 “是谁的怀抱那样安全，温暖，是上天有眼让我命不该绝，还是小八救了我……” 施颜迷迷糊糊的，黑暗降临陷入昏迷之时她胡思乱想起来。 看着歪倒在自己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手臂也自他腰间滑落，仿佛没了生机的施颜，萧寰翎手一抖一颗忐忑的心瞬间如坠冰窟，以为自己终是晚了一步，以为真的失去自己所爱，萧寰翎霎时红了眼眼泪夺眶而出。 “不要，不要离开我……”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该早些下来救你，是我该死，没得被仇恨冲昏了头只知和那人打斗……” 萧寰翎一把拥住施颜，似用了全身的力气将她搂在怀里，紧紧的仿佛如此施颜就不会离开。 “你的身上怎么这么冰……” 萧寰翎抱着怀里全身冰凉的施颜，他深情地看着施颜在月下显出几分诡白的绝色容颜，心猛地一下剧痛袭卷，他苍凉一笑喉间血腥上涌没忍住吐出一口血来。 凄清的夜，冷凉的月光，拥着施颜已是心如死灰的萧寰翎周身弥漫着浓郁而深沉的忧伤，他似一个失去了自己伴侣的孤狼已没了生的意志。 苍羽在二人头顶盘旋着啼鸣着。 0804在施颜的意识中更是心急无比，眼看萧寰翎一副存了死志要随施颜而去的模样，它哪能不急。 “颜颜，你可不能继续睡下去了，有人以为你死了要跟着殉情啦。你快醒过来，不然来不及了……” “颜颜……” “颜颜，醒醒……” 施颜真是太累了，可0804在她识海里一直叫唤真如魔音绕耳一般。 “呜，噗……” 施颜终于被闹得恢复了意识，在萧寰翎怀里醒转过来更吐了一口水。 察觉到怀中人有了动静，犹如冰雕没了意识的萧寰翎才如梦初醒一般欣喜地一把又将施颜搂紧了些。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太好了，你会就这么离开我的，我就知道……” “呵呵……” 因为太过激动萧寰翎几乎喜极而泣，口中也有点语无伦次了起来。 “阿翎，是你救了我么？” 施颜忍着肩窝处伤口的疼痛怔怔地看着眼眶湿润的萧寰翎。 “阿翎，你怎么哭了……” 施颜费了好大劲才抬起手，伸出手去触摸着萧寰翎眼角未干的眼泪，疑惑不解的问他。 萧寰翎握住了在自己眼角处流连的手。 “我唤了你好几声你都不理我，我难过……” 施颜看他说些孩子气的话没忍住笑了笑。 “那是我不好让阿翎难过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说着竟不禁打了个冷颤，肩窝处的伤口也更疼了。 “阿翎，我好冷。” 萧寰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疏忽大意，一时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是不是很冷，我带你走，很快就不会冷了。” “嗯。” 施颜点点头不自禁地往萧寰翎怀里更贴近了些。 萧寰翎将施颜抱起站起身来大步往前走去，一颗起起伏伏的心终于因怀中人无恙而安定了许多。 “阿翎，我疼……好疼……” 身上渐渐回温，伤口处的疼便令施颜疼的有些受不住了。 萧寰翎闻言停下脚步急切道。 “哪里疼……” 因着礼数他又不好逾越唐突了施颜，只能无措地问她。 施颜吃力地抬眸看他。 “肩窝处被那人刺了一剑，好疼啊。” 萧寰翎彻底失了冷静。 “我马上带你去找医士。如果太疼不要忍着，你可以打我咬我，我和你一起疼或许你会好受一些的……” 第73章 逸闻 萧寰翎的话差点让施颜笑出声，哪里会有萧寰翎这样，别人疼也要跟着一起疼的人。 “说什么傻话呢……” 萧寰翎愿意受虐她还舍不得呢。 “我也不是很疼，你别着急。” 萧寰翎满心满眼都是施颜，见她脸色发白明明受了伤还要安慰自己心里既涩又疼。 “好，我不着急。我们很快就会到医馆了……” 长时间的奔逃又受了剑伤，还在水里泡了那么久，铁打的人也扛不住了，精神一旦松懈下来一股浓浓疲倦感已让她再没了说话的力气，施颜倦怠地闭上眼睛。 “阿翎，我先睡一会儿……” 萧寰翎听施颜声音弱了下去不禁又吓了一跳，待确定施颜只是睡着了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下。 ……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皇城里出了大事……” “对啊，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两天街上到处都是排查，找人的禁军……” 一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原本正和一个卖玉器的商贩还价，无意间听到一旁两个布衣男子对着穿街而过的羽林军小声嘀咕不由也朝身后看去。 望见那队列前头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盔甲腰佩长剑的男子，锦袍中年男子一眼便认出对方乃是曾有过一面之缘，领左羽林军的左翊中郎将韩疆。羽林军称为北衙六军之一，是独属于皇帝陛下的近卫军，能如此大动干戈出动羽林军之事必定也不是小事。 “听说好像是某位贵人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宫里的陛下忧急如焚这才出动了近卫军寻找……” “也不知是哪位贵人，能劳动咱们陛下如此大费周折……” 两布衣男子说得正起劲，锦袍中年男子越听心里也越好奇，于是一边一副专心在挑选玉佩的模样，一边张起耳朵听两男子小声蛐蛐。 “我也是听我住在常乐坊附近的大姑父说的，前儿夜里洞灵观遭了刺客，出了人命，据说失踪的贵人就是一直在观内修行的某位女冠……” “噢……我说呢，原来那洞灵观被赐封为皇家道观原来是有贵人在观中修行，只是不知那位贵人如何惹上了杀身之祸，既出了人命，我看那位失踪的贵人也凶多吉少了。” “谁说不是呢，这年头啊世风日下连出家入道了也不得清净。” 两布衣男子一顿唏嘘，说完话后便又相邀着一道进了前方不远的一家食肆中。 锦袍中年男子常年在外行商游离四方，于昨日才回长安自是对长安城里一些事情无从知晓，今日偶然间听了些闲话只是感到新鲜离奇。 “老爷看重了哪块玉，您选了这么久可有喜欢的，您尽管放心我这些玉水头都不错，比如这块，您看这通透的玉质，这……” 商贩眯着眼笑热情兜售起来。 锦袍中年男子随手捡了其中一块碧色的玉珏。 “就这块吧。” 商贩立即眉开眼笑。 “老爷好眼力，这玉珏是难得的绿翡，但只要五两银子。” 锦袍中年男子从钱袋中取了银子来递给商贩接过玉便走了。 施颜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闻着室内淡淡的药香，打量了一眼屋子内的环境确定四周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原本混乱的思绪也渐渐清醒了几分。 从榻上缓缓坐起身施颜伸手按住自己被牵动的伤口，隐隐的疼痛传来，施颜低下头瞥了眼自己已做了包扎的地方。那夜昏睡过去前她明明是和萧寰翎在一起的，可如今为何只有她一人。 “小八，那夜是萧寰翎救了我么。” 0804闻言从睡梦中醒来咻的一声自施颜识海中飞出。 “颜颜，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施颜摇了摇头。 “那夜我分明看到萧寰翎了，可现在他人呢。” 0804两只小手手绕在一起，双手食指点了点。 “那个，那天晚上确实是萧寰翎及时赶到从河里将你救起的。要不是他，或是他再迟一点，你的小命可能真的就不保了。” 施颜闻言沉默下来心中触动的同时也有些复杂难言，她记起了被窒息的河水吞噬呼吸的刹那，记起以为自己最终葬身河底流下不甘眼泪的一刻，萧寰翎突然出现抱住了她，将她带离了无尽的深渊。她恍惚的听到萧寰翎一直在呼唤她，她听到了他的伤心…… “他怎会知道我有危险，并及时赶到，莫非是你通知的他。” 听到施颜这样问，0804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啦，我倒是想有隔空召唤救兵的本事，可我没有。颜颜，你不会嫌弃我关键时刻什么忙也帮不上吧。” “都是我没用，要不然颜颜也不会差点丢了性命，还遭了好些罪。不过我会变强的……” 施颜看0804一副沮丧的样子安慰道。 “你已经很好了，如果没有你陪着我这次我也不会化险为夷。至于这次，你早就提醒我快些离开，是我自己要逞能才会受伤所以跟你没关系。” “我也相信小八会越来越厉害的。” 施颜的安慰果然奏效，0804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嗯，颜颜，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对了颜颜，萧寰翎他送你到这家医馆后不久自己也晕倒了，那个老医士说他是背上伤口尚未愈合又沾了水感染了炎症，引发高热才昏迷了。” “他就在隔壁躺着还未醒，可你放心他没有生命危险。” 0804话音一落，施颜已下榻穿上鞋打开门走了出去。 来到隔壁敞开的房门前施颜抬步走了进去，一进屋就看到闭着双眼安静侧躺在榻上面色十分苍白的萧寰翎，还有坐在榻边正绞着帕子为他细心擦拭着脸颊，穿着一身碧裳的妙龄女郎。 乍然看到眼前一幕施颜还呆了下，倒是正悉心照顾萧寰翎的女郎见了她却是一副极其淡定自若的样子。 “姑娘身上有伤刚刚醒来便四处乱走，若是不小心牵动了伤口，不是又要麻烦别人了么。” 施颜见碧裳女郎面上一副为她着想，话里却带着带刺的表现，不知怎的就觉得好笑。 “姑娘，能麻烦你让一让吗，你坐在这里我都没法和我夫君好好说话了。” “噢，对了，这些擦脸的活计就不劳烦姑娘了，姑娘你虽是一番好心可叫人误会了对我夫君的名声不好。” 第74章 相对而言 “你，你说什么……他是你夫君，怎么可能……” “你明明是出了家的女冠，他怎么会是你夫君？” 自前日夜里萧寰翎带着施颜到他们医馆医治伤势，半夜在外叫门，还威逼恐吓她父亲一番，她从医馆掌柜口中听说了此事，第二天含着怒火来找萧寰翎，得知萧寰翎昏迷后原打算暗中教训对方一顿，可当她见到昏迷不醒，姿容明艳，隽美昳丽的萧寰翎时，心便如着了魔一般。 肖凰长到十六岁第一次为一个男子动心，她看萧寰翎脆弱不堪躺在榻上的模样，也不顾男女之防更不顾父母反对也要在他身边照顾，可这会儿忽然从施颜口中听到自己倾心的男子已是别人的夫君，她哪里能接受更是彻底淡定不了了。 施颜走上前仔细地看过萧寰翎，才又将视线转向肖凰。 “至于他为何是我这出了家的女冠的夫君，似乎和姑娘你没什么相干，更不是姑娘你该知道的吧。” “为避嫌，我觉得姑娘还是离开的好。” 肖凰只觉无言以对，更有些难堪，原本的趾高气昂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她看了一无所觉的萧寰翎一眼，眼前这样美的男子却不属于她，肖凰一颗芳心顷刻间碎成了渣渣。尽管如此她还是不甘。 “他如何会娶你这样一个年长于他的女子，并且你还是个出了家入了道门的女道士。” “你当真没有羞耻心，出了家就该与他了结尘缘才是，也免得拖累他的名声。” 施颜很是无语的看着对她义正言辞的女子。 “哎，我说，我拖不拖累他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说到此处施颜只觉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她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哪根筋搭错了要和面前的女子因为萧寰翎而拌嘴，而且竟然说出萧寰翎是她夫君的话来。许是看不得有人趁萧寰翎昏睡不醒占他便宜，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教训她，她存着让对方主动知难而退的心思才如此反常的吧。 看对方半点没有离去的意思，屁股像是粘在凳子上了似的动也不动一下，甚至目露挑衅之色。 施颜突然觉得自己可能遇上了一个奇葩。 “比不过真不过，我要是脸皮厚成这样，在现实世界的时候或许会少碰些壁能稍微顺利一些。” 施颜可不会惯着没有礼貌的人。 “请！” 施颜对着门口向肖凰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娘子让你出去，姑娘还是离开的好。” 萧寰翎不知在何时醒来的，全程又听到了多少。 思及此施颜欣喜之余不免有些尴尬。 亲耳听到自己为之倾心的男子对自己下逐客令，饶是再多不甘肖凰也再无法厚着脸皮继续赖着不走了。 “公子就如此讨厌凰儿吗？” 说出这句话时肖凰晶莹的眼底已有了泪意，她委屈地看着萧寰翎，却在触及对方清亮明澈无波无澜的眸子时，不由得从骨子里泛起一股深重的寒意来。 肖凰微微一颤陡然站起身来，她不禁怀疑自己动作若再迟一点恐怕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而且在这间屋子里好像从头到尾就只有她是那个跳梁小丑。 “哼……走就走！” 一甩袖子，肖凰忍着一肚子火气出了门。 碍眼的人终于走了，施颜才施施然往前几步离得床榻又近了些，她故作镇定俯下身静静看了萧寰翎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来点点头自言自语道。 “嗯，不怪人家姑娘家看上你，你这张脸长得确实魅惑人心。” “是嘛！可有惑你的心。” 萧寰翎牵起唇角微微一笑，目不转睛地看着施颜。 有些人不笑时本就好看一笑更是撩拨人心，施颜有些无法招架萧寰翎的眼神，败下阵来不太自在地移开眼。 “醒了还装睡，你什么时候学坏了。” 萧寰翎看施颜别别扭扭的样子笑得更宠溺了些。 “我只是在配合娘子，奈何娘子竟还误会我。” 施颜一时彻底没了脾气。 “停，就此打住。我那是一时情急之言，你别在意。我不是存心损坏你声誉的，我保证。” 见施颜一副急于撇清的样子，萧寰翎忽而收了笑突然闷咳了两声。 “你怎么了，我去叫医士过来给你看看。” 说着就要去找医士。 “别走，我没有大碍，只不过牵动了背上的伤口有些疼。” 萧寰翎语气很低神情脆弱地看着施颜。 施颜顿时就心疼起来。 “很疼吗？” “让我看看你的伤处好不好，我检查一下看是不是开裂了。” 萧寰翎哪里会让施颜看自己背上那可怖的伤势，他不愿施颜担心，也不愿被施颜问起他如何伤的，他不愿直言自己多不被自己的家人喜爱。 “不过是骑马不小心摔的，没什么好看的。其实并不怎么疼，我就是想让你关心我罢了。” 说着还调皮的笑了笑。 施颜将萧寰翎故作轻松的样子看在眼里，心知他必有难言之隐于是也不再执着要看他的伤处了。 “这次谢谢你救了我。”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躺在这里，在你完全好之前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萧寰翎颔首一笑。 “那就麻烦你了。” “不必对我言谢，相比你给予我的，我做再多也算不得什么。” 说着拍了拍自己面前的空位，然后侧着身往后挪了挪。 “你坐这里，陪我说说话。” 施颜正好有话要和萧寰翎说，于是在榻边坐了下来。 “阿翎，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又怎知我遇到了危险。” “你能告诉我吗？” 说实话她真挺好奇的，毕竟他们二人也不是心意相通能感知彼此，既然跟0804也无关，那萧寰翎又是如何恰好找到她并救了她这无疑超出了正常范畴。 萧寰翎疑惑的看着施颜。 “我如何找到你，如何知晓你遇到危险，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安然无恙。” 施颜闻言愣了下。 “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我只是有些好奇，我这人一但遇到什么不解之事便会一直放在心上，所以才想弄个明白。” 萧寰翎也不是不愿告知她，于是直言道。“是苍羽去找我了，它应是感知到你遇到了危险。也是它带我找到你，并助我能及时将你从河水里救起。说起来它这次立了大功，之后我必重重赏它。” 施颜从萧寰翎口中得知自己之所以能被救还有苍羽的一份功劳，惊讶意外之余也是感慨万分。 “世间万物皆有灵这话果然不假。苍羽它真厉害，关键时刻这么靠谱，也不枉费我平常待它那样好。下次我要多准备些它喜欢的吃食犒劳犒劳它……” 听到施颜对苍羽赞不绝口本就郁闷的0804就不服气起来。 “不过一只比其他鸟聪明些的鸟类有什么了不起的，哼……” 听到施颜夸赞苍羽的萧寰翎不意外的也颇为吃味，虽然明白不该和一只苍鹰计较可他心里就是有些酸。 第75章 内情 施颜仍对那夜在河水中挣扎的记忆心有余悸，那种绝望的无力感太过真实，若不是萧寰翎跳进河里救她上岸，或许她这会儿已经是一具浮尸了。 那夜她沿着河流一直往前游，河水湍急稍有不慎便会被卷进水底，若不是求生的意志支撑她也无法坚持，如今思来那种滋味真不怎么好受，萧寰翎又是哪里来的勇气义无反顾跳到河里救她的呢。 “阿翎，为了我不顾生死值得吗。” 萧寰翎看着萧寰翎从来明艳的脸失了血色显得憔悴无力，嫩若花瓣的唇发白发干，不禁在心里暗叹出声。 “你可知追杀你的人是谁派出的？” 遭遇了这一场惊险萧寰翎越发担忧起施颜的处境来。 施颜从0804那里得知了刺客是谁所雇，可她无法对萧寰翎直言，因为她说了待萧寰翎问起她也不好解释从何得知，于是一番沉默思索后她摇了摇头。 萧寰翎见她如此也只好按下心中疑虑。 “无事，待我伤好后必会去查个水落石出。” 他不会放任欲加害施颜，或危及她安全的人继续活在世上。 “你身上的伤可有好一些？” 问完萧寰翎便反应过来自己光顾着高兴施颜来看他，与他说话竟疏忽了施颜也有伤在身。 “抱歉，看我真是糊涂了。你身上还带着伤还未大好，我竟拉着你说了这么久话。你快回屋去歇着，我不要紧，你也看到了，我好得很。” 萧寰翎急切的样子让施颜心头微暖，来到这个异时空后除了小蝶，萧寰翎是第一个真心实意关心在意她的人。如此真挚的情义她很珍惜。 “那好，我就回屋去休息了。我晚些再来看你。” 施颜话音刚落，就有一中年男子带着一个药童打扮的少年入得门来。 “原来娘子在这里，方才我家师傅去为你诊脉见你不在屋内还疑惑你去了哪里……” 药童生着一张俊秀白净的脸，一看就是个机灵活泼的。 施颜微微笑了笑，朝面容周正肃然的中年男子颔首致谢。 “劳这位医士费心了，多谢。” “我因挂心家弟伤势情急之下便寻了来，让你们扑了空，实在抱歉。” 肖廉术静静看了施颜一眼，施颜一身清雅又不失矜贵的风姿，其绝世无双雍容无比的容颜，无不昭示着其来历不凡。他不敢贸然得罪，也不愿与其多有牵扯，于是有礼有节又不苟言笑道。 “这位女冠言重了。” “小姜说话向来没遮没拦的，女冠不必在意。” “老夫过来是为这位公子诊脉的。” 说着已走上前来。 施颜见状起身让到了一边。 “有劳您费心。” 肖廉术点了点头，行至榻边的凳子上坐下，示意萧寰翎将手伸出。 萧寰翎淡淡看了肖严术一眼后将右手伸出搁在榻上。 肖廉术被萧寰翎不带半点情绪的一眼看得莫明发怵，那夜被对方拿着剑抵着颈项的惧意又掠上心头，本着救死扶伤的大义和无畏强权威逼的骨气，强自镇定着为萧寰翎诊完脉。 “公子的伤已无大碍，高热也退了。这两日好好休养，再喝两副药巩固巩固便就大好了。” 言下之意你没事了可以不必继续赖在医馆中了，若是自己识趣就请快些离去。 “小姜，你留下帮这位公子换下药再为他重新包扎一下。” 话落已站起身来。 “老夫前头还有病患便先失陪了。” “至于女冠你，嗯，你身上的伤虽伤的不轻，好在不在要害之处，那夜老夫让小女给你用了医馆内最上等的玉芝膏，回灵露，想必伤口愈合得极快，更不会留下太深的疤痕。你既已醒转今日可自行再涂抹一次，老夫再令童儿给你熬几副生肌滋养，补气养血的方子喝了，对你的伤会大有益处。” 说到此肖廉术不禁肉疼起来，要不是迫于萧寰翎的威吓他也舍不得拿出自己医馆里价值千金的镇店之宝来，单只给施颜治疗伤口。 到现在他还一钱银子都没收到呢。 “罢了，就当破财消灾了。” 肖廉术在心下安慰自己。 施颜却是不清楚萧寰翎那夜曾威胁过肖廉术，肖廉术对他二人心存怨气。她只以为对方原本就是个不苟言笑之人。 “多谢医士。待我二人伤好，必会重金酬谢。” 施颜感激地看向面色尴尬的肖廉术，十分诚心地致了一礼。 肖廉术心中虽有腹诽可触及萧寰翎淡漠冰冷的眼神，他哪里敢接受施颜的重金。 “不必了，不必了，按价支付即可。” “前头还有病人等着老夫，老夫就先走了。不必相送，止步，止步……” 说着便似身后有洪水猛兽追着一般大步而去。 施颜看着逃也似离开的肖廉术不免感到奇怪，于是转头望着正在摆弄伤药纱布的小姜。 “小姜，你们医馆很忙吧，能这般记挂着病人你家师傅真是位难得的好医士。” 小姜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并未回应，只是抬起头看着施颜。 “我说，你要继续待在这里不走么，我得为他擦药了，你继续待着不方便吧。” 施颜猝不及防一下怔在当场，脸也微微发起烫来。 “哪里，哪里，我正准备要走。” “阿翎，我先回屋了，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萧寰翎看出了施颜的窘涩，冷冷瞥了罪魁祸首小姜一眼。 “好，你去吧。我这里你不必挂心。” 施颜轻应了一声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谁允许你在她面前如此没大没小，说话如此随意的。” 萧寰翎自榻上坐起一脸冷然逼视着昂着头满眼桀骜的小姜。 “说话，再不说话舌头不必要了。” 姜壑将手里的药瓶往榻上一丢，两手一环丝毫不惧地瞪着萧寰翎。 “我讨厌她，如果不是她您如何会将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萧寰翎闻言抬手一拂一记掌风便落在姜壑右颊之上。 “真要跟在我身边，首先得学会尊重我在意的人。她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即使为她而死我也甘心情愿，我如何做轮的到你置喙。” 姜壑一把捂着自己泛疼的脸颊，原本正要反驳几句，忽而脸色一阵变幻，眼露欣喜地看着萧寰翎。 “恩公，您这是同意我跟着您闯一番事业了。太好了，等我回去告诉我娘这个好消息她一定会非常开心。” 第76章 帝王之怒 “别急着高兴，我说的话你可是记下了。” 萧寰翎眼神依旧冷冷的。 姜壑闻言苦哈哈地点点头。 “我记下了。我保证，今后除了娘亲，您，她就是我小姜第三尊敬的人。” 萧寰翎这才缓和了神色，遂想起什么来闲闲看他一眼。 “那你师傅排哪儿？” 姜壑扶着萧寰翎侧躺下来为他上药。 “他啊，一毛不拔，他在我这儿没地位。自从进了医馆足足当了两年学徒他除了教我认药材，便只知指使我做这做那，根本不愿意教我真本事。师傅自己有儿子，侄儿，他一门心思放在他们两个身上，哪里能时间理会我们这几个徒弟。反正我也不喜欢医理，要不是我娘非要让我学个一技之长好能安身立命，我才懒得给我师傅当跑腿的。” 姜壑说的轻松但却触动了萧寰翎的心弦，他从小也是不被待见，更一直过着不受重视的日子。许是因为一点同病相怜的缘故，因此他愿意拉拔一下姜壑。 “不日我便准备去投太子麾下，不久必会在这京中博一个立足之地。你若考虑好了，待我事成之日你自去找我便可。” 姜壑自被萧寰翎搭救那日后便一直视他为崇拜对象，也一直认定跟着萧寰翎是他毕生追求。左不过是出生入死，可男儿大丈夫就该轰轰烈烈志在四方，跟着萧寰翎去闯一番他再愿意不过。 “好，到时候我一定去找恩公。” …… 施颜回屋后并未躺下休息，而是在和0804说话。 “小八，我失踪的这两日洞灵观中情况如何？” 0804的声音从她识海中响起。 “颜颜，洞灵观一切尚好。那夜四名御龙卫一名死亡，一名重伤，一名断了一臂，一名轻伤。其余人则毫无损伤，只受了些惊吓。” 施颜闻言也心里莫明有些沉重。 “他们都是为了护卫我的安危才会丢了性命，是我之过。”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这一刻她也体会到那种愧疚和无力感。 0804却并不愿施颜因为旁人的罪过而自责。 “颜颜，你不要难过，那些人是皇帝的亲卫他们的职责便是听命行事，若是他们护卫不力不履行自己的职责无疑是违抗圣命一样难逃一死。所以你不必将责任加诸于自身。” “以后我们还会一起经历更多，如果每死一个人你都如此自责，我怕你会难以承受。你总会见惯生死，见得多了你就会明白在这封建王朝的时代人命有时候确实不值一提，弱肉强食更是常态。” “我看你还是先操心操心接下来该怎么办吧。你可知因为你遭遇了刺客还下落不明，皇帝震怒之下不仅拿了管辖京畿治安的人问责下到大理寺候审，更指派了左翊中郎将韩疆领左羽林军在长安城内外寻找访查你的下落。” “长安城内外到处都是羽林军在明察暗访，若不是不好大张旗鼓对外昭告，想必此时杨玉环被刺杀，失踪下落不明的消息早就人尽皆知了。” 施颜有预想自己失踪李隆基的反应，但未曾料到李隆基竟会调动近卫军寻找她。说实话她还是有些动容的，可和她的自由意志相比，和李隆基有关的一切就都算不得什么了。 “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就此远离长安城，也免得被人惦记几番被人刺杀，这回还差点丢了性命。因为一个风流多情，自私薄性的李隆基去冒险真不值。” 施颜心思逐渐活络起来。 “赶紧打住你不切实际的想法，你难道忘了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忘了自己身上肩负的使命，杨玉环还等着你解救她脱离苦海呢。我们得按着历史既定轨迹走，你走了，相当于杨玉环脱离了她的命运历程，也改变了历史，偏离历史是要被纠正的，而你也会被抹杀。若你妄动心念改变历史，这个时空一旦崩塌，那这里的一切便会彻底消失。你明不明白？” 0804只差苦口婆心了，生怕施颜撂下一切离开。 “你也打住。说了不许偷听我的心声，你怎么又犯规。还能不能愉快合作了？” “我就那么一想，你怎么还当真了。我有那么不负责任吗。” 0804这才松了口气。 “你没动歪脑筋最好不过。” 施颜恨不得海扁0804一顿。“什么叫歪脑筋。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和你说话，我现在是个受了伤的病人，你有良心的话最好不要再说话气我。我身上疼，难受，得睡一觉。” 说着脱了鞋上了榻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兀自郁闷的0804。 宫中兴庆殿内，自得知洞灵观中遭遇刺客，且刺客目标是杨玉环，而杨玉环为洞灵观众人安危引开刺客后下落不明，李隆基忧急如焚的同时更是震怒不已。 一连两日都找不到任何关于杨玉环下落的消息，记挂着她安危的帝王无心政事茶饭不思，夜里更是难以安枕，人看着都憔悴消瘦了。 “这都两日了，朕之前宣你入宫时你是如何向朕说的。” “韩缰，朕再给你一次机会，限你三日之内寻到太真娘子，并将其安全接回宫中，否则你这个左翊中郎将也不必当了。” 韩疆直挺挺的跪在殿中承受着帝王的怒火，面上一副不卑不亢之色。 “臣遵旨。” 李隆基双眼迸射出一道寒光。 “别以为朕不知你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你若故意拖延令太真娘子有何闪失，不只你，你底下那些跟随你的部将朕也会一并问罪。” “这天下是朕的，朕为了谁而调动羽林军，谁又有资格置喙。” “出去，别在朕跟前碍眼，你若不想有人因为你的失职懈怠而葬送性命最好尽快给朕将太真娘子找到。” 韩疆缓缓站起身。 “陛下的意思臣明白。” “臣会不惜一切代价在三日内找到太真娘子。但臣不保证太真娘子是生是死。” 李隆基当即便怒了，一把拿起龙案上的镇纸摔在韩缰脚边。 “大胆韩缰！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治你死罪。” 高力士在殿外就听到了李隆基的怒喝，心知不好的他麻溜地奔进殿中，疾步走到李隆基跟前跪下。 “陛下息怒。韩将军只是不善言辞，其实心里并不是那个意思。” “陛下您念在韩将军一直以来守卫京畿尽职尽责，且一片忠心的份上，还请饶恕于他。” 第77章 无题(二) “陛下，奴才刚从大理寺那边见了福云，她……” 高力士犹豫地看着面色依旧暗沉的帝王欲言又止。 李隆基眉一凝。 “她可是招了？朕倒要看看是何人在她背后主使，令她一个被放出宫去的女官胆敢在京中作乱。” 高力士小心地瞥了一眼威严并重的帝王。 “禀陛下，那个福云昨夜里在狱中咬舌自尽了。” 高力士的话无疑在李隆基怒火中烧之际又添了一把火。 “好的很，可真是忠心护主的好奴才。给朕查，朕就不信没有人在背后帮她。” 高力士承受着帝王的怒火躬身应是。他心里其实再清楚不过在福云背后出力的定是刘华妃的娘家刘家，可他不能明说。毕竟刘华妃已故去，且刘家又是刘华妃所生三位皇子的母家，这千丝万缕牵扯太广。杨玉环的存在于三位皇子并无威胁，以他看福云所为应是出于一心为主尽忠，替自己主子除去杨玉环的私心。 高力士不禁联想到杨玉环之前遭遇的那次刺杀，当时李隆基命他彻查，他让底下的人一番细访暗查最终查出主使者乃是安乐宫的武贤仪，但最后一切罪责全由武贤仪身边负责内殿事宜的女官桑兰认下，而武贤仪则完美脱罪只被下旨禁足一年闭门思过。以他对各宫娘娘的了解，武贤仪并不是那等心思缜密之人，况且他底下的人那时有发现刺杀前夕，淑德殿有人曾和安乐宫内的人私下联系过。如今福云又一次买通刺客刺杀杨玉环，高力士就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先前安乐宫雇人刺杀杨玉环一事，其中淑德殿也有在暗处推波助澜。 在他心里李隆基素来英明，他所能窥见的端倪身为帝王的李隆基必然早已心知肚明。他无法确定杨玉环在李隆基心中的分量，却无比清楚贵为一国之君绝对不可能容忍被人挑战权威，此次之所以大动干戈，必是犯了帝王的忌讳。 “陛下，太真娘子必定吉人天相，您且放宽心。” “您若因忧思过度伤了自身，待太真娘子归来知晓定会自责难过的。” 高力士说着抬起头去看李隆基，见李隆基低着头沉默不语，遂转头朝一旁板着一张国字脸一脸刚正不阿的韩缰使了个眼色。 莫明被高力士瞪了一眼，又不忍看自己一心追随的帝王黯然伤神，虽仍担忧李隆基被美色所误，可左右衡量一番他还是软了态度。 “陛下，高公公的话也是臣要说的。太真娘子必会吉人天相。” “臣向陛下保证定在三日之内将太真娘子找到，安全送到陛下面前。” 李隆基闻言眉间这才舒朗了几分。 “卿能如此说朕便放心了。” “朕相信韩卿的能力，你退下吧。” 见李隆基不复黯然眼中也焕发了一丝神采，韩缰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原来陛下真的已经开始老去，他从来威武的帝王也有其脆弱一面的感叹，怀着一丝惆怅领了旨他便退出了兴庆殿离宫去了。 …… 浣清居，自施颜失踪后小蝶便一直处于担忧和自责之中。 小沈过来的时候小蝶就坐在院子里一块石头上，正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呆呆地望着院门。 等注意到他出现原本还失神的人一下子奔上前来。 “可是有我们娘子的消息了？” 小蝶的神情那样急切眼底还泛着血丝，一看就是不曾休息好。小沈不忍她失望，可还是迟疑的摇了摇头。 小蝶一下就怒了。 “你们不是陛下安排保护我家娘子安全的吗，可我家娘子现在生死未卜，你们就是这样保护我家娘子的。” “你，你不是答应我会帮我找到我家娘子的吗，为何找了这么久都没有一点消息。” 小蝶含着泪一把捉住小沈的手臂质问起来。 小沈被摇晃了两下牵动了胸前的伤口不由闷哼了一声。 小蝶触及他隐忍的面色，似被烫到一般松开了手。 “对不起！我忘了你还有伤在身，是我太心急了。” 说着愧疚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小沈。 小沈见一个姑娘家在他面前眼泪汪汪的本就不忍，哪里还会和她计较。 “无事，身上的伤只是还有点，实则已经好多了。你放心，陛下调动了羽林军，此次又有韩大人亲自带队搜寻，想必很快你家娘子就会平安归来。” 小蝶闻言嗖的落泪来。 “是嘛！你不要骗我。我家娘子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小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可自从得知他们那夜还能留住一命全因施颜将刺客引开，为此他也是出于真心期望施颜还活着。 “她不会有事。若她真出了事宫内密探，御龙卫，羽林军不会瞒而不报。你只管安心等消息，按时吃饭睡觉，别到时候你家娘子平安归来你又累倒了。” 小沈的话仿佛是一颗定心丸，本还悬着心的小蝶充满期冀的点了点头。 “谢谢你。” 小沈腼腆地笑了下。“不必谢。” “你身上还带着伤，进屋里坐吧。” 小蝶贴心地建议。 小沈自不会拒绝，于是跟在她身后朝花轩走去。 …… 一转眼便过了两日，通过调理施颜感觉自己的剑伤已然大好，除时而泛起的痒意她肩窝处已结痂的伤疤也不再疼了。 “我身上伤已经好全了，这药就不必再喝了吧。” 萧寰翎皱着眉看着施颜喂到他嘴边褐色的药汤，不自觉往后躲去，真有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架势。 连着喝了几天药他嘴里到现在还是苦的，且他从小便抗拒喝这难以下咽的药汁，以前在萧府生了病都是陈惠用自制梅子糖哄着他才勉强喝得下去药的。 如今没有梅子汤他又不好意思让施颜知晓他害怕喝药，于是只能忍着难受将苦到他心里的药汤给咽下肚，但一日三餐他连着几日喝了好几碗俨然已是极限。 “我真不用再喝药了，我完全好了，没有哪里不舒服。” 施颜不理他。 “肖医士说这是最后一剂药，有巩固的疗效。未免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你必须喝了。” “别告诉我你真和小姜说的怕苦怕喝药才不愿喝吧。我看你次次眉头紧锁，莫非真怕苦，怕苦也不丢脸，你怎么不告诉。还好我事先有准备，来，把这碗药喝了，我这里有给你准备梅子干。喝了药再吃几颗梅子干就不苦了。” 第78章 无可奈何 施颜笑意盈盈的，一副哄小孩的模样。 萧寰翎无法抵抗施颜眼底的温柔，慢慢张开嘴将嘴边羹勺的药汁喝了，而后伸手拿过施颜手里的碗十分豪气地将大半碗药一干二净。 一碗药入了口，萧寰翎好看的眉快要凝结成冰，直到一颗酸酸甜甜的梅子干落入他口中，感受到舌尖上微微泛甜，甜中带着一点酸的滋味他才好受一些。 被施颜喂食，还被她一脸打趣地看着，萧寰翎羞窘不已的轻咳了两声。 “好了，喝了药会犯困，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晚膳的时候我再过来，一起用膳啊。” “我给你炖了菌菇山鸡汤，山鸡是小姜给你捉的，那味道可鲜美了。” “好了，不和你说了，你休息吧。” 话落便拿过药碗放回托案上端着翩然离开了。 等再看不见施颜的身影萧寰翎才将目光收回，回想起这两日施颜悉心的照顾他心里便忍不住泛起一丝甜意，随手拿起一旁的纸袋，捡了一颗梅子干放进嘴里，萧寰翎慢慢咀嚼着只觉丝丝缕缕的甜蜜缠绕在心间，整个人都被一种莫大的满足包围着。 这几日他明显感觉到施颜待他更亲近温柔了，如果受一次伤能得到他梦寐以求的他愿意多受几次伤。 隔天施颜在和肖廉术协商过后便用自己腕上的玉镯作为医药，借住费付清了一应费用，介于如今长安城里因为她失踪已是流言四起，皇帝更是出动了羽林军找寻她的下落，她再不出现不只事态会愈演愈烈，仍在洞灵观的小蝶必定也十分担心她，加上她和萧寰翎的伤势已经大好，施颜决定尽快返回洞灵观平息事态。 “你也看到了，我再不回，恐怕皇上不会轻易罢休，或许还会牵连到一些无辜之人。” “此次这一遭遇险皇上他定不会再放任我继续待在洞灵观了。” 该来的终究要来，虽已极力拖延了进宫的时间，奈何宫里头仍有人视她为眼中钉，不愿放过她。只要李隆基不对她放手，她不管在哪里都不得安生。 头戴幕漓的施颜看着自她眼前行过的一列羽林军，想到即将要入宫门从此失去自由心情难免有些低迷。 施颜的低语落入萧寰翎耳中无疑惊雷。 “你要入宫去，为什么？” “你真的甘愿从此被困于宫中……” 萧寰翎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人强占入宫，他看得出来施颜对皇帝无意，而且一直在用自己方式和皇帝周旋。他以为只要自己迅速变强，尽快掌握权柄便可护施颜周全，他以为只要拥有可以和皇家对抗的实力便能让自己倾心的女子不必委屈自己，再不必违心地去和一个能做她父亲，曾经是她公公的男人虚与委蛇。 可现在施颜告诉他她将要入宫去了。 他该怎么办，如今的他一无所有根本没有底气和实力让施颜无需忌惮皇权，按自己的心意过活便好。 “你若不愿入宫，我可以带你离开。我们现在就走……” 萧寰翎情急之下握住施颜的右臂，以期能从施颜口中听到愿意随他离开长安的回答。 施颜透过素白的纱帘怔忡地望着萧寰翎，触及他眼中的关切与忧急，抬手按住他握着自己右臂的手掌，继而安抚一笑。 “不要为我担心，即使进了宫我也能保护好自己。” 其实她何尝不愿意离开长安，来到这异时空的大唐后除了长安城她还哪里都未曾去过，大好的河山她不曾看过，美景美食她也还无从领略品尝过，年纪轻轻已出了家在道门过着清净不争的日子，临了还是得和杨玉环一样接受被李隆基接入宫中的命运。 她记得自己为何来到这个世界，继续杨玉环该走的路是她无法逃避的宿命。 “阿翎，我终归还是要入宫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萧寰翎听出了施颜话中的无奈。 “你就不能自私一点只为自己而活吗，天大地大，我可以带你去一处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生活。” 在那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不会再有谁能打扰他们。 施颜一旦入了宫他想见她时便很再难见到了，入了宫也意味着她成了皇帝的女人，一想到此萧寰翎的心就痛起来。 施颜没有看到萧寰翎眼底一闪而逝的伤痛，她此时正在思考待回到洞灵观中，等见到李隆基她该如何在不让李隆基起疑的情况下自圆其说，将一些事情隐瞒不提。 “阿翎，我有不得不进宫去的理由。你相信我，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至于皇帝那里我也有办法应对，不让自己吃亏。你大可放心。” 拍了拍萧寰翎的手示意他松开自己。 施颜信誓旦旦的样子让萧寰翎将信将疑，现在他无法转变施颜的决定就只能选择尊重她。 “好，我不问你为何非入宫不可。但若有一天你进了宫，切记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 “我会尽快拥有独当一面，能做为你坚定后盾的能力。所以你不要怕，无论怎样你身后永远都有我在。” 萧寰翎深深地看着施颜，对她许下自己誓言。 施颜此时还并没有认识到萧寰翎话中的分量，只是笑着点点头。 “好，我记下了。” “阿翎，陪我回洞灵观吧。我不在的这几天小蝶一定担心死了，那个丫头性子单纯，我怕她会钻牛角尖怪责自己。” 萧寰翎颔首。 “嗯，我送你回去。” 二人于是往常乐坊的方向行去。 “阿翎，我仔细想了一下，到时候皇上问起我这几日的遭遇，我准备将这几日经历的挑拣一番说予他听。我不愿你我的关系暴露在皇上面前，给你惹些不必要的麻烦。男人的心思有时也是极难琢磨的，到时候我可能不只要向他解释你我如何相识，你又如何刚好救了我，我们二人是何关系，这几日我们又去了何处是不是一直待在一起等等，这些即使说清了，后续也许还会麻烦不断。你明白吗……”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惹祸上身。” “我会对皇上说是小姜恰巧路过那条河边看到昏迷的我好心将我救下，小姜他有一个药童的身份，又住在山野之间，倒不会惹人怀疑。你觉得如何？” 第79章 分别 “姜壑吗。他父亲走得早，从小跟着母亲生活，他们母子二人被他大伯一家赶出后便在郊外山下一处村子落脚定居。他家人口简单又孤儿寡母确实不会引人注目，我觉可行。只是还需和姜壑说一声，以免他不清楚其中利害说漏了嘴。” 萧寰翎说着将施颜扶上马。 施颜稳闻言也有些感怀姜壑的身世。 “原来小姜自小跟着母亲长大，挺不容易的。” “他伯父一家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他们族中都没人出来为他们主持公道吗。” 萧寰翎听施颜语气中隐含气愤，为姜壑的遭遇不平。 “姜壑他爹是庶出，而且自来体弱，并不受家族重视，且他们家只有一间经营了两代的米铺，一直也是嫡子继承。这几年因经营不善入不敷出，他大伯继承了家业说是要分家也为节约开支，便给了姜壑他娘五两银子将他们母子驱出家门了。” “家族里有些事放到官府也是理不清的，何况他大伯确实也有权利分家。” 施颜得知了原委也感受到了生在封建王朝的无奈。 “看小姜乐观开朗的性子，他娘一定是个不一般的女人。” 萧寰翎脑中浮现出姜壑娘亲温婉坚韧的模样也极赞同施颜的话。“你似乎对姜壑那小子印象还不错。” 施颜笑了下。“因为他很直率啊。而且我瞧着他似乎很听你的，后来我问了他，他告诉我你救过他性命，你是他心里非常尊敬的人。” 说着她又挑起纱帘来朝萧寰翎莞尔一笑。 “借你的光，小姜说他今后也会尊敬我的。既如此，我自然也相信他了。” “我已经事先与他通过气了，他人聪明应是知晓该如何应对才是。” 萧寰翎见施颜笑靥如花的模样，眼底也溢出一丝笑来。 “那小子比我想的还要更狡黠些，竟懂得如何讨你欢心。” “你们既早就商量好了，想必也不用我再特意去叮嘱他一番了。” 施颜颔首一笑将纱帘放下。 “我们走吧。” 萧寰翎应了声好牵着流云走入繁华闹市之中。 出了坊市萧寰翎飞身落座于马背之上将施颜环拥在自己怀中，朝洞灵观的方向疾驰而去。 因流云跑得快施颜不时会挨到身后的萧寰翎，尽管已尽量小心不会碰到对方的胸膛，可遇到并不怎么平整的道路颠簸之下也无可避免会撞到萧寰翎怀里。 强忍着尴尬施颜故作镇静，只她每每撞进萧寰翎怀中时于萧寰翎却是煎熬无比。任哪个男子面对自己钟情之人携香入怀而无动于衷呢。 总算上了直达洞灵观的官道，道路也平坦许多，令施颜尴尬的情况也减少了。 “阿翎，我们就在此处分开吧，再近前些你的行踪就该暴露了。” “此处离洞灵观不远，我在此下马后可以慢慢走到洞灵观。” “相信经过了这一遭暂时也无人再敢冒险行刺杀之事了。” 萧寰翎闻言一番沉默过后翻身下了马。 “我将流云给你，你骑着它去。” 施颜轻抚了下流云光滑油亮的白色鬃毛。 “不了，我带着它太引人注目了，这样一匹宝马到时我免不得还得解释它的来历。” 萧寰翎也不耐烦这样束手束脚，可施颜的话也不无道理。 “那好吧。” “你自己多加小心。” 说着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望着在他们头顶盘旋的苍羽，眼底的光芒也逐渐柔和下来。 “苍羽它极有灵性，有它跟着你我也可以放心一些。你若有何事要与我说便让它传信予我。” 施颜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遂在萧寰翎的帮助下下了马。 “那我走了。你回去后记得在家好好休养几天。” 说着朝萧寰翎挥了挥手转身朝洞灵观走去。 萧寰翎望着施颜渐行渐远的身影，对着向他站立的位置俯冲而来的苍羽打了个手势，苍羽见状便又朝着施颜离开的方向展翅而去。 “流云，她走了，我留不住她，她也不愿随我离开。” “走吧！从今日起我萧寰翎再不能和从前一样当个一无所成的闲散废物了。” 说着一跃而起飞身上了马调转方向朝着未知的前路驶去。 施颜出现在洞灵观门前，羽林军留下值守的士兵便立刻上前问询。 待施颜表明身份并让其中一人叫来小蝶确认了她的身份，便有人火速快马加鞭去禀告施颜平安回到洞灵观的消息了。 “娘子，太好了你没事，奴婢总算将您盼回来了……” 小蝶又是哭又是笑的让施颜好一顿哄才缓过来。 二人和闻讯而来的观主清枫，文英等人说了几句话，便回浣清居去了。 等在花轩里坐下，施颜端过小蝶递来的茶喝了几口，主仆二人便叙起话来。 “娘子，这几日您在外一定吃了好多苦吧，不过几日您都瘦了，面色也比之前苍白了些。都怪奴婢那夜睡得太沉，连刺客杀进观来都没有半点知觉，若是奴婢在您身边，您哪里用独自一人面对被刺客追杀的境况，更不会流落在外遭罪。” “是奴婢没用，奴婢护主不力，陛下虽没有降罪奴婢，可奴婢自认难逃罪责。娘子您罚奴婢吧。” 说着双膝一弯已跪在地上。 施颜见小蝶如此自责便知她失踪这几日小蝶一定也不好受，本就和小蝶无关她如何会怪小蝶。 “小蝶，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那夜虽被刺客追击但总归有惊无险。” “你起来，你若再不起那我可就真的要生气了。” “你看看你，这几日你也一定不曾吃好睡好，这原本圆乎乎的脸蛋都瘦了一圈。” 施颜伸手扶起小蝶将人拉到自己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我也没吃什么苦头，就是逃跑之时不小心落了水，后来得亏有人路过将我救起，我本要早些回来的，只是昏迷了两日又受了点小伤这才耽搁了。” “我这一好不是就回了，你看我，除了瘦了些也没什么大碍。最多以后你多警醒着些不就成了。” “我这会儿正饿着，你去给我弄点吃食来。” 小蝶抽了两下鼻子，听施颜肚子饿哪还顾得上其他的，赶忙站起身来。 “奴婢这就去给娘子准备吃食，您等等奴婢，奴婢马上回来。” 话落便急匆匆奔出了门，去为施颜准备吃的东西。 第80章 回洞灵观 小蝶没让施颜等太久一刻钟功夫便给施颜端了些饭食过来，施颜大略吃了些又问了小蝶一些事情便回自己的卧房休憩去了。 盼回了施颜忐忑不安的小蝶也瞬间有了主心骨，本着诚心和感激拿上供品到三清殿敬拜三清显灵念了好一会儿经。 等到施颜睡醒时已是申时，待她起身沐浴一番换过一身衣裳，刚从卧房出来到花轩靠窗边的小榻上坐下，就听0804提醒她李隆基在一众羽林军的护卫下往洞灵观来了。 施颜靠坐在榻上抬手揉了两下额角。 “早知他会来，没想到来这么快，也罢，来便来了，反正我已想好说辞。想必李隆基那里已查到了罪魁，也问责了一些人，这一场风波也该告一段落了。” “李隆基这番兴师动众，这事拖得越久朝臣也会愈加不满，事因杨玉环而起，朝臣百姓不敢对皇帝有何微词，却会将矛头都指向杨玉环。指不定杨玉环身上便会背上一个红颜祸水的骂名。” 0804也颇赞同施颜的观点。 “颜颜，你看的十分透彻，这时代世人大多会将一些祸乱归结在女子的身上，杨玉环被人斥为亡国妖妃不就是无能的男人强加给女子的罪名么。如若李隆基后来没有荒怠朝政，父夺子妻霸占儿媳枉顾人伦，又沉湎于享乐，错信安禄山以致引狼入室，大唐哪里会险些亡国，长安城怎会饱受战乱之苦。可最后所有人都将责任推给杨玉环，还逼迫李隆基赐死她。” “细数种种对杨玉环而言真的很不公。” 0804心里十分为杨玉环而抱不平，语气明显有些激动，连小奶音也凶凶的。 施颜本就同情感叹杨玉环的遭遇自是非常共鸣0804的一番话。 “所以，除了要改变杨玉环的结局，我还得保全她的声誉。能避免的我会尽量避免，至少不能让李隆基自己晚年的昏聩之举都落在杨玉环头上。” 施颜暗暗下定决心，对接下来的要面对的事情也充满了斗志。 “娘子，陛下到了。”小蝶匆匆入内禀告。 施颜颔首随即下了榻往外走到门口去迎李隆基。 小蝶则垂首跟在她身后。 两人刚到外厅，李隆基已带着高力士走进门来。见到日思夜想的女子平平安安，毫发无伤出现在自己眼前，李隆基激动情切地疾步上前一把就握住了施颜的手。 “玉环，看到你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说着牵了施颜的手往前走，而后绕过一架屏风行至靠窗的那张小榻拉着她坐下。 施颜被李隆基拉着入了内间，高力士则示意小蝶同他一道在外间等候。 “让朕好好看看你。” 李隆基目光温柔将施颜全身上上下下仔细看了看。 “玉环，你受委屈了。朕瞧着你都瘦了好多，这几日你都是怎么过的。” “是朕之过没能护你周全。” 李隆基眼底的确有自责也十分情真意切，施颜看得出他的表现并未掺假。 按理她失踪了几日放在其他朝代于女子贞洁是极致命的，而大唐在各朝代要更开明民风也更开放些。虽是如此也不代表身为皇帝真的毫不在乎自己的女人失踪几日都经历了什么，何况李隆基对杨玉环有着势在必得的自信，如果杨玉环不清白了他不可能不在乎。 “玉环，据姚岸，沈辉所言，你那夜是故意将刺客引开的。你为何要置自己的性命不顾，为旁人去冒险。你可知朕得知你只身引开刺客失踪后，朕心里多么忧急如焚。朕知你心善，可朕今日命令你以后无论何时遇见何事你都不许因为旁的人而不顾自身安危。你可记下了。” 施颜自不会反驳。 “是太真让陛下担心忧虑，是太真的不是。陛下，太真答应您，以后再不会了。” 李隆基面色稍霁，但攸然又面色一沉。 “玉环，那夜你被刺客追击是如何逃脱的，这几日你都去了哪里，可有受伤？” 施颜暗道。“这是要进入正题了。” 掀起眼帘露出一抹柔弱之色，施颜望着李隆基的眼睛。 “陛下，太真那夜被刺客劫持到了洞灵观外，他本欲一剑抹掉我的脖子，但因受了伤被我钻了空子趁机挣脱。他见我挣脱逃走，便一直追着我不放，我不敢停下一直往前跑，后来逃到一条河边，眼看那人就要追上来，太真不及细想头一热便跳进河里。太真原本想着游到河的下游去，可终是体力不支晕迷了，后来太真就不知了。” “待我醒来已是两日后，而且身在一处农妇的家中，听那妇人说是她小儿外出采药遇见昏倒在河边的我，便将我救回他家。她小儿跟着一位医士学医懂些药理，我身上的伤也是吃了他儿子采的药治好的。” “那夜太真被那刺客刺了一剑，身上的剑伤虽已渐好但仍有些疼。太真担心陛下忧急伤好后便让那妇人的小儿将太真送回洞灵观来。” “陛下，此番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太真也想通了许多事情。陛下，太真感激您一直真心相待。” 施颜从未在李隆基面前表露过如此柔弱的一面，听了她一番云淡风轻的讲述，李隆基却似乎亲历了那夜的惊险一般，见施颜下意识按住自己右肩的位置，他心中一疼，更升起一股差点失去的后怕。 “都过去了，朕向你保证，今后再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有丝毫损伤。” “既是那对母子救了你，朕便重重赏赐他们。” “朕不能再将你留在宫外，你随朕一同回宫，到了宫中朕看谁还敢再伤害你。” 看着眼前柔弱的佳人，李隆基伸出双臂欲将人拥进怀里呵护一番。不想竟被对方突然站起身来跪在地上的举动给打断了。 “你这是做甚？快快起身。” 李隆基不解地看着跪在地上望着他目露祈求的女子。 施颜酝酿了一番情绪。 “陛下，我知您一心为太真着想。可太真不能在此时入宫。” 李隆基双眉一凝。 “此话何意？” “有什么话你先起身再说。” 第81章 小蝶的忠诚之心 施颜顺势站起身望着李隆基。 “陛下，此番您因为太真如此兴师动众想必朝臣和百姓们心里已有微词和议论，若太真在此时随陛下入宫去无疑会引发一些猜测和风波，太真个人事小，但事关陛下声誉太真便不得不慎重对待。” “太真还是想过了元日元正，待此事平息后明年春来再应旨进宫入太真宫修行，在此之前太真定会日日诚心为大唐祝祷，为陛下和太后祈福，待功成圆满届时陛下再召太真入宫也就更顺理成章了。” “如此既可堵住悠悠众口，于陛下的名声也会少些牵累。” 施颜字字句句都在为李隆基着想，李隆基自是分外触动。 “玉环，朕何其有幸有生之年能得一个你。” “好吧，就依你。” “到朕身边来坐，你身上有伤别累着。你身子本就弱，又有顽疾缠身，此次还受了剑伤恐伤了根本。朕回宫后即刻命薛涵毅到洞灵观来为你看诊，在开些滋补的药方为你好好调理一番。” “朕会多安排几名御龙卫中的精锐来此护卫你周全。” 说着忽而话锋一转。 “玉环似乎并不意外那夜现身的御龙卫，你可有怪朕私自派人在暗处值守。” 施颜望进李隆基深沉如墨情绪难测的眼底。 “陛下关心太真安危派人在暗处保护太真感激还来不及何谈责怪？” “我不意外是因日久天长太真从陛下这里感受到的，您对太真的在意。您能指派自己的亲卫保护太真，足以证明对太真的用心和关爱。太真心中感怀陛下一片心意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李隆基闻言大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长久的努力终于得到回应的欢喜。 “玉环不仅天姿国色更心性慧敏，让朕心悦之。见你安然朕便放心了，时辰不早朕也该回宫了，宫中还有政事要处理，先前闻听你平安归来朕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好在你确实没有大碍……” 李隆基站起身上前几步抬起手抚了抚施颜的鬓发，温柔地望着她。 “朕这就回宫了，等薛涵毅到了定要让他给你仔细诊查一番，不许讳疾忌医。” 施颜回以一抹浅笑点了点头。 “陛下安心就是，自己的身体太真又怎会不重视。” 李隆基被逗得笑了起来。 “说的也是。” 两人叙完话便一同出了花轩，施颜将李隆基送出了浣清居，见一行人护着李隆基浩浩荡荡的离去才又转身回到浣清居中。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施颜肩窝处的剑伤不仅完全好了，而且吃了十几日的滋补方子整个人气色也比往昔好了不少，早起梳妆时照镜子施颜发现自己体态比从前也更丰腴了几分，令她总不由感叹杨玉环天生丽质，冰肌玉骨，丰神绰约，不怪乎引得坐拥后宫见惯各式美人的帝王为之倾倒。 许是临近元日帝王也更繁忙，自半月前李隆基来过一趟后就一直不曾出宫来，除了高力士奉旨时不时来洞灵观送东西给她，李隆基就再没出现过。大唐时期每年在月正元日都要举行朝贺大典，是为元日朝贺。元正在即宫中必定很忙，李隆基抽不开身很正常，施颜自是乐见其成李隆基不会来打搅她。 大唐没有新年，春节一说，只有元日，元正，而元正便是农历正月初一，眼看正月初一将至施颜已让小蝶开始着手准备元日所需的东西来，用的吃的自是要采购齐全。 自上次遭遇刺客刺杀失踪了几日，施颜过后得知小蝶和小沈竟是熟识了，且经过她一段时间的观察小蝶和小沈两个人互相对彼此很有好感，在确认小沈品性纯良值得托付终身后，施颜便有意无意地撮合他二人，如今已稍有成效。 因上次四名御龙卫一死两伤，除了小沈仍旧被安排在洞灵观外暗处值守，李隆基又另外安排了五名御龙卫中最顶级的高手一起保护施颜安全。 小沈已在明处和小蝶又甚是熟悉，施颜待他自然也和其他御龙卫不同，有时需要采办什么施颜也会让小沈陪小蝶一起。 “小蝶，我给你列的清单你看看还有需要补充的没有。” 施颜将清单递给小蝶，而后端起桌案上的茶盏低头抿了两口。 小蝶将清单上列出的物品一一看过。 “娘子，没有遗漏的。” 施颜点头将茶盏放下，然后朝小蝶招招手。 小蝶见此近前去矮下身。 “娘子可是有何吩咐。” 施颜看了小蝶一眼，随即压着声音道。 “这次你出去采买就莫让小沈跟着了，他若执意要陪你去，你就说要买些女儿家的物什不方便。” “我这里为海越他们准备了些过节所需的银两，你记得给他，让他务必收下好好过一个节，告诉他我这里一切都好让他不必记挂。采买时你顺道也为他们准备些节礼。” “小蝶，我知你同小沈走得近些，但切记别将我们的事透露给他，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小蝶听到施颜提起小沈先是羞涩的敛下眼不好意思和施颜对视，听到后面的话她又立刻抬起头起誓。 “娘子放心小蝶知道轻重。在奴婢心里谁都不及娘子重要，您让奴婢办的事奴婢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施颜见小蝶信誓旦旦只是笑了笑。 “傻瓜，我只是让你无论何时都不要对小沈将我的事情和盘托出，小沈毕竟忠于皇上，如若叫皇上知晓我在暗中做的事情，在计划什么，我很很麻烦。” “我们活在这世间必须要有安身立命的力量，否则下场或许会极其凄惨。我不会让自己陷入叫天不应，只能任人摆布宰割的境地。” “小沈没有错，你可以亲近他，只是不要毫无保留。我也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真到了离散那天，你大可离我而去，我不会怪你。只是我不允许背叛，若你背叛我我不会对你留情。” 小蝶不清楚自家主子从容自若的外表下为何总怀揣着一颗如履薄冰的心，她的见识有限也没有预知的能力，所以难免感到疑惑，可她跟随杨玉环那么多年早就在心里认定对方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人，更是她一生为之尽忠的主子，让她背叛杨玉环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娘子，小蝶此生效忠您一人，生死不改。” 第82章 元正日 那日和施颜分开后，萧寰翎听施颜的话在家休养了两日，而后便着手去投太子一事。如今除了太子，几位王爷，皇子也在暗中动作不断都对皇位虎视眈眈。萧寰翎心知太子身为一国储君，未来的皇帝，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也是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落个和之前几位皇子一样身死的下场。如今太子正是用人之际，他拿出诚意相投太子必会用他。 计定过后萧寰翎通过一位旧友联系上了太子宾客其中一位幕僚，成功和太子见了一面，更顺利通过太子的考验，成为了太子东宫护卫，被划入太子左卫率府护卫太子安全。 萧寰翎自入了东宫当值也正式进入了皇宫之中，有时看着巍峨的宫城他心中有的不是豪情万丈也不是对权利的渴望，他所思的都是自己倾心的女子即将要进入这宫墙之内，被其所困，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快拥有可以让她依仗的力量。 在此之前他要等待的便是一个机会，让太子重用他信任他的机会。 自决定借太子之势执掌权柄后萧寰翎便从萧府搬了出去，那一日他在福寿堂与父亲萧嵩直言投效太子之事，并毅然决然和萧府断绝关系再无瓜葛，父亲萧嵩大怒可他跪别之后便离开了，离开时他未带走任何一物，只将自己所攒积蓄都留给了陈惠直言会奉养她到老。忆起当日情景萧寰翎便沉默了。 他本就孑然一身，如果没有遇见施颜也许他仍旧会漫无目的做个自欺之人，浑浑噩噩度过一生吧。 转眼便是元日，一场大雪下了足足一日才渐渐小了。 北风吹得人脸上冷冰冰的，施颜起了个大早，出门时被冷风一吹迷糊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因为是元正每日的早晚课也停了，原本可以偷会懒睡得久一点，可惦念着要早些为过节做准备她也睡不着索性就起床了。 要有过节的气氛她必是要好好布置一番，早前她已让小蝶给清枫，文英等人送了节礼，而她也收到了回礼。李隆基自是也令高力士送来好些赏赐给她，她也将准备的节礼让高力士带回宫去呈给李隆基。 去年元正她倒是没这么上心，论起来可能是因为萧寰翎要来和她一起过节吧。将小蝶折的白梅枝插在大花瓶中，施颜转头去看窗外簌簌往下飘落的雪花露出一抹浅笑。 “在我们那个世界正月初一是新年的第一天，这样的日子该是一家人待在一起的。不知道爸妈，老弟他们好不好，想必是不太舒心的，毕竟那个世界的我还躺在医院里一睡不醒。” “老爸，老妈，很抱歉，无法在你们身边尽孝。做女儿的不能让你们开心反倒还让你们为我操心，是我的不是。我会尽快回去的，你们等我。” 就在施颜对窗出神的时候，小蝶兴冲冲地拿着剪好的福字走进轩内。 “娘子，您看我剪得这几张福字好不好看？” 话音刚落小蝶便怔住了。 “娘子，是出了何事么？” 施颜的样子在小蝶看来分明带着一丝忧伤，因为担心她眼底也染了一丝阴霾。 施颜转过头来嫣然一笑。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感叹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让我看看你剪的福字。” 小蝶犹疑地看着施颜，见她确实无恙这才重展欢颜，将自己手中箥篓里装的福字，窗花递给施颜过目。 施颜拿起其中一张红彤彤剪得极其精美的福字看了看，真心夸赞道。 “小蝶真是生得一双巧手，真好看！走，我们去把它们都贴上，这喜庆又好看的东西装饰上就更有过节的气氛了。” 说着便拉着一脸笑意的小蝶忙活了起来。 元正日东宫当值的除了继续留守的一些人，其余人都得了几日假期。萧寰翎惦念着和施颜一同过节的约定，清早便出了宫，骑着流云去西市给施颜挑节礼去了。 元正日宫中十分热闹，又逢朝贺大典，不只皇帝太子，各王爷，皇子，各宫妃嫔，文武百官更是齐聚在兴庆宫中，各宫人自是忙得不可开交。 那些热闹繁华并不属于他萧寰翎，他也并不上心。 西市到处可见张灯结彩，过往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萧寰翎到一家在长安城比较闻名的珍宝阁挑选了两样首饰，又去素心斋买了几样点心，再选了两样送给小蝶和陈惠的节礼，便飞身上马向洞灵观绝尘而去。 “娘子，萧公子真的会来和我们一道过节吗？” 小蝶将一盘素菜丝，酱牛肉放在木桌上抬起头来看着施颜。 施颜看了眼桌上的几样菜式甚是满意的笑了笑。 “嗯，之前就说好的。” 小蝶闻言也明白过来施颜因何如此费心要亲自做菜了。 “可是，娘子，外头有御龙卫，如果他们发现萧公子来见娘子会不会惹出什么祸来，毕竟他是外男，而陛下那里……” 小蝶欲言又止。 施颜递给小蝶一个放心的眼神。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我早有打算，今日是元正大家都忙着过节呢，我这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昨日我就让小沈传话给他们几个，让他们今日休沐一天好好过节，不必在此值守。” “更何况阿翎他本身武艺超群，身手敏捷自有法子不会被人发觉。” 施颜笃定的语气让小蝶抿唇暗笑。 “娘子，每次说起萧公子你都很欢喜，奴婢觉得你对萧公子跟其他人相比格外不同。” “不过萧公子待您也和其他人不一样呢。” 施颜莫明有些涩然故意板了脸。 “小丫头，你懂什么。” “快快去将醉鸭，清蒸鱼端来，对了，还有温好的桃花酿别忘了。阿翎他应是快到了，别等会儿他到了菜还没上齐……” “你们在说什么，可需要我帮忙……” 人未至声先到，施颜眼睛陡然一亮朝门口看去，那走进门来的人赫然便是身披斗篷内着一袭暗红色锦袍，头束紫玉簪墨发微扬，姿容明艳神采奕奕的萧寰翎。 “阿翎来得好巧。” “我们正说你呢，你就到了，巧了不是……” 施颜一脸笑意的看着大半月未见的人，又起了逗他的心思。 萧寰翎被施颜看得红了耳尖，将身上的斗篷取下递给小蝶，径直走到施颜对面将手中拿的东西放在桌上。 第83章 愿你无忧无疾 “为你买了几样点心。还有这个，给你的节礼。” 萧寰翎从怀中取出一个长方形的木盒递给施颜。 施颜看了眼萧寰翎手里那个雕花红木漆盒，抬起眸笑看着他。 “你来便来了还送礼物给我，要不要如此客气？可即是你的心意我便收下了，谢谢。” 施颜将木盒拿在手里只觉手中的木盒不仅做工精细而且极轻巧，于是也不禁好奇其中装的的物品来。 萧寰翎见施颜神情似十分喜爱，眼底的笑既明朗亦隐含着一丝腼腆。 “你打开来看看喜不喜欢。” 施颜莞尔一笑。 “你送的不管是什么我自是喜欢的。” 说着打开木盒去看里头的东西，当盒子里放置的一支黄金打造的珠钗映入眼帘时，施颜不由抿唇一笑。 “这不便宜吧，纯金的？” “阿翎破费了，我很喜欢呢。” 说着将珠钗取出插在了自己发间。 “如何？” 钗子是纯金打造，所嵌的是一颗难得的粉色珍珠，而且珍珠圆润比寻常珍珠要大一倍且极有光泽。 施颜黑发如墨雪肤貌美，那珠钗一衬更是多了两分柔美和娇媚，她笑意盈盈地望来，萧寰翎瞬间失了心神。 “很美，它极衬你。” 也不知是在说人美还是珠钗美。 施颜闻言心里却是欢喜的，收到的礼物合自己心意她当然开心。 “娘子发间有这支钗点缀更显清丽婀娜了，萧公子眼光真好。” 小蝶满眼笑意盯着施颜看，看了施颜又去看萧寰翎，一双灵动的杏仁眼直在二人身上来回穿梭。 施颜见小蝶一副现实世界看八卦的样子，没好气道。 “小厨房里还有两道菜等着你去端，你再耽搁我温的桃花酿都要变凉了。” 小蝶吐了吐舌抿了抿嘴角。 “奴婢这就去。” 说着拔腿就出了门。 一时花轩内只剩施颜，萧寰翎二人。 “你坐，站着作甚，不累么。给你，将脸上，身上的雪水擦一擦。” 施颜将手中的帕子递给萧寰翎示意他坐下。 萧寰翎接过施颜手里的帕子擦拭了脸颊，头发，衣裳将帕子递还给她后便坐了下来。 “这一包是给你买的点心，这一份是给小蝶的节礼。” 施颜看了桌上的两个包裹一眼。 “你有心了。” “你还挺周到的，居然有想到小蝶，等会儿她知道了一定特别开心。” 萧寰翎轻轻嗯了一声。 “你和小蝶将浣清居布置得挺好看的。” 萧寰翎由衷赞叹，刚进浣清居他便看到了漂亮的灯笼，门上的对联，窗子上的福字，屋内雅致又喜庆的装饰。 “上次你嘱咐我带些爆竹，抱歉我给忘了，到了你这里我才忽然想起。” 萧寰翎歉意地敛下眼睫。 看着面前再不复初见时那般张扬已稳重内敛了许多，容貌比之从前更凌厉更具有侵略性的萧寰翎，施颜突然觉得不过一段时日不见仿佛又重新认识了他一般。 “无事，忘了便忘了，没什么要紧。对了，阿翎，我也有东西要送你，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拿来给你。” 施颜转身去了里间将放在小榻边案几上的一个锦袋拿起，行至外间将之递到萧寰翎手中。 “这锦袋中有一块玉佩，玉本是一块完整的玉璧，是我嫁妆，我离开王府时带了出来。前段时间我让小蝶拿去坊市找了能工巧匠打磨了一块玉佩，还雕琢了一只瑞兽，你佩戴在身也能有一个好意头。” 施颜一番话犹如一股暖意霎时流淌在萧寰翎心间。 “我很喜欢，谢谢。” 话落已迫不及待打开来将那通体莹润呈天碧色的玉佩拿在手中细看起来，他摩挲着只觉有满腔的情意要溢出来。 从未有人在元正之日如此用心为他准备礼物，手里的玉佩是他此生收到的最好最珍贵的。 正当萧寰翎沉浸在收到礼物的欣喜中，小蝶已提着装了菜和酒的食盒走了进来。 “娘子，奴婢过去的时候酒还温着，您大可放心。” 施颜，萧寰翎同时转头看向她。 “你快过来，阿翎给你带了节礼。” 施颜话一落，小蝶惊喜意外过后已大步走到桌边。 “真的吗，奴婢居然也有份，萧公子您真是大好人。” 说着已将食盒放下，满眼期待的看着桌子上的东西。 “这份是你的。不知该买什么给你，看到有卖胭脂水粉的，便买了两盒给你。” 其实萧寰翎也动过给施颜买点胭脂口脂之类东西的心思，可他担心自己挑的施颜不喜欢，再者施颜天生丽质本身也无需胭脂水粉去修饰，于是他便精心挑选了一支钗子当做礼物送施颜。 “啊，萧公子太懂女儿家的心了，这份节礼奴婢太喜欢了。” “娘子，奴婢这是沾了您的光了。” 看小蝶雀跃的模样施颜和萧寰翎相视一笑。 “你这丫头。你感谢阿翎就罢了，捎上我作甚。” “将东西先收下去。我们先过元正，元正日就该圆圆满满，一团喜气。放了东西就快来坐下一起用饭食。” 小蝶将桌上的东西收了，又兴冲冲地大步走到桌边将食盒里的两道菜，一瓶桃花酿摆放好。 看着桌上的各式菜肴，荤素搭配摆盘讲究，一看就色香味美，萧寰翎瞬间食欲大增。 “这些菜色我竟不曾见过。” 小蝶闻言立刻接话道。 “这几道菜可是咱们娘子亲手准备，亲自做的，我们娘子向来蕙质兰心做的菜自然也和别人不同。” 萧寰翎听小蝶炫耀笑了笑。 “原来如此。” “你家娘子的确样样都好。能做一桌这样别出心裁的菜肴，也确实不凡。” 施颜一听萧寰翎，小蝶忽然夸起她来脸颊发热的同时拿起木箸给二人给夹了一块牛肉。 “吃东西，再磨蹭下去菜都要凉了。” “节日快乐！两位。” 话落已为萧寰翎，小蝶面前的杯子里各斟了酒。 “先吃菜，再同饮此杯。” 萧寰翎笑望着施颜点了点头。 饭吃到中途，三人举杯豪饮，互道了些吉祥话，一顿饭吃着和乐融融。 萧寰翎饮过几杯脸颊已微微晕红，他看着施颜风情万种又言笑嫣然的模样，一颗心也渐渐沁在了酒里，他的视线是迷蒙的可神思却极清明，他撑着额目光一直注视着眼角熏红已有醉意的施颜，他专注地看着视线始终不舍离开。 这是他过得第一个暖意盎然，充满喜庆的元正，以往在萧府他总觉自己无法融入且有些格格不入，他的碧落院总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烟火气，此时此刻他才由衷体会到被人在意，有人关心的快乐。 “阿翎，新的一年事事顺遂，平安健康。” 是他钟情的女子对他说着祝福的话，他眼底微涩，一颗心也满满胀胀的。 “嗯，我也愿你平安健康，无忧顺遂。” 第84章 西市夜迷离 “元正日长安城里一般都通宵达旦，到处都是一片欢乐。刚从西市过来，听说今晚会举行篝火晚会，还有驱傩仪式，放爆竹烟花等节目，想来是十分热闹的……” 萧寰翎念着能和施颜一道出门逛夜市，看烟花，刻意声情并茂的讲述了一番。 “阿翎，西市真的很热闹很好玩吗。” 施颜好奇，虽然上次岁除，元正日她也布置了一番，但只有她和小蝶两个人一起过节，到底有些冷清。因为麻烦她也没有去坊市感受一下节日热闹的气氛，这会儿听萧寰翎提起不由就有些心动。 她也大概了解过大唐的习俗，元日期间，岁除日，元正都是大唐百姓们最盛大、最隆重的日子，而且在除夕夜有一个重要的仪式叫做驱傩，人们会通过吹笛击鼓来驱赶疫鬼，祈祷新的一年健康无灾祸。驱傩结束后会放爆竹、点篝火，进行除夕守岁，除夕在唐朝称“岁除”，这一夜，整个大唐无人入眠，篝火通明，通宵达旦。第二天的元正，家家户户则都要喝花椒酒，以驱寒祛湿，换上新的“辟邪”桃符，在祥和与快乐中迎接新的一年。 昨日岁除她和小蝶两人一直守岁至子时才回屋歇息，很好的遵循了岁除的习俗，今儿元正若是也待在浣清居过似乎缺了点意思。 “阿翎，你带我去西市逛一逛好不好。” 施颜水盈盈的眸子期待地望着萧寰翎，萧寰翎差点难以招架。 “好，我带你去。” 自然是好的，应该说是求之不得。 小蝶原本喝得迷迷糊糊的，闻听二人要出门去玩立即来了精神，蹭的坐直了身体，眼巴巴地看着施颜，萧寰翎。 “那我呢，娘子，我也想去。” 施颜闻言看着萧寰翎，征求他的意思。 萧寰翎转眸去看小蝶眼含歉意道。 “抱歉，小蝶姑娘，怕是不行。我的马也只能再乘一人。” 小蝶闻言眼里的亮光也黯淡下去，但思量过后也没觉得很失望。。 “萧公子不用觉得抱歉，是奴婢思虑不周，一匹马确实只能乘两个人，再加上奴婢就多余了。” “虽然不能跟着娘子出去玩，但小蝶今天收到萧公子的节礼已经很开心了。娘子，你和萧公子出去玩吧，奴婢可以早点回屋休息，原本奴婢饮了酒头也有点晕。奴婢这人就是喜欢凑热闹，您跟萧公子莫要在意。” 施颜也不忍心将小蝶一个人留下自己出门潇洒，但萧寰翎的马没办法多带一个人是事实，所以她思忖片刻后安抚小蝶道。 “等下见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带些回来给你。” 小蝶立即喜笑颜开重重点了点头。 见小蝶不再失落施颜也放宽了心。 “那我出门了，你自己好好的。” 施颜站起身叮嘱了一句。 小蝶颔首而后起身去拿了狐裘给施颜穿上，再将施颜，萧寰翎两人送出了门。 萧寰翎带一个人跃墙而出到底还有点难度，于是二人决定还是从后门离开。 这会儿雪虽下得小了，但地上一层积雪还厚厚的，萧寰翎牵着施颜出了洞灵观，穿过一片竹林找到被留在浣清居院墙外林子里的流云后，便两人共乘一骑往城中西市而去。 一路疾驰寒风卷着絮絮的白雪落在二人身上，萧寰翎环着施颜仔细地将其护在怀里。 施颜戴了兜帽又被萧寰翎小心的护着，倒并未吹到多少冷风，流云不愧为宝马良驹，快如流星稳如磐石，坐在马上往前奔驰施颜只觉心中畅快无比。 “你冷不冷？” “若实在冷就靠在我怀里。” 担心施颜被冻着，萧寰翎鼓起勇气建议。 “我还好，狐裘十分保暖，倒是你，你会不会冷？” 施颜只觉自己呼出的气息都夹着寒气。 萧寰翎弯了弯唇角。 “我乃习武之人不怕冷，你不必担心。” 施颜一听也是。 “我忘了你会武了。” 大概又行了半个多时辰，二人到达西市时街道上早已是灯火通明，到处张灯结彩，爆竹声鼓瑟之声此起彼伏，即便还飘着雪也无法阻挡人们游逛坊市的热情。 萧寰翎牵着流云，护着施颜行去到一处卖小饰品的摊位上，看着琳琅满目的饰物，施颜挑了两个精致的桃符买下。 “咯，这个给你。桃符可以辟邪，你一个，小蝶一个。” 施颜拿起其中一块桃符递给萧寰翎。 萧寰翎接过将之挂在腰间，与施颜给的玉佩叠挂于一处。 “即是辟邪之物，你也该佩戴才是。” 说着也从摊位上挑了一枚雕工精美的桃符买下赠给施颜。 施颜笑着接过将之缠在腕上，且还抬起手来在萧寰翎眼前晃了晃。“多谢，阿翎的心意我收到啦。” 萧寰翎见此也不说话只是低下头笑了笑。 二人沿着长街一直往前，之后来到一处人群涌动的地方。人群围绕的中心正燃着一堆篝火，而篝火旁正有十数名穿着奇异服饰跳着傩舞，在举行着神圣仪式的人。 施颜看了眼周围，见火光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专注而虔诚的表情，不由好奇道。 “他们是在举行驱傩仪式吗？” 萧寰翎深深看了一眼施颜，将心底的疑惑压下。 “是的，你所见的便是驱傩仪式。人们一般会以傩舞，吹笛击鼓来驱赶疫鬼，祈求新的一年健康无灾。” 施颜点点头表示明白。 二人又看了会儿，忽而听到一阵烟花炸开的响声。 施颜闻声望去，一见天空中亮若繁星美不胜收的烟花心情便飞扬起来。 “阿翎，是烟花，好漂亮，我们去看烟花好不好。” 萧寰翎被施颜脸上灿烂的笑容晃了晃心神，一开口便磕绊起来。 “嗯……那个……看烟花最佳的地点是前面的西桥……站在西桥之上可将夜空中的烟花美景一览无余。只是今晚看烟花的人比较多，等下……等下你跟紧我，我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欣赏烟花。” 施颜听萧寰翎说话不太顺溜也没在意，此刻她一门心思都在看烟火上，对萧寰翎的话自是不会有异议。 “嗯，我都听你的，我会紧紧跟着你，不会走丢。” 第85章 入太真宫 两人随人潮来到西桥就见桥上已站满观赏烟花的男女，尽管寒风凛冽仍飘着小雪，可丝毫阻挡不了大唐子民在这冬日冒着严寒感受节日的欢乐。 夜空中绽开无数的星星点点，烟花绚烂映亮这尘俗人间，也呈现出一个盛世繁华的大唐。 施颜感叹古时候石桥的牢固程度竟可承载那么多人，她没有上桥去而是任萧寰翎带着她行至湖边的一块空地，与萧寰翎并肩而立一同欣赏烟花美景。 若是在现实世界和自己心爱的人在雪夜一同看烟火，便是一件再浪漫不过的事情。 施颜眼含笑意回眸看向自己身边的人，烟花虽美却仍逊萧寰翎的倾姿绝艳几分，在如此美丽的夜身边有萧寰翎在似乎也很不错。 为自己莫名而起的想法有些失笑，施颜摇摇头将目光投向绚丽夺目的烟火。而感受到她视线的萧寰翎却一直在看着她，神情里全是令人沉醉的温柔。 “许个愿吧！” 说着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对着那炫目的烟花默默许下心愿。 萧寰翎看着施颜虔诚的模样也如她一般双手合十暗暗许了个愿望。 “愿我身旁的女子无病无灾，百岁无忧。” 看过烟花二人又去坊市中逛了一圈，直到攒动的人潮渐渐散去，二人才终于尽兴而归。 回程的时候雪已经停了，风也小了许多，萧寰翎将施颜环于身前心里却有些空落，以后他还会有机会和他钟情的女子一起过元正吗，或许今夜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就是因为太过美好他才更加贪心起来。 他多期望回程的路没有尽头，他可以一直护着她守着她，他多期望此夜能再漫长一点让他不要太快和怀里的人分别。 只是路总会走到终点，很多事也不会让人得偿所愿。 “阿翎，这个元正日我过得很开心。天不早了，你回去之后好好休息。” “节日快乐，阿翎。” “这个你带上，还有这个。这些你都拿回去吃。” 施颜将一包干果，点心，一包牛肉干用牛皮纸包裹好打好结递给萧寰翎。 萧寰翎接过笑着和她道别。 “那我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今天我也很开心。” 其实他想告诉施颜这个元正是他长么大过得最开心的一次。只是看着施颜清澈带笑的眼一些话他便羞于开口。 带着满心的留恋和不舍萧寰翎转身而去，离开洞灵观前他对着浣清居的位置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上泛起冷意才策马驶向暗夜之中。 …… 冬去春来，再按捺不住内心渴盼的李隆基在征得施颜同意后，便选定了吉日，并指派了专门迎施颜入宫的卫队和宫人，太真宫也在年前翻修一新，就只待它的主人入住了。 施颜为自己争取了两年清闲自在的日子，经历了两次刺杀之后她也明白了即使身在宫外，只要李隆基还执着于杨玉环她便一直是某些有心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是要除之而后快的。她无论在哪里都将不得安宁。杨玉环注定要成为李隆基晚年最宠爱的女人，会成为李隆基亲封的贵妃，她既成了杨玉环便也承接了属于她的因果。 历史的进程不会改变，她再不愿也不得不进宫去。 “颜颜，你别闷闷不快，我知道你不喜欢皇帝，不想和他周旋，可你就当是要进宫去做一项任务，完成任务后我们就可功成身退了。” “我不是给了你一个方子吗，到时候你也可以依样画葫芦用在皇帝身上，你不用真的伺候他，他也觉察不出什么。” “这宫肯定是要进的，你还不如高兴一点。你想想啊，你能去皇宫里走一遭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何况宫里头还有你的仇人，你难道不想报仇，人家武贤仪当初可是想取你性命的。” 0804说了一大通无非就是要她想开点，施颜当然明白它的心思，她一开始跑到洞灵观来确实打着尽量避开李隆基的主意，但不曾真的清净不说反倒差点送了性命，还牵累了旁人，既然逃不开早早入宫的命运那至少不要再将祸端引到宫外了。 “小八，我已经想通了。你放心我并未闷闷不快。” 0804确定施颜没有因为即将进宫而不高兴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 这一年为公元742年，施颜被李隆基迎入宫内太真宫中继续以女冠之身潜心修道，为大唐为太后祈福。应施颜请求李隆基并未大张旗鼓，但还是安排了一队左右羽林军，仪仗，宫人将她从洞灵观迎入了太真宫。 施颜所乘车与自洞灵观驶入宫门那一路，萧寰翎则骑着流云一直远远跟在队伍后面看着，直到载着施颜的马车驶入皇宫隔绝了他的视线，他才在宫门前停了下来。 “无论你身在何处我都会守护你平安……” 这一年李隆基改元，是为天宝元年，这一新的年号似乎也昭示着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施颜入太真宫后便被赐于宫中御泉池沐浴，名曰洗去纤尘。施颜让小蝶陪着去沐浴洗去了一身疲乏，之后便又在几个宫人的陪同下回到太真宫。 刚入太真宫内寝施颜就见到了早已在等候的皇帝李隆基，许是终于得偿心愿穿着一身龙袍的帝王一脸的容光焕发，见施颜出现眼里立即溢出笑来。 “玉环，快到朕身边来坐。” 说着已伸出了手。 施颜怔愣了片刻立刻换上一副笑脸，上前去给李隆基行了一个标准的道家礼仪。 “不知陛下莅临是太真怠慢了。” “小蝶，还不去端茶来。” 施颜给落后她几步的小蝶使了记眼色。 小蝶忙连声向李隆基告了罪，才恭敬的退了下去。 小蝶诚惶诚恐的样子令李隆基微微皱了皱眉，再看令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子对自己恭敬有余不见亲近更是胸闷起来。 一旁的高力士察觉到李隆基不快，便大着胆子看了施颜一眼目光里带着隐隐的哀求。 施颜也看出了李隆基不高兴，可她才不惯着没有一点男女大防不懂尊重为何物的男人。可见李隆基是将她当成自己后宫中的女人了，可她还在清修中还没还俗呢。不管哪个女子刚沐浴完回自己的寝室，乍然见到不喜欢的男子大剌剌出现在自己眼前都不会开心吧。 第86章 梅妃江采萍 见施颜对自己的暗示无动于衷，高力士只差没将两只眼睛给挤弄歪了。 “陛下，太真刚进宫来正有很多眼睛在看着。太真虽入了太真宫但仍旧是出家的女冠，还请陛下理解太真心中所虑。” 施颜眼里都是娇弱忧虑之色，本还气闷的李隆基心里只余心疼哪里舍得再继续冷着脸了。 “你所顾虑的也在情理之中，可既然你已入了宫中朕便自能给你依仗，你大可放开些就是。” 李隆基神色稍缓，望着施颜洗浴后如出水芙蓉一样清丽婉约，动人娇媚的模样，不由得就忆起当初于华清宫撞见施颜出浴后那令他难以把持，千娇百媚，娇弱无力的样子。一时间他便有些意动，眼神不断在施颜脸上，身上穿梭。 高力士一看帝王迷蒙的眼神哪里会不明白帝王的已是动了情念，可看了看所处的环境，施颜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冷漠姿态，他就有些犯难。 在他看来这太真宫毕竟是修行之地，而杨玉环还是女冠之身，要是李隆基真凭着心意宠幸了人确实也不合适，可谁叫他伺候的主子是一国之君，要什么不过一念之间一句话的事，他做奴才的除了为君王分忧哪敢多有微词。 施颜早就料到会有侍寝的一天，可她这才刚进宫来李隆基就迫不及待了，着实让她有些郁闷无语。 “陛下，太真舟车劳顿甚是疲乏想早些歇息。陛下来看太真是为看重，太真感念陛下厚爱必会在每日早晚课时为您念经祝祷。看陛下面色略有疲惫，定是为国事烦忧，您还是早些回自己的寝宫休息去吧。” 施颜眼底全是心疼之色，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叫李隆基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陛下，太真虽入宫来但仍会谨守身份，直到功德圆满那日。太真相信陛下也和太真一样，求的不是一朝一夕而是他日的长久相伴。” “陛下可能不知，自太真接到您命太真出家入道门修行的旨意时，太真心中是有些怨陛下的。但自从认清陛下的真心后，太真便不再怨您。可太真之前的身份免不得要世人诟病，如今不过两年，若修行中断自难抵悠悠众口。太真发过愿，于修行期间一定诚心诚意，绝不会沾染凡尘俗世情念。还请陛下成全。” 施颜话落对着李隆基拜了一拜，遂又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还是说陛下无法给太真一个名正言顺？” 李隆基帝王的骄傲让他陡然眼神一厉，噌地从坐榻上站起身。 “你且看着，朕定让你风风光光站在朕身边，受百官万民朝拜。” “你不必忧愁善感，朕即将你迎入宫中自要护着你。有朕在无人敢辱你谤你。” “朕还有政事要理，你早些歇息。朕就不留了。” 李隆基撂下话便带着高力士极干脆地走了。 施颜见李隆基和高力士二人被一群宫人簇拥着离开，眼中的伤神柔弱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总算送走了一尊大佛，也该去好好睡一觉了。” 经过此遭施颜确定李隆基再不会对她动心思，不必伺候李隆基她当然高兴。刚到太真宫她准备先好好睡一觉，至于其他的则留待明日一早再说。 偌大的皇宫内苑有一处别致而又清雅独特之地名紫宸宫，而紫宸宫则是梅妃江采萍的宫苑，因她喜爱梅花，李隆基便下旨着人为她在宫苑内种了大片梅林，更亲自为紫宸宫内楼台，小亭题名梅阁，梅亭。相较于其他妃嫔对梅妃这样一位少有的清雅高洁，多才多艺的女子，李隆基却是分外另眼相待更极为宠爱。 早春时节梅花开得正好，一片白，红相间的梅林之中，一身着清雅宫装容颜秀丽，气质冷清娴静的女子手持白玉笛于亭中吹奏着不知名的悠扬曲调。 候在亭外的宫婢连翘看着亭中女子，眉间染着浓浓的忧色，心疼。 一曲罢，江采萍收起白玉笛转身看向欲言又止的贴身婢子连翘。 “如有事禀直说便是了，何必这样一副为难模样。” 江采萍人生得清冷娴静声音却极柔和。 连翘闻言入得亭中颇有怨气道。 “主子，陛下已经大半月未曾踏足过紫宸宫了，您都不着急么？” “陛下从前可是最看重您的，这片梅林还是陛下特意命人为您栽种的，往年梅花开时陛下都会来陪您赏梅，您吹笛陛下抚琴，您起舞，陛下便以您的舞姿入画。可如今……” “奴婢听闻令陛下牵肠挂肚的杨氏昨日刚入太真宫，陛下便放下政务迫不及待地赶去见她，且在太真宫待了好些时候。” “依奴婢看那杨玉环跟别人说的一样，就是个不知廉耻勾得陛下失了体统的狐媚子……” “住口！” 江采萍眸色骤然一冷。 “你越发没有规矩了。” “陛下也是你能议论的。” “何况同为女子，你怎能如此出言侮辱另一名女子。别人本宫管不了，可你是本宫宫中伺候的人，凡再让本宫听到你的这些狂悖之语，本宫定会将你遣走。” 连翘立马就急了。 “娘娘别遣奴婢离开，奴婢此生只效忠娘娘您一人。” “奴婢知错了……” 江采萍却是仍旧冷着眸不语。 “这是怎么了，连翘怎么跪着。可是做了什么惹你家主子不快？” 李隆基神情威严地行至亭前看着江采萍主仆二人，他身后的高力士朝江采萍行了一礼后则退到了一旁。 “陛下！” 连翘看着突然来到的皇帝陛下赫然一惊，立刻跪在地上请安。 江采萍看见忽然莅临的李隆基眼底闪过一丝欣喜，只她未接李隆基的话，而是先开口叫连翘起身。 连翘起身老实地退到高力士旁边，将空间留给皇帝和梅妃。 “陛下，这梅是不是开得很好看，您觉着比之去年如何？” 江采萍笑意盈盈望着似有心事的帝王，意图让他开怀些。 李隆基闻言来了兴致张望而去，看着一树树或洁白高雅，或娇美明艳的梅花，再看着眼前容貌不俗满眼情意的女子，李隆基心中潜藏的阴霾也消散了许多。 第87章 天宝元年纪事 “爱妃似乎清减了些。” 说着怜惜地看着江采萍同时伸出手去握着江采萍的一双柔夷。 “陪朕到梅林中走走。这段日子前朝事忙朕不曾来你宫中看你，你可别怪朕。” 江采萍微微一笑。 “陛下说的哪里话，臣妾知道陛下政务繁忙心中只有对陛下的关切之情，如何说得一个怪字。” 李隆基心中熨帖牵了江采萍的手走出亭子往梅林中走去，高力士，连翘见之便不近不远地跟在两人身后以便侍候。 李隆基看那枝头俏丽的梅花但明显心不在焉，江采萍注意到帝王身在此间可心却在他处，心头不禁掠起一丝苦涩之意。 “陛下好像有心事，可否和臣妾说说。” 江采萍明媚的凤眼里漾起一抹笑意，温柔而真挚的看着愁眉深锁的帝王。 李隆基因江采萍的善解人意忽生一丝愧意。“是朕扫了你赏梅的兴致了。” “也不是旁的，朕也不瞒你，自落蘅去后朕心里难免空寂，她陪了朕二十几载突然先一步去了，朕心里自是悲伤。这偌大的后宫除了爱妃，其他人都无法令朕开怀，自见着她那天朕便为之失了魂，从前碍于身份朕只能克制内心的情感，但落蘅去了朕夜不能寐，整日消沉无心做任何事，但只要想到她，能得她陪伴朕便又对乏味的日子期待起来。” “爱妃能明白朕心中的愁苦吗？” “她总是端着礼法拒绝朕，抗拒朕，令朕束手无策好生苦恼……她如今就在太真宫内，离朕如此近，可朕对她却毫无把握……” 明明是她一心倾慕的男子，可对方当着她的面在为另一个女子伤身，江采萍将帝王患得患失的样子看在眼里，按捺下心头的酸涩开解道。 “陛下，您如此出色的男子，又是大唐开创盛世的一国之君，又这般英伟俊美，能得您青睐便是一生之幸，想必您口中的人也是如此。” “若她因为某种原因而拒绝您，说明她心里也是有您的，更是个值得让您去用心的女子。能不被名利，君王之爱所诱，秉持自己坚守的品格，这样的女子已是非常难得。” “陛下该高兴自己倾心之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才是，何苦黯然伤神。臣妾相信陛下定有得偿所愿的一日，只是无需操之过急。” 江采萍的话令李隆基陡然间茅塞顿开重展欢颜。 “爱妃说的是，是朕着相了。” “朕有爱妃陪在身侧是朕之幸。” 李隆基深情地挽住江采萍的腰将人拥进怀中。 虽然受到了李隆基夸赞江采萍却并不怎么开心，她一直都清楚帝王的心不会因她而停驻，尤其她爱的帝王还是个风流多情种，但谁叫她将一颗心失落在帝王身上，能得这片刻相拥她也是满足的。紧紧的挨着李隆基散发着龙涎香的胸膛，江采萍轻轻蹭了蹭，眼里全是依恋之意。 天宝元年有范阳起兵的安禄山被封为平卢节度使治营州，受天子信重宠幸，俨然一朝权臣。 施颜听说了安禄山被李隆基封为平卢节度使消息的时候，心里还好生吐槽了一回。 时光飞逝，自施颜入住太真宫修行已有数月，期间朝中发生了一些事情都由小蝶打听了告知于她。比如李隆基改侍中为左相，中书令为右相，尚书左右丞相恢复仆射原名。历史上极有名的画家吴道子被李隆基召入了禁中。还有就是发生了战事，吐蕃进犯进攻陇右，前朝如今因战事正忙着。 这日施颜打坐念经过后回到内殿，小蝶便神神秘秘地凑上前来。 “娘子，我跟你说，我从小沈那儿听来的消息，陛下马上就要选派出兵去打吐蕃的将领和随行人员了。” “听说陛下这些日子正因战事费神烦心，若是陛下次再来您可别再说什么气到陛下了，奴婢担心陛下迁怒于您。” 施颜伸指点了下小蝶的额头。 “我记下了。你这鬼灵精，操心这些作甚。” “今儿膳房那边送了什么吃的来，走，我们一起用膳去。” 小蝶闻言来了劲头为施颜介绍起晚膳的菜色来。 于是两人有说有笑往用膳的膳堂去了。 是夜，月明星稀，突然一声鹰啼打破了静寂，施颜闻声从榻上起身去窗边打开窗子，苍羽一见她便张开羽翼飞进屋内。 “阿翎让你送信过来给我？都这么晚了。” 施颜上前取下苍羽右足之上的信筒，将之打开来行至宫灯旁放置的木凳上坐下阅看起来。 信中有萧寰翎对她的问候和关心，叮嘱，及他的近况，直到她看到信的末尾处，她一双如黛的柳眉不禁微微皱了下。 “竟是要去陇右随皇甫惟明，王难得等将领去平吐蕃……” “可战场凶险，阿翎从未上过战场阵前对敌过，若是受了伤该如何是好。” 施颜心知自己去劝萧寰翎也绝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何况男儿大丈夫自要保家卫国，她虽担心战场上刀剑无眼顾念他的安危，可却不会阻止萧寰翎遵循自己的意愿去建功立业。 思忖一番施颜去书案旁提起笔给萧寰翎写了一封信，大致就是叮嘱他注意安全，战场上多留心，在外要照顾好自己，自己会在长安城中等他平安得胜归来。 将信封好再装进竹筒内，施颜再将竹筒系在苍羽右足之上。 “苍羽，他要去陇西，你定要替我照看好他。” 说着便一把抱起苍羽走到窗边让它飞向暗沉如墨的天际。 “去吧！苍羽。” 苍羽拍打了两下翅膀像是回应，而后朝着前方飞去。 自离开萧府在太子东宫当差逐渐被太子倚重，萧寰翎便在宫外西市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段置了一所宅子。 夜已渐深，因在等候施颜回信萧寰翎未去休息，而是拿了一本兵书坐在灯下阅看，直到听到苍羽的鸣啼之声，他立刻站起身连兵书都顾不上搁下便走出门去。 苍羽扑扇着双翅落在萧寰翎手臂之上，萧寰翎则携着它走进屋内，朝烛灯旁的红木大椅走去。 满心期待地取下信筒将信取出，萧寰翎认真的阅看起来，看到最后那些关心，鼓励和叮嘱之词，他的神情渐渐也染上了一抹温柔和煦的神采。 第88章 长相思在长安 十一月的天秋高气爽，萧寰翎已随军出城去了。大军出城去往陇右平定吐蕃之乱那日，无数百姓夹道相送。 萧寰翎身穿盔甲腰佩长剑在临出城门之时留恋地看了一眼巍峨雄伟的城池，里头有他最牵挂的人，他心有挂念必要得胜还朝于战场上所向披靡。 太真宫内殿，施颜将小蝶叫到跟前。 “小蝶，带着这封信出宫去找海越，他看了信自然知晓该怎么做。记住别暴露了海越他们几人的行迹，一旦发现有变就用密语交流尽快分散。” “对了，别直接去见海越，先去常乐坊的宝萃阁，你让陈掌柜使阁中伙计去约海越到宝萃阁相见即可。” 小蝶闻言点点头将信折好放在袖口内。 “娘子放心便是，奴婢省的，知道该怎么做。” 这宫中规矩虽严但宫人若是要出宫去也是有门道的。小蝶用钱贿赂了管采买的太监，乔庄一番后便同他们一道出了宫，约好了会合的时间几人便各自分开了。 租了一辆马车不过半个时辰小蝶便抵达常乐坊，下了马车她一刻不停地往宝萃阁的方向行去。 宝萃阁乃是一家年初开在常乐坊黄金地段，专卖女子所需物品，种类比较齐全的珍馐阁，也是施颜私下投资开的。掌柜则是萧寰翎给物色的一个比较靠得住的人。 陈晃当初和施颜见面时小蝶便跟在旁边，之后他们又见过两面。 当小蝶走进店内那一刻，陈晃便迎上前去打招呼。 小蝶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 “陈掌柜，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我有话说。” 陈晃面容一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二人于是进了一间雅室。 “娘子让我来此处，她让你派一个可靠的人去平虾里一处名海院的三进小院子，将住在里面的海越相公找来宝萃阁与我见一面。此事极重要，万不能有差池。” 陈晃颔首应下说了声姑娘请放心，稍后片刻便出门去了。 小蝶独自在雅室里一边喝茶一边等候，大约半个时辰功夫，海越便跟在陈晃身后走进屋内。 将人带到陈晃便离开了。 “海越，你坐。” 小蝶对好些日子没见的海越笑了笑，招呼他坐下说话。 海越也回以一笑在她对面坐下。 “娘子她近来可都还好？” 许久不见施颜又没有她半点消息，他心里难免挂念，因此就大着胆子询问起施颜的近况来。 小蝶并未多想没心没肺道。 “娘子一切都好。” “这次约你见面是娘子让我带一封信给你。她说你看了信后自会明白该怎么做。” 说着将信拿出递给海越。 海越慎重接过打开来仔细看过，看到最后眼神也渐渐暗沉下去。 “这信里提到的萧寰翎是娘子什么人？” 海越不懂施颜为何让他们今日下午便整装待发，跟上去打吐蕃的大军在暗处保护这个叫做萧寰翎的人。只要一想到施颜不惜冒着暴露他们行踪的风险，也要让他们去保护一个他们素不相识的陌生男子，他的心就嫉妒难受起来。 小蝶被问的怔住，反应过来后笑着为海越解惑。 “萧公子他待我们娘子真是没话说，他们是比亲人更亲近几分的家人。萧公子这次随军出征去平定吐蕃之乱，娘子她心里肯定会担心。怪不得她要让你们去保护萧公子……” 海越闻言一张脸更暗了几分，好不容易才维持住镇静没有让自己失态。 尽管抵触可他不会违逆施颜的意思。 “你回去告诉你家娘子，海越必不辱命。会在暗处护卫萧公子安全。” 小蝶笑着点点头。 信送到海越手上小蝶便告辞而去，出了宝萃阁租了一辆马车淑顺手买了些东西，就赶到约好会合的地方和采买的太监又一同回了宫。 …… 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宽阔无比的的长安西市，波斯邸前，又一队波斯国使节商队将要启程回国。来唐的使节多有贸易使命，大多都由商人组成。从长安到波斯，往返一趟大概要两年，路途遥远常使得他们越年不返本国，成为长安“住蕃”。很多波斯人、突厥人、回鹘人、粟特人就住在西市，或者西市周遭的坊里。 因此西市也极为热闹繁华。 从西市东北处延寿坊转来，一头戴软脚璞头，身穿淡绿色的圆领短袍，脚下着一双乌油薄底短靴的男子于坊市穿行而过，男子面容清俊，生就一身飘逸洒脱之气宛若谪仙人一般。 他似饮了酒脸上竟隐有几分醉态，但一双眸子清亮至极，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词，依稀可辨。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西市上的走徒贩夫们无不向他投去注目的视线，他们多半都在打量他一身有别于旁人的行装，和其洒脱不羁的气度，对于他的名头和诗文，尚不如闺中的少女知道的更多。此人便是李白，李太白了。街市之上自康国（撒马尔罕）而来的粟特商人与李白交臂而过，也朝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在北大街与西大街的街口折南，集中着大量的胡肆，李白今日要去的便是他经常光顾的酒家胡。昨日饮了好些酒，他尚未完全清醒，这会儿子犯了酒瘾他便寻到酒肆来了。 酒家胡内，李白点了毕罗饭，学着胡姬的样子，用三根手指进食饭团。席间所陈的高昌的葡萄酒，波斯的三勒浆、龙膏酒等都是好酒。李白独坐一桌，一边自斟自酌，一边欣赏粟特少女极具异域风情的舞姿。 不远处高台上眼睛蓝得让人惊讶的粟特少女跳起了胡旋舞，少女在一张小圆毯子上跳着舞，纵横腾踏，两足绝不离于毯子上，旋转如风，曼妙绝伦，引得酒肆之中所有的人，还有那些路过的人纷纷驻足观看。 此时的李白尚还不知不久后他便会如愿入翰林院为供奉翰林了。 天宝元年十一月末唐军发起反击在青海痛击吐蕃军，施颜也收到了萧寰翎的信件，得知唐军大挫吐蕃士气，萧寰翎也未受伤，心里也安心许多。 因打了胜仗李隆基明显十分高兴，不仅设宴群臣更赏了有功将士们好些东西。有几次李隆基来太真宫见施颜，李隆基看上去都是一副心情甚佳的模样。 第89章 册封贵妃 天宝元年十二月吐蕃大将莽不知不甘心失败，又率三万兵来攻。 鄯州（青海）做为陇右节度使驻扎地，领多个行政州，主要在于防御吐蕃东侵。自吐蕃来犯边境，如今坐镇指挥的主将则是皇甫惟明，随他一同御敌者还有其麾下骁将王难得，及副将萧寰翎等人。 因萧寰翎初出茅如又是太子一派的人，在皇甫惟明帐下自然不似王难得这样的亲信受重用。 好在皇甫惟明品性正直也不会故意打压人，即便不被重用萧寰翎也得到了历练和上场杀敌的机会。 探听到莽不知率军来犯的消息，众人从皇甫惟明帐中议完事出来，便都往自己的营帐走，去召集自己手下的兵士各行其职。 “萧大哥，皇甫将军给了你什么差事？他不会叫你留守营帐吧！” “呸，我就知道他们这些自持功高只会排挤新人……” 穿着盔甲一副小将打扮的姜壑一见萧寰翎便凑上前，面上颇有些义愤填膺。 萧寰翎伸手将快贴到自己肩膀上的姜壑推开，严肃地睨了他一眼。 “不会说话将嘴闭上。” “皇甫将军自来公道，岂容你诋毁。” “收拾收拾，招呼下面的人即刻随我出发。皇甫将军任命我押运粮草，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兵精粮足自可战无不胜。将军能将押运粮草的重任交给我说明他极其信任我等。” “与其在此小肚鸡肠背后议论，不如花些心思将功夫多精进精进。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个不慎就将小命给丢了，你若出了事你娘该怎么办。你既要跟着我，便要时刻保持警醒不得懈怠。” 萧寰翎告诫了姜壑一番大步而去，精致明艳的脸上全是冷凝和肃然。 “我还不是给你打抱不平，不去前线战场怎么杀敌，不多杀几个吐蕃将领怎么建功。算了，运粮草就运粮草呗，不必去战场上还不必担心自己的小命……” 虽然被训了姜壑却浑不在意，悄悄吐了吐舌，见萧寰翎走远赶紧跟了上去。 一场战役直到天宝二年春终以大唐完胜而结束，大军得胜归朝，李隆基更是为立下大小功劳的将士举办了庆祝宴会，并都各有封赏。 施颜得知萧寰翎也得了封赏，更因于抵御吐蕃的战事中杀敌百人，押运粮草有功，被李隆基破格擢升为金吾卫中郎将。无双英姿少年将军，萧寰翎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星于朝堂之上熠熠发光。至此萧寰翎更受太子信重，俨然已成了太子东宫亲信。 施颜心中为萧寰翎感到高兴之余，也不免有点担忧起他的处境来。毕竟和太子殿下绑在一起，于皇帝，其他王爷皇子而言，萧寰翎无疑就是太子一派的人，萧寰翎无形之中免不得就会树敌，如今他的境况可称得上是危险与机遇并行了。 而皇帝的心思也让施颜琢磨不透，明知在得知萧寰翎出自太子东宫，竟还封他为金吾卫中郎将，金吾卫中郎将不仅负责协助巡逻皇城，并有权在入阁日升殿接受状纸，更统领着护卫皇帝的护卫和侍卫。在唐朝的官职体系中，金吾卫中郎将的品级仅次于大将军和将军，大将军为正三品，将军为从三品，而中郎将则固定为正四品下。这一职位体现了唐朝对于京城安全的高度重视，且设立专门的武职官员来负责巡逻和监督，则重在确保京城的治安和安全。 自得胜还朝受封之后已过去五日，现今他已走马上任，站在高耸的城楼之上萧寰翎面对着皇宫的方向，遥遥注视着某一个位置，心中的思念如江水流淌。 “萧大哥，你跑到这城楼上来做什么，风这么大你不冷么？” 姜壑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城楼，几步奔至萧寰翎身边，目露疑惑地望着萧寰翎视线所在的地方。 沉浸的思绪被打断，萧寰翎冷冷瞥了咋咋呼呼成天精神抖擞的姜壑一眼。 “聒噪！” 说着便侧过身往另一边下城楼去了。 姜壑却是贼兮兮地盯着萧寰翎飒爽挺拔的背影，以两指摩挲着圆润的下颌。 “萧大哥刚才那模样，一会儿笑一会儿感伤的，明显是在思春嘛。可这大冬天的也不是思春的好时候啊……” 一阵寒风忽至吹得他一个激烈，也适时止住了他的想象。 “肯定是我想多了。” …… 天宝四年九月，唐玄宗下旨将韦昭训的女儿赐予寿王，并册立为寿王妃。九月十七日更颁下旨意令已入道修行五载的杨玉环还俗出太真宫入宫中，并册立为贵妃。 坐在梳妆匣前施颜看着面前的雕花铜镜，小蝶及另一名宫婢正在为她梳妆，镜中中女子妆容华贵，头戴金凤冠，发间更配十二金钗，步摇若干，一袭红色金凤绣袍更衬得国色天香的杨玉环雍容倾城。 镜中的女子是她也不是她，杨玉环会步入她既定的命运轨迹，而她也将在今日以李隆基贵妃的身份面见殿堂之上的君王，与他一同接受朝臣使节的贺拜。 五年不过弹指一挥间，施颜还清晰的记得当时初临这异时空和寿王李琩大婚那日的情景。 说起来这已是她以杨玉环的身份举行的第二次婚仪了，只不过两次都非她所愿。 “娘子……” 见她出神眉心微凝的小蝶关切地唤了一声。 施颜知小蝶在为她担心，朝她回眸一笑。 “我很好。” 小蝶按下心里的酸楚也露出一抹笑来。 “娘子今日真美。要奴婢看您就是这大唐最美的女子，再没有谁能及得上娘子这般风华绝代了。” 一旁为施颜梳发的宫婢闻言也附和起来。 “小蝶姑娘说的是，贵妃娘娘便是我们大唐最举世无双的美人。能伺候娘娘您是奴婢三生有幸。” 施颜看着面前圆脸讨喜的婢女笑笑不语，遂伸手指了指旁边一个精美的首饰盒。 “小蝶，将里头那块玉佛拿来给我。” 小蝶闻言打开盒子拿出里面一个红色的锦囊，将锦囊里的玉佛取出递给施颜。 施颜接过目光温柔地看着手心里温润的玉佛，而后将之戴在颈项上。 圆脸婢女见此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璎珞宝珠项链，有些为难的开了口。 “贵妃娘娘，您戴的这玉佛和璎珞宝珠项链叠在一处反而不美，要不您先将玉佛收在内裳之中，如此也更好佩戴这璎珞宝珠项链了。” 施颜透过铜镜看了眼李隆基专为她打造的璎珞宝珠项链，淡然回绝了。 “不了，佩这玉佛正好。” 第90章 封妃大典 与其佩戴李隆基赏赐的配饰，她宁愿选择佩戴萧寰翎送她的和田青绿玉佛。 来接她去觐见李隆基的仪仗肩与已到门外，高力士领着一行宫人入得内殿来，见了施颜便一脸笑意的道贺。 “奴才给贵妃娘娘道喜了。” “今日册封大典，朝野上下一片欢腾。陛下正在兴庆殿等候贵妃娘娘。” “奴才过来就是专程给您贵妃娘娘道喜的。这些人都是陛下指派伺候您的，肩与已在外殿恭候。奴才还得去给陛下回话就先退下了。” 施颜扶着小蝶的手自梳妆匣前站起身，朝高力士微微一笑。 “你去吧。” 高力士应了声是恭敬行了一礼，又叮嘱了被留下伺候的六名宫人几句便离开了。 就在此时一直处于休眠状态中的0804终于醒转过来。 “颜颜，我刚醒，你这是要被册封贵妃了吗？” 施颜听到来自0804久违的声音，心中霎时一喜，用意识与它对起话来。 “小八，你可算有了动静。你再不醒我都会以为你消失了。” “我怎么觉得你的声音变成熟了一点，小八，你长大啦。” 施颜仿佛是发现了一件惊奇的事情。 0804不好意思的呵呵笑了笑。 “对呀，颜颜，可能是因为你机智应对皇帝，又没有过早的和皇帝有牵扯，更遏制了杨家族人以你的名义行不义之事。这一世杨玉环少受了许多非议和唾骂，而我也因此受益获得了主神大人的奖励，赐给我足够的能量，可以慢慢长大啦。小八我再也不用当个百岁小娃娃了。” 施颜会心一笑也为0804感到高兴。 “恭喜你，小八，慢慢地你也可以当个大人了。” 0804开心地转了个圈圈。 “颜颜，我们要一起再接再厉噢。等我长大了就更厉害，也会拥有更多技能，今后就可以在关键时刻给你提供帮助了。” 施颜闻言突然沉默下来。 “难道小八想长大是因为想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帮到我吗。” 这样的猜想只是一瞬便又被她否决了。 “应该不是，或许就只是小八自己想当个大人吧。” “颜颜，你今天好漂亮啊。” 0804真心称赞道。 施颜心下失笑。 “美到你了是不是，谁叫杨玉环生得如此国色天香，千娇百媚，她本身就天生丽质，何况还精心打扮了一番。自然是漂亮的。” 听了施颜的话0804却是突然沉默下来。 “虽然杨玉环是很美啦，可颜颜你也长得很好看啊。颜颜的漂亮是那种让人一见难忘的漂亮，和杨玉环不一样。” 施颜脑中浮现出自己那张脸来，竟莫名有种阔别多时，恍如隔世的感觉。 “好了，不同你说了，接我的人还在外头等着。” 0804也很乖巧。 “好，那我自己去玩。” 施颜身披锦绣被小蝶扶着走出大殿，而后在宫人的簇拥之下坐在肩与内，被抬往兴庆殿面见君王接受册封。 宫中精心布置了一番，到处可见一片祥和喜庆气象。 远远的施颜已听见从兴庆殿内传出的舞乐笙鼓之声，宫人抬着肩与将她送入殿中，顿时奏乐声一转，起舞的舞伎，宫人迅速往两边退开。 宫人将肩与放置大殿中央，小蝶则俯下身去将施颜从肩与中扶出。 施颜款款自轿辇内走进众人眼前，早就对她心怀好奇，有所耳闻，但一直无缘得见的朝臣，妃嫔，王爷公主们则都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待看清她倾世的姿姿，娇媚的神态，一身赛雪的肌肤，似牡丹一样雍容华贵的风仪，无不失神赞叹。此时他们才明白高高在上的帝王为何非要执着于她，为之魂牵梦绕，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从自己儿子手中夺走她。 鼓乐齐鸣，宫伎们翩翩起舞，大殿中央施颜盈盈下拜抬眸看向御座之上的帝王。 坐在高座之上的李隆基目光热切地望着下首绝美倾城的女子，按捺下内心的激荡维持着君王的威仪。 高力士拿出册封圣旨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杨氏玉环恭孝之至，忠孝至深，精诚之举皇天可鉴。其品貌无双，六宫推崇，百官赞誉。今属吉日，册封杨氏玉环为贵妃。钦此。” 施颜默了默随即俯身相拜。 “谢陛下圣恩。” 此时乐声止，李隆基步下台阶走到施颜身边将施颜扶起，而后牵着她的手与她一同行至龙阶之上接受众人恭贺。 殿中众人齐齐跪下山呼万岁，娘娘千岁。 李隆基叫了平身更赐了座，便又拉着杨玉环在御座之上坐下。 席间却有人一直在看正和皇帝说着话的施颜，他看着她一袭盛装坐在这个国家最有权力的男人身边，他看着令他日思夜念但又让他感到有点陌生的脸。 这是他们阔别三年的重逢，彼时她似乎真的触手可及，此时此刻他们即使面对着面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萧寰翎将五指紧紧一收，心头窒涩难当。 “如今这般就是你不得不入宫的理由吗，成为皇帝的贵妃，做这个皇朝最尊贵的女人。” 因为心里某个地方太过疼痛，似撕裂了一般，萧寰翎疼得眼眶都泛了红。 寿王李琩也望着御座之上华美尊贵的女子出神，曾几何时他们还是日日相对的夫妻，对方的娇媚，一颦一笑只属于他李琩一个人，可如今…… 端起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李琩苦涩一笑终是逼迫自己收回了目光。 施颜这会儿正忙着应付李隆基，根本不曾注意到大殿之中萧寰翎也在列。 “玉环，朕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李隆基微微一笑示意施颜去看殿外。 高力士早就知晓内情，于是唱念一声。 “宣贵妃族亲进殿。” 施颜先是怔了怔很快明白过来。 “颜颜，和你想的一样。皇帝将你那族兄杨国忠，还有三个堂姊妹给召进宫来了，而且早已给了他们封赏。” 0804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施颜不禁皱了皱眉。 “真是有意思，我差点将他们几个给忘了。这皇帝陛下也挺自以为是的，我还没让他封赏杨家人他自己倒上赶着了。” “这些杨氏族人不过扒在杨玉环身上吸血的害群之马，我可不会让他们有机会作威作福。” 第91章 大殿之上 杨钊（杨国忠），杨氏三姐妹相互簇拥嬉笑着进了殿，还径直朝龙阶御座这边来了，当着文武百官，各国使节半点没有一点顾及和分寸。 李隆基似乎并不见怪杨钊，杨氏姐妹逾礼的行为，一手牵着施颜往前走去。 杨氏姐妹三人瞬间将施颜围绕起来，说些恭贺道喜之词。 杨玉瑶姿容绝佳且极有风情，性子随性豪放，此前便和杨玉环比较亲近。此时见得一袭盛装打扮雍容至极的施颜，更是亲近地一把握住她的手与她寒暄起来。 “妹妹，咱们姐妹许久未见，姐姐我心中时常挂念你，如今总算见到了。” “妹妹成了陛下的贵妃，想必日后的日子都是甘甜和美的。” “妹妹，你还不知吧，陛下封我做了虢国夫人。” 一旁的鹅黄宫装美妇也附和道。 “还有我，如今我也是秦国夫人了。” 杨玉瑶捂着嘴笑了笑。 “对，你八姐她被陛下封了个秦国夫人，还有你大姐，陛下给她封了韩国夫人。” 杨玉瑶话落，她右手边身着石榴红宫装的美妇人朝施颜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 杨钊也不甘落后挤上前来，对施颜和李隆基说了好些恭维之词。 几人满面春风，一副迎来泼天富贵，即将鸡犬升天的欢喜模样。完全没注意到他们为之引以为傲，会带给他们杨家带来无上荣耀的人，此时正平静无波的看着他们，面对他们的奉承和亲近全程无动于衷，也不甚热络。 施颜将自己被杨玉瑶握住的手收回，侧目看向一脸笑意的李隆基。 “陛下，他们都是臣妾的族亲，您特意将他们召进宫来，又赐了他们封赏，臣妾心中在此谢过陛下恩德。您有心了。” 李隆基十分受用，以为自己讨得佳人欢心，心念一动已有了主意。 “她们即是爱妃的姐妹，那朕赐她们一座建在长安城最繁华地段的宅邸，就名三杨府如何。” “嗯，再加庄园六处，良田千顷，珠宝玉石若干。” 乍听到如此丰厚的赏赐，本已得过赏赐的杨氏姐妹，心下感叹自家妹妹受圣宠的同时，更是惊喜莫明，不禁满含热切地望着上首威严尊贵的帝王。 三人正欲谢恩，李隆基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她们的动作。 “至于你的族兄杨钊，便赐他国忠二字为名，如今他暂领都尉一职，便封他个……” 李隆基正思忖该封杨国忠一个什么官衔，施颜一声轻唤适时制止了他的念头。 “陛下，臣妾有话要说。” 李隆基先是怔了怔，随后了然的敛了敛眉，笑着拍了拍施颜的手。 “爱妃有何话直说便是。” 杨国忠以为自家妹妹要在皇帝跟前给他谋一个好官职，心中顿时大喜，按捺住激动一脸期待地望着李隆基和施颜。 施颜瞥了杨国忠一眼继而看着李隆基一脸娇柔道。 “陛下，您既已赏赐过臣妾家人，又各有赐封，就不必再另行赏赐了。陛下要赐宅邸在长安城随意找一处可供三位姐姐居住的即可。至于陛下所说的庄园六处，良田千顷，珠宝玉石这些就不必了。三位姐姐应也感到受之有愧，何况她们只是臣妾的亲人，对国家未立寸功，实在当不起如此厚赏。” “还有臣妾族兄，他尚无任何建树，也未行何利国利民之举，陛下若因臣妾之故要赐他官衔，实在于礼不合。”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族兄他心怀高义，又素有抱负，自会靠自己的能力积累功绩。到那时更名正言顺，陛下再擢升他不迟。” 一番话说得李隆基出乎意料也大感欣慰，却让杨家兄妹几个如吞了一只苍蝇般有口难言。 杨国忠，杨氏三姐妹仿佛从云端陡然跌到地面，四人不可思议难以理解地看着冷漠淡然，从始至终不曾给过他们一个眼神的盛装女子。 下面的一些朝臣将龙阶上发生的一幕看在眼里，心中意外他们眼中惑乱君心的贵妃娘娘，竟拒绝了皇帝抬举杨家人的恩赏，一时间也有些看不懂了。 “玉环，你有此胸襟真真叫朕刮目相看。” “你既有此意，朕便依你。” “你们几人便都退下吧。” 很明显是遣杨氏兄妹离开的意思。 杨国忠，杨家三姐妹处境突然就变得尴尬起来，脸上也没了刚开始的喜意。 “玉环，这……” 杨玉瑶期期艾艾地望着施颜，遂又双眸一转妩媚地看向朝她看来的帝王。 李隆基被杨玉环那销魂一眼看得心头微动，眼中光芒一闪。 施颜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暗自讽笑了一声。 “陛下，今日臣妾准备了歌舞要献予陛下。” “且让族兄，三位姐姐先回家去吧。这大殿之上，底下的朝臣，皇家亲眷，各国使节都在看着呢。” 刚起的绮念被施颜一番话成功掐断，李隆基一本正经地咳了手，随即摆了摆手。 高力士见此便站了出来恭敬地将杨国忠，杨玉瑶姐妹三人请出殿去了。 萧寰翎自然也将施颜拒辞不受皇帝封赏杨家人恩典的举动收入眼底，这一刻他突然也不确定施颜到底意欲为何了。 封妃大典告一段落，朝臣百官，皇家亲眷，各国使节也陆续散去离开了皇宫。 萧寰翎看着相偕而去在一众宫人簇拥下渐行渐远的帝妃二人，一股强烈的落寞，深重的戾气几乎笼罩了他，可他什么也不能做，也做不了。 若是他倾心的女子愿意随他走，即使豁出性命他也要带走她，可从头至尾对方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残忍的事实让他心生挫败，无奈的是即便心里很痛他还是放不下她。 同样感到失意的还有进宫来赴宴祝贺的李琩，望着伴在君王身侧那绝美不可方物的女子，思及和她的错过，本就低迷的心情又颓然了几分。 “果然是将我当做了陌路人……” 迎着落日的余晖李琩独自朝宫门的方向走去，在宫外有他的新王妃在等着他，即已错过他也该放下才是，已经辜负了一人他再不能辜负另一个女子了。 第92章 无题(三) 李隆基携施颜回到自己的寝宫甘露殿，此前施颜奉旨还俗被安排在了南熏殿内，今日册封大典一过，李隆基自然遵遂自己的心愿将施颜带到甘露殿，和自己居于一处好日日相伴。 “玉环，让朕好好看一看你。” 李隆基眼底盛满情意，心头热切地伸手抚上自己为之神迷的脸庞。 “玉环如此娇美的佳人，朕能得你相伴真是此生大幸。” 施颜忍着心中不适感没有避开李隆基的手掌，还做一脸羞涩状低下头去，娇柔不已地坐在那里。 随行而来的宫人见此便都悉数退出殿去。 只有小蝶仍旧杵着不动，眼里隐含着忧虑和纠结。 “陛下和贵妃娘娘有知心话要说，你这丫头还待在这里作甚，赶紧随杂家走。真是没有一点眼力见。” 高力士念叨了小蝶几句也没敢真的责骂，见人怔怔地对着帝妃二人出神，没好气地一把拉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了殿外。 “你不愿意走也可以。今夜你就和她们两个同在门外守着，陛下和贵妃娘娘有吩咐了再进去伺候。” 因为记挂着施颜小蝶当然愿意守夜，于是点头应了下来。 高力士心知李隆基抱得美人归今夜定是乐不思蜀的，为自家主子高兴之余想着前头还有事情要安排，于是拂尘一甩领着手底下的小太监离开了。 “陛下，臣妾特意为您准备了一支舞蹈。还望陛下喜欢。” 说着站起身来朝李隆基露出一抹娇柔之色，一双美目盈盈似泛着清波。 李隆基眼底痴迷之色一闪，转而开怀一笑道。 “哦，玉环如此有心，叫朕好生欣喜。玉环的舞姿比之九天之上的神女还要动人几分，不知今夜玉环所选的是哪一支乐舞？” 施颜弯唇一笑。 “陛下看过自然就知道了。” 李隆基被逗得笑出声，也更加期待起来。 施颜翩然转身抬手在李隆基面前一拂，妖妖娆娆千娇百媚道。 “陛下，您可看清楚了。” 说着又长袖一挥，只见一阵轻烟飘散而过，李隆基只觉眼前飘飘忽忽，他眨了眨眼待看清一身红装的施颜在他眼前舞步蹁跹，随即迷醉般笑了笑，笑着笑着他又将柔弱无骨般的佳人拥进了怀中，好一番疼爱磋磨，期间滋味令他销魂蚀骨如登极乐，他抱着一身冰肌玉骨的美人倒在柔软的龙榻上，好一会儿才满足地睡去。 “颜颜，皇帝正做大梦呢。他好像很开心，他都梦到什么了？” 0804从施颜识海中飞出，落在一旁的香案上坐着。 施颜瞥了犹在梦中的李隆基一眼，看他一脸沉浸美梦的情态，淡漠地收回眼神走到香案旁坐下。 “管他梦到什么，总归我今晚是安全了。你给的药粉还挺管用，无色无味，只要他沾上一点立马倒头睡大觉。如此甚好。” “小八，你技能升级了我也跟着沾光，这以后在这宫里对着皇帝我也不必发愁了。” “这身上的衣物真够重的，好在皇帝被迷昏了，这寝殿够宽敞没人打扰我还自在些，我得将这身衣裳脱下找个好地方歇息去。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 “小八，晚安。我去找地方休息了，记得明日早些叫醒我。” 0804点点头说了声好便飞到她识海中去了。 杨国忠，杨氏三姐妹兴冲冲进了宫，原本以为会非常风光，哪里晓得在自家堂妹那里受了冷遇，皇帝陛下要赐的封赏不仅没了，而且半途还被请出了宫。 杨氏三姐妹没有直接回自己府上，而是跟着杨国忠到了他府中。四人入得厅堂皆垂头丧气的找了位置坐下。 “兄长，玉环她是什么意思，自己成了皇帝的女人当了贵妃倒是风光，但为何不照拂一下我们这些姐妹。陛下给我们姐妹的赏赐她凭什么要替我们回绝了。” 杨玉钗一脸不满地宣泄着怒气。 杨国忠紧锁着眉头低头不语。 杨玉瑶盯着杨国忠看了会儿，似瞧出了几分端倪来，试探着道。 “大哥，你和玉环，你们二人之间难道发生过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杨国忠抬眸看向杨玉瑶，眼底浮现出一抹无奈的苦涩。 “可能是之前为兄将她给得罪了，她生为兄的气。所以才……” “但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为兄真没想到还她会如此介怀。” 杨玉钗闻言当即埋怨起杨国忠来。 “兄长，你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就将玉环给得罪了。都怪你，玉环今儿才会当着陛下，还有那些文武大臣，各国使节，皇家亲眷的面不给咱们这些家里人好脸色。” “我们杨家还指着玉环成为这长安城中新贵的，你得罪了玉环，我们还如何富贵荣华。” 说完还气恼地瞪了杨国忠一眼。 一旁的杨玉琇却是看不过去，也不惯着自己的妹妹。 “你少说几句吧。” “张口闭口就是埋怨责怪，谁又欠你似的。” “兄长心里已经很不好受了。” 杨玉瑶心里虽些恼杨国忠得罪了杨玉环，让她们今日在陛下面前没脸，可她心里到底还是有点心疼杨国忠的，毕竟他今日差点就封了官。眼下和官衔失之交臂哪里会好受。 “八妹，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吵得人头疼，有本事你找玉环说理去。你趾高气昂的不就是欺负大哥老实嘴笨。” 杨玉钗被自家姐妹合起伙来斥责一顿，当即委屈地红了眼。 “你，你们俩……就知道说我，人家就是委屈嘛，发泄一下都不行。”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说了，确实是为兄疏忽了，那次就该和玉环把话说清楚，她应是误会了为兄。” 杨国忠看自家三个妹妹互相指责闹开了，生怕几人真伤了彼此之间的感情，赶忙开口调解。 “你们也别太忧虑，待为兄见到玉环将之前的事说清楚，玉环明白了为兄的苦衷，她定会理解为兄当日也是逼不得已为之。为兄心里是真心为她着想的。” 杨国忠乐观的宽慰着自己的三个妹妹。 杨家姐妹三人听他说的笃定，心里也安定不少。 翌日清晨，0804准时的唤醒了睡在外殿小榻上的施颜，施颜缓缓睁开双眼意识到自己如今身在何处，一下瞌睡就跑走了，猛地坐起身来朝内殿走去。 “颜颜别慌，皇帝还在梦里没醒来，你别急。” 施颜这才放慢速度。 “呃，那还好，那还好。” “被他知道我睡在外殿将他撂在一边不理，就不好解释了。” 第93章 次日 殿外的天刚刚泛白，殿内昨夜的烛火已经燃尽，施颜行至龙榻边将龙帐掀开，明黄的龙帐内一脸酣然的李隆基睡得正香，透过微弱的光线一张有了岁月痕迹的男子脸庞映入施颜眼中，身为一国之君虽保养得还不错，到底年纪在那里，再体魄强健面上也免不得生了皱纹。 “有权有势的男人就是命好，何况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力的男人，即便不再年轻也能引得一些人趋之若鹜。” “算起来这个时候的李隆基是六十，大了杨玉环整整三十六岁。这要放在我们那个现实世界，再有名有利也不可能娶一个像杨玉环这样年轻貌美的，况且杨玉环跟这李隆基还有这样一层身份，放到现实世界无疑两人会被唾沫口水淹死，被无数人口诛笔伐，攻讦。” 0804也极赞同施颜心中所想。 “颜颜，古代帝王多有荒唐糊涂者，，像李隆基这样的也不足为奇。李隆基前半生励精图治不失为一位明君，可后半生贪图享乐宠幸奸臣，疏怠国事，对于国家，百姓确实是有过失在的。” “你讨厌他也很正常。” “颜颜，快做准备，皇帝要醒了。” 施颜闻言立刻脱了鞋子到龙榻上坐靠下来，为逼真不引起李隆基怀疑还特意将头发，衣裳弄得稍微乱了些，活似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问陛下，贵妃娘娘安。” 高力士的声音忽而在帐外响起，施颜猝不及防还愣了下。 “这大唐的宫中规矩可以不必请示就进殿来吗？” 施颜不懂宫中一些规定不免感到疑惑，她不由庆幸自己醒的及时，不然昨夜在外殿睡的事就要被高力士撞个正着了。 高力士恭敬地候在帐外，一直等不来帝妃二人的回应心中就开始纳闷了起来。若不是到了该上早朝的时间，就不见殿内帝妃二人起身，他也不会大着胆子进殿来扰主子清梦了。 “陛下，贵妃娘娘，可是醒了。奴才领了人过来伺候二位梳洗……” 施颜闭着眼躺在榻的外侧且有意和离李隆基隔了一段距离，感到身侧的人有了动静她也作悠悠转醒的样子，转头去看已经睁开双眼的李隆基。 刚睡醒的帝王将她投去朦胧的目光，原本惺忪略含锐利的眼瞬间染了一丝温柔和笑意。 “爱妃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说着满含柔情地伸手将施颜往自己怀里一带，突然的靠近施颜心头猛跳，清早的男人果然很恐怖，触及李隆基眼底的暧昧，担心事态脱离她掌握，施颜牵起唇娇羞不已地脱离了李隆基的怀抱，从榻上缓缓坐起身强自镇定道。 “陛下，高公公正在帐外候着，似有什么要事要同陛下说。” 好好的温香软玉从怀中离开，李隆基微皱了下眉不情不愿地坐起身，移到榻边掀开帐子冲埋首立于榻前的高力士沉声道。 “何事要禀，至于你天未亮就来扰朕清梦！” 高力士有苦难言，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陛下，这都什时辰了，天早就亮了，您还真是会寻奴才的不是。” 可他只敢在心里辩驳却是不敢真和生怒的皇帝对着来的。 一时只得暗自在心里苦哈哈但面上却陪着笑脸。 “陛下，今儿天亮得迟，加上昨夜燃的烛都熄了，奴婢们怕擅自进来打扰了陛下，贵妃娘娘休息也就不曾进寝殿点灯，这殿中光线比平日暗些，确实不像天亮了。” 没料到高力士寻了这么个理由出来，李隆基的情绪确实有被安抚了，他瞥了一眼殿外，又将目光落在高力士的脸上。 “今日罢朝，朕要好好陪陪朕的爱妃。” 这还是从前没有过的。 高力士当即傻了眼，思及已在等着朝见的大臣们，和即将面对的横眉竖眼和纷纷议论，高力士顿时犯了难。 龙帐内端坐着安静听李隆基，高力士二人对话的施颜霎时就不淡定了。 “皇帝是怎么个意思，他这里刚封杨玉环为贵妃，才过一夜便朝都不上了。这不是置杨玉环于风口浪尖，真成了百官心中蛊惑君心的妖妃了嘛。可不能让皇帝这么干。” “这要真应了白居易后来所作诗中，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一句，杨玉环恐怕真要被天下人唾弃了。” 就在施颜内心活动非常活跃之际，决定罢朝不起的李隆基已放下明黄的龙帐准备在榻上躺下再补个眠。 “陛下，今日罢朝恐是不妥，臣妾刚刚入宫来陪伴您，您便不去上朝了，这让朝臣们如何看臣妾。” “臣妾也想陛下多些时间在臣妾身边，可若因臣妾一人私心耽误了国家大事，臣妾心中着实难安。陛下您起吧，待您上朝回来再陪臣妾也是可以的。好不好……” 施颜鼓起勇气豁出去了，对着李隆基撒了一把娇将他从衾被中拉起。 李隆基也拗不过撒娇的美人，于是被拉着坐起身。 “玉环啊，玉环，朕拿你真是没办法，就依你。” “高力士，伺候朕更衣梳洗。” 说着已掀开龙帐下了榻。 高力士见状一脸欣喜地抬头，还不忘朝施颜投去感激的眼神。 “你再睡会儿，等朕回来再陪你用膳……” 走前李隆基叮嘱了几句。 等人都走了大殿内也安静下来，已无睡意的施颜干脆起身下了榻。 候在殿外的小蝶和令两名宫婢目送走了去上朝的李隆基，才推开殿门走进殿内。 “娘娘，昨夜一切可都还好。” 因为清楚施颜对帝王无意，小蝶记挂着昨夜施颜会怎样和帝王相处，唯恐会发生什么，便担忧的一整晚没去休息一直守在殿外。 这会儿见施颜一切无恙，皇帝也满面春风不像着恼的样子，按捺着心底疑惑的小蝶走到施颜跟前行了一礼。 施颜刚说了不必行此大礼，就见抬头而来的小蝶眼下青白明显一副没有睡好的模样。 “昨夜歇在何处，怎么看着像是没睡好，那么重的黑眼圈。担心我所以睡不着？” “你这傻丫头，我能应付的，你别总为我担心。” 小蝶闷闷的应了声并未和施颜说自己整夜守在殿外不敢去睡，生怕出乱子。 “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可入了宫便不能随心所欲过活了。为了您自己，也为了您心里的那个人好，有些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第94章 游赏御园 小蝶苦大仇深的样子，说着些没头没脑的话，将施颜都给弄糊涂了。她摇摇头也懒得解释。 “小八，我今天发现你跟小蝶，你们二人真是一脉相承太会自我脑补。” 0804闻言嘟了嘟嘴。 “你干嘛要拿我和小蝶相提并论，明明我比她聪明。” 施颜听到0804气呼呼的声音没忍住掩着唇笑了。 “叫外头的端水进来我洗漱。今日放你一天假，你回南熏殿侧殿自己房间好好休睡一觉去。” 小蝶确实有些疲惫可在宫里自己主子就她一个靠得住的，信得过的，怎么能少了她在，于是她一思量便欠身道。 “娘娘，奴婢到外头唤她们进来伺候您梳洗，奴婢先回一趟南熏殿，您身边少不得人伺候。奴婢不用休一整天，就睡两个时辰便足够了，睡醒了奴婢就立刻过来伺候。” 施颜明白小蝶的心思于是也不多劝便同意了。 李隆基下朝归来施颜已梳洗打扮好了，且换了一袭绣蓝色纹饰的清雅绢丽宫装，外加一月白色丝织披帛，宫中盘发的婢女一双巧手给她梳了个新的发式配上贵妃品级的钗珠，步摇，头饰，整个人既脱俗又华贵，真是娇艳至极。 李隆基看着那对镜而坐的绝世美人，心神都颤动了起来。 殿中的宫婢们一见是他，立刻跪下请安。 李隆基挥了挥手，几名宫婢便纷纷端着手中的托案退了下去。 高力士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原地没再上前。 “玉环，今日的你似乎更加光彩照人了呢。” 李隆基上前几步走到施颜身旁动情地看着她，而后俯身看向那巨大的铜镜中映照出的二人依稀可辨的面容。 “这是朕曾朝思暮想的情景，好在你终于属于朕了。”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帝王尚在志得意满，施颜却是不愿再任身旁的人挨着自己。 “陛下，臣妾昨日就吃得不多，这会儿早就肚腹已空。为了等您回来一道用早膳，臣妾都还不曾吃过半点东西呢。” “您也不心疼臣妾，还拉着臣妾说话……” 李隆基被埋怨了也不恼，反而心情极好地心疼哄起人来。 “呵，呵，是朕的不是，饿着朕心爱的爱妃了。” “高力士，吩咐下去传膳。” 没多时膳房那边送早膳来的太监们就鱼贯而入，将膳食摆在了外殿。 等早膳上齐后高力士便过来禀告请帝妃二人到外殿用膳。 皇帝享用的果然是这个国家最好的，看着十几道精致可口，种类不一但又不会过量的食物，施颜甚觉满意顿时胃口大开。 和李隆基一道用过早膳，二人又各自饮了一碗滋补的甜汤后便都不再用了。 “陛下，这里还有几样点心，素菜荤食还不曾动过，不如就赐给甘露殿伺候的这些人吧。” 施颜看案上好些东西根本没动，便动了与其浪费了还不如赐给在一旁伺候他们用膳，也不知用了早膳没有的这些宫人。 李隆基自不会有异议 “就依爱妃的。” 于是高力士又安排人将东西都撤了下去。 “贵妃娘娘真是一副菩萨心肠，这殿里伺候的虽会得些赏赐，但从未有人关心过他们的吃食。” “奴才代他们谢陛下，贵妃娘娘体恤。” 李隆基闻言微微一笑。 “就属于你最会讨巧，好听的话张口就来。下去吧，你也不用伺候了，回去用膳去吧。” “贵妃娘娘知道心疼你们，朕也不能落后不是……” 高力士见君王笑容满面也极谄媚的又说了些讨巧话才告退而去。 等所有人都散了，大殿也清寂了许多。 李隆基站起身来将施颜从一把牵起拉到自己跟前。 “玉环，陪朕到御园走走可好。你刚进宫来对宫中不熟悉，想必也不曾在宫中各处玩赏过。今日前朝事务不多，刚好朕也空出时间来带你好好逛一逛这兴庆宫。” “如何？” 施颜收回手将鬓边一缕发丝别至耳后，抬眸朝李隆基嫣然一笑。 “臣妾确实还不曾好好看一看兴庆宫，那今日就有劳陛下给臣妾作陪了。” 李隆基被施颜难得一见的俏皮招的心魂一荡。 “好好，好，为玉环作陪，朕乐意之至。” 这时节正是桂花盛开的时候，御园中种着各种珍奇花卉，也有专门的人打理。 临近中秋，各宫的妃嫔为了应景便都三三两两，或结伴而行，到御园中赏秋景赏金桂。 金桂飘香，秋菊璀璨，被宫人簇拥于花间穿行而过的各宫妃嫔，宫装美人在秋日景致的映衬下更是宫闱内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此时的施颜刚和李隆基从甘露殿往御园这边来。 “陛下，听闻有名的大才子李太白入翰林院了，臣妾早就听过他的名声，更拜读过他的诗作，就是可惜还不曾见过其人。” 李隆基闻言眼里闪过一抹讶然。 “玉环竟也听过此人。” “李太白其人确实有那么几分才华，诗也做得不错，要说大才却是没有的。只听闻此人生性狂放，行事不羁，如他这般的人免不得会有些恃才傲物。” “你若想见此人朕召他进宫一见便是。” 施颜从李隆基的话中听出了那么几分不以为意的意味，这倒不让她意外，毕竟历史上李白虽数次入宫面君也得到了帝王的青睐，但一直未受重用，帝王之心难测，施颜也并不会因为欣赏谁就去通过自己去影响皇帝的决定和选择，以免适得其反。 “那臣妾就在此先谢过陛下了。” “如此小事何必言谢，玉环想要什么和朕开口便是。” 李隆基温柔地握住了施颜的手牵着她往前走，高力士，小蝶则紧跟在两人身后，余下的一行便是随行侍候的宫人。 “陛下，这桂花的香气传的真远，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施颜抬眼朝香气来处看去，仔细轻嗅着令人心旷神怡的幽香，眼里溢出明媚照人的笑意。 李隆基出神地看着身旁美人含笑遥望的侧脸，眼神也愈加温柔。 “御园中种了些金桂有些年头了，一到这时节便满宫飘香，眼下还不是开得最盛之时，待过几日兴许远在甘露殿都闻着……” “走，朕陪你去御园赏花，园中此时不仅金桂飘香，从波斯引进栽种的菊花应也开了。” 在宫里娱乐项目不多，能去赏花也是不错的，何况她确实不愿待在甘露殿和李隆基独处。 第95章 惹是非 “颜颜，前头太子妃，武贤仪，柳婕妤正聚于一处说你坏话呢。呃……应该说是在道杨玉环的是非才对。” “杨玉环那一世和她姐姐杨玉瑶逛御园就恰好撞见太子妃，武贤仪等人在背后讥讽议论她，她当时听到那些难听的话心里可难受了。” 施颜一听还有这样的事当即就打算引李隆基去抓个现行。何况那位武贤仪之前还花钱雇刺客欲取她性命，说起来对方还是她的仇人，如今与人在一处背后嚼她舌根，她自是给对方一个教训的。 施颜，李隆基两人在一行宫人的簇拥下走进御园。园中雪白，金黄，绛紫，橙红的菊花开得正艳，错落有致的桂树上金桂含蕊散发着清幽甜香。 施颜笑看着李隆基状若无意道。 “陛下，你瞧，那边的芙蓉开了，我们过去瞧瞧好不好。” 李隆基欣然应允。 二人相偕着朝种有几株芙蓉的亭子走去。 亭外太子妃韦氏，武贤仪武锦瑶，柳婕妤三人逛了一圈御园半途寻到此处正坐在石凳上休憩。 “昨日那场封妃大典真风光，你们也瞧见了吧，杨氏身上穿得那身月华锦绣，不仅是千金难得一匹的蜀锦，而且那外裳，襦裙都由宫中绣技最好的绣娘，以金线绣了凤凰牡丹。还有她所戴头冠，金凤衔珠钗，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世上绝无仅有，咱们陛下对杨氏还真是费尽心思。” 说话的是一容颜娇丽，穿着浅绿色宫装美人，瞧她杏仁一般大而明亮的眼底分明含着一丝艳羡，语气中也隐含着一丝酸意。 武锦瑶闻言忆起昨日大殿上所见的惊为天人的一张脸，还有殿上朝臣胶着在一袭盛装华服倾国无双，风姿绝世女子身上的那些惊叹，痴然的目光，以及她仰慕的帝王当着一众人露出的那副情意绵绵的样子。她心中着恼，一时便忘了场合口不择言起来。 “也不知杨氏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昨日大殿之上的那些男子见了她竟是跟失了魂似的。” 武锦瑶的话无疑引起了太子妃的共鸣，昨日封妃大殿她和太子也在其间，当时将太子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的她好一阵不痛快，尤其太子看着自己的父皇和爱妃相偕离开，竟露出那种怅然若失的表情，她身为太子正妻东宫太子妃，哪里能接受自己的夫君因为父皇的妃子动心思。 “她杨玉环就是个不知廉耻勾引自己公公的妖妇，勾得父皇乱了体统不说，竟还当着文武百官，各国使节的面公然在大殿上和父皇调情。若本妃时她早就无脸见人，一头撞死了。” 隔着不远施颜，李隆基两人，还有他们身后一干人等都将武贤仪，太子妃两人的狂悖之语听得明明白白。 李隆基的脸眼见的已暗沉如墨，黑如锅底。 施颜也没料到武贤仪等人说话这般没顾及，如此口无遮拦，瞥了眼身旁压制着怒火，快要怒意勃发的李隆基，决定添上一把火。 “陛下，臣妾早就做好了要承接世人非议的准备，可……臣妾心里难过，即使臣妾已尽量不让陛下因臣妾而声誉受损，哪知竟还是事与愿违。” “陛下，是玉环不该到陛下身边……” 说着已然哽咽，施颜暗自酝酿一番两滴泪已从眼角流淌下来，也不待李隆基劝慰便带着小蝶转身而去了。 美人垂泪实在叫人难以抵挡，李隆基的心为之一痛。 “玉环，你莫要伤心……朕……” 看着越行越远的施颜，李隆基欲上前去追。 岂料议论开来的太子妃，武贤仪，柳婕妤丝毫不知山雨欲来，说的更起劲了。 李隆基陡然止住了脚步决定留下听看看还能从她们口中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低着头不敢出声的高力士伸手摸了两把脑门，擦去额上溢出的冷汗。 “太子妃所言句句在理，本宫若是那杨玉环早已没有脸面活在这世上，也不知陛下因何被她蛊惑，眼里除了她再看不到这满宫的佳人。” “不说我们这些人，那紫宸宫的梅妃哪里不比她杨玉环强上百倍……” 柳婕妤向来自视甚高虽不赞同武贤仪推崇梅妃江采萍，可她还是张口附和起来。 “武姐姐说的是。” 江采萍本欲是出来游园散心的，哪曾想自己突然就成了别人谈论是非的中心。 “娘娘，这些个人安的什么心，竟将您和那杨氏放在一处比较。” 连翘落后江采萍几步在她身后愤愤不平。 江采萍回眸轻飘飘看了她一眼。 连翘立刻闭紧了嘴巴。 转过头来的江采萍又将目光投向坐在石亭下的三名宫装女子，本着不沾惹是非的她正欲离开时，刚好瞧见了被一树芙蓉遮挡着的明黄色的龙袍一角，当即脸色也为之一变打消了离去的念头。 从石亭旁翩然走出，江采萍缓缓步至武贤仪等人跟前。 “这秋色如此怡人，几位不去赏景，缘何聚在此处闲谈是非。” “奉劝几位还是慎言为好，省得祸从口出。” 江采萍的突然出现让在场几人好一番惊骇震愕，可一看她清高冷傲，一副教训人的模样几人心里同时升起一股不悦来。 “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最品性高洁的梅妃娘娘，怎么，在陛下那里失了宠，心中郁结这是来找我们晦气来了。也不知成天装什么，要不也学学那杨氏的狐媚手段去，看怎么哄回陛下的心……” 江采萍被奚落了也不恼，她本意是来制止武贤仪等人说些更过分的话惹帝王震怒的。 不料武贤仪是个蠢的。 抬头看着从芙蓉树后走出的帝王，江采萍心中一沉缓缓拜下身去。 “陛下！” 一声陛下惊得坐在石凳上的几人顿时站起身，不可置信又恐惧地转过身去，当触及李隆基暗沉的面色，怒意勃发的双眸，几人再支撑不住颤抖着跪在了地上。 李隆基冷着眼走到双肩微颤埋头不语的武锦瑶面前，敛下眸俯视着她，心中暗道 “无知蠢妇。” 武锦瑶心头已恐慌到极点，她不确定李隆基听到了多少，思及自己的大逆不道之言只觉此回定是大难临头。 “陛下，臣妾……” 大着胆子抬起头凄怜哀婉地望着一脸寒霜的帝王，以求能得一丝怜惜。 第96章 天子之怒 “莫要叫朕，将嘴闭上，听到你的声音都污了朕的耳。” “谁让你胆敢直视朕！” 话落便飞出一脚将武锦瑶踢倒在地。 这暴怒的一脚着实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众人纷纷跪倒在地道。 “陛下息怒……” 武锦瑶一个娇滴滴的娘娘身娇肉贵，从未吃过苦，这会儿被踢了一脚，且是被一国之君踢的她不敢喊冤也不敢动作，生怕自己又惹怒帝王下场会更凄惨。 柳婕妤早就吓得呆住了，顿时方寸大乱不知所措。 太子妃韦氏此刻心中早没了一开始的愤怒，只暗怪自己昏了头，如今她心里只余后怕和心惊，还有身为太子妃言行有失的羞愧。 “韦氏，身为太子妃不知谨言慎行，为后宫之表率，却活像个长舌妇一般。你这个太子妃不会当也不必当了，朕这便下一道旨叫太子废了你。” 帝王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落下，韦氏凄惶地跌坐在地上，瞬间泪如雨下。 “父皇，是儿媳不该，儿媳有错，但请父皇念在太孙年少，饶恕儿媳这一回。” 韦氏恳切地望着李隆基。 江采萍也心有不忍，心觉太子妃虽言行有失但罪不至此。倘若太子妃真被废了事态也俨然变得更加严重起来。 “陛下，还请您饶恕太子妃这回，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太孙还需要母亲的教导。臣妾相信今后之后太子妃定会引以为戒，规束自身言行，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李隆基触及江采萍眼里的恳求之色，再看太子妃痛悔凄哀的泪容时心里的怒火也消淡了些。 “看在真皇孙的面上，今日便饶你一回。你自回东宫静思己过，切记日日将女则，女训操心背诵默念。今年元日，元正朕不想看到你，你就在东宫禁足吧。” 相比禁足，只要不被废黜已令韦氏大喜过望，直跪在地上感谢皇恩浩荡。 李隆基心里惦记着伤心离去的施颜，也实在不耐烦再看面前几人丑陋的面目。 “武氏锦瑶德行有亏，冲撞御前，罚俸禄三年，掌嘴二十，禁足安乐宫一年。” “柳氏褫夺封号，罚俸禄四年，掌嘴三十，禁足安乐宫两年。” 武锦瑶，柳婕妤二人如闻噩耗一脸死灰垮下双肩，根本没有勇气直视有着生杀予夺之权的帝王。 “高力士你亲自监督，朕要看看从今而后谁还敢在宫里头闲论是非，再叫朕听到一点风言风语，定要打烂她们的嘴。” 高力士战战兢兢领了旨意。 李隆基话落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江采萍。 “爱妃怎还跪着，快快起身。朕还有事先行离开。” “朕有时间再去你宫中看你。” 江采萍被连翘搀扶着站起身，心知李隆基要去何处的她只是露出一抹浅笑并未挽留。 “陛下去吧，臣妾会在梅苑恭候陛下。” 李隆基深深看了江采萍一眼终是什么都未说转过身离开了。 皇帝陛下离开后随行的宫人自是立刻跟上。 等到皇帝走远，江采萍也回紫宸宫了，园子里只有清晰的掌掴声还此起彼伏着。 施颜和李隆基分开后便带着小蝶回了南熏殿，并未回李隆基的寝宫甘露殿。 “娘娘，我们就那么抛下陛下走了，真的没关系吗。” 虽也恼怒气愤太子妃等人在背后说的那些难听话，可她们在宫里没个根基又人微言轻，惹怒皇帝和被议论几句，她更担忧施颜惹皇帝不快因而受到责难。 施颜走到一张下榻上坐下，抬头看着小蝶。 “无需忧心，陛下不会怪责，你安心就是了。” “走了一路我都渴了，好小蝶给倒杯茶来给我喝喝行不行。” 小蝶当即点点头。 “奴婢这就给您端茶去。” 等小蝶一走施颜便和0804对起话来。 “小八，怎么样，皇帝他有没有问那几个人的责？” 0804嘻嘻一笑只觉大快人心。 “颜颜，我跟你说哦，背后议论杨玉环的太子妃被皇帝斥骂了一顿，差点连太子妃之位都没保住。皇帝勒令她在东宫禁足，还一年不许出东宫。至于武贤仪，柳婕妤各受了掌掴之刑，且都被罚了俸禄好几年，且都被禁足宫中不得出。” “最惨的要属武贤仪还受了皇帝一脚，差点没吐血。” 施颜听闻武贤仪被李隆基踢了一脚，也怔了怔。 “的确蛮惨的。” “唉，干我什么事，都是她们自找的。我可怜那武贤仪做什么。她可是想要我命的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0804点头。 “颜颜说的是。” “颜颜，皇帝找过来了，人已在殿外。” 施颜闻言当即换上一副悲伤神情，还用力挤了两滴泪出来，要落未落的十分我见犹怜。 李隆基走进殿内见着坐在榻上正独自伤情的美人时，心疼不已地立刻上前去轻哄起来。 “玉环，朕已经罚过她们了，你别难过。朕知道你委屈，可你说走就走将朕撇下，朕心里难道就好受。” “你不是要见了那个李白吗，朕明日就在沉香亭设宴，召李白进宫来为你赋诗一首可好。” 施颜未应抬手拭了拭眼角将脸转到一边去，侧着身坐在那里。 “陛下，请回甘露殿吧。臣妾刚哭过眼睛还肿着，您让臣妾一个人待一会儿。” 李隆基将施颜执拗的模样看在眼里，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此刻他便越发气恼惹得自己心上之人如此伤怀的太子妃等人。 “那好，朕让你自己待着，朕这便回甘露殿了。” 说着站起身来对着低头默然的施颜暗自长叹了一声。他不懂原本好好的去逛个园子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真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都怪那几个多嘴多舌的长舌妇，真是半点皇家宫妃的体统都没有。” 出了南熏殿李隆基心里蓦的升腾起一股怒火。 是夜，繁华热闹的西市一家酒肆外正上演着混乱的一幕，刚在酒肆喝了酒结伴而行的两拨人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因为都有饮了酒又互不相让，且各个都是长安城里颇有家世的公子哥，除了好勇斗狠整日里便无所事事。 都是官家公子一般人哪里敢得罪，眼看局势失控也无一人敢上前去制止说和一番。 第97章 矜傲 正当两拨官家子弟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忽有两列身穿盔甲着暗色锦衣的金吾卫将一群人都控制了起来。 围观的百姓一看是金吾卫眼底都浮现出一股畏惧之意。 “放开，谁给你的担子敢押着本公子。” 卢毅被困锁着两臂根本无法动弹，当着众人被押着围观，他大感脸面无存。睁着眼恶狠狠地瞪了眼制着他的冷面男子。 当看清对方的衣着打扮乃金吾卫时，卢毅高涨的气焰虽稍弱了些，但还是不服气的挣动了下。 “你知道我祖父是谁吗，你敢这样对本公子！” 男子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但完全不为所动。 旁边和卢毅一伙的官家公子哥们喝了些酒，早就不清醒了，哪里还能分清局势，顾及什么金吾卫，皆都陆续破口大骂出声。 金吾卫秉公办事自然不理这些纨绔子弟的叫嚣，手下力气反而还更重了几分，将几个最嚣张的给按跪在地上。 都是官家公子哥哪里遭过这些罪，于是便也趁着酒劲反抗起来，结果当然是受到了更严酷的镇压。 卢毅见几个玩得好的兄弟被按倒在地上，血气上涌的同时头脑一热两臂大力一挣抬起头怒道。 “有眼不识泰山的狗东西，还不快将你爷爷我放开！” “找死！在这长安城里还不曾有谁敢不长眼对本公子如此无礼……” “卢公子好大的口气……” 随着一道清润中夹着冰砾的声音响起，众人就见一姿容明艳，墨发高束，神情冷矜，身着深红锦袍外罩玄色披风的无双男子，身骑白马自暗夜灯火阑珊处缓缓驶来。 看着勒马伫立的男子，围观的人不由得往后退开一段距离，众人不禁都被其逼人的气势所迫以致不敢直视。 “原来是你，萧寰翎。” 卢毅摇摇脑袋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待看清了对方的容貌，不由诧异地惊呼一声。 忆起从前年少时和一群同伴专和萧寰翎作对，还曾用迷药暗算对方差点让其失了性命，早先他从家里人口中听说萧寰翎与家里断绝关系，被萧家除名，那时他还暗自幸灾乐祸过。如今他狼狈的被人挟持着跪在地上，而曾经他以为会跌入泥潭的人，却高高在上用一种默然清傲的眼神俯视着他。巨大的落差和羞耻使得他无地自容。 萧寰翎从始至终都未曾给过卢毅半个眼神，他觑了一眼金吾卫中执剑而立的男子。 “这些人扰乱京中治安当街饮酒闹市，将他们送至大理寺，着大理寺少卿秉公办理……” 冷俊男子应了声是。 酒醒一半心知惹了大祸的官家公子哥们当即就哭嚎起来。 卢毅一听萧寰翎要将他们送去大理寺当即失了控，怒火冲天地喝骂起来。 “好你个萧寰翎，你这是公报私仇！” “你神气什么，真以为能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听到自己最敬重的将军被怒骂，反剪着卢毅双臂的男子面一沉，手暗中使力一下就拧断了卢毅的胳膊，痛得卢毅哀哀叫唤了几声，只他刚欲破口大骂，便被押着他的金吾卫冷寒警告的一眼给吓得闭上了嘴。 卢毅在萧寰翎看来不过一个不足为惧的纨绔，一个跳梁小丑，他哪里会放在心上，策马而去前他不经意的回头，刚好与卢毅不甘的目光相撞。 卢毅被萧寰翎眼底的森寒刺得心头一抖，躲闪着避开了去。 见卢毅闪避的样子萧寰翎嘴角微微牵起一抹讽刺的弧度，随即转过头朝自己的住处驶去。 如今再看从前那些倒不值一提，曾与卢毅争斗不休的那个他年少轻狂，如今想来已恍如隔世一般。如水的夜清清冷冷，即便已执掌权柄可他最渴望的却无法拥有，说起来他也不过一个失意人。 在兴庆宫一隅坐落着一处风景秀美，可供君王与宫中妃嫔游湖赏景的沉香亭，李隆基常于此处设宴招待群臣，及一些文人雅士。 前次施颜提起要见一见李白，为讨她欢心让她高兴李隆基得了空闲便让高力士去将李白召入宫中，与一些文人雅士一同到沉香亭赴宴，赏景赋诗。 得知能一见被后世称为诗仙的李太白，能一睹其风采，施颜心中充满了期待和好奇。李白虽算不上她的偶像，但对李白这样的大文豪她自然是慎重对待的，还让小蝶给她精心打扮了一番。 施颜和李隆基来到沉香亭时，一些受邀在列的文人雅士已陆续到场。 看着上首的帝妃二人，一些人更是大着胆子向施颜投去注视的目光，见其光耀夺目，倾国姿容，无不在心下感叹贵妃之貌。 施颜遥遥看着下首，却无论如何见不到那位有谪仙之姿的人。她疑惑地凝了凝眉，转过头看着身旁的李隆基。 “陛下，在座的哪一位是李白居士？” 李隆基看了下首的众人一眼也犯了难。 “力士，去问问他们何人是那李白，叫他上前来说话。” 高力士领了旨步下亭去，到下面去找人了，只他一顿打听才知李白到宫外酒肆饮酒仍旧未归，高力士乍然得知一下就急了，赶紧吩咐了手下最得力的两名太监出宫寻人去。 不知该怎么向帝妃二人回禀，怀揣着一颗不安稳的心高力士又回到亭中，犹豫片刻后据实以告道。 “陛下，贵妃娘娘，李白这会儿还未到，听说是有事所以耽搁了时辰。奴才已命人去接了。” 李隆基闻言当即眸色一沉。 施颜心知李白洒脱不羁的性情倒是不如何在意。 “即是已着人去接了便好。无事，这宴席未开，再等他一会儿也无不可。” “陛下认为呢。” 李隆基看施颜兴致颇高也不愿扫了她兴致。 “玉环说是什么便是什么。” 两太监一路打听得知了李白的下落，便跑到了西市的酒肆中，好说歹说将放荡不羁的大才子请回了宫，一路朝兴庆宫沉香亭而来。 等李隆基和施颜见到李白时，他仍是那副醉醺醺的模样。李白醉眼朦胧地和施颜，李隆基见了礼直起身来站在原地，任帝王，施颜，在座的文人雅士以目光打量着。 第98章 沉香亭北 施颜看着下首穿着月白色圆领束绶带腰缠青玉璧，容颜清俊，身形高大，气质洒脱飘逸，宛若神仙中人的男子，不由因其身上矛盾又融合的风雅而折服。 “你便是李白，李太白。” 施颜明眸皓齿，笑意嫣然。 “不愧为谪仙之名，居士好气度。” 李白闻言这才缓缓抬起双眸幽幽看着施颜，傲然直视着她。 “娘娘就是陛下新封的那位贵妃。” 李隆基不悦的皱了下眉，有些恼怒李白放肆的行止。 高力士也觉李白言行失礼已有冒犯之嫌。 “放肆。李翰林怎么和贵妃娘娘说话呢，还不快快退下去。” 李白却是朗朗一笑，目露疑惑道。 “臣不过问了娘娘一句话而已，怎么就成了放肆了。” 李隆基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没有规矩的臣子，眼看就要发怒。 施颜觑见李隆基面色，遂拿起酒壶往李隆基面前的银杯中倒了杯酒。 “陛下，据说今日宴上这酒乃是御酒琼脂，臣妾想敬陛下一杯，陛下可愿饮否。” 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对着李隆基一饮而尽。 李隆基眼色一柔遂也端起酒杯酌了两口。 帝妃二人对饮却是将李白冷落在那里，本以为会惹得帝王大怒的李白见施颜轻而易举化解了帝王的怒气，心头也狐疑起来。 他素来骨子里就带着三分傲气，听说了皇帝召见他不是因他之才而是宫里的贵妃要见他才得见天颜，且皇帝陛下还着令他为其宠幸的宫妃赋诗助兴，他便暗恼至极。 “居士，素闻您才学渊博，更极擅诗赋，性情更是洒脱豪迈，玉环早就仰慕居士已久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只觉荣幸之至。” “听闻居士爱酒，今日陛下设宴也准备了好酒，居士不妨入席就座也好品尝一二。” 杨玉环本就生得天资国色让人无法疾言厉色，冷漠视之，加上施颜本着真诚以待，全程以礼相待，李白心中聚集的那点子恼意和郁蹙也消散了大半。 “那臣便在此谢过陛下，贵妃娘娘盛情。” 施颜嫣然一笑。 “居士请入座吧。” 见李白态度恭敬许多，李隆基面色也缓和下来。 观施颜对李白的态度，于是李隆基特意命人为李白准备了座椅和美酒。 人已到齐，舞乐琴瑟之声徐徐奏响。 席间皇帝以沉香亭周围的景致为题让在座的才子文人各自赋诗一首，酒过三巡，一些自负才情过人者皆情绪高昂，诗兴大发，挥毫泼墨。 高力士将写好的诗呈给帝妃二人。 施颜上学时便极爱词，诗她也是喜欢的，读过一些大诗人的诗，一首诗写得如何，是否合符韵律，是否应景，写得美不美她还是懂一点的。一一看过，那些诗虽写得还算不错但不令人惊艳。 李隆基看过数篇之后也不甚满意。 “李爱卿，既然都说你擅诗，你便以朕的贵妃赋诗一首。若确实为佳作，朕必有重赏，若你只是沽名钓誉朕必会罚你。” 李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两袖一展施施然站起身来朝李隆基，施颜行了一礼。 “陛下有旨臣不敢不从。” 说着抬起头直直望着施颜。 “贵妃娘娘天人之姿，笔墨也难以描绘其一二。可臣喝了陛下，贵妃娘娘赐下的美酒，便文思泉涌，笔墨再难描绘臣也可挥洒自如。” “只是臣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陛下恩准。” 李隆基闻言淡笑一声，显然是被勾起了兴致。 “噢……既有所请，爱卿不妨直言。” 李白疏朗一笑带着三分醉意道。 “谢陛下。” “陛下，臣需要一个伺候笔墨的。” 话落将视线移到恭敬立于皇帝身侧的高力士身上。 “就请高公公给臣来研一研墨吧。” 高力士没料到李白竟指了他伺候笔墨，可他是什么身份他可是近身伺候帝王的人，不是那等能随意支使，呼来喝去的奴才。李白不过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供奉，竟如此狂傲还敢支使他。 “哼！” 高力士梗着脖子暗含怒意的瞪了李白一眼。 施颜见高力士吃瘪不爽心里却很开心，她垂首掩起唇轻笑一声，再去看那泠泠如月般清傲，行事狂放不羁的李白时只觉对方可爱的很。 李隆基也对李白的逾越之请有些不愉，在他看来高力士是近身伺候他一人的奴才，怎能去给一个臣子伺候笔墨。 “陛下，高公公素来做事严谨牢靠，李居士他饮了酒怕是有些醉了，有高公公在旁也可看着些，不至于等下出什么岔子。” 李隆基闻言也觉有理稍一沉吟后道。 “力士你去给李爱卿研墨。” 皇帝陛下有旨高力士再不情愿也只得领命了。 认命地为李白研好墨，铺好纸，高力士便退到了一边。 李白拱手道了句“多谢！” 高力士昂起下巴轻哼了一声。 李白不以为意拿起笔沾了墨俯下身去落笔如行云，一气呵成。 高力士凑上前去看过一遍，眼底陡然溢出惊艳的光彩。 “好诗！好诗啊！字好，这诗更好。” 言罢已将那铺就在案上已写成的诗作捧起，朝帝妃两人所在的亭子走去。 “陛下，贵妃娘娘，请看。” 高力士将墨迹未干的诗作放在施颜，李隆基面前的条案上。 施颜止不住内心的热切低下头去，一见那诗的开头便欣然一笑。 “原来真写的是《清平调》，到这异时空的大唐竟有幸亲眼见证了李白笔下名篇《清平调》的诞生，幸哉幸哉。” 李隆基一看纸上诗句不禁龙颜大悦，因太过满意还情不自禁地念出声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李白真乃当世大文豪，一首《清平调》一出，顿时惊艳四座。全诗看不到一丝半点粉饰雕琢的迹象，完全是随性而发，自然又不做作。李白不愧为诗仙，即便像贾岛、李贺一样的天才诗人也是不及的。 施颜看着在座一众文人雅士佩服之至的神情，不禁如此感叹起来。 “李爱卿确实有大才，此诗作得极妙。高力士赏。” 李隆基说着畅快一笑。 高力士上前领旨，心中不由也高看了李白两分。 第99章 异世，现世 转眼便已立冬，这日长安城飘起了小雪，施颜感受到刺人的寒气和冷风，不禁将身上的狐裘裹紧了些，望着窗外簌簌落下的白雪，曾经在洞灵观时萧寰翎从西岳归来送她白狐裘的记忆便涌上心头。他们当时说了些什么话，如今想来她竟都还不曾忘记。 “以前听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原来是真的。” 自她入宫后她和萧寰翎就再未见过面了，除了偶尔收到苍羽带给她的信件，她对萧寰翎现在的很多事的一无所知。 眼看临近元正日，也不知萧寰翎会如何度过，难道还是和去年一样独自一人过吗，思及此施颜便平添了几分伤感和心疼。自从得知萧寰翎脱离萧家和萧家人断绝关系后，萧寰翎在她心里就更加孤单了，如今她身在宫墙之内，要日日陪伴皇帝，也没办法为萧寰翎做点什么陪他过节，一时间施颜眼里的笑意就渐渐隐去了。 “节日本是热闹的，若是无人陪伴真的会很冷清。” “玉环在想什么，如此入神。朕来了你都没发觉。” 李隆基携着满身寒气进了殿大步走到施颜身旁看着她。 施颜先是微怔了怔随即已绽出一抹浅笑。 “陛下和太子他们议完事了。” 话落还贴心地去接过高力士手中的热帕子，递给李隆基擦拭身上的积雪。 李隆基微微一笑将热帕子覆在脸上擦拭了下，后又递给高力士，再拿过他手里的干拍子将龙袍上未干的雪擦去。 “天这样冷怎么站在窗口，受了寒如何是好。” 说着将帕子随手丢到高力士捧着的托案里，牵了施颜的手将她带到内殿中。 内殿里早就烧了碳暖融融的。 二人行至一张小榻上坐下，高力士自是端着东西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帝妃二人。 “去年冬日你就总穿着这件狐裘，朕赏你的那些倒不见你穿过。” 李隆基不经意道。 施颜抬起眸朝帝王莞尔一笑，那一眼一笑真是色如春晓再明媚不过。 “陛下给臣妾的自然是最好的，只这件白狐裘是臣妾从前自己花了银子从一个胡商那里得来的，当时还有人和臣妾争来着，臣妾可是花了好些银钱才没让这狐裘落于他人之手。这狐裘难得，可算作臣妾的心爱之物，臣妾当然要时常拿出来穿上御寒了。” 施颜神情灵动娇娇媚媚的，李隆基看着便心生欢喜。 “原是如此。果然不容易得到的才更珍贵。” 说完还深深看了施颜一眼，只收回目光时留意到施颜颈间的那抹青绿，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朕赏赐了你好些珠宝首饰，也没见戴。你脖子上这块玉佛朕瞧你却佩戴在身，就连之前的封妃大典上你好像也戴着它。你舍了朕为你苦寻而来的璎珞宝珠不戴，莫非这玉佛你得来的也有些缘故，因此才格外喜爱。” 李隆基记得初见施颜时施颜脖子上并不曾戴过玉佛，因此不免起了好奇之心。 施颜不明白今日的李隆基是哪根筋不对劲，突然关心起她的日常穿戴来，她虽疑惑不解可还是非常好脾气地为帝王解惑，找了合适的话搪塞了过去。 现世，傅家本家老宅，一间布置雅致，充满了书卷古典气息，宽敞明亮的屋子内，忙完手头工作被一个电话叫回的傅言深，正一脸云淡风轻的听着一位身着藏青色旗袍，发丝灰白面容慈蔼，气质端雅高贵的老太太絮叨。 “言深，奶奶对你说的话你都听到没有？” 老太太柔婉的脸皱了皱，显然不满意自家长孙的态度。 傅言深虽天生冷情对自己这个素来疼爱关心他的祖母还是尊敬爱戴的。 见老人家不高兴于是从鼻间发出一声。 “嗯。” 算作应答。 老太太见此也颇为无奈，可架不住自己那份对长孙的关切和爱护，不免还是要操心。 “你都二十六啦，你二弟，三弟，你堂兄，二堂弟他们结的结婚，订婚的订婚，有女朋友的有女朋友，你倒是也领回一个女朋友来让奶奶瞧瞧啊。奶奶我啊年纪大了，没几年好活咯，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我的言深有人爱，有一个知心人陪，如果等不到，奶奶怎么闭眼噢……” 说着还拿起帕子抹了抹根本不见一点眼泪的眼角。 即便已经习惯了可事到临头傅言深还是感到头疼，被一个老人家缠，对方还是自己舍不得给冷脸的人，傅言深无奈的微凝了下眉。 “奶奶，您也知道我公司有几个大项目，哪里有时间。何况，去年那件事情后续还有一些事尚未完结，我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应付哪个女人。” “您跟父亲母亲说说别再给我安排哪家女儿联姻了……” 傅言深只要一想到为了让他早日脱单而乐此不疲的父母，便心生一股烦躁之意。 看着语气不善的长孙，江云心暗自叹了一口气。 “那个姓施的小姑娘情况还是没有起色吗，真是可怜。你是该多上些心，人家出了这样的事虽责任不全在你，可你也不是毫无干系。以后出门开车注意着些，什么劳什子跑车就不要再开了，你性子也该沉稳些了。这次就当一个教训。” “好在那姑娘命是保住了，不然要这么办咯，她父母不得要伤心死。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江云心拿着念珠默念了两句。 傅言深心头却十分复杂。 命是保住了，可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他却没有把握。每当他静静地看着昏迷不醒毫无意识，对外界不会有半点回应，躺在病床上美好的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的女孩时，他都心便涩涩的难受。他到处寻访能治好施颜，能让她苏醒的名医不过是期望她最终能睁开眼睛来，他甚至幻想过那样的情景，她睁开眼睛苏醒过来第一个见到就是他。 莫名的想法总让他感到好笑，但他清楚的知道他真的非常期望施颜能平安，快乐地与他活在同一片天空下。 “言深，这个东西你拿着，里头的玉佛你要记得时时佩戴在身上。” 第100章 安禄山觐见 江云心将手边琉璃桌上的一个紫檀木盒打开来，取出红绸之上散发着古蕴和温润色泽的青绿玉佛，递到傅言深手中。 “这是我江家的家传古玉，已传了好几代了。这玉佛自传到我手里，几次危难我都能逢凶化吉。虽说不能太过迷信，可有些事本就无法说清，何况有些东西自来便极有灵性，奶奶相信它能护佑你。原本奶奶是准备在你娶了妻子后再传给她的。” “可这次发生的事情奶奶真是怕了，你戴着它，奶奶也好安心。” 傅言深摩挲着手中的玉佛，只觉一股熟悉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 “好，我听您的。我会时刻佩戴在身上。” 江云心见傅言深听话的将玉佛挂在颈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舒心的笑容。 “这才乖嘛。” …… 又是一年元正朝贺日，李隆基半月前便同施颜从华清宫回到了宫中。 这日正旦天还蒙蒙亮，曙光未现，朝贺活动就开始了，宰相李林甫等朝官，三司使，金吾卫等文武百官皆身着华服到宫中拜见天子。 朝贺队伍整齐肃穆，仪仗也分外庄严。 除了在京的朝官外，各地方官也要携各地方特产作为贡品，远赴京师来行元旦朝贺之礼。唐帝国的繁荣昌盛，使得元日朝会异常盛大，整个活动不但有内外朝臣向皇帝贺岁，而且各少数民族政权和附属国的统治者也都奉巨礼前来向唐皇帝贺正，与唐帝国交好。 此次施颜以贵妃之姿头一次与李隆基于兴庆宫前接受众臣，各外番使节贺正，她也有幸见证了一番别开生面，盛大无比的朝贺景象。 贺正礼毕，李隆基在兴庆殿内设宴群臣。 也是在这次元正朝贺宫宴之上，施颜还见到了专程从平卢赶来长安朝见皇帝的安禄山。 因战功被封平卢节度使的安禄山此时还只是暂露锋芒，闻听皇帝得了一位倾国倾城的贵妃娘娘且爱宠至极，日日不离，本就渴望得到皇帝信任荣登天子宠臣地位的他便动了攀附巴结的心思。与安禄山走得较近的都清楚其人极有野心，不但骁勇善战也生性狡诈。 此次入宫朝贺野心勃勃的安禄山为了抓住机会讨得皇帝欢心，更是从各地搜寻了许多奇珍异宝。 大殿之上目不转睛直勾勾看了李隆基身旁施颜半晌，隐含垂涎之色，饮了好些酒的安禄山忽而自宴席位置中站了出来，一脸谄媚地上前去跪在殿上望着殿上的皇帝和盛装华服的贵妃娘娘。 “臣安禄山，拜见陛下，贵妃娘娘。” 李隆基被打断了酒兴暗暗皱了皱眉，待看清阶下跪拜男子一副异于汉人的相貌后，不禁生出了几分好奇和疑惑。 施颜也敛下眼来看着底下身材略肥胖壮实，梳着辫发，长相奇特的男子，见其竟用一种不怀好意又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瞥了她一眼，施颜当即心中不适的冷了眼。 “我怎么忘了，这安禄山可是一直不安好心，不仅野心勃勃，更对杨玉环存了觊觎之心。” 原本就讨厌这推动了安史之乱让大唐由盛转衰的始作俑者，这会儿看到真人施颜就更加讨厌此人了。 李隆基叫了安禄山免礼平身，又问了他一些话。 安禄山也是个会说话会奉承人的，几句话哄得李隆基龙颜大悦。 “陛下，臣深受隆恩时常感念在心，今趁元正朝贺进宫来觐见陛下，贵妃娘娘，特带来这些朝贺之礼献给陛下和贵妃娘娘。” 李隆基闻言忽而来了兴趣。 “噢……爱卿有心了。” “只是一般的宝贝恐怕无法入你们贵妃娘娘的眼，就是朕赏赐的她也不一定喜欢。” 安禄山闻言看了御座之上的施颜一眼，见其从始至终都不曾给过自己一个眼神，神情还透着清傲和冷淡，一颗心便七上八下的很是受挫，更有种被轻视的低落。 “贵妃娘娘何等尊贵之人，平凡俗物自然不配得娘娘亲眼。” “臣这里有产自西域的夜明珠，南海珍珠，渤海的红珊瑚，波斯的各种宝石和玛瑙，皆是难得的奇珍异宝……” “陛下，贵妃娘娘请看！” 安禄山伸手一招，便有四名孔武有力的昆仑奴抬着两个两大箱子走进殿来，待他们将箱子放下后四人就跪在了地上。 安禄山俯下身去将两个装满着各式宝贝的箱子打开，他从中拿出那颗硕大圆润泛着幽幽淡蓝光耀的夜明珠，用手捧着展示给李隆基，施颜，及大殿中的朝臣，使节观赏。 李隆基见那夜明珠确实不像凡品，于是唤了高力士让其呈到御前来。 高力士领了旨去安禄山手里接过夜明珠呈到御前。 李隆基仔细端详了下笑问施颜。 “玉环，这夜明珠确实稀有，朕这宫里的也不及这一颗漂亮，你若喜欢便拿去玩赏。” 施颜先向李隆基谢了恩，后看了眼高力士手中的夜明珠，转而悠悠道。 “既然是稀有之物臣妾怎好据为己有，这天下是陛下的，那再珍贵稀世罕见的宝物也该属于陛下才是。” 一番话说的李隆基心花怒放，满意至极。 “要说稀世珍宝朕已经得到了，玉环便是我大唐最耀眼的明珠。” “玉环不必推却，夜明珠朕便赐给你了，至于安禄山献上的这些朕也一并赏赐给你。” 底下的人一听皇帝陛下竟将所有珍宝都赐给了杨玉环，不由皆在内心感叹杨玉环极得圣心，更专宠于御前。 安禄山也很是惊讶，他只听闻贵妃受宠，今日一见才知对方因何如此得皇帝爱重，霎时间他的心思也更活络起来。 “陛下，臣今日不仅带了礼物，还特意为陛下，贵妃娘娘准备了一支舞。” 安禄山话落一时震惊四座，更有不少大唐官员朝他投去轻蔑不屑的目光。 “哪里有朝臣和那些行媚宠之事的人一般行径，简直自降身份。” “就是，真是蛮子。” “简直有辱斯文……” 一些朝臣私下里更嚼起了耳根。 安禄山才不管这些，也从来不会固步自封。 李隆基本就通晓音律又喜爱乐舞，当下就被勾起了兴致。 “爱卿准备了什么舞曲？” 安禄山单膝跪在地上抬起头来回禀。 “臣跳一曲胡璇舞献给陛下，贵妃娘娘，给两位贵人助兴。” 施颜曾也在书中大略看过记载安禄山确实擅舞，这男子跳胡璇舞她还真没见过，于是也有几分好奇安禄山的舞到底跳得如何。 第101章 落空 舞乐声起，安禄山便一展双臂跳起舞来。施颜最初来到这异时空在梨园，也是见过小部乐声中的内人舞者跳过胡璇舞的，胡璇舞属西域舞种女子舞来极具风情，如今再看安禄山，即使再不喜对方，可以她也擅舞的角度来看，安禄山胡璇舞舞得极其豪阔，很有力量感，他人虽壮实略有些肥胖可跳起舞来却还比较能入眼。 施颜看得挺专注的，她身边的李隆基明显也很欣赏安禄山的舞姿，眼里不时露出赞赏之色。 殿中一些朝臣也由一开始的轻蔑不禁看得入了迷。 乐声止，一舞毕，安禄山面向施颜，李隆基敬了一礼。 “但愿臣这支舞没有污陛下，贵妃娘娘的眼。” 李隆基和煦一笑。 “爱卿过谦了。朕之前只听闻爱卿在战场之上极为骁勇，如今才知爱卿的胡璇舞跳得如此之好。” “想来爱卿也是个喜爱乐舞之人，既如此便经常到宫中来与朕同赏歌舞，朕这宫里有一处梨园，梨园中擅乐舞的内人，宫人，抽弹者众，有机会你们也可以切磋一番。” 安禄山闻言心喜自是懂得抓住机会立刻跪下谢恩。 “陛下，臣一直仰慕陛下之威严，更立誓要报效陛下恩德为陛下您尽忠。” “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安禄山也是个机警的谢了恩便立刻上赶着顺杆子表忠心。 关键被哄得高兴的李隆基还挺动容。 “好，好。爱卿是个好的。” “你起身吧，别跪着。朕相信爱卿会是我大唐的肱骨之臣。” 安禄山表完忠心可没打算就这么收手，他看了御座之上年已六旬只不过因为命好，出身于皇家便可掌握大唐江山，有绝世美人相伴的男人，心底的野心便极具膨胀起来。 “陛下，贵妃娘娘，臣有一不情之请，万望陛下成全。” 说着一脸虔诚地望着李隆基，施颜。 施颜见安禄山那充满野性，又渴望至极的眼神，已猜出对方的意图。只是她是不可能让其如愿就是了。 李隆基心情颇佳仍在兴头上，十分爽快道。 “爱卿有话直说便是。” 安禄山摆出一副孺慕之相。 “禀陛下，臣自来身世坎坷，方才乍见贵妃娘娘便倍感亲切，贵妃娘娘温柔高贵，臣想认贵妃娘娘做母亲，不知陛下，贵妃娘娘可能应允。” 安禄山大胆的言辞引得朝臣纷纷议论起来。 施颜心道“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好大儿，这样喜当人母亲的福气我可不稀罕，也不想要。呸！安禄山你脸呢。攀龙附凤算是被你玩明白了，真是脸面都舍弃不要了。” 李隆基却实在沉思，他没有发怒也没有反应，此刻他正在心底衡量着得失利弊。若是让自己的贵妃认下安禄山这个干儿子，那他也顺带成了安禄山的干爹，而有了这层关系既能得一个忠心卖命的臣子，也能拉拢安禄山这个手掌一方兵权的节度使。 一番思量李隆基忽而畅意大笑几声。 “你既愿认真的贵妃做母亲，那不是和朕也攀上亲了么，好你个安禄山，叫朕说你什么好。” 安禄山一听有戏便乖觉地说了些恭维之词哄得自负的帝王心头舒畅无比。 君臣二人一个谄媚一个自得，那副嘴脸真是让施颜看着嫌弃至极。 “陛下，您还没问过臣妾的意愿呢。安爱卿看着要比臣妾年长些岁数，臣妾怎好占您臣子的便宜。” “依臣妾看，陛下若真喜爱安爱卿，何不自己将他认作干儿子。至于臣妾，臣妾青春年华还不想有安爱卿这样大的一个儿子叫臣妾娘，这不是折寿吗。” 施颜苦恼的轻皱着眉看着很是郁闷。 李隆基闻言心里像是被什么堵着一样难受，与施颜的年龄差距一直是他刻意忽略的事情，如今被施颜提起犹如一根刺般扎在他心上，先前的兴致一下就没了。 认一个臣子做义子也不是不可以，左不过就是一个恩典，一个名头，可自己心爱的贵妃如此排斥还说出这般介意年龄差距的话来，他帝王的自尊心让他维持着冷静持重表象的同时，心头也掠起一丝烦躁来。 他舍不得斥责自己爱妃，只能面色沉黯的看着眼光闪烁略带紧张之色的安禄山。 “贵妃做爱卿的母亲确实不合适，这样吧，念你一片诚心，朕便赏你黄金千两，绸缎百匹，再另赐你一座位居长安城最繁华地段的宅邸。” 安禄山没料到在皇帝贵妃这里吃了鳖，触霉头，心知皇帝正不悦着于是见好就收谢了恩。抬起眸他一双狼一般的眼睛，眺望着御座之上高傲的盛装女子，仿佛他在对方眼中渺小如尘埃如污泥，强烈的不甘令他如遭奇耻大辱。 他安禄山自范阳起兵到成为一方节度使，底下的人谁敢不服从，他何等风光无限。如今到了长安城见过天子，他舍下脸面来认皇帝的女人为母亲，竟还被拒绝了。不，应该是被嫌弃了。 满朝文武面前他安禄山俨然成了一个笑话。 “颜颜，你当众拒绝安禄山做你儿子的请求，他心里铁定恨上你了。” “你干嘛不收着些，当安禄山的娘光明正大使唤他，占他便宜有什么不好。” 0804有些不解。 施颜不以为意道。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没取他性命将他扼杀在此就不错了。我虽不是真正的杨玉环，但不想和他扯上半点关系。我还差他一个恨我的，想要杨玉环性命的人不只他一个。” 0804摇头叹息一声。 “可是颜颜，历史不会因为你的意念而改变，你这次拒绝了，下次等安禄山将皇帝哄高兴了他还是会如愿的，皇帝越发昏聩，结果还是会松口答应认下他，认他做干儿子的。” 施颜侧目看了身旁的李隆基一眼。 “那就是他的事了，与我无干。这王朝若注定要毁在安禄山手下，那也是李隆基自己放纵的结果。是他识人不清……” 萧寰翎居于一众朝臣之间，端坐于大殿最安静一隅，尽管已极力克制不去看御座之上的女子，可他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心。 “萧寰翎！真是好久不见。” 许是萧寰翎的视线太过炽热，太过有存在感，施颜循着遥遥望来的目光看去最终定格在内殿的角落，看着那张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面容，还有他深邃瑰丽的双眸，突然间就再听不见周遭的喧嚣眼里心里就只剩下一人。 原来她是有些想念他的。 第102章 心缠 “玉环，朕与你同饮一杯。” 李隆基温和的声音在施颜身旁响起，将她注目的视线拉回。 施颜牵唇一笑端起酒来。 “好，臣妾谨以此杯愿大唐国泰民安，愿陛下平安康健。” 李隆基展颜一笑。 “呵呵，好，那朕也愿玉环平安康健。” 于是帝妃二人相视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在施颜移开视线和皇帝对饮之时，萧寰翎也终于将目光收回，他极力克制的不再去关注御座之上的人，独自饮起酒来。 安禄山献礼不过一个小插曲，之后便是最重要的仪礼，皇太子朝贺，次上公朝贺，次中书令奏诸州表，黄门侍郎奏祥瑞，户部尚书奏诸州贡献，礼部尚书奏诸蕃贡献，太史奏云物，侍中奏礼毕，然后中书令又与供奉官朝贺。诸臣朝贺毕殿上众人皆呼万岁。 元正日宴会进入尾声君臣饮酒作诗以增雅兴，为新年助兴。 朝贺的仪式和活动结束接下来便要祭祖祭天、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翌日祭天祭祖仪式嫔妃不必参加，自有皇帝和百官共同祭祖祭天，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宴会散后施颜就随李隆基回甘露殿了。 萧寰翎谢绝了两位大臣的相邀同行，被拒绝了的二人倒不觉意外也并不在意，他们早就清楚萧寰翎习惯独来独往的秉性，只是出于礼貌相邀，萧寰翎既已拒绝二人便告辞而去了。 身披玄墨披风穿暗红色绣银纹锦缎武官服的萧寰翎，出了宫门正要往前方直耸的宫道中走去，身后却有一道急促的声音夹着寒风传入他耳中。 “萧将军，请等一等……” 一连数声让萧寰翎不得不停下脚步朝身后望去。 追上前来的女子容貌清秀，鹅蛋脸，生得十分讨喜，身上穿着厚实的冬衣，一副宫婢打扮。萧寰翎一见女子模样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女子的身份他非常清楚，对方乃是万安公主身边伺候的贴身婢子香梨，只是他不明白香梨缘何要找他。 香梨小跑至萧寰翎跟前，乍一见其明艳清绝的一张脸，心止不住砰砰急跳了几下。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表达的顺畅些。 “萧将军，那个……，就是我家公主知您今日会来宫中参加朝贺，特意在宴会散后令奴婢来请将军往大明宫慧芳阁一会。” 香梨因跑得太急气息还有些不稳，如今可算追上了万安公主殿下心心念念的郎君，长舒一口气后将公主殿下的意思转述给了萧寰翎。 萧寰翎闻言几不可察地微皱了下眉。 “烦劳回禀公主，臣私下去见公主于礼不合。臣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说着抱拳一礼后便转身朝前走去。 香梨见其背影决绝不由得在心里怨怪萧寰翎铁石心肠，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整个就是一块木头，冰块，除了生得美些，哪里值得我家金枝玉叶的公主惦念。不知好歹。真不知公主殿下看上你哪一点了。” “哎……” 看着越行越远的身影，香梨一时愁上心头。 “等下我要如何向公主回话啊，实话实说公主还不知该多伤心……” 大明宫西侧殿为公主们居住之所，而万安公主则居住在丹晨殿中，香梨回了大明宫一路行至丹晨殿，才进殿内就见身着一袭橙红寿色公主服的宫装女子，正站在屋檐下对着殿门的方向眺望。 女子便是万安公主李檀娘她的主子。 天如此冷李檀娘却是根本不觉冷，一脸期盼的模样分明是在等待着什么。 见了她李檀娘先是眼一亮，当与她对视一眼后瞬间像明白了什么，眼睛里明澈的光芒也渐渐淡去。 香梨眼见着自家公主露出失落的表情便心疼不已，自责地走上前去她低着头告罪。 “公主，都是奴婢的错，你不要不开心。都怪奴婢脚踩太慢没追上萧将军，未能将您邀他于慧芳阁相见的话转告于他。” 李檀娘闻言心里的失意和难过倒减淡了些许。 “原是如此。” “我还以为是他不愿同我相见，只要不是不喜我便好……” “无事，这次便算了，下次总有机会见的。只是可惜了我为他准备的梅子酿，还有给他的节礼。看来是送不出去了。” 李檀娘喃喃低语了几句，遂转身朝身后的屋子里走去。 香梨见此则立即跟了进去。 “公主，抱歉，奴婢不是有心骗您的。” 李檀娘在一张软榻上坐了下来，拿起榻上摆着的红木盒子，将里头一个织锦的香囊仔细端看着。 去岁与两位皇兄，皇妹一同出宫于西市游玩偶遇姿容明艳，红衣锦服身骑白马，神情桀骜领着一队金吾卫，如一道暗夜流星般穿街而过的萧寰翎，不过不经意地一瞥，她便芳心暗许。之后她因为庆祝太子皇兄生辰于太子东宫又与他相遇，当时她终于有机会和他说上了话，那一刻离得心心念念之人那般近她真的好高兴。 “这香囊既暂时送不出去，那等到下次我定要亲手送给他。” 李檀娘默道，眼里也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来。 安乐宫，因之前私下议论被李隆基撞见被勒令禁足在宫中后，武锦瑶便一直心存怨怼愤恨难消，日子过得极艰难，好在终于和宫外的武家人搭上了线，又暗中和柳婕妤串通合谋达成共识。两人决定趁春猎的机会，在宫外除掉将她们害得如此悲惨，沦落到如此境地的杨玉环。 两人动用自己的家族势力，动用关系联系上千机阁中的管事，以天价雇请阁中十名最顶尖的刺客刺杀杨玉环，且必须成功不能失手。 武，柳二人正在暗中密谋着，眼下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春猎做准备，让小蝶整理着出行必备物品的施颜尚且对武，柳二人的阴谋毫无所知。 春天是万物复苏生长的季节，在施颜看来春猎无疑是残害生灵的一场单方面猎杀，其实并不可取，她也试着劝过李隆基，可李隆基以每年春猎已延续至今取消不妥的原因搪塞了过去，她不欲和李隆基周旋便没再劝。 其实她清楚李隆基不愿取消春猎，一方面是身为皇帝不容置疑的威严，另一方面是他擅长骑射本就喜爱狩猎，又长居宫中自然向往外头的天地。 第103章 春猎在即 昨日李隆基告知施颜两日后他们便要启程往骊山狩猎，此次春猎不仅她，李隆基还选了几位妃嫔同行伴驾。在大唐有四季狩猎的习俗，施颜闲时翻阅了些书籍才搞清楚狩猎的真正意义。 古人称春猎为“蒐”（sou），夏猎为“苗”，秋猎为“猕”，冬猎为“狩”。春蒐，春天搜索、猎取没有怀胎的生灵。因为春天是各飞禽走兽繁殖的季节。 夏苗，夏季猎取残害庄稼的禽兽。因为夏天是庄稼苗生长旺盛的时间，保护庄稼不受禽兽的糟蹋，保障粮食的收成，也是维持一种平衡。 秋狝，猎杀伤禽的野兽。秋天，家禽要长大了，要保护不受野兽的侵袭，减少损失，维持收成的平衡。 冬狩，围猎，不加区分，都可猎取。冬天，万物休息，此时，猎杀一些动物，增加收成，维持数量平衡。 施颜有时真的非常佩服古人的智慧，若此次春猎真如书中所载她倒对参加春猎没那么抗拒了。只是她不明白当她劝解李隆基在春天狩猎不合时宜，并晓以内情时对方为何不同她言明春猎时并不会胡乱猎杀生灵呢，或许是身为帝王的李隆基认为没有解释的必要。 自入宫为贵妃在她精心的运作之下，她一直盛宠不衰，但也不必日日都在君王身侧相伴，她从不阻止李隆基宠爱旁的女子，却也不会让李隆基感到她有心疏远，毫不在意。 要说李隆基的后宫施颜最欣赏，与其走得比较近的妃子是哪一位，那应该是紫宸宫的梅妃了。 初见梅妃时施颜便觉得对方极合眼缘，而且很有亲切感，一来二去她们两人也相熟起来。 与梅妃交好身为皇帝的李隆基自是乐见其成。 此次春猎李隆基也特意选了梅妃江采萍随行。 出宫的队伍声势浩大，不仅诸皇家亲眷，王公大臣，还有一众文武大小官员也同行在列。 天子出行乘坐的马车都是极豪华精致的，而且空间宽敞。 兴庆殿前施颜随李隆基行至御驾前站定。 “陛下，不若让梅姐姐和我们同乘一辆马车，好不好。” “前儿江姐姐受了寒这才好些，陛下的马车舒适宽敞，也能免了江姐姐路上颠簸。何况我也可以就近照看江姐姐。” 李隆基莞尔。 “你和萍儿关系倒不错。” 说着回眸去看了眼落后他们一段距离，一袭白色宫装，十分清丽冷傲，面色却透着几分苍白羸弱，与德妃钱氏，芳仪董氏站在一处的江采萍，颔首道。 “玉环既如此有爱姐妹，朕当然愿意成全。” 施颜一听笑着谢了恩随即转过身去走到江采萍跟前唤了她一声。 “江姐姐。” 江采萍回以一笑柔婉贞静地看着施颜。 “玉环唤我何事？” 江采萍方才见施颜，李隆基两人笑颜以对，她本在心中暗生羡意，这会儿施颜突然来到她面前，她心中狐疑就以为施颜有事寻她。 施颜嫣然一笑。 “江姐姐，陛下叫我来此邀你去前头马车坐。陛下他心里怜惜体贴江姐姐，知你风寒才好，恐舟车劳顿一路颠簸，便差了我来请一道共乘御驾出行。” 江采萍心下微动不禁抬眸看向正朝她们这边望来的帝王。 “陛下他……可这于礼不合，我，我还是不去打扰你和陛下了。” 施颜瞧见江采萍眼底的隐忍和对李隆基昭然若揭的爱意，心头叹息一声故意一脸低落道。 “江姐姐是不喜和我同乘一辆马车吗，我还以为我们早已是朋友了。” 触及施颜眼中的黯然，江采萍立刻开口否认。“不是的，我如何会不喜玉环。我只是……” 其实她只是不愿插在自己所爱之人和他心爱的女子之间。 施颜察觉到江采萍对李隆基的一片真情后，便也为江采萍而不值，可每每看到江采萍眼中的失落，对李隆基的执迷不悔，她便想多制造一些机会让江采萍能得偿所愿，能和李隆基多多见面，相处。 意识到江采萍的纠结施颜也不再和她废话，伸出手来拉了她就往前走去。 “江姐姐，玉环不知你在顾虑什么。可陛下既然已经发了话，你总不好让他收回成命，而且陛下还在等着。” “队伍就要出发了耽搁了时辰也不妥。” 施颜的话句句在理，江采萍也确实不好反驳，况且她心里是渴望靠近李隆基的。于是便妥协了任由施颜带着她去到李隆基面前。 在她二人身后被冷落无视的钱德妃，董芳仪则各怀心思在贴身宫婢的搀扶下上了一旁的马车中。 “陛下万安。” 江采萍福了一礼。 李隆基笑着说了声爱妃免礼。 “上车吧！该启程了。” 说着转身去在高力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等施颜，江采萍相继上了御驾。高力士便唱念一声起驾。 由近卫军开道的御驾和随行人员等即浩浩荡荡地朝承天门行去。 一袭玄青暗纹圆领锦袍，护着太子驾辇的萧寰翎遥遥望着前头的天子御辇，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暗流涌动，此次春猎之行他原本会因职留在长安城守卫京师安定的，可闻听此次春猎帝王指了贵妃伴驾，他鬼使神差之下便去寻了太子李亨，并与其分析了一番利害，太子便令他和另一名将军做了调换，着他同行伴驾护卫一路上的安危。 宫中人多眼杂尽管渴望与施颜相见，但为了不陷自己所爱的女子于险境，他便一直忍耐着克制着压抑着不靠近她。但若是出了宫相对也少了许多制约，他或许能找到机会接近他心心念念的人，和她好好说说话，一解他相思之情。 四月草长莺飞，春花烂漫，和风习习，目之所及都是生机勃勃。 马车内，因李隆基兴致忽起，棋艺高超的江采萍正在与他对弈。施颜在旁观摩了几局，百无聊赖便回到自己的位置挑起车帘子朝外眺望，窗外的景致迷人，春风拂面犹如温柔的轻抚叫人昏昏欲睡。 “小蝶不在身边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帝王车辇身为宫婢的小蝶没有资格进入，因此被安排和随行的其他宫婢一起，待在队伍后面的马车中。 “小八，我好无聊啊，陪我说说话呗。” 0804在她识海中悠悠转醒打了个哈欠。 “颜颜，我真是搞不懂你，你无聊干嘛不让梅妃陪你说话，你跟她不是还挺聊得来的。” 第104章 骊山行宫 “你懂什么，我邀梅妃一起是因为我知道她喜欢皇帝，是为了给她和皇帝创造更多相处的机会，让她如愿以偿。” “而我刚好也能摆脱李隆基，不必应付他，实乃一举两得。这一路长途跋涉本就累的慌了，跟李隆基同乘一辆马车不得由我伺候他，再加上这拘谨闭塞的空间，和他待一起你看我我看你，不是活受罪吗。” “有江采萍在一路上我能有个说话的伴，而李隆基顾及江采萍，咱们大家也好相安无事。” 0804恍然大悟。 “哦，原来如此，颜颜真聪明。” 走走歇歇整整十日一行人终于抵达骊山脚下，两日后的春猎将在骊山围猎场举行，因为随行人员众多，王公大臣，文武官员等则在骊山脚下支了帐篷住下。而皇帝及其妃嫔，太子，几位王爷，皇子和一众皇家亲眷，则往骊山行宫下榻。 御驾缓缓驶入骊山行宫，下了御辇李隆基便带着施颜，一众宫人去了华清宫长生殿。 江采萍虽失落到了骊山行宫李隆基便忽略了自己，可她到底没有让自己太过沉湎于忧伤失落之中。 “娘娘，您别难过，陛下心里是有您的。只是有贵妃娘娘在，陛下他不好表露对娘娘的情意。” 香梨在江采萍身后小声道。她可是听宫里一些婢女私下议论过，说贵妃爱娇懂得怎么让皇帝陛下心疼，懂得讨陛下欢心，还说贵妃手腕高明看似贤静大度实则十分善妒，一个不高兴了皇帝陛下还得花心思哄她。在她看来这来骊山行宫的一路，她家主子能得伴驾同行是皇帝心中本就有她的主子，而施颜则是插在她主子和皇帝之间那个最多余的人。 “娘娘，贵妃明面上和您交好，不过是在陛下面前做样子，而她不阻止陛下与您亲近，也只是为了博一个好名声。您可千万别被她骗了。” 香梨思及方才簇拥着帝妃二人的一大帮子人，再看看他们此时的处境，便在心里为梅妃鸣不平。她见左右无人，前头领路的也是常年在行宫里侍候的，便无所顾忌地将心里的话通通一吐为快。 江采萍越往下听脸色也越来越差，她蹙了下眉回身看向一脸愤懑的香梨。 “你跟着我多少年了还不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么。” “以为出了宫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别让我再听到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 香梨触及江采萍眼里的冷光心下微颤，乖巧的住了嘴。 “娘娘息怒，是奴婢的不是。奴婢再不会口不择言了。” 心知香梨真心为自己，又看其认错态度良好，江采萍也缓了神色。 “香梨，有时候看事情不能只顾表面，焉知亲眼所见也不一定为真。这后宫风云诡谲，瞬息多变，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或成了他人的牺牲品。明哲保身才是正理，本宫不愿看到你哪日落入危险之境，你可明白。” 香梨似有所悟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娘娘所言奴婢记下了。” 之后一路无话，二人不多时便随那宫人到了一处种着几株梅树，桃树的宫殿前。 此时节梅花已谢，只有遒劲古意的枝干展露着清傲意趣之姿，但可近旁的两株桃树却有粉白的桃花挂在枝头，瞧着可爱活泼春意盎然。 “寒夭殿，有梅有桃倒是应景。本宫怎不知华清宫中还有只有一间宫殿。” 被问到话的宫人微微牵唇，恭敬道。 “早前冯大监听闻这次春猎梅妃娘娘也将伴驾同行，便特意将此处种有梅树的宫殿整理清扫了出来，更配置了好些娘娘喜爱的物件，这殿内的东西都是崭新的，望娘娘住的舒心。” 梅妃闻言微微一笑一如寒梅般清雅。 “缘是如此，你们冯大监有心了。香梨，看赏。” 香梨上前应是掏出自己腰间沉甸甸的香袋拿出一枚玉珠，几枚金叶子递给恭敬垂首的宫人。 宫人谢恩接下。 江采萍看了她一眼温和道。 “那颗白玉珠极其罕有就烦劳你转交予你们冯大监，至于金叶子你就自己留着。” 宫人抬眸看了江采萍一眼，应了声是。 “娘娘，稍后侍候您起居的人就会过来，您的辎重行李等下也会有专人为您送过来。没什么事奴婢就告退了。” 江采萍嗯了一声遂淡笑道。 “你自去吧。” 等那引路的宫人一走香梨便疑惑地望着江采萍。 “娘娘，至于要给他们赏赐吗，他们也没做什么，就算有也是他们应该做的。” 江采萍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了寒夭殿周围的景致片刻，随即走进殿内，待一观其中陈设布置确实合她心意便露出一抹浅笑来。 “冯大监是个有心人，只凭他这份诚心也该赏。偌大的后宫多是拜高踩低之人，冯大监能为本宫这个已然失宠的妃子如此用心已经不易了。” 香梨闻言也觉有些道理。 “娘娘您先坐着，我去外头看看侍候的人，送行李来的到了没有。” 江采萍颔首行至一张红木靠椅上坐下。 “你去吧，不必管我。” …… 施颜随李隆基入住长生殿，便有侍候的宫人鱼贯而入各自忙活起来，因伺候的乃是大唐最尊贵的帝妃二人，所有人都小心恭谨不敢有丝毫的行差踏错。 别说虽不愿和李隆基待在一处，可跟着皇帝享受到的待遇都是最顶级的。 长途跋涉又条件有限施颜全身难免酸痛不已，甫一踏入长生殿便熟门熟路地走到靠窗的那张软榻坐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酸疼的四肢。 小蝶见她难受也在一旁俯着身给施颜敲敲打打，为她缓解疲乏。 李隆基几日不曾沐浴只觉满身尘埃，自去净了面，又去温泉池洗浴解了乏，刚一进殿就见施颜主仆二人坐在窗边小榻上顾自忙活着。 他还是头一次瞧见自己的贵妃乱没形象不拘礼数的样子，没来由的就觉得眼前一幕鲜活的很。 往常他总会有一种对方近在眼前可又如烟似雾难以琢磨，这般偶然撞见的情景他才感到了一丝真实。 “小蝶，嗯，有点痛，你下手稍微轻点……” 第105章 偷溜出去 施颜轻呼了口气，暗道远行一趟真是遭了老罪了，蜷在那马车里整整十日啊，除了偶尔下马车走动走动，她就没怎么活动过。再加上待在马车里也不可能睡得安稳，睡不好于她无疑酷刑。她倒是可以将马车里的其余两个人给迷晕了，自己完全可以肆无忌惮一些。可为了给江采萍多些和皇帝相处的时光，她还是打消了将两人迷晕的念头。 “真是太折腾人了！” 施颜感叹。 小蝶也心疼地附和。 “谁说不是，这出门一趟娘娘腿都水肿了。” 施颜被小蝶两手揉按得酸痛缓解了些，舒服地哼了哼。 “哎……说来说去还是我这身体底子太弱了。” 李隆基不在，旁边又没别的人，许是太过放松，施颜靠在榻上渐渐地就似没了骨头一般，那娇弱无力媚态横生的模样，让伫足不前的李隆基差点没把持住心里那股冲动。 “若不是因为朕玉环也不会遭这份罪，快让朕瞧瞧玉环的腿情况到底如何了。” 随着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施颜小蝶同时惊得一愣，施颜涣散的意识更是瞬间苏醒，她仿佛有肌肉记忆一般立刻正襟以对，又挂起那招牌的笑容柔柔唤了声。 “陛下，您来了。” “坐。” 说着往一旁挪了挪，将大半的位置留给李隆基。 李隆基目光一闪笑意不减，径直走到她旁边坐下。 “在朕面前不必拘束，朕只愿玉环在朕跟前永远都是自在的，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施颜不曾细思只随意的点了点。 “让朕看看，你身上不舒服一路上怎的不吱声。” 李隆基不赞同地看着她，遂俯下身去就要去察看施颜双腿的情况。 施颜见他动作哪里愿意当即站起身来在他面前张开双臂，舞了几圈，完了还故作一副情意绵绵地神情笑望着李隆基。 “陛下，你瞧臣妾像有事的样子吗。臣妾不过就是故意夸大其词娇气病犯了，您可别当了真。若是惹得陛下为臣妾忧心，臣妾可是会难过的。” 李隆基宠溺地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而后伸出手去。 “好，你无事就好。快来朕身边坐着吧。” “朕知你一路疲乏吩咐她们给你备了香汤，待会儿便让小蝶随你往华清池，你在温泉汤里泡一泡，再让小蝶给你按一按筋骨，想必会松快许多。” “今晚还有宴席，你沐浴过后再小睡片刻。” “朕还有事要和太子他们商议，等晚宴的时候再来寻你。” 施颜心道再好不过点了点头，后又说了些贴心的话并亲自送走了李隆基。 洗去一身疲乏施颜回到长生殿往内殿小睡了，她以为自己不会很容易睡着哪里料到一沾枕便沉睡了过去，等到醒来时内殿的光线明显已经暗了下来。 施颜让自己适应了一会儿，转眼看去就见换了身常服的李隆基正坐在榻边看着她，她也不知对方来了多久，总之一醒来就见李隆基出现在她榻边，一种不确定感令她心头莫明一紧，但她还是维持着镇静，缓缓启唇道。 “陛下来了多久，怎么不叫醒臣妾。” “臣妾有没有在陛下面前出丑。比如说梦话，打呼噜，磨牙，流口水什么的……” 施颜故作羞怯地看着看不清表情的帝王，见他沉默不语，还以为自己睡梦中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借着微光李隆基将施颜脸上羞怯不安的表情看个分明，不忍心再逗对方，于是朗朗笑出声来。 “朕竟不知玉环还有这些习惯，下次朕一定趁起夜的时候好好观察观察。” 施颜闻言瞬间如释重负。 “陛下，臣妾方才故意那样说的，您还真信了。呵呵……” 李隆基听自己被捉弄了也不恼。 “你呀你，胆子越发大了，叫朕拿你如何是好。” 又说了会儿话，介于晚宴时辰已至帝妃两人便歇了话头。等小蝶伺候施颜换了身装束，李隆基便带着她在高力士和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出了华清宫。 翌日晴，待李隆基往议事殿和朝臣商议春猎事宜，施颜便去寒夭殿去和梅妃叙话，等两人一同用过午膳，施颜便告辞了。 大好的春日光景浪费了着实可惜，百无聊赖之下施颜便动了出去踏春的念头。 左右骊山行宫四周景致怡人，施颜便拉着小蝶轻装出行，成功避开近卫军溜出了华清宫。 因骊山行宫位于临潼，又属秦岭山脉的一处支脉。且背依骊山面临渭水，依山傍水，不仅风景秀美，且规模建造得甚是宏大。 施颜站在高处看着眼前的壮丽建筑，亭台楼阁，还有遍布骊山的峰峦山谷，只觉美不胜收。 “娘娘，我们就这么私自溜出来玩真的不要紧吗？” 小蝶有些担心被皇帝发现主子会受责罚，因此忍不住有些担忧。 施颜倒是不甚在意的样子。 “无妨，近卫军就在附近，真遇上危险咱们就求救。何况，我们就出来走走，散散心，也不走远。” “若是陛下发现怪罪下来，我会和陛下好好解释。出来了就别叫我娘娘了。” 小蝶向来对施颜唯命是从也非常信服她自是不会反驳。 “奴婢不叫您娘娘那该叫什么，您就是贵妃娘娘啊。” 施颜只是淡淡道。 “你以前叫娘子，现在也这么叫便是了。” 小蝶点点头。 “好的，娘子。” 华清宫建在骊山之上，且由工匠开辟出了一片宽阔之地，四周不仅遍布亭台楼阁更修有烽火台，和一座名为老君殿的道观。放眼皆是绿意葱葱，山间更是云雾缭绕，施颜带着小蝶先往老君观拜了拜三清大帝和各路神仙，而后循着久远的遗迹上到烽火台上远眺骊山层叠的山峦。 “娘子，这里风大不好久待，我们还是下去吧。” 施颜恍若未闻，只遥望着眼前的美景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及心里涌动的那种历史厚重感，她脚下的烽火台不知见证了多少朝代的更迭和繁盛，如今她置身于异时空看着属于此间的大唐疆土，油然而生一股怅然和豪迈之情。 登高而望远，无论谁看着眼前大好河山之壮阔而不心生豪情，可大唐终会迎来它的衰落和消亡，这一事实如何不叫施颜怅然。 突然几声苍鹰啼叫之声清晰传来，施颜抬头望去见是苍羽正盘旋于不远的上空，下意识的施颜便开始四处搜寻起某人的身影。 第106章 你我之间 当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时，施颜竟怔住了。 萧寰翎看着令他朝思暮想的女子，他克制住内心的渴望没有上前与之遥遥对望。即使不能靠近，就这样远远地多看几眼也是好的。 小蝶也注意到了忽然出现的萧寰翎，大感惊讶道。 “娘子，前面那人好像是萧公子。” 她心里很矛盾既担心施颜和萧寰翎私下交流，被有心人瞧见做文章继而会引发乱子，可私心里她又期望施颜能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相知相伴。在她心里皇帝从来不是她主子的良配。 施颜轻轻嗯了声。 小蝶见施颜一直看着萧寰翎仿佛入了神，抿了抿唇她便建议道。 “您和萧公子也许久不见了，应该有好多话说，要不奴婢去将萧公子请过来。” 能偶遇萧寰翎施颜心里本就莫名欣喜，加上她确实很久没和萧寰翎好好说过话了，听了小蝶的建议正要同意，就见萧寰翎突然转过身去眼看就要从另一头下去了，施颜微愣反应过来立刻追了过去。 小蝶见此立马跟上。 “萧寰翎，你站住，为何见了我话也不愿说一句转身就走。” 施颜疾步追上下了烽火台的萧寰翎，不知为何凭生一股幽怨，在他身后喝问出声，霎时就止住了萧寰翎离开的脚步。 “我们不是朋友吗，还是说你心里已不再将我当做朋友了。” “你真的不愿和我说话了么。” 萧寰翎听着身后又急转慢的声音，分辨出其中的低落便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回过身看着施颜。 “当然不是，我只是……我……” 说着已因焦急而红了脸，他其实想说自己之所以避开只是不愿给她惹麻烦，可让他意外的是施颜竟追他而来。能接近自己的心上之人他只有满心欢喜，可一触及施颜那双水盈盈的眸子他就言语笨拙起来。 如此这般容易羞涩的萧寰翎让施颜心头豁然清明，如云开雾散般笑了起来。 “阿翎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如此容易害羞。”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避开我，也不是故意不愿和我说话了。你别急。” 被心上人安慰打趣了萧寰翎反而更羞窘无措起来。 小蝶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退到一旁捂着嘴巴偷偷笑了好一会儿。 两人说了两句话，施颜见前方不远有一座建在崖边的亭子，于是便邀了萧寰翎到亭中坐着一边观景，顺便叙话。 萧寰翎自然欣然同意。 二人到亭中坐下，小蝶则站在亭外守候。 “阿翎看上去稳重了不少。” 施颜眼含笑意将萧寰翎精致明艳的脸好一顿仔细的端详。 “虽是成熟了些但好似比从前更好看了。” 好一段日子不见原先还有稚嫩的轮廓线条也深刻了一些，张扬中更增添了几分内敛的凌厉美，犹如传说中暗夜幽昙，也仿佛最秾艳的牡丹。既矛盾又和谐。 再也招架不住施颜的目光，萧寰翎将视线挪向亭外的远山。 “娘娘何必取笑臣。要说容貌这长安城中，甚至于天下间，谁人能和贵妃娘娘您相比。” 萧寰翎几句话说的淡淡的，可施颜却从其中听出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说的是实话，阿翎是我见过的人中最美的。” 萧寰翎说的没错杨玉环确实是大唐的明珠，是天下间少有的美人，可她只是顶着杨玉环容颜身份的一个现实世界的普通人而已，所以她无法以旁人的赞许之词而自居。 萧寰翎终究还是因施颜一句话而起了涟漪。 “若是你眼中最美的人，我也只愿做你一个人的。如果这样的话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我兴许会极厌恶恼怒吧。” 萧寰翎贪念地看着施颜的面容，她的眼睛，笑容，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在心中默道。 “你在宫里过得好不好。” 话一出口萧寰翎就觉自己犯了蠢。 怎会不好，不好他如今也不会在此地见到她，若是过得不好又如何能常伴君王身侧，更流传出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传言。真的过得不好他见到的她不会依旧明眸善睐。 思及这所有都是另一个男人带给施颜的，萧寰翎心里就升起一股酸涩之意。 “你，真的喜欢陛下吗？” 问出这句话后萧寰翎心头被重物压着的地方陡然一轻。 施颜将萧寰翎眼底的黯然看在眼中，否认的话已脱口而出。 “说什么喜不喜欢。不过是情势所迫，身不由己。” “但陛下对我还是不错的。” 萧寰翎听施颜道对皇帝陛下无情，心头黯然瞬间一扫而空。尽管急欲知晓施颜心里有没有谁，可面对施颜清濯的眼神他无论怎样都问不出口，或许他是害怕会听到自己不愿听的。 “这次你怎么也一起来了，不用留守西京？” 去年春猎她不曾参与，当时她也从萧寰翎信中得知他需留守京师，此次萧寰翎有跟来施颜不免有些好奇。 萧寰翎抬手抹了下鼻翼道。“太子让臣跟着臣便跟着来了，西京有人留守娘娘不必挂心。 施颜轻笑一声很想嗔萧寰翎一句，而且她这是在担心长安城无人留守么，她不过出于关心才问他罢了。 “你这次来流云应该有一起吧。能在骊山行宫附近遇见你，莫非也是太子命你随行护他安危。” 萧寰翎看她一眼颔首。 施颜微微一笑，望着前方缥缈的云烟。 “偶尔会想起阿翎带我去洄云谷看星坠湖，教我骑马的情景，那时的日子真美好。” “自学会骑马后我就再未骑过了，马术要多练才会精进，我许久不接触兴许都生疏了。” “嗯，要不然阿翎带我到山下骑马好不好，让流云载着我跑几圈，再让我找找之前的感觉。” 施颜目光灼灼地看着萧寰翎，那期待的模样让人不忍拒绝，何况他不会拒绝心上人的任何事情。 “好，只要你想。我们可从前面一条小径下山去，流云被我留在营地了，那里有专门的人会照料它。” 施颜听萧寰翎同意带自己去骑马原本很开心，可思及萧寰翎尚有职责在身眼里的光又淡了下去。 “还是算了。你带我去骑马，也算擅离职守，被太子知晓了恐会责罚你。” 萧寰翎听施颜为他担心，心头一热的同时浅浅笑了笑。 “无妨，有姜壑看着。姜壑这两年跟在我身边也得了些历练，行宫内外安防之责交予他我还算放心，况且我出来寻你时就和底下的人交待过……” 说到此处萧寰翎忽而就顿住了，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萧寰翎不由有些尴尬。 施颜却是恍然大悟一般，原来萧寰翎有一直关注着她，见她出了华清宫便跟了过来啊。 第107章 无题·四 施颜本想逗一逗萧寰翎，可顾及他脸皮薄于是故作不知情转身去和小蝶说话。 萧寰翎见施颜并未注意到他话中漏洞不由地舒了一口气。 三人行至那条下山的小径，施颜站在路口向下望去，估略着下山一来一回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萧寰翎看出了她的疑虑道。 “你若是在担心来回时间的问题，我可用功法带你下山去。” 施颜闻言顿时就打消了顾虑。 “阿翎是越发的厉害了，那就有劳啦。” 萧寰翎沉默地点了点头。 小蝶在一旁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觉自己果然成了多余的存在。 “娘子，你和萧公子下山去跑马吧，我就在长生殿等你，若陛下回了问起你奴婢还可周旋一二。” 施颜却是笑了起来。 “陛下问起我为何不在，你准备怎么回。” 本来还胸有成竹的小蝶一下就被问住了。 “这个嘛……那个……” “还是娘子您教教奴婢该怎么应对吧。” 她还真怕自己在皇帝面前露怯，或是说错了话给施颜惹麻烦。 小蝶一副求教的样子让施颜抿唇笑了笑。 “真是个傻丫头。” “若你见了陛下，陛下向你问起怎么不见我，你就说我待得有些闷到行宫四处闲逛去了，叫陛下不必担心。而且之所以将你留下便是特意在等陛下，好告知陛下我出门散心了。” 小蝶将施颜的话一一牢记于心。 “娘子，我知道怎么回陛下了，你放心便是。” “您和萧公子这便动身吧，再耽搁下去天都要晚了。” 施颜颔首一笑应了声好，而后看着萧寰翎。 “阿翎，我们走吧。” 萧寰翎闻言随即在她面前蹲下身。 “我背着你下山这样更好运功，不仅能护你周全，脚下速度也更快，如此亦最省力，最节省时间的办法。” 施颜怔忡了下也不扭捏矫情俯下身伸手环上萧寰翎脖颈，缓缓趴在他背上。 感受到身后的重量萧寰翎惊讶于施颜竟比他预想的还要轻几分，十分轻松地将施颜背起还不忘叮嘱道。 “等下风大小心尘灰进了眼睛，等下你便靠着我睡一会儿。等到了山下我就唤你。” 施颜有些触动萧寰翎的体贴入微应了声。 “嗯。” “小蝶，你回吧。” 萧寰翎听施颜和小蝶说话便转了个方向让施颜面对着小蝶。 小蝶见安静依赖地靠在萧寰翎肩头朝她笑着告别的施颜，心底不由生出一种二人分外相配，早该如此亲近的念头来。 等施颜和小蝶告别过后萧寰翎便运转内功背着施颜朝山下飞身纵去。 施颜只在武侠影视剧中见过轻功，在仙侠剧中见过一些术法，如今亲眼看着萧寰翎背着他在山涧小径穿行，如履平地般从容自如，心里不禁为之赞叹和惊讶。 “阿翎，你练的什么功夫这么厉害。” 萧寰翎的身法虽及不上轻功来的绝妙和诡谲，可他的速度确实要比常人快许多，施颜看向两旁不断变幻的景物，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施颜声音仿佛就在他耳畔，鼻翼间属于施颜的馨香气息若隐若现，萧寰翎屏息凝神让自己纷乱的心跳和呼吸尽量平静下来。 “也没什么，我随师傅修习秋鸿剑法的间隙还兼修了点内家功夫，平日里加以巩固，想要在山间小道自由来去倒不是难事。” 虽以杨玉环的身份入道修行过一段时间，但事实上她根本参不透道家的经典，也一直觉得道家很隐秘很玄妙，听了萧寰翎的话她只觉道家功夫果然深奥却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阿翎学这一身功夫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萧寰翎闻言心中一暖。 为尽快学成回到长安早日见到施颜他的确十分刻苦，且非常拼命，一日睡不到四个时辰。他师傅当时还不只一次念叨他是个疯子，有一次在飞瀑之下他冲破瓶颈之际，还险些血气逆转差点走火入魔成了个废人。 那些过往他不曾与谁提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都快忘了，如今施颜一句有心的关切，他曾咬牙经历的苦，那些难熬的孤寂，突然间就无足轻重起来。这世上终有一人是会关心他的，这样的认知让他心头释然。 “还好。” 萧寰翎轻柔的声音如一片羽毛，看着眼前背着她的男子，施颜却有一股莫名的心疼萦绕不去。 “辛苦了。” 三个字带着淡淡疼惜传入萧寰翎耳中竟叫他眼眶涩然。 “不辛苦的。” 大约又行了一刻钟，眼前视野也逐渐开阔，萧寰翎脚下加快了些速度，不多时他便背着施颜到了山脚下的一块空地上。 “到了。” 随着萧寰翎的声音落下，剧烈的风也骤然变小，施颜打眼看了看四周示意萧寰翎将她放下。 萧寰翎却有些迟疑。 “要不然我就这么继续背着你吧。” 施颜当然不可能依他了，方才不过权宜之计，这会儿已经到了山下了怎好还让萧寰翎背着她。 “我可以自己走，你把我放下就是。” “你功夫底子再好背着我行了一路想必也是累的，你也得好好歇歇才是。” 施颜出于关心他，萧寰翎也不愿驳了她的意思，于是微微蹲下将施颜放在地上。 “他们扎营的地点就在前方不远，你要随我一道去，还是在此处等我将流云牵来。” 施颜沉吟片刻遥望了眼前方依稀可见的帐篷。 “我在此处等你吧。” 思及此处离营地不远，萧寰翎倒不太担心施颜的安全问题，于是颔首道。 “也好，你在此处莫要乱走动，等我，我很快就来。” 施颜笑着点了点头。 萧寰翎看着她明媚的笑颜又嘱咐了两句才举步朝不远处的营地走去。 直到萧寰翎的身影渐行渐远施颜才收回目光，独自一人她才分出心神来观察骊山脚下的环境，清风微扬，拂起她颊边的几缕碎发，她鲜艳富丽的裙倨像一朵随风飘摇的花，置身于大自然中施颜只觉疏旷至极。 不过半盏茶时间就有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施颜循声望去就见明艳清濯的郎君身骑白马朝她奔驰而来。 直到近了，望着那只朝她伸出的手掌，施颜只略怔了一瞬便将手交付而上，而后在一股力量的帮助下成功一跃，稳稳落在了萧寰翎身前。 流云等二人坐稳后嘶鸣长啸一声，便一扬蹄往前方疾驰而去。 第108章 自由如风 萧寰翎让流云带着他二人到了一处开阔的旷野。 “萧寰翎，此处的风景真好，我们就在这里停下吧。” “我想自己一个人骑马，你让我自己骑可好。” 对于施颜的要求萧寰翎自然会答应。 “好。我先牵着缰绳让流云带你慢慢骑一圈，等你适应后就让你自己来掌握。” 施颜笑着点了点头。 萧寰翎自马背上一跃而下，随即握着缰绳让流云带着施颜在无人的旷野之上慢慢踱着，待溜达了两圈确定施颜已经适应后才将缰绳递给施颜。 “一开始速度莫要太快。” “不过流云它很聪明也与你熟悉，你只管任意驰骋无需担心，何况还有我在。” 施颜轻抚了两下流云背脊上的皮毛挨在流云背上笑盈盈道。 “流云这么乖，有它带着我我自然是不会害怕的。” “流云，就拜托你了！” 流云似通人性打了个响鼻。 施颜见之眼里的笑意更融，而且望向萧寰翎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瞧，流云和我默契的很。” 萧寰翎将施颜的笑看在眼里，无声又宠溺地低头一笑。 施颜拍了拍流云的脑袋，接着轻喝一声。 流云便一扬蹄载着施颜在一片青草密布的旷野上小跑起来。 施颜被流云带着溜达了几圈渐渐得心应手便加快了速度，旷野之上只见一裙倨飞扬，顾盼神飞的女郎骑着一匹雪色的宝马于一片绿意盎然中策马奔腾而过，所有的一切都瞬间沦为背景，再没有什么比萧寰翎眼中的一人一骑更加摄人心魂。 施颜太喜欢骑马的感觉，听着风声呼啸她只觉自己是无拘无束，连同心也是自由的。 等感到全然尽兴了施颜才将速度慢了下来，她驾着马缓缓朝萧寰翎驶去，直到到了他近前她才停下笑看着正望着她的人。 “阿翎，我好开心。谢谢你带我出来骑马。” 萧寰翎低低应了一声。 “要不要歇会儿。” 施颜恰好也准备让流云歇会儿于是点了点头。 见施颜要从马上下来萧寰翎上前几步一把接住了她。 等施颜安落了地他才松开了手。 施颜道了句多谢，转而去让流云留在原地吃草休息。 “我们到那边去坐。” 指了指前方一块干燥一点的草地，施颜回眸看着萧寰翎。 萧寰翎颔首。 两人相偕往前走去，到了地方便席地而坐，面对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原野静静出神。 就在萧寰翎苦思冥想该如何打破这静谧，同施颜说点什么的时候。他期待的声音已在身旁响起。 “阿翎，你在想什么。” 施颜没有看萧寰翎语气也听不出一点情绪。 萧寰翎看着她柔美的轮廓，目光带着几分贪念。 “那你呢，你刚才在想什么？” 有点意外萧寰翎不答反问将问题又抛向自己，施颜侧目看来，正巧和萧寰翎的目光撞在一起。 那一霎施颜分明从萧寰翎眼底看到了一些难以琢磨的东西，她似乎觉察到了她之前不曾留意到的来自萧寰翎心里的感情。 施颜故作淡然地收回目光心却已乱了。 “我出来也好半晌了，我们回吧。再不回我担心陛下回长生殿见不着我，小蝶又应付不过来，到时候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萧寰翎眼底的光芒随施颜的话立刻黯淡下去。 “嗯，我送娘娘回去。” 说着站起身来还伸手去欲将施颜拉起。 只是施颜仿佛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自己站起了身。 萧寰翎怔忡地将手握紧，又状若无事地召来流云。 抚施颜上了马萧寰翎也飞身而起落座于马背之上，随后喝了一声“驾！”朝营地的方向疾驰而去。 施颜明显有感觉到来自身后萧寰翎低沉冷寒的气息，和来时那朗若春风的感觉完全不同，她有心说点什么调节一下彼此之间僵硬的氛围，可无奈始终开不了口。 一路无话二人沉默着到了先前的山脚下。 “你在此处等我片刻，我将流云安置好很快就回。” 施颜应了声好。 萧寰翎也没有看她得到回复便骑着马往营地驶去。 看着萧寰翎的身影逐渐消失施颜暗暗叹息了一声。 “小八，萧寰翎别是对我上了心吧。” 这几句话是疑问又是肯定。 0804欠嗖嗖道。 “自信点，他就是对你动心了，应该说他很早就看上你了。你自己难道没发现。” “你也不傻，其实你是有感觉到的，只不过刻意忽略了而已。” “颜颜，你现在反应过来了，你自己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施颜突然就被问住了。 “什么原因，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刚好发现了吗，萧寰翎他一点不懂掩饰，恰巧被我看个正着。” 0804听不得施颜在他面前死鸭子嘴硬。 “切，你就承认吧，你不过恰巧终于发现自己也是喜欢萧寰翎的，所以才对他的情意特别敏感些罢了。” “我早就说过你喜欢他的，只是你那时候不承认……” 施颜像是被拆穿了心事一下就恼了。 “哪有，我哪有喜欢萧寰翎。小八，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什么，你一提起这事我就要和你掰扯掰扯了。都怪你，就是你总在那说我喜欢萧寰翎，潜移默化的我就总不自觉想起他来。” “以后不许再和我说起萧寰翎，听到没有。” 施颜重重的语气带了一点凶狠，0804闻言小心脏莫名一抖。 “不提就不提，我不说就是了。哼，就知道欺负我，我要尽快长大，免得受你压迫！” 说着便嘟囔着住了声不搭理施颜了。 施颜见0804被她气跑不理她了，心里觉得抱歉的同时也不禁多了一丝烦躁。 “我不能喜欢萧寰翎的，我不能在这个时空对任何人动心。如果注定会分离还不如不要开始，这样对谁都好。” 打定主意施颜暗生波澜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 “抱歉！让你等久了。” 萧寰翎一去一来不过半刻钟，施颜看面前发丝微乱用了功法尽快赶回的人，心里没来由有些涩涩的。 “我没有等很久，你速度挺快的了。” 施颜浅浅一笑。 不过一个笑容，萧寰翎低迷的心情顿时就晴朗了许多。 “走吧，我送你回行宫。” 说着已蹲了下去。 如来时那般施颜俯身靠在在萧寰翎背上，一缕雪松般的清新气息入鼻，施颜怔了怔，感受着独属于萧寰翎身上那特别的气息，施颜脸攸的热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身上比个女子还要香，还要好闻，真是祸害人。” 暗自腹诽着施颜环着萧寰翎脖子的手臂也松了松。 第109章 长生殿中 察觉到施颜的动作萧寰翎眸子一沉故意手一松一紧。 惯性使得施颜吓得双臂收紧挨萧寰翎又近了些。 感觉到背上属于女子脸颊柔软的触碰，萧寰翎低头抿唇笑了笑。 很快萧寰翎便背着施颜上了去行宫的山道，只见他们的身影在那条山道之上飞纵着，而萧寰翎背着一人身法却如似一只燕子般灵巧。 和太子等一班朝臣商议完国事的李隆基带着高力士，一干宫人正在回长生殿的路上。 等回到行宫，二人作了别便分开了，施颜目送萧寰翎走远才径直往长生殿走去，而行至半道的萧寰翎还是忍不住回过身，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人直到再看不见了，他才收回视线转身去寻姜壑了。 一身明黄常服的李隆基行走于一条长廊之中，手持拂尘的高力士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一干随侍的宫人则不远不近地缀在两人身后。 眼看着长生殿就在近前，经过一处假山石亭时李隆基忽而就停了下来。 “何人在亭中嬉笑？” 李隆基眯着眼遥望着石亭中的两道婀娜曼妙的身影，还有那酥得叫人骨头都要软化的娇声笑语，不觉就问出了声来。 高力士当然是不知的，但熟知后宫妃嫔手段伎俩的他只将那亭中的两女子认作了随行的宫妃，但为谨慎他垂着首。 “陛下，稍等。还容奴才前去看过再来回禀。” 李隆基从鼻间轻嗯了声。 高力士领了命立刻去前头确定石亭中女子身份，待离的近了看清了亭中人的样貌着实还讶然了下，短暂惊讶了一瞬思及正在等他回话的帝王，高力士又转身朝李隆基在的地方行来。 见了负着手的帝王，高力士垂首恭敬道。 “回禀陛下，前面亭子里嬉闹的乃是贵妃娘娘的两位堂姐，虢国夫人，秦国夫人。” 说着便低下头等待帝王发话。 李隆基沉吟了片刻，眼里一抹深意一闪而逝。 “原来是她们二人，朕差点将他们兄妹给忘了。” 说着又看着亭中杨玉瑶妩媚的笑靥，语气淡然道。 “来之前想着贵妃能多些亲近的人陪着，才起了召他们同来的心思。朕念及贵妃一直顾及着朕以至于从不给族亲求任何恩赏，甚至有心疏远了家人，朕心中过意不去，这才特意恩赏贵妃的族兄，三个堂姐参加这次春猎。想必贵妃知晓朕一番苦心安排应该会高兴才是。” 高力士应声附和。 “陛下贵妃娘娘如此费心，贵妃娘娘自然是欢喜的。” 李隆基目光一直不离亭内那和自家姐姐笑骂，端得是风情万种的妇人。 “力士，你去将她们二人召来此处说话。” 高力士先是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帝王的心思也不敢迟疑。 “奴才这就去请。” 说着便去前头石亭内请人去了。 施颜回到长生殿时就见小蝶正在院中等候她，她心头一暖缓步走进院中。 等她出现就有在长生殿侍候的婢女上前相迎跪拜，施颜挥挥手让她们散去各自行事，而后朝小蝶招呼了一声。 坐在一张石凳上怀揣心事正入神的小蝶听到熟悉的声音，噌地从石凳上站起身欣喜地迎上前来小声道。 “娘娘，您可算回了。” 施颜笑了笑。 “是不是挺担心的。我这不是马上就回了嘛。走，进去说。” 小蝶笑呵呵地点点头，跟在施颜身后进了殿内。 从小蝶口中施颜才知晓她和萧寰翎出去一趟来回只用了两个时辰，而期间李隆基也不曾回过长生殿，更无人发现她离开过。 “虽然是有惊无险但这也太考验人心脏承受能力了，为了今后不被陛下发现您和萧公子私下来往。娘娘，奴婢求求您，往后您还是不要再和萧公子见面了好不好。” 小蝶跟在施颜身后，等施颜在软榻上坐下后将手中的打湿的帕子递给她擦脸，一边忧心忡忡劝解。 施颜擦过脸将帕子递回给小蝶。 “知道了，知道了。劳烦小蝶姑娘给倒一杯茶来，我口有些渴。还有点心果子什么的也给我端些来，我饿了。” 说着作可怜状看着欲言又止的小蝶。 被施颜看得投了降小蝶只得作罢，认命地去给端茶上点心了。 天色渐沉直到晚膳时分李隆基才现身，施颜并不关心李隆基去了何处在忙什么，可李隆基与往常截然不同的表现还是令施颜留了个心眼。 “玉环，朕准备了一份惊喜给你。” 李隆基夹了一块酥肉到施颜面前的碗碟中，笑看着她。 施颜嚼下一口菌丝抬起眸看向李隆基，直看得对方不自在了她才收回目光。 “竟然不敢和我对视，分明有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来有猫腻。” 0804的声音突然蹿了出来。 “颜颜想得没错，皇帝他心里的确有鬼。方才来之前他就和杨玉瑶在华清池耳鬓厮磨了许久，估计他这会儿正心虚着。” 施颜恍然大悟又有些惊讶。 “想不到即便我阻止杨家兄妹得宠圣前，也无法阻止既定的历史。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能接近李隆基，从而得偿所愿。” “既然李隆基自己乐意那就随他去吧。” “我该做的也做了，他自己要亲近奸佞我也我也没办法。” “话说小八，你升级之后竟然不再畏惧李隆基身上的天子气运了，真神奇。” 0804挺了挺自己的背脊神气道。 “我也是会成长的嘛。” “再说唐王朝将倾，李隆基身上的天子气运只会越来越稀薄，而我却越强大自然不害怕他了。” 施颜颔首。“原来如此啊。” “陛下，您说的惊喜是什么，臣妾真的很好奇……” 李隆基对上施颜的眼就一阵心虚，清了清嗓子将目光落在施颜的脸颊上。 “朕念你已许久不曾和亲人相见，此次借春猎出行，朕特意召了你家中兄长姐姐前来相伴。玉环对朕的安排可欢喜。” 施颜真想狠狠打击李隆基一番，可无奈自己要按历史轨迹走。 “陛下，有心了。得您如此用心玉环怎会不感到欢喜。” 说着还莞尔一笑。 李隆基以为自己一番安排正中施颜心思心情也瞬间舒畅起来。 “你既欢喜，那明日你们便见一见吧。” 施颜笑着应了声好，便低下头继续享用可口的菜肴去了。 第110章 心思 与一众金吾卫吃过晚膳的姜壑到处不见萧寰翎的身影，于是到膳房让帮厨给萧寰翎做了些吃食用食盒装着。 姜壑提着食盒在萧寰翎会去的地方找了一圈，总算在一处僻静长廊旁的湖边小亭，找到了正拿着酒囊独自饮酒解愁的人。 “光喝酒就能饱了？” “咯，专门给你带的，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你这样我真怀疑你是故意要损害自己的身体。” “萧大哥，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单独见杨姐姐了。反正你见了她也并不开心。” “你就将她忘了不行吗，这长安城里的好姑娘多的是，你条件优渥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不行，何必为了一个永远无法在一起的人黯然神伤，借酒消愁。” 姜壑将食盒放在石桌上，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看着靠着柱子沉默自饮的人。 想当初他初遇萧寰翎时曾就惊艳过对方的飞扬肆意和不羁，可自从他亲眼见证了萧寰翎陷于情爱，看着对方渐渐变得内敛寡言，以至于他自己对情爱一事也生了回避畏惧之心。他可不愿为了哪个女子而黯然神伤。 似对姜壑的话恍若未闻，萧寰翎又一连饮了几口酒，直到酒囊空了他才转头去看姜壑，眼里却十分清明一点醉态也无。 “你小子真是越发的婆妈了，絮絮叨叨。” “等回长安我便和你娘说你小子年纪不小了想成家了，放心你既然认我为兄长，那做哥哥的定会给你择一门好亲事。” 萧寰翎的样子十分郑重不像在开玩笑。 姜壑当了真，思及自家一向看重萧寰翎且十分认可他的母亲，当即就慌了，生怕回了长安萧寰翎就给他择一门亲事。可他还不打算娶妻啊。 “萧大哥，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劝你是真心为你好。和你这样携私抱负可不一样啊。” “至于我的年纪，我才十五岁，你是怎么忍心让我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过早地背上婚姻枷锁，被困牢笼的。我真是看错你了，枉我如此尊敬你，把你当我的亲人。哼！” 说着愤愤瞪了萧寰翎一眼从石凳上站起身，下巴高抬很是桀骜地大步走出了亭子。 等走出了一段距离虽心里仍有气，但姜壑还是停下脚步回身朝萧寰翎道。 “记得用膳，专门让厨子给你做了你爱吃的，可别糟蹋了。你既心里有杨姐姐就该爱惜自己，否则等那天你倒下了，杨姐姐知道了想必也会难过的。” 话落也不等萧寰翎再说什么便大步流星一般离开了。 萧寰翎看着已经走远的姜壑转眸又看向石桌上的食盒，目光不由一柔。 “我知你是关心我，姜壑，谢谢。只是我满心都是她，早已将她刻在我血骨之中，是如何都难以忘却的。” 也许是姜壑的话触动他的心，将食盒打开，萧寰翎看了眼里头的三样菜肴，见确实是他喜欢的，萧寰翎微微牵起唇在石凳上坐下，拿出木箸吃了起来。 除了施颜，陈惠，姜鹤母子算是少有的真心待他的人，生于世间能得这些可贵的温暖萧寰翎已觉十分感激。 晚膳后李隆基照常准备在长生殿留宿，只是施颜因今日见了萧寰翎本就心乱，又从0804那里得知了李隆基和杨玉瑶搅和在一起的事，一时就更加懒得应付李隆基了。于是寻了些说辞将李隆基劝走了，也好在李隆基并未纠缠很干脆便带着高力士去了别处安寝。 不用迷晕李隆基也不必特意早起施颜难得睡了个懒觉，直到天色大亮才起身。 等和小蝶一道在前殿用过早膳，施颜才让小蝶给自己梳洗打扮。 李隆基在高力士和一干宫人的簇拥下来到长生殿时，就见身着一袭玫红宫装挽一段月白披帛，眉心簪着三瓣粉色花钿，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耀目，分外娇媚倾世的女子，正闭着眼睛嗅闻一朵牡丹。 微风中丝丝缕缕的牡丹花香本就醉人心脾，何况在李隆基眼里嗅闻牡丹的施颜比之牡丹要更加昳丽生姿，更加夺人心魄。 李隆基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深情唤了一声。 “玉环。” 听到李隆基的声音施颜赏花的好心情立时就荡然无存，可她不能将对李隆基的厌烦表现出来，只得扬起一抹笑望向他。 “是陛下来了。” “陛下快来，臣妾方才出门来就看到这样大一片牡丹花圃可高兴了，您看这朵紫色的，和这朵白色的开得是不是很美。” 李隆基上前去到施颜身旁定睛看着那开得正艳的牡丹，赞叹道。“确实很美。可再美，再惹人怜爱，也不及玉环分毫。” 说着还一脸痴迷地看着施颜。 施颜暗暗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做羞涩状。 “陛下您过誉了。” 帝妃二人这边在赏花叙话，奉旨前来的杨国忠，杨玉瑶等姐妹三人已相偕而来，就在长生殿外候着。 李隆基早吩咐了人在殿外迎四人，等见人都到了迎他们的宫人便将四人领进殿内。 “兄长，这次见了玉环你可得抓住机会和她好好解释一番，能不能和玉环修复好关系端看这回了。” “玉环受宠于御前，又独得圣心，我们以后的好日子可都得仰仗她。” 杨玉钗一心惦记着富贵荣华随时不忘向杨国忠叮嘱一番。 杨国忠见杨玉钗说话不分场合，皱了皱眉，看着她小声警告。 “为兄自有主张。你也注意些，别什么话都往外说，没看见前面的是陛下的人吗。有些话若是到了陛下耳中别说富贵，不治罪已是轻的。” 被提醒了杨玉钗才惊觉地讪讪笑笑，捂住了嘴朝前头引路的太监看了一眼，见对方无所察觉这才安了心。 杨玉瑶则与杨玉琇走在最后。 身为大姐的杨玉琇向来性子沉静，也没那么强烈的攀附之心，只是都是自己的姊妹她心里都在意但也不会格外偏颇谁。将前面杨国忠，杨玉钗的话听在耳中倒没什么太多感想，只一路行来身旁的杨玉瑶比往日安静少言，她就不由感到奇怪。 “玉瑶，你可是有心事，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杨玉瑶闻言抬眸看着杨玉琇隐含关切的眼睛。 “我能有什么心事。” 不过是昨日里和李隆基一场颠鸾倒凤，还有李隆基与她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让她的心活络了起来。对比自家姐妹杨玉环的风光，再看她自己一个寡妇无处可依的落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自然就不甘心了，何况她自认不缺妹妹杨玉环什么，若是要依附一个男人去诱惑一个男人，她何不去诱惑这天下最尊贵的那一个。 第111章 杨家兄妹 “陛下，贵妃娘娘的家人已经到了，是否允他四人上前觐见。” 高力士恭敬地朝李隆基，施颜二人行了一礼。 李隆基与施颜对视一眼，同时回身看向前方正候在不远处的杨家兄妹四人。 “既来了便召他们过来说话吧。” 李隆基发了话高力士领了命便退下请人去了。 不一会儿杨国忠，杨玉瑶，杨玉琇，杨玉钗便跟着高力士相偕来到施颜，李隆基跟前。 “问陛下，贵妃娘娘安。” “陛下万岁，贵妃娘娘千岁……” 三人也不敢造次，更没胆子和那次在封妃大典上那样无所顾忌，生怕再来一个乐极生悲被遣走。 施颜将杨国忠兄妹四人的表现看在眼里一直都没有开口说什么，更不见半点热络之态。 李隆基不禁狐疑地在施颜，和杨家兄妹四人面上来回梭巡一番。 “玉环，你们兄妹许久不见定有许多话要说，你大可不必顾忌有朕在，都放开些就是。” 施颜暗暗吐槽了一句李隆基自以为是，而后抬眸对李隆基柔柔一笑。 “多谢陛下为臣妾，及族中亲人考虑得如此周到。竟特意安排了这一次相见。” “堂兄，三位姐姐舟车劳顿可觉辛苦。” “玉环瞧着你们气色还不错，想必是休整了一番休息得还不错。” 说着颔首一笑。“这都要感谢陛下，若不是陛下恩典堂兄，三位姐姐也不可能得到如此多的照拂。” 杨国忠闻言立即附和道。 “玉环所言及时，臣在此多谢陛下照拂和厚爱。” 杨氏姐妹三人见此也盈盈下拜。 “多谢陛下……” 尤其杨玉瑶还大胆地递给李隆基一抹妩媚的眼神。 李隆基被那勾魂一眼弄得心头一跳，瞥了身旁面带浅笑的施颜一眼，确定对方没有察觉出什么不由松了一口气，忆起昨日的荒唐李隆基眸色闪了闪，挥了挥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无妨，不必如此拘礼。你们兄妹好好叙旧，朕就不打扰了。” “玉环，明日便是春猎朕有些事要和太子他们商议，就不陪你了。” 施颜笑着点了点头。 “陛下正事要紧，您自去便是，不必陪臣妾。” 李隆基抬手抚了下施颜的脸颊又叮嘱了两句才带着高力士离开了。 “恭送陛下……”直到满身威严气势逼人的帝王被一干宫人簇拥着走远，迫于帝王之威的杨家兄妹四人才敢抬起头直起身放松下来。 “玉环，堂兄总算是见到你了。” “玉环可是还在怪堂兄从前罔顾你的意愿擅自去洞灵观打搅你修行，非要见你的事情。堂兄那不是不清楚你的境况，担心忧虑才不得已的吗。” “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即便心里再气，再怨兄长我，这么长时间了你也该原谅我了不是。” 杨国忠目光真诚，一副情真意切之态。施颜尚未开口，一旁的杨家姐妹三人却是看不下去替杨国忠说起话来。 “大哥他心里一直非常自责，自责自己不曾顾及你的感受，更自责之前不该听了陛下的旨意去洞灵观说和，不该逼迫你。让你寒了心。” “玉环，大哥他最疼的就是你了。虽然我们几个都是他的族妹，可他心里，嘴上最惦记关心的只有你。” 杨玉钗一脸急切地看着施颜，生怕施颜不信似的。 “真的，玉环，你信我。去年你可吃到新鲜的荔枝，那可是大哥着人特意从岭南采摘后马不停蹄送到宫中的。大哥知你喜食鲜荔枝可是花了好一番心思，就连陛下得知大哥所为都夸赞了他还给他升了官职……” 施颜只淡淡的看着杨家兄妹四人也不说话。 杨玉瑶看着满身尊贵如在云端众星捧月一般被所有人哄着，奉承着的施颜，一颗心便忍不住有些嫉妒起来。 “玉环，姐姐知道你如今身份不一样了，与我们已是云泥之别，但你何必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你不过仗着皇帝陛下宠爱你，没了陛下的宠爱你什么也不是。” 杨玉瑶脾气上来也没了顾忌。 “玉瑶，住口，你在说什么。” 杨玉琇纤眉一凝伸手拉扯了杨玉瑶一把。 “我偏要说，难道我说的不对！” “你看看她，自她做了贵妃几时将我们杨家人看在眼里过，她不过自己富贵了就开始嫌弃我们这些族亲才故意疏远我们……” 杨国忠眼看杨玉瑶口不择言要惹祸，焦急地看着施颜。 “玉环，你三姐她就是性子直些，但没有其他意思。你们素来亲厚，突然距离远了她难免心里难受，这才……” 施颜将几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只觉真是好笑极了。 “说够了。如果没说够我也不准备继续再听你们絮叨。若是说够了，那便该我来说点什么了。” “你们几个扪心自问，你们有真的关心过玉环吗，你们不过看着玉环表面风光，可知她心里的苦。” “我几次遭遇刺杀，有一次险些丢了性命，你们这些所谓的亲人难道就不曾听闻，你们可有问过一句，关心过哪怕一次。” “别打着亲人的旗号绑架我，我可从不欠你们什么。反而是你们打着我的名义肆意收受一些官员的贿赂，打着我的旗号在暗地里敛财。即使我推拒了陛下对你们的恩赏，你们不也依旧过得尤为奢侈糜烂吗。” “别整的是我多十恶不赦一样。” “我也懒得管你们，可奉劝你们一句别太肆无忌惮，最好收敛点。否则哪天大祸临头，玉环即使是一朝贵妃也保不了你们。” “还有你杨玉瑶，别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私下的所作所为。你怎么有脸到我面前叫嚣的。” “你们退下吧，我也累了。” “再提醒你们一句这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你们想好好活那就注意分寸，别不顾场合口无遮拦。” 说着缓缓转过身去继续赏花去了。 “小蝶，送一送本宫的好哥哥，好姐姐们。” 小蝶早就一肚子火了，闻言立马应了声是。 “几位请吧！奴婢劝诸位还是别搅扰我家娘娘赏花的兴致了。” 见哄人不成反倒将人得罪个彻底，杨国忠怒瞪了杨玉瑶一眼，面色黑沉如水。 “是臣等几人的过错，还请贵妃娘娘莫要放在心上。” “臣这就和她们离开。” “玉环，不论如何我们始终都是一家人……” 见施颜无动于衷，杨国忠心中无奈，也只得带着人先离开了。 第112章 春猎 在唐代上至皇帝王公，下至小姑娘，都能熟练的掌握骑马这项技能。皇家贵族都有专门的狩猎场，每逢狩猎，贵族们就会带着眷仆前往猎场，而狩猎时，马背上会放着贵族从小养大的猞猁，唐朝高官们乐于驯养这种动物来捕猎，并有专门的驯养人“狸奴”。 唐朝皇帝酷爱狩猎，因此还衍生了唐朝贵族社会最流行，亦是最昂贵的运动围猎。 施颜今日一见眼前盛大隆重的场面，也算是见证了书中，和一些画中描绘的唐代狩猎情景。 为便于行动所有人都换了一副装束，王公贵族则都选择专门的骑射服饰，还有一些人则选择着胡服。 胡服有别于唐朝特色的服饰，会带有一种浓浓的异域风格，不管是手腕上的护腕还是腰上的束带，不管是头顶的帽子还是脚下的皮靴子，都与具有汉族古典意蕴的骑射服饰有较为明显的差别。 施颜今日就换了一身深红色绣牡丹祥云纹的骑马服，看上去十分的英姿飒爽，如一轮灿烂的骄阳一般。小蝶给她梳得发式也比平日要简单，施颜只簪了萧寰翎送她的那只簪子，插了一朵娇丽的牡丹花，看上去既精致也明丽。李隆基乍一见到与从前格外不同的她，眼睛陡然一亮目光灼灼地将她望着。 “玉环这番装扮真像一位策马山河，统领千军的巾帼红颜。” 施颜被赞了心里也没觉多高兴，实在是李隆基的比喻在她看来并不怎么恰当。 统领千军是要上阵杀敌的得有真本事才行，她何德何能实在当不起。何况李隆基的夸赞不过满足他自己的私欲罢了。 “陛下谬赞了，玉环一不会带兵更手无缚鸡之力，怎好和统领千军的巾帼女英雄相提并论。” 施颜做娇柔地牵起唇浅浅一笑，似有些不好意思。 李隆基见她如此朗声一笑。 “玉环不必谦虚，朕说你当得起你便能当得起这称赞。” “你那件白狐裘也旧了，等下围猎，朕就猎几只白狐给你做一件新的狐裘穿。” 施颜颔首谢恩。 一旁的芳仪董氏将李隆基的话听在耳中暗自咬了咬牙，嫉羡不已地对着施颜的背影恨恨瞪了一眼。 “陛下，您怎的这般厚此薄彼，难道就只有玉环妹妹得你喜爱，您心里就只想着她一个人。臣妾也想要一件白狐裘。” “您是知道的臣妾向来体弱，冬日天冷的时候就特别难熬，要是有了您赏的白狐裘臣妾冬日里也有了更好避寒的衣物了。” 董芳仪一把嗓子娇滴滴的，说完还一脸期待地看着回头看向她的帝王。 江采萍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可心里也在期待李隆基接下来会如何表示，她的性子清傲做不到开口向皇帝要求什么，但因心里在意当听到李隆基要为施颜猎几只白狐做狐裘说没有渴望和羡慕是骗人的。 德妃钱氏也看着帝王，她倒不是多在意一件白狐裘她在意的只有帝王的态度，对帝王的真心早就不抱奢望期待的她，唯一在意的便是该有的尊重和体面，若是帝王太偏颇当众令她面上不好看那她势必得做点什么，也给某个她讨厌的人添添堵。 李隆基不讨厌后宫嫔妃使小性，也乐于享受他的女人们因他而争风吃醋，可不能触及他的底线，比如争宠要懂得分场合，他愿意给是他愿意，但若要向他索取也要看他高兴与否。如董芳仪这般不分场合的使小性还不乏责怪之意，已触及了他的底线。 周围皇家亲眷，文武朝臣都在看着，他这一国之君被自己的妃子当众埋怨，已损害到他帝王的威严。 见他面沉如墨，施颜便知他已心中不耐。除了她，还有伴驾随侍的高力士，其他人还没有发现帝王正在发怒的边缘。 触怒龙颜的董芳仪更是丝毫不觉。 可施颜可不打算让人破坏了原本大好的氛围。 “陛下，春天为万物生长的季节，臣妾斗胆求您一事。陛下，狐裘您之前就赏过臣妾两件，还是新制的，臣妾都穿不过来。要不，您赏臣妾一只活的白狐好不好。” “平日无事臣妾还能逗逗它，您不在臣妾身边的时候它也可以陪伴臣妾。” 施颜本就颜若朝霞，娇如牡丹，尤其水盈盈的双眸央求地望着人时，更让人不忍拒绝。 李隆基心头一软。 “好，朕便应你了，等会儿朕定捉一只最漂亮的白狐送你。” 一时间猎白狐制狐裘的事就被揭过去了。 “玉环啊，不知今日春猎你可有准备猎什么送予陛下呢。陛下如此呵护爱重你，更言要活捉一只白狐送你，这般情深厚谊，你也当感念才是。” “以你对陛下的情意定也做好了去猎场上猎一只猎物给陛下，博陛下开颜吧。” 钱德妃不愧老谋深算一席话就成功将矛头引到了施颜身上。 原本没做期待的李隆基一时也生了期待，目光热切地看着施颜。 望着笑容温婉实则内藏心机的德妃钱氏，施颜暗自讽笑一声，继而转向李隆基道。 “钱姐姐明明知道玉环不曾参加过狩猎，更不擅骑射，玉环方才也说了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可姐姐还问我这样的话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李隆基闻言眼底的热切淡了些，虽是失望也还是安慰施颜道。 “你别多想，你钱姐姐她许是误会了你有上场狩猎之意……” “你既不擅骑射便不要冒险了，围猎场内都是些凶禽猛兽你别伤着……” 德妃钱氏还是第一次和施颜正面交锋，她不由得在心里感叹着对方的伶牙俐齿，再看帝王明目张胆的偏袒，面上的端庄温婉差点就无法再维持下去。虽心中不甘但也只能先作罢了。 江采萍黯然地敛下眼帘，虽早就清楚帝王多情如今一颗心也并不在她这里，可完全被忽视了她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江姐姐，等下到了围猎场还劳你多照应着我一点。” 施颜将马驶到江采萍跟前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江采萍正要回应，闻声望来的李隆基便呵呵笑道。 “你跟着你江姐姐，这不是给你江姐姐添麻烦吗，你还是跟着朕吧，有朕护着也免得你受了伤让朕担心。” 施颜闻言弯了弯唇讨巧道。 “即是如此，那我和江姐姐作伴，我们二人就都跟着陛下好了。” 江采萍没料到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她自是愿意伴君身侧的，于是眼含期许地看着面容和煦的帝王。 李隆基看了笑靥如花的施颜一眼，又将视线落在穿着一身月白骑射服，如霜清冷如月高洁的江采萍，心下一动便应允了。 “也好，你们二人就都跟着朕吧。” 第113章 危机暗藏 “玉环，姐姐也想和你一起。” “陛下……” 骑着一匹枣红马精心打扮了一番，艳若桃李般的杨玉瑶找准时机兴冲冲策马上前，妩媚至极看向笑意还不曾隐去的帝王。 杨玉瑶的出现有些突然，不只施颜自己，其他人更是。 李隆基见杨玉瑶如此不懂分寸，碍于施颜的情面又不好当众斥责冷脸，何况他先前没有把持住还和对方有了纠缠，即使再不喜他也只得沉着声。 “既要跟便跟着吧。” “高力士，传朕旨意，此次春猎猎得猎物数量最多，最稀有珍贵的，朕皆必有重赏。” 高力士垂首应诺躬身行了一礼便传旨去了。 随着鼓乐声起，负责整场狩猎活动秩序维护，同时也负责皇帝和众多王公贵族贴身保护工作的军队，则分作两列护着皇帝和一众皇家亲眷，王公贵族，文武朝臣向骊山脚下的围猎场驶去。 队伍最前头李隆基身着骑马服手持长弓十分威风凛凛，即便已经不再年轻可仍旧不减半丝风采，施颜则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跟在队伍中间。 江采萍虽全程注意力都在前方的李隆基身上，但一直和她并驾齐驱。 反观一同跟来的杨玉瑶倒无所顾忌，心思昭然若揭，策马的速度快如疾风，紧紧缀在李隆基身后生怕被丢下似的。 施颜将之看中竟有些佩服杨玉瑶了，为了自己内心所求的只无畏地往前冲这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再如何李隆基都是杨玉环再嫁之人，也算杨玉瑶的妹夫，杨玉瑶和李隆基纠缠在一起的时候竟半点不知避讳，真不知他们两人是怎么想的。 在施颜看来杨玉瑶和李隆基背着杨玉环勾搭在一起，和李隆基霸占自己儿媳的行为一样荒唐。 很快施颜便跟着大队人马到达猎场。 所有人整装待发，随着击鼓声响号角声起，李隆基一声令下宣布春猎开始，跃跃欲试的众人已四散而去。 “玉环，萍儿你们跟在队伍后头可别跟丢了。” “你们切记保护好两位娘娘安全！” 李隆基回头朝身后叮嘱了一番便已朗笑一声扬鞭奔向前方。 见李隆基策马远去杨玉瑶立即加快速度跟上，等到落后李隆基不足半尺，便笑着唤了前方的李隆基一声。 “陛下！您等等玉瑶啊，玉瑶等下一定猎一头鹿送给陛下。” 李隆基闻言放缓速度看向追上自己的人，眼里带着一丝欣赏和讶异。 “想不到虢国夫人竟有如此厉害的骑术。” 杨玉瑶抿唇一笑故作谦虚道。 “与陛下相比还差得远呢，妾不过平日里喜爱骑马，也喜爱狩猎罢了。俗话说熟能生巧不是。” 李隆基触及杨玉瑶眼底的妩媚风情，又看其一身骑装别有一番动人的魅力，脸上的笑也浓几分。 “原来虢国夫人也爱狩猎，这倒与朕相合。好，朕便拭目以待，若虢国夫人真猎了一头鹿送朕，朕也礼尚往来送虢国夫人一份礼物。” 杨玉瑶闻言心中一喜倒也不客气。 “那陛下就等着看妾给您猎一头鹿吧。妾定不叫陛下失望。” 李隆基见杨玉瑶如此直率真性情便豪爽地颔首一笑。 “前方深处就有野鹿出没！” 说着已扬鞭驶进了前方的林子里。 杨玉瑶应了一声便策马跟上李隆基一道进了林子里。 高力士见状立即跟上李隆基和杨玉瑶，护卫帝王安危的近卫军则也紧随而上。 施颜见李隆基等人进了前头一片茂密的林子，不由朝四周望了一眼。看周围环境地势，联想到以往看影视剧和小说的经验，施颜就总觉会发生点什么。尤其临出发前她右眼皮还跳了一阵，直觉告诉我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铁的定律跟着皇帝出行定会遭遇点什么。 “小八，如果有危险你可得事先提醒我。” 0804原本正自顾玩得正嗨听了施颜的话立刻回应道。 “颜颜放心，有危险我一定提前通知你避开。” …… “玉环，你有心事吗？” 江采萍关切地望着一言不发显得格外安静的施颜。 “玉环其实不必在意的，无论陛下身边有谁，他心里在意的也只有你，所以……” 施颜结束了和0804的对话看向一旁的江采萍。 “江姐姐误会了。” 江采萍见施颜似乎不欲多说，她自然也不会过多纠缠，于是牵起唇笑了笑。 “玉环比我想象中要豁达许多。” 施颜闻言心下了然江采萍话中何意也没说什么只与江采萍相视一笑。 领着一队金吾卫与近卫军一道护着皇帝，太子等人安全的萧寰翎，则远远地注视着被护在队伍中间的施颜，虽说他的职责是护卫皇帝，太子两人的安危，可他心里清楚真到了关键时刻他绝对会舍弃所有人去保护他心爱的人。 与此同时武锦瑶，柳婕妤两家合谋花了重金从千机阁雇的五名顶尖刺客，和排名前五的五名杀手早已潜伏在了猎场之中。 “老大，武柳两家的人说了此次春猎队伍里有他们买通的内应，等下一有动静我们便行动，而且今日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让杨玉环命丧于此。否则便看做任务失败，另一外半雇金他们也不会支付，更会暗中宣扬我们千机阁沽名钓誉，名不符实……” 一黑衣面具男小声对蹲守在一片树丛中的男子道。 同样戴着面具但穿着一身暗红色袍子的男子，闻言瞥了黑衣面具男一眼。 “你赶过来就是来我跟前找死的？” “我和肖雨他们几时失过手。” 此话一出其余几人也似被受到了侮辱，齐刷刷看向黑衣面具男。 仿佛在说敢质疑我们别怪我们打爆你的头。 黑衣面具男头皮一紧，成功被威胁到了，可联想到如今形同废人，他们千机阁曾经排名第一的刺客殇绝，黑衣面具男就认为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的同伴。 “老大，近卫军和金吾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且都是重重选拔而出的精锐，此次虽有内应相助，我们的目标也只在贵妃一人，但也不得大意才是。” “你可别忘了长安城里可有比殇绝还厉害的人，若是被我们碰了，我们……” 穿着暗红衣袍的男子闻言目光陡然一沉眼底杀机一现。 “若真遇上岂不正合我意么。我倒要看看皇帝的近卫军，大名鼎鼎的金吾卫是不是名不虚传。” 第114章 杀机现 施颜一边保持着缓缓行驶的速度一边欣赏着沿途景致，有江采萍和她一起不时说说话，尽管只能干看着其他人打猎她也没觉得无聊。 这会儿早看不见李隆基，杨玉瑶等人的身影了，施颜也不关心他们去了哪里。 就在施颜正欣赏风景的时候，队伍中一近卫军打扮的中年男子看护在施颜，江采萍二人身旁的人逐渐少了，周围随行而来的皇家亲眷也尽数去了别处，忽而以掩耳之势将一枚沁了毒的银针击向施颜，只突然施颜调转了马头和江采萍往另一条开满野花的小径驶去，刚巧避开了那银针。 见一击未成中年男子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只能作罢。 险些中了毒针的施颜对潜藏的危险丝毫未觉，原本该提醒她的0804也不知干嘛去了也没反应。 关键时刻却是一直关注她的萧寰翎留意到了中年男子的不对劲，眸色一沉的他当即嘱咐了姜壑几句自己策马朝中年男子驶去。 见萧寰翎突然离开，不明其意的姜壑冲着他的背影唤了一声。 “萧大哥！” 可人没理会也已经到前头去了，姜壑无法也只能认命担负起护卫太子指挥金吾卫的职责。 “你，出列。” 萧寰翎手持长剑指着队伍中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没料到自己不但失了手还暴露了自己，勒着缰绳的手攸得收紧，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惧瞬间笼罩了他。 束手就擒无异于等死他自然要搏一搏，眼中狠色一闪，中年男子刀一拔便朝萧寰翎刺出。 萧寰翎剑虽未出鞘可极轻巧便化解了对方攻击，且以压倒之势逼得中年男子狼狈至极。 二人突然刀剑相击情势一时混乱起来，众人也纷纷往各处避去。 “有刺客！保护陛下，保护太子……”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随行的近卫军立即出动去守护李隆基的安全，金吾卫则也立刻严阵以待将太子等人护在中心。 施颜，江采萍闻声望来见情势不对，也极配合的不再动作安分地待在原地被近卫军护着。 “小八，发生了什么事？有刺客你怎么不提前通知我做准备。” 0804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双臂一环抱着自己小小声道。 “那个，颜颜，抱歉哈。我好像是出了故障一时没感应到。” 它可不敢说真话，其实它方才是抱了吃瓜的心思等着看萧寰翎如何英雄救美的，就是忘了一旦施颜问起来它要怎么回应了。它好心虚哦，所以以后还是不要当个吃瓜群众了。 “颜颜，武贤仪，柳婕妤他们两家出了大价钱找了千机阁中无名顶尖刺客，无名排名最前的杀手来杀你，他们就躲在暗处某个地方，你可一定要小心。” “这里你能信任的只有萧寰翎，他也一定会豁出性命保护你，切记要跟紧他，否则你会很危险。” 0804的话让施颜双眉微凝，一股愤怒忽得升起。 “平日里我也秉持着互不相扰的宗旨，也不曾有过要害她们性命的念头，可她们怎么就如此不知安分一点，非要作死。既然如此，他日回了宫我会让她们知道惹怒我的下场。” 那边萧寰翎飞身一脚将中年男子踢飞在地上。 中年男子身受重伤倒地不起猛的吐出一口血来，畏怯地望着以剑鞘抵着他命脉的萧寰翎。 萧寰翎冷着眼逼视着嘴角溢血的中年男子。 “说，谁是主谋，谁派你来的。” 中年男子唇角紧抿不语。 萧寰翎哼笑一声，好看的唇勾起一抹噬血的弧度。 “不说，本将军底下的人有一百种让人开口的法子，只是不知你到时能否经受得起。” “你许是不清楚就连和你有过牵连的人，金吾卫也会一律找出来，届时他们也会有一个好去处。” 中年男子闻言当即就变了脸色，他是听过金吾卫的威名的，尤其面对萧寰翎他不由就心生一股恐惧，意识到自己眼前的就是让人闻之色变的萧寰翎，心有忌惮又害怕家人被牵连的他就再支撑不住。 “我说，请将军莫要牵连无辜，是……” 只他话刚到一半就被飞来一箭射中心脏一命呜呼了。 中年男子明显死不瞑目死得那一刻还大睁眼。 萧寰翎眼含冷霜看向那放暗箭的人，当看见是自己金吾卫中的一员时，神色便更冷沉了。 姜壑也很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一剑劈向射暗箭的叛徒。 男子似乎愧于和萧寰翎对视，避开了姜壑一击的同时也不恋战，竟策马朝着施颜所在的方向驶去。姜壑紧追他不放，一边持剑相攻他一边嚷道。 “常明你这个叛徒！亏得我萧大哥一直给你机会立功，他那般赏识你，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信任的。” 被唤常明的男人也不回应只专心以长弓抵挡着姜壑的攻势。 萧寰翎在察觉到常明意图为何之后，便策马朝施颜驶去，此刻他无心理会什么叛徒只一心记挂着施颜的安危。 就在他离施颜越发近了时，忽听破空之声他转眸去看就见一只羽箭从他身旁射向施颜所在的方位。 “娘娘，快避开！” 萧寰翎心急地大呼一声。 好在一直关注着他又有0804提醒，施颜在那破空一箭射来之时便已策马闪避朝安全地带驶去。 “江姐姐，他们的目标好像是我，我们分开行动。你自己小心点！” 分开前施颜留下了几句话便只身往不远处的林子深处去了。 见施颜躲开了暗箭往林子深处疾驰而去，担心她安危的萧寰翎自是义无反顾策马奔向那林子深处。 江采萍来不及说什么只得忧心不已地望着施颜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 未能完成任务，心知逃不过责罚的常明为不牵累家人对姜壑刺出的一剑也不再闪避，噗嗤一声一剑正中心脏，常明忍着剧痛哀求地看着收剑入鞘的姜壑。 “不关我家人的事，我今日此举完全逼不得已，他们说了只要我杀了贵妃便饶我弟弟一命，这世上除了除了父母亲，弟弟就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虽不争气，可我答应过父母亲会护他一生的。” “小姜，代我向将军说一声对不起。若有来生常明定会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话落便身子一倾从马上跌落重重倒在地上断了气。 第115章 对峙 姜壑神色复杂的看着已经死去的人，翻身一跃下了马。 “你安心去吧，你的话我会帮你传达。” “众金吾卫听令，一队留下护卫太子和在场皇家亲眷，文武朝臣安危，一队随我去寻贵妃娘娘，萧将军。” 姜壑话落间一列金吾卫迅速上前。 “出发！” 姜壑一声令下随即策马而去，金吾卫则也立刻紧随而上。 被护在中心的太子李亨看姜壑带着一队金吾卫离开，面色已肉眼可见的暗沉下来。狩猎场中出了乱子，无论兵部，吏部，户部，刑部皆有推卸不去的责任，他身为一国储君自然明白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今日之事并不简单，刺客目标虽不是他，但下一次若有谁将矛头对准他，他这一国太子难保不会命丧当场。 思及此李亨神情一冷也没了狩猎的兴致。 …… 施颜骑着马进了林子后不出意外地就迷路了，一直潜伏在暗处观察，早就伺机而动的千机阁刺客和五大顶尖杀手，见她独自一人进了林子中便立即蜂拥而上前去截杀。 树木茂密的林中戴着相同样式银灰色面具的十名男子身法矫健，在林中穿梭着。 “颜颜，加快速度，有千机阁的刺客和杀手两面夹击而来要取你性命，他们一共有十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单凭你自己还难以对付他们。我暂时还没有办法助你一臂之力，你自己当心。” 施颜闻言立马加快了速度，轻喝一声沿着满是枯枝败叶的幽径朝前方驶去。 “颜颜，你不要怕，萧寰翎看你进了林子也追进来了，你只要再坚持一阵，他很快就会赶上来救你。” 0804的话显然起了作用，得知萧寰翎追她而来施颜当即便安心了许多，即使此刻危机四伏她也不害怕了。 萧寰翎进了林子后就失去了施颜的踪迹，尽管心中焦急但他还是极力让自己冷静凭感觉搜寻着施颜的身影。 能在千机阁中位列前茅，于天下高手间享誉声名，且能在殇绝之后跻身老大的位置令众人心服，不只剑法，傅回在追踪，探查，计谋，胆色方面也十分出色。 不过一炷香功夫在他的带领下，他们便追踪到了施颜行踪，并迅速将施颜困于中心进退不得。 施颜看着将自己包围其中清一色戴着银色面具，满身肃杀之气的十名男子，暗自哎叹一声。 “不愧是顶尖的刺客和杀手，我已经卯足了劲，这马都快累死了，这些人居然还能赶得上我，佩服佩服！” “瞧瞧，这一个个的，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的模样。小八，我尽力了，看来不等萧寰翎来救我就要被他们给杀了。” “我这青春大好年华啊！” “小八，我还不想死……” 0804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谁说你一定会死。你先想想办法拖一会儿时间，萧寰翎很快就到了。” 傅回凝着深邃的眸打量着端坐在马上，不见半点异色一派风轻云淡，生得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不禁也失神了一瞬。 “你可是杨玉环。” 因着眼前人已是自己的笼中雀，瓮中鳖，毫无威胁，傅回不知为何难竟破天荒地没有立即下令扑杀，而是难得好颜色温声闻道。 施颜微微颔首十分有礼地柔柔一笑。 “我确是杨氏玉环，诸位是来杀我的么。” “看你们一身行装，我猜你们应该出自千机阁吧。而你，你是他们的头头吗？” 傅回杀过许多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机警，即使濒临死亡还能如此镇静笑意从容的女子。 “既知晓我等出自千机阁，贵妃娘娘如何还能这般无畏，难道就真的不担心死在我等刀剑之下做个无名孤魂……” 傅回不解地望着端坐骏马之上，气质高贵，清傲而不可亵渎的一国贵妃，莫明陡生一股钦佩之情。若是对方露出畏惧怯弱之色，且开口求饶，他定会毫不留情一剑将之击杀。 “老大，跟她废话这么多作甚，她既然是我们要杀的人，那便直接结果她性命速速离去就是了。” 之前和傅回汇报过消息的黑衣面具男明显对施颜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只想快些完成任务后离开，见自家老大也不动手还和施颜攀谈起来自然非常不赞同，于是凑到傅回跟前提醒。 施颜耳朵尖将黑衣面具男的话分毫不差的听在耳中，她暗骂了他一句，又催促起0804来。 “小八，萧寰翎到哪了，他还有多久到，我怕自己拖不了多久。你也看到了，这红衣男旁边的小喽喽在催他老大杀我……” 0804也着急，但它不能表现出来还尽量安慰施颜。 “快了，快了，最多几分钟。” 施颜一听顿时就充满了力量。 “喂，你，对，我叫的就是你，我说你这人怎么如此没有同理心，我都快要死了，你还见不得我和你们家老大多说几句话。你们这么多人将我一个弱女子堵在此处，我也没说你们不讲道义，你倒好，还催着你老大快些将我杀了。” “看你样子年纪也不大，心怎么这么黑啊……真是我平生仅见。” 黑衣面具男看自己被一个女子讽刺了，而且同来的弟兄还一副看他好戏一样别过头在偷笑，着实刺激到了他大男人的自尊。 “你这女人，给我闭上嘴。死到临头嘴还这么厉害，别以为你生了一副蛊惑人心的样貌就能蛊惑我家老大，还有我这些弟兄。” “老大，动手吧，你下不了手我来。” 说着已拔出长剑朝施颜面门刺去。 傅回冷眼看着并未制止，今日他们十人截杀一个弱女子虽有恃强凌弱之嫌，但既然已经接下任务便顾不上这些了，他们来时以为会很棘手，哪知一朝贵妃身边连个像样的高手都没有。 就在黑衣面具男剑尖快要划向施颜颈项之时，策马而来的萧寰翎以迅雷之势击出一掌，将猝不及防的黑衣面具男给打飞出去摔落在地上。 施颜见黑衣面具男摔落在地眼含恨色的瞪她一眼，忙回头去看身后，等看见红衣墨发的萧寰翎一人一骑气势迫人而来，心不由得微微颤了颤。 “萧寰翎！” 一见来人施颜眼睛陡然一亮，眼底欣喜如何也掩饰不住。 “我知道你会来的，我就知道。” 萧寰翎闻言温柔地看着她，递给她一个有他在一切不必担心的眼神。 萧寰翎的出现让傅回等人同时一惊，见同伴受了一掌摔下马背，众人闻风而动一齐朝萧寰翎攻去。 萧寰翎见势抽出腰间佩剑，手腕一转剑尖轻挑几个剑花便轻松隔开了几人攻势，一个飞身便已落座于施颜身后将她护在怀中。 “不要怕！有我在。” 第116章 危急 施颜依着萧寰翎宽阔的胸膛只觉分外安稳，闻言轻声应道。 “嗯，我不害怕。” “阿翎，你自己小心，不必顾及我。” 萧寰翎一剑挥出磅礴的剑气将傅回等人逼退开去，接着见势拥着施颜飞身落座于流云背上。 “流云，保护好她。” 说着便一跃而起手持三尺青锋朝傅回等人纵身而去。 施颜见萧寰翎持剑和千机阁那群人交缠于一处，眼底不禁染上了一丝忧色。 傅回十岁被千机阁主买下，十二岁开始习剑，至今已有十二个年头，他与殇绝同为千机阁内剑术最高绝者，殇绝剑法为绝，他则为烈，这些年死在他剑下的亡魂不计其数。 自殇绝双手被削沦为废人，他便成了千机阁排名第一的刺客。殇绝的下场无疑是他们所有人的警示，他更告诫自己时刻保持警醒半点不敢懈怠，日以继夜苦练剑法，不料今日与萧寰翎对招，他才明白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剑术并不是毫无破绽，也不是天下无敌。 竟有人能将手中剑使得如此千变万化，刚柔并济，对方不过几个简单的招式便轻易化解了他凌厉的剑式。 “殇绝的双手难道为你所断。” 傅回脑中灵光一现，深邃的眼冷冷逼视着淡然如水的萧寰翎。 萧寰翎剑锋一转便划破了两名合力挥刀劈向他的黑衣面具男，两人被一剑封喉立时鲜血飞溅地仰倒在地上。 杀了其中两人萧寰翎又手腕一转，那散发着幽光的寒剑便似有了生命一般，直直刺向另外一名正对他挥刀的黑衣面具男。只听利器破开胸膛入骨之声乍响，剑尖正中其心脏，男子当场气绝身亡。 萧寰翎灵巧避开了傅回的步步紧逼，一闪身便收回佩剑与傅回对起招来。 傅回见之当即气怒攻心，手中剑也使得更暴烈了几分。 许是都清楚只有解决了萧寰翎，他们才能顺利完成任务，于是都在专心对付萧寰翎，一时倒将施颜抛在了一边无人理会。 施颜看萧寰翎成功解决了其中三人，和其余六人打得有来有往，看上去颇游刃有余，原本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 因为担心自己影响到萧寰翎，连累他受伤，施颜一直安静待在一旁观战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老大，此人太难缠，若再这样和他纠缠下去于我们十分不利，我们三个弟兄已死在他剑下，老大，我们要不暂时先撤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找着机会我们再来取她杨玉环的性命……” 其中一人趁萧寰翎被另外两人缠住之际对傅回建议道。 傅回当然不甘心就这样收手撤离，可思及眼前情势，以及萧寰翎强悍的实力，还有随时会赶来的金吾卫，令他不得不萌生出了退意。他不愿再看着自家兄弟在此丢掉性命，虽然他们都是些刀口舔血之徒，可关键时刻也要学会审时度势，避免无故的牺牲。 重伤倒地缓了一会儿终于有了气力的黑衣面具男，一看傅回被说动有了退意，心头恼恨本就萧寰翎杀了自己三个弟兄，还重伤了自己，他如何能甘心。于是忍着胸口处的剧痛站起身，取下背上的弯弓抽出羽箭搭箭拉弦对着不远处的施颜射去。 离弦之箭破空冲向端坐于流云背上的施颜，危险一触即发。 “颜颜，有暗箭，快闪开！” 0804大叫一声。 施颜来不及应惯性使然立马屈身躲避，因为闪避及时那箭从她头顶掠过，她也顺利捡回了一条命。 暗自吐出一口气来，施颜看着钉在一株大树树干上的羽箭大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好险！” “小八，多亏你提醒。谢谢啦。” 0804闻言却是焦急道。 “颜颜，先别说谢了，赶紧的离开此地，那人还不死心，势必要取你性命，他又在挽弓了，赶紧逃命吧。” “你别担心萧寰翎应付不来，你先保住自己的命更重要些。” 施颜一时也犹豫起来。0804的话虽有道理可她真做不到丢下萧寰翎自己独自逃命去。 “阿翎，先不要和他们纠缠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施颜先是冷冷望了一眼那正搭弓上箭的黑衣面具男，再对着正和傅回对招的萧寰翎大喊了一声。 施颜的呼唤让棋逢对手正沉浸于两厢对战的萧寰翎分出心神朝她看去。见施颜焦急的模样，还有那自他眼前掠过直直射向施颜的羽箭，萧寰翎顿时心神骤裂大脑一片空白，他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做出反应不顾一切飞身而去，倾尽凭生之力挡在了施颜身前，以自身护住了所爱之人。 羽箭入骨之声传入施颜耳中，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人，意识到对方以身为自己挡下了暗箭，施颜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萧寰翎，你怎么这么傻！你要不要紧，那箭射中你哪儿了……你让我看看……” 萧寰翎忍着背上传至周身的隐隐刺疼看她一眼，而后将她拥在怀里，一言不发，轻喝一声调转马头朝前方一片绿意葱浓的树林驶去。 傅回见萧寰翎飞身而去为施颜挡箭而后策马奔进树林内，他微皱了下眉转头看向朝施颜射箭的黑衣面具男。 “老大，我们要不要去追，他受了伤失血后定然功力大减，我们合力围剿他耗也能将他耗死。届时那位贵妃娘娘自然也能手到擒来，要她性命也再轻易不过。” 傅回旁边的黑衣面具男注视着萧寰翎，施颜离开的方向，与他分析着情势，完全没有注意到傅回眼底的犹豫和权衡。 就在傅回深思之时，一阵马蹄之声由远及近而来。 “应该是朝廷军队到了。” 黑衣面具男翘首望了一眼看向傅回。 傅回闻言沉吟片刻，而后看了眼地上死去的三个弟兄，及不远处受了伤还强撑着拿着弓箭不放的黑衣面具男。 “小午，你带云浩回千机阁疗伤。” “我和成业，小谭几个去追击他们二人。” 被叫到名字的黑衣面具男赶忙应了一声。 “老大放心。” “你们自己也要当心，那人虽中了一箭但未伤及要害，千万不要轻敌。” 傅回颔首。 “就在此分开吧。” “撤！” 于是几人分做两队往两个不同的方向迅速撤离了原地。 第117章 绝境可逢生 等姜壑带着一队金吾卫赶到时，傅回等人早已没了踪影。 “姜小参军，看着三人装束打扮像是出自千机阁的杀手。” 一瘦高的男子检查了一遍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尸体向姜壑禀告。 姜壑闻言走到一具尸体前俯身查看了番他颈上的剑伤。 “这人死于萧将军的秋鸿剑法，看这伤口血迹此人死了不过一刻钟。” “萧将军剑法高超，有他在贵妃娘娘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你，先回去向太子殿下复命，就说有三名刺客死于萧将军之手，但暂时还不曾寻见贵妃娘娘和萧将军下落。” “既不见他二人踪影，想必还另有刺客伏击，为安全起见本参军得带领金吾卫尽快找到他们。若太子殿下，陛下问起，你就答本参军寻到贵妃娘娘，萧将军后会立刻返回。” 瘦高男子垂首应是，道了句参军多加小心便策马朝猎场驶去。 “萧将军，贵妃娘娘二人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远，你们六人一组分散开来到周围搜寻贵妃娘娘和萧将军下落，一旦发现他们二人行迹，或遭遇千机阁中刺客，杀手，及时以信号弹明示。” 众人大声应是，随即分成四组策马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了。 姜壑看一班金吾卫已分做四组去找人了，不由抬头望向前方的一片林子，凭着直觉他没有选其他方位而是鞭子一扬朝似在召唤他的林子奔驰而去。 “阿翎，你受了伤必须尽快处理，不能再如此颠簸下去了。我们先找一处地方避一避吧，我给你看一看伤得如何。” 萧寰翎中了一箭也不知伤得重不重，施颜真担心他会失血过多，也怕路上颠簸他的伤会加重，便焦急地劝解起来。 那一箭正中他肩胛骨一动便钻心的痛，可为了不让施颜担心，他放柔了语气故作轻松的安抚她。 “我的伤没有大碍，还可以坚持，你别担心。” “那些人不会轻易罢休定会追来。我必须尽快送你回去，只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才放心，所以还不能停下。” 萧寰翎怕时间拖久了一旦他昏迷就无法保证施颜的安危，他是如何也不愿放慢速度，或是将施颜置于危险之中的。 施颜听萧寰翎的意思是全然不顾自身只一心要护她周全了，她第一次发现萧寰翎竟然会有如此固执的一面。 平生第一次有人为她奋不顾身舍生忘死她的心真的很震动，依偎着身后温暖可靠的胸膛，施颜心底某处涌上一股酸涩的感觉，她不愿萧寰翎因她而受伤，也害怕萧寰翎因她而死。 “小八，那些人有追来吗？” “你给我看看哪一条路可以尽快回骊山行宫，萧寰翎的伤等不得。” 施颜心知说服不了萧寰翎，无奈只能开口向0804求救。 0804看了眼萧寰翎嘴唇泛白，明显强自支撑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心。 “萧寰翎杀了他们三个弟兄，他们当然不愿放过他，何况他中了一箭，这种机会难得，务必是要置他于死地的。等杀了萧寰翎，你就只能任他们宰割了。” “后面不远他们已经追来了，一共有五人。” “前面不远就是断崖，你们干脆从断崖跳下去吧，断崖底下有个山洞能供你们藏身，那山洞附近有一支千年灵芝，你采了给萧寰翎吃比吃什么药都管用。” 施颜差点没骂出声，她这里让0804给指条回骊山行宫的路，0804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建议她跳崖，这是要让他们去死吗还跳崖。 “你有没有搞错，跳崖，你确定我跟萧寰翎跳下去不会摔个粉身碎骨！我是让你给我们找一条尽快回骊山行宫的路，不是要你指一条死路，ok？” 0804闻言很是委屈。 “我倒是也想你们能返回骊山行宫，可萧寰翎选的路不对，你们现在的方向和骊山行宫背道而驰，离行宫已经越来越远了，后面又有千机阁的人紧追不放，要想有一线生机要么坚持到援兵到来，要么你们就跳到断崖下面去。你放心那断崖被一层云雾遮着好似深不见底，实则并不深，你带着萧寰翎跳下去刚好落在一个水潭里，等出了水潭你们就到山洞里躲一躲。到时候你找到千年灵芝给萧寰翎服用，再为他将伤势处理一下，他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赶情萧寰翎是路痴吗，要不然怎么反而离猎场营地，骊山行宫越来越远了呢。可让她现在提醒萧寰翎也来不及了。 0804的话几乎说动了施颜。 萧寰翎策马的速度极快，劲风将施颜散乱的发丝吹乱，一些甚至扒在她脸上拂在她眼前阻挡了她的视线。 抬头朝前方看了一眼，思及0804所说的断崖，施颜不由升起一丝忧虑来。 “小八，你确定跳到断崖底下我和萧寰翎都不会有事。” 0804回了一句。 “没事的，就算真有事关键时刻我也会帮你的。那断崖不深，况且那水潭就在断崖底下，你们跳下去定会掉到水潭里，我会保证你们不受伤更不会被淹死的，尽管放心。” 施颜闻言这才彻底放了心。 “阿翎，你相信我吗？” 萧寰翎不明白施颜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还是回道。“当然。” 施颜伸出手搭在萧寰翎的右臂之上。 “阿翎，我们好像走错路了。眼下你有伤在身不宜大动干戈，千机阁那班人想必很快就会追上我们。我不想你出事。” “再行一段路，前面就是断崖了，等到了崖边我们从那崖上跳下去。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不会死的。” 萧寰翎眼睫轻轻颤动了下，虽然施颜后面的话十分令人疑惑，也匪夷所思，可他却深信不疑。 “好，我听你的。”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听，即便那崖底是绝路，我也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 施颜被萧寰翎的坚定深深触动了，她何曾有幸能遇见如萧寰翎这样全心信任她，愿意舍命护她的人。 “你都不怕跟着我一起丢掉性命吗。你个傻瓜，干嘛对我这么好。” 萧寰翎牵起唇笑了笑。 “我愿意。” 因为是你所以愿意。 肩胛骨处的伤越发痛了，不过就是笑一笑都开始吃力起来。 就这样环抱着自己心爱的人，即使最后真的死去他也死而无憾，萧寰翎这样想着。 第118章 生死相随 “颜颜，前面不远处就是我跟你说的断崖了。” 0804适时提醒。 施颜抬头眺望了一眼，见前方不远一片云雾缭绕暗自定了定心神。 “阿翎，一直往前！” 萧寰翎闻言应了声嗯，继而驱使着流云朝前奔驰。 眼看着断崖已至近前。 施颜心底竟升起一丝紧张之意来。 萧寰翎勒了一把缰绳，二人堪堪在断崖前数步之遥停下。 “阿翎，我们下去吧。” 萧寰翎颔首翻身下了马，而后伸出手去扶施颜。 顾及萧寰翎背上有伤还插着箭，施颜生怕牵动他背上的伤口，挥手拒绝了他帮助，自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让我看看你身后的伤。” 施颜记挂着萧寰翎的伤下了马后就急着去看他身后中箭的地方。 萧寰翎却是捉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笑着摇了摇头。 “无事，小伤而已，没有射到要害处。你别担心。” “你看我的样子哪里像受了重伤，我受得住。” 看萧寰翎不似说谎，施颜上下打量了萧寰翎一眼不确定道。 “真的不要紧，你可别哄我。” 萧寰翎忍耐着肩胛骨处的刺痛尽量让自己表现如常。 “没哄你，箭刺得不深。” 施颜将信将疑的看着萧寰翎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好吧，姑且相信你。” “对了，我们跳到崖底去，那流云要怎么办？” 萧寰翎闻言朝施颜安抚地笑了笑，而后摸了两下流云的脑袋然后拍了拍它的背脊。 “你去找姜壑，不用担心我们。” 流云似听懂了他的话打了个响鼻后又用脑袋碰了几下萧寰翎的手臂，便长尾一甩，马蹄一扬朝着东边去了。 紧追而来的傅回等人远远看着施颜，萧寰翎放走了自己的白马，心中都不约而同生出一股疑惑来。 “老大，他们干嘛也不跑了，反而还将马给放了。他们想做什么，难道是有什么阴谋不成……” 云浩一边往前奔驰一边向傅回表达内心不解和猜测。 傅回脚下不停，双眉微蹙凝视着正朝他们望来的人，此刻的他无疑也对施颜，萧寰翎两人的举动感到不解。 “他们来了。” 施颜看着越来越近，携着凛冽杀气朝他们追击而来的傅回等人，转眸看向萧寰翎朝他伸出手去。 萧寰翎微怔了下，深深注视着施颜一双美丽的剪水双瞳，也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萧寰翎手心的温软，施颜忽而就笑了。 “萧寰翎，别怕！我们不会有事的。走，既然敢牵我的手，那便和我一起从这断崖跳下去。” 说着便拉着萧寰翎走到崖边。 “小八，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我和萧寰翎从这跳下去不会出问题？” 0804差点要翻白眼。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我几时骗过你，你出事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施颜闻言尴尬地解释。 “不是不信任你啦。我最可爱的小八，我这不是害怕吗。” “临跳崖前想从你这里找找勇气。” 0804无奈叹气。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跳崖的。” 施颜闻言一喜还以为有别的办法可以甩开千机阁的刺客，又能顺利返回骊山行宫。忙问道。 “既然有别的路子你怎么不早说。” 0804呵呵一笑。 “既然你害怕跳崖，那就只能让萧寰翎吃点苦头了，他一个打五个，想必除了大伤几分元气于性命应该是无碍的。” 施颜差点没忍住爆粗口。 “你这等于白说，他都中箭了，还不知到底伤的重不重，我怎么可能让他冒险。” 施颜心知萧寰翎不过是不愿她担心才一直强撑。让萧寰翎一对五，这种冒险她赌不起，还不如跳到断崖下最起码不会死，而且还能采到千年灵芝给萧寰翎服用。 “萧寰翎，千万别松开我的手。” 说着便拉着萧寰翎朝云雾笼罩的断崖跳了下去。 “好，我不会松开你的手。有我在，你不要害怕。” 下坠的失重感和对未知的恐惧让施颜微微发起颤来，萧寰翎双臂一张将施颜搂进怀中，温柔笑看着她。 “即使粉身碎骨也有我在前，我不会让你有事。” 随着砰啪一声，萧寰翎护着怀中的施颜重重落在水底，好在0804事先已在两人身上施了一道防护，因而虽落进水潭也有得到一定的缓冲和压力。 “原来断崖并不深，崖底还有一方水潭。” 萧寰翎按捺下心间的疑惑在水下保持着平衡，确定怀中人只是晕了过去，心下稍安的他也不敢在水中待太久。 “水潭的水竟是有热度的，看来这是一处温泉。” 萧寰翎一手将施颜往上托起一手奋力向上滑，不一会儿就带着昏迷不醒的施颜浮到了水面上。 断崖边，亲眼看着施颜，萧寰翎二人双双跳崖的傅回等人尤不可置信，满心愕然地望着被云雾遮蔽一眼看不到底的深崖。 “老大，你说他们怎么如此想不开要跳崖呢，若是搏一搏也不是毫无胜算。眼下可好，跳了崖算是真把命搭上了。” “既然贵妃已经跳崖了，我们也算完成任务了。虽然她不是死在我们手中，但我们也不可能也跟着跳到崖底去追杀她了。” “人死如灯灭，我们还是快些离开此地吧。” “这贵妃也真是宁死不屈，宁愿选择跳崖也不愿死在我们手上。她这般也算是被我们逼死的……” 云浩还在自顾自话。 心中思绪百转的傅回却是不耐烦起来。 “好了，收收声吧！” “任务达成，先离开再说。” 说着已直起身朝之前流云离开的方向飞身而去。 见傅回走了，云浩等人自是立即跟上，一时间断崖边就空寂下来，仿佛之前根本没有谁在此停留过。 等姜壑驾马来到断崖附近，眼前所见不过一片云蒸霞蔚，再无其他，只略逗留了片刻他便骑着马往别处去寻人了。 “陛下，猎场中混进了刺客。贵妃娘娘已经失踪了。” 奉太子李亨之命前来传信的人见了李隆基立刻翻身下马，跪在地上禀告道。 原本兴致正浓，已猎得好几头猎物正和杨玉瑶有说有笑满面春风的帝王闻言瞬间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 “猎场中怎会混进刺客，都是一群饭桶，兵部是干什么吃的，还有近卫军……怎么连朕都贵妃也护不住！” “回去！” “你，前面带路。” 小兵闻言不敢怠慢立即翻身上马在前面引路。 盛怒的帝王率先策马而去，护卫其安危的近卫军则迅速跟上。 只剩下一众跟着天子的朝臣们面面相觑，处于呆滞中的杨玉瑶见李隆基已带着近卫军走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出了大事，顾不上气李隆基丢下自己，轻喝一声勒了一把手中缰绳，朝着李隆基离开的方向奔驰而去。 第119章 擒获 自觉完成任务的傅回等人在离开猎场半途就和来寻人的金吾卫遇上了，一时间两方人马便缠斗起来。 金吾卫都是近卫军中的精锐，和千机阁中的顶尖刺客交手也能战上数十回合，只傅回剑法精妙不好对付，于是这支六人一组金吾卫中的一员便趁着间隙发了一支信号烟花。 不多时位于其他方位寻找施颜，萧寰翎踪迹的另外两组金吾卫，还有四处寻人的姜壑，在看到燃放的信号后迅速调转方向朝燃放信号的地点奔来。 傅回见那高空之上燃放的烟花皱了皱眉。 “莫要恋战，他们的援军很快就到了。” 云浩等人闻言也萌生了退意欲尽快脱身而去，手中长刀也使得更加凌厉迅捷几分。 只金吾卫也不是好对付的，觉察到他们想尽快逃脱，便一直牢牢地缠着他们，且配合得非常默契，傅回等人只能被动地和其对招，根本无法脱身。 “他娘的！朝廷的人怎么这么难缠。” 云浩没忍住心中的暴躁唾骂了一句。 傅回心中也很是恼火但还算沉着，只见他手腕一转一个转身那冷厉的剑锋便划破了其中一名金吾卫的手臂。 待姜壑和另外两组金吾卫赶到现场看到正对战激烈的两拨人时，就火速加入了战局，瞬间傅回等人这方就趋于劣势眼见已有些难以招架。 “这里有我挡着你们快走！” 心知已很难脱身不愿自己的弟兄被捉白白送掉性命，傅回挥剑一拂一扫将围攻云浩等人的金吾卫搁开了一段距离。 姜壑见状唇角微抿眼底闪过一抹讽色，随即向金吾卫做了一个手势。 金吾卫都是训练有素又极具作战经验的军人，收到姜壑指示便都排开方阵呈包围之势将傅回等人困在了中心。 “既然你们有胆来刺杀，今日便都休想从小爷眼底下逃走。” “兄弟们，擒下这几个人，等见了陛下，太子殿下，到了御前大家都必会获封重赏。” “对待不知死活的，弟兄们尽管用全力无需留手。” 姜壑一番激烈之词果然起了作用，一众金吾卫立时气势高涨心间顿生一股战意，朝着傅回等人扑杀而去。 …… 崖底，萧寰翎抱着昏迷不醒的施颜游出水潭，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对着水潭的一处山洞，萧寰翎只犹疑一瞬便抱着施颜朝山洞走去。 水潭附近虽颇潮湿，但进了山洞中萧寰翎发觉洞中不仅有隐隐发着荧光的石柱，而且还很干燥。因担心施颜的情况，萧寰翎也顾不上多留意洞中的环境，只抱着人径直往里走，直到寻到一块平滑似玉的圆形大石块才停下脚步来，将施颜小心安放在石块之上。 小心探查了施颜的脉息，借着微弱的光芒仔细看了看施颜的面色，萧寰翎将内力运转自丹田调息了一番，而后又将周身内力积聚于掌心贴在施颜肩侧渡于她，大约一炷香功夫，施颜身上的衣物水汽慢慢蒸发，面色也有了一点血色，萧寰翎这才收回手将内力撤回。 “还好你没事。我们都没事……” 萧寰翎温柔地注视着正闭着双眸对外界一无所觉的施颜，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为施颜渡了一部分内力，本就受创又失了血气的萧寰翎唇色越发白了，面色也有些憔悴发暗，之前带着伤和傅回等人交手，后又骑着马带着施颜行了好一段路，早就损伤了元气不说，在那水潭中一泡，这会儿放松下来人就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就那么直挺挺地倒在了施颜身旁，彻底晕了过去。 自己的贵妃下落不明李隆基哪里还有狩猎的心情，和太子李亨碰头之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返回扎营的地方了。 进了营帐面色冷沉的李隆基大步走到主位上坐下，看着进帐来请罪，齐齐跪在地上的几个臣官，李隆基到底没忍住心中怒火，一抬手将手边案几上的茶盏扫到地上。 “你们都是一群废物不成！竟然会让刺客混进猎场，之前不是还跟朕说猎场附近有军队把守，且守卫森严，而且此次参与狩猎的人员都已经过层层筛查吗。就连这一点点事情都办不好，朕要你们何用。玉环若出了什么事，你们……统统都提头来见。” 底下埋着头负责此次围猎安全工作的兵部官员们头也不敢抬，只默默承受着帝王的怒火。 诛杀一人围捕三人，遍寻施颜，萧寰翎无果的姜壑偕同一队金吾卫回到营地，向太子李亨复命之后就被正在调查事情始末的高力士带到了皇帝帐外。 “陛下，金吾卫曹胄参军姜壑求见！” 高力士特意等在帐外待李隆基发完火才进帐禀告。 李隆基黑峻峻的眼望了毕恭毕敬的高力士一眼，不耐又烦乱道。 “姜壑是谁，这个时候来见朕作甚，不见。” 高力士心知帝王这会儿正烦闷担忧着，便直言道。 “陛下，姜壑此人乃是萧寰翎将军的部下，虽年少但十分英勇。此次和刺客交手不仅指挥金吾卫诛杀其中一名刺客，还成功抓获了其中三人。他现在就在帐外，陛下还是见一见吧。” “据奴才探查得知的消息，此次刺客似乎只针对贵妃娘娘一人。期间有人冒充宫人想要毒杀贵妃娘娘但被贵妃娘娘躲了过去，是萧将军最先发现端倪，那人死后，以金吾卫身份做掩饰的杀手又对贵妃娘娘射了一支暗箭，好在贵妃娘娘吉人天相又避开一劫。贵妃娘娘之所以独自骑马离去完全是不愿连累梅妃娘娘，而萧将军见贵妃娘娘独自离去后也立刻跟上去保护了。” “萧将军去护卫贵妃娘娘安危前有叮嘱姜小参军和金吾卫留下护卫太子殿下，及一众皇家亲眷，文武朝臣安全，因此太子殿下等全都平安无事。只姜小参军担心贵妃娘娘，萧将军二人安危便带了一队金吾卫去寻找，虽寻找无果，但于中途遇上了千机阁派来的刺客和杀手，除一人侥幸逃脱外，成功诛杀一人，抓捕三人。” “陛下，您既然忧心贵妃娘娘安危，又想知道期间发生过什么，何不当面问一问江小参军。” 李隆基闻言不禁暗自感叹一番施颜的善良，更自责自己关键时刻未在对方身边保护。思及此心中那股对底下不作为臣子的怒火倒减淡了些许。 “他倒有些本领，此次诛杀和抓获刺客便是大功一件，你传令下去，凡有功者都一并行赏。” “宣他进帐说话。” “至于你们几个，都给朕退下好好反省！多派些人尽快将朕的贵妃寻回，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还不快下去！” 见几人跪在原地不动，李隆基喝了一声。 一听皇帝发怒几个跪着聆听训示的臣官，这才迅速站起身来行了礼灰头土脸地退了下去。 第120章 兄妹 “兄长，听说有刺客混入猎场刺杀玉环，现下她已经失踪了，而且生死不明。当真有此事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可如何是好，万一玉环真有个好歹，我们今后的富贵荣华不是要成为泡影了……” 杨玉钗从木椅上站起身焦急地在营帐中走来走去。 杨国忠眉头紧锁着显然也对眼前情势十分发愁。 杨玉琇性子端静，对杨玉钗口中的荣华富贵也没有特别上心，也不愿因为一些外物和自家兄弟姐妹生了嫌隙，这会儿听闻自家姐妹杨玉环因刺客刺杀而下落不明，便忍不住担忧起来。 “兄长，玉环她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我们身为她的亲人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你手下带的那些人也是会武功的，虽然陛下已经下令让近卫军寻找玉环，你这边是不是也能安排底下的人去寻玉环将她安全带回来。” 杨国忠闻言点点头。 “大妹说的是，看我一急就给忘了，我这就吩咐他们去寻找玉环……” 说着便起身朝帐外走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杨玉瑶突然噌地站起来道。 “大哥，你就别去凑热闹了，玉环是一国贵妃，又是陛下最宠爱的人，她的安危自有陛下关心。既然陛下已经令近卫军四处寻找她，你这里就不必另外再安排底下的人去找人了。人多了反而不好，也免得到时候引起什么误会，毕竟陛下有他自己的安排，说不好到时候没找回玉环，陛下会治你一个擅作主张的罪名。” 杨玉瑶的话正中杨国忠的心坎，令他不禁心生顾忌以致裹足不前，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就这么袖手旁观，若玉环真有个闪失，我们杨家还谈何以后……” 杨玉瑶脑海中闪过曾经和杨玉环亲密无间，姐妹情深的画面，然后是杨玉环成为贵妃一飞冲天，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风光姿态，再之后则是她自己和君王春风一度亲甜密爱，还有猎场上并驾齐驱谈笑风生的画面，她眼底的纠结之色只是昙花一现，随即似下定了决心语气低沉道。 “大哥真是会一厢情愿。玉环她是好是坏几时真和我们有过关系吗，她要清高要明哲保身，自己做着高贵的贵妃娘娘，却唯独不愿照拂我们兄妹几人。她啊，早就变了，已不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单纯善良的玉环了，你们以为她入了宫是凭什么笼络住陛下的心独得圣宠吗，宫里恨她的想她死的人多的是。” “要不是她只知蛊惑君心长期霸占着陛下，后宫的那些女人何故一心要她死。” “如今这局面都是她自找的。如果她肯多照拂大哥，让陛下多提拔杨家人，她也不至于身后无人半个依仗都没有，让那些人有恃无恐。” “这都是她的命，是死是活都在她自己的造化。” “大哥，你何苦为了她这样一个冷心冷肺的而大费周折，甚至有可能触怒陛下呢。” 在杨玉瑶看来她的好姐妹杨玉环已经是昨日旧人，该舍弃了。走了一个杨玉环不是还有她杨玉瑶么，对于男人她太知道怎么拿捏他们讨他们欢心了。 “玉瑶，你说这些不觉有失偏颇么，玉环再怎么样也是你我的妹妹。她疏远我们或许有她自己的道理。生死关头，若是连我们这些亲人都放任不管她死活，岂不是太无情了。” 杨玉琇满眼的不赞同，微皱着眉看着一脸冷然的杨玉瑶。 杨玉钗自然不关心杨玉环的生死，但非常在意靠着杨玉环的关系享受富贵荣华。 姐妹二人不知杨玉瑶隐秘的心思更不知杨玉瑶已和皇帝暗通款曲，便都只以为杨玉瑶还在生杨玉环的气。 “对啊，大姐说的没错。三姐，你不愿意兄长派人去找玉环，不想管她死活，不过说的气话吧。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大度一点。玉环好，我们也能跟着沾光不是。” “大哥，你别听三姐的。你赶紧的吩咐你那些手下去找玉环，快去！” 杨玉瑶心中恼怒却又不好表现出来，眼看另外两个姐妹要求杨国忠派人去寻找杨玉环，她也不好表现的太绝情。 “大哥，你别听玉钗的，我哪里在气玉环。我的话只是建议，要不要派人去寻玉环的下落还得你自己决定。” 杨国忠心里其实也对自己的族妹杨玉环生了恼意，在听闻对方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后才没有太着急担心，可人毕竟出自他们杨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杨玉琇提议让他安排底下的人去寻找杨玉环时他才顺水推舟，但杨玉瑶一番话无疑彻底点燃了他长期以来对杨玉环的怨愤，于是就有了犹疑。 “我也是玉环的兄长，当然也关心她的安危，更不可能不管她。不过玉瑶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不如我们还是先静观其变看看情势再说，说不好陛下派出去的人很快就会将玉环寻回。不是说左金吾卫大将军萧寰翎有跟去护卫玉环安全吗。” 杨国忠发了话杨玉琇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毕竟一个妇道人家再深层面的东西她就不懂了。 “既然兄长这样说，那便只能先等等看了。” 杨玉瑶见此倒是没再说什么，虽有心替代杨玉环夺得圣心但真要置自家姐妹于死地她还是狠不下心肠的。 本就没什么主见的杨玉钗看大家都偃旗息鼓了，撇了撇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崖底山洞，施颜从昏睡中醒转过来睁着眼睛发了会儿怔，待注意到四周陌生的环境，先前拉着萧寰翎一起跳崖的记忆才渐渐复苏。 “对了，萧寰翎。” 施颜揉揉酸痛的手臂从圆形石块上坐起身，去寻萧寰翎的踪影，一转眸就看到倒在地上已经昏迷不醒的萧寰翎，急得她一股脑下了地奔上前将昏迷不醒的人扶起。 “萧寰翎，你醒醒。天啦！好烫。这是伤口发炎感染了吗。” “身上居然都是湿的。一定是跳到水潭中泡了水的关系……” 施颜摸了几下萧寰翎发烫苍白的脸颊，又去看他背后插着羽箭的伤处，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便吓了一跳。 “居然流了这么多血。” 看着自己手里沾到的血，施颜不由责怪起自己来。 “傻瓜，你个大傻子，都受伤了还浪费内力过给我。” 施颜见萧寰翎身上湿淋淋的样子，再看自己一身干爽便猜测是萧寰翎用内力蒸干了她身上的衣物。 将萧寰翎小心扶起侧放在平滑的大石块上，施颜俯下身心焦地观察他背上刺进骨肉中的羽箭，只觉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八，我该如何帮他将这箭取出来又不会让他吃苦头，你教教我。” 第121章 崖底 0804听到施颜在叫自己便从她识海中飞出，出现在她面前。 “我看你还是先去将千年灵芝采回来再说吧，这里条件简陋实在不是一个适合拔箭的地方，你若是给他将箭拔了又没有东西为他消炎，治疗，包扎，他伤势或许会加重的。” “这样吧，你将灵芝采回喂他吃下，等他醒过来再问问他自己的意思，他自己若是能扛得住你就给他拔了，他若不让你拔你就听他的。他一个古人又是曾经上过战场的，怎么也比我们俩有经验许多。” 施颜闻言也觉0804说的有点道理。 “可他身上好烫，肯定是伤口感染发炎引起的发烧发热，要是一直这么任他烧下去，万一出了问题如何是好。” 有一句话叫做关心则乱，0804觉得现在的施颜就是。 “颜颜，他发热了你就帮他降温啊，而且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的，也不会烧坏脑子成为一个傻子，你大可放心。” 一下被点醒，施颜反应过来自己竟完全失了分寸不禁有些尴尬。 “阿翎，你等我，我去外头弄点水。” “小八，你留在这里帮我看着他。” 话落便撒腿朝洞外跑去。 一到洞外施颜就直奔前方的散发着缭缭雾气的水潭而去，只到了潭边她就难住了。 “也没个装水的器物，我该怎么将水拿进去呢。” 思及此施颜回头去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崖底水汽弥漫，仔细去看却能看到一些遍布在附近的各种奇异植物，且都是她不曾见过也叫不出来名字的。直到注意到不远处一丛形似芋头长着硕大叶盖的植物时，施颜的双眸攸得大亮。真是瞌睡了递枕头。 “这不就有了么。” 言罢已疾步上前对着在其中一片最大的叶子仔细检查起来。 “应该没毒吧！” 因为不太确定又不想误摘了有毒的叶子害了萧寰翎，施颜左右思忖后灵机一动取下自己头上一枚银制的花簪，将那片最大的叶片割了下来，然后在那茎部又来回滑动几下，再拿起一看，确定银簪没有变黑变色也放心下来。 将簪子随手插在发间施颜拿着盛水的大叶子奔至水潭边装好了水，小心地捧起快步朝山洞之中跑去。 “颜颜你回来了，咦，不错嘛，居然给你找到装水的叶子，方才你走时我还在想你咋不向我要一个装水的东西……” 0804环着自己的小胳膊凑到施颜面前看了一眼。 施颜捧着装着水的叶子走到萧寰翎身边坐下，没好气看了0804一眼。 “马后炮，别打扰我给阿翎擦脸降温。” 0804不满地抿了下嘴巴。 “重色轻友的家伙，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我看你自己一个人怎么弄。” 施颜闻言呆了下，一看自己手里还捧着水呢根本空不出来手，于是只得看向傲娇的0804好声好气道。 “那个小八啊，你给我帮帮忙，就帮我将这好不容易装的水给拿一下呗。” “没你帮忙我没法照顾他，也没法帮他降温。” 0804神气的抬起下颌，高傲至极地哼了一声。 “看吧，没有我还是不行的。” 说着便咻地一声飞到施颜跟前将她手中捧着的叶子接了过去。 “这样行了吧。” 施颜谄媚的笑了笑。 “就知道小八最好了，嗯嗯，辛苦你了。就这么给捧着就行，就是小心点别洒了哈。” 说着就拉起裙摆一角用力一扯便撕开一块来，沁了水绞至半干，俯下身一遍一遍为萧寰翎做降温。 不知过了多久待试探了萧寰翎额头上的温度，确定没有一开始烫得那般吓人，施颜才将手中的布块沾湿了拧至半干贴放在他额头之上。 “他身上的衣物一时半会儿的很难干，就这么一直穿着湿透的衣物对他的伤不仅没好处，恐怕还会加剧他的伤势。” “小八，你能给生一堆火吗？” 0804将手里的叶子往旁边一扔，飞到平滑的大石块上坐下，一脸无语的望着施颜。 “颜颜，你是将我看做无所不能的神了吗，还能凭空给你变一个火堆出来不成。此处湿气重，一没生火的用具，二没可供燃烧的干柴，要怎么生火。你是影视剧，小说看多了么，以为掉到崖底随便就能生一堆火。”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办不到。” “有这不切实际的想法，你还不如尽快去找千年灵芝。” “跟你说了他死不了，不过衣裳湿了男子汉大丈夫的忍一忍没事儿的。” 施颜也明白自己是妄想了，可让萧寰翎一直熬着她却做不到。 “既然如此只能这样了。” “冒犯了。” 0804还未反应过来施颜话里的意思，就见她倾身上手脱起萧寰翎的衣服来。 这下它是真的不淡定了。 “停手，你一个女儿家怎能如此轻率行事，不可，不可，不许擅自脱男子衣物。” “不就是要让他身上衣物变干吗，我来就行。你赶紧地去给他找灵芝去吧，再磨蹭下去他如果出了问题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施颜闻言停了手转头略带犹疑的看向0804。 “你确定吗，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0804担心施颜不信郑重地点了点头。 “无事，不过就消耗一点能量，问题不大。萧寰翎这里有我看着，你去外面采灵芝去吧。那朵千年灵芝色泽乌黑，形如一把小扇子，应该就长在崖底某处山体的石缝间。不难找的。” 施颜本就忧心萧寰翎的伤势加重，看0804不似说谎也安心了一点。 “他就先交给你照顾了，我去采灵芝，很快就会来。” 0804围着萧寰翎飞了一圈而后盘旋在他上方道。 “你放心，有我看着他，等你回来。” 施颜笑着说了声谢谢便跑出洞去寻那朵千年灵芝了。 “你啊，真是好命，有她这么着急你。不过嘛，你对她也挺有心的，为了她连性命都可以舍弃……” “她担心你会死，可她不知道的是现在的你暂时还死不了，最多就吃点苦头。时间未到你怎会轻易就死了……” 悠悠叹息一声，为两人之间的纠缠深觉无奈的0804也不禁忧虑起来。 猎场扎营之处，帝王的营帐中，和姜壑进行过一番对话的李隆基给他下了两道命令。 “姜爱卿，朕命你率左右金吾卫全权负责寻找贵妃，务必在三日之内将之安全带回。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要保证贵妃完好无损，毫发无伤，朕要贵妃平安。切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朕将贵妃寻回……” “至于擒获的三名刺客，待寻回朕的贵妃，限你们金吾卫一日之内审务必问出其背后主使，并查出一干和此次刺杀有关系的人员，再来禀报于朕。” 第122章 无题·五 姜壑垂首领命。 “臣遵旨。” “陛下，臣这就下去带人寻找贵妃娘娘。” 说着抬起头看向一脸愁容的帝王，迟疑片刻道。 “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忧，萧将军武艺高强为人英勇，有他跟着保护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定然毫发无损。。” “臣这就速去为陛下将贵妃娘娘接回来……” 李隆基闻言颇欣慰地看着姜壑。 “爱卿年纪轻轻倒十分稳重。此次朕的贵妃安全归来后，朕定要好好奖励你和左右金吾卫，还有你们家萧将军。你们皆是有功之臣。” “哪里像他们，那群人都是些酒囊饭袋，关键时刻根本派不上用场。此次让刺客有机会混进猎场刺杀朕的贵妃，下一次若刺客目标是朕，朕的安全还有何保障可言……” “罢了，你去吧！” 怒气发出来心里稍微舒坦了一点，李隆基挥挥手示意姜壑退下。 姜壑也本分的什么也未说恭敬地行了礼后就退了出去。 待姜壑离开高力士抬起眼观察了一番帝王的面色，见其满面愁云，便上前去劝慰道。 “陛下，姜小参军看着是个好的，人也机灵，看他能擒住那三名刺客想必有些本事，且不骄不躁，想必能做倚靠。萧将军的为人您也清楚，他的本事您也见识过，他底下的参军受他调教关键时刻都能如此顶用，有他跟去保护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一定安然无恙。如今找不到人，或许是萧将军带着贵妃娘娘藏身于某处。” “至少，我们没有收到坏消息，也能确定贵妃娘娘无碍不是。” “所以陛下您先放宽心，别到时候贵妃娘娘归来，您却也忧思过病倒了，岂不让贵妃娘娘难过吗……您马不停蹄赶回一直到现在，连晚膳都还没顾上吃呢。” 高力士苦着一张脸眼底都是心疼之色。 李隆基确实也被高力士的一番话安慰到了，人放松下来腹中顿时饥饿起来。 “难为你跟着朕受累，你也没用晚膳吧，让他们摆饭。你也下去吃些东西，别跟着朕一道挨饿了。” “你说的对，朕可不能倒下。” “朕相信玉环吉人自有天相，她是有福之人。” “待查清此次刺杀主使和一干参与这次刺杀行动的背后之人，朕一定严惩不贷，这一次朕绝不会轻易饶恕了那些胆大妄为之徒……” 帝王眼中的冷厉令人生畏，熟知其性情的高力士明白这一次帝王显然动了真怒，他不敢再多言恭敬道。 “陛下，传膳的人就在帐外候着，奴才去吩咐他们传膳。” 李隆基颔首道。 “去吧。” 高力士应了声是便躬身退了出去。 领了圣旨又记挂着施颜，萧寰翎二人安危的姜壑只简单吃点了食物，也顾不上别的，立刻去清点了两队金吾卫，就又带着他们朝猎场奔驰而去。 崖底，四处摸索寻找一番，施颜终于在一处石壁岩缝中找到了如0804所描述的千年灵芝。 抬头看着那灵芝所在的位置，施颜丈量了一下高度，和可行采摘方法。 “嗯，不是很高，直接爬上去摘好了。” 将两手的袖子一卷，施颜沿着石壁小心翼翼地朝那朵灵芝所在的位置往上攀爬着，因为崖底比较湿润，山石有些滑，虽有借力的地方施颜还是格外注意以免一个不慎摔落在地。大概一炷香功夫总算靠近了那朵乌幽幽的灵芝，施颜空出一只手来朝上一伸就将那朵灵芝摘了下来。 成功采到了灵芝施颜眼角眉梢不由得露出一丝喜色来。 “太好了，有了它萧寰翎也能好好补一补，这灵芝虽然没有起死回生的效果，但对他的伤应该是有帮助的。” 将灵芝在自己衣襟内放好，施颜才慢慢地往下退，只退到一半脚下一滑便往下坠落，只来得及惊呼，就听砰的一声重物落地，施颜揉着摔疼的胳膊，臀，右腿，缓了一会儿才乱没形象龇牙咧嘴地从地面上爬起来。 “妈呀！快痛死了，差点没摔死我。” 狼狈地站直身体，施颜抬头望向自己摔下来的地方，估测了一下高度，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还好，没有很高，要不然没给萧寰翎吃上千年灵芝不说，我自己还得摔个粉身碎骨。” 暗自感叹了一番忍着身上的酸痛，施颜一瘸一拐地朝山洞中走去。 “颜颜，你怎么将自己搞成这样了。莫非是采灵芝的时候弄的。” 0804心疼的看着施颜脸上的青紫，散乱的发丝，别扭的走姿，咻的一下飞到她身边。 “你个傻子，灵芝不好采你可以回来叫我去帮忙的嘛，为什么要逞能，还将自己给弄伤了。你看看你脸颊都淤青了，是不是身上也摔伤了。” “你到那里坐着去，灵芝给我我喂他吃。等下你也吃一点，我看你也需要补一补。” 施颜也很听话慢悠悠地走到大石块上坐下，将放在衣襟里的灵芝拿出来递给0804。 “就麻烦你了。” 0804接过后口中念叨了几句，那朵有些脏兮兮的灵芝突然就变干变洁净了。 施颜看它随手撕下一片。 “颜颜，你吃。” 0804将手里的灵芝片递给施颜。 施颜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有大碍，先喂阿翎吃吧，他的伤比较要紧。” 0804撇了撇嘴不太情愿地去喂昏迷中的萧寰翎，萧寰翎像是能感觉到一样还很配合的将灵芝片给吃了下去。0804后又喂了他几片才作罢。 “他吃了灵芝，不久就会醒来的。” “他这里你不用担心了，那你也该想想自己了吧。” “咯，你吃。” 施颜微微一笑接在手里。 “小八，谢谢。幸好有你。” 0804看着虽然有点狼狈但笑得很好看的施颜，莫名的竟羞涩起来。 “不必这么客气啦。我们可是伙伴哎，关键时候我当然要担起自己的责任，没有什么的。” 施颜闻言笑笑也不说话将灵芝片送进嘴里嚼了起来。 “味道不太好。” 感受着灵芝片在嘴里的口感，施颜定睛去看低头正在为她撕灵芝片的0804。 “小八，我刚刚才注意到，你好像长大了一点哎。” 0804将撕下的灵芝片递给施颜，傲娇地看着她。 “你才发现吗。迟钝。” 施颜惊讶不已地看着以前像个小团子一样，如今已脱离了稚嫩的0804。 “太神奇了，原来你是可以长大的啊。别说，你长得这么玉雪可爱，那长成大人之后不就是个帅哥了。” 0804听施颜打趣自己就不好意思起来。 “那是当然，我肯定是好看的。” 施颜抚了抚下颌赞同道。 “不过嘛，你以后长得再好看在我眼里也就是个小不点。”“先不跟你聊了，我得看看阿翎的情况。” 说着已侧身去看萧寰翎，完全没注意到身后0804怨念的目光。 第123章 思绪 虽然萧寰翎已服用了千年灵芝但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效果，施颜见他还在昏睡，但身上的热度确实退了不少这才安心了一点。 “阿翎，你一定快点好起来，千万不要有事。” 起身看了眼萧寰翎背后还未拔出的羽箭，施颜微微皱了下眉。 “你背后那支箭必须要拔出才行，可我不懂该如何帮你，你快点醒来教教我好不好。” 昏迷中的萧寰翎隐隐约约中似听到了一道令他熟悉，又特别温柔好听的声音，他极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对方，想要给予声音主人回应无奈不管怎样努力都睁不开眼睛。 “你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好等明日他就醒了。千年灵芝不是凡物，就是功效发挥得慢一点，等他消化了灵芝的药效，再服用个几次也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0804看着正在为萧寰翎整理衣裳，梳理发丝的施颜，那专心致志的模样让他心里有些复杂。 “就说你喜欢他，你还不承认，哼，自欺欺人……” 施颜原本正注视着萧寰翎精致绝美的脸庞，他不见半点毛孔的皮肤，还有让人感叹羡慕的睫毛，以至于没忍住渴望还伸手触摸了两下。直到0804的声音响起她才惊觉自己方才都做了什么。略慌张地收回手，平复了一下心跳清了清嗓子道。 “嗯，那个你哪里看出我喜欢他了，就算是喜欢，那也是对朋友的那种喜欢。和男女之情无关。” 0804摇摇头。 “你就嘴硬吧。不过我得提醒你，就算你们互相喜欢你们也没有办法在一起，终有一日你会离开，而他不过是你生命中一段经历遇见的过客。如果不想到时候后太伤心，最好不要陷得太深。你和他最好保持距离，以免伤人伤己。” 明明不认为自己对萧寰翎是男女之情的喜欢，可听了0804的话她心里却非常不舒服。 亲眼看到萧寰翎为自己以身挡箭那刻她心里真的很震动，同时也有失去的恐惧和害怕。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着怎样的感情才会如此不惜一切，置自身安危于度外。 一直以来萧寰翎待她的好，和其中真挚的情义，她不是铁石心肠，如何能不为所动。 只是0804说的话是事实，她终会离开，这一点她无从反驳。她不愿伤害萧寰翎，即使发觉心中已经萌芽的感情，也只能选择无视。既然给不了对方什么，最好就不要开始。 “小八，你说的对。谢谢你提醒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0804看得出施颜此刻的心情不太好，于是也不再多言。 “我累了要睡觉，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说完便飞回了施颜的识海睡觉去了。 面对着昏迷不醒的萧寰翎，和一满山洞的寂静，本就摔了一跤又费了大力气采灵芝，施颜忽觉一阵疲倦袭来，看萧寰翎旁边还空着好大一块位置便在上面躺了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吃了灵芝的关系，施颜也没有感到饥饿，不知不觉中一股困意上涌她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等到萧寰翎从昏睡中醒来时，看到的就是与他面面相对，睡得不怎么安稳，面带淤青的施颜。 看着对方脸颊上淤青的地方，身上划破的裙裳，散乱的发髻摇摇欲坠的珠钗，萧寰翎眼中溢出浓浓的心疼之色和自责。 他记得自己将施颜从水潭中抱出后来到这个山洞中时，她脸上是没有淤青的，而且也没有现在这样狼狈，他不清楚自己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懊恼自己体力不济昏迷了，让自己爱的人独自面对眼前的未知。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萧寰翎伸出手去但终是没有触摸施颜的脸颊，只隔着一段距离描绘着她脸颊处摔伤形成的淤青。 “一定很痛吧。” “以后绝不会再让你受伤……” 萧寰翎暗暗发誓收回手的同时，不经意一个抬眸就看到了施颜脖子上戴的那块玉佛，眼底瞬间有异光闪过。 施颜颈上所戴的玉佛是他曾送予她的，若说之前看到施颜发间戴着他送的珠钗时他很开心，这会儿见对方颈上还佩戴着自己早先送的玉佛，他心底就不由生出了一丝隐秘的欢喜和期待。 “也许你心里面也是有我的对吗，不仅仅只将我看做一个朋友。” 这样的念头刚起他又果断否决了。 “是我想多了，也许你只是比较珍惜我送你的东西，没有别的意思。” 萧寰翎自嘲的笑了笑，笑自己的奢望。 从梦中醒来的施颜缓缓睁开双眼，不期然间就和正专注地看着她的萧寰翎目光对上。 二人同时一愣。 还是施颜先反应过来一脸惊喜的坐起身来。 “阿翎，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对了，你肩胛骨缝那里的箭我没敢上手给你拔，你看我该怎么做比较好。那支箭一直扎在你的骨肉里，拖久了恐怕不好。” 说着已急急忙忙地凑近前关切地看着萧寰翎。 萧寰翎倒没觉得伤处特别疼痛，好像被自己爱的人关心着他就觉得神思清明，也忘记了疼痛。 从石块上坐起身来，萧寰翎安抚性地朝施颜微微一笑。 “这点伤我受得住，只要没伤到要害就于性命无忧。倒是你怎么将自己弄伤了，是因为我吗。你一个女儿家又金尊玉贵的从未吃过苦，眼下这般境况，是我之过。” 萧寰翎眼底隐含着浓郁的晦暗和愧疚，望着施颜时又格外的温柔。 “既然我没事了，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我吧。以后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再因为任何人而伤着你自己。你能答应我吗。” 施颜呆呆地看着萧寰翎，差点醉在对方那双满是深情的眼眸里。 “什么过不过的。本来你受伤也是为了救我，而且之所以如此狼狈也是我拉着你一起跳到这崖底来的。至于我嘛……你别瞧我脸上有伤，其实没多严重，我就是采灵芝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也不疼，真的。” “还有啊，我不是神仙也预判不到自己会不会受伤，所以这个我无法答应你。” 说完还无辜地看着萧寰翎。 萧寰翎只觉眼前人可爱至极，眼底的神色又更温柔了。 “既如此我们就先不说这些。” “我随身有带匕首，就烦劳你帮我将背后的箭头取出来吧。” 施颜一听当即就怔住了。 “啊，就直接用匕首吗，这里都没有消炎杀菌的东西。” 话落又觉自己失言用错了现代才会用的词。 第124章 与话 萧寰翎手里拿着从腰间取出的匕首闻言不解地看着施颜。 “消炎杀菌是何意？” 施颜微顿了下很快已找到了说辞。 “我的意思是这匕首没有经过处理，若就这么直接为你取箭，说不得会引发伤口感染，若是伤口发炎溃烂就不好了。” 萧寰翎闻言心头一软。 “原来是这个意思。你别担心我身上有火折子，等下你为我将箭头取出后就用点燃的火折子在伤口的位置烫一下，如此不仅能够止血也可避免发炎感染。” 施颜听着不禁愣住了。 “这么粗暴的吗。” 这应该是以前也受过伤，有过相同的经历，不然萧寰翎怎会说的这般熟练。 “阿翎，以前你也受过伤是不是，难道你受伤之后都是这样处理的吗。” 萧寰翎被问的怔了片刻。之前随军去打仗他当然不可避免是受过一些伤的，但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他不愿说些可能会让她难过的事。 “只是曾见军营中有医士给中箭的兵士那样处理过，就记下了。” 施颜没来由松了一口气，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来。 “直接用火烫会很疼吧。” 萧寰翎牵起唇。 “也许会有一些疼吧，但之前看那小兵面不改色的样子想来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受。” 施颜将信将疑。 “是这样吗？” 见施颜不信，萧寰翎直接转身以后背对着她用行动来回答。 “动手吧！” “还是你不敢下手，若实在下不了手，我就自己直接拔了它。” 见萧寰翎真要自己上手拔箭，施颜瞬间就急了。 “停，还是我来，你都看不见自己的背后怎么自己拔箭，别一个不慎伤上加伤。” 说着已拿过萧寰翎手里的匕首放在一边，而后倾身上前去一把用力折断了箭柄，将之随意丢在地上。 “阿翎，我动手了，你忍着点，如果疼你就告诉我，我尽量轻一点。” 萧寰翎轻轻嗯了一声有些好笑道。 “傻瓜，你下手轻了我反而会更遭罪，你不如麻利一点，下手快一点准一点，这样长痛不如短痛，我也少遭些罪。你说是不是。” 施颜小心地脱下萧寰翎身上的衣裳，露出他受伤的地方，看见那一团血肉模糊插着箭头的伤处，施颜握着匕首的手一紧心里某处微微一疼。 “就这么直接划开他的皮肉取箭头吗。天啦，小八，我真有点下不去手，我何曾用刀子割过谁的皮肉啊，有时候看到蚂蚁我都要避让的……” 0804听到了施颜内心深处的声音，先是无奈叹息了一声，接着给她加油鼓气道。 “没事儿，胆大点。这里也只有你能帮萧寰翎了。难道你想他自己用蛮力拔吗。” “生生从肉里扯出来那种痛没几个人受得住，何况他自己也够不着。” 0804的话成功让施颜生出了斗志 。 “也是，我就该胆大点，犹豫不决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呢。” 思定后施颜给自己暗自打了气。 “阿翎，我给你取箭头你忍着点。” 萧寰翎心知让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又不曾见过血腥的女儿家给他取箭确实是难为她了，可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心软。这箭若再不取他担心伤势恶化，到时他自己真若有个三长两短放她一个女儿家在这崖底该如何是好。 “你只管动手就是，你可能忘了，我乃是习武之人，就算捱个几刀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只要伤的不是要害之处就行。” 也许是被萧寰翎说服了，施颜抽出匕首落在他肩胛骨缝的皮肤上，然后对着箭矢周围的皮肤用力一划，只见原本如暖玉洁白的皮肤上破开了口子立即鲜血泗溢。 施颜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看到那血淋淋的情景竟也出奇的镇定，直到确定能将箭头轻易取出后施颜才放下匕首，一手按着伤口一指处，一手捉住那只剩一小截的羽箭，暗自发力一鼓作气一把将那刺进骨肉中的箭头拔了出去。 萧寰翎全程紧抿着唇一声未吭，只在施颜抽出箭头那一刻闷哼了下。 “取出来了！” 寒着眼瞪视着那沾着血的箭头，仿佛撒气一般将之用力一丢。 “阿翎，你觉得怎么样。” 施颜一边关心询问着萧寰翎，一边俯下身去观察那血流不止的伤口。 看着那略显狰狞还被自己用匕首划了几道小口子的伤处，施颜心里莫名酸涩涩的难受起来。 “都是因为我。阿翎这背上的伤处就算好了也会留疤，怕是去不掉了。” 萧寰翎听她声音闷闷的，便安慰道。 “男子汉大丈夫身上有几道伤，留下几块疤痕并没有什么影响。” 说着就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了，面向神情低迷的施颜递给她。 “烦劳你再给我受伤的伤口给止一下血吧，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一点事都没有。” 施颜怔怔地看着萧寰翎脸上明朗又轻松的笑容，接过他手里的火折子。 “我知道你表现得毫不在意，一派轻松不过就是为了让我安心。” “在我面前你不必隐瞒，强撑，疼你就喊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的。” 萧寰翎脸上的笑霎时便僵住了，他微凝着好看的眉，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完全的展露在施颜面前。 “嗯，方才我确实一直在强撑，我是挺疼的，但我底子好还忍得住。” 施颜嗔了萧寰翎一眼，而后将火折子往萧寰翎背后的伤口上用力按下，只听得噗嗤几声响，和一阵皮肉被烧后的气味。 萧寰翎没料到施颜突然来这一遭，后知后觉的他才感觉到背后肩胛骨那里隐隐泛起疼来。怀疑自己或许惹恼了对方的萧寰翎一句话不敢言，只能一脸无辜地看着施颜。 “阿翎，我相信你说的话，你确实底子不弱，也很能忍。” 仔细检查了一遍萧寰翎身后被烫烧之后已经止血的伤口，确定不会感染后施颜才将已经熄灭的火折子往萧寰翎手中一放，拍拍两手走到一旁坐下。 萧寰翎看施颜沉默的坐在那里，便试探着问她。 “你……你是不是在气我，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骗你。” 施颜在心下叹了一口气，转头去看眼里含着一丝急切的萧寰翎。 “我怎会生你的气。我只是在怪自己，是我对那些人太仁慈，才让她们如此肆无忌惮，不仅自己这般狼狈还拖累了你。” “阿翎，你是我在长安城中认识的最好的人，也是我心里非常在意珍惜的人。就是因为你太好了，所以看到你本就有伤在身还一心顾念着我，我心里才越加的不好受。” 第125章 衷肠 “你没有拖累我，也无需因为我受伤而自责，为你做什么我都甘心情愿。” “我也一样很珍惜和你之间的情谊，而且你也是我在这长安城里最在意的人。自与你相识我从你那里感受到的是任何东西都无法相提并论的，金钱，权利，珍宝，再好的一切都不及你半分。” “无论你将我当做朋友，亲人还是别的什么，我只知道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会出现在你身边。” 萧寰翎的双眸那样美那样温柔，尽管竭力保持着清醒和理智，这一刻的她还是陷落在了对方的温柔里。施颜静静的看着眼前明艳动人，仿佛眼中只有她一个人的萧寰翎问出了深藏于心又十分确定的猜想。 “萧寰翎，你是不是喜欢我。” 只见原本满是温柔与深情的某人面上瞬间现出一丝，秘密被觉察的惊愕，接着便是羞窘和躲闪，苍白的脸也浮现出一抹淡红，再不敢直视施颜的双眼，萧寰翎垂下眸耳尖也滚烫起来。就在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有些手足无措，正平复着激跃的心跳，组织着言语欲一诉衷肠。 施颜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不会在害羞吧。看我，我就是在同你玩笑，你别当真。呵呵……” 到底舍不得为难萧寰翎，看人羞涩无言的窘况施颜心一软就自己找了台阶打了个哈哈，欲将之揭过去。 “阿翎，你饿不饿。不怕你笑话，我还真觉得有点饿了，你身上有伤，又刚刚取了箭尚未恢复呢。你就在此好好休息，我去洞外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说着已站起身来径直朝外走去。 萧寰翎眼里闪过一丝错过了表白心意的懊恼，暗怪自己如斯愚钝。看施颜要去独自外头找食物着急之下一伸手便拉住了她的手。 “抱歉，我一时情急就……。” 看着自己手心里握住的软玉一般的柔夷，萧寰翎腼腆的低下头将手松开，后又满含歉意地望向看不出半点情绪的施颜。 “还是我去找食物吧，你留下在这里等我。” “放心，我身上的伤不碍事，已经好多了。” 说着已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去。 施颜怔怔地看着萧寰翎身着一袭深红色锦衣，身形高大挺拔的背影，见他步履稳健好似真的没有大碍，便也没再强求一定要自己去找食物，只是不忘叮嘱道。 “那你自己小心。” 萧寰翎闻言停下脚步，唇角微微牵起，一种有人关心的暖意霎时涌上心头。 “好。” “我很快回来。” 说完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施颜目送着萧寰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故作镇定的表情顷刻间便瓦解了。 “啊！刚才我都说了什么。怎么头脑一热竟然直接就问人家是不是喜欢我啊，天啦，施颜，你都在想什么。” “都怪萧寰翎，没事儿长那么好看的一张脸，长得好看就算了，还偏喜欢用那张惊艳绝伦的美丽脸蛋直勾勾盯着人看，不是存心引人犯错嘛。” 无语又懊恼地揉了几把自己的脸，施颜又不由庆幸自己及时找了个由头转移了话题，不然真不好收场了。 她还真不愿看到萧寰翎因为她的原因被感情牵绊累及自身。 “施颜，你记住，你是注定要离开的，不要害人害己。明知萧寰翎对你的心意，更不该让他因你而受伤。” 暗自告诫了自己一番，施颜也冷静下来。 待心绪平静后施颜陡然意识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小八，小八，萧寰翎也没事儿了，估摸着休养休养就差不多了可以离开了。这底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还不清楚，你当时让我跳到这崖底来躲避危险我也听你的跳，可是我们到时候要如何从这崖底回猎场去你还没跟我说呢。” 0804听到施颜的声音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睁着眼，过滤了一番施颜的话才慢吞吞回道。 “不是有萧寰翎在吗，他武功好，让他带着你回到断崖边不就好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没有萧寰翎不还有我小八吗，安啦。我还困着再去睡一会儿。” 说完便双眸一闭继续补觉去了。 施颜对0804热衷睡觉的属性颇感无言，可也不忍心再打扰它，于是便百无聊赖地在山洞内左右探查起来。 萧寰翎出了山洞后便在周围寻找着可供食用的吃食，一番查找总算被他寻到了一片长在山壁岩峰上的藤蔓植物，抬头看着那结在绿色爬藤植物上，形如月牙玉白中透着淡紫的果子，随即飞身跃起脚尖一点几个轻纵间已立在那岩峰之上，微调息了一番，待背后泛起的疼痛淡去，便伸出手去挑着最大最饱满已近成熟的果子摘下，再悉数用衣摆一兜，足下借力往崖底飞去极轻巧地落在地上。 正四处寻找施颜，萧寰翎两人下落的姜壑，领着两队金吾卫将猎场各个地方都仔细搜寻了一遍，直至日落西山仍一无所获。 “姜小参军，围猎场各处我们都找遍了，也不见贵妃娘娘，萧将军二人的身影，会不会他二人已遭遇了不测。” 一伴在姜壑身侧的金吾卫抑制不住内心的忧虑道。 “说的什么胡言！” “贵妃娘娘吉人天相，萧将军智勇双全，他二人哪那么容易出事。不过是找的不仔细，说不定是贵妃娘娘，萧将军他们不慎被困在了哪里无法脱身。大家随我一道尽快将他二人寻到才是正经，与其优思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多动动脑子想想，贵妃娘娘，萧将军两人此时可能会在什么地方，也好过杞人忧天，动摇人心。” 姜壑义正言辞，一副笃定两人必然无事的神情也给人众人信心。 “姜小参军说的对。弟兄们，萧将军待我们不薄，大家一定要齐心合力尽快找到萧将军，寻回贵妃娘娘。” 几个平日里就非常敬重萧寰翎的金吾卫闻言同声附和起来。 姜壑见之也觉动容，即便此时他已既渴又饿，但记挂着萧寰翎安危的他，决心要尽快寻到施颜的他半点没有退却，休息片刻再行动的意思。 “姜小参军，你看那边，那不是萧将军的白马流云吗！” 循着其中一名金吾卫指到的位置，姜壑定睛一看眼里立即乍现出明亮的光芒。 “是流云，快，我们去那边看看。” 说着一勒手中缰绳策马朝流云奔驰而来的方向驶去，其余人见状心下也大喜立即策马跟上。 第126章 相对 姜壑骑着马到了流云跟前便一跃而下落在地面之上。 “好流云，怎么只有你，萧大哥去了哪儿。” 话落还四处看了看。 可周围除了满目苍翠便空无一人，即使再对萧寰翎的能力充满信心，此刻独见萧寰翎的坐骑又不见其人踪影的姜壑也不由得开始担忧起来。 流云像是察觉到了姜壑的心情，冲他打了个响鼻，而后嘶鸣一声，用自己的脑袋撞了下他的手臂，而后朝断崖的方向驶去。 姜壑见之也心有所感，立即对身后的金吾卫道。 “走，跟上流云，它或许会带我们找到萧将军，贵妃娘娘的下落。” 说着已飞身上了马策马追着流云去了。 余下金吾卫见状也立即跟上。 崖底，摘完果子的萧寰翎心中惦念着施颜便尽快回到了山洞之中。 “阿翎，回来的这么快，可是找到了什么吃的。” 在山洞里左顾右盼观察洞内环境的施颜转头来，刚好就看到去找食物回来的萧寰翎，见对方用衣摆兜着什么东西，便上前带着一点好奇往他衣兜里看去。 萧寰翎触及施颜水盈盈晶灿灿的双眸，眼底瞬间溢出一丝温柔和笑意来。 “你方才在做什么，看你瞧得那样认真？” 施颜微微一笑。 “就是看看洞里的环境和构造，这山洞中亮如白昼，不过就是对那些会发光的冰晶，岩柱好奇而已。” 萧寰翎了然的笑了笑。 “可是瞧出点什么来了？” 施颜抬头笑笑。 “我不擅长这些，倒是不太明白它们会发光的原因。想来也是大自然的造化，鬼斧神工，所以就只能感叹一番它的神奇了。” 萧寰翎深深的看她一眼，眼中神色也更加温柔了几分。 “既不明白也不必在意。走，我摘了些果子，你不是饿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说着示意她去前面坐。 施颜笑着颔首缓步朝前方的大石块走去。 萧寰翎随即跟在她身后，和她一道在那大石块上坐了下来，将衣摆摊开给施颜看。 “我就摘了这些，你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外面找点吃的回来。” 施颜闻言打眼去瞧，看到躺在萧寰翎衣摆上几个白胖泛着淡紫的月牙形状果子还怔了下。 “咦，这里居然能找到这种果子。” 萧寰翎找的果子很像现实世界里一些山里所结的一种野生果子，俗名八月炸，不过她拿了一个仔细看过后已确定萧寰翎摘的果子只是和八月炸外形有点像，实则并不一样。 萧寰翎看施颜拿着那果子出神便关切道。 “怎么不吃，可是不喜欢。” 施颜摇摇头。 “没有不喜欢。只是，阿翎你怎么知道这果子是可以吃的，这要是有毒，我们俩吃了吃出问题可怎么办啊。” 得知施颜原来是担心果子有毒不敢吃，心觉自己疏忽的同时也有些好笑。 “怪我没有事先告知，这果子名白香果，是可食用的，没毒，从前我在姜壑家中做客，他娘用这果子招待过我。当时听姜壑娘亲提起这白香果一般长在山里，秋冬挂果，一直到四月末都能采来吃，五月初时会自然掉落就吃不到了。” “如果是不熟知的我也会确定它无毒能食用后才放心拿给你吃。” 看着萧寰翎眼里的笑意，施颜一时竟莫名脸热起来。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我就是随便问问。”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让我出事了，和你在一块我很安心的。真的。” 说完还似怕萧寰翎不信，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萧寰翎难得看施颜因自己的几句话而心生急切，心中不由一软笑着安抚道。 “嗯，我明白的。” “吃吧，这果子很清甜，虽然不能饱腹也可填补一点饥饿的感觉。等我恢复一些再去找找这外头有什么猎物没有，到时给你抓来烤了充饥。” 萧寰翎选了三个最大最饱满好看的白香果放在施颜面前，余下两个则给自己。 施颜低头看了眼萧寰翎给自己的，再看看萧寰翎衣摆上躺着的两个瘦小的果子。 “我吃这两个，这个给你。” “我确实饿，但食量一惯不大，只吃两个就够了。你是男子，食量要大些，身上还有伤，而且还消耗了许多体力需要补回来，所以你得多吃点。” 施颜将最大的果子放在萧寰翎的衣摆上对他笑了笑。 萧寰翎不知想到了什么于是也没有推辞。 施颜看萧寰翎听话的没有拒绝才拿起果子剥开来咬了一口那淡黄色，口感绵软清甜的果肉，竟然觉得味道出奇的还不错。 “果然山中出奇珍，这果子貌不惊人味道还挺好的。真像慕斯蛋糕啊。” 施颜暗自感叹完又继续吃了起来。 萧寰翎一边吃着果子不时看一眼施颜，见对方眉眼舒展仿佛在享受什么美食的表情，顿时也觉自己手里的野果也越发美味了。 二人吃罢果子，施颜拿出剩下的灵芝来撕了几瓣递给萧寰翎让他服用。 虽疑惑施颜手里的灵芝不像是新鲜采摘的，可基于对施颜的尊重和信任萧寰翎并未出言询问，只接过她给的灵芝放进嘴里吃下，之后便盘膝而坐去闭目调息去了。 看萧寰翎正在闭目调息，施颜也不想自己打扰到他，便静静的坐在一旁守着。 跟着流云来到断崖边的姜壑，一众金吾卫已相继下了马，来到断崖边上往云雾缭绕一眼望不到底的深崖下看去。 “流云，你带我们来此地，可是要告诉我们，萧大哥，贵妃娘娘他们二人落到这崖底了。” 尽管不愿相信萧寰翎和施颜两人可能已掉落到断崖下，且生死未卜，姜壑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猜测。 他话音刚落流云便打了个响鼻，以此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霎时姜壑俊秀的脸一暗，似凝结一层乌云，伤痛迷惘在他眼中变幻着，可很快他就振作起来，要他相信萧寰翎跌落断崖身死命绝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接受。 “去，你们就近找东西结成绳结，不管萧将军，贵妃娘娘二人是不是真的在崖底，我都要下去探一探。即便萧将军，贵妃娘娘已经……已经葬身这崖底，我也必须到下面去将他们两人带回来。” 一众金吾卫见他如此情深厚义，都不约而同道。 “姜小参军，我们也愿随您同去崖底一探究竟。” 说实话他们跟着萧寰翎许久，向来知晓对方的实力，他们也不相信萧寰翎轻易便死了。 第127章 深宫暗诡 姜壑听大家都如此忠肝义胆也极受鼓舞很是触动。 “兄弟们愿和我姜壑一同到崖底去，如此不惧危险，在此我就先代萧大哥谢过兄弟们了。” “只是我们尚不知崖底深浅，也不知崖底情况如何，况且打好的绳结也无法支撑太多人的重量，所以此次下到崖底就从你们之中选四名轻功最好的随我一道吧，其他人原地待命。” 一众金吾卫面面相觑互相对望几眼，末了也认同了姜壑的提议。 议定后众人便各自忙活起来。 远在长安皇宫内的武贤仪，柳婕妤二人在收到家中传书，得知施颜下落不明，派去的千机阁刺客，及安插的杀手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只逃遁了一人后便都方寸大乱，慌了手脚。 “如何是好，刺客被擒，陛下盛怒，这回我们武，柳两家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柳婕妤留得精美的指甲几乎要绞碎了手心的皮肉。 武锦瑶也是满面愁云，一副大祸将至心死如灰的模样。 “是啊，金吾卫审人的手段无人不晓，想不到连千机阁最顶尖的刺客也会落到他们手里，虽然早就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稍有不慎等待我们的就是万劫不复，家族倾覆。可，我真恨啊，我恨不得扒了杨玉环的皮，喝她的血。她一个靠勾引自己公公得享富贵荣宠的狐媚女子，毫无廉耻可言，平日不知收敛避让就罢了，还整日里霸占着陛下，本宫不服。不服她那样的下贱女子踩着本宫，在宫中耀武扬威，享受一国贵妃之荣耀。” “可叹陛下被其蛊惑，不仅下旨当众掌掴于本宫令本宫颜面无存，还勒令本宫禁足，被活活困死在这里，本宫怎么甘心！” “即便不得好死，能拖着杨玉环一起共赴黄泉，我也死而无憾……” 说着说着武锦瑶眼角已淌下泪来。 她身边的婢女见状连忙拿出帕子来为她轻拭脸上的泪水，心疼劝慰道。 “娘娘，您别难过，也不必如此悲观，只要那几名被抓的千机阁刺客永远开不了口，陛下也查不到娘娘这里来。” “这后宫中恨贵妃的人何其多，期望她消失的人大有人在，怎么就一定和两位娘娘有关系了。” 武锦瑶闻言瞬间醍醐灌顶般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你说的对。” “柳妹妹，现在还不是我们认命的时候。到了如今这生死存亡关头，我们两家更该同仇敌忾，共同进退才是。” “传回的消息说已逃走了一个，我们可以联系家里让人去找到他，加以重金诱之，以我们两家的势力迫之，令他去将任务失败被擒的几人灭口让他们永远闭上嘴，金吾卫无从审起，陛下也查不到我们头上，待杨玉环一死，日子一长陛下就会忘掉杨玉环，我们这些个姐妹总能挽回陛下的心。届时后宫没了杨玉环，宫中也就和谐安生了。” 柳婕妤此人本就对李隆基独宠杨玉环冷落了她而心生怨怼，加上之前被李隆基责罚自觉失了颜面伤透了心，不然也不会被武锦瑶几句话挑唆与其一拍即合，合谋定计雇佣刺客刺杀杨玉环。 本以为已是山穷水尽必死无疑，听了武锦瑶的一番话后也重燃的对生的渴望。 “对，我们还没输。贤仪姐姐我们这就分头去联系家里，得尽快寻到那人才行，他既然可以脱身本事一定不弱，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这次不管要用多少黄金，珍宝，只要那人去将被擒的几人灭口，即使倾尽所有我也愿意。” 武锦瑶被柳婕妤眼里孤注一掷的坚定感染。 “好，我们分头行事。” “待渡过此次难关，今后我一定视你为亲生的姐妹一般，在这后宫之中太凄冷寂寞，我们姐妹真诚相待互相陪伴也好过相看两厌，恶语相向来的要好。” 一时间似被其打动了，柳婕妤眼底一柔。 “贤仪姐姐说的有理。” “妹妹这里就先告辞了。” 说着便站起身来翩然施了一礼。 武锦瑶浅浅抿了抿唇道。 “好，妹妹慢走。” 等柳婕妤在其贴身宫婢的陪伴下离开，武锦瑶身旁的婢女迟疑着还是问出了口。 “娘娘，待此事过去，您真要和柳婕妤做姐妹么。” 毕竟这后宫中尔虞我诈，捧高踩低，人心背离是要常有之事。 武锦瑶牵起唇。 “谁知道呢，也许会吧。” “我写封信，你等下交给平安，让他出宫去将信亲手交给我父亲。” 婢女乃武锦瑶亲信自来忠心，紧要关头时也会适时提点武锦瑶一二。心知自家主子有安排，立刻恭敬应下。 崖底，闭目调息完毕的萧寰翎睁开双眼，就见施颜正安静坐在一旁看着他这边。 见他看来原本静静望着他的人忽而露出一抹浅笑。 “你好了吗。” 萧寰翎闻言点了点头。 “嗯，调息了一番感觉已然大好了。” 施颜眼里的笑也浓了几分。 “真是太好了！” 萧寰翎回以一笑。 “你一直都在守着我吗。” 施颜没有否认微微一颔首，而后转过身去坐直身体看着前方。 “阿翎，答应我以后千万不要再为了我不顾危险。好不好。” 说着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神情温柔专注的他。 萧寰翎心中一动，对着自己心上人的眼睛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可要他无视对方的危险选择保全自身他做不到。 “抱歉，我不能答应。” “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喜欢你么，对，我早就心悦你了。” “如此，你可还觉得我能答应你放任你处于危险之中而无动于衷。我萧寰翎不是个同情心过甚，更不是个良善之人。我对自己说过要护你周全，便一定要保护好你。” “好在我已不是最开始那个一无是处的萧寰翎，如今我有护你平安的能力。我只要你记住，无论在什么时候我都只站在你那一边，这世间除了你，其他任何人都无法真的驱使我，只有你可以。” “你不必在意我说的话，我清楚你的身份，我更不会有半分逾越。” 在萧寰翎真挚的眼光里，施颜一颗心钝钝的似有把刀子在刮一样的疼痛起来。如此深情她该如何偿还…… “萧寰翎，我……你……” 正当她无言以对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一声呼喊自洞外传入洞中，将二人之间焦作的氛围也冲散了。 “是姜壑。” 萧寰翎压下心底的失落笑着道。 施颜点点头。 “是吗，我们出去看看吧，他能找到这里来还挺厉害。” 第128章 相见 施颜，萧寰翎两人走出山洞恰好撞见正往山洞这边走来的姜壑，四名金吾卫。 “萧大哥！” 姜壑一见萧寰翎顿时欣喜的喊了一声，当注意到他身后的施颜时随即又恭敬地抱拳道。 “臣姜壑拜见贵妃娘娘。” 他身后的金吾卫看见萧寰翎时先是一喜，当看到萧寰翎身后的施颜后便都如姜壑一样恭敬行礼。 “臣等拜见贵妃娘娘，拜见萧将军。” 施颜看着几人微微笑着说了声不必多礼。 萧寰翎则是走上前看着几人。 “你们几人辛苦了。” “姜壑，你们是如何得知我与贵妃在这崖底的。” 姜壑闻言咧起嘴笑得十分明朗。 “我们将猎场四处找遍了都寻不见你和贵妃娘娘的踪影，直到后来遇到流云，若不是它带我们到断崖边，我也无法知晓你们陷落在这崖底呢。其实我也是赌一把，当然了也因为我相信流云不会无缘无故给我们引路的。起先，我还以为你跟贵妃娘娘掉落崖底可能遭遇不测了，还好……” 说着还偷偷瞧了施颜几眼。 施颜一直安静的站在那里看萧寰翎和姜壑说话，见姜壑看向自己的目光心觉好笑便望着他道。 “原来是小姜啊，我差点没认出你来，一段日子不见你长大了不少，如今看着也有几分俊俏少年将军模样了。” 施颜话落依旧笑吟吟的看着人，十分娇媚柔婉。 四名金吾卫听到她的笑语只抬头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不敢再直视她了。仿佛眼前雍容华贵的女子，他们多看几眼都是冒犯。 悄悄偷看人的姜壑被抓包了不说还被其打趣，直觉在萧寰翎，和几个好兄弟面前丢脸的他一下就红了面容。 “杨姐姐你，你就别打趣我了。” 施颜见初见时伶牙俐齿的少年郎如今也懂羞涩了，暗自感叹时光飞逝的同时，看着害羞脸红的姜壑轻掩着唇笑了笑却没说话。 萧寰翎看着二人眼底也荡起一丝涟漪。 曾几何时他们也有过这样无所顾忌随意相处的时光，只是在施颜进宫之后就再未有过了。姜壑会带着金吾卫找到这里来，说明皇帝定派了许多人在寻找他们，总以为在这崖底无人打扰他也能和自己所爱之人多相处片刻，如今看来不过是奢望。也罢。 “好了，既然你们已经找来了，这谷底也没必要久留。” “我带贵妃娘娘先上去，姜壑你们几人垫后。” 施颜闻言则仍记挂萧寰翎的伤。 “你身上有伤带着我恐有不便，还是让小姜……” 话未完就被萧寰翎打断。 “无妨。我身上的伤不要紧，现在也好多了，我带着你完全没问题。” 萧寰翎说着还对她笑了笑。 施颜见之将信将疑的与他对视一眼，见其目光坚决便也不再质疑。 “好吧，那就烦劳萧将军了。” 听了施颜口中生疏的称呼萧寰翎眼神一暗，心里却也十分理解对方如此称呼。 “贵妃娘娘不必如此客气，这是臣应该做的。” 姜壑一直就非常清楚萧寰翎对施颜的情意，这会儿有他们这些人在场施颜，萧寰翎两人刻意避嫌的做派落在他眼中，就不禁为他们二人之间的纠葛感慨起来。 “萧大哥，你和贵妃娘娘是如何掉落在这崖底的。好在你们二人无事。” 萧寰翎侧目看他一眼后又收回目光淡淡道。 “至于如何会在这崖底的，此事说来话长，等离开此处我再与你细说。” 姜壑见萧寰翎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也没纠结很是乖巧的没有追问。 “说起来还真多亏了流云，不然我们即使将猎场里外翻过来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你们。刚开始在崖边我还以为这断崖深不见底，哪曾想在那云雾遮盖之下的断崖根本没有多深……” 施颜和萧寰翎隔着几步距离，并肩往前走着。 姜壑许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跟在他们两人身后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 萧寰翎倒也很有耐心基本有问必答，只是言语颇简短。 施颜听着二人一问一答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与萧寰翎初见时的情景，那个时候的萧寰翎张扬肆意，和现在少言内敛的他实在大相径庭。她几乎亲历了萧寰翎的变化，与对方相处的时光她仍记忆犹新，来到这异时空她是没有归宿感的，但此时此刻望着身旁萧寰翎真实的侧脸，她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在因对方而起起伏伏，萧寰翎不只是一个过客这样简单，她在意对方，更对其心生不舍，她喜欢上萧寰翎了，可她不能让对方知晓。 察觉到施颜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时，萧寰翎克制住了没有去看她，他担心一旦做出回应就惊扰了对方，所以一路他都屏住了呼吸像一个渴望甘霖的人贪念着对方流连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营地，一夜不得安眠的李隆基疲倦地倚靠在榻上揉按着鼻梁，将手里的折子放下抬头看向走进帐中的高力士。 “可是有玉环的消息传来了。” 高力士走上前恭敬地行了礼而后禀告道。 “禀陛下，去寻找贵妃娘娘，萧将军的近卫军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 李隆基闻言眉心一皱冷声道。 “都是一群废物。” “姜壑那边呢，他可有着人传信回来？” 高力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眼含怒意的帝王，梗着脖子回禀道。 “禀陛下，也无。” 本就忧心焦急，这会儿得知自己派出去的人全都一无所获，李隆基哪里还能抑制心中的怒火。 “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寻不到。力士，你去传旨，就说限他们在天黑之前给朕将人找到，否则凡此次负责狩猎事宜的臣官全都革职查问，一应人等也需受连带之责。朕倒要看看这些人还有什么脸面！” 高力士也不敢求情躬着身低头应道。 “奴才领旨。” 一心惦记着李隆基身体情况的江采萍，刚到帐外就听到了帝王盛怒之言，略踌躇了片刻她还是打消了默默离开的想法，提高声音冲帐内唤了一声。 “陛下！” 李隆基听到帐外传来的声音，脸上的怒意稍淡了些。 高力士却是得遇救星抬起头看向面色暗沉的帝王。 “陛下，是梅妃娘娘在帐外求见。” 李隆基略一思忖缓了缓面色坐直身体。 “宣她入内吧。” 高力士闻言心喜立刻直起身到帐外去请江采萍。 第129章 江采萍的情 江采萍走进帐内上前缓缓行了一礼。 “臣妾问陛下安。” “陛下，这是臣妾为您炖的虫草山鸡汤。臣妾知道玉环妹妹失踪后，您心里非常担心她，夜里一定也不曾睡好。” 江采萍眼底溢出一丝心疼之色，满是情意地望着上首的李隆基。 见江采萍如此关心自己李隆基也有几分动容。 “爱妃有心了，过来朕身边坐。” 江采萍闻言微微牵起唇角。 “谢陛下。” 随即又对身后跟着的婢女连翘道。 “连翘，将虫草山鸡汤呈给陛下。” 连翘应诺上前几步欲将托盘上的汤盅放在李隆基面前的案几上。 高力士见状立刻去将连翘手里的托盘接下。 “不劳连翘姑娘，还是让奴才伺候陛下吧。” 说着还朝连翘，梅妃二人露齿一笑。 “陛下，您早膳用的不多，梅妃娘娘这这盅汤送来的正好。梅妃娘娘一片心意您可莫要辜负了。” 高力士殷殷切切地将汤盅的盖子揭开，看着李隆基，一脸的语重心长。 李隆基敛下眉看了那盛在白玉一样瓷盅内的虫草山鸡汤，抬眸看向眼底尽是关切之情的江采萍。 “萍儿如此关心朕，朕哪里舍得辜负她一片心意。” 说着便端起汤盅拿着汤匙一连喝了几口。 “爱妃炖汤的手艺越发精进了，味道还不错。力士，稍后将朕那块芙蓉佩找出来等下送去梅妃的寒夭殿。” 高力士见李隆基喝了汤心情也好了些也很是高兴，点点头笑着说了声奴才遵旨。 李隆基看江采萍还站在原地忙朝她招了招手。“萍儿，别一直站着了，到朕身边来坐。我们好像已经有些日子没怎么好好说过话了。” 李隆基一番话说得江采萍没来由的心头酸涩起来，忍住鼻间的酸意朝李隆基露出一抹得体温雅的笑容。 “陛下政务繁忙，臣妾又不好打扰陛下，这才少了说话的机会。” 李隆基闻言怔了怔，明明是他疏忽冷落了对方，可眼前的女子半分怨言也无，心里还一如既往记挂着他，叫他如何能不触动。 “这些日子是朕疏忽了爱妃。” 江采萍心中一软，看着眼露歉意面容憔悴的帝王，不由得就忆起曾经那些恩爱的日子。翩然行至帝王身旁的位置上坐下，伸手抚摸着他比从前要清瘦也多了几许风霜的脸颊。 “陛下不必如此，臣妾明白的。” 臣妾明白陛下之所以冷落了其他人，只因为陛下心里独独只有一人，哪里又分得出心思给旁人。陛下就是这样爱一个人宠一个人时就再看不到其他人了。能被陛下爱着是幸，可被陛下遗忘却又很不幸。 江采萍将手递到李隆基伸出的手掌心里，倾身依偎在他肩头。 李隆基抬手环过江采萍单薄的肩头，一脸柔情地看着她。 “爱妃怎么瘦了，平日里该多保重自身才是啊。” 帝王这一刻的柔情叫人贪念，江采萍乖顺的点了点头。 “陛下您也是，平日里也要保重自身。” 李隆基颔首。 帝妃二人相互依偎着，此情此景十分温馨。 高力士也乐见自家主子难得安静平和，于是便准备退出帐外不打扰帝妃二人之间的温情脉脉。 连翘也为自家主子能和皇帝单独相处而高兴，便也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搅扰。 “陛下，臣有紧急情况禀告。” 帐外突然传出的声音令正放任自己享受片刻温情的李隆基意识到什么，一把将倚在自己肩上的江采萍松开。 “快传帐外之人进来。” 高力士神情一正应了声是，便大声唱念了一声。 “陛下有旨，帐外之人进帐回话！” 跟随姜壑一同前去寻人的张亮见久等不到姜壑从崖底上来，心急无措之下便独自回营来求见皇帝搬救兵了。 张亮为萧寰翎一手提拔平日最是敬重他，在得知其下落不明后便主动请缨随姜壑一道出去寻人，这会儿萧寰翎没下落，受萧寰翎倚重照拂的姜壑带着人下了断崖底又生死未卜，他一时就乱了阵脚，不敢擅作主张于是便只身赶回营地来求见皇帝了。 得到召见后张亮便大步走进帐中，见坐在上首的帝王便立刻拜了下去。 “臣张亮叩见陛下，臣乃萧将军手下兵曹参军，来求见陛下是为求陛下着人去断崖底将姜小参军等人救出的。” 李隆基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爱卿此言何意？” “姜爱卿好端端的如何会落到崖底，可是你们遭遇了贼人。” 张亮攸得呆了呆暗骂自己说话不清不楚，反应过来陈情道。 “禀陛下，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一行在寻找贵妃娘娘，萧将军途中看到了萧将军的爱马流云，那马儿向来极通人性，它带着我们到了一处断崖边，对着那崖底嘶鸣不止，姜小参军由此猜测萧将军有可能不慎掉落在崖底，决定一探究竟。” 话落又抬眸看着面色晦暗的帝王接着又道。 “依属下猜想，姜小参军之所以毅然决然带着人到崖底去，应该是觉得萧将军若在崖底，兴许贵妃娘娘也在，毕竟萧将军是跟去保护贵妃娘娘安全的。或许他们二人便是在与千机阁刺客交手的过程中被打落崖底的。” “姜小参军到崖底后一直不见动静，臣和金吾卫们无论怎么呼喊也得不到回应，所以臣想着崖底危险，姜小参军和四名金吾卫许是被困住了。” “臣不敢轻举妄动，无计可施之下这才来面见陛下。还请陛下派一队近卫军带上工具，随臣去崖底解救贵妃娘娘，萧将军，姜小参军和兄弟们。” 张亮的话无疑是再坏不过的消息了，李隆基心头顿时乌云笼罩。 “怎会落在崖底……玉环，朕的玉环……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让朕怎么办……朕的玉环……不会的，朕的玉环不会有事！” “力士，传朕旨意，着令一千近卫军随张爱卿往断崖崖底去解救贵妃，立刻马上！” “务必将贵妃完好无损的带回见朕……” “还愣着作甚！” 见高力士站在原地未动，李隆基横眉怒目喝了一声。 高力士这才如梦初醒战战兢兢道。 “陛下息怒，奴才这就去办。” 说着躬身施了一礼，转而看向张亮。 “参军大人，快跟奴才走吧。” 张亮哪敢迟疑向李隆基施了一礼后，立即随他一道退出了帐外。 第130章 归来 待高力士和张亮两人离开后，帐中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江采萍看着复又一脸愁容担忧，眼中再注意不到任何人的李隆基，只觉之前两人之间的温馨亲昵不过是她的梦而已。 “陛下，您别过度忧虑。玉环她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可正沉浸在悲观情绪中无法自拔的帝王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要是玉环真出了事，以后漫漫长夜，大把无趣光阴，朕会怎样煎熬啊。朕不能失去玉环，都怪朕一心只顾着狩猎完全将她抛诸脑后，若是有朕在朕必会护她周全。哪里会让她陷入险境之中呢。” 李隆基一脸懊悔自责颓唐地摊开两手随即又紧握成拳。 “朕还未和玉环完成霓裳羽衣曲，还未同玉环一起经历更多，朕好不容易才拥有玉环得她朝夕相伴，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先朕而去，朕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乐趣……” 越深想越感到难以承受李隆基忽而猛地站起身来。 “朕不能干坐在这里等，朕要亲自去找玉环，玉环肯定正在等着朕去将她接回。” 说着已离开坐榻大步朝帐外走去。 被彻底忽视的江采萍见李隆基走出帐外，也顾不上难过，压下内心的低落立刻站起身来去追李隆基。 连翘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皇帝和江采萍都出了营帐也迅速追了出去。 “娘娘，您等等奴婢啊。” 守在帐外的御龙卫见李隆基出了帐径直去朝马棚走去，便立刻出动跟着护卫其安全。 李隆基吩咐宫人将自己的爱驹牵出，便欲上马去断崖边，只是还未动作就被赶来的江采萍拦住了。 “陛下，您等等，臣妾有话要说。” 李隆基望着挡在自己前方江采萍娴静清雅的面容，她眼底的坚决，不由得微皱了下眉，语气低沉不悦道。 “爱妃有话何必非要此时与朕说，等朕去将玉环接回再说不迟。” 话落就要翻身上马去。 “陛下，您已经派张参军，高公公率一千近卫军去找玉环了，想必不久就会有消息传回。” “围猎场不安全，谁也不知幕后主使之人是否还有后手，您亲身涉险若真有个闪失，待玉环归来知晓定会自责难过的。臣妾知道您对玉环妹妹情深义重，可您肩负一国之兴盛，您的安危重于高于一切，实在不能因任何人而置自己的安危而不顾。” “臣妾在此斗胆请陛下留在营帐等候，若您如何都放不下心就让臣妾代人去断崖走一趟吧。” 江采萍说着盈盈一拜缓缓跪在地上。 站在原地的一排御龙卫也跟着跪下，双手抱拳，一脸诚恳地望着李隆基。 “梅妃娘娘所言也是属下等想要说的，陛下，您乃当朝天子，身份贵重，莫要因为任何人而以身涉险。” 李隆基看着跪在地上制止自己去找杨玉环的江采萍，对自己唯命是从忠心不二的属下，面色陡然一沉。 “你们这是在逼迫朕么。” “即便有刺客潜伏在猎场内，你们堂堂御龙卫难道连几名小小刺客都对付不了。朕倒不知你们何时已经如此不济了，连朕的安危都保护不了？” “梅妃，你给朕起来，再阻拦朕，朕便要治罪与你了。朕总以为你是个好的，可这会儿玉环都生死不知了你身为玉环平日里最亲近的姐妹，怎的不关心紧张她，反而还阻拦朕去找她，你安的什么心！” “你可别忘了，先前玉环为了不连累你，可是不顾安危故意将刺客引开，她如此为你着想，你就算不感念也不该阻拦朕去找她，她正等着去救……” 江采萍大受打击地跌倒在地，不可置信地望着冷面寒霜的帝王。 “陛下怎能如此想我……” “我自然担心玉环，也感念她大义。臣妾并不是阻拦陛下去找玉环，只是记挂陛下在意陛下，不愿陛下涉险……” “臣妾陪伴陛下这么多年，难道陛下真的不了解臣妾品性，偏要这般揣测臣妾吗？” 李隆基见江采萍美目含泪委屈地看着他，心底不禁一涩直觉自己愤怒上头口不择言伤了江采萍的心。 “是朕失言，可……” “陛下，贵妃娘娘安全归来了！” 随着高力士激动的声音传来，原本正暗自愧悔的李隆基立马精神一振，眼底瞬间迸发出欣喜之色抬起头朝前方望去，见高力士奔上前来，也不顾不上其他甩开手里的缰绳撇下江采萍，御龙卫等人疾步迎上前。 高力士一脸笑意的冲到李隆基跟前，一扫拂尘不忘俯身行礼问了安才道。 “陛下，贵妃娘娘銮驾就在后头了，奴才是特地专程先回来禀告陛下这一好消息的。” 李隆基闻言立时喜笑颜开。 “好，好，好。玉环没事儿朕就放心了。” “走，随朕去接朕的玉环。” 施颜和萧寰翎，同姜壑等人一道攀着用藤蔓编织的绳子回到断崖上，正要返回营地和李隆基会合，就与带着一千近卫军来找他们的张亮，高力士二人撞上。 从高力士口中听说了李隆基在她失踪后不仅茶饭不思，担忧挂虑，心焦不已，还出动了不少人四处寻找她，为尽快平息事态更不再累及他人施颜当即决定不再耽搁立刻回到营地见李隆基。 不知该赞高力士行事周到还是该称其有远见，在随张亮一道来断崖找她出发前竟然还准备了一辆马车，以备不时之需。刚好她折腾了一番确实也消耗了不少气力，待了马车躺靠在马车里的小榻上，施颜才得以放松身心舒服的小睡了会儿。 等马车驶进营地她也醒了，刚一睁眼就和掀开车帘子请她下马车，笑得一脸谄媚的高力士对视一眼。 “贵妃娘娘，到地方了。陛下就在外头等着，您快出来与陛下一见吧。” 施颜牵起唇浅浅一笑微一颔首已从小榻上站起身。 等她从马车中探出身，焦急等候的李隆基乍见她出现已情切地伸出手去将她搀扶下了马车，握住她手将之带到自己怀中。 施颜猝不及防地被李隆基抱个满怀，只僵硬的一动不敢动作。 “玉环，你没事便好。朕真怕就此失去你。还好你好端端的，且就在朕怀中。” 在场的所有人在李隆基出现时便已下了马跪在地上山呼万岁，众人看着相拥而立的帝妃二人，只一眼便不敢再看皆低下头去了。 萧寰翎单膝跪在流云旁边，望着那被簇拥在中心相拥着的一男一女，面上虽风轻云淡看不出半点波澜，可半握的手掌因为太过用力已然泛白。 姜壑看了萧寰翎一眼，又看向不远处被皇帝抱在怀里的施颜，最是明白萧寰翎无法宣之于口感情的他，因为忧心两人今后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局，面上也不禁浮现出一抹愁色来。 第131章 面见帝王 被李隆基紧紧箍着施颜暗自忍耐着不适，不一会儿便轻推了下李隆基欲从他怀里离开，可李隆基丝毫不觉仍将她拥得紧紧的，无奈她只得耐着性子抬起眸柔声道。 “陛下，您先放开臣妾。让臣妾好好看看您。” 李隆基对着施颜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心中熨帖地叹息一声不舍得松开了手臂笑看着她。 “朕很好，玉环不必担忧。” 施颜上下看了李隆基一眼面上无比动情道。 “是臣妾让陛下担心了，以至于陛下都憔悴了些。是玉环之过，累陛下担忧。” 李隆基不赞同地看着她。 “玉环何出此言。” “该是朕和你道歉才是，若不是朕一心只顾着打猎疏忽了玉环，玉环又怎会被刺客盯上，还险些出了意外。朕就应该让玉环寸步不离朕的身边，有朕护着玉环谅那些居心叵测的宵小，胆大妄为之辈也不敢越雷池半分。” 施颜面上一副动容之色心里却是不以为意，她是不可能在关键时刻，生死关头指望李隆基的。这次的事情若不是有萧寰翎护着她，她这条命或许就真的要落在千机阁那几人手中了。若李隆基真这般情深义重，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对方为何不在呢。不过是以为会失去李隆基才开始反省，才开始害怕而已。 说到底在李隆基心中最重要的是他自己。 “陛下，您对玉环的心，玉环都明白。别站在这里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再慢慢说吧。” 李隆基这才反应过来眼下确实不是一诉衷肠，叙话的好时机。 “玉环说的是，走，我们去帐内说话。” 说着已牵着施颜的手带着她往自己的龙帐走去。 看皇帝携自己的贵妃径直朝龙帐去了，余下的人也已牵着自己的马皆跟在二人身后走向营地。 萧寰翎缀在近卫军，金吾卫队伍的后方，与姜壑并肩而行。 姜壑觑着身旁萧寰翎的面色，见其目不转睛注视着被帝王牵着的施颜时，眼底也染上了一丝忧色。 “萧大哥，你别这样了，你这样被有心人注意到，就该揣测你和杨姐姐的关系了。你不要怪我多嘴，但事实就是你和杨姐姐是不可能的。哪天让陛下得知你和杨姐姐之间还有一段渊源，即便你们清清白白，可帝王之心难测，我不想看到有一天你因杨姐姐之故被陛下治罪。” 姜壑压低着声音劝解着萧寰翎，只被他劝解的人却分明不为所动。 “为了她我无惧。神若阻我我杀神，佛若劝我回头是岸我就灭佛。若有那一天她愿意跟随我，接受我的情义，即便是皇帝陛下要阻拦我也定要与他一较高低。” “这世间没有谁可以阻止我爱她，也没有人劝我回头。所以你也不必再劝我。” “至于她的安危，我知道自己该如何做能保她万全。谁都不能伤害她，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能。” “你年纪小小就不要操心我的事了，还是多历练历练自己，学习怎么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吧。这次你表现得就还不错。” 姜壑前一刻还在因萧寰翎那股狠劲而胆寒，后一刻又因对方一句夸赞的话而欣喜。这心情起起伏伏让仅十几岁阅历尚浅的他还颇不适应。撇了撇嘴，到底没再说下去。 萧寰翎看着施颜被帝王带着进入龙帐，再看不到后才将目光收回，清隽绝美的眼里陡然射出一道寒光。 “你擒住的那三名千机阁刺客现在何处押着？” “既敢不怕死地接下任务，我也当让他们尝尝不怕死的后果。千机阁是嘛……屡次三番要害我最爱的人，它也该从这世上消失了。” 这一霎在姜壑看来，沉稳内敛的萧寰翎便如出鞘的利剑一样冰寒刺骨，对方身上迸发出的杀气令他不由得发颤害怕。 “萧大哥你想做什么？要灭了千机阁吗？” 萧寰翎闻言瞥了姜壑一眼并未回答，可他面上的坚决已不言而喻。 姜壑暗暗在心底为千机阁的人祝祷了一声，随即如实回道。 “他们领头的老大叫傅回，是几人中实力最顶尖的。我们虽擒住了三人，可让他跑了。傅回剑法高绝，也有些智计，确实不容易对付。” “眼下那三人我已吩咐专门的人看着，就锁在前面帐中旁边小棚子内的木牢里。” 萧寰翎同傅回交过手虽谈不上了如指掌但也知悉其实力深浅，心中思定便颔首道。 “待我见过陛下后你再随我去审审那三人。” 姜壑点头说了声好。 果然没多时高力士便出帐来宣萧寰翎入帐中面见李隆基。 萧寰翎略一沉吟便迈着坚定稳健的步伐朝龙帐走去。 “高公公。” 萧寰翎对着等在门口的高力士礼貌地抱了抱拳。 高力士对着萧寰翎这一救了皇帝贵妃的大功臣自是客客气气的，顿时笑得见他不见眼回礼道。 “萧将军，有礼了。这边请，陛下正等着您呢，随奴才过去回话吧。” 萧寰翎颔首从容地跟在高力士身后。 “陛下，万岁，贵妃娘娘千岁。” 萧寰翎对坐在上首的二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李隆基含笑不语莫测高深地望着下首风姿卓越，容颜绝世，明艳无双的年轻郎君，只感对方一现身这颇简陋的帐子内也瞬间满室生辉。 “好风采，好相貌！” 见惯各色出色俊杰的帝王又一次在内心里感叹着自己臣子的相貌和风姿。 “平身吧。” 皇帝发了话萧寰翎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上首主座之上坐着的两个人。 在萧寰翎进帐后施颜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地追随他而去，只她理智尚在为不引起身边帝王的猜疑，施颜才强迫自己端持着一脸淡然的坐着没再看萧寰翎。 萧寰翎也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副清傲模样，也并未过多关注施颜。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多么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的心不去看自己爱的女子。 “爱卿，这次多亏了你，朕的贵妃才能安然归来。” “贵妃是朕爱重之人，你护得她平安，朕必当要重重赏你。你说说看，可有什么想要的没有，只要朕有的，无论珍宝，官衔，美人……你开了口，朕绝对会成全。” 第132章 帝心难测 最想要的么，他当然有，只是恐怕他一旦开了口眼前这面带笑容，和善仁慈的帝王立马会风云变色恨不得啖他的肉拆他的骨吧。萧寰翎暗自讽笑一声，眼锋却是扫向沉默不语的施颜，原本准备拒绝的话就收了回去，他出神而又专注地看着他爱的女子，唇角微微牵起，笑得温柔而放纵。 “贵妃娘娘是陛下爱重之人，臣深受皇恩自当奋不顾身，不顾一切也要护得贵妃娘娘周全。” “贵妃娘娘这般天下难寻绝世无双的奇女子，臣也不忍娘娘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自当要竭尽全力为娘娘效力，护娘娘平安，即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这世间万物臣并不在意，可却有一物是臣梦寐所求。” 李隆基一时也被勾起了好奇之心。 “噢，萧爱卿不妨说说，若是朕能给便绝不吝啬定当赐予你。” 萧寰翎不语只静静的看着施颜。 看着如此这般的萧寰翎施颜心莫名一颤，没来由的紧张了起来，她也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担心萧寰翎不管不顾地说出什么来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就在施颜思绪翻转的时候，沉默不言的萧寰翎缓缓启唇淡淡一笑。 “臣最渴望的，最梦寐以求的乃是所爱之人也一样倾心于臣的那份情。” “情爱不为人心所左右，所以陛下是无法赏赐臣了。” 萧寰翎的话犹如一道霹雳落在施颜心上，在那双温柔的眼睛里她忘了自己现在是谁，也忘了自己一贯的理智和自持怔然的看着他。 李隆基未料到萧寰翎会有这样的回答，当即呵呵一笑。 “原来萧爱卿还是一个痴情种。玉环啊，你看朕的这位萧将军年少有为，竟也会为情所困……” 李隆基的话一下将施颜交织于萧寰翎目光中的视线拉回，面对萧寰翎一片真挚的表白施颜再做不到和李隆基虚与委蛇，脸上的笑也不那么自然了。 “陛下所言极是，萧将军的确是性情中人。不过陛下，萧将军一路劳累，您还是先让他下去休整休整，其他的事稍后再说不迟……” 李隆基抚了抚须颔首一笑。 “玉环说的极是。萧爱卿便先退下吧，该给的赏赐朕绝对不会少了萧爱卿。” 萧寰翎垂首应是。 “谢陛下，贵妃娘娘恩典。臣先告退了。” 心知不该久留，也不该放任自己给施颜惹麻烦，萧寰翎按捺住内心疯长的情意，非常干脆行了礼后便退了出去。 等到萧寰翎退出帐外后，李隆基则一脸疼惜的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施颜，抬手抚摸了下她脸上尚未淡去的青紫。 “玉环定是吃了好些苦头，这般无暇美丽的脸竟是添了伤，朕看在眼里实在心疼。” “你身上可还有哪里磕着碰着了，有何不适之处，你不舒服可一定要告诉朕，知道吗。” 施颜十分自然地将李隆基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掌捉在手中，而后拿下将其放回李隆基自己的膝上。 “陛下对臣妾的心，臣妾明白。臣妾也没有受太多罪，这脸上的淤青看着吓人，实则并不严重，擦擦药再等几日就会好的。这回多亏了有萧将军搭救，不然臣妾或许就真的没法安然回来见您了。” 李隆基闻言也露出一抹浅笑来。 “说起来这次萧将军如此尽忠职守不畏生死护卫你的安危，朕确实对他又有了新的认知，朕从前还以为他只知效忠太子一人，可没想到关键时刻对朕的玉环他也挺尽心的，也十分豁得出性命去。” 李隆基说着深深地看着施颜。 施颜见李隆基面容如常可眼神分明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心不由得紧了紧。 沉默着看了施颜一会儿，李隆基转而又道。 “听萧爱卿手下的张亮言，是萧爱卿的马带姜壑他们到断崖边，姜壑猜测你们有可能坠落到了崖底，于是才下去找你们。” “玉环啊，你和萧爱卿到底遭遇了何事，怎会跌落到断崖下去的？” 施颜此刻也真实的感受到了君王之心的深不可测和李隆基多疑的一面，好在她早已设想过说辞于是直面着李隆基的视线很是淡然道。 “其实要说起来还是臣妾太没用了。当看出刺客的目标不在他人后，原本臣妾打算不连累旁人将刺客引开去，哪里晓得自己骑术不精，又太过紧张，那马儿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惊还是被下了药了，一路带着臣妾竟像失控了一般冲到了断崖边，臣妾眼看着马儿要往崖底去一时就慌了，臣妾拼尽全力想让马儿停下，可那马根本不受控制，一个不慎臣妾就被它甩到崖底去了。追着臣妾赶来护卫臣妾安全的萧将军见状纵身一跃一把抓住了臣妾，可还是被臣妾连累带着坠到崖底，还好臣妾掉落的地方是一个水潭，否则简直不堪设想。” “萧将军起先为救臣妾就中了刺客一箭，臣妾从水潭出去后，顺道将晕迷过去的萧将军拉了出去。后来他醒后央我给他将箭拔出，他就那么生生忍着，只是到底太过疼痛他经受不住便又昏死过去。再然后等萧将军从昏迷中醒来，我恰好也听到了到崖底找我们的姜小参军大声呼喊我和萧将军的声音。之后和姜小参军见面后，臣妾才能得他们救助从崖底脱身重见天日，与陛下团聚。” 施颜虽复述的十分平静，可李隆基却从她的言语中感受到了当时的惊心动魄，一时间李隆基就越发自责起来。 “原是如此，玉环此次不仅吃了苦头还受了不少惊吓。都怪朕不好没能在你身边保护你。玉环放心，这次想要害你，累你吃苦的人朕一个都不会饶恕。” 施颜清澈的眼底溢出点点泪意，面上也表现出一副动容之色。 “陛下，玉环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施颜嘴上如是说着心里却在吐槽若是真的再也不必见你倒好了，若不是为了让李隆基不会对萧寰翎心生猜忌她也不会虚构一些搪塞之词。 李隆基不知施颜心中所想，还以为对方真的很在意他，于是也很是动情道。 “怎么会呢，朕是天子，自有气运加身，只要有朕在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有事。” “玉环，这次朕险些失去你，更让朕明白不能失去你。以后在朕跟前你不必称朕陛下，就唤朕三郎吧。” 第133章 无题·六 施颜看着李隆基情深意切的眼睛，心里真的很想拒绝，可当着李隆基的面，以她表现出的对李隆基敬仰倾慕的人设也确实不该拒绝。 虽然明白但嘴上还是要适当推辞一下的。 “这于理不合吧陛下。” 说着既感动又为难地看着李隆基。 李隆基看她如此果然呵呵笑了起来。 “玉环怎的如此胆小。朕乃天子，天子之言就是圣旨，玉环难道还准备违逆朕的旨意不成。” 施颜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腼腆羞涩之意，柔声细语道。 “臣妾遵旨就是。” 可事实上她真叫不出口，李隆基本就不是她倾慕喜欢之人，让她叫对方那么亲昵肉麻的称呼还真是难为她。 “小八，我真不容易，我顶替杨玉环经历她的人生就罢了，还不时遭遇一次刺杀，差点小命都给干没了。我是为什么还要违心的和李隆基纠缠啊，三郎，这两个字我真喊不出来。” 0804被打扰了美梦也没有不耐烦。 “可是颜颜你要知道，在你进入杨玉环身体里就成为杨玉环了，你不是顶替她的人生而是经历身为杨玉环所会经历的人生。这之间是有差别的。你既然是李隆基最宠爱的贵妃，自然与别人不同，亲昵些也正常。你们那边历史所记载的杨玉环与李隆基相处与旁人不同，杨玉环也是叫李隆基三郎的不是吗。” “这个异时空虽和你们那个历史上的唐朝有着细微差别，但大致相同，一个称呼也是李隆基看重杨玉环的表现，说明他待你与众多妃嫔不一样。所以你就不要抱怨了，不过一个称呼。” 施颜差点没忍住辩驳，她不过吐槽一下到0804这里居然就成抱怨了，可她到底不愿和小鬼头计较，于是闷着声音。 “算了，三郎就三郎，叫几声也不会少块肉。你去睡你的大头觉吧，不用理我。” 0804听出施颜不高兴了，但又不懂对方为何不高兴，想不通它就放弃了。 “噢，那我再去睡会儿。” 话落就真的不出声了。 李隆基见施颜垂着眼帘似在发呆便关切道。 “玉环可是在苦恼什么？不然为何低眉不言。” 施颜闻言抬起双眸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有陛下在臣妾身边，臣妾有何好苦恼的。不过是略有些疲惫，这才失了神，让陛下见笑了。” 李隆基听后露出一抹恍然之色，随即有些歉然道。 “是朕疏忽了，拉着你陪朕说了好些话。你本就身子娇弱，吃了好些苦头不说，又一路奔波，必定是极疲累的。朕该放你好生歇息才是。” “此处条件简陋，你先将就着在后面那张榻上歇歇，待明日回行宫再好好沐浴一番。” 施颜瞥了不远处被屏风挡着的地方一眼，遂收回目光很是善解人意劝解着帝王道。“此处虽比不上行宫，可陛下能待得臣妾自然也能待得。” “陛下专程出宫来骊山脚下狩猎的，怎能因为玉环而半途折返。若因臣妾之故而取消了这次春蒐（sou），臣妾心中会不安的。” “还是等陛下此次春蒐结束，我们再回行宫吧。” “臣妾不愿您因臣妾而失了兴致，此次春蒐三郎不是期盼已久么，而且很多人也为这次春蒐做了许多准备……” 李隆基抬手按住了施颜的手。 “好了，你说了这么多无非都是为朕着想，你之心朕如何会辜负。” “这两日你便待在营地帐中好好休养，朕答应过会捉一只白狐送你，到时一定实践承诺。” 施颜这才颔首微微笑了笑。 “好，臣妾等着。” “臣妾去那边榻上睡会儿，就不陪您了。” 李隆基拍了拍施颜的柔夷也不忍再拖着她相陪。 “去吧。等你睡醒再让随行的御医给你探探脉。朕吩咐高力士给你将最好的化瘀膏取来备着，你醒了就擦。” 施颜点点头起身向李隆基行了礼，继而在他的注视下到屏风后的卧榻上和衣躺下，闭上眼睛装着睡着的样子耳朵却在听着帐中的动静。 李隆基看施颜在卧榻上躺下后便收回视线眼底也溢出一丝暗色来，此次混进猎场刺杀施颜的刺客背后主使之人已然彻底触怒了他。 侥幸脱身的傅回没有立刻返回长安千机阁的据点，云浩和另两名兄弟为让他逃走才不幸被擒，他哪里能抛下自己的兄弟独自离去。 盘算着让家里人联系上傅回，用重金利诱他去将被擒住的那三人灭口的武锦瑶，柳婕妤二人在收到他根本没回千机阁的消息后，一时都阵脚大乱几乎陷入绝望之中。 此时的傅回正藏身于猎场外准备伺机而动，欲将自己的三个兄弟救出。 而决心毁掉千机阁的萧寰翎见过皇帝后，便带着姜壑来到了三名千机阁刺客被囚的地方。 营地原没有多余的地方用来关押被擒的刺客，于是看守营地的近卫军则火速搭造了一个临时关押囚犯的篷子，木制的囚笼是现成的，金吾卫将人押来之后就直接将三人都关在了一个囚笼里。 萧寰翎和姜壑过来的时候，篷子周围都站着把守的金吾卫，几名金吾卫见了他们两人都神情一正，朝着萧寰翎唤了声。“萧将军！” 萧寰翎颔首举步走向那木制的囚笼，在距离数步之外的位置站定，目光沉冷地看着浑身脏污，面上沾着未干血迹，满目恨意瞪视着他的三名刺客。 尽管萧寰翎气势迫人，云浩还是一副毫不屈服模样挺着背脊，对他的视线不闪不避。 金吾卫向来有着自己令人畏惧的手段，对付起硬骨头的犯人来也有的是办法。在一番严刑审问也未能撬开三人的嘴后，便将他们三人以一种特殊的捆缚方式捆起，三人受了一通折腾最后又被关进了囚牢内被迫蜷缩着身体跪伏在牢笼中，可谓是屈辱狼狈至极。 比耐性虽然他们千机阁也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可萧寰翎的目光也让人太过难以招架，许是想打破眼前压抑逼仄的气氛，云浩梗着脖子嚷出了声。 “要杀便杀，凭你们用些折辱人的手段，也只是让人瞧不起。” 说着卯足力气朝萧寰翎，姜壑的方向啐了一口。 完了全身却如坠冰窖般莫名一颤。 身为刺客，云浩的五感无疑是敏锐的，在萧寰翎身上他感到了一种无形的杀气，之前和傅回等兄弟一道与萧寰翎就已交过手，他深知对方实力如何，之所以当时还能有来有回数会合不过是萧寰翎要顾及贵妃的安危才无法尽情施展。这会儿面对着没了顾及的萧寰翎，他就不自觉的开始忌惮起来。 第134章 摧心 捕捉到云浩眼中隐隐的忌惮和惧意，加之对方明明害怕又故作无畏的样子，萧寰翎俊眉微敛转而看向一旁的金吾卫。 “去搬两张凳子来。” 金吾卫闻言不明所以地抬起头，但还是转身离开去拿凳子了。 姜壑也不知萧寰翎葫芦里卖什么药，也一头雾水的看着萧寰翎。 “萧大哥，不是来审犯人，搬凳子做什么，该不会是还要像对待爷一样伺候他们，给他们凳子坐吧。” 姜壑说完又觉不对，现在囚笼里关着的明明有三个人。 萧寰翎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瞥了姜壑一眼。 “要审犯人也有一个过程，难道你不会累。” 姜壑差点没给噎住，意识到被萧寰翎讽刺了又不敢反驳只得讪讪笑了笑。 不多时去搬凳子的金吾卫拿着两张凳子回返。 “将军，您要的凳子。” 萧寰翎看他一眼示意他就地放下。 金吾卫反应过来便将手中的凳子放在了萧寰翎，姜壑身后。 萧寰翎坐下后伸出手对着囚笼内的人指了指，而后优雅无比地微微一笑。 “将他带出来，本将军有话要问。” 金吾卫随着萧寰翎所指到的方位看去，心领神会的垂首应是。 姜壑端坐在萧寰翎旁边看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心里不由为那名被指到的刺客捏了把汗。 等金吾卫去拿人时，云浩就挣扎起来。 “有什么手段对我一个人使就是，你们最好不要动我的兄弟……” 被锁住双肩被拖着往外带的男子也不叫不喊，只双眼迸射出骇人的怨毒朝萧寰翎望来。 云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被金吾卫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出，再被其毫无尊严可言地扔到萧寰翎面前，眼底便露出愤恨之色来。 “你们不过一群朝廷鹰犬，一群盛气凌人的败类，落在你们手里不是我们技不如人，而是你们心思狡诈。” “阿和，你千万莫要对他们这些人低头！” 云浩和千机阁中的一班刺客向来相熟，也最清楚大家的性情和弱点，如今萧寰翎一下挑中了他们一些人里意志较薄弱，又不太能经得住诱惑的关和，他担心对方经受不住对萧寰翎等人和盘托出，危及千机阁，便忍不住呼喊出声。 萧寰翎哪会看不出云浩所思所想，他只是轻忽地笑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人，抬起一只穿着深色鹿皮靴的脚将被按跪在自己面前的关和踩趴在泥地上。 关和只觉踩在自己肩上的脚有着千钧之力，令他动弹不得，他本就受了创受了萧寰翎暗含内力的一脚猛地就吐出一口血，五脏六腑都似要炸开了。 云浩及另一名被擒住的刺客眼看自己的同伴被萧寰翎踩着匍匐在地，猛地吐出一口血，又是心痛又是怒恨。 “你们这些没人性的，除了会折磨人，都不敢跟我们一对一过招！算什么英雄好汉！” “无耻！” “卑劣！” “猪狗不如……” 因为太过气愤云浩可算是将能骂的都骂了。 姜壑却是听不下去皱起眉冷冷嗤笑一声。 “手下败将有何面目大肆叫嚣。除了狂吠你们千机阁的人也不过是群外强中干的废物罢了！” “还一对一过招。怎么，这就忘记你们三人是怎么被擒住的了，明明是自己技不如人就该有自知之明才是。” “恐怕就是你们的头，你们那个名叫傅回的，和我们将军对上也不是我们将军的对手。” 姜壑一番话一下揭开了三人的遮羞布，瞬间让云浩无言以对羞愧难当。 萧寰翎赞赏地看了姜壑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凝视着被自己踩着无法动弹的关和。 “说，谁是你们背后这次刺杀行动的主使！”“千机阁的阁主是何人？各处据点，相关人员，连同总部所在地，这些你若都对本将军如实道出，本将军会考虑饶你一命。” 巨大的屈辱令关和对萧寰翎充满恨意，即便浑身疼痛难忍，他也只安静地匍匐在地上对萧寰翎的话置若罔闻。 萧寰翎见他无动于衷也不在意，只掀起眼帘看向静立在不远处的金吾卫。 “你过来，给本将军将这人的手指全给切了，若他还是不愿开口，就将他的鼻子给削了。” “没了鼻子他还是不开口，便将他的耳朵给割了。若他还是坚持不说，就将他的眼珠给摘了。” “没了手指，鼻子，耳朵，眼睛，他还能坚持，便打断他的四肢，如若他仍旧能扞卫自己的骨气，那本将军就破例给他一个痛快，只是可惜了他要带着一副残缺之身入土……” 萧寰翎说完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因恐惧而发起抖来的关和。 “每个金吾卫都随身佩剑，也随身带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你别担心我这位兄弟会失手，期间你也不会受太多罪过，我这位兄弟下手快且准，过程并不会太痛苦。” 萧寰翎的语气平淡至极，连一丝起伏都没有，可他的话入了在场几人耳中却都令他们一阵头皮发紧，十分的毛骨悚然。 金吾卫对萧寰翎的命令自然会遵从，虽也对萧寰翎折磨人的法子心生畏怯，可他秉持着身为下属的一贯素养，对萧寰翎的绝对服从和信任，便二话不说抽出腰间匕首朝关和走近。 关和早就心神大乱，他不怕死可害怕自己成为一个废人，更害怕备受折磨却无法干脆死去，五指连心被切断那该有多痛，何况还要经历一个漫长缓慢被人单方面虐害的过程，正当他恐惧得头脑胀痛时，右手瞬间传来一股钻心剧痛，他用尽全力转头去看，就见自己右手的尾指已生生被切下，那断指血琳琳的躺在地上，自己右掌没了尾指的地方正泊泊的溢着鲜血，那情景霎时就刺痛了他的眼。 “啊！住手，我不要当废人，我说，我全都说。” 萧寰翎满意的牵起唇，朝手持匕首正要动作的金吾卫挥了挥手。 “你可不要骗本将军，如若发现你有半句虚言隐瞒，本将军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的滋味。” 关和已经见识到了萧寰翎的残忍，他自是惧怕于是急切道。 “不敢，不敢！” 云浩在关和支撑不住开口时心知大势已去，他自知没有资格指责关和，但也无法原谅对方，因此只能颓然地闭上眼流出两行泪来。 “千机阁离倾覆不远了，我们终归成了死无归处之人。或许当时就不该接下刺杀贵妃的任务，与皇帝，朝廷作对哪里会有善终。” “老大，还好你逃走了。千万不要来救我们，萧寰翎就是一个可怕的疯子。” “萧寰翎，为了皇帝的妃子，值得你一度舍生忘死，这般处心积虑对付我们这些人吗。” 云浩脑中忆起萧寰翎护着施颜的样子，只觉怎么也无法理解不过是在朝中为官，领着那少的可怜的俸禄，却真的会义无反顾替皇帝卖命，连同皇帝的女人也要舍命相护。 他当然疑惑不解，甚至感到可笑，可笑他们栽在迂腐的萧寰翎手中，只是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他以为迂腐的萧寰翎并不是在为皇帝尽忠，也不是皇帝的爪牙，萧寰翎之所以凌厉狠绝，一心覆灭千机阁不过是为自己所爱的女子出气，他舍生忘死的对象从来也只有那一个。 第135章 无题·七 “先将他带下去止血，稍后本将军再去问话。对了，好生伺候着这位，若本将军成功揪出这次刺杀行动的背后主使及一干参与者，再将千机阁中所有人一网打尽，他也是大功一件。本将军届时必会禀明陛下，对其论功行赏。” 萧寰翎的话如一记耳光打在关和脸上，什么论功行赏不过就是在嘲讽他贪生怕死出卖同伴罢了，可事到如今他已然屈服于萧寰翎的威吓下他还能如何。 金吾卫领了命上前一把将关和搀扶起来，离开时顺道还捡起那根断指。 等金吾卫将关和带走，端坐于木凳之上的萧寰翎站起身缓步走到囚笼前，一双冷峻深幽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一脸心如死灰的云浩。 “如果她真出了什么事，你们不可能有机会继续苟延残喘。本将军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本将军会暂时留着你们的性命，等你们的头自投罗网。相信他不会叫人失望。” “你很有骨气，本将军非常欣赏你，可惜的是你选错了路。早在你们接下刺杀贵妃这一项任务时，你们千机阁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是本将军太仁慈，给了你们越发放肆的机会，让你们心生错觉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你放心，待本将军将千机阁内的污垢清除干净，亲手将之覆灭，就让你们去地下和他们团聚相见。” 云浩怒睁着眼恶狠狠地看着萧寰翎，他不明白长着一张绝美皮囊的人为何生了一副魔鬼的心肠。 “萧寰翎，你定会不得好死！” 姜壑闻言当即就怒了，大步上前将手中紧握的马鞭抽向云浩。 那鞭子甩出去角度刁钻，刚好落在云浩背上，啪的一声响不用想也是极疼的，可云浩却似乎感觉不到疼一点反应也没有。 姜壑看着生气，倒是没再挥鞭子嘴上却不打算轻易饶人。 “自古成者王，败者寇，你们既败了就该承受一切后果。输不起也罢，怎的还如此厚颜无耻咒骂他人，真让人瞧不起。我们将军福大命大，保管一生顺遂活到七老八十，气死你。” 别说硬挺着一股气的云浩被姜壑一骂竟萎靡下去，眼底瞬间黯淡无光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一般。 萧寰翎见此也不再说什么，而是转头望向一脸怒容的姜壑，对其如此维护他不禁心头微暖。 “你与此人置什么气。他也不过垂死挣扎欲在口头上占占便宜，企图找回点面子和安慰。” 姜壑点点头，脸色也缓和了些。 “我知道，可我就是不准他咒你，要是他再嘴巴不干净我就封他的嘴，割了他的舌头。” 对姜壑孩子气的一面萧寰翎向来包容，温和道。 “走吧，和我一道去审那人。” 说着便转过身往前走去，姜壑见状立即跟上。 等两人走后，云浩身边同样一脸灰败之色的男子才张开口唤了他一声。 “云浩，我们是活不成了，可是，难道就因为一次任务失败，千机阁几十年的基业也要毁于一旦吗，我们那些弟兄要怎么办，还有对我们有养育之恩，栽培有加的老阁主，他去年才刚退位，本该颐养天年才对。”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所有的信息不是都表明萧寰翎不足为惧吗，早知道他如此可怕，我们当初就不该接下刺杀皇帝贵妃的任务……” 云浩很想安慰自己的同伴，单凭萧寰翎是无法覆灭千机阁的，但经历此遭他也不确定了。 正当两人愁云惨淡心生绝望之际，就有两名神情冷肃的金吾卫来到囚笼边，只见其中一人打开了囚笼一把将云浩身边的男子拖出。 男子陡然被带出囚笼不禁挣扎起来，他不知要被带去哪里，可思及萧寰翎的手段他就不可抑制的颤抖和恐惧。 云浩见自己的同伴被带走便怒喝叫骂出声，只凭他几乎声嘶力竭快要喊破了嗓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被两名金吾卫押走了。一时间不大的篷子里就剩他一人形单影只，失了同伴的他再也没有了力气只得如一条丧家之犬，奄奄一息，凄冷地匍匐在囚笼里。 等萧寰翎，姜壑二人从关和所在的帐篷出来时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你们两人留在此处看守。” 萧寰翎对押送关和到此的两名金吾卫留下一句话，便又和姜壑一道离开了。 姜壑跟在萧寰翎身后还在消化方才从关和口中问出的东西。 “萧大哥，按关和所言这次雇佣他们来刺杀贵妃娘娘的，乃是长安城中的权贵之人，而且来头不小。可因为他们只是执行任务的，而背后主使则直接与千机阁中负责接头的人联系，所以关和也并不清楚所谓的权贵之人到底谁。这说了也等同于白说……” “除了从关和那里得知千机阁总部在洛阳，和千机阁阁主身份，还有各处据点，好像就问不出更多的了。我们要不要再审审那个叫云浩的？” 姜壑两步追上萧寰翎说着自己的想法。 萧寰翎脚步不停轻敛眼帘侧目看向姜壑。 “能问出这些已足够了。” “关和已说的很清楚他们千机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所在，既然如此他们也不会去接触那些背后主谋之人。即便没有问出背后主使，但方向已非常明晰，这长安城中的权贵就那些人，而且能和贵妃娘娘存在利害关系的，除了后宫中的那些人不做他想。贵妃娘娘一旦有何不测，将对谁最有利，又是谁最盼着贵妃娘娘消失，只要深思琢磨再应证一番自可真相大白。” “陛下不是将审问犯人的事情交给你了，你等会儿只要向陛下一一陈述便可。陛下知晓后自会定夺。相信此时得知刺杀失败，害怕事情败露的那些人已是惶惶不可终日了。人一旦方寸大乱便容易出差错，暴露行迹。待陛下回宫，企图伤害她的人必是一个都逃不掉的。” “我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关和也不算毫无用处。等成功诱捕到傅回，护送陛下一行回宫，我会向陛下请旨前往洛阳一趟，我会让他们知道动不该动的人是要付出比死还要更痛苦的代价的。” 第136章 见君 萧寰翎眼中寒芒乍现忽而又话锋一转。 “我回营帐梳洗一番。你去见陛下，记得两个时辰后再过来找我，我有事要和你说。” 萧寰翎语气低沉，面色淡然，可姜壑却从中听出了一股森然之气。 “知道你想为杨姐姐出气，但也不需过于拼命了。你虽厉害，那千机阁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千机阁既能屹立几十年想必也极有根基。何况洛阳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盘根错节的，我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萧寰翎欣慰地看着语重心长的姜壑。 “你果然如你杨姐姐说的长大了，很好。可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也从不畏惧挑战。你放心，早在千机阁第一次派人刺杀你杨姐姐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据我调查所得我很清楚该如何一步步瓦解千机阁，彻底摧毁它。” 姜壑呆怔地看向萧寰翎，暗自感叹萧寰翎心思之缜密之恐怖。 “萧大哥，有时候的你真让人害怕。” 萧寰翎闻言停下脚步淡笑着看姜壑一眼。 “那你害怕我吗？” 姜壑果断地摇摇头。 “不怕！” 萧寰翎满意颔首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去。 “不必再跟着我，你去见陛下吧。” 姜壑闻言停下脚步没再上前只对着萧寰翎的背影提起声音道。 “我去见陛下了。” “稍后我再去找你，你好好休息。！” 萧寰翎没有回头只抬起手来轻拂了下。 施颜原本没有真的打算歇息，不过闭着眼睛养养神图个清净，只是后来迷迷糊糊地不知怎的就睡着了，再醒来时日头已经偏西，龙帐内光线也昏黄昏黄的。 她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支起耳朵隔着一道屏风和距离，仔细分辨李隆基和姜壑两人对话。 姜壑将从一名叫关和的刺客口中问出的供词，非常详细的一一禀告给了李隆基。 而施颜也从姜壑口中听到的内容开始思考起来，因为0804的原因她对背后主谋和其主使，一干参与人员心知肚明。只是联想到第一次遭遇刺杀到此次的再一次遇险，对千机阁施颜却颇有些另眼相看，毕竟不是所有杀手组织都能像千机阁这样胆大妄为，第一次接下刺杀她的任务时她那时虽得一国之君看重，但也只是居于道观修行的出家人，可这一回在明知她乃一国贵妃，更是李隆基最为宠爱妃子的情况下还敢冒险，那就不得不赞一句千机阁不怕死有魄力了。 古人审问囚犯的手段真厉害，不仅能撬开受过专业训练刺客的嘴，还能叫他们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千机阁也许在江湖中极有实力，可与金吾卫遇上便也只能落下风了。 思及此施颜心微微一动，她绝对不承认是出于私心才认为金吾卫比千机阁厉害的。 “陛下，那叫关和的刺客已将所知的如实道出，您看此人该如何处置为好。” 李隆基神情一凝沉吟片刻后抬眸看着姜壑。 “他这样的贪生怕死之徒今日敢出卖旧主，指不定明日就会出卖新主，此等人有何颜面留在世上，杀了便是。” 姜壑颔首心道皇帝陛下您有此想法也合乎情理，只是您不知那人虽招了但也算不得贪生怕死，要换做其他人落在萧大哥手里，在他一通威吓之下也绝对会胆寒。 当然其中实情，萧寰翎是如何让人屈服的他是不会透露分毫的。 “谨遵陛下旨意。” “臣还有一事要禀奏陛下，萧将军准备用其中一人诱出千机阁众刺客中排名第一的刺客傅回，已让金吾卫将人押到了营地哨岗旁边。萧将军让臣过来询问陛下意向，若陛下同意，臣这就下去和萧将军安排擒拿傅回的事项。” 李隆基轻抚了一把下颌处的美髯。 “如此也好，既然你们已经有了计划便立刻去办吧！” “朕倒要看看这千机阁排名第一的刺客有什么过人之处。” 姜壑垂首恭敬领了旨便退下了。 全程君臣二人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一些，像是特意为之以免吵到人。 施颜心细发现了这一点。 等姜壑离帐后施颜才施施然从软榻上坐起身，将身上衣裳，头上发髻发饰整理过确定无误，施颜才从软榻上直起身缓缓走出。 李隆基听到响动转眸看向脸泛酡红一副微醺模样百媚千娇的施颜，微微出神之际眼底也溢出一丝笑意和温情来。 “怎么醒了，可是朕和人说话声音太大将你吵着了你。” 施颜微微一笑走近前去。 “没有，只是睡够了自然就醒了。” 李隆基看着笑靥如花的施颜也露出一抹浅笑。 “到朕身边来坐。” “可是饿了，要不要让人送点吃食过来。你先凑合着用点，等晚膳时再吃点好的，朕让力士吩咐他们精心准备准备。就当是为玉环平安归来庆祝了。” 施颜在李隆基旁边的小榻上坐下。 “也可，陛下一说起臣妾倒真有点饿了。” “晚膳一切如常，陛下不必迁就臣妾，您之前用什么臣妾就吃什么，另外安排就免了，何苦因臣妾劳师动众的。” 李隆基闻言却更心疼施颜了。 “你总是如此为朕着想，又体恤底下那些人，这般善解人意，只会让朕想要更加倍的疼惜你，长期以来你从未要求过朕，也从不对朕无理取闹反而十分的体贴入微，就连这次差点遇险全程也心平气和的。真是叫朕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玉环，有时你也可以野蛮一些，这次是朕疏忽大意没在关键时刻保护好你，你可以怨怪朕的。朕知道，你跟着朕免不得遭受非议，也受了不少委屈。” 施颜看着李隆基深情款款的模样其实有些触动，可要说将李隆基的话当真是绝对不可能的。历史上杨玉环和李隆基情浓时山盟海誓，可最后还不是劳燕分飞，有些话听听就罢了要真让她无所顾忌对李隆基这个一国之君使性子，发脾气，恐怕真到了那时帝王的威严并不会允许。 第137章 一念 思及此施颜弯起唇一笑。 “陛下，您对玉环的好玉环再清楚不过，只要您的心意不变，玉环在您身边又怎会受委屈。” “这次只是意外，没有谁能提前预料防范的。臣妾这不是已经平安回来么，而且相信陛下会为臣妾做主的，所以这遭的罪受的惊也不会白捱。” 听了施颜的话李隆基的心才真正释怀。 “玉环说的对，朕一定不会饶过胆敢加害你的人。你放心，朕一定为你做主。” “朕向你保证，只要有朕在这世间谁都不能伤害你，让你受哪怕半分委屈。” 李隆基言之凿凿一脸的信誓旦旦。 施颜只回以一笑，心道“但愿你做的到吧。” “对了，玉环，朕已经命人去行宫将你的婢女小蝶接来了，既然还得多留两日，你身边还是需有个尽心的人伺候着比较好。” 听李隆基提到小蝶施颜也有些想她了。 “陛下想的真周到，臣妾这就在此谢过陛下了。” 看着施颜笑吟吟的样子，李隆基心情也好了不少。 “和朕就不必如此客气了。” …… “陛下，梅妃娘娘在帐外求见。” 高力士一眼瞥到已行至龙帐门口的梅妃江采萍，和随侍在她的身侧婢女连翘，大着胆子对正和自己的爱妃诉衷肠的帝王道。 李隆基深觉被旁人打搅了自己和心爱女子之间温馨的气氛，有些不悦地皱起眉。 帐外也适时地响起江采萍请求觐见的声音。 施颜瞧见李隆基压着的眉头，再去看站在龙帐门口等待召见的江采萍，眉目流转间脸上已浮现出一抹惑人心神的笑容。 “陛下，你这样子是在和江姐姐置气吗？” 李隆基讶然地瞪直眼睛。 “此话从何说起？” 施颜抿唇一笑。 “那为何您绷着脸又不传召江姐姐入内说话。” “您这样确实很难不让臣妾误会。” 李隆基佯装生气道。 “朕有什么好和自己的妃嫔置气的，贻笑大方。” 施颜也从善如流。 “是，是，是，陛下乃胸襟广阔的大丈夫，是最胸怀博大的君王。” 果然一顿马屁拍的李隆基立刻忍不住弯起了眉，唇角。 “你啊你！” “力士，还不请你们梅妃主子进来，你是怎么做事的。” 高力士唯唯诺诺地告罪自是不敢反驳，躬着身去将站在外头的江采萍请进了帐内。 因阻拦李隆基亲身涉险而遭到训斥，之后又被其冷落遗忘在原地，江采萍不过黯然心伤了一会儿便释然了。因记挂着施颜但不愿搅扰了对方和李隆基叙话，于是估摸着时间这会儿才携同连翘带了好些压惊滋补的东西来看望施颜，只她在帐外站着迟迟却得不到李隆基召见，等到被宣入帐内甫一见到坐在李隆基身旁，不见多少狼狈，反而依旧光彩夺目，居高临下姿态望向她的女子时，她的一颗心就没来由地酸涩难平起来。 “都是陛下的女人，为何你就能长盛不衰，叫陛下魂牵梦萦牵肠挂肚。从前是武落衡，如今的你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玉环，你真幸运啊，能得陛下珍惜爱重，即使你不在，陛下还是只念着你。” 施颜自然不知江采萍心中起伏，见着了令自己欣赏的人施颜立即站起身上前去相迎。 “江姐姐，见到你平安无事就好。你是专程过来看我的吗，谢谢了。” 施颜轻握住江采萍的手将其带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后收回手，随即看了眼抱着一堆盒子的连翘。 江采萍被施颜毫无防备的笑容感染。 “玉环妹妹看着精神气色都还不错，好在你无事，不然我会不安的，当初那么危急的时刻玉环你为了顾及着我，竟独自去引开可能潜藏在暗处的刺客，杀手。你不见后，我一直心中难安，陛下也是茶饭不思，睡不安稳。你平安就好，见到你没有大碍我也安心了。” “这是我自己平日里会用到的一些安神滋补品，你看着能用便收下吧。” 江采萍示意连翘将带来的礼盒呈给施颜。 施颜见状正要接下，候在一旁的高力士十分有眼力见地上前一把接过连翘手中的东西，又退到了一旁。 李隆基静静看着自己的两位妃子十分亲近友好的样子，心中确实也很宽慰，对于后宫女子能和谐共处身为帝王当然是非常乐见的。只是转而想到谋划这次刺杀行动的始作俑者，他又高兴不起来了。 “江姐姐给的东西定然是极好的，那玉环就在此谢过了。” 施颜笑着看向矜持清雅的江采萍，见其眉间似染清愁，再随着她的视线望向上首正凝神沉思的帝王心下顿有所感。 “江姐姐，我们去外头走走，好好聊聊如何？” “方才小睡了一会儿，我这全身骨头都僵了，陪我出去活络活络筋骨好不好？” 江采萍已将落在帝王身上的目光收回，神情自然地看着满眼哀求的施颜浅浅一笑。 “玉环既有所请，我自然愿意作陪。” 施颜颔首笑笑。 “我就知道江姐姐心地温和，不会忍心拒绝我。” “陛下，臣妾同江姐姐到外头走走，稍后再一同回来陪您用晚膳。” “您因我耽搁了不少时间，那案上的折子都还没看，没批吧。臣妾和江姐姐就不打扰您了。” 李隆基闻言面色一柔略思忖一番便欣然应允。 “好，你想到帐外走走便去吧，只是莫要跑远了。不过有你江姐姐陪着，朕也放心。记得准时回来陪朕用晚膳。” 施颜笑着应下，遂与江采萍，连翘一道向李隆基作了礼便离帐散心去了。 “萧大哥，你确定那傅回会来吗？” 姜壑看着被吊在木架子上，衣衫褴褛浑身看不出一点好的男子，有些怀疑会不会有明知是陷阱也要跳进来的傻子。 萧寰翎环着手臂孑然立在那里，看上去既孤傲又凌厉，轻风扬起他如墨的发，玄色的衣袂，橙红色的霞光洒落在他周身又为他平添了一分秾滟和柔和。 “派几名金吾卫在猎场周围跑几圈再大声呼喊几句，等那堆火燃起，那藏身于暗处的人即使再镇定也是赌不起的，他不可能眼睁睁任由因护他逃脱反而被擒的兄弟被活生生烧死。你看着吧，这诱敌之计对傅回这样的重义之人一定管用。” 萧寰翎的语气平淡似水，姜壑却有些不太适应他这般冷酷。 “要抓住傅回也能想其他办法，真的要活活烧死此人吗？会不会太残酷了。” 萧寰翎侧目看来，触及姜壑眼中的不忍，他冷峻的脸稍稍显出一丝柔和。 “这只是计策，如果傅回不来，我会令他们将火浇灭。我虽想让他们死，但也不至于真的费心将他们折磨一番。” 姜壑尴尬地移开眼。 “这样啊，原来是我多虑了，呵呵……” 第138章 偏执 施颜和江采萍走出龙帐一路慢慢向前走着。 “江姐姐，我看得出来你是宫中少有一心为陛下着想的人。在我心里你乃是品性高洁的女子，更十分聪慧。你的感情我原本不该多言才是，可是出于对一个极富才华女子的欣赏，我实在不愿看你因感情而闷郁不乐。” “江姐姐，无论在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他确实是一位英武睿智的君王，江姐姐倾心于陛下也是人之常情。陛下心中肯定也是有江姐姐一席之地的，只是他毕竟是君王，他心里装着的不仅有万里河山，也有整个天下，而女人他能装下的也从来不止一个。” “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施颜一想到安史之乱爆发后江采萍凄凉的结局，就不忍心对方为个不值得的男人而伤神，她期望对方能早些觉醒，提早为自己打算，将来也有能力自救而不是寄希望于李隆基。一开始她还本着成全江采萍为她和李隆基两人制造相处的机会，可经过杨玉瑶的事，还有这次险象环生的刺杀后，施颜已清醒的认识到李隆基真的不值得江采萍一片真心真情。 江采萍轻皱了秀眉看着施颜，她心里十分不能理解对方一番到底出于何种目的。 “玉环这是劝我与陛下离心么，还是说你对陛下有怨。” “陛下一国之君确实不可能只独宠某一个女子，自我入宫陛下对武惠妃的情意我便看在眼里，那份情令所有后宫女子羡慕憧憬，嫉妒，不平。有一段日子陛下也很爱重我，让我误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陛下的心。后来武惠妃去了，一些人以为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但陛下心里又有了你，从此后再是红颜多娇，满宫粉黛也彻底没了颜色。陛下心里只有一个你，眼里也只看得到你。” “我又怎会不知我们的陛下是个多情之人，但能被他爱着却真的很幸福，更不枉在人世间走了一遭。武惠妃已经不在了，陛下最爱的只有你，你还有哪里不满足呢。” “自我被选入宫得到陛下的怜惜，成为他女人被封梅妃的时候，我就已视他为自己的夫君了。” “陛下心里装得下多少个女子不用你来提醒我。” 江采萍说到此处明显已然动情，更因心里对施颜积攒的不满而动了怒。 施颜没料到自己一番好心反而弄巧成拙，触及江采萍眼底的控诉之色，心知不宜再多言只得暗自在心底感慨出声。 “或许是我低估了古代女子对自己所嫁之人的忠贞，更低估了江采萍对李隆基的感情。情爱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确实不该插手。”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觉得我可怜？” 江采萍对施颜的眼神有些不适于是反问了一句。 施颜停下脚步摇摇头微牵起唇浅浅一笑。 “江姐姐误会了。江姐姐这样的女子，从来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这样的你有什么好让人来可怜你的。” “今日是我逾越了，还望江姐姐不要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江姐姐按自己的本心过活就好。” “起风了，天凉，太阳也快下山了，我们这就回去吧，也免得让陛下等。” 施颜将远眺的视线收回朝江采萍微微一笑，继而转身朝龙帐的方向走去。 “娘娘，贵妃娘娘她是什么意思？” 连翘走上前将手臂上搭着的披风给江采萍系上，望着施颜娉婷的身影露出一抹疑惑道。 江采萍站在原地也不做声，素雅清傲的面上渐渐染上了一丝灰暗。 “今日我同贵妃之间的对话你切记守口如瓶，若叫我知晓你往外传，便将你赶出紫宸宫去。” 连翘不敢大意忙恭敬应是。 “回吧，别劳陛下等候。” 压下心中的烦乱，江采萍缓步向龙帐走去。 连翘见状也立即跟上。 施颜行至龙帐前特意等江采萍到了后才与她一道走进帐中。 过来送膳食的宫人早就忙活开了，施颜看着桌案上各色各样，精致讲究的吃食，抬起头朝微笑着向她们走近的李隆基看去。 李隆基见出去散步回来的两人，已放下手中批好的折子，起身迎上前来，他嘴角噙着笑视线在施颜，江采萍二人身上徘徊，当注意到施颜身上衣裳单薄，而江采萍身上添了一件披风后眉头微微轻皱了下。 “朕还奇怪你们怎的这么快就回了，原来是外头起了风。” 李隆基一把握住了施颜的手在掌中摩挲了两下，带着她到桌案旁坐下。 “玉环的手有点凉。力士，你去将朕那件新做好的披风取来给贵妃披上。” 高力士垂首应喏，麻利地去取了那墨蓝色绣龙纹的披风来呈给施颜。 施颜看到披风上所绣的云龙自是推辞不接。 “陛下，这不合适。臣妾并不冷，明日小蝶过来，应是会带衣裳来给臣妾的。即使天气真的转凉了，也不用担忧。” “还是您自己穿着吧。” “高公公，为陛下将披风系上。” 李隆基见她不愿穿那披风也没有勉强，配合着高力士起身让他给自己系上了。 江采萍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李隆基旁若无人地对施颜嘘寒问暖。好像她真的毫不在意帝王的厚此薄彼，差别对待。 “梅妃怎么还站着，坐下吧。” 李隆基抬起眸随意道。 江采萍依言在施颜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全程不卑不亢不言不语，她怎会不知帝王之所以如此冷待她不过是迁怒，帝王看她又披风遮凉而他心上之人却衣裳单薄。她不怪李隆基如此，她的骄傲更不允许她在李隆基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和伤心。 施颜都有些佩服江采萍了，自己喜欢的男子当着另一个女子的面给她难堪，故意冷落她，她竟能面不改色不动如山毫无怨言。看来她以后也不必再为江采萍费心了，既然李隆基怎样江采萍都甘之如饴她又何必自找没趣。她原本也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等宫人将菜布好，李隆基动筷后，施颜，江采萍二人也拿起玉箸用起膳来。 第139章 人心 和萧寰翎料想的不错，在几名金吾卫一顿大肆宣扬，又以火烧其同伴逼诱，果真逼出了傅回。 傅回孤身入局显然抱着必死的决心，全程也根本不用萧寰翎出手，或许是心有忌惮以致无法发挥全力，在与姜壑及一众金吾卫对招数会合后他就被擒住了。 在傅回现身之时早就得到过萧寰翎命令的金吾卫，便用水浇灭了那堆燃烧的干柴。虽然被吊在木架上的男子没有被烧死，但因缺水又被吊在半空脱力气怠已晕死过去。 傅回挣扎着望向自己被锁住双手吊在木架上的兄弟，更不敢去深想云浩，关和的遭遇。 在被押着带到萧寰翎面前后，无法抑制满心的愤然和不甘，傅回粗狂的面上近乎狰狞起来。 “萧寰翎，你这朝廷的走狗鹰犬，你不得好死！” “不用这些卑鄙龌龊的手段，你怎么可能擒得住你爷爷我。” “我傅回既落到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如果你还自认是英雄好汉便放了我兄弟，这次的事由我傅回一人承担……” 萧寰翎沉默地看着傅回在他面前叫嚣怒喝，等到对方住了口他才缓缓轻启双唇语气淡然道。 “你一人承担，你以为自己是谁。” “凡企图伤害她的人都得死，我自诩为英雄好汉，但我会破例成全你们之间的大义，让你们死个痛快，留个全尸。” “将他们二人带下去，稍后禀告陛下，再等陛下示下另行处置。” 傅回不怕死可不愿兄弟们也跟着一起死，事到临头自知生还无望的他才终于开始生出了一丝恐惧。 “萧寰翎，你要如何才肯放过我的兄弟？” 眼看着就要被押走傅回便奋力挣扎着冲萧寰翎嘶吼出声。 听到身后傅回那绝望的声音，萧寰翎完全不为所动，他脚步不停只喃喃道。 “我说过了凡企图伤害她的都得死。你们所有人都不无辜，不只你们要死，你们身后的千机阁也会被我亲手覆灭。” 姜壑虽也动了恻隐之心，可深知萧寰翎性子的他到底没有为傅回等人求情。有时候多余的同情心可能也并不一定是好事，既然选择了跟随萧寰翎他就坚定不移。 眼看着萧寰翎越走越远半点不愿理睬他，傅回眼中的仅存的光芒也熄灭了。 因围猎场搭建的帐篷有限条件也比较简陋，施颜又以不愿打扰李隆基休息为由，便和江采萍一道住在了龙帐旁边专门为女眷搭造的帐篷里。 翌日，施颜比往常醒得都要早，许是不适应睡在郊外，和江采萍又闹了不愉快，于是别别扭扭地她们二人挤在一张榻上，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既然醒了施颜也干脆起身，穿好衣裳走到镜前坐下对着铜镜自照，看到自己脸颊上的淤青擦过药后消淡了不少，施颜满意的点了点头。 “颜颜，是不是没睡好。” “看你好像很困，打不起精神。” 0804的声音适时响起，让正给自己梳发的施颜猝不及防手一抖差点吓到。 “拜托！你不要出声吓人好不好。” 0804闻言就不高兴了。 “你自己吓到关我什么事，谁知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平常我不都是这样找你说话的吗，以前你怎么不会被我吓到。” 施颜放下檀木梳，将昨晚取下的簪子，发钗插在发髻之上。 “还不是你贪睡，一睡不醒就跟失踪了一样。你总没动静我也就忘了你的存在，这不能怪我经不起风吹雨打。” “说到亏心事，你既然如此揣测我，从今日开始我们友尽了。” 说着就真的不说话了。 0804小嘴巴一瘪立即就委屈上了。 “人家在进化吗，到了关键阶段就总是想睡觉。等我强大了以后也能多帮你忙。” “不是故意不理你，也不是故意消失的。” 施颜也没真的生气不过就和小团子闹着玩，听它在难过态度自然就软化下来。 “好啦，好啦，我就是和你闹着玩。你别当真。我知道了，安心变强，我还等着看你以后越来越厉害呢。” 0804这才开心起来。 “我会的，颜颜，你放心好了。” “对了，刚才叫你是想告诉你，萧寰翎为了帮你报仇，已经将刺客都抓住了。而且还从刺客口中问出了千机阁本部所在地，千机阁现任阁主，和各处据点，一干相关人员。我看萧寰翎是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 “那小子对你还真是没话说，你是不是很感动啊。” 0804大眼睛因为八卦好奇已经变成了星星眼。 施颜确实很动容，但她是不会和0804明说的。 “阿翎若真要捣毁千机阁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0804没听到自己想听的也不在意。 “如果没有十足把握相信他也不会去冒险。你放心他这次去清剿千机阁不会出事，会非常顺利。你只管放心。” 0804的话施颜还是相信的。 “你说了我自然就相信。” 二人正说着话，已经起身的江采萍也在连翘的服侍下换好了一身衣裙。 听到身后的动静施颜回头看向江采萍主仆二人。 “我梳好妆了，梳妆台你们用吧。” 话落已起身将位置让出。 江采萍有些不太适应适应的冷淡，在与其擦身而过时本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彼此间变得疏远的气氛，但迟疑着没有张口。 施颜挑起布帘子走出帐去，刚好与前来伺候她梳洗的宫女碰到。 “贵妃娘娘安！” 宫女端着洗漱用具恭敬下拜。 施颜说了声平身又道。 “你先在里面等着，我到外头看一眼就进去。” 宫女应了声是，便让开路来站到一边去了。 施颜见此含笑看小宫女一眼，遂缓步朝前走去。 等她走了小宫女才端着洗漱用品，撩起布帘子来走进内帐之中。 “颜颜，你不和梅妃好了。” 0804的话入了施颜耳中听着却有些别扭。 “什么好不好的，本来也没多少情分。之前不过是出于欣赏，才主动亲近她的。现在既然我已经搞清楚了她对李隆基情深不移，也劝不动她，以免最后闹得不愉快还不如远着点好。” 0804惊讶施颜的理智，也对其随时抽身的做派感到佩服。 “早说了你我只是这个时空的过客，你确实不该在这些人身上多倾注感情。” “唉，你跑出来干什么。” 好奇施颜为何踮着脚朝前方张望，0804不解地问出声来。 “我在看小蝶到了没？小蝶不在我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看江采萍有连翘关心，我就更想她了。” “你没看到我的头发吗，小蝶不在，我连形象都没法保持。” 0804止不住翻了个白眼。 “四肢发达，五体不勤，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同样都是有手有脚，你怎么就连头发都梳不好了，以后要是没了小蝶你要怎么办。这就是安逸引发的不良效果，你快点迷途知返，要学会自己捯饬自己，知不知道。” 第140章 奚讽 施颜将目光收回听着0804的碎碎念颇不服气。 “我安逸，我真没觉得自己过过几天安逸日子。这样的日子谁爱过谁过，说实话我还真不眷念。” “我几次险些将命丢掉，平日里享享福怎么了。” “我顶着杨玉环的皮囊身份，您还指望我什么都自己动手，那宫中的太监宫女难道都放着做个摆设不成。此一时彼一时，以后换个身份，没有小蝶在我身边也会有其他人，没有其他人我靠自己被就行了。” “你再损我，咱们就当场友尽。本姑娘只爱听中听的，逆耳之言能省则省。” 0804一下就被施颜给说的不敢出声了。 “好啦，说不过你。就会威胁我，我可是一直都将你当做好朋友的，才不要友尽。我睡觉去总行了吧。” 说着就闭紧嘴巴睡大头觉去了。 估摸着小蝶应该还在路上没这么早到，施颜也歇了心思转身回到营帐中。 待洗漱完毕没多久，施颜，江采萍就被高力士请去李隆基的帐内一道用了早膳。 “玉环，你既不愿同去狩猎，那就待在帐中好好休息。朕这回一定给你捉一只白狐回来。” “要是你觉得闷了，就找梅妃，董氏，德妃她们说说话。” 施颜笑着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已整装待发的大部队。 “陛下，臣妾会照顾好自己。倒是您一定要尽兴才是。” 李隆基弯唇一笑好心情道。 “好，玉环的话朕记下了。” 说着一扬鞭当先策马奔腾而去，其余众人迅速跟在身后，只见尘土翻飞狩猎的队伍浩浩荡荡渐渐远离了施颜，江采萍等人的视线。 “杨妹妹，你这次遭遇了刺杀听说还挺惊险的，但好在你平安无事。杨妹妹真是有大福气之人，若换做旁的人掉落崖底也不知有没有人及时去救，恐怕真就一命呜呼了。” 德妃钱氏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只是眼里隐含着一丝嘲讽。 施颜像是没有听出她话中深意一般。 “德妃姐姐此言差矣，妹妹一看您就是个顶顶幸运的人，即便您不慎坠落悬崖，无人及时相救，您也会完好无事的。俗话说好人有好报嘛，不是吗。” “你……” 钱德妃看着施颜笑意明媚的模样，只觉胸口堵着一股气不上不下，想驳斥对方一番可又担心从对方口中听到更令人心堵的话来。 “本宫劝你还是平日多积些善为好，这次你命大，以后再遇上相同的事情恐怕就没有这好运了。” 说着长袖一拂转身而去，见她离开随行伺候的宫人便也跟着走了。 “玉环，你何必在意德妃的话，既都同处于后宫有时候和气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江采萍不愿看着施颜为自己在后宫之中树立更多敌人，便斟酌着劝说了两句。 施颜明白江采萍是一番好意，可不代表必须委屈求全忍气吞声的好意就一定要接受。 “江姐姐认为后宫那个地方真的容许人柔弱可欺，时时与人为善吗，我放低姿态，与那些人和平相处那些人就会真心待我。关键不是我要如何，而是那些人容不下我，只要我在一日便是一些人的眼中钉。可那些人凭什么要将所有不满和愤慨归结在我身上，我没有义务做她们闷不吭声的出气筒。” 江采萍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也被施颜面上的冷意和淡漠刺了下。或许她还是在意的，在意施颜对她疏远冷淡。 “我不是这个意思。” 施颜神情一缓。 “我知道。” 一直没有开口几乎被人给忘了的董芳仪在施颜，江采萍两人身上来回转悠了几眼，而后娇娇一笑。 “哟，你们两人平日不是走得最近么，感情那叫一个好。怎么看着不是那么回事，难道是我误会了。” “就说嘛，宫里头的哪有什么真的姐妹情。这才多久你们两人就闹掰了，虚伪。” 说着就撇撇嘴不再看施颜，江采萍二人，带着自己的随侍宫人回自己的营帐了。 施颜看着董氏的背影轻轻一笑。 “她说的也没错，人有时候确实会有自己虚伪的那一面。你说对不对，江姐姐。” 施颜笑看着身旁女子清雅高洁的侧脸，见她不说话便敛下眉。 “我也回去了。” “对了，江姐姐，陛下令高力士差人将龙帐旁边的帐篷收拾出来了，我就不和你挤了，也免得扰你清净。” “此处风大别站太久。” 话落便转身施然而去。 “这贵妃是什么意思啊？好像谁喜欢跟她住一块似的。” 连翘对着施颜的背影不满地嘀咕了两句。 江采萍看着施颜走远心里某个地方莫名地难受起来，她发现自己可能真的失去了一个真心为她的朋友。 虽是难过但她不会后悔对施颜说那番话，不过她或许要一段日子才能适应，才能释怀。 0804也不太懂为何施颜在对待江采萍的态度上如此决绝。 “颜颜，那个梅妃好像有点难过唉，你真不打算和人家做朋友了吗。” 施颜走进帐中行至一张软榻上坐下，随行而来的宫婢则贴心地为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汤。 施颜随手端起轻抿了两口。 “既然知道改变不了对方的思想，改变不了她的结局，倒不如远着些为好，也免得情谊越加深厚，等到自己无能为力那天我至少不会太难以承受。” “我本性就是个自私的人，所以现在你也看清我了，也不要期望我会将多少感情放在你身上。” 0804闻言突然就沉默了。 “颜颜，只要是人没有不自私的，我也会有私心，这很正常。我懂的，你远着梅妃不和她做朋友，一是清楚终有一天会离开不愿再和她多有牵绊，二是清楚自己无力改变她的命运，倒不如就将她当一个过客，这样你自己也不会太难过。” 施颜将茶杯放下语气轻快道。 “说的好像挺了解我似的。” “小八，我问你啊，难道真的没法改变江采萍的结局吗，能不能让她避过那场霍乱好好活着。” “抱歉噢，颜颜，历史是既定的，无法改变，况且她不是我们这次帮助的对象，她注定会在安史之乱中死去。” “你也可以这样想，既然她不是我们帮助的对象说明她死后并没有逗留在人间，怨气不消恨意不散。她早早去往生不也是新的开始吗。所以不必纠结。” 第141章 重聚 “这样吗，倒也符合她的性格。她那样心性坚韧的人想必也不会有太多束缚，往生去得一个新的开始也好。” 0804的话令施颜顿感轻松。 “小八，有你在我身边真好。谢谢你。” 0804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你开心我就开心了。不用谢啦。” 施颜掩唇莞尔笑笑。 “哪里，谢还是要谢的。你别那么不好意。” 0804被施颜说的害羞起来。 “不和说了，我睡觉去。” 正当施颜要打趣0804几句时，就有人在帐外通传有人求见。 施颜闻声抬起头朝旁边的宫婢使了个眼色。 宫婢会意便走上前到搭着布帘子的帐门口，挑起帘子来将帐外之人宣进来。 “娘娘！奴婢总算是见到您了。” “唔……” 小蝶刚一入内便眼眶一红泪眼婆娑地看着眼露惊喜的施颜。 施颜看着两手挎着大包小包的小蝶，见她突然就哭了当即也急了。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鼻子了，谁叫你受委屈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施颜几步走到小蝶面前，拉着她的手眼含关切地看着她。 小蝶看她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没忍住哭得更凶了，她任由施颜拉着走到前面的凳子上坐下，一连还打了好几个嗝。 “娘娘，小蝶都听说了，您这次差点就回不来了。娘娘出了这么大的事，小蝶都不在你身边，小蝶心里难受。” “也不知娘娘吃了多少苦头，遭了多大罪，小蝶不在，也没法给你尽心尽忠。” “以后娘娘去哪可千万不要再撇下小蝶了，小蝶虽然没有萧将军厉害，但有一把子力气，关键时刻也是能保护娘娘的。” 施颜将小蝶腕上的大包小包取下递给一旁的宫婢，后又取出自己的帕子来给小蝶，见她一把一鼻涕一把泪的心里也不好受起来。 “好啦，好啦，你再哭，你旁边的小姑娘可就要笑话你了。多大啦，还爱掉眼泪。女儿家的眼泪最值钱了，别动不动就不要钱似的落。” “让你为我担心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跟你说的，肯定是夸大其词了，我没受伤也没遭罪。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我答应你，最多以后去哪干什么尽量带着你一起，行了吧。” 小蝶仔细打量了施颜一番看她确实不像受了伤，这才止住了眼泪。刚一阵子的情绪过了，小蝶才后知后自己失了体统忙从凳子上站起来，抬手抹干眼泪，退到一边乖巧的望着施颜。 施颜被小蝶一副做错事的孩子模样给逗笑了。 “哭够了，知道不好意思了。瞧你。” “欢巧，这是你小蝶姐姐。” “小蝶，你旁边这位姑娘是今日安排到我这里服侍的，她叫欢巧。你们俩认识认识。” 欢巧倒是不拘谨腼腆而轻柔地唤了声。“小蝶姐姐。” 小蝶还顾忌自己方才一见到施颜就哭鼻子的丢脸行为，颇不自在地笑笑。 “欢巧妹妹好。” 施颜看着两个小姑娘你看我我看看你，还觉得挺有意思。 “小蝶，你一个人怎么拿了这么大几个包袱，这都装了什么？” 小蝶一听就来了精神。 “娘娘，那天分别时只以为您随陛下打完猎之后就会返回行宫，因而奴婢也没给你准备什么所需的物品，都怪奴婢不会骑马又不够贴心。奴婢想着营地不比行宫，担心您缺衣少食的，所以就给你将平日要用的喜欢的都打包了带了些来。” 施颜看着小蝶认真专注的样子，心中微暖。 “小蝶明明很贴心，也最懂我。这两日我确实挺不习惯。我记得上次那两包点心，零嘴我就吃了一点，现在想起我就馋了。” 小蝶听着眼一亮，去取了一个白色的包袱打开来拿出两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呈给施颜。 “娘娘您瞧这是什么。” 施颜一把接过立即喜笑颜开。 “我的点心，零嘴。好小蝶，你真是本宫的及时雨啊。” “来来，来，我们一起吃。” 说着就招招手示意小蝶，欢巧一起过来吃。 欢巧哪里敢便摇了摇头，谢过恩典乖巧地站在那里不动。 小蝶也笑笑。 “娘娘您自己慢慢吃。我得去收拾东西，不然那几个包袱放在那也碍事。” 话落已转过身去收拾东西去了，欢巧看着也不好撒手不理于是也上前去和小蝶一道整理起来。 施颜看着二人忙活便也没有勉强，看着手里的吃食，抵不过胃里的馋虫作祟打开油纸包慢慢品尝起来。 施颜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伺候，如今小蝶也到了，施颜便让欢巧回原先的岗位去了。让小蝶送人走时，施颜特意赏了她一些东西，欢巧许是也没有攀附权贵之心离开的时候除了感激倒不见不舍。 施颜看得出欢巧是个纯然天真的性子，她虽喜欢对方，但不想将对方带去那座深宫之中，在宫外也许更适合她，也更自由。 “小蝶，你歇歇吧，你已经忙了一上午了。” 施颜有些无奈地看着还在忙前忙后的人。 “小蝶怎么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没有心理准备的施颜猝不及防之下吓了一跳。 “啊妈呀！怎么是你？阿翎，你怎么走路无声无息的，吓我一跳。” 捂着自己激烈跳动的胸口，施颜控诉地看着萧寰翎。 萧寰翎见施颜被他吓到，赶忙赔礼道歉。 “抱歉，我的错，是我没注意。” 施颜看着眼前高高大大，如牡丹明艳，如月般皎洁美丽的男子懊恼又歉意，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还真有些受不住。 “没关系，你下次注意就是了。我就是不禁吓，你以后可再不许这样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萧寰翎郑重的点点头。 “我记下了。” 小蝶在萧寰翎突然出现在施颜帐中，便就揪起了一颗心，紧张地看着二人。 施颜瞥见小蝶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看看你，你将小蝶都吓到了。” 小蝶被点到名咻的就涨红了脸。 “没有，没有。娘娘你干嘛寻奴婢开心。” 施颜摇头失笑将目光落在萧寰翎身上。 “你怎么会来找我。” 萧寰翎看施颜一点都不担心不紧张的样子，神情一柔。 “你放心，没人看到我来见你。我就是不放心，想来看看你。” 施颜心中一阵触动。 “那你看到了，我很好，你不必担心。” 萧寰翎眼底瞬间溢出醉人的温柔。 “嗯，我看到了，见你很好我就放心了。那我……我走了，再见……” “你这就走了，就只是来看一眼，如此大费周折。喂，先别走，我有话和你说。” 施颜见萧寰翎要走立马拦下他。 第142章 杨家三兄妹 听施颜让他不要走萧寰翎很听话的站着不动了，虽不知施颜有什么话要和他说，反正他心里挺欢喜的，而且他其实也舍不得就这么离开，若不是因为太思念他也不会贸然来见她，之所以立刻就走不过是不愿给她惹麻烦。 “有什么话要说，你说我听着。” 被萧寰翎一双美目温柔专注地看着，施颜差点呼吸不过来了，暗叹了一声蓝颜祸水，施颜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正色道。 “听闻你们已经捉住千机阁那几名刺客了，我看他们其中有一个人武功挺厉害的，你和他交手时可有受伤？” 施颜眼里的关心昭然若揭，萧寰翎看着心头一暖。 “没有。” 简单利落的两个字就当是回答，多余的他不准备和眼前的女子细说，毕竟他用了计策将人擒住，他担心说出来后施颜会觉得他心机深重手段并不光彩。 施颜并不知晓萧寰翎心中所想，听他说没有她也放心了。 “没有受伤就好。那你之前受伤的地方还会痛吗，平时切记一定要多加注意，多吃点补身体的，好好调养知道吗。” 一句一句的都是对他的关心和叮嘱，萧寰翎不由得十分触动，甚至忍不住将心里的情意倾注而出，将对方拥进怀中。 “明日陛下应该就会返回行宫，若无变故隔日便会启程回长安。等回到长安我们就很难见到面了，你这人有时候做起事来太拼命，也不懂得爱惜自己。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如果真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你就写信让苍羽带给我，我会回信给你的。” 萧寰翎心底的温柔已满涨，他点点头笑着应了声好。 施颜见萧寰翎无事而自己想说的也说了，于是压下心里那一丝无法言喻的感情微微一笑。 “好了，你走吧，我不多留你了。” 萧寰翎颔首，即使不舍也明白真的该离开了。 “你自己保重。” 萧寰翎走到帐前略一迟疑，话落便挑起帘子走了出去。待出了帐，一直守在外头的姜壑立即近前来和萧寰翎打招呼。 “萧大哥，你出来了，和杨姐姐说完话了。” “放心，这边一直没人来过。” 姜壑仍有些心有余悸但面上表现得极为镇定，他相信萧寰翎，施颜的为人不会做出什么逾越之举，因此在看出萧寰翎惦念着施颜又不时走神后，便自告奋勇说要帮他们在外面把守。 “先离开再说。” 萧寰翎一把握住姜壑的肩头，带着他几个起纵间就消失在原地。 “娘娘，您和萧公子，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小蝶走到施颜身旁弱弱地看着她。 “奴婢不知您心里怎么想的，可您如今的身份实在不该和萧公子有任何牵扯。像是方才那样，若再来一次，又恰好被陛下，或者其他宫的娘娘撞见，娘娘，您应该知晓后果。陛下的脾气，一旦发现您和萧公子私下的往来，就算你们之间清清白白，陛下也不会相信。” “不要怪奴婢多嘴，奴婢只是不想您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这次您险些出事，奴婢知道后就一直提心吊胆的。奴婢是真害怕您有个好歹。” 小蝶说着眼眶都红了。 施颜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以做安抚，对于小蝶为她的着想的心意说不触动是不可能的。 “傻丫头，你别忧虑过重。阿翎他有分寸的。而我，难道你还不清楚你家娘娘我的性子吗，我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的。” “这次让你为我担心了。等回到长安我就为你和小沈主婚，你也是大姑娘了，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临出发前那日小沈就私下里来见过我，请求我将你许配给他，说是要给你一个家，以后都会疼你护你好好照顾你。” 小蝶有点跟不上施颜的思路，听施颜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还提到嫁人之事一下就羞窘起来。 “他，他干嘛问都没问过奴婢，就和娘娘说这些奇怪的话。” “臭小沈，大头鬼……真是讨厌死了！” “莫名其妙的干嘛说那些，气死人了。” 小蝶脸颊羞红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 施颜见此了然一笑。 “怎么，你不愿嫁给他。没事，这好办，我回去了就跟他讲，让他死心。” “放心，本宫定给你寻一个令你喜欢的如意郎君。” 小蝶一听施颜要为她另寻如意郎君也没细想就当了真急忙拒绝。 “娘娘，不要其他人，不要将我许配给旁的人。” “奴婢没有不愿嫁给小沈，就是……太突然了，我还没想好呢。” 施颜掩唇莞尔。 “好好，好，不会将你许给别人。你心里既有小沈，本宫又怎会将你许给他人。” 小蝶这才腼腆地点了点头。 “娘娘，我还想多陪您，多伺候您几年，不要太早将奴婢嫁出去。” 说着一脸不舍的望着施颜。 施颜心中为小蝶的真挚而动容，笑着点了点头。 “好，就多留你两年。只是恐怕小沈会着急喔……” 小蝶触及施颜笑吟吟的双眸，明白她在打趣自己。 “娘娘您就会看奴婢笑话。奴婢不和您说了……” 说着一转身跑到旁边去继续未完的活计去了。 “玉环，是我，我和玉瑶她们姐妹三个来看望你。” “玉环，可否让我们入内一见。” 杨国忠隔着布帘子特意提高了声音，便于帐子里的人听到他的声音。 施颜确实也听到了，她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沉着眸看着被厚重的布帘阻隔的门口。 杨国忠没有等到回应又大声唤了声玉环。 仍旧不见里头有人回应，原本还沉着冷静的杨国忠也乱了阵脚，和杨玉瑶，杨玉琇，杨玉钗三人对视一眼。几人面面相觑着都不知该如何应对才是。 四人又在门口等了会儿，杨玉瑶却是压不住心里的郁气不耐烦地伸出手一把掀起布帘子来，一抬眼就和施颜的目光撞在一起，她一愣下意识地松了手，她身后的杨国忠见状立马截住落下的布帘满脸带笑地看着施颜。 “玉环，还以为你不在里头。玉瑶她向来莽撞，你莫要怪罪。” 施颜看都没看杨玉瑶一眼，而是对杨国忠，及他身后的杨玉琇，杨玉钗柔柔一笑。 “两位姐姐，还有兄长，快里面来坐吧。” 说着便转身朝里头走去，行至之前的位置上坐下。 杨国忠悻悻地笑着应了，携杨玉琇，杨玉钗，杨玉瑶一道走进帐中。 施颜看着四人。 “都坐下说话，不必拘谨。” “小蝶，看茶。” 第143章 兄妹关系 杨国忠，杨玉琇，杨玉钗，杨玉瑶看向坐在软榻上颇具威严，雍容华贵的女子，畏惧其不敢攀折气势的同时也对其耀目的容色有些移不开眼。 四人相继在仅有的几张凳子上坐下，都默契的不出声一副极恭敬的姿态。 小蝶上前来为四人各上了一盏茶，便退到施颜身后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兄长和三位姐姐来找我有何事？” 施颜始终面带微笑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杨玉琇自进帐后就一直静静看了施颜好一会儿，确定其毫发无损她也放心了许多。 “玉环，我和兄长，及你两位前来就是来看看你。” “得知你失踪后我们都很担心，兄长他也曾打算派人出去寻你，只是……” “还好你安然无恙归来，听说你平安无事我们悬着的心才放下。” “昨日怕你不方便，我们今日商量着便一道来见你，顺道和你说说知心话。自你嫁人，入宫，我们兄妹几个也很难聚到一起好好说说话了。大姐知道你的难处，你平日里远着我们自有你的道理。虽是如此，可我们毕竟是你的亲人，你有什么难事，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们说的。” 杨玉琇说着竟垂下泪来，像是心中郁结终于一遭得散，她期待而又爱怜地看着施颜，渴望从施颜口中听到化解他们兄妹嫌隙的话来。 杨国忠见此也殷切地看向施颜，仿佛只要开诚布公把话说开，他们就能相亲相爱，做同气连枝的一家人。 杨玉瑶不以为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好兄长，好姐姐一眼。 “是啊，玉环，我们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大哥，大姐他们都这样低声下气了，你还好意思继续摆高姿态。我看你就是被荣华富贵迷了眼，早不知自己是杨家人了。” 杨玉钗听杨玉瑶口无遮拦，担心她将事情搞砸便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压着声音道。 “三姐，你少说两句。怎么对贵妃娘娘说话呢。” 小蝶看着几人的样子心里一股气憋着怎么都不痛快，为自己的主子不平，恨不得将这些没心没肝的人都轰出去。 施颜只觉得除杨玉琇外，其他三人都各有各的好笑，但她不准备和几人多周旋。 “大姐，多谢你对玉环还存有姐妹之情，你的关心玉环记下了。” “你们来看我这份心意我收到了，没什么事你们就离开吧。” “对了，兄长，本宫知你胸有大志，怀有抱负，以后本宫不会阻拦你的进升之路，但也不会特意帮你。能走到哪一步全凭你自己。陛下他似乎对你映象还不错。” “兄长，各人有各人的命，这话不假。只是，作为同出一门又是相同姓氏的族人，本宫赠你几句话，无论身处哪个位置手握多少权柄，切记多行不义必自毙，抬头可见青天别误入歧途，时刻保持一丝敬畏之心。言尽于此，兄长自行掂量。” “三位姐姐，玉环对你们从没有恶意，只望你们今后低调行事，安分度日。富贵荣华是享不完的，殊不知知足常乐才是真理。” “我困乏了，就不留你们。” “小蝶，送一送国舅他们。” 施颜下了逐客令，杨国忠自然不会赖着不走，何况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只要身为贵妃的族妹不妨碍他，不会在皇帝面前阻碍他往上爬，他已觉胜券在握对前路充满了信心，此刻他俨然已是踌躇满志。 “玉环，兄长不打搅你。你好好保重。” “我们走吧，以免搅扰玉环休息。” 杨玉琇默默看了施颜一眼，终是没再说什么，压下心底的失落站起身对施颜叮嘱了几句。 “玉环，你受了惊，记得多吃点静心凝神的滋补品。” “你多多照顾自己。” 施颜闻言笑着点点头。 “我会的，大姐姐你也保重自己。” 杨玉琇温婉一笑道。“嗯，玉环放心，我会的。” 杨国忠眼下心思早飘远了，此刻他只惦记着早些回去好好合计一番要如何得宠圣前。 “好了，别依依不舍的了，走吧。” 于是杨国忠一改先前的郁郁不志，带着杨玉琇，杨玉钗，杨玉瑶姐妹三人告辞而去了。 “可算是走了，终于清净了。” 小蝶嘟哝了两句，将为三人准备的茶盏收了下去 。 施颜将小蝶嫌弃的表情看在眼里失笑着摇摇头。 大约未时将近之时外出狩猎的李隆基便带着大部队回来了，李隆基本就擅长骑射虽年纪上涨但仍很是勇武，不只他，太子，王爷和其他皇子，文武大臣等也收获颇丰。 李隆基还未回到营地已有人提前来报，施颜，江采萍等人收到消息便都收拾收拾了出来迎接。 施颜远远瞥见李隆基后头的太子，这时才想起萧寰翎居然没有跟着去护卫太子安全，反而跑去见她。正当她疑惑之际春风满面，一脸志得意满之色的李隆基已下了马径直朝她走来。 李隆基昂首阔步十分威严，一名近卫军打扮的高大男子则也迅速下马，而怀里抱着一只白狐跟在他身后。 随行伴驾的一众人等见皇帝陛下下了马自是也跟着下了马。 等李隆基走到近来接驾的一行人齐声下拜。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李隆基笑着说了句平身径直去到施颜跟前。 “玉环，你瞧朕给你带回什么好东西。” 说着示意抱着小白狐的近卫军上前来。 “这小东西瞧着无害实则狡猾的很，朕为了捉到它又不伤着它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你看看喜不喜欢。” 施颜对白狐的性情知道一些，能捉到它李隆基必是花了一番心思力气。思及为了答应她的事情堂堂一国之君不辞辛苦，她再心肠再硬再不喜欢李隆基这个人，可这份用心她却没法视而不见冷淡待之。 施颜看着小白狐滴溜溜极其灵动狡黠的眸子，它毛茸茸像雪一样洁白的皮毛，就喜爱不已。 “陛下捉来给臣妾的，臣妾怎会不喜欢。何况它还这样可爱。” 不知是不是听懂了施颜的话，小狐狸呜呜叫了两声，奶声奶气的看得施颜心都化了。 在场其他人将李隆基对贵妃独一份的宠爱看在眼里，都在心里感叹贵妃如何如何受宠，江采萍则是满心落寞，董芳仪，钱德妃二人则是嫉恨得连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烂了。 李隆基见施颜是真的开心，便让近卫军将小白狐递到她手中让她摸摸。 施颜跃跃欲试地伸出手，顺着小白狐脑袋上柔软的毛抚摸了几下感叹道。 “它好乖。” 李隆基抚须一笑。 “玉环为它取个名字。” 施颜颔首略思忖片刻而后道“就叫它听雪吧。” 第144章 篝火宴上 李隆基闻言颔首一笑。 “听雪，好名字。” “玉环以后可要好好养着它了。” 施颜伸手又揉了一把小白狐的脑袋。 “那是自然，臣妾当然要好好待它。” “小蝶，过来将听雪抱着。” 说完倾身靠近小白狐，用最温柔的语气商量道。 “听雪，你要乖，可不许挠人。” 小白狐有了名字，似乎也知道了为她起名字的人以后会罩着它，于是乖乖巧巧用自己灵动的眸子望着施颜。 那模样好像在说自己会听话一样。 小蝶看了小白狐一眼，大着胆子从那名近卫军手里接过小白狐。 听雪被小蝶抱在臂间很听话的没有乱动挣扎。 施颜看着弯起眼赞了一句。 “听雪真乖，我会对你好的。” 李隆基将施颜和小白狐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没忍住笑出声来。 “玉环这是将听雪当做小孩对待了。” “呵呵，好了，你们也都散了回自己的营帐去吧，稍后晚间会有篝火宴，朕今日猎到了一些野味，等下让御膳房那帮人烹制，炙烤一番，你们也算有口福了。” 众人领了旨谢了恩后就都散了。 李隆基则带着施颜去了自己的龙帐说话。 等皇帝携施颜回龙帐，一班前来接驾的宫妃几人各自离开，候在原地的太子等一众朝臣便都带着自己的人回营帐去了。 日暮时分就有宫人在一块空地上燃起了篝火，以李隆基，施颜两人为中心，其余人则居左右而坐。 天虽未黑但空中已零星可见几颗闪烁的星子，月牙儿也冒出了头，火堆旁有在弹奏胡曲的人，有载歌载舞的梨园内人和异族女子。 李隆基双眸熠熠，面上一股怡然之情，接受着众人的赞美和敬酒。 施颜全程都在欣赏歌舞和吃烤的金黄香嫩的烤肉，也就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正看她看得已经入神的萧寰翎。 篝火宴进行到一半欢乐的氛围渐浓，趁着酒兴很多人都热情高涨。 李隆基数杯烈酒下肚飘飘然从主座上起身，竟奔至那些乐人中间拿过一人的手鼓拍打起来，一脸的享受和沉醉。一些惯会阿谀奉承的大臣见此还十分的捧场，一边鼓掌一边喝彩，哄得帝王更是心花怒放。 “玉环，来，过来，朕为你伴奏，你跳一支胡璇舞给朕看。” 李隆基空出一只手去拉正在品饮果酒的施颜。 施颜看着像是在发酒疯毫无风仪可言的李隆基，对他的要求半点不愿理睬，微凝了凝眉她正欲开口，离她有数桌距离的杨玉瑶却是出声吸引走了半眯眼一脸醉意李隆基的视线。 “陛下，玉环她怕是不愿意当着我们这些人的面跳舞的，不若妾为您舞一曲如何。” 杨玉瑶媚眼一挑十分的勾魂摄魄，一些没什么定力的大臣只瞥一眼便酥了骨头。 杨国忠就坐在杨玉瑶不远那一座，见她如此不合时宜的行为拧着眉沉了脸。 李隆基脸上仍带着醉态可眼光清明，听了杨玉瑶的话后眼底闪晦暗之色一闪而逝，遂提高声音瞥向她。 “你算个什么也配为朕一舞。” 一句话令光彩照人双眸含情的杨玉瑶当即变色，无地自容，羞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看好戏的人也是收了玩味的神色大气不敢出，正襟危坐的僵硬着脸。 李隆基却是没有半丝异态，又继续拍打自己的手鼓去了，但施颜听得出来李隆基手劲大了许多也更暴烈，那杂乱的节奏也昭示了帝王真实的心情。 可她根本就不在乎。 她平生最讨厌男人借着酒意不分场合对一个女子提些不合时宜的要求，她现在顶着李隆基贵妃的头衔没错，但不代表就没有尊严，和李隆基一起发疯，行那舞姬之事供众人取乐。 李隆基这个皇帝当到后面真是越来越荒唐昏聩了，我行我素的。 在李隆基企图拉着施颜去跳舞的时候，萧寰翎就冷了眼，尤其有些朝臣直勾勾地盯着施颜看去，他胸中更是腾起一股怒火。在听到杨玉瑶的挑拨献媚之词，他险些没抑制住内心的杀意。 好在李隆基没有趁醉意强迫施颜，不然他真无法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犯上的举动来。 篝火宴后李隆基已是醉眼迷蒙人事不知，施颜唤高力士将人扶回了龙帐，自己则以精神不济休养为由没跟着去侍候。 见施颜没去侍君，瞅准机会的董芳仪自认不能错过难得亲近帝王俘获帝王之心的机会，便跟着去龙帐侍候了。 施颜带着小蝶回了自己的营帐，江采萍等女眷则也在自己婢女的陪同下回了自己的帐子。 皇帝走了众人自也散去。 “玉瑶，方才你那副做派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勾引别的男人也就罢了，难道你还想勾引陛下不成！” 杨国忠一脸怒火将杨玉瑶拉着带到一处隐蔽之地。 杨玉瑶本就觉得失了脸面，这会儿连平常对她服服帖帖，温柔小意的杨国忠也冷脸责问于她，当即就怒了。 “要你管！你以为自己是谁，我杨玉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全凭自己高兴。”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喷！” “有本事不要被老娘勾引，说我勾引，怎么不说那么男人就是贱骨头管不住自己。” 杨玉瑶冷冷看了面色已然黑沉的杨国忠一眼，长袖一甩便转身走了。 看着杨玉瑶隐入夜色中的身影，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时这般，杨国忠渴望权利的心瞬间达到了顶点。 翌日休整了半日，午后李隆基便下旨返回行宫。 回行宫的一路上李隆基一如往常，施颜观察入微她还是看出了一些细微的变化，比如在她面前和她独处时话最多的李隆基，虽依旧和颜悦色但沉默安静了许多。 尽管如此施颜却并不放在心上。 返回行宫后李隆基下旨定了傅回等四名刺客枭首之刑，其他负责猎场护卫之责的相关人员，按情景大小一律定了罪行。处理完所有事情，李隆基就颁下了春蒐（意为春天的狩猎活动）结束回朝的旨意。 于是隔天清早大部队又浩浩荡荡地回长安了。 第145章 帝心 浩浩荡荡的队伍行了好几日终于回到了长安城，载着天子的御驾直接从承天门进了兴庆宫，李隆基从御辇中下来后也没等还端坐在马车内的施颜，而是带着高力士等人往兴庆殿去了。 太子等人见状则陆续下马跟在皇帝身后朝兴庆殿行去。 “娘娘，您跟陛下闹别扭了。” “这一路上陛下都没怎么说话，往常陛下在您面前都一直笑颜以对，还从来不曾如此冷淡过呢。” “娘娘，是不是您哪里惹陛下不高兴了，陛下一向待您很好的，您可不要因为一些不值当的原因和陛下之间有了嫌隙。” 小蝶将施颜扶下御辇压低了声音，苦口婆心的劝解。 “有些事情你不懂，好了，你莫要操心这些。” “这宫中人多嘴杂，遍布眼线，关于陛下之事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施颜轻轻拍了下小蝶的手，示意她松开自己。 虽然担忧，但小蝶也明白不该为施颜惹麻烦许是抿紧唇瓣点了点头。 “娘娘，我们回甘露殿吗？” 施颜摇摇头。 “回南熏殿。你让他们将行李，还有小听雪都送到南熏殿。” 小蝶颔首应了声是，转身去将施颜的吩咐传达给随行侍候的宫人，而后从一名粉衣婢女的手里接过听雪将它抱在怀里，小跑起步赶上了施颜的脚步。 “娘娘，你看听雪，它好乖啊！” 小蝶捉着小白狐的一只前爪，朝施颜摆动几下。不明情况的她只以为施颜和皇帝闹矛盾，在冷战正不开心，这才特意抱了听雪来逗施颜高兴。 施颜对萌态十足的小动物没有抵抗力，一见听雪灵动可爱的小模样就露出一抹笑来，伸出手去摸了摸它的脑袋。 “这小家伙就是看着乖巧实则机灵聪明的很，你别看它无害，哪天等你吃了亏就知道狐狸无论大小都是不可小看的物种。既然你喜欢它，我就将它交给你照顾了。” “听雪啊，小蝶以后负责照顾你，你可不许欺负她噢。” 小白狐睁着清澈的瞳眸滴溜溜一转，一副懵懵懂懂十足无辜的样子看着施颜。 施颜莞尔但并未再说什么。 小蝶狐疑地看了眼自己怀里雪白的小狐狸，再思量了一遍施颜的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娘娘的话奴婢记下了。” “娘娘放心，奴婢会将听雪照顾的很好。” 施颜闻言颔首一笑柔声道。 “好。” 二人说着话已渐渐走远。 随行的宫人则赶着装载了施颜行李的马车从另一条宫道往南熏殿而去。 “好个目中无人的贵妃，都被陛下冷落了还如此高傲，和我们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了。” “哼……看你能风光几时。本宫也回自己宫去了，就不陪你们二位了。这一路风尘颠簸，本宫可得好好沐浴一番解解乏。” 董芳仪对着施颜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转而笑吟吟地与江采萍，钱德妃二人告了别，施施然便带着自己宫的人走了。 留下江采萍，钱德妃神情各异的站在原地兀自沉凝。 “我身子骨不争气，一路颠簸下来酸痛的很，这就回自己宫里休息了。梅妃妹妹，那日得空了，姐姐定去你那紫宸宫梅阁找你说话。” 德妃钱氏挂着一脸的亲切可人的笑意，话中隐含深意。 慧敏如江采萍又怎会不知钱德妃想要拉拢她的意图，她虽不喜但还是笑着客气道。“钱姐姐说的哪里话，应该是妹妹我去姐姐宫里拜见才是。” 钱德妃见江采萍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脸上的笑淡了些许。 “好说，好说。” “先行一步，告辞。” 说着就带着自己宫里的人走了。 等人都走了，江采萍也不再逗留自带着连翘等人回了自己的紫宸宫。 自回宫半月李隆基都歇在自己的甘露殿，更鲜少去后宫各嫔妃处，俨然一副专注国事的做派。 期间施颜收到了萧寰翎让苍羽带给她的信件，在信中萧寰翎有提到一些前朝发生的事情，更告诉她即将出发去洛阳的消息。 萧寰翎去洛阳的目的即使未在信中明言，施颜也已从0804那里知晓了实情，于是她在给萧寰翎的回信中写了好几行叮嘱之词，还顺带一枚护身符一起让苍羽带给萧寰翎。 两日后萧寰翎领了李隆基的旨意率姜壑，张亮，及手下两千金吾卫及五千近卫军往洛阳剿灭千机阁老巢去了。 半月以来李隆基闷闷不乐心情不佳，作为近身侍候奴才高力士最担心，尤其侍候的宫人感受到皇帝陛下身上低沉的情绪，伺候起来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陛下，奴才有几句话不吐不快，但又不知当不当说。” 高力士恭敬地立在那里低着脑袋等待坐在龙案之上的君王示下。 李隆基果然被高力士模棱两可，两厢矛盾的言语引得抬起头看着他。 “你几时也学会卖关子了。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高力士闻言这才大着胆子抬起头看着威严的帝王。 “陛下，您已经半月未去看过贵妃娘娘了。” 此话一出本面无表情的帝王立刻面色一沉。 高力士却是一副没有看到帝王怒色的样子继续道。 “您是不知，这些日子您未去贵妃娘娘处看贵妃，贵妃娘娘她近日都消瘦了许多，听说整日里除了逗弄陛下送的那只小白狐，便闭门不出郁郁寡欢。奴才前日去请安，瞧着贵妃娘娘确实清瘦了不少，前日那几碟子点心便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小蝶丫头让奴才带回给陛下品尝的。贵妃娘娘心里惦记着陛下，但又脸皮薄，不好意思来陛下跟前示弱低头。陛下您贵为一国之君，胸怀广阔，就不要和贵妃娘娘一般见识了。” “连日来宫中传出了许多不利于贵妃娘娘的闲话，贵妃娘娘听了定然伤心，可贵妃娘娘却只将苦暗自吞下都不愿来惹陛下烦忧。奴才想着，贵妃娘娘定是思念极了陛下。而陛下您也一直饱受相思之苦。奴才看着您二位顾着面子谁都不低头，却又在那里受折磨，奴才看着心疼。” 要是施颜在场她一定会在心里反驳自以为是兀自揣测的高力士，她不过担忧外出去剿灭千机阁的萧寰翎，以至于忧思在心睡得不太好才清瘦憔悴了些和李隆基去不去看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思念就更谈不上了。 说到送点心给李隆基，施颜知道会更觉冤枉，那不过也是小蝶的自作主张，要说讨好李隆基她真做不到。 第146章 南熏殿 姑且不论施颜态度如何，反正李隆基听了高力士的话却是十分动容，且郁气消散心花怒放。 心里虽是舒服了，可要面子的帝王脸上还故作平常，淡漠道。 “朕看她心里就没有朕，上次虽然朕也有不妥，可她让朕在几个儿子，和一众朝臣面前失了颜面是事实，事后她竟仍旧一副不知错的模样对朕，朕不理她，她也不知说点好话哄哄朕，真气煞朕也。” 听了李隆基的一通埋怨之言，高力士心知对方只要将心里憋着的气释放出来就雨过天晴了，于是也腆着脸笑呵呵地看着正发着闷气的帝王。 “陛下，贵妃娘娘素来面皮薄，又被您娇宠惯了，贵妃娘娘或许也是不知该如何让陛下开怀，只得独自伤怀了。” 李隆基闻言也觉颇有道理。 “力士说的在理，也是朕，平日里只知宠着她，倾尽全力用尽心意只为让她在宫里待的舒心。是朕忘了她骄傲的性子。” “朕爱重玉环又怎忍心她难过，罢了，这一次朕就先低个头也没什么。走，摆驾南熏殿，朕去看看她去，免得她多思忧愁。” 说着已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步下台阶大步朝殿外走去。 高力士跟在李隆基身后差点跟不上他略带急切的脚步。 “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响亮的唱念之声，在内殿看书的施颜已放下手中书册从软榻上站起身来。 “你说皇帝过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因0804已提前告知了施颜李隆基前来南熏殿见她，施颜听到外头的唱念声倒并不意外。 小蝶兴冲冲一脸笑容地奔进门来。 “娘娘，陛下往这边来了，快快，让奴婢帮你打扮打扮出去迎驾。” 小蝶一脸搞不清楚状况一厢情愿本着为施颜着想，见终于皇帝来看自家主子，二人之间关系将缓和后自然开心。 施颜颇感无奈在心里感叹一声小蝶和自己的想法不在一个频道。 “不必打扮了，你家主子我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么。” 何况在她看来真让小蝶给她打扮得光彩照人，她自己倒觉赏心悦目了，可人家皇帝见了却不一定真的高兴。毕竟自诩尊贵的皇帝陛下因她当日篝火宴上折了他面子，心里好一顿郁闷不快，她又假做不知更未主动亲近对方，说过一句软话，皇帝晾了她大半月，这会儿先放下身段来见她，定是对皇帝尽心尽责的高力士在旁发力的结果。 若是李隆基见着她即使备受冷落还过得有滋有味，面色不带半丝萎靡憔悴，恐怕李隆基心中要不平衡了，素面朝天面白无如雪就是施颜想要的状态，提早崩人设可不是她愿意的。 施颜思罢已经走出门迎接李隆基。 李隆基甫一见到日思夜想，又满心埋怨的女子，见其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不复以往娇媚多姿的模样，也更加相信了高力士所言，一时间强做冷硬的心肠也软做了一汪清泉。 “玉环。” 李隆基饱含深情地唤了一声。 施颜上前几步盈盈下拜，脸上无喜无忧。 “臣妾给陛下见礼了。” 施颜面色淡淡敛着眉垂着眼，落在李隆基眼中便成了黯然神伤的表现。 见此李隆基便更心疼起来。 “玉环，不是对你说过唤朕三郎吗。好玉环，朕这几天政务繁忙一直都没有时间来看你，原本想将你召去甘露殿伴驾但又怕朕忙起政事来疏忽你，前朝事忙朕要早起上朝也总会搅你清眠，思来想去便歇了要让你与朕相伴的念头。” “瞧你，不过就一些日子不见你就清瘦了许多，你宫里的这些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说着眼底已有了怒意。 施颜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 “陛下，不关他们的事，您莫要责罚他们。” “臣妾知道陛下心里有我，臣妾就很开心了。” 李隆基神色一柔，一把牵了她的手朝内殿走去。 “好，朕不罚他们就是了。你啊，就是心太善。” “还叫朕陛下。” “走，和朕到里面说话。” 施颜不能反驳，只得被李隆基拉着往内殿走。 二人走进殿内行至那张靠近轩窗的长榻上坐下，小蝶麻利地为两人各奉了一盏茶也不敢逗留打扰便退了出去。 高力士知晓二人有话要说，于是也没有跟进去，而是尽责的守在殿门外以便随时进殿去伺候。 “玉环方才在看书？” 李隆基注意到放在榻边藤几上的一本书册含笑闻道。 施颜颔首抬起头又对李隆基笑笑，暗自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道。 “三郎，这些日子可有好好照顾自己，臣妾瞧着您好像也消瘦了。您身系一国安危可千万保重自己才是。” 李隆基弯起嘴角点了点头。 “只是因为国之安危，在此之外玉环可依旧关心朕。” 施颜没料到李隆基如此幼稚，但也没有拂他的面子而是微微一笑。“臣妾当然关心您，毕竟在这宫里再没有谁会像您一样对臣妾这样好。您有什么事，臣妾自会非常担忧着急，所以您更要保重自身，照顾好自己。” 李隆基显然很是为施颜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而动情。 “玉环，朕还以为你心里永远也不会有朕的位置。今日听了你这番心里话，朕很高兴。” “我们以后再不要闹了，你可知这些日子朕有多难熬。” 施颜默默在心里说了声抱歉，抱歉自己说的话让李隆基误会，她心里一点都没有对方半点位置。 “等下朕陪你在南熏殿用晚膳，膳后我们一道去御园散散步。” “玉环，你还是随朕去甘露殿住着吧，这里相比甘露殿，后宫各处寝殿都简陋了些，此处不过离得朕的寝宫近，当初才让你暂时住两天后好搬去跟朕一块住，你如今身份已不同，怎能蜗居在此。朕不愿人看轻了你去。” 施颜闻言柔婉一笑不甚在意道。 “这南熏殿没什么不好，臣妾住得还挺习惯。这里是您安排的住处，只要是三郎赐给玉环的，玉环都喜欢。” “至于搬去甘露殿这不合礼数，臣妾遭受几句非议不要紧，可不愿您因玉环而被各文武朝臣，天下人议论。” 李隆基还想说什么，但施颜立刻出声打断了他。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三郎，您想臣妾过来看我不就是了。玉环就在这里哪里都不会去。” 李隆基这才展颜。 “玉环说的在理，就依玉环。朕今晚就歇在这里了。” 施颜微微颔首，心里却道，“没事，不过是麻烦些用小八给的药将你迷晕，我照样可以到外头的榻上睡个甜甜的安稳觉。” 第147章 禁于冷宫 翌日高力士便带着李隆基早已拟好的两封圣旨前往安乐宫。 安乐宫东侧殿，自李隆基，施颜等人回宫后整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的武锦瑶在听到宫中婢女禀报，手握圣旨的高力士正在前殿传她过去接旨，已知大祸临头的武锦瑶身形一晃差点跌倒在地。 “娘娘……” 身旁她的贴身婢女伸手搀住她，凄哀地唤了武锦瑶一声。 武锦瑶看了自己住了好些年头的内殿一眼，不由得忆起了曾经种种，一时悲从心起。 “躲是躲不过的，该来的总会来。小禾陪我去前殿接旨吧。” 被唤做小禾的婢女心头一酸眼角瞬间落下一行清泪，可面上却带着一丝视死如归的笑意。 “好，奴婢陪你去。” “娘娘别怕！无论如何小禾都会陪您。” 武锦瑶喉间一梗涩然地说不出来半句话，只搭着小禾手臂的五指紧了几分。 东侧殿中弥漫的凝重之气令一众宫人都有了不好的预感，尤其宫中的主子一副大限将至神情灰败的模样，便都不约而同地担忧起自己的命运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贤仪武氏屡次触犯宫规，律法，朕念武氏祖上有功，其诞育皇嗣有功一再开恩，怎知其死不悔改。数日前更勾结千机阁谋害贵妃，其品性之恶劣，行为之发指，天理难容，罪不可赦。因贵妃仁善宽和为其求情，特免去武氏及其族人死罪，着其迁出安乐宫往冷宫幽禁终身。钦此。” “罪妇武氏接旨吧！” 高力士淡淡睨了一脸呆滞的武锦瑶，冷声道。 武锦瑶闻言愣愣地抬起眸，将目光落在那黄的刺眼，字字诛心的圣旨上，忽而缓缓大笑出声。 “好一个品性之恶劣，行为之发指，天理难容，罪不可赦。” “陛下他好狠的心啦。在他眼里我武锦瑶竟如此鬼憎人厌，没有丝毫可取之处，只有他的贵妃一个人是好的。以前他眼里只看得到堂姐，同是武家人我也认了。她杨玉环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寡廉鲜耻的妖妇。陛下为了她枉顾人伦，遭受非议，身负污名，真是荒唐。” “呵呵，杨玉环，是我小看了你，你才是最阴毒的那个，你知我武锦瑶心高气傲，相比死被幽禁冷宫一生才更令我生不如死。陛下，您真是有眼无珠，竟被一个毒妇蒙蔽君心！” 高力士听着武锦瑶大逆不道的话当即脸色大变，满眼含怒道。 “大胆武氏竟敢辱骂陛下，贵妃娘娘。” 话落又冲自己身后的两名年轻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堵上她的嘴！” “给我将这失了心的疯妇拖到冷宫去！” 两名小太监也是麻利人，闻言立刻上前去一把将武锦瑶擒住，一人更是随手抽出自己袖中的帕子堵住了武锦瑶的嘴，接着二人就合力将武锦瑶往外拖。 武锦瑶哪曾受过这种对待，眼底又是愤怒又是悲哀。 “高公公，手下留情，求求您别这样对娘娘。” 小禾扑上去阻止，一边使命抱住武锦瑶，一边眼眶通红祈求地看着高力士，只她力气小敌不过两名年轻力大的小太监，不仅脱了手，还被其中一太监踢了一脚。 武锦瑶见小禾因救她受了一记窝心脚倒在地上，便奋力挣扎起来，一股滔天的恨意和对自己处境的无力更淹没了她。 高力士烦躁地打了个手势，两名小太监会意便拖着武锦瑶往冷宫去了。 小禾绝望地眼含泪水，眼睁睁看着武锦瑶被拖走。 “高公公，奴婢求求您，求您开恩让奴婢去冷宫照顾娘娘吧。” “奴婢求您了。” 说着已爬起身对着高力士磕起头来。 高力士看着个忠心侍主的奴才也有几分动容，只是他不会因同情就坏了规矩，何况武锦瑶对李隆基的辱骂责怨他还记在心里，对于犯上的罪人他可不会有恻隐之心。 “你也别磕了，你在你主子身边侍候不可能全然不知你主子犯得哪些罪过，你也无法置身事外。你主子是贵妃娘娘求情才保住一条性命，你可没人为你求情。你别以为杂家不知你在你武氏跟前发挥着什么作用。” “杂家看你一片忠心难得，就赐你一个全尸。” 随着高力士话落，小禾也满眼死灰颓然地倒在地上。 高力士收回目光对身后端着一样东西的太监道。 “宫女陈秀禾不知规劝主子，却助纣为虐，以致武氏犯下大罪无法回头，今赐毒酒一杯，但留其全尸日后可任其家人领回。” 高力士发了话，端着毒酒的小太监则迅速去到小禾身边将那托盘中的毒酒灌到了她口中，一杯毒酒下肚没多时小禾就毒发身亡了。 跪了一地的宫人看着平日里风光无限的武锦瑶被堵嘴，被人毫无尊严地拖去冷宫，本就吓破了胆，这会儿又见对武锦瑶忠心耿耿的小禾被毒杀就更恐慌了，一个个大气不敢出颤颤巍巍地低着头等待高力士宣告他们最终的命运。 “武氏自食其果，你们这些伺候的宫人原本该受连带之罪，但贵妃娘娘仁慈，特意求了陛下开恩，你们这些人不日后会被分到其他宫，至于内殿的三名大宫女则罚去掖庭终身不得出。” 除和小禾一同在内殿伺候被充入掖庭的三名大宫女面色各异，其余人则劫后余生般喜极而泣开始山呼陛下万岁，贵妃娘娘千岁。 高力士带着人离开后，便有人前来将罚入掖庭的三名宫女押走了。 听到风声的婕妤柳氏自知大势已去难逃重罚，心如死灰双目无神地坐在窗边的小榻上垂泪。 “娘娘，您别哭！小贵子探得的消息不是说了陛下没有治武贤仪死罪么，去了冷宫虽然清苦无望，至少还能留一条命不是嘛。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的。” 婢女云香用帕子拭去柳氏脸上的泪水，可柳氏却是无动于衷。 “娘娘，您别吓奴婢，即使是死，奴婢也会陪着主子，主子您不是一个人。” 许是云香的话触动了婕妤柳氏心里的某根弦，默默淌泪的她抬起眼帘看着已哭成泪人，陪了她好多年的婢女云香。 “傻丫头，你不用陪我死，这次的事和你没有干系，你也几次三番劝过我，是我自己不听劝阻还迁怒过你。我知你忠心，也知你心地纯良，放心，不论如何我都会求高力士放你一条生路，不会让你走小禾的路。” 第148章 武，柳结局 “娘娘，您不必为我求谁，奴婢也不怕死。奴婢也是有罪的，是奴婢意志不坚定，虽屡次规劝娘娘，但又想要成全娘娘，所以奴婢总是左右矛盾，既没有努力劝住娘娘不做那些害人害己的事情，又心存侥幸或许娘娘真的可以得偿所愿。奴婢算不得纯良，不过一个伪善之人。奴婢愧对天地良心，更愧对娘娘。” 说着竟泪眼婆娑地笑了起来。 柳氏闻言心却更加酸涩难受了。 “不是的，你何错之有，都是我自己的原因，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我就变了，从前在家时你就最得我心，你就像我的姐姐一样照顾我，开解我，陪伴我。只是后来我在宫中被权利，帝王的宠爱迷了眼，丢失了那颗简单的心，还听信他人挑拨渐渐疏远了你，想不到到最后唯有你没有远离我，还愿意陪我赴死。” 柳氏一番情真意切之言让云香眼泪掉得更凶。 “罪人柳氏何在，出来接旨！” 一声嘹亮粗沥之声响起，让正沉浸于悲伤之中的二人同时心头一乱。 “云香，我好怕！” 柳氏紧紧抓住了云香的手，对即将到来的结局不禁恐慌起来。 云香将另一只手覆在了柳氏的手上安慰她。 “娘娘，别怕，有奴婢陪你。” 六神无主的柳氏这才像找到了一点力量，在云香的搀扶下出门去接旨。 二人出了门就看到外院跪了一地的宫人。 高力士挥手让方才叫门的太监退下，而后冷然无比地看着被云香搀扶着的柳婕妤。 “婕妤娘娘，还不跪下领旨。” 柳氏，云香二人这才后知后觉惊得立刻跪在地上。 高力士展开圣旨来一一宣读，最后念到着柳氏即刻迁出安乐宫西侧殿往冷宫幽禁终身，其族人发配边疆为苦役，内殿两名大宫女罚入掖庭，宫中其余宫人则分散各宫伺候后。 一直胆战心惊的柳婕妤，云香主仆二人几乎不敢相信。 眼前的已是最好的结果，没有人需要死。 对于去冷宫柳婕妤本人倒没觉得难以接受，更不似武锦瑶那样对皇帝充满愤懑，相反自己能保住一条性命，族人也能不死，她已然十分知足，何况对她忠心耿耿的云香没有和小禾一样落一个被赐死的命运，她已经很感激了。 “你去了掖庭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不必担心我，我也会好好保重的。你放心，往后余生我会每日诵经念佛忏悔自己的罪业，每日抄经为你，为我的孩子，族人祈福。” 云香含着泪点了点头。 “娘娘，您一定要多多保重！” 其他的话云香压在心里没说，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在云香的目光里柳氏却已然心领神会，于是她朝云香露出一抹久违的熟悉而又轻松的笑容。 “罪妇柳氏领旨，罪妇柳氏在此谢过陛下，谢过贵妃娘娘从轻发落。谢过陛下开恩。” 柳氏话落在场之人也齐声山呼谢陛下开恩，陛下万岁，贵妃娘娘千岁。 高力士见状满意颔首，遂将圣旨递给柳婕妤。 等柳氏被带走后，另一名往昔总爱和云香争锋，又喜在柳氏跟前卖乖弄巧，喜爱进谗言，唆使她争宠的大宫女莲香一脸不甘地瞪视着柳氏的背影，一副被其牵连的怨毒模样被高力士手底下的太监拖走。 云香被小太监带走时仍旧不舍得望着柳氏离开的方向，直到再看不到了她才收回目光眼眶湿润的告诉自己。 “云香，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这样你才可能有机会去看望娘娘。” 待一切事了高力士则带着人回兴庆殿向李隆基回话去了。 南熏殿眠花轩内，坐在窗边小榻上俯首弹奏琵琶的施颜正沉浸于拨弄抚奏，新学的乐曲之中，忽而两声啼鸣从开着的轩窗外传来，只见她秀眉微动间已收了势朝窗外望去。 湛蓝的天空中一只巨大的苍鹰由远及近俯冲而来，施颜看着如花娇颜缓缓绽出一抹绝美的笑来。 “苍羽！” 施颜放下琵琶伸手去接。 听到她声音的巨大猛禽乖巧地落在她伸出的双掌上。 施颜将苍羽带进屋内让它立在榻边的一个木架上，那木架做的精致瞧着像是普通的装饰，实则是施颜为苍羽专门打造的歇脚处。 “乖，辛苦了！” 说着便将苍羽足上所携的竹筒取下，取出里头的信件来。 施颜将信握在手里没急着看，她抓了一把旁边案几上盘子里放着的炒豆子，递到苍羽跟前。 “知道你这几日会送信来，就让小蝶给你将你最爱的豆子备着，只等你来了能吃上。来，吃吧。” 苍羽高兴地拍打了两下翅膀便低下头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很快施颜手心里就空了。 拍了拍苍羽的脑袋。 “好了，不宜贪嘴。我先看信，等我回了信，再和我玩。” 苍羽似真能听懂她的话又拍打了下翅膀。 就在一人一猛禽对话时，端着两盘新鲜水果的小蝶便急冲冲地走近前来，见了施颜疾步到她跟前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神神秘秘小声道。 “娘娘，您猜奴婢刚从底下人那里听到了什么？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施颜看小蝶兴奋中又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小模样，失笑道。 “什么大事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快收敛些吧，像什么样子。” 没收到意想之中的反馈，小蝶嘴一瘪泄了气，一转眸就看到了架子上神气十足冲她转着咕隆隆眼珠的苍羽，顿时就郁闷了。 “娘娘，您不能这样，您心里除了萧公子，萧公子有关的东西，就不在意其他的了吗。” “陛下对您也很不错啊。陛下这回为了给您出气可是将害您的武贤仪，柳婕妤都贬去冷宫了，此事已满宫皆知。” “陛下对您的心您就不感动吗？娘娘……” “您再喜欢萧公子，你们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奴婢不愿见您受伤。” 施颜瞥了小蝶一眼。 “小蝶，情爱之事是说不清楚的，何况我和阿翎之间也不像你所想的那样。至于我和你口中的陛下，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就是君与妃，再无其他。” “你所见的不过是表面，再深的你未身在其中就不会明白。有些事我无法同你直言，但我最后再说一遍，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你无需整日里惴惴不安。再者我没那么傻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第149章 情思 小蝶心知自家主子向来极有主见，此时又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也只好歇下心思：不欲再说太多。 “奴婢知道了。” 施颜见此欣然一笑。 “这样才对嘛。所以你今后也别操心本宫和陛下之间的事情了。” 小蝶点点头，看着施颜手里的拿着的信筒道。 “娘娘，萧公子给你写信来了么。” 施颜将信件展开略看了一眼，看着月白色宣纸上萧寰翎隽秀中带着三分凌厉的字迹不由牵唇一笑，而后才抬起眼看向小蝶。 “嗯，我上次问他在洛阳是否一切顺利，这次他便特意写了信回我。” 小蝶极少见施颜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眼角眉梢都是明媚和欢喜，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而提起谁时脸上真心实意的笑意是真欢喜还是敷衍假装也骗不了人。 小蝶无比肯定自家主子对萧寰翎动了真情，从前为长远计担心施颜耽溺于儿女私情，以致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最终酿成悲剧她才不赞成施颜和萧寰翎走太近，可看到施颜的笑容她又只想对方能与自己两情相悦之人在一起。 她陪着施颜一路走到现在，看着她从人人钦羡的寿王妃被迫成了入道修行的女道士，将大好青春年华耗在清苦的道观之中。原本她的主子和温文尔雅的寿王有一个幸福生活美满人生，二人当时郎才女貌传为一时佳话，她见过二人琴瑟和谐，相伴相随的，她以为他们会一直是旁人眼中令人称羡的夫妻，会一直白头偕老，但再美好也敌不过掌握这一国权柄执掌他人生死君王的私欲。寿王放弃了她家主子，陛下以皇权威势逼她家主子，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萧寰翎真心对待她家主子，她看得分明。既然她改变不了自家主子的想法，也无法劝解自家主子远离对方，那她倒不如去成全一对真心人为他们二人保驾护航。 百转千回间小蝶已暗自做了决定。 施颜见小蝶盯着她手中的信纸出神也不说话。 “小蝶，想什么呢？怎么还发起呆了。” 小蝶收回思绪笑着摇摇头。 “没，没想什么。” “娘娘，您看信吧，奴婢不打搅您，奴婢去外头守着去。免得陛下突然过来了，又没令人通传，若被他看到萧公子的信可就不好解释了。” “娘娘，您看完了再叫奴婢。刚好那兰花奴婢昨日才绣到一半，奴婢待在外头廊下绣帕子了。” 说着也不待施颜回应便转身去拿自己装着绣具的篓子。 施颜看小蝶风风火火地走了也没制止只无奈地弯唇笑笑。 “娘子，一日前收到你的回信我心甚喜，翎不是为旁的，只因信中字里行间都是娘子对翎的关心和爱护。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是谁都有翎这样的福气能遇见娘子这样待人真心以对的女子。昨日洛阳城下了一场雨，翎立于窗前看雨时，透过那重重雨幕似乎见到了远在长安城中的你，你手持一朵娇艳的牡丹嫣然一笑，口中念着什么，那绝美动人的模样宛若神女，直到春雷乍响将我惊醒，我才患得患失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个美丽而又不合时宜的好梦。看到此处请千万莫要生翎的气，翎无意冒犯，只是坦诚自己对你的心意。所谓多思才会成梦，日日思念一个人又见不到才会相思成疾。” 看到此处施颜不由心错跳了一拍，脸颊也似火烧热烫起来。好容易沉下心来，她才继续往下看去。 “住的房间窗外种有一株已有些年头的石榴树，偶尔瞥见那些挂在枝头的橘红色花朵，便会想起曾经听小蝶提过你夏日里颇爱吃那晶莹剔透粉润酸甜的石榴。也不知当时出于什么心思，从萧家本宅离开后看了好几处宅子都不合心意，直到看了一处人家要迁居急于出售的老宅，便毫不犹豫买下了那处种着两株石榴树的老宅子。也许以后有机会，那石榴刚好又结了果，等到成熟的时候，你可以到我那宅子里坐坐，我就能亲手为你剥石榴吃了。” “好像不知不觉我的话就多了，你别见笑。我在洛阳这边一切都好，事情进行的也十分顺利，你大可放心。待洛阳这边事了翎会尽快返回。娘子自己也切记多多保重，莫要因翎而挂心。” 施颜从来没发现萧寰翎是这样擅长打动人心的男子，以往萧寰翎信中言辞都较为简洁十分克制守礼，好像是刻意避讳什么，但这一回萧寰翎句句道尽思念诉说着埋藏于心的感情。第一次有一个男子写这样满是温柔的信给她，让她难以招架。 “萧寰翎，你如此这般以情动人，以一颗真挚之心待我，叫我怎能忍心对你的情意熟视无睹。你明知我舍不得伤你，却还要写这样一封信给我，你到底在想什么，又想要什么。” 远在洛阳的萧寰翎将自己受了刀伤的手臂用清水洗净，而后擦去周围血迹，再拿过青瓷药瓶打开将止血散洒在那皮肉外翻的伤口上，全程连眉都未曾皱过一下。 一旁的姜壑看着却皱紧了眉头。 “萧大哥，只简单处理一下怕是不行，我还是去请个医士来替你好好看看。” 萧寰翎面色淡淡地用已用开水烫过，差不多已干透的白色布条将伤口缠好，将衣裳穿好整理过后才抬起眼望着姜壑。 “无妨，不过一点皮肉小伤不必大惊小怪。” 姜壑不赞同地急道。 “那千机阁阁主性情狡诈，下手毒辣，他在你手上吃了那么多亏，偌大的千机阁基业也毁于你手，自恨你入骨，他拼着一死也要给你一击，您虽只中了他一刀，可我担心他在自己刀上做什么手脚。” 萧寰翎自是也怀疑过，也不会大意，也已经探过伤处，他自信没有任何异样所以也对着姜壑安抚一笑。 “别担心，我已检查过，只是平常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你大可放心。” 姜壑闻言点了点头但仍旧有点不放心，心知萧寰翎固执，于是决定私下去洛阳找最好的医士来给萧寰翎瞧一瞧伤处，不然他无法安心。 “那千机阁阁主俢缘被您重创，又失了一臂侥幸逃脱后便彻底人间蒸发了，也不知是不是死在了某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千机阁所有人已经伏诛，那千机阁也被毁去，不日我们也可返回长安城向陛下复命了。” 姜壑说着已是归心似箭，连着几日不停围剿他连一个好觉都未有过，他真是快困死了。 萧寰翎瞥见姜壑眼下的青黑也知这些天众兄弟都十分辛苦。 “吩咐下去今日大摆酒宴犒劳各位兄弟，除需上缴到国库的东西，其余的凡是兄弟们自己收缴的都可以自行留下。” 姜壑一听眼睛便亮了。 “那感情好。” 说着悄声凑到萧寰翎耳边。 “我这就去偷偷告诉他们，兄弟们这样辛苦拼命，也是该得到些战利品的。” 第150章 无题·八 萧寰翎见姜壑笑得贼兮兮的也敛眉轻轻一笑。 “你去吧，别在我这里叽叽喳喳的，闹腾的很。” 姜壑闻言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我走就是了。真是的，我念念叨叨的为了谁，不是因为关心你吗，好人没好报！” 小声嘀咕几句姜壑便端了装着萧寰翎清洗完伤口用过的水盆，布巾，剪子走了。 临出门前还瞪了俊眉冷目的萧寰翎一眼。 此时的萧寰翎一心都惦念着施颜的回信，从红木大椅上起身走到窗边，萧寰翎看着那偶有几只鸟雀飞过，飘游着几朵白云的天空。 “看到我信的你会带着怎样的表情，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我知道我不该给你增添烦恼，不该直言心中深藏的感情，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在你已经知道我倾心于你后，我便更加不愿掩藏压制心中对你的感情了。你放心，只要你愿意给我回应，只要你愿意随我离开，无论千难万险我都不顾一切带你走。” 对于如何收复和笼络人心他再清楚不过，这几年自他接手金吾卫后，整个金吾卫也全都以他马首是瞻，这次来洛阳他手下又多了几千近卫军，他当然要抓住机会让这些近卫军都变成他的人。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没有的萧寰翎，如今的他又能守护所爱之人的能力，也有为所爱之人与皇权抗衡的实力。 “只要是为你，虽千万人吾往矣。” 思及此萧寰翎似拥有了与所爱之人终得相守的信心。 南熏殿中，施颜刚送走苍羽，在外守门的小蝶一抬眼就瞥见带着两名太监正朝内殿这边走来的高力士，便起身入门来通传。 “娘娘，高公公过来了。” 小蝶见木架上那只苍鹰不在后暗自松了口气。 施颜闻言转眸来看向小蝶。 “来便来了，你不必如此紧张。” 小蝶颔首应了声是便出门去迎高力士了。 “贵妃娘娘，奴才给您请安了。” 高力士一进屋便满面堆笑地向施颜躬身行了一礼。 施颜颔首示意他不必多礼，而后微微一笑道。 “高公公不陪着陛下怎的有空到本宫这宫里来。” 说着行至一旁案几上摆着的梅瓶前站定，随手拿过小蝶递给她的剪子来将那花瓶中一枝海棠多余的枝叶剪去。 “这样果然好看多了。” 高力士看了眼那方插着一枝粉白双色，嫩黄色牡丹，紫芍药，和一枝含苞欲放春海棠的梅瓶，有些不解其意地看着施颜。 施颜将剪子又递回给小蝶，朝高力士嫣然一笑。 “小蝶怎么没给高公公上茶？” 小蝶闻言立刻道。 “奴婢这就去。” 高力士过来是有事的，何况他虽自恃为皇帝身边最得力的人，却还不敢在一朝贵妃面前拿乔耍威风。 “贵妃娘娘您太客气了，奴才实在不敢当。” “您看，奴才一见您竟连正事也差点忘了。” “贵妃娘娘，萧将军数日前奉旨去洛阳剿清叛逆乱党，今儿陛下收到了从洛阳传回的萧将军成功平乱的消息。陛下龙心大悦，已下旨晚膳时分于花萼相辉楼设宴，这不，陛下心里惦记着您，就让奴才专门亲自走一趟，来告知您晚膳时分务必往花萼相辉楼随陛下一道莅临晚宴。” 高力士说完一脸笑意地看着施颜等她示下。 施颜从高力士口中听到萧寰翎得胜的消息心中也很开心，在听到李隆基要在花萼相辉楼设宴后她倒没有太过抵触，总归萧寰翎一切顺利在她心里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千机阁几次三番要取她性命她对千机阁也没有半点同情，李隆基为一国之君因底下臣子立了功庆祝一番也无可厚非，只是主角还未回李隆基就开始先庆祝上了唯这一点她觉得不太妥当。 “宴会都请了哪些人？” 施颜随口一问，高力士却是献宝一样谄媚一笑。 “贵妃娘娘，您在宫里应还不知道，您那位兄长在前朝可是很得陛下看重。哎呦，看奴才这嘴，现在该称贵妃娘娘的兄长一声国舅爷才是。国舅爷自从骊山行猎回来后不久，在陛下面前就得了脸了，不仅几次将陛下委派的差事办的漂亮出色，早些时候听闻陛下钟爱二王书法真迹，更是几经周折花费重金不远万里着人去寻访，昨儿个国舅爷就带着一幅好不容易得来的王献之墨宝呈献给了陛下，陛下一见便爱不释手。奴才已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陛下那般高兴了。” “贵妃娘娘深受陛下爱重，而今国舅爷也能为陛下分忧得陛下倚重，这是贵妃娘娘一族的大幸事，奴才这厢给您道喜了。” 施颜暗自讽笑一声，面上却一派如常。 “劳高公公跑这一趟，本宫知道了，晚宴时分本宫自会到场。麻烦高公公转告陛下，就说本宫谢陛下时刻都惦念着本宫。” 高力士笑着应下躬身行了一礼便欲离去。 施颜见状让高力士留步随即着小蝶取来一个锦盒递到高力士手中。 高力士伸手接过为难地看着施颜。 施颜看出他的犹豫便笑着劝道。 “高公公，一点小小心意，全当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本宫的照拂，你若不收下，本宫以后反而不好再麻烦高公公你了。” 高力士打量了一眼精致的锦盒，感受着锦盒的重量，便知里头的不是凡品，心下也有些意动。在听了施颜的话后也更不好推辞不收了。 “即是贵妃娘娘盛情奴才就收下了，奴才在此谢过贵妃娘娘。” 施颜牵起唇又示意小蝶将两个鼓胀的荷包递给高力士身后的太监。 两名太监都是高力士手下最得力的，二人先是不敢伸手，直到瞥见高力士示下二人才从小蝶手中将荷包接下。 得了赏赐的三人向施颜告退后便满心欢喜的走了。 等高力士带着人离开施颜一脸不愉的窗边的小榻上坐下。 杨国忠向上爬的决心和对权利的渴望，施颜再清楚不过，杨国忠阿谀奉承，哄李隆基高兴的手段施颜也从历史书和一些影视剧里了解过，得知杨国忠果然靠自己的本事成功跻身于李隆基宠信的朝臣之列，施颜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历史会按着既定的轨迹前进，她即便阻止过历史还是会回到它本该在的位置，她不愿好好一个大唐皇朝被祸国殃民的奸臣，昏聩的君王，叛乱的异族人毁掉，可她已经插手过，也已阻止过了，但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那她也不会再做徒劳之事。 安史之乱的爆发不是杨玉环造成的，一切事情的走向都是李隆基自己耽于享乐，宠信重用奸佞的结果。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朝代更迭自古有之再正常不过，只是苦了黎民百姓。 第151章 贵·仪 因是晚宴所以时间上较平时晚膳的时间要迟，为免施颜饿着，临参加晚宴前小蝶特意去御膳房给施颜端了些点心吃食垫肚子。 “娘娘，来接您的肩与已经在宫外候着了。” 小蝶步进殿内看着云鬓花颜，华贵异常，换上了一袭贵妃正装的施颜。 施颜微微颔首率先走出殿去，小蝶则跟在她身后，其余早已等在殿外的众人见了施颜则立即垂首行礼。 施颜抬手示意众人起身，而后上了肩与由他们抬着往花萼相辉楼行去。 日落的霞光将庄严巍峨的宫城照耀得极其恢宏，施颜望着那雕梁画栋的殿脊，屋檐，宫墙，精美的建筑不由得有些入迷，若放在现世奔于生计的她是没有空闲和机会去感受这些古老建筑魅力的。 杨玉环被李隆基封为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后宫之中她等级最高所享受到的也比其他嫔妃要好很多。 偶有经过的宫女太监遇到施颜的仪驾都会投去好奇感叹的目光。 “陶儿姐姐，那前头的是谁啊，蜓儿还是第一次在这宫里看到这样气派的人。” 说话的小丫头大概十一二岁，扎着两个双环髻两边各簪着粉色的珠花，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盯着已经走远的施颜一行人，眼中皆是好奇和神往。 宣陶闻言伸手扯了她一把，没好气道。 “你想死是不是，还不赶紧将你那乱看的眼珠子收回来。都跟你说了几遍在这宫里头做事别乱看，别多问，闭上嘴巴，勤快做事。你怎么不长记性。” 采蜓年纪小不经事哪里明白那些弯弯绕绕但又不敢和宣陶顶嘴。 “噢……我，我再不敢了。” 宣陶嫌弃地瞥她一眼。 “快走吧，前殿还需洒扫，日落之前做不完可是会被罚的。” 说着就拉了她的手往前殿走。 “可是，陶儿姐姐你还没说刚才被那么大一群人簇拥着的人是谁呢。” 采蜓鼓着脸颊仿佛在控诉宣陶还未给她解惑。 “怕了你了，刚才经过的是贵妃娘娘仪驾，贵妃娘娘可是大唐第一美人，天下闻名，而且极得陛下欢心，自进宫后便一直独宠于圣前，那可是除陛下外宫里头顶顶尊贵的人。” “你刚入宫不懂，宫里规矩森严稍有不慎就会大祸临头，我悄悄告诉你，以后遇着贵妃娘娘，你可得机灵着些，不然冒犯了贵妃娘娘你就等着家人为你收尸吧。” 听到会死采蜓一脸惊吓地抓住宣陶的手臂。 看小丫头被自己恐吓住，宣陶在心下暗暗一笑。 “我跟你说啊，这宫中很多人都知道，曾经风光一时的武贤仪，柳婕妤之所以被废黜，被幽禁冷宫，便是她二人得罪了贵妃娘娘。听说她们进了冷宫后可凄惨了……” 采蜓明显被吓得不轻。 “贵妃娘娘好可怕，蜓儿以后绝对要离她远远的。陶儿姐姐，谢谢你提醒我，还好有姐姐，不然蜓儿就要遭大罪了。” 宣陶将手里的抹布一拧。 “好说，好说，你以后就跟着我，我会关照你的。你这么呆，没个人照顾着哪天真丢了小命也太不值当了。” 采蜓闻言重重点了点头。 “真好，蜓儿也想跟着陶儿姐姐。” 说着也拧了一把手中的抹布乖巧地擦起殿内的物件来。 施颜到达花萼相辉楼时，受邀在列的大部分人已经到齐了。李隆基一见她便从御座上站起身迎上前去握住她的手。 “玉环，你来了，让朕好等。” “走，随朕过去坐。” 施颜被李隆基带着行至那宽大的御座上坐下，随即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拿过御案之上摆放着的琉璃酒杯嫣然一笑。 “陛下，这琉璃杯好别致，臣妾还是第一回见这样剔透晶莹，精美绝伦的酒杯。” 李隆基看着施颜绝美的笑颜，越发倾国的姿容，心神不禁一荡，恍惚间竟有了一分醉意。 “玉环好眼光，此杯名夜流光，能吸收月华在夜晚发出如琥珀一样的光芒，相传以此杯饮酒有延年益寿之功效。夜流光为波斯国国王珍藏的奇宝，价值连城，这样的琉璃杯共有十支，朕心仪已久。朕能得这宝贝还多亏了禄山。” “玉环若喜欢，朕便将这支夜流光送给玉环赏玩。” 施颜在踏入花萼相辉楼时就已注意到了离李隆基格外近的安禄山，杨国忠二人，两人一左一右坐得离李隆基的御座并不是很远，显然是极得圣心的，不然不会被安排在离皇帝如此近的位置。 安禄山右手坐着的男子她没见过，男子明显生得异族人样貌，身材瘦削，鸢肩驼背，凸目侧鼻，留着须发，看容貌打扮还有那双隐含精明算计的眼睛，施颜就看得出对方不是个善茬。 尽管不喜李隆基亲近这些个乱臣贼子，并将其邀请在列，施颜还是极力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不了，陛下，您平日给臣妾的宝贝不少，这夜流光陛下既然心仪已久，玉环又怎好夺陛下所爱。何况这夜流光为一套整十支，缺了一支反而不美。” 李隆基闻言差点脱口而出要将整十支夜流光都送给施颜，可到底没说出口，一他确实有点不舍，二是见施颜看上去并没有多喜爱的样子，于是他微微一笑。 “玉环既不要便罢了。” 端坐下首的安禄山在施颜出现后一双眼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丝毫不知避讳，直至上首的帝妃二人说完话他才将目光收回。 “陛下，贵妃娘娘。” 安禄山起身走到场中站定望着李隆基，施颜躬身行了一礼。 李隆基正与施颜说话，见安禄山出列收了笑朝他看来。 “禄山有何事？有话直说便是。” 安禄山先是极快地瞥了施颜一眼，而后恳切地望着李隆基。 “陛下，恕臣冒昧，臣听闻贵妃娘娘舞姿超群却一直不曾得见，心中不免深感遗憾。可否……” 施颜听出下面狂徒的意图厌恶地冷了冷眼，立刻开口打断了他。 “本宫只为大唐盛世而舞，为歌颂仁君而舞，今日为陛下私设为招待各大臣，君臣共欢的晚宴，本宫未准备什么舞曲，加上身体不适也不宜跳舞。安卿家，本宫的舞姿或许还能入眼，但论超群倒谈不上，殊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陛下，莫非您让玉环前来也有意让玉环献舞不成。” 李隆基眼见施颜似已有了恼意立刻出言打圆场。 “当然不是。” “禄山啊，你义母她今日身体不适，舞是舞不成的，就罢了，以后总会有机会。” 施颜一听就愣住了。 “看来当初我没有认下安禄山当义子，安禄山还是靠自己的本事让李隆基认下他这个便宜义子了。” 思及此施颜瞅了一旁满面笑容的李隆基，暗道对方真乃昏聩自负之君。 “李隆基啊，李隆基，你以为凭着一国之君的身份，和自身雷霆之威，帝王心术就能拿捏住这异族人供你驱使，你却不知对方就是养不熟的狼，关键时刻会咬掉你身上的血肉，而且非将你啃噬殆尽不可。” 第152章 阿蛮 安禄山被施颜下了面子又不敢发作，他第一次见这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的贵妃，就隐约觉得对方看不起他，以致好长一段时间他都耿耿于怀，好不容易他用尽全力讨得皇帝开心，并拜皇帝为义父，他以为再次相见高高在上的贵妃会高看他一眼，想不到对方还是轻看他。 “陛下，贵妃娘娘，您二位误会臣了。臣的意思是臣听闻贵妃娘娘舞艺超群，且陛下也极善音律，喜爱乐舞，此次臣从西域寻得一名舞姬便特意准备了歌舞要献给陛下和贵妃娘娘。臣只是想让贵妃娘娘对此舞姬舞技品评一二。” 施颜还真有些佩服安禄山的巧言令色了，她岂会不知安禄山本性狡诈，失了颜面就立马转换说辞，如此不过是为维护自己脸面罢了。 李隆基却是非常高兴一下来了兴趣。 “原是如此，爱卿何不让那舞姬上前来跳一支歌舞给朕的贵妃瞧瞧。” 安禄山垂首应是，而后朝宴席末尾处所立的一名蒙着面纱穿着西域风格裙裳的女子上前来。 “陛下，贵妃娘娘，此女名阿蛮。不仅生得美丽，且擅长各类乐舞。” 施颜听到阿蛮这一名字便怔了怔，要她没记错在她那个世界历史上的杨玉环身边就有一名叫阿蛮的婢女，而且还对杨玉环忠心耿耿。 若此阿蛮便是那个阿蛮，她或许可以将人留在自己身边。 李隆基打量了穿着异域服饰戴着面纱，身段极其婀娜，给人一种神秘风情的阿蛮几眼。 “此女身形曼妙，不知舞姿如何，朕倒要好好欣赏一番。禄山啊，即是你寻来的人舞技定然是高超的。便跳一曲胡璇吧。” 安禄山见李隆基对阿蛮极有兴趣的模样脸上的笑又更浓了。 “陛下过誉了。” “阿蛮，你便为陛下，贵妃娘娘跳一曲胡璇舞。” 阿蛮面纱下的红唇轻启道了声是。 随着充满异域风情的乐音响起，阿蛮已伸展灵活的四肢舞动起来。 施颜也是第一次见一个人将胡璇舞跳得这样生动摇曳，阿蛮每一个动作都与乐音相互交融，那乐音因其灵动美妙的舞姿好似真的活了一般，阿蛮便是一只轻盈舞动的蝶，让人看了只觉目眩神迷。 李隆基明显也十分沉醉。 直到乐音终止，阿蛮也已一个漂亮的动作收尾，在场许多人才回过神将投注在阿蛮身上的目光收回。 李隆基满意地看着底下微微低垂着双眸的阿蛮。 “此女所跳胡璇舞堪称一绝！赏波斯玛瑙一盒，上等南海珍珠一盒，黄金千两！” 一旁的高力士闻言立即躬身应诺。 “陛下有旨，赏舞姬阿蛮波斯玛瑙一盒，上等南海珍珠一盒，黄金千两。” 安禄山闻言笑着谢旨。 “臣代阿蛮谢过陛下龙恩。” 说着对安静不语的少女道。 “阿蛮，还不谢过陛下，娘娘。” 得了皇帝丰厚的赏赐，阿蛮却仍旧不卑不亢只很是从容地道了句。“谢陛下，贵妃娘娘恩典。” 施颜看了阿蛮一眼，也不禁对其高看几分真心称赞道。 “阿蛮姑娘舞姿优美，舞技精湛，在这长安城内恐怕也极难找出能与你一较高下的。本宫看了阿蛮姑娘的胡璇舞也十分喜欢。” 听了施颜对阿蛮的称赞和肯定李隆基却道。 “能得玉环夸赞也是此女的服气和荣幸，此女胡璇舞跳得确实曼妙绝伦，可论舞姿倾绝，形神兼备，还是玉环更胜一筹。” 施颜闻言抿唇一笑没有接话。 安禄山见此心头一动抓住时机道。 “能让陛下，贵妃娘娘都满意，也是这丫头的造化。不若陛下，贵妃娘娘就将阿蛮留在宫中，平日里无事让其给两位贵人解解闷也是好的。” 安禄山说的极其诚恳，眼底的神色也很是真挚。 和安禄山认识许久做了好些年兄弟的史思明却是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嘲讽着轻扯了下嘴角。 李隆基闻言不禁动了心思但碍于施颜在因此犹豫着没有开口。 施颜瞥了李隆基一眼，再看下首安禄山那双充满贪欲的眼睛，已是将二人心中所想了然于心。 李隆基不发话，在场的一些大臣们在底下已窃窃私语起来。 安禄山见一国之君像个惧妻的民间夫君一样心底看不起的同时，也惊讶于贵妃对皇帝的影响力，眼看自己安插眼线在宫内的计划落空，不甘心作罢的他心思一转抬头看着上首华贵清傲的施颜。 “贵妃娘娘，阿蛮是臣特意从民间寻到的，臣见她有些天赋对乐曲舞技都一点就透，也十分肯下苦工，臣惜才便让人着重培养了一段时间。臣将她带来便是专门将她赠予贵妃娘娘的，只愿贵妃娘娘您让她留下在您身边给您做个伴。” 安禄山一番声情并茂的讲述仿佛煞有其事一般。 李隆基也信以为真，心里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隐有两分暗喜。 “玉环，安爱卿既有此心你便莫要辜负了。” 施颜不语只注视着阿蛮，见其虽年少但眉目沉静便猜测对方应是个心性沉稳之人。 “本宫亦有此意，即使安卿家自己不说本宫也打算主动开口向安卿家讨要阿蛮。” “阿蛮，你可愿在本宫身边做一个贴身婢女。” 全程像是个没有感情波动木偶人的阿蛮，闻言猛地抬头看向正朝她微微笑着的施颜，沉吟片刻后跪在了地上。 “谢贵妃娘娘恩典，奴婢愿意。” 施颜见此嫣然一笑。 “好，你起身吧，下去换身衣裳。” 随即又对站在她身后的小蝶道。 “你陪阿蛮去南熏殿换一身衣裳，再为她安排一处地方住下，就住你隔壁吧。今后你们二人要好好相处。等安顿好阿蛮你再过来。” 小蝶点点头笑着应了一声是一副有了新伙伴的开心模样。 等阿蛮被小蝶带走后，安禄山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之后便是早已安排好的歌舞，只是有阿蛮那一曲美轮美奂的胡璇舞金玉在前，皇帝和众朝臣，及受邀在列的文人雅士，便都对梨园内人宫人们的歌舞曲目不感兴趣了。 晚宴结束李隆基携施颜离开，等帝妃二人一走众人也相继散去。 只满心欢喜来参加晚宴的杨国忠却是十分郁愤今夜被安禄山抢了所有风头，思及被皇帝遗忘冷落他心里就对安禄山记恨上了。 “安禄山，你不过一个蛮夷竟妄想攀附皇权一步登天，在这长安城横行霸道，有我在你休想。你等着看，我杨国忠会将你踩在脚底下……” 第153章 眠花轩中 在施颜在思考要用什么说辞让李隆基打消让她去甘露殿伴驾的念头时，刚好新入宫不久颇受李隆基喜爱的王美人差贴身婢女来见李隆基。 “陛下，美人她今儿用过晚膳便一直肚腹疼痛难忍，虽已召了太医看过也吃了一服药，可美人腹痛的情况仍旧没有大好。美人一直叫着陛下，奴婢看着不忍心，这才来见陛下，还请陛下能去安乐宫侧殿看看我家美人。” 李隆基轻皱了下眉，眼含歉意地望着施颜。 “玉环，这……” 施颜哪里不知后宫女子争宠的戏码，反正她也不在乎李隆基，他愿意去哪她根本不在意，可面上她还是不能表现得毫不在乎。 埋怨地瞪了李隆基一眼，闷着嗓子，施颜一脸不快道。 “既然王美人腹痛难忍又一直念叨着陛下，想来陛下去了对她是莫大的安慰吧。陛下去就是了。” 李隆基讪讪地抹了把鼻子赔着笑脸。 “朕就知道玉环是个心地良善的女子。朕这就去了，今夜就不陪你了。” “力士，将贵妃送回南熏殿。” 高力士低垂着眼应了声喏，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 “贵妃娘娘，这边请。” 施颜瞥了李隆基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往南熏殿的方向去了。 李隆基等施颜上了御辇渐渐行远，才俯视着跪在地上埋着头的小宫女。 “你们家美人倒是个胆子大的，知道朕会从此处经过就差了你来堵截。走吧，你家美人不是腹痛难忍，一直叫着朕吗，可别让你家美人等久了。” 小宫女慧芳是王美人的贴身婢女，见自家主子听说皇帝只邀了贵妃一人去花萼相辉楼伤心了好久，她心疼主子便给出了一个争宠的主意，哪里晓得竟被皇帝给看透了她们主仆的伎俩。 被一双威严的眼睛审视着，慧芳心肝一颤双肩瑟瑟一抖，但为不给自家主子惹祸，于是在皇帝面前强撑着，尽量让自己淡定自如。 “陛下，美人是真的腹痛难忍也十分想念陛下，一刻也离不得陛下。是奴婢见美人痛得已然晕晕乎乎意识不清可还念着陛下，奴婢这才斗胆来请陛下的。” 李隆基牵起唇颇有意趣地嗤笑一声。 “你倒很是忠心护主，起来吧，前面引路。” 慧芳悬着的心定了定立刻起身拿起放在地上的宫灯来走到最前头去了。 “娘娘，那小宫女明明就是使了伎俩为她主子夺宠，您难道没看出来么？” 高力士扶着施颜的手上了一石阶，不解地看着她。 施颜莞尔一笑，将手收回。 “高公公不必如此，本宫不是陛下，你大可随意些。前头有引路的人，本宫能自己走，不会绊了脚的。” 说实话虽做了这杨玉环成了这尊贵无比的贵妃，她还是不太习惯将太监宫女们都当做奴才看待。 高力士伺候皇帝惯了，只以为施颜给他面子不愿低看他。 “娘娘真是个钟灵毓秀人，这满宫上下甚至于天下间也难找出一个像娘娘这样的女子了。” 施颜抬眸望了眼夜空中的月亮，继而又回眸看向一脸笑意的高力士。 “高公公谬赞了，玉环不敢当。” “有时候人看人，就像看那天上的月亮，远远看着既美丽又神圣，但若近了你会发现它不过一团满布坑洼的圆球。高公公并不了解我，又怎知玉环真如你所见呢。” 高力士忽而怔在那里，虽不太明白施颜的比喻，可眼前的女子竟让他无端生出一种难以琢磨，高深莫测的感觉来。 “娘娘说的是。” “既将娘娘送到，奴才这便告辞了。” 高力士行了一礼。 施颜将高力士谨慎又恭谨的样子看在眼里不甚在意的弯唇一笑。 “高公公好走。” 临走时高力士忍不住又深深看了月色下的女子一眼，直到触及施颜幽深的眼睛他才收敛心神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娘娘，高公公他干嘛那样看着您，好像您很可怕似的。 ” “陛下也是，那王美人身边的婢女不过一番漏洞百出的说辞，竟真的让陛下信了。显然对方就是存心去半路堵截将陛下骗走的。” “真是可恶，争宠居然争到娘娘面前。” 小蝶不齿地呸了两声。 施颜见此不由莞尔。 “好了，和那些人有什么好气的。我去眠花轩，你将阿蛮带去，我有话同她说。” 小蝶点点头转身去寻阿蛮。 施颜在两名宫婢的陪同下进了眠花轩内。 眠花轩内早已点上了灯，昏黄的光映照出几盏造型美丽宫灯极其精美的景象，施颜行至那张小榻上坐下。 伺候的两宫婢一人为她倒了一盏茶，一人则去香案边将香炉点燃。 大约一刻钟左右小蝶便领着换了一身装束打扮的阿蛮入得轩内，二人来到施颜跟前行了一礼。 “阿蛮，你可知我为何要将你留在本宫身边做一个贴身婢女吗。你本是安禄山手下的人，又舞技出众，凭你这副好相貌，得了陛下青眼，做一宫娘娘也是可以的。” “让我猜猜，安禄山是不是对你说让你务必要获得陛下欢心，而且还告诫你对我的事定要对他事无巨细，或者他是让你潜伏在宫中当一个密探，亦或是做一个随时能刺杀陛下和本宫的刺客。” 听到此处阿蛮已冷汗连连，心里更已做好了逃遁的准备。 小蝶在听了施颜的话后已下意识地看向阿蛮，见她不说话只冷冷盯着施颜，当即几步奔到施颜面前张开双臂阻隔了两人的对望。 “阿蛮，不会真像娘娘所言，你入宫来是有目的的，且居心不良吧！” “你别过来哦，我告诉你，只要你敢伤害我家娘娘，我……我定和你拼命！” 阿蛮触及小蝶凶恶的表情，脑海中不由得闪过才不久对方待她亲近友爱的画面。 “我没有想过要伤害娘娘。” 小蝶怎会相信，眼下在她眼里阿蛮就是不怀好意之徒。 施颜将阿蛮低落颓唐的样子看在眼里。 “小蝶，退下。阿蛮不会伤害我，你放心。” 小蝶将信将疑地盯着阿蛮，直到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真的不会伤害施颜她才退到了一旁。 “你别紧张，本宫对你也没有恶意。以后你就跟在本宫身边伺候吧。” “等将来有一天本宫自会放你离开，到那时你就是真正自由的人，你想要去哪便可以去哪儿，想过怎样的生活都随你。” 第154章 夜话 没料到被揭穿了不会受罚不说还能被留在南熏殿，而且施颜的话也让她深受鼓舞，一颗沉寂的心也似被唤醒。 当初被安禄山看中带走，从此不仅要日夜苦练舞技还要学习各种杀人的绝技，她痛恨那样的生活，更不愿做安禄山此野心勃勃之人的棋子，只是她不敢违逆安禄山，也没有能力逃脱。如今面前尊贵的女子告诉她有一日她能去过自己想要的的生活，也愿意留下她，只为这一点她也愿意为其肝脑涂地，以命相报。 “奴婢谢娘娘收留之恩，亦谢过娘娘不杀之恩。” “从今以后阿蛮只唯娘娘之命是从。” 施颜看着面前俏丽中犹带三分稚气的少女。 “看你的年纪和小蝶应当差不了多少。在这宫里你只需记得谨言慎行，事事留心便好。至于本宫这里倒没有太多繁琐的规矩，只要你尽心尽力忠心于本宫，本宫自不会亏待你。” “以后你就同小蝶一样跟在本宫身边，你有什么不懂的问小蝶就是。” “好了，本宫这里没有别的事了，你下去吧。” 阿蛮将施颜的话一一记在心里。 “娘娘的话奴婢都记下了。” 施颜微微一笑，被阿蛮郑重其事的样子逗笑了。 “现在看你倒与第一次见你时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 “小蝶，阿蛮本宫就交给你照看了，你可要多多提点人家。” 看施颜待阿蛮十分和气亲近，小蝶心里其实颇有些吃味，从前施颜身边只有她一个贴身伺候的婢女，如今多了一个，她还有点不习惯。可更多的她还是为施颜高兴，以后施颜身边多一个贴心的人伺候也是好事。 “娘娘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阿蛮的。” 一旁的阿蛮闻言感激地看着小蝶，朝她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小蝶接收到阿蛮的友善之意也回以一笑。 见二人之间氛围还算融洽，施颜眼里也溢出一丝欣慰满意之色。 “娘娘，我送阿蛮回住处休息，等下再过来伺候您安寝。” 小蝶转眸去看施颜，眼里有征询她的意见的意思。 阿蛮一听立即道。 “即是要伺候娘娘安寝，阿蛮身为奴婢也该担起职责才是，哪里有主子还未歇息，还劳烦小蝶姐姐撇下娘娘，送奴婢回住处休息的道理。” 施颜这会儿也已经发现阿蛮是个实在性子而且有点犟了。 “不必，你才刚到南熏殿很多东西都不熟悉，今日你暂且先回去休息，等明日小蝶带你熟悉过后，你再来本宫身边侍候。” “小蝶，你带阿蛮回去休息吧。” “送了小蝶后你也回去早点歇息，这里有她们在，你不必来回折腾了。” 小蝶闻言看了看施颜后又看了看施颜右手边站着的两名宫女。 “好吧。” “育儿，雀儿，你们俩可得好好服侍娘娘。” 育儿，雀儿本就是内殿伺候的，只是平日施颜身边都是小蝶亲力亲为于是她们二人便都在内殿做些洒扫工作。 二人听了小蝶的话自是连忙点头。 等小蝶和阿蛮二人走后，施颜便在育儿，雀儿二人的服侍下睡下了。 穿着柔软的寝衣躺在在舒服的床榻上，尚无睡意的施颜召唤出了0804。 “小八，你能探到萧寰翎的情况吗，他现在可好，可有受伤？” 0804如今已长成了一个五六岁小男孩的模样，粉雕玉琢的好看又可爱的紧，之前刚见时施颜还看愣了，这会儿看着0804一张小仙童的脸施颜还是有些忍不住想要捏一捏他的脸。 0804被施颜虎视眈眈的眼看着，小心脏莫名一颤咻一声飞得离她远了点。 “干嘛！不许捏我的脸噢。” 前几次他猝不及防就被施颜捏过几次脸，弄得他怪不好意思脸红了好久。 “你当我是神仙吗？什么都能掐会算。他还在洛阳呢，离得又远，他的情况我暂时探知不到。” “你就这么担心他，担心得都睡不着？” 施颜将衾被往上拉了一点，而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闭上眼睛口中含糊不清道。 “我心里肯定是担心他的，可也不至于睡不着。我不过是在想该为小蝶打算打算了。” 0804闻言来了兴趣。 “这话怎么说？” 施颜语气轻轻柔柔的，喃喃道。“你也看到了，如今杨国忠，安禄山二人在李隆基跟前十分得宠，照这样下去他们一个势必会成为权臣，一个也将会成为手握军权的封疆大吏。这大唐天下总有乱的那天，在此之前我得安排好小蝶将来安稳平静的生活。” “我准备再过一段时间就给小蝶，小沈二人赐婚，并给小蝶在南边置一处宅邸，几处产业。小沈那人心性纯善，待小蝶也是一片真心，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郎君。他啊，前不久边求到我面前来了，上次从骊山行宫回来我就与他说要再等等，眼看着小蝶她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小沈又巴巴地等着盼着娶她，我再是不舍也不好再拖着不给他二人办婚礼了。” “再者安史之乱一旦爆发，长安城定会混乱不堪，我不愿小蝶跟着担惊受怕。将她托付给小沈也好，等他二人去了南边我也就放心多了。” 施颜待小蝶的好，她的一片良苦用心，0804心里也很是动容。 “你为她竟考虑得这么万全，遇见你是她幸运。” “你既已打算好了那就只管按自己的心意去做就是。” “你考虑的也对，小蝶她不会武功难免会在混乱中受伤她远远地离开这是非之地也好。你毕竟也无法护她一世。” 施颜闻言睁开眼看着漂浮在帐顶的0804。 “嗯，说干就干，明日我就将小沈召到殿里来商量商量，再去翻翻黄历选一个黄道吉日。” 施颜干劲十足的样子也感染了0804。 “看来很快我就小蝶的喜酒喝了。” “哎，颜颜，你为何将那来路不明的阿蛮留在你身边。你不怕她心怀叵测对你不利么？” 施颜摇摇头。“她虽是安禄山手下培养的人，但本性不坏。有她在身边，等小蝶出嫁后，我这里至少还有一个能信得过的，又能派上用场的人。她会些拳脚功夫，我不指望她保护，至少她能自保。” 0804了然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不聊了，已经不早了，你快些睡吧。” 施颜看0804催自己睡觉没忍住弯唇一笑。 “我看是你自己想睡才催我的吧！好了，你自去睡觉便是，不用管我。” 0804被拆穿了心思窘了窘。 “那我去睡了，晚安！” 说着咻的一声就飞回施颜的识海继续睡大觉去了。 第155章 见驾 翌日，施颜用过早膳便去甘露殿见李隆基了。 李隆基昨日歇在那王美人宫中，因一响贪欢险些错过早朝时间，为此不仅高力士受了李隆基好一通斥骂，连同拉着他胡闹的王美人也被李隆基给厌恶上了。 等从太极殿下了朝，李隆基便压着一肚子火气回了甘露殿。 高力士心知皇帝陛下心头不舒坦才拿他撒气，挨了一顿斥骂他心里虽委屈但面上却一点不露痕迹，在他心里主子就是天，何况李隆基还是这天下最尊贵之人，是他们这些人的君，他们做奴才的还能对君主心生怨怼不成。 “陛下，您消消气。这是今年进贡来的新茶，您尝尝看。” 高力士从宫女小涵手中接过茶盏放在李隆基手边，脸上堆着讨喜的笑。 那瓷白的茶盏中嫩绿的茶叶看着倒是可人，尤其那淡淡的茶叶清香飘入李隆基鼻间令他顿感心旷神怡。 于是他端起茶盏先闻了遍茶香而后浅尝了几口。 “今年的雨前茶还不错，回头你给贵妃那里送些茶叶过去。” 高力士见帝王面色柔和了些许，心里也松了好大一口气。这会子听帝王品了好茶心里还惦记着不忘给南熏殿分一部分，便笑着卖乖道。 “奴才等下就送去。陛下，不若往贵妃宫里去坐坐。您去了，贵妃娘娘一定高兴。” 李隆基闻言便有些意动。 “也好。昨日本该陪她的，不想……” 一说到此处，那罪魁祸首的王美人就更令他厌恶几分。 李隆基正欲动身，外头就有人来通传说贵妃娘娘到了，一听此言李隆基眼底闪过一抹喜色。 “果真，那还不快快将人迎进来。” “力士，你去。” 高力士笑着说了句遵旨，便出去迎施了。 施颜刚进内殿就和来迎她的高力士迎面撞上了。 高力士一见她就像见了大救星一样。 “奴才这里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您来的太是时候了，陛下心里正不舒坦，先前还发了一通火，奴才又不敢多言，还苦恼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施颜将高力士一脸愁苦的样子看在眼里，特意表现出疑惑之色不解道。 “陛下何故会发火，可是出了何事，或是谁惹得陛下不快了？” 高力士张了张口到底没敢将李隆基和王美人纵情一夜，以致起的迟了差点就错过早朝的事情告诉施颜。 “就是朝堂上的一些烦心事，奴才也不好说……” 施颜见高力士似有隐瞒欲言又止，心领神会没有追问下去。 “高公公也别将我当救星了，即是朝堂之事本宫也不宜多问，多言。今儿来见陛下是有事要和陛下商议，若陛下正烦恼着本宫便不打搅，等改日再来。” 施颜唇角微牵将一抹浅笑隐入眼底，遂转身对小蝶，阿蛮道。 “我们回吧。” 高力士这下傻了哪里肯眼睁睁看着施颜离开，他的好陛下可是正翘首以盼着。 “贵妃娘娘，您这会儿可走不得，陛下听了您过来甘露殿特意命奴才前来迎您的，说什么打搅不打搅的，陛下一见您高兴还来不及。您还是随奴才进殿去见陛下吧。” 施颜其实就是故意让高力士着急着急的，谁让高力士做人不诚恳要隐瞒不报呢。 “高公公，你怎么不早说。快领我去见陛下吧，也免得陛下等久了。” 施颜略带责怪地看了眼高力士，继而带着小蝶，阿蛮两人径直去找李隆基去了，独留高力士自个怔愣了半响才步履匆匆地追在施颜身后，一边抹着额上沁出的汗珠，一边给施颜赔小心。 “陛下万安。” 施颜甫一进殿就上前向李隆基行了一礼。 跟在她身后的小蝶，阿蛮，高力士三人也一道向坐在软榻之上的皇帝陛下躬身行礼，道了声万福，在得了旨意后便都退了出去。 “玉环，别站着了，过来朕身边坐。” 李隆基笑着招了招手。 施颜也不矫情，缓步行至李隆基身边的位置坐下。而后笑意嫣然地看着正目不转睛看着她的帝王。 “陛下这样瞧着玉环做甚？可是玉环脸上沾了什么？” 李隆基瞧着施颜娇媚的样子，眼含深情地摇了摇头。 “只是觉得不过一日不见，朕发现玉环似乎比往日又更娇美了。” 还有，朕之前就说过，玉环今后都唤朕三郎，玉环怎么又忘了。” 施颜眼眸一闪敛了眉低声细语道。 “方才不是看有其他人在么。臣妾就是想有旁人在时维护好三郎的威严。” 李隆基不懂女儿家心里的弯弯绕绕，可自己心爱的女人为自己着想他自然是高兴的。这样一来在他心里那王美人和他的贵妃就更不能比了。 “朕知道玉环一心为朕。玉环，你只要记住在朕心里这整个后宫的女子全都无法与你相提并论，你在朕面前可以放肆，也可以发脾气，只要你心中有朕，朕便别无所求了。” 施颜看着深情款款的皇帝默默吐槽了几句，但面上还是一副感动之色。 “对了，差点将正事给忘了。三郎，玉环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李隆基神色一正显然很是好奇，毕竟施颜还从未求过什么。 “玉环有何事只管直言便是。” 施颜颔首。 “三郎，你可否将你御龙卫中那名叫小沈的分到我宫中去当值。” 李隆基不解地看着施颜。 “玉环怎的想到要这名叫小沈的御龙卫了，若是需要人手守卫南熏殿，朕自会安排。” 施颜摇摇头。 “三郎误会玉环了，臣妾要那人不过是为了给一双有情人制造些相处的机会。三郎有所不知，小沈他早前和小蝶相识，之后也偶有来往，一来二去的两人之间就生了情意。臣妾想着小蝶跟着臣妾也有些年头了，也一直兢兢业业，对臣妾更是没有话说，再忠心不过。可臣妾不能一直让小蝶留在宫中陪臣妾一辈子。眼看着小蝶也到了结亲的年纪，所以……” “三郎，你可能答应？” 为了扫除隐患让小沈和小蝶二人顺利离开长安，施颜觉得直接来找李隆基将二人之事挑明才是上策。 施颜的决定显然再正确不过，听了她一番话李隆基当即就展颜一笑。 “这有何不能答应的，这是好事。” 其实小蝶与小沈二人之间私下往来早有人报给李隆基知晓，他听了也没多在意，但作为一国之君已习惯事事掌握，因此还是命人在暗处注意二人动向。 不过为了小蝶之事他这位从不开口要求任何东西的贵妃，竟向他提出请求他还颇有些意外。 “玉环真乃至情至性之人，为一个婢女也如此上心。” “既然玉环有成人之美，朕这就下旨着小沈去南熏殿当值，就封他做个左骁卫吧，专门护责南熏殿安全，如此也有便于他和你那丫头小蝶培养感情。” 第156章 两心 说了小蝶的事施颜就准备离开了，可看李隆基的样子眉间似仍有愁闷，如果抽身走人好像也不太妥当。于是施颜便开口提议二人到御园赏花去，这时节很多花都开得很美，去外面走走散散心李隆基或许心情会好一些。 “三郎，现在御园内牡丹芍药开得正好，您若无事可愿陪臣妾游园赏花去。” “臣妾记得您上次提起《霓裳羽衣曲》已谱了大半，等赏完花，臣妾再陪您去梨园一趟，臣妾也很想听听三郎新谱的曲子。” 李隆基闻言瞬间来了兴致。 “再好不过。玉环真是朕的解语花，有你在朕身边朕心中着实开怀许多。” 施颜听后只腼腆地笑了笑。 于是二人便出了甘露殿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往御园去了。 和李隆基一起在姹紫嫣红般的御园里赏完花，施颜就被早已迫不及待施展一番的李隆基带着去了梨园。 梨园中内人，宫人，坐部伎，抽弹者皆直接服务于帝王，《霓裳羽衣曲》为唐代着名法曲，本是开元中河西节度使杨敬忠所献，初名《婆罗门曲》。经唐玄宗润色并制歌词，后改名《霓裳羽衣曲》。传说中亦有为唐玄宗登三乡驿望女儿山及游月宫密记仙女之歌归而所作等说，虽荒诞不可信，但每被诗人搜奇入句。梨园中人自皇帝陛下将《婆罗门曲》重新润色并填词后，便整日都在练习新谱的曲子《霓裳羽衣》。 此次皇帝陛下带着贵妃前来验收新曲，众人自然严阵以待不敢有分毫差错。 施颜见演奏《霓裳羽衣曲》的几名内人，宫人，坐部伎，抽弹者已准备就绪，正满心期待着欣赏传说中闻名天下的名曲，旁边的李隆基竟忽而起身去拿过高力士呈上的白玉笛吹奏起来。 随着一阵悠扬玄妙的笛音响起，众人手持各种乐器尽皆追随而来。 施颜只觉如听天上有仙乐，眼前似有一身穿霓裳羽衣的仙子翩翩起舞。翩翩而舞的仙女歌声曼妙优美，如梦如幻一般，施颜听的如痴如醉，脑海中甚至已构思了几段配合此舞曲的舞蹈。 《霓裳羽衣曲》果然名不虚传，在她的世界霓裳羽衣曲早已失传，后世之人只闻其名无人能有幸听闻。她这也是平生第一次听到这般玄妙之音，该舞曲不仅有中国古典音乐的婉约也有盛世大唐的磅礴繁盛之气象，更包含了胡曲的异域风情，法曲的圣洁和高雅。 一曲终了施颜还有些意犹未尽，直到李隆基到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她才回过神来。 李隆基眼带笑意看着她入迷沉醉的模样。 “玉环觉得此曲如何？” 施颜由衷道。 “陛下笛子吹得真动听，玉环真佩服您，您在音律上的造诣真可谓出神入化了。霓裳羽衣曲可称仙曲妙音，定会被后世传颂。” 李隆基闻言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玉环这恭维人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经你的口一夸朕都要汗颜了。” 可见李隆基是真的挺高兴，那眼角眉梢全是欣喜。了解他性子的高力士在一旁看着也为自家主子开心，暗地里他也同时对施颜哄人的本事感到佩服。 施颜对李隆基的话却不以为意。 “陛下为何要汗颜，臣妾说的是实话。除开您一国之君这一尊贵的身份，您本来就才华横溢，单单音律这一项就极少有人能够企及了。” 施颜是认可李隆基文武出众这一事实的，作为帝王前期李隆基的确是一个励精图治，政治清明的好皇帝，只是后来贪图享乐，骄奢淫逸，政治腐败任人唯亲，且自私多情，尤其大唐之所以陷入安史之乱李隆基要负大部分责任，最让人不齿的是素日标榜对杨玉环情深似海的人，为了自身安危抛弃了杨玉环并赐死了她。 所以即便作为皇帝李隆基确实很有魅力，但她打心底里看不起他，厌恶他。 李隆基不知她心中所想只以为对方心里非常崇拜他，听了她的话后更是一扫心中懊恼自己荒唐的愁闷。 “原来在玉环心里朕这样好。” 深受触动的皇帝陛下满是柔情地看着施颜。 “朕还填了词，等将后半段曲谱好，词都填上后，玉环就给这霓裳羽衣曲编一支舞吧。” 为霓裳羽衣曲编舞施颜还是愿意的，可她不愿为李隆基而舞，正犹豫着要不要拒绝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从前萧寰翎向她提起想看她跳一支舞的情景，当时她没有答应。或许等萧寰翎回长安，在宴席上她可以借着机会为萧寰翎跳一支舞。思及此施颜没有拒绝点头应下了。 “好，即是陛下相邀玉环自当用心编一支与此曲相合的乐舞。” 李隆基闻言颔首一笑。 “那是再好不过了，朕很期待。” 欣赏完乐曲，二人又小坐了一会儿便携随侍而来的宫人离开了。 南熏殿花眠轩。 “臣沈知叩见贵妃娘娘千岁。” 施颜看着单膝跪在她面前的小沈莞尔一笑。 “起吧，在本宫这里大可不必如此多礼。” “你再跪下去可是有人要心疼了。” 一旁的小蝶当即就被闹了个大红脸，但她碍于规矩又不好反驳自家主子，只得抿着唇满是羞意地捂着脸。 施颜转眸瞥了小蝶一眼。 “看吧，有人害羞了。” 她话落，不只小蝶，憨憨傻傻的沈知也不好意思起来。 “娘娘您打趣臣就罢了，就别揶揄小蝶了，小蝶她脸皮薄，您再说下去臣害怕她不理臣。” 施颜听着便笑了。 “哎呀，这就护上了。好好，好，本宫就打趣你，笑话你，不提小蝶。” “赶紧起来，还跪着好看啊。” 沈知赶忙谢了恩从地上站起身，直挺挺地立在那里。 施颜满意地收了笑意。 “以后你在本宫这里可得好好当差。” “你之前所求之事本宫现在也已如你所愿，那今后你可得好好对我们小蝶。” “同在一个宫里，虽是近了，但未成婚前你可得克谨守礼。” “待过段日子，本宫为你二人择一黄道吉日为你二人主婚。” 沈知闻言大喜心里也对施颜充满了感激。 “臣多谢娘娘。” “娘娘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 小蝶早就羞得找不着北了。立于施颜右手边的阿蛮将此看在眼里既为她高兴也有几分羡慕，将来有一日她或许能遇见一个有情人，和那人相守一生吧。 第157章 中毒昏迷 “小沈，可还记得本宫之前交代你的话？” 施颜看着面容清俊的小沈。 沈知郑重的点了点头。 “臣自是谨记在心。” 施颜闻言颔首一笑。 “你记得便好，既如此你也可以着手准备了。” “小蝶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本宫就将她托付给你了。不过她也不一定就要靠你，本宫会为她打算，你若有一日辜负了她，她也是可以离了你去过她自己的日子的。” “我们小蝶也不是个好欺负的。” 对施颜和沈知的谈话，小蝶本来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但听到后半段她一时又是感动又立刻故作凶恶状看向沈知。 “他敢欺负我，我就抓花他脸，然后回来找娘娘，今后再不会见他，也再不会理他。” 沈知心肝莫名一颤立刻保证道。 “我哪里舍得欺负你……” “以后大小事上我都听你的，这样好不好。” 小蝶闻言露出一抹羞涩又甜蜜的笑来。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反正以后看你表现。” 沈知与自己的心上人对视一眼，见其脸上淡淡的红晕心里也泛起一丝甜意。 “小蝶，当着娘娘的面，我再对你说一次心里话。我会好好待你的，不让你伤心也不会让你难过，我会尽自己所能让你一生和美幸福。” 被沈知眼中的真挚感染，小蝶含羞带怯地轻轻点了点头。 施颜看着眼前一对有情人有些感慨也有些触动，她正眼含笑意地看着两人，一转眸她便看到了显得格外安静的阿蛮。 “阿蛮，等哪天你遇着自己喜欢的人，本宫也要为你做主，还要为你添妆。不过你还小，暂时不急啊，本宫还想留你两年呢。” 本在兀自沉思的阿蛮听了施颜的话当即就红了脸。 “娘娘您在说什么呢，奴婢根本没想过早早就嫁人，何况姻缘之事是可遇不可求的。” “如小蝶姐姐和沈大哥他们这样的，天下间也是少有了。” 施颜抿唇一笑。 “阿蛮年纪不大懂的还不少。” 阿蛮本就有些害羞，触及施颜眼中的笑意后就更加不好意思。 “不是在说小蝶姐姐的终身大事吗，娘娘怎么突然说到奴婢身上来了。奴婢……奴婢去给娘娘泡茶去。” 说着便行了礼仓惶地跑了出去。 见她像只受惊的小鹿般逃走，施颜，小蝶，沈知三人先是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就都笑了。 “好了，你二人也下去吧。本宫这里无需伺候，我看会儿书。” “天天盼着的，眼下好不容易能好好相处了，出去溜达溜达吧。” 施颜话落，我看着你你看着我眼神十足腻歪的两人脸颊耳尖不禁热烫起来。 “娘娘，那我们二人就告退了。” 施颜轻轻嗯了一声，示意二人退下。 于是一对小情侣便一前一后的出了眠花轩。 等人都走了，眠花轩内也安静下来。施颜从书架上找了一本游记拿在手里依在榻上翻看起来。 窗子外头春色怡人，屋内那香案上造型精美的香炉之内正袅娜地燃着清冽淡雅的幽香，施颜倚着榻看了会儿书不觉倦意袭来就那么靠着榻睡着了，等醒来时只觉屋内光线暗了了些许，低下头看着身上盖着的一张毯子，思及应是小蝶或阿蛮给她盖上的，施颜心下微暖。 “竟然就这么睡着了，好在身边有两个贴心的，不然真有可能会着凉。” 活动活动了几下筋骨，施颜坐直身体将身上的毯子放到一边。 “阿翎上次在信中说过昨日将启程回长安，怎么到今日了仍没有一点消息。” 也不知是不是记挂着萧寰翎，她昨日便时睡时醒，不然也不会看着书都会睡着，尤其刚才她还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虽安慰自己梦是反的但难免依旧心神不宁。 “小八，你现在能不能探查到萧寰翎的踪迹，他回长安了吗？” 0804正睡着听到施颜的声音便醒了过来，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道。 “你等会儿，我用意识探查一番。” 不过眨眼功夫0804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没探查到他的踪迹，他许是还在路上。你若实在不放心，等晚些我再探查看看。” 施颜闻言眼神微暗。 “也只能这样了。” “无事，你继续睡吧。” 0804听出施颜情绪不佳，心知其正在为萧寰翎担心。 “颜颜，你别忧心，他身边有那么多人跟着，他自己也身怀武艺，如果真有何事也早就有人递消息给皇帝陛下了。” 施颜闻言也觉0804说的在理。 “也是，恐是我过于忧虑了。” 看施颜安心了0804才又继续睡觉去了。 百无聊赖的施颜又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直到晚膳时分小蝶和阿蛮进来看她是否睡醒，见她已醒，二人伺候她净了面，再传下面的人为她摆膳。 用过晚膳，施颜带着小蝶，阿蛮到南熏殿后侧殿旁边的小园子散步消食。 另一头连夜返回长安的萧寰翎一行人也赶在日落之时浩浩荡荡进了城。 一进城载着萧寰翎的马车便在姜壑的命令下由车夫直接驶向萧寰翎的宅子。 一行人行色匆匆满身肃杀之气疾驰而过，引得街道两旁许多人侧目。 待到了萧寰翎的宅子，早已收到传信的管事恰在门口守候，一见门口乌泱泱的一行人立即迎了上去。 姜壑率先下了马，遂和管事交谈了几句。而后去叫了两名金吾卫将马车中的萧寰翎合力抬进了宅子。 “姜小参军，将军这情况看着不大好，依属下看还是得尽快入宫去求见陛下，请陛下着宫中最好的太医来给将军好好诊治才行。” 一方脸皮肤呈麦色长相颇端正俊朗的男子看了闭着双眼，面色苍白躺在榻上的萧寰翎一眼如是道。 姜壑闻言皱了皱眉。 “不是已经服了解药已然将毒解了么？既解了毒应该已无大碍才是。” “我倒是想进宫去见陛下，让陛下派几名太医来给萧大哥诊治，可……之前萧大哥就说了不要惊动陛下。” “虽不知萧大哥不愿惊动陛下，可我知道萧大哥必有自己的道理。先看看情况再说，若是明日萧大哥还不醒我便去宫里见陛下。” “方医士，您为萧大哥制解药，又照看了他半宿，我还没来得及向您道谢呢。” 方行决摆了摆手。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与那千机阁本就有些恩怨，既然遇见了我自是不能袖手旁观。” 姜壑感激地抱拳一礼。 “无论如何，姜壑在此谢过了！” 第158章 夜闯皇宫 方行决见姜壑如此伸出手去虚扶了一把。 “我看你待这位情义深厚，底下的那些金吾卫们也总向我问起这位的情况，言谈神情间多是关切和忧虑，想必这位萧将军为人性情都十分受人崇敬和信服。我既能助这样一位能人之士也是一大欣慰之事。” 姜壑听后更是触动。 “方医士大义。” 方行决笑笑不甚在意道。 “过誉了。” “这位中的乃是苗疆的一种蛊毒，幸而早年我也曾研究过一段时间，不然也帮不上忙。” “其实我医术有限，只颇擅制毒和解毒，若要这位真正大好，还是要请个医术精湛的医士来看看。” 姜壑颔首表示知晓。 “都是那千机阁主太过卑鄙，竟在刀上藏毒，正面交锋他敌不过我萧大哥，便使些鬼蜮伎俩。可气的是，最终还是被他可逃走了。” 姜壑说到此处便愤恨难消。 方行决见面前清俊的少年人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便安慰道。 “他中了我的腐骨散，若三日之内未服下我独门解药，就算侥幸活下来也如风烛残年般只得苟延残喘几年。” “逃就逃了，他已不足为虑。” 姜壑听着腐骨散的厉害，对方行决感激之余也添了几分敬畏。 “方医士，您有这一身本事走到哪里也不怕了。” 方行决闻言只笑了笑并未回应。 “他身边离不得人，得有人在旁照看着，随时注意着情况。” “你们既已安顿好，我也便就此告辞了。这次来长安我还有要事需处理。” “这瓶培元丹你记得待他醒后，让他每日服一粒，那蛊毒伤了他的肺腑血脉，这培元丹对他有好处。” 说着将一旁包袱拿起打开取出一个青绿色的瓷瓶放在桌上。 姜壑也知不好再麻烦对方，于是又说了声谢。 “方医士，等处理完事情，还请再来萧园，届时让我萧大哥摆一桌酒席好好答谢您。如不然，等我萧大哥醒来一定会责怪我没有待客之道。” “对了，我去让管事取诊金，您稍候。” 姜壑一拍脑袋急火火地便跑了出去。 方行决看着跑走的少年人低着头无奈笑了几声。 没多时姜壑就拿着两锭银子返回。 “方医士，无论如何请一定收下。” 方行决看着那一百两银子沉吟片刻后到底没有推辞。 “切记另寻医士来为他再诊治一番，方某告辞了。” 姜壑还了一礼。 “我送您出去。” 方行决伸手按住姜壑。 “不必相送，方某记得路。你还是留下照看这位，他身边缺不得人。” 姜壑只好到外头叫了一名婢女送方行决。 等方行决一走，姜壑便径直走到榻边拉了一张凳子坐下看着萧寰翎。 “萧大哥，你怎么还不醒？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不行，我还是得让管事去西市的鹤云医馆走一趟，将他们那里的医士都带来给你好好瞧一瞧，不然我不放心。” 说着已站起身往外走去。 等姜壑再回来的时候，原本安安静静闭着眼睛躺在榻上的萧寰翎竟发起汗来，且口中喃喃自语着，一副极痛苦又令人心疼的样子。 姜壑吓得手足无措，喊了婢女端水来给萧寰翎擦汗。 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萧寰翎发热汗的情况才算稳定下来。 等姜壑松了一口气，便又听萧寰翎急促的小声呼叫起来。 “娘子……” “贵妃娘娘……” 反反复复的就是那么几句。 姜壑凑近了听个真切，思及萧寰翎口中所唤之人，他再去看几乎面白如纸的萧寰翎时心中不由得有些不是滋味。 “萧大哥，你在叫杨姐姐吗？你想见她是不是。” “你都这样了，还一心只惦记着她。我真是不懂你们这些情啊爱的，你在梦里叫着她的时候都这样难过，既然喜欢杨姐姐令你痛苦你干嘛不将她给忘了，干嘛偏要喜欢她。” “还好我没有喜欢谁，不然也落得和你一样可怎么好……” 姜壑看着萧寰翎一遍一遍叫着那几个字，心都揪了起来。 “记得我娘说过，人在生病的时候，脆弱的时候就会格外需要自己在意的人陪在自己身边。你既如此想见她，那我便去为你将她找来。” 姜壑眼神一定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往外走。 “你们二人守在门外，还有你，去屋内守着将军。等下去请的医士就该到了，你们务必好好看着别出任何岔子。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去告知管事，管事知道该怎么做。” 门外的两名金吾卫垂首领命。 那在门外站着的婢女也恭敬的应下吩咐便进屋守着去了。 交代完所有事宜姜壑便出了宅子马不停蹄地朝宫中的方向驶去。 姜壑自然不会明目张胆地去见皇帝的妃嫔，等到了宫门外便下了马，并寻到一处隐蔽的墙角，在夜色的遮掩下如一只灵敏的猫儿一般飞入了宫墙之内。 皇宫内四处都有守卫，姜壑小心地避开了守卫在宫内穿梭，直到寻至施颜所在的南熏殿，背后已沁出薄汗的姜壑一个深呼吸纵身一跃，脚尖借力几个轻纵间便落在南熏殿内的地面上。 “哪里来的贼子！” 随着一声嘹亮男音响起，一道凌厉的刀锋也兜头朝姜壑面门劈去。 姜壑闪身而避抽出手中剑来攻向忽而现身的沈知。 两人一刀一剑对上数数十招下来一时也难分高下。 “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夜闯贵妃寝殿？” 沈知见姜壑不似刺客和杀手一类的模样，心中狐疑之余出言相问企图探出对方身份来历。 姜壑本也是个机警的怎会不知沈知目的，手上只管使力可嘴却闭得极紧，一点没有搭理沈知的意思。 二人刀剑往来浮光掠影，走马观花，刀剑相击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知看姜壑一招一式虽利落干脆但处处留手不像是那等恶徒，便心中一动。 “公子真要和在下一直纠缠，等下惊动了外头的守卫和皇宫内的近卫军可就不好收场了。” “公子不妨说明来意，在下也好估量看如何应对比较得当。” 姜壑闻言旋即抽身退去到一个安全的方位收剑入鞘，朝沈知抱拳道。 “在下没有恶意，深夜前来只为见贵妃娘娘有话要当面呈禀。” “还请这位兄台予以方便，帮我通传一声。在此先谢过了。” 第159章 告知 沈知见姜壑态度诚恳，语气中隐含焦急，暗自思忖片刻后便应下了。 “好吧。在下愿意帮你这个忙，你随我来。” 说着便转身往小蝶的住处行去。 姜壑见状也未迟疑立刻紧随在沈知身后。 没多时沈知便将姜壑带到了小蝶所住的屋子门口。 “兄台在此稍等片刻。” 沈知看着姜壑道。 姜壑闻言看了沈知一眼站在阶下没再往前。 沈知回过身步上石阶走到小蝶房门外敲了几下门。 “小蝶，是我，你睡了没，我有事要和你说。” 叫完门沈知等了片刻，只是屋内不见动静。于是他敲门的力气比之前又大了些。 “小蝶，小蝶……”一连唤了几声，总算将睡得朦朦胧胧的人给叫醒了。 小蝶迷糊间听到了门外小沈的声音，一开始还以为在做梦，直到对方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她才迷迷糊糊的醒了。 躺在被窝里的小蝶睁着惺忪的眼睛张着耳朵仔细辨认了一番，直到确定真的是小沈在她房门外唤她的名字，来不及多想她便起身下了床穿上鞋，去披了外衣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小沈！” 惊讶地看着来人，小蝶不解对方为何入夜跑来找她。 “有事要找我么，先进屋吧。” 小蝶侧身一让示意沈知进屋说话。 沈知借着月光打量了一遍小蝶清秀白净的脸，再看到她衣衫微乱披着外裳的模样一时不敢再看忙收回目光。 “确实有事找你。天晚了，我就不进屋了。你还是先回屋将衣裳穿着齐整再出来，我在屋外等你。” 小蝶闻言一怔呆呆地看着自己样子，当即羞红了脸颊。 “哦，那个，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来。” 说着也顾不上关门急奔到内室去将衣裳穿好，并迅速地将自己的头发打理了一遍。 收拾完小蝶才又急忙走到门边，见沈知不在，于是开门走了出去。 沈知正在屋外等着，见小蝶从屋内出来立刻迎上前。 “方才遇着一个闯入南熏殿的不速之客，我与他交手了数十招一直难分高下，我见他不似那等歹人，便问明了对方来意。他说之所以冒险闯皇宫，深夜来这南熏殿是有要事面见娘娘，于是我便将他带来见你了。” “我不好直接带他去见娘娘，想着你和他先见一面，再由你去禀报娘娘如此也合适一些。” 小蝶听了沈知的话心头攸地一跳，可转念一想又觉来者不可能是萧寰翎，于是强做镇定道。 “那人现在何处？” 沈知抬起下颌示意她去看阶下所立的一道身影。 小蝶透过朦胧的月光分辨着不远处所立之人的样貌，怀揣着一份犹疑看向身旁的沈知。 “你陪我过去看看那人是谁，待我见过那人再说。我不好将不明身份的人带到娘娘跟前……” 沈知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 “你跟在我身后。” 话落便拉小蝶的手下了台阶。 姜壑心中记挂着萧寰翎的情况心焦的很，见沈知带着小蝶上前来，便忍不住急切地迎了过去。 “可是小蝶姑娘，我是萧寰翎将军的下属，萧将军他也是我认的义兄，我名姜壑。你能带我去见杨姐姐吗？萧大哥情况不太好，他想见杨姐姐，我没有法子这才贸然进宫来见杨姐姐的……” 还未等姜壑继续往下说，小蝶便出言打断了他。 “你说什么？萧公子他出什么事了！” 小蝶再清楚不过萧寰翎在施颜心中的位置了。 听说萧寰翎情况不好小蝶已是方寸大乱。 “你快说啊，萧公子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姜壑小被蝶着急的模样给惊了下，反应过来后立刻回道。 “三句两句说不清楚，你还是快些带我去见杨姐姐吧。” 小蝶哪里还敢怠慢。 “小沈，你不是会功夫吗，快些带我去见娘娘。” 沈知虽十分疑惑小蝶为何如此着急姜壑口中的萧寰翎，但它也没有多问。 “好，我用轻功带你去。” 小蝶点头说了声好，而后又对姜壑道。 “我和小沈去见娘娘，你跟上我们。” 姜壑应了一声。 “知道了。” 于是沈知环抱着小蝶双肩带着她如一道暗夜流星般朝施颜所在的寝殿掠去。 姜壑暗讶沈知绝顶无双的轻功，见人消失在眼前也运转内力脚下生风般地追赶而去。 转眼功夫沈知便将小蝶送到了施颜寝殿门外。 小蝶松开手从沈知怀里离开，大步上前去走到寝殿门口对两名值守的宫婢和太监说了几句话，而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借着微弱的灯光，小蝶缓步走到内室在一扇屏风外停下。 “娘娘，娘娘，您睡了吗？小蝶有要事要向您禀报。” “娘娘……” 施颜在小蝶唤她第一声的时候就醒了，她睡觉时稍微有点动静就能将她吵醒。虽不太高兴被扰了睡眠，可熟知小蝶性子明白对方一定确有要紧之事才会深夜来见自己，施颜那丝被搅扰了睡眠的不悦很快就消失了。 “我尚未睡着，有什么话你过来说吧。” 小蝶闻言应了声是，随即挑起珠帘绕过屏风去到施颜床榻边跪下。 “娘娘，外头有一名叫姜壑的少年要见您，他对奴婢说是萧公子出了事，奴婢听后不敢耽搁这才来见娘娘，扰了娘娘好梦是奴婢的不是……” 施颜猛地从榻上坐起身来挑起帐子快速下了榻，将小蝶扶起。 “他现在何处？阿翎他怎会出事？快，快让他来见我。” “不，还是我去见他……” 施颜心神大乱，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就那么穿着寝衣披散着如瀑的墨发往外走。 小蝶演见此眼疾手快地叫住了施颜。 “娘娘，娘娘，您等等。姜壑就在外头候着，您先别急。” “先让奴婢给您换身衣裳，再给您将头发梳好，您不能就这个模样出去。” 施颜被小蝶叫住停下脚步来沉吟了一瞬后径直朝内室走去。 “我自己来，不用你伺候，我简单梳一下就好。你去告诉姜壑我马上就出去见他，让他在眠花轩稍候片刻。” 小蝶看施颜进了内室心知她担心萧寰翎必是顾不上旁的，便也没再多言到外头去传话去了。 施颜换了身粉白的宫装，将头发简单的挽了几个髻，拿过萧寰翎送她的发簪插在发间，便起身往外走快速出了寝殿。 第160章 出宫 “你们不必守夜了，本宫睡不着要往眠花轩看乐谱，等下再回来休息。本宫身边有小蝶伺候即可。” 值守的宫婢，太监恭敬地应下目送施颜往眠花轩去了。 施颜一路来到眠花轩到了门外就见正在等候的小蝶和小沈。 “娘娘，姜壑在轩内候着。” 施颜闻言颔首。 “小蝶，你随我入内。” “小沈，你在外头守着。” 小蝶，沈知应了声是。 小蝶跟着施颜走进轩内，一抬眼就看到了迎上前来的姜壑。 “杨姐姐，姜壑总算见着您了。” 施颜将姜壑眼眶通红的样子看在眼里。 “小姜，听小蝶说你来见我是因阿翎。阿翎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见施颜焦急紧张的模样，姜壑不由得想起萧寰翎一声一声唤着她的画面，没来由得就一阵鼻酸。 “杨姐姐，萧大哥在洛阳和那千机阁阁主交手时，不慎被其暗算中了蛊毒，我们四处寻访得以遇见一位擅毒的医士，他为萧大哥制出了解药，萧大哥也服下了解药，可从昨日到现在他一直不曾醒来，且我来之前他情况看着不太好，我已请了医士。我本不该来找你，给你惹麻烦，但……萧大哥不仅昏迷不醒口中还一直念着你，我瞧着实在不忍心，所以才……” 姜壑的话让施颜的心抽痛了下，那种酸酸涩涩的滋味让她很不好受。这一刻她真的很害怕，害怕萧寰翎有个好歹，甚至害怕自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 “我和你去见他……” 是的，她一定要去见他，在萧寰翎最需要有人陪着的时候她必须陪在他身边，她不能让他一个人。 姜壑闻言惊喜的点了点头。 “太好了，杨姐姐真的要和我去见萧大哥？萧大哥知道你在他身边他一定会很高兴，也一定会很快好起来。” 姜壑说到此处又似想起了什么为难之事。 “可我武功不太好，自己一个人夜闯皇宫不被发现已是非常不容易了，要带杨姐姐你出宫恐怕有些难度。” 施颜看着姜壑一脸纠结苦恼的模样道。 “我自有办法。” 姜壑正要问清楚，就见施颜已转身朝外走去，见此他立刻迅速跟上。 施颜出了眠花轩将站在门外的小蝶，沈知叫到跟前。 “本宫需马上出宫一趟，但又不能惊动任何人。小沈，你乃是陛下身边的御龙卫，本宫听陛下提起你轻功十分了得，眼下本宫有一事拜托你，你可否带着本宫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出宫去，然后再将本宫带回。” 沈知沈知自己的职责只效忠皇帝一人，虽如今被指派到了南熏殿，可他心里认定的主子只有皇帝陛下。他清楚其中的利害，眼前的女子身为贵妃是皇帝的女人，如此这般避人耳目出宫去见某个人，是不符合常理更是极为不该的行为。若是被皇帝知晓，不说眼前女子，所牵连的还有南熏殿众人，就连他也难辞其咎。可他说不出拒绝的话，看着施颜眼底诚挚的请求，还有他身旁将要共度一生的人。 见沈知不语，再看施颜，姜壑眼里那无法掩藏的忧急，想到还在等着她主子的萧寰翎，忆起从前施颜和萧寰翎之间的种种，小蝶心思百转眼含祈求地望着沈知。 沈知接收到小蝶眼中所含之意，心里终是有了决定。 “娘娘，臣可以助你出宫再将您送回，可您要答应臣不能在宫外逗留太久。” 施颜暗松了一口气。 “好，我答应你。” 小蝶感激地看着沈知。 “娘娘就拜托你了，你一定要护娘娘周全。还有，你自己也当心一些。” 沈知颔首。 “你放心，我会小心，也会护好娘娘。” 话落又转眸看向施颜。 “娘娘，臣虽被陛下派来南熏殿做一名守卫，可依然是陛下的臣子。除非臣不再是御龙卫，离开了皇宫，否则臣永远都记得自己的职责，只效忠陛下一人。娘娘可明白臣的意思。臣只帮你这一次，就当做报答您为臣和小蝶做的一切。” 施颜非常能理解沈知忠君的思想，在古代受儒家教化的封建王朝，身为臣子都奉行着君臣之道。 “我明白的。” “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她现在满心只记挂着萧寰翎，更迫切地想要见到他。 “小蝶，在我未回宫之前，无论谁来你都说我身子不适不愿见客，关闭殿门，莫要让任何人靠近寝殿。即使陛下来了你也务必拦下，就说我吃坏了东西脸上红肿未消，虽已擦过药，但不好见人，等我好了会自去甘露殿见他。可记下了。” 小蝶点点头。 “娘娘不必担心宫里，奴婢自有办法应付。” 施颜欣慰一笑。 “好。” 等二人说完话，沈知递给小蝶一记让她安心的眼神，随即对施颜，姜壑道。 “娘娘，臣知道一条出宫的捷径，那里守卫不多。等下臣带你从那边出宫。” “这位公子，就劳你自己按原先的路径出宫去了。” 言下之意不能让旁人知晓出宫暗道，姜壑也明白，于是他没有迟疑便应了下来。 于是乎姜壑与施颜作别相约在承天门外的谷雨茶肆聚首，便按原路出宫去了。 “娘娘，臣得罪了。” 沈知躬下身示意施颜靠在他背上。 施颜也不矫情俯靠在他背上，只是尽量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小蝶，我走了，我会尽快赶回。” 说完便背着施颜纵身远去，消失于夜色之中。 半个时辰后，沈知便将施颜带出了皇宫，一切都十分顺利。出了宫两人便往承天门赶，大概一炷香功夫就到了约定的地方。 “小姜。” 施颜远远地看着牵着马站在茶肆门口的姜壑，疾步走上前去。 “小姜。” 姜壑也朝施颜招了招手。 施颜眼看着出了宫，但偏偏只有一匹马，也载不了三个人。 “小沈，你一路带我出宫费了不少力气，要不，你找个地方等着我，等我见了要见的人，再来寻你。” 施颜是真心为沈知考虑。 沈知也明白施颜的好意，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放心让施颜脱离他的视线陷入危险之中，于是他摇头拒绝了。 “娘娘，臣不要紧。你和这位公子骑马走，臣在你们后面跟着。” 施颜闻言便也不再多言。 “小姜，你骑马带我，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吧。” 姜壑应了声好，扶了施颜上马而后翻身跃上马背朝萧寰翎的宅子疾驰而去。 沈知则用轻功紧跟在两人身后。 穿过几条街道，再转了个弯，姜壑带着施颜拐进一条长街，不久便到了萧寰翎宅院门口。 二人相继下了马，也没顾得上后头跟着的沈知，姜壑叫开了萧园的大门，便带着施颜直奔萧寰翎的卧房而去。 施颜跟着姜壑在萧寰翎的宅院中穿行而过，一路上她只略看了几眼周围的环境，倒无暇去观察太多。 第161章 看望 “杨姐姐，萧大哥他就这间屋子里头。” 姜壑将施颜引到萧寰翎卧房门口对她说道，而后又对门外守着的两名金吾卫问了句。 “医士看过将军后怎么说的。” 两名金吾卫甫一见到施颜不由地愣住，回过神来回道。 “方才医士都给将军诊过脉也开了药，他们都说没有大碍。但具体的参军可以去问里头伺候的小莲姑娘。” 施颜听到陌生的名字疑惑地看着姜壑。 姜壑被那一眼看得微怔随即立刻解释道。 “小莲是我安排守着萧大哥的婢女。” 施颜颔首。 随即举步跨过门槛走进屋内。 婢女小莲正在绞帕子，一听到动静抬眼来看，目光便同施颜对上，陡然见着一国色天香娇媚动人的倾城佳人她不由得呆了呆，待反应过来欲开口相问就见施颜身后追上来的姜壑。 施颜看了眼小莲，径直走到萧寰翎榻边的凳子上坐下，专注而心疼地看着他。昏黄的烛光下萧寰翎唇色泛白，脸也黯淡失了血色，一副脆弱没有生气的模样叫施颜难受得很。 “阿翎，是我，我来见你了。” 像是心有所感，昏睡中的萧寰翎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口中更是断断续续轻喃起来。 施颜见他有了动静忙倾身靠近他，眼睛一错不错地将他看着，并俯身侧耳听着他的喃喃絮语。 当听清萧寰翎口中念的是什么，她的心也为之一疼。 “傻瓜，我就在你身边，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只要你醒来你就能见到我了……” 姜壑走到近前看了眼仍旧人事不省躺在榻上的萧寰翎，再将目光落在小莲身上。 “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守着了。对了，去厨房煮点宵夜送来，顺便再泡两盏茶一并端来。” 小莲心里是舍不得离开的，自被管事买来萧园初见萧寰翎便对其心生爱慕之情，这会儿见他昏迷不醒躺在那里她本就心焦至极，好不容易拥有可以靠近对方，照顾对方的机会，她自是舍不得就这么走了，何况她真的放心不下。于是看着姜壑她怯怯地开了口。 “可……可，主子这里缺不得人，需要有人照顾。姜小参军大人，能不能让奴婢留下伺候。” 被一个小姑娘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姜壑说不出太重的话也不好太冷硬。 “你留下不方便。知道你做事尽心，但真不用你伺候，你也照顾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休息了。” 小莲哪里愿意走，尤其突然来了一名美人，她有了危机感，自是不放心留陌生女子在萧寰翎屋里。 “呜呜呜……奴婢担心旁人伺候不好主子……姜小参军大人，您让奴婢留下……” 施颜却是听不下去平添一股烦躁。 “吵囔什么，你们都出去！” 姜壑被凶的一噎，讪讪得摸了摸鼻子。 本就性子软柔的小莲当即就被吓得止住了哭音。 姜壑看小莲一副可怜样不忍心。 “走吧，跟我一道出去。” 小莲回身看了施颜的侧影一眼，畏于对方迫人的气势也不敢再多言，低着头跟在姜壑身后走出门去。 等到姜壑，小莲都走了屋内也安静下来。 “你准备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吗。听说你中了蛊毒还昏睡不醒，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多害怕你真的会出什么事情吗。你睁开眼睛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施颜说着伸出手去将萧寰翎额际贴着的几缕发丝拨开，眼里的心疼之色仿佛将要溢出。 “你真的不打算理会我吗？” 见睡着的人仍旧无动于衷，施颜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酸涩连声音也哽咽了，眼底竟是带了几分委屈。 “这几天我编了一支舞，还记得当时在洄云谷你对我说想看我跳一支舞，那个时候我没有应你，我知道你是失望的。不过等你醒来你就能看到了，我会让你得偿所愿，我也只为你而舞。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要快点醒来。莫要让我为你担心。” 施颜自顾自说着，没有注意到萧寰翎的手指挣动了几下，仿佛是在奋力挣脱着什么一样。被困在黑暗泥沼里的萧寰翎全身想被一股无名之力束缚住，动弹不得，耳畔是他朝思暮想的人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声音，他想要睁开眼看看他爱的人但没有半点力气，他听到施颜话中隐含的委屈，听着施颜的温柔细语，听着对方述说着对他的担心和关切，一颗心便急切起来。 “萧寰翎，你是在生我气吗，所以不愿睁开眼睛看一看我，不愿再理我。你是在怪我没有回应你的心意吗？” 萧寰翎听到此处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可他就是怎么都醒过来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以为心爱之人误会了他，萧寰翎心焦如焚。 “不是的，我怎会生你的气！” 萧寰翎在心里呐喊。 见萧寰翎依旧如一个睡美人一般静静闭着眼毫无动静，饶是再冷静理智人也生出了一丝无可预测的恐惧，施颜难过，也有些自责。 “萧寰翎，我是喜欢你的，真的，不骗你。除了你我不曾对谁真正动过心。我不喜欢寿王，也不喜欢皇帝，当初你向我剖白心意时，我其实也很想回应你。只是我暂时还无法给你回应，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到那时我会将一切原原本本都告诉你。” “你醒来，醒来和我说说话。既然医士为你诊治过你已没有大碍，那为何你醒不过来，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真很担心你。” 萧寰翎本来还处于听到施颜真实心意的震动中，尚沉浸于自己所爱之人也同样喜欢他的欣喜雀跃中无可自拔，可听到施颜后面的话他便再没法冷静了。 “萧寰翎，你怎么这么无用，一个蛊毒就将你打败了吗，你没有听到你爱的人在掉眼泪吗，你赶紧醒醒，快去哄她！” 萧寰翎听到身畔女子几不可闻的啜泣之声不禁心神大乱，暗自大骂着自己，拼命握紧双拳和那困缚着他的力量较着劲。 施颜却是不知昏睡中的萧寰翎感知到了她的声音正在奋力挣扎着。 第162章 交心 “萧寰翎，天亮之前我就必须要走了，如果你再不醒，等我走了你即便醒了也见不着我了。离开前你再不醒来同我说话，若再不理我，那今日我说的喜欢你的话我也会收回，我说特意为你编了一支舞想要送你的也作罢了……” 萧寰翎哪里还能听得下去，他等了多久才等到自己爱的人对他倾诉衷肠，既是也喜欢他怎么可以说收回就收回，也不知是从哪里生出的一股气力，萧寰翎猛地伸出手去准确地握住了施颜正为他擦拭额头，在他眼前来回晃动的柔夷。 “不许，我不许……” 萧寰翎睁着酸胀迷蒙的双眼定定地望着眼中隐含湿润的女子，心微微抽痛了下，他忍着不适沙哑着声音问她。 “你……你别哭，是我抓痛你了吗？” 萧寰翎急得放松了手掌的力道，温柔而专注地看着施颜。 施颜没忍住眼里的泪眼一眨就掉落下来，见一直都没有回应且昏睡不醒的人终于醒了还痴痴地盯着她，思及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忙掩饰的抹了下眼角侧过头避开眼去。 “没有，不是你的原因。我也没有哭。你醒了就好，我……那你好好休息，我得走了。” 施颜脸皮薄只觉不知该如何面对萧寰翎，于是就起了逃跑的心思。 可萧寰翎哪里舍得愿意放她就这么走了，微微一带稍一用力就将施颜拉扯着身不由己俯趴在自己身上。 “不要走，不要离开，好不好……” 依靠在萧寰翎的胸膛之上，脸颊挨在萧寰翎散发着清冽冷香的肩头，施颜面上蒸腾起热烫的红云。她发现自己好像对萧寰翎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好，我不走，你别急。” “先松开我，好不好？” 萧寰翎却是无动于衷没有放开她的意思，轻嗅着施颜发间淡淡的清香，感受着对方靠在他肩头那种安定的充实感，他一时不免有些贪念。 “萧寰翎，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说话。” 施颜抬手轻轻推了推萧寰翎。 尽管不舍，可对于自己心爱之人的话萧寰翎还是愿意听的，于是他松开了环抱着施颜的手臂。 施颜直起身退回榻边的矮凳上坐下，可一直没有去和萧寰翎对视，也许是萧寰翎的目光太灼热太有存在感，施颜忍了忍到底还是无法继续逃避了。 “萧寰翎，别一直盯着我看！” 施颜故作镇静，但心里不免正别扭着说起话语气便透着不善，那含嗔的模样落在萧寰翎眼中却难得的有些娇蛮，萧寰翎自是爱自己心上人的每个样子。 “好，我不看你。那换你看着我，可好。” 施颜被萧寰翎的回应堵得一噎。 “我竟不知阿翎还有如此赖皮的一面，你……” 话到此处瞥见萧寰翎憔悴的面色发白的双唇，施颜又舍不得对他说重话了。 “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如果身上有何不适你可不许瞒我。” 将施颜毫无遮掩的关切之色看在眼里萧寰翎心中一暖，牵起唇角露出一抹好看又透着一丝满足的笑容。 “我已无大碍，你放心。” “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施颜看着萧寰翎眼底温柔的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你无事便好。” 萧寰翎贪念而爱慕地望着眼前垂眸低首娴静美丽的女子，无法再抑制内心的渴望伸出手去牵住了那只他早就觊觎已久，憧憬着能一直握在手心中呵护的白皙秀美的手。 被萧寰翎温厚有力骨节分明美如润玉的手拉着，施颜一时怔在那里，她发现自己对着萧寰翎满含深情，漂亮动人的眼睛已做不到将手收回。 见施颜没有拒绝让他牵着手，萧寰翎眼里的笑也更浓了几分，而且笑得很是醉人。 “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施颜愣了下反应过来萧寰翎话里的意思当即语无伦次道。 “你都昏迷了能听到什么，你肯定是幻听了。我没说什么啊……” 萧寰翎见施颜竟明晃晃的耍赖，立刻就急了，生怕施颜不认，反悔。 “咳，咳，咳……” 萧寰翎闷闷咳嗽个不停脸也瞬间煞白一片。 “我明明听的很清楚，怎么可能是幻听，你说你也是喜欢我的，你还说……咳……” 施颜见萧寰翎咳个不停，本来转好的脸色陡然间面白如纸，忙起身给他轻抚着背脊，眼带焦急关切安抚。 “萧寰翎，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 “你等我，我去外面叫人来，我让小姜去给你将医士找来。” 说着就要往外走，但被萧寰翎一把拉住了势头跌坐在榻上。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咳，咳，……” 萧寰翎像是费了好大力气，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一边祈求地看着她，一边闷闷地咳嗽几声。 萧寰翎如此一副脆弱惹人怜惜的样子，施颜只觉心都疼了起来。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不走，我哪都不去，我怎会舍得让你一个人。” “是我的错，我不该惹你着急。你没听错，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不骗你。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萧寰翎听了她的话这才笑了，也渐渐平复好情绪不再咳得那样厉害。 “所以你是喜欢我的。” 施颜忍着羞涩看着萧寰翎的眼睛点了点头。 “你为我编了一支舞，要送我是不是。之后我会看到的。” 施颜又点了点头。 萧寰翎眼底可见的绽放出耀眼而璀璨的光芒，十分的灼亮。 “我会等你的，等你说的一切尘埃落定。” 施颜眼见萧寰翎面庞恢复了一点神采，和神情中的愉悦，她的心情也好了一点。 既然话都说开了，她也不想扭扭捏捏的。 “等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就一起离开长安，去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隐居下来。” 萧寰翎笑着说了声“好。” 对将来能和自己所爱之人离开长安去过隐居避世的生活，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家，他就无比期待起来。 “你真的不要紧吗，刚刚明明咳得那样厉害。” 施颜不放心地打量了萧寰翎一遍，仍有些忧心地看着他。 萧寰翎喉间一窒，心中不禁有些愧疚，可当时他来不及多想情急之下便假做咳嗽不止为的不过是让施颜心疼，这会儿他也不好如实相告，只得清清嗓子道。 “我感觉好多了，许是方才一时着急牵动了肺腑这才咳嗽不止。” 施颜舒了一口气。 “这样便好，你方才的样子真的吓到我了，我真害怕你有事。” 萧寰翎心里升起一股歉疚和自责。 “抱歉，是我害你担心了。” 施颜不甚在意的摇摇头。 “不必说抱歉，你没事就好。你好好的就是最重要的。” 说着转头去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而后又回过头看着萧寰翎犹豫了片刻道。 “阿翎，见你醒来我就放心了。我，真的得走了。这次出宫我是避着宫中所有人的，我答应了沈知见过你之后要尽快回宫去的。我不能私自出宫更不能在宫外逗留太久，若被人发现我不在，有人会因为被牵连，我不能害他们。” 第163章 片刻温馨 萧寰翎闻言眼底清亮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但不愿让心爱之人为难的他还是强自打起精神微微笑着。 “我明白。” “如今我已知你心意，我们来日方长。” “只是你可不可以再多留片刻，再多陪我一会儿再走。” 萧寰翎的要求并不高施颜也不忍心拒绝。 “好。那你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萧寰翎怎会舍得闭上眼睛睡觉他恨不得一直看着她，如何愿意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相聚时光消磨掉。 “我不想睡，睡了许久，我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 施颜听后也觉萧寰翎说的有道理。 “那我陪你说说话。” 萧寰翎颔首。 二人正说着话，遵姜壑吩咐去准备宵夜和茶水的小莲便端着东西入得屋来。 萧寰翎看着突然闯入屋内打扰了他和施颜温馨氛围的人，眼里瞬间溢出一丝不快之色。 “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出去！” 小莲本在庆幸欢喜自己恋慕的主子醒了过来，刚要缓步上前就被萧寰翎的冷语吓制住了。 “主子，奴婢，奴婢是遵姜小参军大人的吩咐来给这位姑娘送宵夜吃食的。” 萧寰翎看着施颜也不说话，只眼底的温柔之色十分明显。 施颜看萧寰翎如此也有些好笑。 “确实是小姜吩咐她为我们准备宵夜的，不过我不饿，不太想吃什么。你昏睡了这么长时间一定饿了，你得吃点。” 萧寰翎面色缓和了一点，自是不太赞同的看着施颜。 “我瞧你似乎瘦了，必是平日里吃的少。即是给我们俩准备的宵夜，不能光只我吃，你陪我一起。” 施颜无法拒绝萧寰翎的温柔便颔首应下了。 “你将东西放下便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伺候。还有以后无事不要到前院来，更不要到这间屋子里来，我不喜旁的人打搅，可记住了。” 小莲一颗芳心碎了满地，差点没忍住哭出声来。 “嗯，奴婢记下了。” 说着便走到一旁的案几将手里的托案放下，头也不敢抬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她是不是被你吓着了。” 施颜怀疑地看了眼小莲的背影，而后转眸看着萧寰翎。 萧寰翎撑着床榻慢慢从榻上坐起身。 “我也没觉得自己面目可憎，你想多了。” 施颜抿着唇莞尔一笑伸手将傲娇的某人扶坐好。 “是是是，萧将军绝世之姿俊美无双，旁的女子见了爱慕还来不及，怎可能会吓到别人。是我想多了。” 萧寰翎一听当即就红了耳尖。 “从前你就爱打趣我，如今怎的还打趣我。算了，这天下也只有你一人可以这般对我了，翎甘之如饴。” “我饿了。” 施颜看萧寰翎一副害羞又乐在其中的样子，便觉眼前人可爱至极。 “好，你饿了。既如此就由我来服侍我们萧将军吧。” 施颜站起身将笑意敛在眼底去将那托案上的一碗莲子羹端在手中，走到萧寰翎榻边的矮凳上坐下。 “嗯，看上去煮的挺香糯软烂的，你别动，我喂你吃。” 施颜试了下温度觉得合适便舀了一调羹送至萧寰翎嘴边。 “啊，张嘴。” 萧寰翎怔怔的发着呆，又听话的张开嘴将施颜喂的东西吃进口中。 直到一碗莲子羹见了底，施颜才满面笑意的停下喂食的动作。 “吃饱了？可还要。” 萧寰翎呆愣愣的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施颜看着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你干嘛啊，萧寰翎，你这样也太有意思，太可爱了。” 听到施颜说了什么的萧寰翎霎时脸就红了。 见人又被她逗得不好意思了，施颜掩着唇笑了笑，随即又正色道。“好了，不闹你。” “阿翎，你好好休息。我真的得走了。” 压下心中那一丝不舍施颜笑看着萧寰翎。 萧寰翎心里的羞涩之意瞬间褪去，难掩低落眼巴巴望着施颜，可他到底不愿施颜为难。 “好，我送你。” 说着已下了地站起身来面对着施颜。 施颜原本要阻止可看萧寰翎一切如常似真的已好了很多，又一脸固执的看着她，便没有拒绝。 萧寰翎虽已解了蛊毒可之前吐血不止毕竟亏了血气，又加上昏睡多时才醒过来甫一下地晕眩之感陡然袭来，好在他武功底子深厚那晕眩感不过一霎便消失了。 他面上未显，施颜却是不知情的。 见萧寰翎缓步往外走去，施颜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出了屋子。 二人一前一后从屋子里出来，守在门外的两名金吾卫一见萧寰翎便都露出惊喜欣悦之色。 “将军，您醒了。” “将军，你醒来真是太好了。” 二人情真意切地看着萧寰翎。 萧寰翎也有些触动。 “辛苦你们二人，我已醒来，你二人也不必再守着，都回去歇息吧。” 两名金吾卫向来敬重他，难得看到萧寰翎和颜悦色温言细语的样子，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我们不辛苦，将军无事便好。” 施颜在一旁看着神思一转。 “阿翎，这二人尽忠职守，又守了你这么久，你可得好好犒赏他们。” 萧寰翎目光一柔对施颜的话不置可否。 “自然。” “你二人去寻徐毅，让他从账房处拿一百两银票给你二人，就说是我的意思。” “倘若他有疑问让他自行来见我。” 两名金吾卫年纪都不大，面皮也薄，听了萧寰翎的话起先是得了赏赐的高兴，反应过来心觉不妥又赶忙推辞道并没有做什么，而且护卫将军安全也是他们的分内之事。 施颜不由得对两人露出赞赏之色。 萧寰翎也对二人正直纯良的品性很是欣赏。 “无妨，本将军说要赏你们，你们接受便是了。以后你二人便跟着本将军吧。” 萧寰翎的意思是要收他二人做亲兵，要提拔他二人，两人闻言已是欣喜若狂，也不再矜持皆一脸喜色道。 “多谢将军……” 萧寰翎颔首。 “去吧。” 二人得了令稍迟疑了片刻才转身相偕而去。 “带你来此的人现在何处？” 施颜视线正落在前方阶下一株树木上，一时便有些走神也并未听到萧寰翎在和她说话。 没听到身旁之人回应，萧寰翎怔了怔，发现对方正在注视着某一处，便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发觉施颜因何而出神萧寰翎心头一软。 “原来你记得。” 第164章 作别 “这宅子里种了两株石榴，这一株在我我卧房前不远，另一株在后面院子里。听前头的屋主说这两株石榴已有些年头了，结的果子又大又甜。自我住进来就没见它开花，我还暗自腹诽之前那屋主诓骗了我。好在今年春天枝头开了花，想必等到秋日就能结不少果子。等成熟的那日我摘了送进宫去给你品尝。” 月色朦胧又柔美，萧寰翎的声音像醇厚醉人的酒，施颜的心仿佛也沁了酒意一双美目也带了些微醺之意，在萧寰翎的目光里她轻轻点了点头。 “小沈应该在你宅子外面等我。” 萧寰翎听施颜声音很低，借着月色他只能看清她纤长的睫，瓷白的脸，却无法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可直觉告诉他施颜是不好意思直面他，发现这一点后萧寰翎心中愈发温软，也不知是从何处而来的勇气竟伸手牵住了施颜的手，带着人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施颜猝不及防被萧寰翎握住了手带着往前走，虽讶然了一瞬但也没有挣脱便任对方牵着了。 握着她手的人手掌很是温暖，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施颜的心也感到一阵温暖。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如此在意萧寰翎，信赖萧寰翎了。 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只是彼此五指交握着静静地往前走着，可即便只是如此萧寰翎，施颜内心深处都觉得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牵着手行一段路也很美好，他们珍惜这样只有彼此无人打扰的时刻。 但路总有尽头，不多时二人已行至大门前。 守门的下人看到突然出现的萧寰翎瞌睡一下就溜走了，他惊得从墙角处爬起身来哆哆嗦嗦地行了一礼唤了声将军。 萧寰翎看着战战兢兢的人神色一凝，对其玩忽职守的行为着实有些不快。 他不愿当着施颜的面发怒，于是只沉着声音道。 “将门打开。” 低着头的门房不敢直视萧寰翎的眼睛，怀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急急忙忙去将大门打开。 施颜将小门房受了惊吓的样子看在眼里，临踏出门前对身旁的人道。 “阿翎，你莫要太过严厉，你都将人吓到了。” 萧寰翎瞥了后头垂首恭敬立在原地的男子一眼，回过头来看着施颜不以为意道。 “若是在战场上两军交战之际，如他这般的守卫，若敌人来袭，想必他是第一个被杀死的。” “既担了一份职责便要尽职尽责。” 施颜闻言也觉在理于是也不与其争辩。 “也别罚的太重。” 萧寰翎轻声应了声嗯。 二人相偕走到门外，施颜打眼望去就见正伫立在不远处的沈知朝她这边看来。 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萧寰翎握着，略尴尬了一瞬施颜不好意思地将手抽出。 “小沈在等我。” 手心一空萧寰翎不禁有些失落，可看出施颜是在害羞，他心里的失落便淡了些，反而有些高兴。随着施颜的视线，萧寰翎眸色深沉地望着沈知与之对视片刻。 沈知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萧寰翎十分危险乃是个不好相与之人，于是出于规避风险的本能他撤去身上的敌意，将审视的目光收回。 施颜对二人的暗中交锋全然不知。 姜壑送施颜来见萧寰翎时便将马拴在了门外的大树下，他本意是等施颜和萧寰翎见过面再亲自将施颜送到承天门外的。 不过这会儿萧寰翎已经醒来自是不必再麻烦姜壑了。 萧寰翎也看到了不远处姜壑那匹棕色的爱马，心中顿时了然。 “是姜壑带你过来见我的吗？” 施颜颔首。 萧寰翎闻言不由得对姜壑分外感激。 “走吧，我送你一程。” 施颜点点头。 “送我到承天门附近那间茶肆就好，小沈会带我回宫。他知道一条暗道，从那里走很安全。” 言下之意是让萧寰翎放心。 萧寰翎应了声好，而后牵着施颜下了台阶朝树下那匹棕色马驹走去。 沈知抱着佩刀站在原地，见施颜，萧寰翎两人行至树下上了马，待二人朝承天门的方向奔驰而去，便也运起轻功紧紧缀在二人身后。 被萧寰翎拥在怀里，施颜倒不觉得夜色寒凉，反而从心底深处生出丝丝缕缕的温暖，仿佛她身后有着宽阔胸膛的人能为她阻隔风霜雪雨，也能让她放心地去倚靠。 “在想什么？” 一边疾驰着，萧寰翎还一边分出心神来关注自己怀中的女子。 施颜怔了怔，有些讶异萧寰翎对她情绪的觉察，也隐隐有些欢喜，原来她身后的人一直在关注着她。 “也没想什么，只是忽然间发现你已经成为能让人放心去依赖，倚靠的人了。” 萧寰翎心弦被拨动了下，随即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浅笑来。 “那你可以放心地依赖我，依靠我，我的怀抱永远也只对你敞开，心只为你一人而跳动……” 这是表白吗，萧寰翎啥时候变得这么会撩人了。 “天啦，萧寰翎也会说土味情话了……” 施颜脸颊噌得就热烫起来，换做其他人说这些她可能会觉得肉麻，起一层鸡皮疙瘩，可到了萧寰翎这里，她只觉得不好意思，又隐隐感到开心。好不容易平复下脸上的热烫之意，尽量语调平静自然道。 “阿翎也学会说些甜言蜜语了，果然是长大了。” 施颜话落萧寰翎脸霎时也涌上一股热辣之意，以为被心爱之人误会自己轻飘浪荡萧寰翎急切道。 “翎所言句句发自肺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表达我的心意……总之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你在我心里就是最重要的。我想要是你最信赖的人，也愿意做你的依靠……我会让你知道的……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春风将萧寰翎的声音送入施颜耳中，感觉到身后之人胸腔的震动，语气的急切，施颜心中升起无言的感动和欢欣。 “你不要紧张，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萧寰翎似被施颜轻柔地摸了摸脑袋，悬在半空的一颗心也稳稳落了下来。他不自觉地紧紧了手臂，只恨不能将坐在他身前的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一刻都不分离。 察觉到身后人将她环紧了些，施颜关切道。 “阿翎，怎么了？” 萧寰翎压低了嗓音。 “无事，就是分别之际我舍不得你。” 因这一句，施颜心湖陡然间荡起一阵涟漪。 “傻瓜，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么，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一起离开长安，那个时候我们不就能日日相见了。” “是啊，日日相见，多么诱人的话。” 萧寰翎在心底轻声呢喃着。 “嗯，我会等。” 眼前便是承天门，萧寰翎轻吁一声勒紧缰绳在施颜说的茶肆前停了下来，翻身利落地下了马，再将施颜从马背上抱起放在地面之上。 第165章 心绪乱 施颜将身上的衣裙抚平整理好。 “好了，就送到这里，你回吧。记得一定要好好休养，还有让苍羽带信给我。” 萧寰翎强压下心中不舍。 “不日我会入宫见陛下，向他呈禀洛阳之行剿灭千机阁一应事宜，届时我找机会去你宫中看你。好不好？” 施颜被萧寰翎一双动人至极的眸子看着，那近乎哀求的目光令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强硬狠心的话来，即使清楚他们不该冒险，但她真的拒绝不了萧寰翎。 见施颜不语，萧寰翎又再接再厉保证道。 “你别担心，我知晓利害。我会十分小心。我只是想看看你住的地方，想见你。” 施颜眼看沈知已来到近前，即将分别之时她还是决定选择纵容一回自己喜欢的人。 “好，我在南熏殿等你。但你切记一定要小心。” 得了应允萧寰翎本就灼亮的眼更添了几许光采，眼角眉梢都充斥着浓浓的喜意。 “我们到时候见。” 有了即将到来的相见也稍微冲淡了离别的伤感。 施颜笑着说了声好。 沈知将施颜与萧寰翎亲昵的相处看在眼里，二人对他毫不避讳的态度也让他有些矛盾，他明白不该对贵妃和外男私会视而不见，可他也无法去向他的主子皇帝陛下去禀告实情。 “娘娘。” 沈知唤了一声。 施颜点点头，转而又对萧寰翎道。 “你回吧，我看着你走。” 萧寰翎摇摇头。 “我想看着你走。” 施颜无法只得对沈知道。 “我们走吧。” 沈知看了施颜一眼垂首应了声是。 “我走了。” 施颜朝萧寰翎挥了挥手后收回留恋的视线，朝街的另一头举步而去。她怕再不走天就快亮了。 萧寰翎目送着施颜的背影，眼里是深深的不舍和眷念。 沈知见状向萧寰翎微一颔首便立刻跟上施颜。 直到再看不到施颜，沈知二人的背影，萧寰翎才痴痴然将目光收回，等人走了他才表露出自己的低落与伤怀。 “若是不必分离该多好。不过没关系，不久会再见的。” 低低地笑了笑，萧寰翎纵身一跃落在马背之上轻喝一声朝萧园所在的方向驶去。 转过一条街道，施颜停下对沈知道。 “小沈，还是得麻烦你和先前一样背我回宫去吧。” 眼看着天就快亮在耽搁下去恐防有变。 施颜，沈知都明白这一点。 沈知蹲下身。 “娘娘，臣送您回宫。” 施颜俯身靠在沈知背上。 “麻烦你了，小沈。” 沈知将之背起。 “娘娘言重了，我答应过小蝶，自是要护您周全。” 说着便背起施颜脚尖一点几个纵身飞驰而去。 沿着暗道十分顺利地进了宫，沈知利用自己绝佳的身法玄妙绝伦的轻功躲过了宫内巡查的近卫军，守卫，不消半个时辰便将施颜送回南熏殿她的寝宫。 抵达寝宫后，沈知便将施颜放下。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到寝宫门口时就见小蝶正在来回走动着，面上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小蝶一抬眼发现了他二人立刻如释重负般欣喜地奔上前来。 “娘娘，奴婢可算是将您平平安安的盼回来了。” 施颜微微一笑。 “害你担心了。” 小蝶有些不好意思嘟囔一声。 “也没有啦。” 说着又看了沈知一眼。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趟出宫之行总算有惊无险的度过，看过萧寰翎后施颜心神放松之余也不禁有些困倦疲惫。 “小蝶，你守了大半夜一定也累了，趁天还未亮回屋去睡一觉。你可晚些来我这边上职。” “小沈陪我出了一趟宫，又来回奔波必定也是极疲倦的，你也回屋休息去。” 沈知闻言看着施颜似乎欲言又止。 施颜见他这般。 “有什么话之后再说。” 沈知只得吞下徘徊在喉间的未出之言。 小蝶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眼里溢出一点水汽，但还是提起精神道。 “娘娘，您外出一趟，让奴婢侍候您沐浴待您睡下后，奴婢再回屋休息。” 看小蝶困倦的样子施颜哪里忍心。 “不必了。你们且都回去休息，我这里无需伺候。今日都这个时候了，本宫也困乏的很，也不拘泥旁的，本宫回屋睡觉去了。” 说着便推开寝殿的木门走了进去。 “回屋去吧。” 站在门口施颜笑着示意门口二人回去休息。 小蝶见此只得点点头福了一礼。 施颜牵唇一笑。 “回吧。” 话落便关上了木门。 寝殿的门已合上，沈知才侧目看向身旁的小蝶。 “我先送你回去。” 小蝶看着沈知应了声“嗯。” 于是二人相偕着下了台阶往南熏殿偏殿宫女居住的院子走去。 许是和萧寰翎互通了心意换上寝衣躺在柔软舒适的被褥中，早已困倦得不行的施颜竟如何都没法入睡，脑子里也乱乱的，闭上眼睛出现的便是萧寰翎的容颜，声音，眼神。施颜也难得尝了一回辗转反侧的滋味，捂着脸在榻上挣动了几下，带着几分对自己的懊恼和对萧寰翎总是占据她思绪的埋怨，渴望尽快入睡的施颜竟开始数起绵羊来。 送走施颜回到萧园的萧寰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平躺在床榻之上后整个人也处在高度的亢奋之中，和心爱之人确定了彼此心意他后知后觉的激动莫明也雀跃至极，恨不得天赶紧亮，时间快一点过，等他依心爱之人的意思休养两日，之后就能立刻进宫面见圣上，然后也能早些见到对方了。 直到天露微白，无法入睡的两人才终于倦极睡了过去。 翌日，阿蛮如往常一样前来寝殿伺候施颜梳洗时看着紧闭的殿门，她还狐疑了一瞬，每日这时小蝶早就将她们的主子唤醒了，寝殿的门也是大开着的。 试探着敲了敲门又唤了里头的人几声却一直未得到回应，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阿蛮决定先不再继续叫门，但也没有离去，只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的守候着。 等到小蝶睡醒洗漱完毕快速用了早膳往寝殿这边来见施颜时，刚行至殿门前就见默默伫立在门口的阿蛮，小蝶不由得愣了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朝阿蛮走去。 “啊，那个，阿蛮，抱歉，我忘了和你知会一声，昨夜里娘娘犯了旧疾折腾了半宿好容易睡着，今日定会起得晚些。我忘了和你说这事儿了，抱歉，害你在这里站了这么久。” 第166章 游园 阿蛮见小蝶满含歉意和自责的样子，摇摇头。 “没关系，我也没来多久” “你方才说娘娘昨晚旧疾犯了，要不要紧，可请了太医来看。” 阿蛮颇有些焦急心里都是对施颜旧疾发作的担忧。 小蝶见阿蛮如此也有些触动，上前道。 “娘娘的旧疾是老毛病了，但不是什么大问题，昨晚闹了一会儿可没多久就好了，娘娘不愿惊动陛下于是便未请太医。” “你也别过于担心。” 说着拍了拍阿蛮的手。 阿蛮这才略放下心。 “那就好。” 小蝶闻言笑笑越看阿蛮心里便越喜欢，也觉和她十分投契。 “娘娘这会儿应该睡好了，也该将娘娘叫醒了。我来敲门。” 朝阿蛮眨了眨眼睛，小蝶的模样看上去有些俏皮。 阿蛮看着也笑了起来。 “娘娘，您起身了吗，奴婢去给您打水去，待奴婢端了洗漱的用具过来，您可不许再赖床了。” 小蝶扬起嗓子再敲了几下殿门。 “我去给娘娘准备洗漱用具，你先进去伺候娘娘起身吧。” 看了一眼阿蛮，小蝶顺势将紧闭的殿门推开。 阿蛮看已敞开的殿门犹豫着没有动作。 像是看出了阿蛮的顾忌，小蝶鼓励她道。 “不用怕，娘娘心里有数的，也不会责怪你。已经这个时辰了，娘娘也该起身了，咱们做奴婢的不仅仅是伺候主子，劝解主子，在一些时候提醒主子，忠于主子，凡是有利于主子的都是咱们应尽的本分。” 阿蛮受教一般的点点头。 “谢谢小蝶姐姐提点，我明白了。” 阿蛮眼底溢出一丝感激之色，深吸一口气后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等阿蛮进了内殿小蝶收回视线转身去打水，着人去准备洗漱用具了。 等到阿蛮，小蝶伺候施颜起身梳洗完毕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因着睡得晚施颜看上去仍有点睡眼惺忪，面色也不似平日红润有光采，小蝶问询了施颜的意见便会她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梳妆完施颜便去眠花轩用了些滋养可口的膳食。 “娘娘，刚用完膳不若去御园走走，全当散心了。” 小蝶也知施颜没歇好，但才用过午膳也不好放施颜去榻上躺着，于是在一旁提议。 这时节正是春和景明，百花盛开，争奇斗艳的好时候，见窗外阳光和暖春风徐徐，施颜便也动了心思。 “那就去御园赏花吧，刚好可以晒晒太阳。这么好的天气是该到外头走走的。” 何况她昨日见过萧寰翎，萧寰翎也醒了过来，他们二人更已确定对方心意，这无疑让她心情愉悦。 虽对施颜口中的晒太阳有些不以为意，可一听施颜决定去御园赏花，小蝶，阿蛮两人也挺高兴。 杨玉环容貌身姿都可谓天下无双，当施颜身着一袭玫红宫装手挽月白色披帛出现在姹紫嫣红，彩蝶飞舞的御园时，其云鬓花颜，臻首娥眉，娇媚动人的模样实让满园春景都黯然失色。 偶有经过的宫婢见了施颜主仆一行人都忍不住驻足感叹其倾世的风姿和一身雍容的贵气。 在御园赏了会儿花晒足了太阳，施颜便觉周身暖烘烘的，昏昏欲睡的同时也生出一股慵懒来。 “逛够了，回吧。” 小蝶应了一声，扶着她的手从一石桥上下来。 “那些人是要将牡丹送往哪里去？” 施颜一抬眼就看到前方正搬着几盆品相绝美牡丹花往推车上放的三名小太监。 施颜话落跟在她们后边随行侍候，在御园中侍弄花草的大太监立刻上前来回话。 “禀娘娘，今儿一早高公公便着了人来传话，说是陛下设宴宴请长安城中的文人雅客，众大臣，一同赏牡丹，吟诗作词赋曲。需将园中开得最艳的牡丹搬到沉香亭那边。” “原是如此。” 施颜颔首微微笑了下。 大太监说完顿了顿，见美若天仙尊贵无比的贵妃娘娘朝他笑了笑，心中受宠若惊之下又接着压低声音道。 “娘娘，奴才听前头伺候的人说，这宴是安禄山节度使大人向陛下提的，而且节度使大人还专程寻了几名美貌擅舞的新罗婢进宫为陛下献舞，陛下听后很是开怀当即便让高公公着手准备了这次宴会。” 长相白净稍微有点肥胖的大太监自认为将自己打听到的隐密告知给了贵妃，咧着嘴笑得十分讨巧。 听到李隆基又被安禄山给唆使着沉溺于享乐，施颜心中不由一沉，脸上笑意却是不变。 “你人倒是机灵。这园子里的花看得这样好，想必你平日里是个尽心的，也下了不少功夫。本宫那边刚巧缺个细心周到之人，你明日便去本宫殿里当个管事太监好了。” 说着又对身边的小蝶道。 “你安排一下。” 小蝶应了声“是。” 张福闻言心头大喜，如同撞了大运一般喜不胜收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奴才张福谢娘娘提拔……” 施颜看张福激动的样子眼里溢出一点清浅的笑来。 “不必如此，你起身吧。” “明日到南熏殿直接找小蝶便是。” 话落便不再看他，缓步朝前方走去。小蝶，阿蛮，随行之人自是立刻跟上。 张福躬身应喏。“奴才恭送贵妃娘娘大驾……” 目送施颜一行人离去张福按着自己的心口仍有些不敢置信自己一朝翻身，从一个侍弄花草多年的大太监一下荣升为当朝贵妃宫里的管事公公。 南熏殿眠花轩内。 “娘娘，你为何要擢升那人为南熏殿的管事太监，那人可靠吗？” 小蝶将泡好的热茶放在施颜手边，不解地问道。 阿蛮同样也很好奇，于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施颜。 施颜在软榻上坐下笑着看向小蝶，阿蛮。 “他与我说的那些证明他是个心细机警之人，且人脉也比较广泛。我们这里的确也差一个管事的公公，他刚好符合。” “何况方才他与我说那些话的情景一定也已落在有心人眼里，我若不将他招到南熏殿，恐怕他会很麻烦。” 小蝶，阿蛮二人对视一眼心道原来如此。 “娘娘，您心真善。” 施颜闻言但笑不语。 “好了，我要小憩一会儿，你们二人也回去午歇吧。等下再过来。” 小蝶不愿让施颜一个人。 “娘娘，还是让奴婢守着您吧，奴婢就在外头守着不会打搅您。” 施颜挥挥手。 “好啦，去吧。我也不是小孩儿，作甚要人时刻守着。” 小蝶无法只得支支吾吾地应“好”，遂拉着阿蛮退了出去。 第167章 无题·九 本打算只在眠花轩小睡一会儿，不想整整睡了两个时辰才醒。后来施颜醒了醒神便找了一本书倚在榻上看了起来。 眼看着日头偏西，将近晚膳时分，去外头给施颜端果子的小蝶便入得门来上前道。 “娘娘，陛下往这边来了。” 施颜闻言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施施然站起身往外走，心中却道李隆基不是在沉香亭摆了宴这会儿怎么会过来。 见施颜出门去迎皇帝，小蝶将手里端着的橘子搁在几上，快步跟上她。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眠花轩，便听一声唱念之声。 “陛下驾到！” 施颜遥望着朝她走近的那道高大威严，身穿明黄龙袍的身影，面上立时扬起一抹端庄柔美的笑容。 “陛下。” 翩然福了福身施颜盈盈一拜。 美人在前又如斯妩媚多姿，李隆基见之心情大好。 “玉环不必多礼。” 而后微微一笑伸手一环搂着施颜的腰往前走去。 ”朕一日未见你，心头便挂念的很，刚好也到了用膳的时间。朕特意过来陪你一道用晚膳。” 一边说着一边搂着人走进眠花轩。 施颜乍然被搂住了腰心里好一阵不适，但到底忍住没避开去。 高力士见皇帝似要和自己的贵妃好好亲近一番，于是低眉顺眼落后几步放慢速度跟了进去。 小蝶见状也低着头跟在高力士身后入得轩内，和高力士一同在外间安静的站着方便随时伺候两位主子。 李隆基搂着施颜在靠窗边的软榻上坐下。 “玉环方才在看书。” 瞥了一眼旁边小几上的书籍，李隆基收回目光笑看着施颜。 施颜颔首笑着应了声“嗯。” 李隆基显然还有话说，施颜便主动问道。 “陛下过来似乎不只是陪臣妾用晚膳？” 李隆基眯眼一笑眼里闪着一点高深莫测的光芒。 “玉环一直都十分聪慧。” 施颜也不回应只静静地注视着好整以暇的帝王。 果然原本还准备故弄一番玄虚的帝王率先败下阵来。 “好了，好了，朕不卖关子。朕过来一为陪你用晚膳，二是有一喜事要告知你。朕可是为了玉环，一心为博你欢心的。” 施颜沉吟片刻思考着李隆基口中的喜事。 “那三郎倒是说说是何喜事，值得陛下还专程跑一趟来告知臣妾。” 李隆基看着她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屏风外头的高力士道。 “力士，先传膳吧。” 高力士高声应喏而后出去安排传膳了。 李隆基说着又对施颜道。 “朕让御膳房准备了你爱吃的。昨日安禄山送了几头鹿到宫里，朕命御膳房那边做了一道炙鹿肉，昨日晚膳朕已尝过味道十分鲜嫩美味，等下你尝尝。” 施颜笑着应了声好。 “三郎，你似乎格外看重那个安禄山，那安禄山是有什么地方让你另眼相待么？” 李隆基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 “他看着是个可倚重的，素来也敬重朕，性子也挺豪爽，还挺合朕脾胃。” 施颜见李隆基言语遮瞒敷衍心知他不欲将其中实情告知自己，面上只是笑笑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 “陛下，安禄山或许有过人之处，也懂得讨您欢心，可他到底不是汉人，所以，陛下……您贵为一国之君自然知道如何驾驭一个人，不过，前朝之事臣妾不便多言，您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施颜点到即止，出于那么一点对将来安史之乱给百姓造成的恶劣影响和苦难，她才好心提醒一二，但李隆基会不会放在心上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李隆基微微皱了下眉。 “玉环之言所谓何意，可是听说了什么？” 言罢又觉疑惑试探道。 “莫非还为之前安禄山进献舞姬之事而不愉？” “还是因为他此前大胆冒犯，你对他要一观你舞姿之事而心有芥蒂。” 施颜看了李隆基一眼暗自讽笑一声，心道自己确实不喜那安禄山的，可她感到好笑的是李隆基的态度。 “原来陛下是这样看玉环的。” 说着带着三分委屈含着两分低落垂下眼帘去不再看李隆基。 李隆基心中一涩忙道。 “自然不是。玉环不要误会朕的意思。” “好吧，朕知道了，对安禄山朕会提防一二的。” 施颜见好就收抬起双眸对李隆基露出一抹浅笑。 “陛下心里有数便好。” 李隆基不愿再和自家爱妃因一些不相干的人而闹不愉快，轻勾起唇角道。 “朕和你说的喜事，便事关于你兄长。朕决定将你兄长杨国忠从右金吾卫兵曹参军擢升为度支员外郎，兼侍御史。朕已拟好旨意，明日便会颁布。 ” “朕提拔你兄长已深思熟虑过，绝对不全因你之故。你兄长他还是颇具才干的，且与你同出一脉。自你入了宫后便饱受非议，更因势单力孤而遭受委屈，你背后没个能为你撑腰的家族难免会被人看轻。朕既爱你，自要为你筹谋一番。杨国忠起来后，你也多个倚靠，那些有心之人再想害你也会多几分忌惮。” “何况朕也需要培养几个得力的人给朕分担一些事，朝堂之上势力盘杂，将你兄长提拔上来对朕也十分有利。朕观察了一段时日，你兄长杨国忠他人聪明，也还算本分。” 说到此处李隆基看着施颜，他以为施颜会十分欢喜，见她眉间淡然不见半点欢欣便轻声道。 “你不高兴？” 施颜默了默。 “陛下一番苦心，臣妾有何好不高兴的。” “臣妾不过在想，陛下待臣妾这般用心，但臣妾却无以为报不免有些低落而已。” 李隆基闻言眉头顿时一舒。 “朕对你好又不求你报答，你只要一直在朕身边陪着朕，朕心足矣。” 施颜不语之抿着唇笑了笑，做一副含羞之态。 施颜故作的欲语还休羞涩模样恰恰取悦了李隆基，满目深情的天子伸出手去握住了心爱女子的柔夷，一切已是尽在不言中。 高力士已经回转，端着各种精美菜肴的宫人也随之鱼贯而入。 不多时十几道御厨精心烹制的菜品已经陆续上齐，李隆基拉着施颜到了外间，二人面对面跪坐下来。 施颜看着桌案上的美食，见到自己爱吃的几道菜品心里颇觉满意，一时也有些饿了。 “既是陛下为臣妾准备的，那臣妾便不客气了。” 李隆基笑笑。 “尽管放开吃就是，玉环身子骨弱，应该多吃些。” 施颜将小蝶为她布的两道菜一一吃过，眼里肉眼可见的染上了明快的笑意，享用宫中御厨做的美食自然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陛下不要光看着臣妾吃，您自己也吃。” 李隆基见施颜终于真心实意的笑了神情也更和颜悦色了许多。 “朕并不太饿，你别管朕，安心用膳便是。” 李隆基话既到此施颜于是也真的不再理会他兀自专心品尝美食去了。 第168章 君心 帝妃二人用过晚膳又到外头散了会儿步，看着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才又返回眠花轩。 施颜一看李隆基那样子分明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也顺其自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吩咐了小蝶，阿蛮去为李隆基准备热水沐浴。小蝶和阿蛮闻言领了命便退下去准备了。 见施颜如此贴心李隆基笑了笑，坐在榻上端着茶盏慢慢细品，不时和施颜说几句话。 没一会儿小蝶携一名宫婢而来禀告已备好热水。 李隆基遂起身带着高力士出了眠花轩去浴房沐浴了。 “娘娘，今晚陛下要留下，奴婢已让阿蛮先往寝殿铺床去了。” 施颜微微颔首似并不怎么在意。 已知施颜心系萧寰翎这一事实，小蝶难免会认为施颜伺候皇帝会不情愿，会感到膈应。她心里有话想说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去浴房那边吧，陛下那里得有人候着。待陛下沐浴完便直接领陛下到寝殿服侍他睡下，若陛下问起就对陛下说本宫沐浴完会直接回寝殿他。” 施颜淡然道。 小蝶隐下心底的忧虑应了声是行了礼便离开了。 等到施颜沐浴过后回到寝殿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施颜在阿蛮的陪同下走进寝殿，见李隆基已被人服侍着换了一身深色寝衣正坐在床榻上手持一本书籍看得入神，施颜不动声色地挥退了殿中所有人，继而行至香案处拿出0804给的那有迷幻之效方子制成的香料点上，不一会儿一缕青烟寥寥升起，见此施颜心中一定，如无事人一样缓缓绕过屏风走到床榻边。 “三郎看得什么书？” 装若好奇地伸长脖颈看了李隆基手中的书籍一眼，遂又神色自若地坐在榻边笑望着李隆基。 她知道燃的那香只需一刻便能让李隆基陷入幻境之中，等李隆基晕睡过去之前她就故意找点话题来分散李隆基的心神。 李隆基合上手中的地理志。 “这是玉环屋里的书，玉环难道不知朕看的什么？只是朕很意外玉环竟会喜欢看这类书籍。” 她自是清楚李隆基拿的是什么书，不过没话找话明知故问。 “叫陛下见笑了。喜欢倒是谈不上的，不过是没什么机会领略我大唐大好河山，不免对长安以外的天地有些好奇和向往，无法去亲自丈量这片土地，看一看书了解一下也是好的。” 施颜说着已垂下睫看上去有些怅惘。 李隆基没来由得生出一丝心疼，似乎心有所感。的确这深宫虽繁华富丽却又被高墙所围让人困于其中不得自由，他虽拥有着至高无上的皇权，但也总有高处不胜寒之感，也会感到寂寞。 “是朕之过，以后朕多抽出时间来带你去外面走走。” 施颜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二人又说了些话，不一会儿李隆基眼睛便迷蒙起来，没多时就歪倒在榻上神思迷乱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一阵幽香袭来，紧接着便是温香软玉入怀，再然后他便入临极乐之中了。 施颜神情平静看了眼陷在被褥中一副痴狂之态发已染了灰白的男子，好心地为其盖上一床薄被而后背转身朝外间的小榻走去。 在下榻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褥子，施颜又去拿了一床毯子，便在下榻上躺了下来。 “小八，麻烦明天早一点将我叫醒。” 0804懒懒地应了一声。 “颜颜放心，明早我一定记得将你唤醒。” “晚安哦，颜颜。” 施颜弯弯唇。 “小八，晚安。” 在家中休养了两日，早就迫不及待想入宫去见施颜的萧寰翎早先便往宫里递了折子，这日刚用过早膳便叫上姜壑往宫里去。 姜壑骑着马跟在萧寰翎后头，心中不由暗自嘀咕，看前两日还昏睡不醒面色苍白虚弱的人不出一日便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自是呐呐惊奇。 “果然这就是爱的力量么。” 姜壑摇了摇头表示不懂。 萧寰翎，姜壑二人从洛阳回来后，李隆基便下旨给了恩典可在家休息五日。 二人尚在休沐期也就没有参加早朝，等二人从承天门进宫面圣时，李隆基已下朝回到了兴庆殿。 “陛下，萧将军，姜小参军在殿外求见。” 一名小太监入得殿来毕恭毕敬地向李隆基禀报。 李隆基放下手里的折子抬起头面带笑容道。 “哦……” “快宣！” 高力士见帝王眼带笑意便知其心情还不错，于是也一脸笑意扬起声调道。 “宣金吾卫左右中郎将萧寰翎，参军姜壑觐见！” 随着一声唱念，在殿外等候的萧寰翎，姜壑两人便被刚才那名小太监领进殿内。 萧寰翎因着施颜之故本就对李隆基心有芥蒂，也不似这个国家的人对眼前那龙座之上的一国之君有多少敬畏之心，即便如此为着殿上之人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他举止还算恭顺。 “陛下！” 朝帝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萧寰翎不卑不亢地立在殿中与神情莫测的帝王对视着。 姜壑也朝李隆基躬身行了一礼，而后沉默地站在萧寰翎身旁低着头在想自己的事情，自是也未察觉到在场君臣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李隆基用一双已不再清明但隐含锐利的眼睛打量着那敢于平视自己，毫不畏惧，修身如竹，曜若明珠，容姿昳丽的年轻人。 “萧爱卿，此次往洛阳将千机阁一众尽数剿灭实乃大功一件，你和姜爱卿都辛苦了。” 姜壑闻言抬起头朝李隆基拱手抱了抱拳腼腆一笑。 “陛下言重了，臣和萧将军不过为陛下分忧做的乃是分内之事，不辛苦，不辛苦的。” 萧寰翎清楚姜壑性子急又有些跳脱，见其抢了白便也随他去了，只沉默着站在原地。 李隆基看了二人一眼，随即笑出声来。 “你二人感情倒是要好，难得。” “虽是分内之事但朕也必须赏你们。” “这样吧，萧爱卿，朕想委任你为河东节度使，近日突厥异动频繁恐有不轨之心意图进犯我朝边境，朕欲派你往河东剿灭胆敢侵犯我朝边境的突厥军，巩固西北边防。你可愿往。” 萧寰翎眼光沉了沉，有些猜不透高座之上帝王之举是为试探还是旁的。 姜壑却是十分激动，眼眸晶亮的望着萧寰翎，用眼神示意他赶快领旨谢恩。要去打突厥保卫边境他自然当仁不让。 第169章 无题·十 李隆基对萧寰翎一直秉持着不忽视但也不重用的态度，介于之前被自家贵妃提醒也不觉对安禄山起了提防之心，他欲提拔一个能在军中树立威望的新人，可思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今日见了萧寰翎他便起了培养他的心思。 之所以提出要委任萧寰翎为河东节度使，一是出于真心，二也为试探，他想确定萧寰翎是忠于他这个皇帝，还是忠于他的太子。 萧寰翎不傻稍一思忖间已明白帝王真正的意图，于他而言出任河东节度使是个收揽兵权，建立自己大本营的好机会，日后他要带心爱之人离开皇帝，离开长安，兵权和自己带出的军队无疑是再好不过的筹码，到时局势再不利他也能带着心爱之人退守河东。 思定之后萧寰翎单膝跪了下去，目光如炬坚定地看着帝王。 “臣愿为陛下分忧。” 李隆基眼色转柔，对萧寰翎这番臣服的姿态十分满意。 “甚好。朕不日便会拟旨，你静心等候便是。” “你二人此次立了功，朕除要给你二人赏赐外，另还准备设宴犒劳你二人。” “萧爱卿，姜爱卿，你们就先不要出宫去了，晚些时候陪朕去马场打马球。” 李隆基所言正合萧寰翎心思，若能留在宫里他便可找机会去见自己心爱之人了，思及此萧寰翎拱手道。 “臣遵旨。” 姜壑明显十分高兴，满面笑意地朝李隆基恭敬行了一礼。 李隆基还有奏折要批，便对一旁的高力士吩咐道。 “力士，先带萧爱卿，姜爱卿到偏殿去休息。” 高力士闻言躬着身子道。 “奴才领旨。” 而后又看向萧寰翎，姜壑。 “两位大人这边请！” 说着伸手作了个手势。 萧寰翎颔首，离去前和御座上的帝王道了声“臣告退”，才携姜壑一道随高力士退出了兴庆殿。 此时的施颜尚不知一心挂念着她，几乎思之如狂的萧寰翎已入了宫。她百无聊赖便让小蝶给她搬了张躺椅放在眠花轩门前的空地上，阳光正好，春景怡人，被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施颜浑身酥酥软软的，侧着身倚靠在竹躺椅上，看着正在踢毽子的小蝶，阿蛮两人，不时就会对她们高超的技巧感到赞叹。 小蝶，阿蛮二人你一脚我一脚将一只普通的毽子玩出了各种花样，二人笑盈盈的，十分的青春美好。 沈知原本守在殿外，听到这边的嬉闹之声便寻了过来，远远望着两个正在踢毽子的少女，看她们眉目飞扬，明媚活泼，玩得很是开心，便也带着一丝笑容在廊下站着没再上前。 踢了好一会儿毽子，小蝶，阿蛮也累了便停下休息。 施颜看他们两人脸上红扑扑，额上生了细汗。 “好了，今日就到这吧，你们俩先歇歇，喝点热茶，再回屋去冲洗一下换身衣裳以免过了汗生病得伤寒。” 小蝶，阿蛮乖巧应下各自去端起自己的茶盏喝了几口。 “娘娘，奴婢和阿蛮先回屋去换身衣裳，稍后再过来伺候。” 施颜笑着挥挥手。 “去吧。” 得了允许小蝶便一把拉着阿蛮向施颜福了福身，随即像一只蝴蝶般跑走了。 施颜见此轻轻摇了摇头，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已转身而去的沈知。 “这是专程来看小蝶的么。果然是定了情，真是一刻也离不得啊……” 施颜暗自失笑从躺椅上施施然站起身，摇着手中绣着牡丹花鸟的蒲团扇朝眠花轩走去。 翩然进了轩内，施颜如往常一样绕过那扇画着四君子的四扇屏风朝靠窗的那张小榻走去。 只她刚拂开珠帘一抬眸便见那一派风流姿态优雅，身着暗红色团领锦服，颜若朝阳，艳如牡丹，气质清绝的男子正倚靠在她经常歇息的榻上，对方身姿修长四肢伸展放松一下就霸占了她常待的位置。许是感觉到有人进入，对方阖着的双眸缓缓睁开，不慌不忙侧目朝她看来，很快又绽出一抹温柔醉人的笑容从榻上坐起身来。 “方才见你看那两个丫头踢毽子看得挺开心，没舍得打扰，便自作主张溜到这里头来等你。抱歉，就是觉得这榻躺着睡觉应该还不错，今儿起了个大早，昨晚又难以入睡辗转难眠，便借你的榻小睡片刻。” 施颜看着越来越厚脸皮的人，看他一身慵懒的模样，那过分精致绝美的容颜，到底舍不得朝他摆脸色。 “嗯。” 从鼻间溢出一声轻哼，面色淡淡地上前走到榻边的凳子上坐下。 萧寰翎看心爱之人一张看不出情绪娇媚动人的芙蓉面，心下便有些打鼓，闲适放纵的态度霎时收起立刻起身走到施颜身边。 “生气了？” “是我不对。” 施颜睨了面带焦急的某人一眼，蒲团小扇轻摇神情清傲。 “不敢，不敢，哪里敢和萧将军您生气。” 萧寰翎一听心中暗道不好，绞尽脑汁思索了一番却怎么想不出自己何处惹得施颜不高兴了。 可人不高兴了就是要哄的，秉承着这一观念，萧寰翎来到施颜跟前膝盖一曲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专注而深情地看着她。 “我很想你，想见你，终于见到你了，你莫要不理会我。你笑也不对我笑一下，我心里很难过。” 说着将施颜的另一只手扣拢放在自己的胸前，语调轻柔而认真。 “感觉到了么，我的心它在为你而跳动。想到要见你这颗心就激烈地要从胸腔之中跑了出来。” 感受着萧寰翎胸膛那激越的心跳，施颜已知他的话没有作假。原来看似随性从容，姿态闲适的人内心里却是如此紧张和忐忑的。 深深地看着面前放低姿态，眼中只容得下她一人的男子施颜心中一片酸涩。 “我知道了，你起来。” “我不是生气，就是不赞同你不与我说一声便只身冒险来见我，你知道万一被发现，你会多危险吗？” “至少让苍羽带信给我，让我早做准备，将沈知支开。沈知忠于皇帝，让他发现你来见我，我害怕他和你对上，暴露你的行迹……” 得知心爱之人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并不是在生气，萧寰翎暗舒了一口气，同时十分动容地看着面前女子，随后直起身微微一个用力便将人拥进了自己怀中。 “不必担心，没有把握我不会来见你。我岂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沈知现在应已被姜壑支走。” “我们不要管其他人，难得能相见，我只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第170章 亲密 抱着她的人双臂十分有力，施颜被迫不得不昂起头，只她一抬眸便撞进萧寰翎深邃绮丽的眼瞳里，仿佛那墨色的瞳仁是一个旋涡，她看着便已身不由己陷入，甚至被夺走了呼吸。 施颜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怦然的心跳，他们离得如此近，连彼此的气息都清晰可闻。 “你先放开我。” “不是要好好说话？” 施颜嗔怪道。 萧寰翎对心爱之人娇嗔的模样明显难以招架，本就激荡的心跳忽而就漏跳了一拍，软玉温香在怀若不是他足够有定力恐怕他会顺从自己的心意轻吻对方。 平复好心绪萧寰翎宠溺一笑，随即收回手将施颜放开。 陡然从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脱离，施颜微怔了下，她才不愿承认自己对萧寰翎的怀抱不舍。 “你什么时候进宫的？”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那张小榻上坐下，神情淡然的看着萧寰翎。 萧寰翎看施颜故作冷淡的样子并不在意，转身去到施颜方才坐的凳子上端坐下来，很是一本正经，全然不见一开始那慵懒随性的姿态。 “卯时正我便醒了，辰时将至我便和姜壑一道入了宫。” “所以，我是真没睡好。” 说着一脸颇委屈看着施颜。 见个大美人对自己露出委屈巴巴的神色，施颜竟有些招架不住。心道，萧寰翎是在向她撒娇么。 “怎么办，我好像还挺心疼。” 被萧寰翎一眨不眨定定地瞧着，施颜目光一柔。“萧寰翎醒的这么早，又冒着风险来这南熏殿都是因为我，我应该对他温和一点的。”这样一想，施颜关心道。 “真的很困吗？你现在是不是很累，那要不要再小睡片刻。” “算了，你过来这边坐。” 施颜往旁边挪了几寸，示意萧寰翎坐到她身边去。 萧寰翎不解其意但还是眼眸一亮按捺下欣喜站起身走到她旁边坐下。 等人一靠近，那种好闻的如林间雪松的清冷淡香便飘入她鼻间，施颜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淡定道。 “你躺下来，将脑袋放在我腿上，我帮你揉按揉按。如此应该能好一点的。” 萧寰翎一下怔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傻傻的点点头，慢悠悠地躺下将头枕在施颜腿上，当施颜将双手贴在他额上，用柔软又隐含力道的指腹在他头顶移动有节奏地揉按时，那种放松的感觉令他神魂颠倒，如坠云间。 那指尖似有魔力将他所有的困乏疲倦烦闷全都清除殆尽，令他甘心永远在她手下沉醉不醒。 慢慢地他便任自己沉入黑暗之中，只那黑暗中充满着他所爱之人那馨香馥郁的气息，再不是那深重的孤寂和冷清。 感觉到萧寰翎呼吸越来越缓，渐渐轻了，施颜停下揉按的动作低下头去看着躺在自己腿上已然入睡的人，不禁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来。 “原来你睡着之后的样子这么乖巧安静，真像一个小孩子……” 小蝶从外面进来见到的就是施颜眉目含情看着睡在她膝上男子的情景，那一刻的冲击太过她吓了好大一跳，好险没有惊叫出声。 饶是她已经认清自家主子不喜欢皇帝陛下的事实，也默认自家主子和另外的男子有情，但乍一见到自家主子在这诡谲多变的深宫内和外男私会她当然震惊担心。 小心地没有发出声音小蝶决定先退出去，为了施颜的安全她觉得有必要到门外去守着防止其他人发现屋内的情形。 小蝶进来过施颜也没有发现，此时此刻她满眼只看得到萧寰翎，窗外清风和煦，景色怡人，不知过了多久，萧寰翎缓缓睁开双眼来看到的便是以指描摹着他眉眼被看到后一脸懵然的人。 萧寰翎长睫微颤掀起眼帘一把握住了施颜离他脸颊不过咫尺的指尖，感受着施颜手指的柔软，萧寰翎牵唇微微一笑。 “你可以这样，这样。” 握着那绵软温润的指萧寰翎将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从眉，眼睛，鼻子，双唇一一触摸过，而后在轻轻一吻。 施颜却像是被烫着了，曲指一蜷，连耳尖都发起热来。 “萧寰翎，你别这样，松开。” 萧寰翎眼眸灼灼地看着避开目光不再与他对视的人，心霎时软成了一汪清泉，但嘴上却道。 “翎不过如尔所愿，娘子为何反倒还不敢看我了。莫非是翎想岔了，娘子没有在觊觎这张脸么。” 听听，这都说的些什么。 好像她施颜是个色女一样。虽然她是很喜欢萧寰翎一张美人脸，也时常惊叹其姿容绝艳，世间难寻，可她那只是对美丽事物的欣赏，怎么就成觊觎了。 思及此不觉就有些愤愤然，施颜瞪了某厚脸皮的人一眼。 看人被自己惹恼了，萧寰翎也不敢再说些揶揄之词。 将施颜的手握在手心里，起身在榻上坐好，目光专注地看着眼里仍有气怒的女子。 “是我说错话了。” “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觊觎娘子。” “只是如今得了娘子青睐，又见娘子这样纵容翎，翎这才不由得恢复了些少时调皮放肆的本性。” 听萧寰翎这样说施颜哪里还有气，满心里只有对他的喜欢和疼惜。 她怎么忘了初见萧寰翎时，萧寰翎便是一副张扬放肆的样子。 这样久违的如此生动鲜活的萧寰翎这般珍贵，也只有她才能见到，她该高兴才是。 “调皮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不许惹我生气。” “还有，别总娘子，娘子的叫我。” 萧寰翎闻言立刻应道。 “不敢，翎不敢惹你生气的。再说我如何舍得……” “不叫你娘子，这是为何？我遇见你时你便是太真娘子，我不唤你娘子，难道称你姓名，唤你作娘娘不成。” 施颜心道原来是她误会了，她还以为萧寰翎轻狂才屡次三番唤她娘子的，没料到人家只因她以前做过女道士道号为太真，萧寰翎只是和小蝶一样唤她做娘子罢了，是她想多了。好窘。可这一事实她是不会告诉萧寰翎的。 “你那么叫没错，只是旁人若听到恐会误会……你……” 萧寰翎这才反应过来施颜的意思，脸瞬间就红了。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合适，我都听你的。” 施颜看了萧寰翎一眼，不觉也有了私心，她不愿萧寰翎在喜欢她的时候，对着不属于她的容颜，还叫着不属于她的名字。 第171章 阿颜 “你唤我阿颜吧。颜为朝颜之颜，是一种花的名字。” 施颜轻声道。 萧寰翎闻言心中一动，呢喃出声。 “阿颜，阿颜……” 那语调十分的温柔缱绻。 施颜只觉萧寰翎叫着“阿颜”两字时，她听得耳朵酥酥的，头一次她发现有人叫她名字时那样动人。 “阿颜是我的乳名。” 施颜随口道。 萧寰翎却是像拥有了什么宝藏一样欣喜莫名。 “好，以后我就唤你阿颜。” “阿颜……” 萧寰翎唤了一声。 施颜抬头看他。 萧寰翎又轻启双唇。 “阿颜。” 施颜应了声“嗯。” 萧寰翎犹觉不够。 “阿颜，我的阿颜。” 施颜这下就有些恼了。 “萧寰翎，够了啊，不许再叫。你歇歇吧。” “来，喝茶。” 端起一旁几上的茶盏递给萧寰翎。 看着兀自兴奋的某人，施颜没来由想要扶额长叹。 萧寰翎接过施颜手中的茶盏轻抿了几口，明明精明聪颖的脸上眼下却带着傻兮兮的笑。 “见也见过了，话也说了，休息也应休息够了，你也该走了。小姜他虽然机灵，可小沈也不傻，就说拖着他也不可能长时间拖着。在他发现你前你先离开好了。” “或许很快我们就会再见的。” 施颜压下心中不舍冷静道。 萧寰翎将手中茶盏放下，一时有些惆怅。何时他才能名正言顺大大方方地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呢。虽是低落，可到底知晓其中利害，他也不可能只顾自己高兴不顾心爱之人的安危。 “阿颜说的是，我们总是会再见的。” “对了，差点忘了和你说陛下他有意提拔我为河东节度使，我答应了。可能不久陛下便会有旨意下来，我，我心里舍不得你，也不愿离开长安，但若是去了河东，我便能建立自己的势力，倘若有一天我要带你安然离开皇帝身边，有了军权在手我也能多一分胜算。” “你能理解我吗？” 施颜心绪一时有些复杂，她当然能够理解，怎么会不理解。萧寰翎最开始选择投靠太子，努力走到如今的位置，最开始的初衷一直也是因为她。 她认识的萧寰翎并不是一个热衷于权利，更不是一个耽溺于享受的人。 “我明白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是一定要保重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原本现在就不是只顾儿女情长的时候，你有建立功业上进的决心，我当然也愿意支持你。” 说着便起身去梳妆匣边从抽屉内取出一个长方形的木盒来，转而行至萧寰翎跟前将那精致的木盒递给他。 “这支玉簪是我偶然所得，觉得它很配你。送你。” 萧寰翎将木盒握在手里，温柔地看着眼前女子，心中顿生一股欢喜和感动。 “谢谢阿颜，我很喜欢。” 施颜弯唇一笑。 “你都没看呢，怎知会喜欢。” 萧寰翎眉眼飞扬眸光熠熠生辉。 “只要是阿颜送的，我就都喜欢。” 施颜好笑地伸手点了下萧寰翎的额头。 “别给我油腔滑调的，快走吧。” 萧寰翎得了心爱之人送的礼物这下是真的心满意足了。 “那我走了。” 施颜有些意外萧寰翎这样干脆便同意离开，她还以为要哄哄对方的，看对方不似自己一般心有不舍莫名的她反而就不开心了。 “既如此，你便走吧。” 萧寰翎听出施颜语气不对，凑到她眼前目光灼灼，试探地问她。 “怎么了，在生气？” 施颜哪里会承认。 “没有。” 萧寰翎低眉，莞尔道。 “原来阿颜也有像个孩子的时候。” “我要走了，阿颜难道不准备对我说点什么，你都不会舍不得我么？” 施颜心微微动了动，奇迹般的就被哄好了。 “嗯……你当心些。” 萧寰翎点头。 “我会的。” “阿颜，再见！” 施颜笑着点点头朝他挥了挥手。 萧寰翎起身足下发力十分轻松便跃至窗边，深深地看了施颜一眼后便飞掠而去。 见人走了，施颜仍有些愣神，后知后觉地上了榻凑到窗边朝外望去，见外头除了绿植花木外没有半个人影，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意识到自己竟在伤春悲秋施颜摇头失笑着收回视线回身离开窗边，而后下了榻。 “阿颜！”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施颜怔愣地转过身去，就见原本已经离去的人手持一枝粉白，一枝紫红的海棠微笑着出现在窗外。 “方才见几树海棠开得不错，想到你或许会喜欢，就没忍住折了两枝，望能博你开怀。” 说着就将两枝海棠搁在了窗边。 “我走了。” 施颜看着那娇美的花朵，再看向萧寰翎神采奕奕的笑颜，突然感到眼睛里涩涩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涌出泪来。 “嗯。” “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萧寰翎眼里的笑更为醉人。 “那就好。” 他真的好舍不得和他的阿颜分开，可是再不走就更舍不得了。 萧寰翎狠了狠心朝心爱的女子挥了挥手，随即转过头去一转眼就从窗边消失了踪影。 上前去将那两枝海棠拿在手里，仿佛是感受到了萧寰翎对她的心意和不舍，施颜低落的心好受了些。 寻了一个好看的长颈花瓶，施颜将海棠插了起来并将之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小蝶姐姐。” 去冲洗了一番换了身衣裳，阿蛮便去为施颜亲手做了几样酥酪可口的点心，又准备了一壶干花茶，刚到眠花轩门口就看到守在门外的小蝶，心里不免有些狐疑。 “小蝶姐姐怎么在门外站着，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小蝶突然被唤了一声猝不及防惊了下，但很快回过神来。 “没有，就是见娘娘睡着没敢打扰，所以在外头守着。” 阿蛮不觉有异点了点头。 “娘娘这会儿醒了吗？我为娘娘做了她喜欢的点心，还泡了一壶之前晒制的桂花茶。娘娘昨日说过想喝的。我想着这个时辰，娘娘吃些点心再喝上几杯花茶最合适不过，所以。” 小蝶闻言欣慰一笑。 “阿蛮真是个细心人。自然是极好的。” “我先入内看娘娘睡醒没有，你先在外头等等。” 阿蛮颔首。 小蝶这才舒了一口气，步进轩内去看看情况。 “娘娘。” 施颜循声抬起双眸轻“嗯”了一声。 左右看过四下没有旁人，小蝶猜测萧寰翎应已离开，看着施颜她福了一礼后装若平常道。 “娘娘，阿蛮给您做了点心，还泡了一壶桂花茶，现正在外头候着。” 施颜闻言凝了凝眉。 “在外头站着做什么，快些让她进来。阿蛮那丫头也是个心直的。” 小蝶捂着嘴笑了笑。 “奴婢这就让她进来。” 见小蝶在偷笑，施颜没好气道。 “你还好意思笑，还不快去叫阿蛮进来，你以为站着不累么。” 小蝶被斥了也不害怕，连声道。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叫阿蛮。” 第172章 霓裳羽衣曲 晚些时候高力士得了李隆基的旨意来南熏殿见施颜，言李隆基于花萼相辉楼设宴犒赏奉旨平乱从洛阳立功归来的萧寰翎，姜壑二人。 施颜从高力士口中得知此次晚宴不仅她受邀在列，其他宫的妃嫔也一并被邀请必须参加，除去后宫妃嫔，各皇亲皇亲贵戚及家眷，各文武大臣也会参加。 得到消息之时施颜对李隆基此举不觉有些疑惑和不解，即便是要犒赏自己立功的臣子但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她想不通李隆基有何盘算便也不再费神，左不过她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 这次晚宴既是为萧寰翎而设，她便趁此机会在宴上跳一曲霓裳羽衣曲送他。 有了主意施颜便以要给李隆基准备惊喜为由，和高力士合计了一番。 高力士自是十分高兴，听施颜说要为帝王献舞，便以为施颜一番用心只为博君王一笑，为着自家主子开心他也乐意亲自去筹备，临走时还让施颜只管放心便是。 虽对欺骗了高力士有些愧疚，但为了兑现答应萧寰翎的事，圆自己喜欢的人一个愿望，她也无法去顾及其他的人了。 认识萧寰翎到现在她还从未在他面前跳过一支舞，反而因为要修功德，要保证李隆基对杨玉环的恩宠她已违心地为李隆基跳了好几次舞了。 她喜欢的人只是想要看她跳一支舞她为何不能让他如愿呢。 晚宴还未开始，施颜为着宴会上将自己编舞的霓裳羽衣曲展现到最佳，不仅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勾勒着每一个动作，还将早先让小蝶按她要求裁做的舞衣取了出来。 施颜在现实世界里便极擅长跳舞，只要她想便能跟随各种风格的音乐翩翩起舞，她虽然并未专业学过舞蹈，受过指点培训，但天生身体柔韧性高，也非常有天赋，而且她自己对舞蹈也有自己的审美和心得。她有一个习惯就是不会花非常多的时间在练舞上，但会倾尽所有的情感去投入在音乐中，去倾注所有的热情去跳一支舞。 李隆基创作完霓裳羽衣曲后，也不曾看过施颜跳一支完整的霓裳羽衣曲，所以这次施颜在晚宴上是第一次跳。 申时将至，将一应事宜安排好的高力士便领着几个小太监来见施颜。 乍一见到换了一袭盛装的施颜，高力士看得愣了片刻，发现自己走神立刻告罪。 “贵妃娘娘恕罪。” “娘娘今日这般比往日还要更加耀目，奴才惊觉娘娘之美貌便忍不住为之赞叹，这才不小心入了迷。” 施颜看他一眼。 “不妨事。” 高力士安下心来又道。 “娘娘，奴才按您的吩咐已将所有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晚宴过半之时鼓乐声起，您便可一展舞姿了。” “想必等陛下见了您倾城一舞，得知您此举乃是特意为他精心准备的惊喜，必定会龙颜大悦开怀不已。” 高力士笑呵呵地看着施颜。 施颜矜持地弯弯唇角。 “玉环舞姿最多值得一看罢了，当不得高公公谬赞。” “倒是高公公对陛下之事尽心尽力，实在叫人动容。” “此番若没有您用心安排，玉环即便有心也很难成事。又何谈惊喜。” 高力士显然对施颜所言很是受用，脸上笑也更深了。 “贵妃娘娘说的哪里话。” “贵妃娘娘何必自谦，满长安谁人不知娘娘您倾国之色。” “贵妃娘娘一舞倾天下，便是那瑶池仙女也不及娘娘您三分。奴才也是见过贵妃娘娘舞姿的，不说天下，就是这满宫上下也找不出一个能与娘娘一较高下之人。” 好话人人都爱听，可高力士过于恭维的褒扬之词施颜真没法继续往下听。 “高公公真生得一张巧嘴。” “走吧，高公公，宴会既已备好，也不好让陛下久等。” 高力士颔首敛眉一笑拂尘一甩躬身道。 “请贵妃娘娘移步花萼相辉楼。” 施颜颔首朝前走去，随行侍候的小蝶，阿蛮二人则各自捧着装有舞服，头饰，一应所需物事的托盘跟在她身后。 等施颜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女走出几步，高力士便也领着自己手下的小太监跟了上去，余下一众宫人也不紧不慢地缀在后头。 施颜到了殿外便上了为她准备的肩与，于是一行人就往花萼相辉楼去了。 施颜抵达花萼相辉楼时，李隆基正坐御座之上观赏歌舞，梅妃江采萍，钱德妃等其他各宫妃嫔则分列坐在李隆基左右两边的位置。 太子李亨，太子妃，侧妃，另几位王爷王妃，及皇子和众皇亲，各文武大臣和家眷则坐在下首。 施颜自席间扫视而过，目光与正遥遥朝她望来的萧寰翎相撞，那一刻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不见，他们眼里就只剩下彼此。 但施颜还是十分理智地将视线收回，在高力士的引领下径直走到李隆基身旁的空位上坐下。 萧寰翎见施颜步履蹁跹地朝那高座上的帝王走去，言笑晏晏地坐在帝王身旁。原本闪着星光的双眸不由得黯淡下去，持着酒杯的指也蓦地收紧。 “陛下。” 施颜低柔地唤了李隆基一声。 在施颜来到他身边坐下后李隆基全副心思就都放在了她身上，连最喜欢的歌舞也不看了，只专注而深情地将她看着。 亲昵地握住施颜的手，李隆基眼含笑意道。 “玉环，你总算来了，叫朕好等。” “朕原本打算在某一日的宴会上令人演奏《霓裳羽衣曲》，让众人一睹《霓裳羽衣曲》之风采。趁今日为萧爱卿，姜爱卿二人设宴庆功之际，刚好可让大家同赏经由朕润色填词的《霓裳羽衣曲》，自《霓裳羽衣曲》词曲完成，还不曾当众演奏过，朕今日高兴，便想着不如君臣同享此仙曲。朕事先已命力士做了安排，你既已来了，便可让他们开始准备了。” 施颜闻言颔首一笑。 “高公公已和玉环说过此事了。” 李隆基怔了怔，继而瞥了高力士一眼，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责怪他多嘴。 高力士被那暗藏冷锋的一瞥看得心肝一颤，立刻讨巧卖乖道。 “陛下，是奴才口直心快，但归根结底还是娘娘本身就聪明，一下就猜到了您的打算。娘娘她是和陛下您有默契呢，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不过如是。” 李隆基眉目一舒显然对高力士的说辞十分满意。 “你这个奴才。罢了，朕不怪你就是，下去让他们准备吧。” 高力士呵呵一笑。 “奴才这就去安排。” 第173章 倾世一舞 没多时高力士便去而复返。 “陛下，贵妃娘娘，奴才已去确认过宫人们已经准备好了，待跳完这支绿腰舞，陛下就可欣赏到《霓裳羽衣曲》。” 李隆基颔首一笑。 “很好。” “这些日子他们用心排练也辛苦了，待宴会毕朕定要重重赏赐他们。” 施颜适时恭维一句。 “陛下仁德。” 李隆基抚了抚胡须笑而不语，但看得出对施颜的恭维之词很是受用。 一时无话，帝妃二人看向那群身着浅绿色衣裙在轻灵悠扬的乐音中翩然而舞，灵动曼妙的宫人。 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在场之人无不一脸欢悦笑容满面，只除了今日的功臣之一萧寰翎神情淡淡独坐一席正自斟自饮。他旁边位置上的姜壑却是一脸兴致地在观赏歌舞，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心情。 “陛下，今日不是为犒赏萧将军，姜小参军而设的宴席吗，您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施颜建议道。 李隆基闻言一怔，回眸看向施颜才恍然若觉自己这次宴会的主要目的，思及此帝王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萧寰翎，姜壑二人。见萧寰翎低着头喝酒也看不清表情，再看姜壑在津津有味地看着殿中的歌舞，随即眉目一敛低声道。 “玉环说的是。看朕，一心惦念着欣赏《霓裳羽衣曲》倒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差点让朕的忠臣寒心。还好有玉环提醒朕。” 说着便让高力士挥退了跳舞的宫人，端起酒杯扬声道。 乐声止，宫人们纷纷退去，全场也肃静下来。 只听李隆基威严含笑的声音在其中回荡。 “今日这场宴会专为萧爱卿，姜爱卿二人而设。” “两位爱卿年轻有为，此次更一举歼灭与宫妃，朝臣勾结行悖逆之事视国法为无物的千机阁，将其连根拔除为我朝除去一大毒瘤，实乃大功一件。朕得此能臣心中甚慰。来，这杯酒朕敬我大唐的杰出儿郎，肱骨之臣……” 天子敬酒可是无上荣光，萧寰翎立刻站起身来谢恩。 “谢陛下隆恩！为陛下分忧尽忠乃臣分内之事，当不得陛下如此。” 姜壑见萧寰翎这般也收起了跳脱一本正经，受宠若惊道。 “萧大哥说的也是臣想说的，为陛下尽忠乃是姜壑该尽的本分。” 李隆基眼里露出一抹欣慰满意之色，遂又笑容和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位爱卿不必过谦，坐吧。” 萧寰翎躬身行了一礼道“是”。 姜壑也跟着行礼道“遵旨。” 在场众人见帝王如此看重两个年轻小辈，加上帝王那句肱股之臣，一时间大家看萧寰翎，姜壑的目光都有些意味不明起来。 尤其太子一直视萧寰翎为自己心腹，连同姜壑一起亦理所应当看做自己麾下效忠的之人，可今日晚宴之上他父皇对他的人如此大加赞赏，更不吝啬褒奖之词，就令他不由得生出猜疑来。 李亨别有深意地瞥了萧寰翎，姜壑二人一眼，很快又不着痕迹地转开眼去。 李隆基将太子的小动作分毫不差的收进眼底，再看萧寰翎不动声色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禁对其又多了几分欣赏。 “陛下，臣妾刚刚才发现身上衣裙不知何时开了一道口子，许是之前来的途中磕碰了下蹭刮所致，臣妾下去换一身衣裳再过来。” 施颜寻思着时间刚好，便找了个由头对李隆基道。 李隆基正在沉思，听到身旁女子的声音转而将目光落在她面上。 “那些奴才都是做什么吃的，怎会让你磕碰到。有没有伤着？” 施颜浅浅一笑安抚。 “陛下，是臣妾自己走路不小心，不怪他人。只是衣裳裂了一道口子，并没有受伤。来时臣妾有让小蝶多备了一身衣裳，臣妾下去换上便可，不费时的。” 李隆基这才缓了神色。 “既如此爱妃自去便是，朕等你。” 施颜颔首起身离座，遂在小蝶阿蛮二人的陪同下离了席。 她自不是因衣裙裂了一道口子才去换衣，不过是准备在宴席上为自己喜欢的人跳一曲霓裳羽衣曲，需要换上舞服和重新装扮一番才找了个借口。 见施颜带着自己的婢女离席而去，不清楚原由的萧寰翎顿时愣在那里，一双好看的剑眉也皱了起来。 “小蝶，为我梳妆，就按我昨夜里教你的给我梳。” “阿蛮，你去将舞服取来，等下我要换。” 施颜说完行至梨花木打造的梳妆匣前坐下，对着铜镜照了照。 小蝶应了声“是。” 阿蛮则出门去取早就令人备好的舞服。 等去南熏殿宫人手中拿到舞服，和一应配饰，阿蛮很快回返。 小蝶本就心灵手巧不过半刻钟就为施颜梳好发，施颜叫小蝶为她梳了一个飞仙髻，并拿过事先准备好的红色缎带为她扎好。 梳完发，小蝶又为施颜在眉心贴上赤焰一般火红的花钿。 “娘娘，奴婢伺候您换衣。” 阿蛮见小蝶已为施颜梳妆完毕，便取了那火红如烈焰般的舞服上前帮施颜换上。 施颜应了声“嗯”，遂张开双臂让阿蛮替她换上舞服。 “娘娘，您好美啊！” 换了一袭轻盈飘逸，恍若瑶池仙境神女所披的仙履羽衣，梳着飞仙髻扎着流霞般绚丽夺目发带的施颜，再配上一副倾世无双的绝美姿容，真真叫人无法移开眼睛，美得惊心动魄。 小蝶忍不住赞叹，一旁的阿蛮也看得呆住了。 施颜莞尔一笑。 “哪有如此夸张。” “该走了。” 说着已举步朝外走去。 换了一身衣裳和装束的施颜刚走出门口， 早已等在门外的太监小安子立刻行了一礼。 “问贵妃娘娘安，奴才名小安子。师傅他老人家嘱咐了奴才听候贵妃娘娘您差遣。” 施颜步伐一顿看着低着头只看得到白净额头的年轻小太监。 “既是高公公嘱咐过你，你便先跟着本宫吧。” “可是都已准备好了。” 小安子似有点腼腆含羞，一直不敢抬头回话，只垂着眼恭敬道。 “回贵妃娘娘话，师傅他老人家让奴才转告您，一切已安排妥当，请娘娘放心。” “贵妃娘娘，请随奴才去前面吧，那边已经就绪就等贵妃娘娘您了。” 施颜颔首柔声道。 “你不必在本宫面前如此拘谨，前面引路吧。” 小安子低低应了声“喏”，而后小步上前到前面引路去了。 第174章 只为你而舞 从前在现实世界上学的时候施颜在一些文艺汇演中跳得都是领舞，主舞，而且自己也编排过各类风格的舞蹈节目，第一次听到传说中的《霓裳羽衣曲》时她的心里便有大概的雏形，音乐是能引人共鸣给人灵感的。 乐声起，身着月白裙裳的宫人，和穿着异域服饰的胡姬已翩然入场内，随着《霓裳羽衣曲》的乐音舞动着，霓裳羽衣曲本就是佛教法曲与凉州所传汉魏“相和三调”在河西长期糅合的“清商化”法曲，即“法曲胡音忽相和”之“相和”和“侧商调里唱伊州”之“商调”。更是由佛教法曲《婆罗门》曲升华为更高成就的音乐作品，为糅合胡曲汉乐创制新曲的精品典范。 因此施颜在编舞时不仅融入古典舞，更将西域风情舞蹈加以相合，她自己则为主导。 在场众人头一回听闻如此玄妙的乐音，可谓是如痴如醉，再看场中那一汉，一胡，相互交融配合默契，与乐音相得益彰别出心裁的舞蹈无不都是目不转睛，显然十分入迷。 李隆基跟着乐音不时打着节拍，看上去很是沉醉。不过他还是分出心神来关注一直未回的施颜。 “力士，你去瞧瞧贵妃怎的还不来，这迟了，朕这新曲她就要错过了。” 李隆基眼底不乏对施颜的关切和担忧。 高力士闻言决定不再瞒着李隆基要将施颜的打算如实相告，于是上前凑到李隆基耳旁。 “陛下，贵妃娘娘为您准备了惊喜，您等着看便是。” 李隆基当即一愣。 “力士所言何意？” 高力士见帝王面露疑惑，眯眼一笑神秘兮兮道。 “陛下，您等下就明白了。” 他话刚落，就听那乐音起起伏伏一阵急转，激越的鼓笙将缠绵悠扬近乎于仙音的乐声引出，身着一袭红裳灿若朝霞如一团烈焰般绚丽的施颜，在十名身着月白衣裙宫人的簇拥下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李隆基望着那一袭红衣如仙如魅的女子，先是怔了片刻，当意识到高力士口中的惊喜后眼底立即溢出浓浓的欢欣之色。 众人都看着那一袭红衣，一颦一笑皆妩媚多姿，步履翩翩，一抬手一回眸皆动人心魄的倾国佳人，更有甚者全程都屏住呼吸看得呆住了。 最受震动的当属萧寰翎，他已然痴了。在施颜朝他的方向投来轻轻的一瞥，还有乐声止歇舞蹈落幕时施颜最后那只有他才能体会的回眸一笑，他爱的人在对他笑着，对方在告诉他她是为他而舞，他又怎会不震动。 “阿颜，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我很喜欢。我会永远记得你送我的这支舞。” 直到施颜在宫人和胡姬的簇拥下离去，萧寰翎脑海中一幕幕都是自己心爱之人身着一袭仙履羽衣，绚丽夺目，舞姿蹁跹，婀娜多姿，曼妙婉约的模样，从前他只听闻他爱的人舞姿绝伦却无缘一见，今日见过后已是此生难忘。 这一刻他无比迫切地想要离席而去，将他的阿颜拥在怀里，对其一诉衷肠，可强大的意志力让他忍耐下来。 他只能沉默看着自己心爱之人换下那身绚丽的红衣，重新做回当朝贵妃的模样，回到皇帝身边坐下。萧寰翎握紧了自己的手掌，平复下心潮的澎湃，将一腔快要满溢的情意压制住，不叫任何人察觉。 “玉环，你有心了。朕真的很高兴你准备的惊喜。” “玉环一舞绝世，和朕所谱的曲所填之词都无一不美，朕心目中的霓裳羽衣也不过如此了。” 施颜面上笑得含蓄内心却在腹诽。 “抱歉啊，今日跳这支舞真不是为你。所以你高不高兴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高力士见帝王心情愉悦也在一旁起哄。 “陛下爱重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也对陛下一片情深。依奴才看，您二位真可谓是情比金坚，羡煞这天下所有有情人了。” 李隆基闻言龙心大悦，看施颜的眼神也更加深情。 “玉环，朕之所求便是和你一起坐拥这天下，共享这大好河山，得你相伴，朕余生足矣。” 已不是听李隆基说这些类似的话了，施颜也能够感受到李隆基所言真假，只是她不是杨玉环，她喜欢的人也不是李隆基，而且她也不会对李隆基动心，所以对帝王的一番深情表白她只回以一笑并未言语。 李隆基对她所想一无所知，以为她的沉默便是默认，因此脸上笑意不减，目光更添柔情蜜意。 帝妃二人的互动落在其他妃嫔眼里便是在你侬我侬，梅妃江采萍看着那举止亲密的人不觉有些落寞，曾几何时坐在帝王身边的人是她，当着满朝文武帝王毫不掩饰对她的宠爱，他们曾琴萧合奏过，情深时在那片帝王命人为她所植的梅林，他们一人吹笛一人起舞，只是那样日子很久没有过了。 梅林只剩她，偌大的宫殿冷清的床榻上她一人独眠，也无人再温暖她。 她羡慕杨氏玉环，更期望重获帝王的青睐宠爱，可骄傲如她做不到去摇尾乞怜，因此只能默默忍受孤寂和酸涩。 钱德妃和在场的其他妃嫔将帝王独宠贵妃一人的举止看在眼里，心思各异间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一场宴会在一曲胡旋舞后落下尾声，天色已晚，上了年岁的李隆基尽管身体还算硬朗也不免有些乏了，便带着施颜率先走了。 离去前施颜朝萧寰翎所在的位置张望了下，当触及对方的目光时她眨了眨眼，那样子在萧寰翎眼里有几分她平常没有的灵动活泼，二人视线一触即离，但已都读懂彼此的心思。 待皇帝和贵妃一走，其余人也三三两两地离席而去。 萧寰翎目送施颜走远，才将视线收回。 “萧大哥，我们回吧。” 姜壑喝了些酒眼神带着醺然，起身时差点没站稳，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了几分，姜壑将手搭在萧寰翎肩上道。 萧寰翎颔首，正欲转身离开就被李檀娘身边的贴身婢女叫住了。 “萧将军，我家公主有话要和将军说，还请移步前方石亭。” 姜壑看着突然上前来堵人的宫婢，绞尽脑汁搜索了一番对方口中的公主是何人，但酒意上头实在没有头绪。 转过头不赞同地小声对萧寰翎道。 “萧大哥，我们快些离开吧，你就别去见什么公主了。” 第175章 伤情 眼前的婢女他是见过的，萧寰翎自然知晓她口中的公主是谁。虽然本朝民风开放，但于宫中私会外男，对一国公主名誉而言也是不合时宜的。何况这已是第二回被约见了，他再是迟钝也觉察出了公主所为为何。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得了公主青睐，他也做不到对一个女子太过冷漠，但他已有心爱之人，有些话是必须要说清楚的。 “一看你就是喝多了，你先在此坐着等我，别乱跑，我很快就来找你。” 话落间扶着姜壑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姜壑抬起眼欲挣扎着站起身，便被萧寰翎按住了。 “老实一点！” 见萧寰翎冷了眼，姜壑也不敢再闹腾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垂下双肩道。 “喔……” 萧寰翎这才神色一柔。 “还请姑娘带路。” 萧寰翎毕竟不再是当初沾染过鲜血杀伐的少年郎，偶尔露出一抹肃杀之气，也足够令人畏惧，宫女芽儿瞬间收起了心里那对年轻将军，对美男子的倾慕之心，谨慎小心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直视萧寰翎。 “萧将军请随奴婢往这边。” 说着上前几步去引路了。 萧寰翎跟着宫婢芽儿到了花萼相辉楼外一角的亭子，远远地就看到在一名宫婢陪伴下站在亭中翘首以盼的李檀娘。 今日的李檀娘穿着一袭天碧色的衣裙，面容秀美，看着十分温婉动人，萧寰翎步入亭中便和一双盈盈若水的双眸对上，那眼睛在夜幕下映着周遭宫灯朦胧的光亮，似盛着数不尽的情丝，很有几分迷离和清美，只是那样的美不是他所钟情的，那样的感情他也不会回应。萧寰翎移开眼朝眼含期盼热切的女子微一颔首，随即在她面前足有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公主。” 萧寰翎抱拳一礼。 李檀娘看着刻意和她拉开距离，满身疏离和冷淡的男子，望着对方一张艳冠天下的面容，思及当时初见对方时一眼沦陷，和每日里对其牵肠挂肚的心情，如今心心念念之人就在眼前，本欲一诉相思的她忽而就胆怯起来。 萧寰翎对李檀娘纠结百转的心思一无所知，看人已见到自己又一直不说话，沉思一番后便主动打破了沉默。 “公主让臣过来可是有何要紧之事，还是有什么话要说？” 李檀娘闻言莫名就有些紧张，地上搭着婢女手臂的手不由得收紧。 婢女乃是李檀娘心腹，又长年在她身边伺候，自是懂自家主子。手臂上传来的力道，让她意识到自家主子必是紧张，她不好插嘴只得看着自家主子暗暗着急。 她家主子向来清苦，少时就出了家，也不得陛下看重，还俗之后便一直住在宫里，眼下到了成婚之龄恰好又情窦初开喜欢上了这长安城中一等一的郎君，在她看来萧寰翎不仅样貌举世无双，人品才能也是百里挑一，她十分乐见自家公主招一个这样的驸马，听说自家公主要来约萧寰翎一见表明心迹，她讶异自家公主的勇气和大胆，也衷心期望自家公主能得偿所愿。 萧寰翎又等了会儿，可面前的一主一仆只看着他不言语，饶是他好修养和脾气再好，也不愿再和不在意的人耗费时间，萧寰翎眉微微一凝，目光忽而一沉。 “公主既无话也无事，那臣便告退了。” 见人要告退而去李檀娘一下就急了。 “萧将军，请先别走，本宫有话要和将军说。” 萧寰翎抬起眸淡淡扫了李檀娘一眼。 “公主有话直言便是。” 李檀娘被那清凌凌毫无感情的一眼看得心尖一颤，但担心错过这次大好机会的她大大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 “不知萧将军家中可有为将军定下过亲事？” 女子许是太过忐忑声音都有些发颤，对着那双期待的眼睛，萧寰翎暗自道了声“抱歉。”如实道。 “臣家中之前有为臣安排过一门亲事，但已被臣拒了。” 李檀娘先是呼吸一紧后又为之一松。 “这样啊。拒了么，是萧将军不喜欢那家小姐？那萧将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可喜欢……” 萧寰翎没有让李檀娘继续说下去，适时开口道。 “臣的确不喜家中定下的亲事，而且臣已有心仪之人，也与对方定情，臣此生只唯爱一人，自然不好再耽误别人家的女子。” 李檀娘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成一片片的声音，她甚至庆幸这是在晚上，有夜幕为她遮掩，不然她的软弱，她的泪便会被人发现。 “这样吗，萧将军真是个痴情人，能被萧将军你倾心恋慕的女子一定非常美好吧。” 萧寰翎脑海中浮现出施颜各种时候不同的样子，还有今晚施颜翩翩起舞绝美至极的模样。 “她确实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 李檀娘心狠狠抽痛了下。 “既是如此，本宫祝福萧将军和你所爱的女子，愿你们相知相守，白头到老。” 萧寰翎抱拳诚心道谢。 “多谢公主。” “若公主无其他事，臣这就告退了。臣的弟弟还在等臣，他多吃了些酒，臣不放心他独自一人。” 李檀娘已没有理由继续留人。 “嗯，萧将军自去吧。” 萧寰翎颔首。 “公主也早些回宫吧，夜凉露重，莫在外逗留太久。公主，您珍重。” 说着便转过身出了亭子大步而去。 直到再看不见萧寰翎的身影李檀娘才舍得将自己的视线收回，一阵夜风拂面而来，她眼一眨拼命忍住的泪水簌簌掉落下来。 “这样也好，我本就是那飘零的落叶，竟然奢望得一安身立命之处，期望他是我这一生的归宿。是我妄想了。” “今日这般也了却了我一桩心事，从此后就再没有什么值得让我留恋了。” 这一刻的李檀娘仿佛看破红尘，原本清亮富有神采的眼睛彻底沉寂下去。这皇宫像一座牢笼，她是大唐的公主有自己路要走，她既不能做一个平凡的女子，嫁自己想嫁的人那就重新入道修行再不理这红尘俗世了，她累了。 “公主，您别难过。” 李檀娘身旁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婢女心疼地劝慰。 抬起手擦了擦眼角，李檀娘微微一笑。 “我无事。我们回去吧。” 说着顾自出了亭子。 婢女见此和守在亭外的芽儿对视一眼，两人无疑都很低落难受。 见自家公主已走出一段距离，二人飞快收回目光，抬步追上李檀娘。 第176章 朝堂纷涌 天宝八年六月十四，李隆基于早朝之时颁布了封萧寰翎为河东节度使的旨意。因萧寰翎已和太子私下见过也表明初心未变，经太子授意支持太子的一班朝臣自是对李隆基的旨意十分赞成，但其他以几位王爷为首的朝臣皆都极力反对，其余人则保持中立，一时间各方势力因为萧寰翎继任河东节度使一职之事而争得不可开交。 龙座上的李隆基看着底下各有盘算的文武官员，只觉本就胀痛的脑袋疼得更加剧烈了。 这几年各处叛乱频发加上吐蕃，突厥屡次侵扰进犯大唐边境，真可谓内忧外患，他年纪上来，越加厌烦这些场面，处理起政事来也更觉力不从心。 “好了！吵吵闹闹，当这太极殿是菜市场么。” “萧爱卿年轻有为，如今河东局势情况严峻，突厥更是狼子野心，想必不久便会有一场大战。朕令萧爱卿去守卫河东，是对他委以重任，相信他能护好大唐边境，让突厥人无法犯我大唐边境分毫。你们有异议，莫非是有人想主动请缨，毛遂自荐要去河东护卫边境。” 帝王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更敲打一些人心上，霎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以宰相李林甫为首的几名官员，都以他为马首是瞻，几人见他不说话便也做观望状。这会儿陛下已有怒气，几人便都频频朝李林甫望去。 李林甫瞥了一眼李隆基的面色心知其是动了真怒，于是以眼神暗示几人稍安勿躁，莫要乱了方寸。随即神情一肃，正色道。 “陛下既属意萧将军，臣等自然没有异议。何况萧将军年少俊才，又有勇有谋，派萧将军往河东任节度使，相信萧将军定能护卫好我大唐边境，震慑突厥……” 萧寰翎全程都十分淡定从容，面上也一派风轻云淡之色。好似自己不是今日朝堂上的主角，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哪知宰相李林甫一番话后，一直沉默不语的他突然就开了口。 “陛下，臣自知年轻经历尚浅不足以担当大任，可陛下对臣委以重任又信赖有加，臣心中感念自知无以为报，便决心誓死护卫我大唐边境，保我大唐百姓平安，以此来报答陛下的信任。” “如今我大唐内忧外患，众同僚不思报国，不为陛下分忧，却对臣决心报效朝廷的一片忠诚心存质疑，对陛下重用臣的决定而心存异议。到底是何居心？” 萧寰翎之言掷地有声，先前对他接任河东节度使表示质疑和不赞同的大臣们犹如脸上被当众甩了耳光，一个个面红耳赤但又不敢发作，只得怒目圆睁地看着他。 李隆基被萧寰翎一顿发言成功被点燃了怒火。 “你们一个个的！” “放肆！” 天子一怒，众朝臣顿时都跪倒在地山呼万岁道陛下息怒，臣等不敢。 李隆基一掌拍在御案之上。 “反了天了……朕意已决，萧寰翎出任河东节度使一事不必再议，退朝……” 说着一拂袖起身走了。 高力士见状手中拂尘一甩立刻快步跟上。 见帝王神色暗沉拂袖而去，众人才或胆战心惊，或面面相觑的站起身。 萧寰翎起身后便朝殿外走去，将神色各异的众人抛在身后。 李林甫微眯着眼注视着萧寰翎的背影，眼里风云诡谲。 “相爷，此子必然是我等的一大患矣。” 身旁一着红色朝服的中年男子低声道。 李林甫闻言眼色更沉了几分。 “无妨，陛下不过是想要栽培新人，给年轻人一些机会。他还不足为惧。” 回到萧园萧寰翎径直去了书房，姜壑和时任兵曹参军的张亮已在书房等候他。 “将军。” “萧大哥。” 二人一见萧寰翎便从大椅上站起身来打招呼。 萧寰翎颔首抬手示意二人坐下不必多礼。 两人也不拘礼便又坐了下来。 “今日早朝陛下已下了旨，五日后我便动身前往太原府任河东节度使，我已提前得到陛下应允，要了你二人，还有金吾卫中的十名精锐随我同去。你二人可愿意。” 姜壑早就在盼着能和萧寰翎一同去太原府了，闻言一喜。 “我当然愿意了。” 萧寰翎看姜壑神采奕奕的样子便知他心中所想。 “此去可要有不畏艰辛的决心，可莫要以为还是在皇城里，我们到时候面对的可是突厥人。” 姜壑神色一正收起笑意。 “萧大哥，我明白。我已经做好与突厥人一战的准备了。我不怕苦。” 萧寰翎于是去看一直默不作声的张亮。 “张亮，你若有难处不愿随我同去太原府，大可留在长安。我会禀明陛下给你在金吾卫安排一个更合适的职位。” 张亮闻言当即急道。 “将军信任属下，还特意向陛下要了属下随您一同前去太原府，属下自跟随在将军身边便一直受您照拂和提拔，属下能一直追随在您身边高兴还来不及又如何不愿意。方才初闻将军要往太原府任河东节度使的消息，心中激动一时忘了形，这才失了礼，望将军担待。” 萧寰翎神情一柔。 “原来如此。既你愿意同往，那五日后便一道出发。” 姜壑，张亮明显还激动着声音洪亮有力道。 “是。” “你们二人留下用午膳再回。” 萧寰翎看了眼窗外对二人道。 姜壑，张亮点点头应了下来。 “将军，我们俩这就出去了，不打扰将军。” 见萧寰翎脸上明显挂着事，心细的张亮便冲姜壑使了个眼色。 姜壑怔了下再看了看似有心事的萧寰翎便应和道。 “那我跟亮子到外头逛逛去，等下再来萧大哥府上蹭饭啊。” 说着便拖着张亮出门去了。 见两人出了门，书房内也安静下来，萧寰翎想着宫中的施颜便行至书桌旁铺上信纸，拿起笔沾上墨提笔给施颜写起信来。 南熏殿眠花轩，施颜才从阿蛮口中听过她打探来的，关于今日朝堂之上关于萧寰翎消息，一时有些出神。 萧寰翎已得了旨意不日将往太原府任河东节度使，施颜心中为他高兴也忍不住为他担忧。此去太原府山高路远，更不知归期，只要一想到长时间见不到萧寰翎她便十分不舍。 在萧寰翎离开前她是不是要再和对方见一面。 小蝶看施颜在发呆，便知自家主子定是在为萧寰翎担心。犹豫片刻她还是开了口。 “娘娘，边境虽危险，但萧公子乃多福多寿之人，不会有事的。” 第177章 无题·十一 施颜闻言笑了笑但并未说什么。 “小蝶，明天让小沈带你出宫一趟，我有事需要你办。” 小蝶一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娘娘，莫非你要让奴婢去见海越。” 施颜递给小蝶一记赞许的眼神。 “嗯。按阿蛮探听来的消息，阿翎五日后将要出发往太原府，本宫听陛下提过几次言突厥人近期不太安分，不久之后恐会战事要起。阿翎虽武功高强，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何况突厥人悍勇善战，实在不得不防。让海越他们跟去在暗中护卫阿翎安危，一来我也比较放心，二来，他们几人也能得到历练。” “这两年本宫没怎么联系过他们，只逢年过节让你送些节礼和银两给他们，说起来本宫对他们这两年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想必依海越的性子他必然不会荒废了训练才是。” 小蝶对施颜的话也十分认同。 “不瞒娘娘，这两年每次我出宫见海越，海越都会向我问起您过得好不好，而且他似乎对娘娘您格外上心。奴婢好奇问过他，有没有想过向您求个情赎回自己的卖身契获得自由，他却说他知所谓的自由，只知您对他们几人有恩，只要娘娘您还需要他，他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奴婢听着还是挺欣慰的，毕竟有人如此忠于娘娘您。可奴婢也会觉得他人有点傻。” 施颜从小蝶口中得知海越内心的想法，也颇有些触动。 “第一次见海越时就知他是个心性诚挚之人，但没料到他如此固执。罢了，以后待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他也不再欠我什么了，我会劝劝他，想必他不会再这般死心眼。” 阿蛮不认识海越，更对施颜，小蝶口中所言之事一无所知，因此便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做声。 小蝶颔首但不太确定自家主子能否劝动海越想开，毕竟海越喜欢施颜的事情她早就心知肚明，不过是不愿自家主子烦扰她才选择对施颜闭口不言。 “娘娘，那明日用过早膳我便让小沈带我出宫一趟。这次还是先去宝萃阁让陈晃将海越叫到店里见面么？” 施颜思忖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你让小沈带你出宫后便让他在别处等，莫要让他知晓宝萃阁与本宫有关，也莫让他知晓海越等人的存在。这是本宫的私隐和秘密，你可明白。” 小蝶愣了下，对要欺瞒沈知要防着他的事实有些纠结，她喜欢沈知认为不该对自己喜欢的人有欺骗，可对施颜的吩咐她不能违背，不由得心绪烦乱不堪。 施颜看小蝶苦恼的样子，也知有些让她为难了。要故意对自己喜欢的人有所隐瞒确实会很难受。 “小蝶，本宫知道你不想对沈知有所隐瞒，本宫也不是不信任沈知。可你要明白一个事实，小沈虽然喜欢你，他如今也在本宫这里当差，归根结底他效忠的只有皇帝一人，他是不可能改变初心的。若是被他发现了宝萃阁，发现海越他们的存在，必会心存疑惑，这些发现他必会告知皇帝，到那时本宫的一切筹谋都将沦为泡影，你忍心见本宫陷入绝境之中吗。” “再者，你也不是欺瞒他，你二人虽心意互属可到底各位其主，你们效忠的人不同。在你未出嫁之前你只是小蝶，你可以按照你的心意行事，为你自己选择的人尽忠，这没有什么不对。即便哪一日沈知发现了什么他也没有立场理由怪你，若他因此事怨你不理解你，你倒要好好思索一番他值不值得你喜欢了。” 施颜的话让小蝶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娘娘的意思小蝶明白了。娘娘，放心，小蝶一定会将您的话完完本本地带给海越。” 施颜清清浅浅地笑了笑。 “好，你办事我向来放心。” “我会亲自写封信，你届时转交给他便是。” “这里无事，你们俩都下去小憩一会儿吧。” 小蝶，阿蛮知晓这个时候施颜都有午睡的习惯，于是行了礼便离开了。 夜幕将至，苍羽便带着萧寰翎给施颜的信飞入宫中，而无事可做又暂时没有睡意的施颜则正倚在窗边的小榻上吃核桃。 眠花轩内灯火通明，小蝶和阿蛮两人一个正拿着一个小锤子在给贪嘴的施颜敲核桃，另一个则坐在一张圆凳上说些自己听过的趣闻和见过的风土人情给施颜听。 三人有说有笑气氛温馨。 “你们俩也吃，别光顾着我。核桃吃了补脑子，特有营养。你俩也吃。” 将盘子里的核桃仁推了推，施颜笑着示意小蝶，阿蛮先停下。 “阿蛮，喝口茶。” 施颜又指了指案几上的茶盏。 “奴婢还不渴。” 阿蛮抿了抿唇眼眸含笑摇了摇头。 “娘娘，奴婢有疑问。” 施颜看着她露出一抹笑来。“嗯，你说。” 阿蛮试探着道。 “奴婢从前只看人把玩过这核桃，也听人说这核桃可以用作药材，但从没见谁将它当做零嘴来吃。娘娘，您说这核桃补脑子，可是真的，那是不是经常吃能让人变聪明？” 施颜当即一愣，瞬间觉得嘴里的核桃不那么香了。 “这个，本宫也是从一名医士那里听来的，至于核桃是不是真的补脑子，其实不是重点，重点是它确实有营养，而且吃起来很香。” 阿蛮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原来如此，奴婢就说娘娘为何爱吃这种坚硬难剥的干果。” 说着便看了一眼盘子里的果肉，忍不住想尝尝味道到底怎样。 施颜看阿蛮露出馋嘴的模样掩唇轻笑，顺手就抓了一把递给阿蛮，见阿蛮接过，又抓了一把放在小蝶手中。 看着手里的形状奇特的果仁，阿蛮，小蝶互看一眼后又对施颜道。 “谢谢娘娘赏。” 施颜没好气。 “哪那么多讲究呢，吃吧，尝尝味道。” 于是二人捏了果仁就往嘴里送，嚼着嚼着慢慢也品出一点特别的味来。 “起先有点涩涩的微苦，嚼着嚼着还真的挺香的。” 小蝶直言道。 阿蛮确实有点吃不惯核桃的味道，但想着手里的核桃仁是自家娘娘赏的好东西，便也低着头将之吃完了。 施颜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中只觉很是有趣。 之后三人又说了会儿话，施颜便说要寝殿休息了。 等施颜回了寝殿，小蝶，阿蛮二人便出去为她准备洗漱沐浴一应事宜。 第178章 传信 小蝶，阿蛮两人双双离开后，施颜也让在寝殿内伺候的两名大宫女去到门外候着去了。 方才回寝殿的路上施颜就听到了苍羽发出的啼鸣之声，心知是萧寰翎写了信给她，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施颜故意支开了两名宫女。 施颜进了内室径直朝窗边走去，打开窗户一看苍羽已扑扇着翅膀落在了窗边，正转动着圆咕隆咚的眼睛看着她。 “苍羽，你好啊！” 施颜莞尔一笑。 见施颜笑着和它说话苍羽极通人性的拍打了两下漂亮的羽翅，像是在作回应。 施颜看它可爱的样子连忙伸手将苍羽抱进室内，将之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你乖一点！在这等着。” 苍羽似听懂了又拍了下翅膀。 施颜抬手抚摸了下苍羽背上的羽毛，而后取下它右足上的信筒拿在手中到外头书案处坐下打开看了起来。 萧寰翎似乎对写信用的纸十分有要求，几乎赶得上那些世家贵族用纸，展开信纸萧寰翎潇洒中透着几分厚重的字迹映入眼中，施颜一一看过，神情从一开始的欣悦，深重，再到动容。仿佛看着信中的一字一句萧寰翎写信时的神情就在她眼前。 信中除对她的思念和关切，便是即将分别的不舍，更有萧寰翎对她的情意和关心。暗自思量了一番，施颜便将一腔心思全都倾注于笔下落于纸上，以期萧寰翎能读懂她的心意，更会将之放在心上保重自己。 此刻的萧寰翎似有感应一般出了门，去到那株石榴树前望着天上闪烁的星子，那轮明月出着神。 “阿颜，此时你应当收到我的信了吧。我等你回信。” 说着像是守候着一个美好的期待竟不知不觉笑了起来。 施颜将写好的信折好放入信筒之中，然后挑起珠帘进了内室走到窗边，将信筒系在苍羽右足之上。 “苍羽，今天没有给你准备好吃的，你下次来定让你好好大吃一顿。” “阿翎不久就要去太原府了，那边情势不明，我知你素有灵性，就请你帮我多看顾他一些。” 施颜也清楚真若遇上危险一只苍鹰也派不上大用场，可她深信万物有灵，何况萧寰翎养的这只苍鹰是真的很通人性。或许是想求一个安心吧，即便从0804那里得知萧寰翎不会那么容易死，近几年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可凡事没有绝对，喜欢上一个人总是会为其担心挂虑的。 “你去吧！” 苍羽亲昵地用脑袋碰了碰施颜的手，好似在让她放心。 施颜微微一笑，随后将之抱起去到窗边。 苍羽轻啄了两下她的手心而后双翅一展朝天际飞去。 直到再看不清那越来越模糊的一点，施颜才将视线收回，苍穹之上繁星点点，明月当空，那一刻施颜只觉得苍羽也将她对萧寰翎的思念一并带走了。 “娘娘，热水已备好，请随奴婢过去浴房沐浴洗漱吧。” “娘娘……” 在外间唤她的人是小蝶。 施颜敛下心神将窗子关上，一回身就见小蝶已挑起珠帘走了进来，眼里还有几分尚未消散的忧急。 见着她好好地站在那里，小蝶明显松了一口气。 “娘娘，奴婢唤了几声没听您回应，奴婢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 施颜闻言一笑。 “你怎会这样想，在这宫里我能出什么事，不是还有小沈在吗？” 小蝶吐了吐舌，不好意思地笑笑。 “奴婢就是进了寝殿没见着娘娘，唤了好几声您也没应，再加上殿里又没点几盏灯，昏昏暗暗的，而且还特安静，就不免多想了。奴婢这是关心则乱。” 施颜心头一暖。 “好，我知道你关心我了。” “走吧，随我去浴房。我也确实乏了。” 小蝶颔首遂挑起珠帘来让施颜出去。 等萧寰翎收到施颜回信已至戌时，苍羽稳稳落在萧寰翎手臂之上，一见了他便邀功似的拍打了好几下翅膀。 “辛苦了，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 苍羽听后像是在高兴啼叫了两声，萧寰翎笑了笑将他足上的信筒取下，继而大步朝卧房走去。 进屋后萧寰翎便将苍羽放下让它去享用自己的美餐，他自己则迫不及待地走到油灯旁的大椅上坐下认真专注地看起信来。 看着那娟秀的字迹，将信中施颜的关心和叮嘱收藏在心，昏黄的灯光下萧寰翎眉目柔和，那抹温柔冲淡了他五官中透着的凌厉和冷峻，显出几分温润的美来，他本就生得明艳动人，被那灯光一照就仿佛笼上了一层柔光。 萧寰翎将信看完后仔细折好，起身到一旁的柜子前站定，他打开柜子从里头取出一个方形的木盒，然后将信放了进去。末了他似留恋一般摩挲了下木盒，神情中可看出他对木盒中的信件十分宝贝珍惜。 将木盒放进柜中，萧寰翎关上柜门转身走到屏风后将身上披着的外袍脱下挂起，而后去吹息了灯火，穿着那身杏色的寝衣上了榻躺着，脑子里却在计划着在离开长安之前寻个机会入宫见施颜一面，许是有了期待又收到了心爱之人写给他的信，心满意足之余慢慢地他就放松下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日，陪李隆基在甘露殿中用过早膳，又一道去御园散了会儿步，因心里有事施颜便寻了个由头作别了李隆基回自己的南熏殿了。 李隆基虽不太情愿，但听施颜要回南熏殿画完那幅要送他的画作，也只得放人离去。 目送施颜离开，李隆基心中不禁有点提不起精神，想到要回寝宫处理那些积压的政事他就觉得烦闷。 高力士见帝王眉头深锁，还以为李隆基是因无人相陪而不开心。 “陛下，贵妃娘娘不能陪您，也情有可原。上次陛下不过提了那么一嘴，说贵妃娘娘的画很特别，与那些书画大家都画法都不一样，还挺新奇。贵妃娘娘许是听进心里去了，这才想着要专门作一幅画给您呢。” 李隆基闻言面色稍霁。 “玉环有心了。” 其实他那么说纯粹只是觉得施颜画风清奇，并没觉得她画得有多好，但既然对方误以为自己喜欢还特意要作一幅画送他，他当然不能叫驳了对方一片心意。 见李隆基面色好了些，高力士适时宽慰道。 “陛下，等贵妃娘娘作完画自有大把时间陪您。” 第179章 出宫之行 李隆基默然颔首，他转眸看了一眼满园芬芳，一时有种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合该及时行乐之感。 “再过几日，朕打算带玉环离开长安到华清宫住一阵子，这皇城里待久了总会让人感到沉闷。” “力士，你着手去安排出行之事吧。” 高力士也知晓他侍候的帝王随着年纪上涨于政事朝堂也有了厌烦之心，他清楚长此以往这不是好兆头，可他做奴才人微言轻何况他也心疼自己的主子，看不得他心情烦闷郁郁，因此只能顺着他的心意来。 “陛下放心，奴才一定会安排妥当的。” 李隆基轻“嗯”了一声。 “走吧，随朕去沉香亭那边坐坐，安禄山昨日不是已经到长安了么，你等会儿着人将他召进宫来，他点子多，有他在这乏味的日子也有趣些。” 看着帝王面上的笑容，高力士到底没有开口劝诫帝王应当小心提防一点安禄山，他也怀疑自己也许是想多了，毕竟在他心里李隆基是位擅于洞察人心的帝王，若是安禄山有异心当有所察觉才是。 于是他恭敬地行了一礼道了声。“遵旨。 回到南熏殿后施颜就将沈知，小蝶叫到了眠花轩。 “小沈，本宫有事需要小蝶出宫去办，因事情紧要有考虑到安全问题，因此本宫要麻烦你陪小蝶到宫外一趟。具体的本宫前天已告知过小蝶，想必她也和你说过此事。” 沈知点头。 “小蝶是和臣说起过。娘娘有事，臣自是责无旁贷。” 沈知没有问施颜具体是为何事非要派小蝶出宫不可，他深知主子的事不是他该深究的，他也没有窥探之心，何况只要不会波及到小蝶的安危，不会让他背叛圣上，其他的他都不太在意。 施颜很满意沈知的态度。 “既如此，你二人便即刻动身吧。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小蝶，沈知两人应了声“是”，随即出门去了。 等二人一走，阿蛮不由看向眉目沉静的施颜尽管有些话想问但思虑过后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有时候不必知道的其实没有弄得那么清楚。 两人出了眠花轩，沈知便让小蝶去换上事先就准备好的侍卫服，他并未带小蝶走那条暗道，而是让小蝶扮做侍卫随他一道大大方方直接走承天门出宫。 他现今仍是一名御龙卫有自由出入皇宫的腰牌，他携一名宫中小侍卫出宫，只说有事要出宫一趟完全可以顺利出宫不受阻拦更不会引人怀疑。 之所以不带小蝶避人耳目从暗道走，不是心有防备，只是出于爱重一个人的私心，他不愿自己在意的人知道太多会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到了宫门口，沈知拿出腰牌再简单说明情况就十分顺利出了宫。 二人出了承天门，小蝶将沈知拉到一家酒肆门口。 “小沈，你到这茶肆里找个位置坐着，我替娘娘办完差就来寻你。” 沈知有些犹豫，可看小蝶坚决的样子便应了下来。 “行，我在里头等，你自己当心些。” 小蝶很开心沈知没有对她刨根问底，不依不饶，这也省了她找说辞搪塞他。 “你放心，我办好娘娘交代的事情就立马过来寻你。” “我走了，我很快就回。” 朝沈知挥了挥手，小蝶露出一抹微笑，而后转身往常乐坊的方向去了。 为节省时间小蝶走出去没多远便叫了一辆马车，不肖半个时辰车夫就将她送到宝萃阁附近的一家干货店，下了马车后小蝶很谨慎地四处确认了下有无人跟踪自己，见确实没有可疑人员跟着小蝶这才往宝萃阁走去。 显然宝萃阁生意很不错，张晃此人也是个十分能干之人，小蝶看着正在挑选首饰，珍玩，胭脂水粉的几簇人，如是想着。 “这不是小蝶姑娘么？” 小蝶来过宝萃阁好几回，店里做的比较长久的伙计都认识她，见她到来立即上前打招呼。 小蝶看着来人笑了下。 “豆子，你好啊。你们家掌柜的在不在呢？” 叫豆子的伙计憨憨一笑。 “在的，他在后堂呢，您到里面坐吧，小的一会儿就去通知掌柜。” 小蝶颔首，示意豆子带路。 豆子腼腆一笑。 “小蝶姑娘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您赶巧了，要再晚到一刻掌柜的就要出门去了。” 豆子一边在前引路一边絮絮叨叨。 小蝶也像话家常一样语言简洁。 “有点事要和张叔商议。” “看来是我运气好，不然真有的等了。” 豆子应道。 “许是因为姑娘要来，掌柜的有所感应才决定迟些再动身的……” 二人正说着话没多时就到了后堂的雅室里。 豆子推开门将小蝶让进屋内。 “小蝶姑娘暂且先稍等片刻，豆子去给您端茶，顺便去请掌柜的。” 小蝶到了宝萃阁并不觉得拘谨反而很是亲切，熟门熟路地走到屋内一张红木大椅上坐下，她道。 “麻烦你快些去将张叔请来，就说我有要事。他听了自然就懂了。” 豆子忙应了声好便转身去请张晃了。 很快得到消息的张晃便赶了过来，一进门便向小蝶作了一揖。 “小蝶姑娘，可是主子有什么吩咐？” 小蝶颔首道。 “张叔，您先坐。” 张晃闻言走到一旁的红木大椅上坐下。 “有何事小蝶直言便是。” 小蝶于是将此行目的对张晃简单说了下。 张晃听后二话不说就出门去叫了一名可靠的伙计往海越的住处去请人。 等安排好张晃又转回雅室同小蝶叙话。 大概两刻钟功夫去请海越的伙计便和海越一同匆匆而来，海越听伙计说是小蝶姑娘到了宝萃阁，便知是施颜有事要交代，这几年除偶尔同小蝶见一面，会收到小蝶捎来的节礼，他便再未收到施颜的任何吩咐，他以为施颜或许已经忘了他，或是已用不上他，他心中失落愁闷但不曾懈怠过一日，仍旧坚持每日带着施颜当初买下的昆仑奴们勤练武艺，练习骑射，只为有一日能相助施颜一二，还能够让施颜用得上他们。乍一听到小蝶正在宝萃阁中等候相见，他便丢下手中的长刀赶了过来。 海越刚走进雅室，小蝶便站起身来笑着和他打招呼。 “海越，你来的还挺快。” 海越抱拳。 “小蝶姑娘近来可好。” 小蝶道了声好。 人既到了张晃便十分有眼力见的告退而去将地方留给二人。 第180章 殇愁 “海越，过来坐着说话吧。” 小蝶看着海越发丝略有凌乱，额上尚有未干的细汗心知其是急匆匆赶来的，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海越也没推辞走到小蝶右手边的大椅上坐下。 他刚落座，豆子便端着一盏茶进屋来放在海越手边的案几上。 “两位慢聊，小的这就不打扰您二位了。” 说着便退了出去。 等豆子一走，小蝶酝酿了一番后便对海越说道。“海越啊，主子她让我问你好，她还说了你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告诉她，凡是可以办到的她都不会吝啬。” 小蝶的话让长期处于愁闷中的海越似窥见了一束天光，得知施颜心里还是记挂他的他怎会不开心。 “麻烦帮我转告主子，海越没有什么需要的，多亏了主子海越和其他兄弟们才能这般自由有尊严的活着，其他的海越还有何好求的。海越和兄弟们都很好，让主子不必挂心。”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他明白自己实则非常期望施颜能一直惦记着他，只是这些话他不愿意被旁人知晓。 小蝶看着海越那双清澈见底又似染着忧伤的双眸，欲到口之言便梗住了。 她该不该告诉海越不要将一腔情意放在她家娘娘身上呢，可要她看着海越那双清明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她又不忍心了。 “你的话我会转告主子。” “对了，我这次来是遵主子之意，有一要紧事要传达。” 海越眼底疑惑一闪而逝。 “必是十分重要之事吧，小蝶姑娘直说便是。” 小蝶点了点头，随即取出袖中的信件递给海越。 “这是主子写给你的，你看了信后就明白了。” 海越接过信打开来仔细阅看，看到后头原本舒展的眉微微皱了起来。他压制住内心起伏不定的情绪，将信装好握在手里，平复过后才声音沙哑道。 “小蝶姑娘，我有一事不解，不知可否为我解惑。” 小蝶并不知信中内容，也不知海越心潮起伏，闻言还愣了愣。 “解惑？” 海越点了点头，随即开门见山道。 “这信中提到的萧寰翎到底和主子是何关系，竟让主子这样在意，为他如此用心？” 小蝶一下就怔住了，望着海越的眼睛她没法对其隐瞒，但若要实话实说也是不能的。 海越已看出了小蝶的犹豫，心更是一沉。但他急于想要弄清楚萧寰翎于施颜心中的分量和地位，人生中头一次显得执拗而不讲道理。 “难道是我海越不值得小蝶姑娘信任，小蝶姑娘才不愿告知。” 小蝶立即否认。 “当然不是。” “萧公子他，他是主子非常重要的人，是主子的好友。” 这样的回答并不能让海越心绪平静下来，他的心反而更闷涩了。 “重要的人。也对，若不重要，怎会两次三番让我们在暗中保护他，护他周全。主子良苦用心，这位萧公子在他心里一定有着独一份的地位。” 还真叫人羡慕啊。 海越压下喉间苦涩强颜一笑。 “主子的意思我已知晓，你帮我转告主子，让她放心就是。我们会按她交代行事，无论如何都会保证萧寰翎安然无恙。” 小蝶看海越神情黯然心里也不太好受。 “海越，萧公子对主子而言真的很重要，主子信任你们才派你们随行护卫他的安全。虽护卫萧公子安全一事十分要紧，但你们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危。若你，还有其他人出了什么事，主子她也会难过的。” 小蝶的话也算一点安慰，海越让自己打起精神。 “我明白。” “等萧寰翎离开长安那日，我会召集所有人跟在他们队伍后头，暗中护卫。” “信我已收到，想必你也不便久留。海越这里就先告辞了。” 见海越已站起身来。 小蝶也立刻站起身。 “你们多多保重！” 海越应了声。 “会的。” 临到门口他又回身留下一句“烦劳小蝶姑娘代我向主子问好，还有就说海越愿她一切安好。” 说完便大步离去了。 小蝶心头有些复杂，可感情一事无法强求，何况她了解她的主子心里只有萧寰翎一个人，所以她也只能感慨一番但帮不了海越。 既然信已交给海越小蝶也准备尽快离开，毕竟沈知还在等她。 小蝶出了雅室去和陈晃告辞，两人又说了一些话，陈晃将小蝶送到门口上了一辆早已备好的马车里。 马车载着小蝶没一会儿便出了常乐坊朝着承天门的方向驶去。 约摸半个时辰后车夫赶着马车将小蝶送到指定的位置，小蝶下了马车看了眼茶肆的招牌，而后举步走进大堂。 “小哥，我找人。你可知晓一位姓沈的客人坐在哪里？” 店伙计笑着迎上前说知道，而后将小蝶引至二楼一处靠窗的位置。 “姑娘，沈公子就在那儿。” 店伙计用眼神示意背向他们坐着的沈知。 “沈公子之前交代过若是有一位模样俏丽的姑娘问起他，我们直接将人请到这边即可。” 小蝶看了眼沈知的背影，目光一柔，转而又和店伙计道了声谢。 店伙计摆摆手说不客气不客气，话落便招呼着小蝶去到深知那张桌子旁坐下。 沈知闻声回头，见是小蝶眼里瞬间溢出一丝笑来。 小蝶朝他挤了挤眼睛，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小哥，多谢了，你去忙吧。我们坐一会儿就要走了。” 店伙计笑得见牙不见眼，忙说好，给小蝶倒了一杯茶后便离开了。 “事情办的可还顺利。” 沈知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张蓝色的帕子递给小蝶。 小蝶接过擦了下额头和鼻翼两侧沁出的细汗，随手将帕子递还给沈知。 “挺顺利的。” “我担心你等久了，就急了些。” 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沈知看着小蝶只觉对方哪儿呐都好，让他喜欢的很。 “再小坐片刻我们便回，或者让伙计上几份点心，你吃点东西了我们再动身？” 小蝶心下一暖，但担心施颜在宫里正等她回去自然也就坐不住了。 “我不饿。倒是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沈知摇摇头。 小蝶喝了口茶。 “既如此，那再坐会儿我们就回。” 沈知向来都听她的，点点头就算默认了。 第181章 回到宫中 小蝶，沈知很顺利的回了宫，沈知带着她避开了宫中的耳目穿着那一身侍卫服进了南熏殿。 “你等我，我先回屋换身衣裳，等下我们一道去回娘娘话。” 沈知点头看着小蝶跑走。 没多时换了一身衣裳的小蝶就提着一个包袱朝沈知走来。 “咯，这身侍卫服还你，我们得仔细着些，这样的一套行装可不能出现在南熏殿，要被有心人见着必定会惹一些不必要的事端。” 沈知也清楚是这个理，在后宫小心谨慎些总归没有错。 接过小蝶手里的包袱拿在手中。 “我们去见娘娘？” 小蝶颔首。 “自然，想必娘娘正在等咱们呢，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向眠花轩走去，路上偶尔负责洒扫工作的婢女和太监经过看见他们，还总忍不住看他们两人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二人关系不一般有猫腻，真是好奇八卦的很。 小蝶对他们的目光一无所知，还和沈知有说有笑的。 刚到眠花轩门口，恰好与出门来的阿蛮撞上。 阿蛮眼眸一亮。 “小蝶姐姐，娘娘正在里间等你呢，快进去吧。” 小蝶笑了下。 “嗯，我这就去见娘娘。你这是准备做什么去？” 阿蛮将手中端着的托盘往前一递。 “娘娘在作画，这些用具需要清洗。” 小蝶看了眼托盘中装着各色颜料的白瓷小碟子。 “这些清洗的活你交给底下的人就是，你是娘娘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宫女，相当于女官，这些活计不必你动手的。你专心侍候娘娘即可。” 阿蛮窘了窘。 “这样啊。我以为，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去去就回，你先进去吧，别让娘娘久等。” 小蝶心知阿蛮是个没有心机不喜计较的性子，看她没心没肺好说话的样子，一是怜惜二又为阿蛮不平。 “她们就是看你好说话，不计较。本来就是她们俩该干的活却让你做，我晚些说说她们。” “各人有各人的职责，娘娘她有时也顾不上许多，我如果不在，你就是她最贴心，最能信任倚重的。旁的，我不说她们尽不尽心，但肯定是没有我们俩这般对娘娘细致周到的。” “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阿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小蝶姐姐的话我都记下了。” “倒是小蝶姐姐你，莫要因为去责怪旁人。这些活我也是愿意做的。有时候我总不太清楚自己能做些什么报答娘娘的恩情才好，好像多做点事情我就不会那么无所适从了。我不像小蝶姐姐心灵慧黠，反而可说是有点愚笨……” 小蝶闻言突然就沉默了。 “是我疏忽了，平日见你性子率直不拘小节，没想到内心这么心思细腻。” “以后我多带着你些，多教教你。” 阿蛮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真的吗，那再好不过。” “姐姐进去吧，我将东西洗好很快就过来。” 小蝶微微一笑。 “你去吧。” 等阿蛮端着东西走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沈知笑着道。 “小蝶是我见过的心肠最热的姑娘。” 小蝶被说的脸颊一烫，睨了沈知一眼。 “去你的吧，就会取笑我。” 说着就迈开步子入了屋内。 沈知见状立刻跟上。 “娘娘，奴婢回来了。” 小蝶兴冲冲地奔至施颜跟前笑看着她。 施颜抬起眸瞥了相携而来的两人一眼，轻应了声“嗯”，而后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将画了一大半的牡丹图摊好，弄平整。 “比我预想的回来的早，你们俩辛苦了。” 说着侧身从书案旁走出到一张梨花木大靠椅上坐下。 “你们俩坐下说话。” “等下正好是午膳时间，你们俩，还有阿蛮，陪本宫一块在眠花轩用膳吧。本宫让阿蛮吩咐了御膳房那边让多准备了一些菜式，有你们一起陪本宫吃，本宫也高兴。” 小蝶，沈知两人同时一愣。 最先反应过来的小蝶正要开口拒绝，就被施颜截住了话头。 “这是本宫的命令，你们不许推辞，不许有异议。” “小蝶，你和小沈为了本宫的事到涉险宫外跑了一趟，你又担惊受怕的，难道还不许本宫犒赏犒赏你们了。” 小蝶被堵得哑口无言。 沈知见状立刻道。 “娘娘心意臣领了，但还请娘娘收回成命。我们哪里有资格和娘娘您同桌而食的道理。再者我们是娘娘您的下属，为娘娘您尽心是本分之事，何谈犒赏。” 施颜眼里露出一抹对沈知的赞赏。 “本宫知晓你素来正直。” “不必多言。小蝶在我心里可不只是婢女，我早已将她当做妹妹，你既是她喜欢的人，你们二人在我面前大可不用这般见外。” “好了，不说此事。” “小沈，你先下去吧，本宫有些话要和小蝶单独说。” 沈知颔首。 “娘娘既有话要和小蝶要，臣这就告退了。” 说着抬头看了眼小蝶，两人目光交缠了一夕，随即又同时将视线收回。 躬身行了一礼沈知告退而去，待他走后施颜对小蝶道。 “小蝶，海越看过信后可有说什么？” 小蝶闻言有些欲言又止，看着施颜她脑海里闪现出的都是海越那双忧伤的眼睛，还有对方从她口中确认萧寰翎对施颜十分重要后那失意黯然的模样。 “海越让奴婢转告您，说会圆满完成娘娘信中交代的事情，让您放心。” “而且，他让奴婢代为问娘娘安，说是让娘娘自己多多保重。” 施颜嫣然一笑。 “他有心了。” “海越他们几个做事可靠，有他们在暗处保护阿翎我也安心一些。” “你可有将我的意思传达给海越，虽然我信中交代的事情很重要，但关键时刻他们还是要以自己的性命为重？” 小蝶呆了呆，有些懊恼。 “奴婢忘了说了……” 施颜摇摇头，但也没有责怪。 “无妨，我信里也有叮嘱，想必他会记在心上。” “今日这一趟你也辛苦了，等下用过午膳你便直接回去休息吧。本宫允你休息半日。” “等忙完眼前这些事，再过段时间，本宫就开始着手你和小沈的婚事。上次听小沈说已经在宫外置了一处宅院，看小沈的意思是打算将那处作为你二人的婚房的。到时候你们成婚也有了落脚处，有了你自己的家，如此甚好。你放心，本宫会为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第182章 静夜 “娘娘，您怎么突然转到奴婢身上来了，奴婢没想这么快嫁人，奴婢……” 小蝶越说越羞，一下就红了脸。 施颜笑盈盈地望着面庞飞霞的小蝶，直瞧得她不好意思。 “娘娘，您变坏了。奴婢……奴婢去看看阿蛮怎么还没回，奴婢去看看她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 说着捧着绯红的脸转过身逃也似的跑走了。 施颜心知小蝶该是脸皮薄害臊了，随即失笑，只是笑着笑着心里也添了一丝伤感。 等送小蝶出嫁，沈知也会按他们当初约定过的辞去身上职务带着小蝶往江南定居，那时她和小蝶或许就再难相见了。 “小蝶，你一定要幸福啊。” 之后施颜留下小蝶，沈知，阿蛮一同在眠花轩用了午膳，施颜对沈知，小蝶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席间氛围被温馨和淡淡的伤感充斥着。这一天艳阳高照，风和日丽，他们四人像是家人一样坐在一起吃饭谈天，不管将来过去多久他们一定会记得这个时刻吧。 晚间，高力士过来将施颜接到甘露殿去了。施颜到的时候李隆基拿着他那根玉笛正坐在窗边那张软榻上吹奏着，那悠扬悦耳的曲调让施颜忍不住驻足，她只听过一次的曲子但记得很深刻。曲子名《广寒游》，十分缥缈动人。 一曲终，李隆基抬眸朝施颜看来，见她听得认真继而展颜一笑。 “玉环，来了。过来朕身边坐。” 施颜收回心神莞尔一笑，朝李隆基走去，到他身边坐下。 “陛下今晚怎么如此好兴致？” 李隆基将笛子放好，伸手将施颜的手握在掌心。 “许是月色动人这才一时兴起，太久没吹过这笛子了，竟生涩了些。” 施颜喜爱音律但对音乐并不精通，怕言语间有何错漏，因此只得笑而不言。 李隆基倒也没期待施颜能对他吹奏的曲子品评一二，话锋忽而一转。 “朕今日和力士说了，朕想等再过段时间带着你去华清宫住一段日子。力士已着手去安排。日日待在这宫里想必你也感到沉闷，朕一直想带你到外头多走动走动。” “这朝中之事弄得朕烦闷非常，尤其朝堂之上那群人也让朕看的厌烦。到时离了长安，国事有太子，有李林甫，朕倒不担心……” 李隆基后面都说了什么施颜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只是很烦躁李隆基对自己责任逃避的态度，她根本不愿陪李隆基去华清宫，日日对着一个只顾享乐贪图安逸的男人她真的很不喜欢。 “玉环，你难道不高兴么？” 见施颜眉头深锁不见欢喜，李隆基低声试探地问道。 施颜很想怼李隆基一句，可到底忍耐住了，为了不让李隆基起疑维持住一直以来的教养和端庄柔柔一笑。 “没有，臣妾没有不高兴。” “陛下为臣妾如此费心，臣妾感念还不及呢。” “方才臣妾不过是心中有事才走了神。” 李隆基不禁好奇道。 “何事让玉环挂心，不妨说出来。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事是朕解决不了的。” 施颜沉吟片刻直言道。 “不瞒陛下，其实都是臣妾思虑不周，没有事先和陛下通通气。原本臣妾打算选在半月后为小蝶和沈知举办婚礼的，可，方才陛下说道不日就要启程往华清宫，臣妾一下就难住了。” 李隆基闻言露出一抹淡笑。 “若是只为此事，玉环又有何好为难的。小蝶和沈知两人早已生情，这你早就与朕说过，该是朕疏忽了。既事已至此，干脆就等玉环为他们二人举办完婚礼，我们再动身往华清宫也不迟。” “朕知道小蝶侍候你多年，你看重那丫头，自是要为她做主的。” 施颜适时露出一点感动之色。 “多谢陛下体谅。” 李隆基笑着握了握她的手。 “天色已晚，我们早些歇息吧。” 施颜嘴角一僵应了声是，旋即看着李隆基道。 “陛下，臣妾去唤人过来服侍您宽衣，安寝。” 李隆基一把拉住了施颜的手，故作不快盯着施颜。 “玉环何必叫人来伺候，你可是朕的爱妃，这些分内之事应该玉环亲自来才是。” 施颜心中有些不情愿，许是没有维持好脸上柔顺的表情，李隆基像是瞧出了一点端倪竟突然发难起来。 “玉环似乎从来不会计较朕亲近宫里的哪个女子，朕也从未见过你因为什么而吃醋的样子。玉环，你告诉朕，你心里真的有朕吗？朕有时候甚至怀疑你不过形势所迫才不得不委身与朕，可有时你种种表现又让朕不确定了。” “朕不曾因为哪个女子如此患得患失，玉环，你答应朕永远都不要离开朕身边，好不好。” 眼前的男人已经不年轻了，但看上去依旧很健朗，因本就生得俊美，即便添了皱纹生了白发，但仍旧有着成熟稳重的魅力，及一国之君的尊贵，更具备上位者的威仪和气势，若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兴许会因他表现出的一番深情，因他的身份而沦陷，会动心。可施颜清楚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恩宠，情意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没有对他动心自然不会回应他的感情，也不会怜惜他的脆弱。 “即便此时此刻你说的是真又如何，说到底最后生死关头你还是抛弃了杨玉环，所以说什么情深似海，在我眼里不过是笑话罢了。” 当然这些话只是她心中的腹诽她不会让李隆基知晓，对着李隆基期待热切的目光，施颜莞尔一笑。 “陛下，您说这些又将玉环置于何地呢。玉环要怎么计较才好，难道要杀了你那群妃子吗，让她们无法出现在你面前。同为女子何苦互相为难，玉环不想处于深宫有一天会变得面目全非。之前玉环遭遇两回刺杀，陛下应该明白其中因由。陛下可也期望玉环如她们一般容不下有人拥有您的宠爱和欢心。” “一入宫门深似海，自古以来凡是帝王他身边就不只一个女子。玉环自入宫那一日就已有了心里准备，陛下您天生尊贵，不可能只有玉环一个女人。要说吃醋，真论起来，玉环这醋恐怕要吃不完了。” “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不一定非要说出口。臣妾到底在不在意陛下，你自己分辨就好。” 李隆基见施颜目露失望，心中一急欲张口解释，只施颜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他。 “除了您这里玉环又能到哪里去呢？” 第183章 匆匆一面 施颜仿佛认命一般都语气让李隆基心头堵塞，但转念一想他又高兴起来。 是啊，不管眼前的女子爱他与否，总归是要陪他到死的。旁的他又何苦去纠结。 难道真是年纪大了才不由庸人自扰起来。望着施颜依旧美貌年轻娇美容颜，他深刻的体会到了二人年龄的不对等，李隆基不禁有些怅惘，可在对方的注视下他缓缓牵起唇来笑了笑。 “玉环就一直这样便好。你说的有道理，若你真的计较起来朕可能还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施颜颔首，将自己的手从李隆基掌中收回，试探着闻道。 “陛下，臣妾服侍您安寝。” 李隆基摆摆手。 “不了。你先睡吧，朕想出去走一走。” 施颜心知李隆基这是心头不快活了，虽然不想理会他，可为了自己她不能放任李隆基不管。她还打算故技重施将李隆基迷昏的，怎么好先睡，难道她还得睡在那张龙床上等李隆基回来不成。 “三郎，臣妾还不困，不如臣妾陪您一道去外头走走好不好。” “您看，今晚月色如此醉人，您索性独自一人赏月，还不如允臣妾作陪。” 施颜眼中含笑眼底的似有星光，李隆基看着那双眸子就说不出冷硬的话来。 “好，有玉环陪朕实在再好不过。” 说着便唤了人进殿为他们两人披上一件避寒的披风，牵了施颜的手出了甘露殿。 萧寰翎这两日都在为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进宫去见施颜而发愁，他和姜壑提过一次，姜壑提议他索性选在夜里潜进宫去见施颜，可他再三思量觉得不妥便犹豫了。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的私心作祟，自和施颜互通心意后他就渴望能光明正大地和对方相见，对于偷偷摸摸的行径，有可能陷施颜于危境有损她名声的行为他都十分抵触不喜。 但事实上他们二人如今的身份注定了无法光明正大相见，因此他也不懂自己为何如此纠结反而还自寻烦恼。 好在离开长安前的一日，宫中传旨皇帝陛下要在马场举办一场马球赛，不仅皇亲贵戚，也邀请众臣参加。这无疑是一次去见施颜的大好机会，也解了萧寰翎心里的难题。 原本隔日他就要启程往太原，他不入宫也是可以的，但为了见到自己心爱的人，向来对打马球没有丝毫兴趣的萧寰翎，得到消息后就拉上姜壑，张亮去练习打马球了。 萧寰翎自己也不知自己要和谁较劲，不过打马球却格外拼命，好像那样他到时候去了宫里上了场就能与皇帝一较高下了。 郊外的一处空地上，接连几场下来，姜壑，张亮，陪萧寰翎打马球的几名金吾卫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瘫坐在地上，举手告饶，萧寰翎才终于松口不练了。 翌日，午膳过后，萧寰翎就拉上姜壑一同出了门。 施颜昨日从李隆基那里听说了有马球赛的事情，她心里还隐隐有些期待，不为别的她只是期待萧寰翎或许也想见她会入宫来。 许是怀揣着期待期待和自己喜欢的人见面，施颜特意嘱咐小蝶为自己梳了个新发式，更挑了一身最合心意的衣裙穿上，临出门时施颜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直到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才作罢。 “娘娘，您今日真美！” 小蝶第三次感叹夸赞。 施颜抿唇矜持地回以一笑，心里面却是极受用的。 见自家主子如此光彩照人，引得经过的宫人频频侧目，小蝶，阿蛮两人也觉与有荣焉。 今日施颜选了一身蜀锦所制，红黄两色相间绣有蝴蝶牡丹类似于骑马装的衣裙，但样式又有别于骑马装，剪裁和做工十分讲究，衬得施颜本就绰约多姿的身形越发曼妙婀娜，仪态万方。 施颜一行人到马场时，就见看席上已围满了人，而马场中正进行着激烈的马球赛，李隆基身穿明黄利落简练的马球服端坐于马背之上，在场中十分地游刃有余，天子入了场，儿郎们都不愿落于人后加入其中。 高力士原本正在关注着场中情势，只一转眼看到在小蝶，阿蛮等宫人簇拥下前来的施颜时立即神色一正，快步迎上前。 “贵妃娘娘，您可算是来了，方才陛下还念叨您呢。” “陛下原本打算等您到了再上场的，只不好拂了那群小子的盛情相邀，这便上场了。” 施颜朝高力士颔首一笑缓步向前走去。 高力士紧紧跟在她身后笑得有些谄媚。 “娘娘，陛下叫奴才给您留了一个好位置，那边没有遮挡，视野尤为开阔。您坐在那里观看马球赛最好不过。” 说着快走两步到了施颜前头。 “贵妃娘娘您随奴才过去坐吧。” “陛下还命奴才让人给您准备了瓜果点心，供您品尝。” 施颜随高力士上了一处台子，然后在其中一张铺着软垫的圈椅上坐下。 “陛下有心了。” “高公公，你不必管我，你看你的。本宫身边有小蝶，阿蛮伺候。” 高力士是个聪明人也没想过要贴在施颜身边讨嫌，于是干脆应下告退离去。 “娘娘，这葡萄看着新鲜，好像是西域那边进贡的，叫什么马奶葡萄。” 小蝶瞥了眼那盘子里晶莹饱满的绿葡萄，还颇有些稀奇。 施颜看她一双杏仁眼亮晶晶的，便伸手摘了几颗放到她手里。 “你尝尝味道看好不好吃。” 说着柔柔一笑，又摘了几颗递给阿蛮。 “阿蛮，你也尝尝。” 阿蛮看着手心里的葡萄像拿着个烫手山芋。 “娘娘，这使不得。这是陛下为您准备的，而且还是贡品，奴婢怎么能吃。” 施颜笑靥如花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没事儿，他们看不到我们这边。” “你放心吃就是了。” “好吃的东西就是要分享才更有滋味。” 话落自己也摘下两颗放进嘴里。 “还挺甜的。” 小蝶见此也动了心。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将手里的几颗葡萄都吃了，别说虽有些惴惴的但吃完后还挺回味。 忽而场中响起一阵欢呼，施颜闻声望去，恰好和那身骑白马一袭红色骑马服，飒爽英姿，明艳照人的萧寰翎目光相撞，二人同时一怔，随即又自然地将视线收回。 谁也没有注意到两人目光相会那一刻无声的交流，众人都在为皇帝陛下进球了而捧场欢呼。 第184章 无题·十二 施颜不知萧寰翎是何时上场的，她的心仍然激越地扑通跳个不停，萧寰翎方才回眸的那一霎她的呼吸仿佛都停了。她在为萧寰翎的美而心动，为萧寰翎眼底传达的温柔而震动。 全程她的目光都追随着萧寰翎，但她用来遮挡阳光的团扇很好地阻隔了有心人的窥探，无法看清她眼睛注视的焦点在哪里。 萧寰翎总不时朝朝她投来富有深意的视线，但因他武功卓绝又身形敏捷，旁人根本捕捉不到他隐蔽的目光，只有施颜能够心领神会。 这种感觉无疑刺激又带着危险的，施颜倒没觉得有违道德，毕竟在她心里她只是以杨玉环的身份进行着一项任务，她对李隆基也没有情，更没有责任和义务，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她不能以杨玉环的身份做出越轨之举，但她的心是自由的，她是以自己原本的身份回应自己喜欢的人。 今日见过萧寰翎也算了却了她一桩心事，能在萧寰翎离开长安前和他见一面或许等他走时她不会太伤感。 萧寰翎近乎贪念地痴狂又克制地一次一次看向自己心爱的女子，又会在旁人将目光投向他时又迅速将落在心爱之人身上的目光移开。 有几次面对那怡然自得的帝王，他差点没忍住内心的冲动将杆下的马球击向对方，去打败对方，只强大的自制力和不愿让心爱之人为他担忧的心情让他驱散了心中的暴戾和阴暗。 直到胜负已定，帝王以最后一球决胜乾坤，萧寰翎留恋地看向坐在高台那方的人，终是压下心底所有的不舍策马离开了马场。 “阿颜，你保重。此去不知归期，但我会尽快平定边境早些回来和你相聚。你要等我。” 他走的那样利落干脆，殊不知他已用上了自己全部力气才忍耐住没有回头，他怕自己一旦回头就会舍不得离开。 施颜怔怔地看着萧寰翎策马远去的身影，一股浓浓的酸涩漫上心间，她舍不得和萧寰翎告别，但没有料到他们会在这样的情景下道别。 “阿翎……” 李隆基下场后，一些人便退场了，还有些人在几位王爷的号召下又组了两队开始另一轮马球赛。 “陛下，您擦擦汗。” 高力士将绞干的帕子递到李隆基手中，李隆基接过将脸上的汗水擦去，又随手将帕子放在高力士摊开的双手上。 “玉环来了多久了？” 高力士将帕子放在一旁小太监端着的托盆里，一脸笑意回道。 “贵妃娘娘来了有一会儿了。” “陛下今儿在场上真是威风，奴才瞧贵妃娘娘看得认真，定是陛下的英武身姿让贵妃娘娘看得入了迷……” 李隆基大笑出声，心情舒畅无比。 “你这奴才！” “走，随朕去贵妃处。” 高力士看皇帝被哄得心花怒放自己也很高兴，忙低头应喏。 李隆基生得高大腿长走起路来极具风范，颇有几分龙行虎步的意思，高力士躬着身还要快跑才能勉强跟上。 李隆基上了高台到施颜身边空着的位置上坐下。 “玉环。” 施颜这才从沉浸的思绪中回神，将心底的难过收起，她轻勾起唇角。 “陛下您来了。” “陛下真是英武非凡，不仅精于骑射，在马球场上也无人能敌。” 李隆基闻言眼里的笑又更深了几分。 “朕好听的话听得不少，但只有玉环对朕的夸赞最动听，最让朕开心。” 说着便将目光落在案几上的几盆瓜果上。 “玉环可喜欢吃这些西域来的瓜果？” 施颜颔首一笑。 “还好。方才尝了些葡萄，蜜瓜，感觉还不错。特别那蜜瓜甜而不腻，惹得臣妾贪嘴多吃了一块。” “陛下，臣妾念着您，还有两块是特意留给您的。” 李隆基弯唇一笑。 “你倒是会借花献佛。” 嘴上虽是揶揄但还是伸手过去拿起一块蜜瓜吃了几口，吃完笑看着施颜。 “是挺不错。” 施颜见李隆基满脸笑意，比往常看着都要精神许多心知是今日打马球赢了才会如此。 “陛下，听高公公说这些都是西域进贡的瓜果，臣妾知道珍贵，平常也极难吃的到。您备下这些给臣妾品尝，臣妾方才也都尝了些，但这么多臣妾和陛下两个人也吃不了啊，不如叫梅姐姐，德妃姐姐二人过来这边一起吃好不好。” 李隆基闻言抬眸朝江采萍，钱德妃两人的位置看了一眼，心中一动便点了点头。 “就依你。” “力士，你去将梅妃，德妃两人请到这边来。” 高力士垂首应是便去请人了。 李隆基满含情意地看着施颜，心中欣慰的同时又有点心疼。 “玉环心肠软，性子和善，朕知晓。可这些都是朕特意为你准备的，你不必觉得不安。这次进贡的瓜果冰库中还有一些，大不了朕给梅妃，德妃宫里都分一点，其实你不必如此。” 施颜明白这是李隆基误会了，不过她也懒得解释，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没多时高力士就将江采萍，德妃钱氏二人请了过来。 两人见了李隆基，施颜行了礼后各自走到高力士给张罗好的铺了软垫的椅子上坐下。 自那次从骊山行宫回来后，江采萍已许久没和施颜有过来往和交流，除一开始的时候她有些不太适应施颜疏远她，但她性情清傲也不可能主动去亲近对方，时间一长她也就释然了，不怎么在意了。 在这偌大的后宫里唯贵妃一人能得陛下恩宠，怜惜，她们这些失意被受冷落的人平日里也只有钦羡的份。 江采萍定定看了施颜一眼，看着她面如月华，雍容娇媚的脸庞，再见一旁被她衬得黯然无光的钱德妃，继而又联想到自己对镜自照时镜中那张苍白消瘦的脸。 “也许这就是被爱与不被爱的差别吧。” 江采萍苦涩的想着，可望着帝王朝她看来时的目光时她依旧笑得温婉柔雅。 施颜将江采萍的笑颜看在眼里，将她对着李隆基时眼里的一往情深看在眼里，不由心中一叹。“好一个痴情女子！” 许是终于良心发现李隆基关切地看着被自己冷落的两个女人说起了暖心的话。 “两位爱妃看着似乎清瘦了许多，可是平日胃口不好吃得少了。” “每日太医院那边可有人为两位爱妃请平安脉？” 第185章 无题·十三 钱氏有些高兴皇帝主动关心她的身体。 “谢陛下关心，臣妾每日都有请平安脉，身体也没有哪里不适，不过晚间睡得不太好便有些精神不济。许是睡眠不好胃口就差了些，但已开了方子调理了。” 李隆基颔首。 “开了方子调理过就好。” 说完便又去看江采萍，似乎半点没察觉到钱氏痴缠暗示的眼神。 “萍儿，朕记得你身子一向较弱，还畏寒。平日可要让太医院那边给你开些滋补的方子吃着，御膳房那边尽量让给准备一些滋补养身的膳食送到你宫里。” 听到自己一心爱慕的人对自己诉说着关心，江采萍心底瞬间升起一股暖意。这样的关心和爱护有多久她未感受过了。 “多谢陛下关心，臣妾都记下了。” “臣妾体虚胃寒的症结是老毛病了，经过张太医为臣妾调理诊治，臣妾已经好了很多。” “就是昨日夜里想着次日能一见陛下在马场上的雄姿威仪，臣妾暗暗期盼心里激动了些，一时就睡迟了。所以才……臣妾今日确实脸色苍白了些。” 江采萍羞涩地抚了抚脸颊。 李隆基品味出了江采萍话中的意思，见她娇羞的神情，意识到对方是因为期待见他才兴奋得睡不安稳，便有些情动热切。 “萍儿要爱惜自己才是。” “力士，稍后去库房将那两盒极品的千年山参，和早些年吐蕃进献的雪莲，一并送去梅妃的紫宸宫。” 李隆基吩咐高力士道。 高力士忙上前应旨。 江采萍得了赏赐也并不未表露过多的喜色，依旧一副云淡风轻清清淡淡的模样。 施颜却是为其一语双关的能力暗自叫绝。 若江采萍不是性情清傲不屑争宠，或许历史上的杨玉环也很难长年独得盛宠吧。 或许她该帮一帮江采萍，让她能和李隆基多些相处的时间。 “陛下，臣妾记得过两日就是梅姐姐生辰，您到时候可要好好给梅姐姐过生辰，好好陪陪她。” 李隆基微微一怔随即展颜一笑。 “自然。” “朕的玉环真是个有心人，竟然将萍儿的生辰记得这样清楚。玉环不提，朕险些忘了。” 话落又觉失言，忙瞥了江采萍一眼，见其神色一暗立刻补救道。 “是朕的不是。这些日子国事繁重，难免有所疏漏。萍儿莫要怪朕大意。” 江采萍笑着摇了摇头。 “陛下说的哪里话，臣妾怎会怪陛下。臣妾对陛下一直只有感激，尊敬……” 李隆基闻言心中就更愧疚了。 “朕今晚去萍儿宫里，我们好好说说话。” “你生辰那天，朕定好好给你办一个生辰宴。” 江采萍抑制住内心的欢悦，动容地望着一脸笑意的帝王，只觉满心的话欲说，但最终她只微微一笑道。 “臣妾谢过陛下。” 钱德妃恼恨地看了眼江采萍，在李隆基看向她时又快速掩下不甘垂下眼帘像个被遗弃的小可怜一样坐在那里。 施颜全程不做声，等李隆基和江采萍交流完她才开口。 “德妃姐姐，你看到这满桌的瓜果没有，这些可是西域来的，想必你也是享用过的。陛下将你和江姐姐请来这边，便是特意让你们来一同品尝的。” “你尝尝看这个，这个马奶葡萄味道还不错。” 施颜挑了一小串漂亮的葡萄递给钱德妃。 钱氏心中堵着一口气，她本就看施颜不顺眼自是不愿接她手里的葡萄，可触及李隆基的眼神，她心里梗了梗还是伸出手去接在手里，完了还笑着道了声谢。 李隆基转头朝施颜温柔地笑了笑，随即又示意江采萍道。 “这蜜瓜味道香甜，萍儿也拿一块尝尝。” 江采萍应了声好，伸手去拿面前案几上盘子里剩余的两块蜜瓜时不由愣了片刻，可看着李隆基期待的目光，她还是将其中一块拿在手中吃了两口。 “确如陛下说的，很香甜。” 蜜瓜味道确实很好，可江采萍只觉味如嚼蜡，只要想到自己吃的是眼前帝妃二人剩在那里的，她就有些不是滋味。 场中马球赛已进行到了后半场，观看的人不时会为自己支持的一方赢球而叫好。 施颜心思已不在马场上，李隆基被三名美人围绕自是无心关注自己儿子们和臣子们两方输赢如何。 施颜陪李隆基坐了好一会儿，又特意让江采萍，钱氏来作陪，看李隆基心情一直不错，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对李隆基道。 “陛下，臣妾胸口有些闷怕是旧疾又会发作，这里人多喧闹又有飞尘许是不适合臣妾久待。臣妾想回南熏殿了。” 施颜凝着秀眉，做一副不适的模样抬手按着自己心口的位置。 李隆基见状焦急地抬起手抚摸了下施颜的脸。 “可有大碍？不若朕陪你回去。” 施颜浅浅一笑将李隆基的手握住从自己的脸上拿开，遂安抚般地拍了拍李隆基的手。 “就是有点胸闷，臣妾先回去休息休息应该就能缓解不适了。” “陛下不必过于担忧，臣妾只是担心再待下去会引发旧疾，所谓防患于未然嘛。” 说着起身站了起来。 “陛下，两位姐姐还在呢，您也不好为了臣妾置她们不理吧。” 施颜分别看了江采萍，钱氏二人一眼打趣李隆基道。 李隆基见施颜虽气色差了些看上去没有大问题这才放了心。 “既如此，玉环且先回去休息。朕留下再陪梅妃，德妃二人一会儿。稍后朕再去看你。有什么情况记得着人来告知朕。” “你的身体一直都是薛涵毅在调理，等下让你的人去传他到你宫中为你看看。就当安朕的心了。” “这次西域不只进贡了瓜果，还有好些珍贵药材，朕让力士回头都送去你宫里。” 施颜露出一抹感动之色继而嫣然一笑俯身行了一礼。 “陛下所言玉环全都记在心上了。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李隆基见施颜明媚的样子宠溺地点了点头。 “嗯，你去吧。” “仔细着别吹了风。” 叮嘱完转而又对小蝶，阿蛮道。 “你们二人好好伺候你们家娘娘，披风给她披上。” 小蝶，阿蛮恭敬应是。 不敢直视李隆基的眼神，小蝶上前将搭在手臂上的蜀锦披风给施颜披上。 施颜看了眼自己身上火红色绣云团的披风低眸而笑。 第186章 萧家萧华 而后又抬起头朝李隆基故作虚弱地笑了笑。 “多谢陛下体贴臣妾。” “还有，两位姐姐，玉环就不陪你们了。” 江采萍搞不懂施颜的心思，她将李隆基和施颜的互动看在眼中，那种亲近和随意都让她十分在意，她从未那样和李隆基相处过，她一心恋慕的人从未待她这样随意亲昵过，她很羡慕又感到一阵酸涩。施颜的突然离开让她疑惑，更对其释放出的善意心中复杂。见施颜与自己告别，她也回以一笑。 钱氏则是微抬着高傲的下颌轻轻哼了一声。 施颜并不在意江采萍，钱氏心里会怎么想她，她只想着快些离开就好。 “陛下，臣妾若是无事会让小蝶来告诉您，也好叫您安心。您答应了江姐姐今晚去她宫里的，您又怎好食言。” 李隆基闻言一怔便也有点难住了。 施颜似看出了帝王的为难，十分善解人意道。 “玉环可不能让陛下因为臣妾当个言而无信之人。” “陛下，那臣妾回了。” 李隆基压下欲出口的话深深看了施颜一眼，颔首应了声“嗯”。 施颜柔柔一笑，遂搭着小蝶的手步下台阶，阿蛮和另外两名宫婢也快速跟了上去。 李隆基一直看着施颜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将目光收回。 江采萍看着施颜翩然离去的身影，尽管此刻她的确如愿与李隆基待在一起，更得到了对方的一点垂怜，但她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等回到南熏殿，施颜径直去了眠花轩。 小蝶，阿蛮一人为施颜解下披风，一人伺候施颜净面净手。 “娘娘，您方才说胸闷，这回来了就该回寝殿睡会儿才是，怎的到这眠花轩来了。” 小蝶将小宫女端上来的热茶放到施颜左手边的小几上，抬起眸关切地看着施颜。 施颜在小榻上坐下。 “不打紧。” 小蝶见她浑不在乎的样子，不赞同的拿过阿蛮手里的毯子为施颜盖在腿上。 “娘娘不可如此轻忽自己的身体。” “阿蛮，你去将薛太医请来。尽快！” 阿蛮应下随即转身而去。 施颜见两人紧张的模样也任由二人去了。 她心里确实闷闷的难受，不过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她难受是因即将要和萧寰翎分离，眼下她真的没心思应付其他。虽然累得小蝶，阿蛮担心自己，可她就是心里发闷懒得解释。 小蝶看出施颜自回来后就神情沉黯，以为她真的不太舒服。 “娘娘，要不您就在这榻上躺着休息吧。” 施颜脱了鞋上了榻倾身倚在榻上，侧目看着一脸关切的小蝶。 “我并无大碍，歇歇就好。你别太担心了。” 小蝶点头。 “好。那您歇着，等薛太医到了，奴婢再叫醒您。” 施颜从鼻间溢出一声轻嗯，随即闭上了眼睛。 出宫之后回到萧园的萧寰翎，姜壑刚下了马，就看到快步而来的管事来到他们跟前。 “将军，您家中兄长正在您书房等您。” 萧寰翎闻言眉峰一凝。 管事见状以为自己有何不妥当惹了萧寰翎不高兴，犹犹豫豫又不敢开口询问，只得求救一般地看向姜壑。 姜壑递给他一记叫他放心的眼神。 “萧大哥，小弟还没见过你家里人呢，不如趁今日见见。” “按说小弟认了你做哥哥，是该拜会拜会你家里人的。” “走，走，走，人既然都来了，我们也不能失礼，该有的待客之道可不能没有。凭的让人看轻了去。” 萧寰翎瞥姜壑一眼。 “待客之道？我竟不知我这府邸何时也成了你姜壑的了。” 说着大步朝上了石阶朝大门走去。 姜壑摸了摸鼻子，朝管事的讪讪一笑。 管事则也冲他感激的笑了笑。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萧大哥那位劳什子兄长突然莅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萧寰翎一路行至书房门前，到门口时他没有立即入内而是稍迟疑了片刻，或许是因他内心中对自己所谓的两位兄长感情都很复杂吧。毕竟他们一直不太亲近，说的话也极少，无形之中当然就留下了很深的隔阂。 可有些人有些事总要面对的，如此一想萧寰翎便迈步走进屋内，刚进门就见他二哥萧华正站在那幅寒江图前看得入神。 以至于他进屋了对方也没有发觉。 “二哥。” 听到从自己身后传来的一道低沉清润的声音，萧华微微一怔，随即转过身看着面前一袭苍蓝色锦服，眉目清绝容颜明艳，身形如竹，风华内敛的萧寰翎，他曾经无视看轻的外室子，他为之不喜的四弟。 只是如今他这个二哥已经不再和从前那样看轻对方了，对方如今深得陛下器重，又年少得意，已不是能无视的存在了。 在和萧寰翎无声对望的一瞬间萧华想了许多，他想到自己虽已是身兼工，兵两部侍郎，想到前不久的朝堂上，皇帝封萧寰翎为河东节度使时，朝臣分为几派争吵不休的情景，萧寰翎俨然是所有人关注的中心，他这个同样的萧家人却毫无存在感。他看着自己年纪轻轻的弟弟面对着无上的荣宠那般沉稳，不卑不亢，他头一回从心底里涌起一股感慨和欣赏。他扪心自问若易地而处，也做不到像萧寰翎一样从容不迫。 “这几年你离家后就再未回去过，为兄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你决心离开萧家，与我们断亲，更和父亲断绝了父子之情。父亲当时在气头上才将你从族谱中除名，也不许府中所有人再提起你。但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是不是该回府去看看父亲了。父亲年纪越发大了，最近身体状况也不太好，精神也十分不济，我看得出来他尽管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特别想你回家看他的。” “听萧管事说这几年你常会托他往碧落轩给陈嬷嬷送东西，你连一个只是半道上照顾你的嬷嬷都如此有情义，怎么就无法对自己的父亲多一丝宽容。” “这几年你从不对人说自己出自兰陵萧氏，也不说自己是萧嵩之子，即便同在一朝你见了我与长兄也如陌生人一般。你萧寰翎当真要和我们萧家撇得如此之清吗。可我们身上都留着父亲的血，我们同出一脉这是事实，即使我心里仍然不喜欢你这个弟弟，可我们是兄弟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 第187章 兄弟 萧寰翎看着萧华俊秀端方的面容。 “你今日过来是来做说客的么。” “若是如此，就请回吧！” “我萧寰翎本就是个冷心薄情寡义之人，当不得你萧侍郎大人如此费尽口舌和心思。” 萧华一贯秉持端雅有度的行事做派，可在萧寰翎冷刺刺的态度下也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他现在终于也明白了他父亲的无力，也体会到了一点他父亲从前为何每回被萧寰翎轻易就挑起了怒气。他们之所以次次剑拔弩张，一方面是他父亲向来说一不二，也不容人忤逆反驳自己。萧华想到自己和长兄萧衡对他们的父亲可是极恭顺的。 父亲其实也是非常在意萧寰翎这个儿子的吧，若不在意就不会每次都忍不住上火了，真的毫不在意是会放任自流，根本不会理会的。 “父亲他心里是有你的，他不过是拉不下脸面，又太固执。” 萧寰翎不为所动，眼里带着不解和疑惑，他不懂向来无视他从不曾将他视做兄弟的人，今日为何出现在他家中还一副想要重拾亲情，告诉他从未对他和颜悦色，从未给过他爱护的父亲心里有他，更摆出要与他恢复兄友弟恭的模样来。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只有一句话，在我决定和萧嵩断绝父子关系，脱离萧家的那一日我便没想要再回头。所以你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 没料到萧寰翎真会如此决绝没有丝毫转圜，萧华立时就生出一股怒火。 “萧寰翎，你妄读圣贤之书，你妄为人子，陛下知道你乃如此绝情绝义之徒吗？” “父亲而今已是风烛残年，只是想要再见一见自己离家的儿子，你为何连这一点小小的心愿都不愿成全他。父亲再有不是之处，为人子女难道还要心存嫉恨不成。他生你养你，没有对不起你，说起来还是你欠了他生恩养恩，你不思报答也罢，怎么还对他的病痛视而不见，不闻不问。” 萧华目光犀利，字字铿锵，好像随时就会奋起给萧寰翎一拳。 姜壑原本出于礼数，便站在屋外没有进屋打扰，听了萧华对萧寰翎的责难和怒骂，不由大为光火，一时没有忍住就奔进屋内满眼敌意瞪视着萧华。 “喂，你骂谁呢，赶快给我大哥道歉。否则小爷我今日这拳头绝不饶你。” 说着还握起拳朝一脸惊愣的萧华比了比。 萧寰翎看着以维护的姿态挡在自己身前正恐吓萧华的姜壑，眼底闪过一抹柔和与暖意。 “小姜，你先出去。” 姜壑闻言回头看着萧寰翎，显然是不情愿的。 萧寰翎抬起手拍了拍姜壑的肩头。 “无事，你出去吧。” 见萧寰翎坚持，姜壑也无法只得点了点头。 “那我先出去。若是他敢再骂你，我可不管他是谁，是不是你兄长，我看不惯就照打不误。” 说着凶狠瞪了萧华收回拳头走了出去。 萧华将萧寰翎和姜壑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不知为何竟有几分失落和羡慕。二人兄弟情深的样子他看着着实有些刺眼，尽管他不愿承认。 “阁下要说的应该都已说了，骂也骂了，没有别的事就请离开吧。我还有事就不陪了。” 萧寰翎赶人的意思很明显，萧华不笨自然听得出来，何况在来萧园见萧寰翎之前他就已做好不受待见，不被欢迎的准备，只是临到眼前他才知道自己会如此不好受。 被姜壑打了岔，心里堆积的怒火也消散了。 “自长兄离世后，父亲他老人家仿佛一下子就老去了，这些日子他越发不大好了，或许……或许某一日就会一病不起……他可能是感觉自己生命就要走到尽头，前日更是将我叫到跟前叮嘱了许多。他让我将发誓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将你视做萧家人，要爱护你这个弟弟……你离家那些日子，父亲有时会去你居住的清萱堂坐坐，我想父亲是思念你的，也是心有悔意的。” “你若是想通了就在离开长安前回萧府看望一下父亲……别等将来后悔。” 萧华话落便不再看萧寰翎，连告辞都未说便越过他举步朝屋外走去。 等出了书房萧寰翎站在门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侧目看着面容尚有些稚嫩的姜壑。 “阿翎这次往太原府述职，你应该会随他一道同去吧。小兄弟，阿翎就有劳你多多看顾了。” 说着微勾起唇露出一抹微凉的笑容，在姜壑呆怔的目光下走了。 “萧大哥，我觉得你二哥他这个人不坏，而且似乎还挺关心你的……我……那个，我是想问你，你可要回在离开长安前去萧家见你父亲吗？” “我知道自己不该多嘴，可那毕竟是你的父亲，他如今生病了，你作为儿子的是再如何也该去看望的。” 姜壑一进屋就奔到萧寰翎跟前劝他。 萧寰翎温和地看姜壑一眼，说出的话却有些冷冰。 “你懂什么。” 姜壑有些不服气辩驳道。 “你们家的情况我肯定是不懂的，可我娘在我懂事起就告诉我，这天下的父母都是爱自己孩子的，即便真的感情淡泊，可血缘是斩不断的。萧大哥，就算伯父他曾亏待于你，你也决心和萧家人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可你身为你父母亲的儿子该尽的孝道是不能不尽的。他们如何是他们的事，你无愧于心就好。” 萧寰翎看着面前对自己说着一番大道理的姜壑，突然间感到对姜壑有了新的认识。 原来总爱跟着他的少年已经长大了，而且成长的很好，极明事理。一瞬间他对这个自己当做弟弟的人成长的十分优秀而深感欣慰。 “小姜，你娘会因为有你这个儿子而感到自豪的。” 萧寰翎的话令姜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出门一趟。” 说着就转身大步出了门。 姜壑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等他追出门去时就只看到萧寰翎远去的背影。 “嗤，我就知道，你就个嘴硬心软，冷面心热的。这不还是巴巴跑去萧府见那个劳什子父亲了么。” “哎，这也是人之常情。哪有儿子真的能狠心置自己的父亲不理的……” 姜壑自言自语着，神情里不禁带了些落寞。他也想见自己的父亲，可他那个早逝的父亲他此生都不可能再见了。其实他心里是会羡慕有父亲可以孝顺的人的。 第188章 临出发前 萧寰翎去牵了流云出了萧园后便直奔萧家宅院而去。 穿行过热闹的坊市，萧寰翎自街道中疾驰而过，大约半个时辰后就从最冷清的地段来到长安城中最多王公贵族宅邸聚集之处，而萧家宅院无疑也在这最贵的地段。 萧寰翎在萧府大门前下了马，看着门前两只镇宅的瑞兽，兼具世间气派极富底蕴的门楣，他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陌生来，从前他无数次从这大门而入，可此刻仿佛是他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看一看它。 “四公子！” 门内的护卫听到马蹄响声出门来看，一眼便认出了萧寰翎，虽然对他的到来有些讶异但还是急急地上前来行礼。 另外三人见状也跟着出门来迎，尽管他们都是年前才上职不认识萧寰翎，但为了不出错自然不敢怠慢。 萧寰翎认得唤他的护卫，见其笑着和自己见礼便朝他微一颔首。 “老爷可在府中？” 年轻护卫接过萧寰翎手里的缰绳。 “禀公子，老爷今日未出府去，这会儿子应在后院呢吧！” 萧寰翎应了声“嗯”，随即又道。 “劳你看一会儿我的马，我进去看看我父亲。稍后就出来。” 年轻护卫明显有点受宠若惊。 “四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您如今可是统领金吾卫的将军，小的可仰慕您了。能帮您的忙小的很荣幸，何况小的为萧家做事，您也是小的主子，为主子做事是本分。” 萧寰翎闻言略一颔首只淡淡笑了笑。 “有劳了。” 话落缓步踏上石阶走进宅中。 萧寰翎这次回来并不愿弄得人尽皆知，估摸着萧嵩该在后院他自己的居所，于是便运用了功法隐去踪迹避过府中一些人的注意径直朝晖文堂而去。 晖文堂是萧嵩住的院子，萧寰翎看着里头的一物一景，不由得忆起那些年他在福寿堂受过家法身上带伤从这经过的情景。原来他从前以为无法磨灭的伤痕，时过境迁之后已不能再牵动他的心绪了。那个时候他也愤愤不平，不甘过，为自己的出身，为不被敬爱的父亲所喜。还好他后来遇见了他的阿颜，那个让他感到温暖，满心欢喜的女子，他孤独的心总是有了停泊之处，已经拥有了最渴望的，其他的于他而言也就不重要了。 他的父亲真的老了，已不再高大，不再那么坚不可摧。 看着那个被婢女搀扶着在园子里慢慢散着步佝偻着脊背的老人，萧寰翎有一瞬间地恍惚。 萧寰翎就那么静静望着萧嵩的背影，没有再上前。 晃晃悠悠步履维艰的萧嵩却是又感应一般，他用自己那只干枯而失去了生命力的手按住了婢女的手臂，慢慢地转过头朝萧寰翎看来。 确定驻足在不远处的人是自己日夜挂念的小儿子时，不禁有些激动地眼眶一热，他期待地望着自己那正风华正茂，姿容明艳，身如俢竹，如朗朗明月闪耀华光的孩子，期待着对方能走近他，能再唤他一声父亲。 婢女是识得萧寰翎的，见了他便要行礼，只萧寰翎一个眼神制止她就停了动作。 萧寰翎没有如萧嵩所期待的上前和他说话，也没有开口唤他一声父亲，他只是站在原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在那清寂的园中，父子二人谁都没有主动开口，只那样无声对望着，似乎那段没有靠近的距离成了永远不能跨越的隔阂。 萧寰翎心知现在的他已经对眼前目光温和许多的父亲没有了怨言，只是他也没有了亲近的意愿，或许不恨不怨但也不靠近已是最好的结果。 最终他选择双膝下跪，朝萧嵩行了一个郑重的跪拜之礼，感激他多年的养育之恩。他在爱上他阿颜的一刻，便已决定孑然一身无家无君，如此无论将来他会怎样萧家也不会因他所累，而他就只当自己心爱之人的萧寰翎就好。 在萧寰翎跪下那一刻，萧嵩眼中的期盼热切便开始渐渐淡去，似乎已预见了什么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颓然地看着萧寰翎。 看着萧寰翎不带一丝留恋转身而去的背影，萧嵩颤巍巍地往后一跌，被婢女眼疾手快地扶住。 “翎儿……” 萧嵩明白今日之后或许此生他们父子再不会相见了。 六月十九宜嫁娶，宜出行，皇帝之前在朝堂上定下的萧寰翎往太原府任河东节度使的出发日期亦是今日。 天未亮萧园里头给萧寰翎准备行李和一应物什的人就忙碌了起来。 等大家按管事的吩咐为萧寰翎打点好了行李，便都恭敬的退到一边去了。 “将军，行李都准备妥当了。” 管事何奇走到萧寰翎身侧对他说道。 萧寰翎正和姜壑在谈话，听到声音转头去看他。 “辛苦了。” “我走后，萧园内外就交托给你照看了。” 何奇恭敬应是。其实他内心里是想着能跟随萧寰翎一道去太原府的，在他印象中边境不亚于苦寒之地，他担心萧寰翎到了那边又没个得力的人给他打点府中事宜，可他将想法和姜壑说了后姜壑劝他留在长安，毕竟他们去了那边随时有可能会和突厥人发生战事，一切都还不确定，要真打起仗来很多事情也就顾不上了。萧园是萧寰翎在长安的家，还是需要一个可靠之人打理的。他听了也觉有道理，于是也放弃了随萧寰翎等人去太原府的念头。 “将军大可放心，属下会看顾好萧园等候将军归来。” 萧寰翎点头，抬眸看向前庭那株开了好些橙红色花朵的石榴树，思及对施颜的说过话他的目光霎时变得分外温柔。 “家中的两株石榴树也交托给你了，务必时刻关注着。等结了果，果子成熟之后都要记得传信给我。” 何奇不解萧寰翎为何格外在意两株普通的石榴树但还是记在了心上，并保证道。 “将军放心，属下一定不会忘了。” 萧寰翎颔首又回头看了眼宅子里的一景一物，心头升起一股淡淡的不舍。 “再回长安也不知是几时了……” 姜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便对萧寰翎道。 “萧大哥，张亮和金吾卫的兄弟们都在等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萧寰翎回眸轻了声。“嗯” “将军，您带奴婢一起走吧……奴婢想跟着您，在您身边伺候。” 第189章 情错 “将军……” 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量才敢鼓起勇气为自己争取，争取一个能陪在萧寰翎身边的机会。小莲充满期盼地望着萧寰翎淡漠中带着三分冷冽的眼睛，一双眸子娇怯闪躲着，看着十分地我见犹怜。 可是对无关之人从来心硬冷漠的萧寰翎半点不为所动。 “她是何人？” 这句话问的是掌管着萧园内外大小事务的何奇。 何奇年长于萧寰翎，能做这宅子里的管事一是因为确实有才干，二是何奇一家子曾受过萧寰翎的恩，因此绝对忠心。何奇对萧寰翎非常尊敬，但同时也有点畏惧。比如此刻，察觉到萧寰翎已有不耐，心知小莲的所为必然犯了萧寰翎的大忌。 上前一把将小莲从萧寰翎眼前拉到一边，忙告罪道。 “将军，此人是属下去年从外头人牙子手上买的，当时属下看她年纪不大又可怜，便将人买了带入萧园做了个婢女。去年属下看她做事还比较仔细，刚好将军院子里缺个伺候的婢女，属下就将她安排到您院中做些洒扫工作……” “哪曾想……” 何奇也是此刻才瞧出看上去老实性子软和的小丫头，是对萧寰翎生出了爱慕之心，连带着心也大了，也忘了自己的本份。 一时他也自责起自己的疏忽大意来。他们将军如此风姿绝世的男子，放谁家姑娘天天看着也很难不动心思的。 在等待萧寰翎发话的时间里何奇百转千回间已想了许多。 小莲被何奇拉得退到一边，对着众人探究的目光不觉有些手足无措，她渴慕地朝萧寰翎望去，只期待能得到对方的怜惜。只是叫她失望难过的是萧寰翎根本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她。 来自小莲的目光太过有存在感，而且何奇的话也令萧寰翎皱眉，他无意为难一个小姑娘，更没有意愿要让一个姑娘家当众难堪，但已明白对方意图和心思的他是不可能放任不理了。以免对方会泥足深陷，他自认为只有将其远远送走才是上策，人他是不能继续再留在萧园了。 “本将军身边不需要婢女侍候。” “何奇，你做主，就在今年为这位姑娘寻一个品性忠厚，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为他们二人将亲事办了。世道艰难，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能得一个可以依靠的夫君便是幸事了。” “届时就从萧园出嫁吧，你看着多给她一些银子做陪嫁。” 萧寰翎的话不重不轻，可于小莲来讲无疑晴天霹雳，一颗芳心也碎了一地，她委屈，不明白自己为何遭了厌弃，没忍住眼里的泪瞬间夺眶而出。 “奴婢……奴婢错了，将军，将军，奴婢还不想嫁人……奴婢……” …… “好了，小莲，人要学会知足。收起你不切实际的心思。” 何奇看着哭哭啼啼不休的人，喝止出声。 何奇严肃的语气击得小莲瞬间就不敢再闹了。 萧寰翎收回视线，看向一旁正看得饶有兴味的姜壑，冷声道。 “走了！” “你马上就十八了，这个年纪也可以娶妻了，等过完年，我给你母亲写封信让她为你张罗张罗。” 姜壑闻言脸色巨变，几步追上往外走的萧寰翎。 “萧大哥，你说的不是真的吧，千万别，小爷还小呢，小爷一心只想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对儿女情长完全没有一点兴趣。” 萧寰翎听着身后姜壑急急的声音，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见萧寰翎不理自己似乎真下定决心要一意孤行给他找个娘子，姜壑就真的不淡定了。 “萧大哥，我错了，不该看你的笑话。这样吧，我们打个商量，最多来日我不将今天的事告诉杨姐姐。你要还不改变主意，那我可就不敢保证到时在杨姐姐跟前说什么了。” 萧寰翎早已收起了狡黠之色，凡是与施颜有关他就再无法维持从容和镇定了。 “行，你说的我答应便是。男儿是要先建功立业的，至于婚姻大事就等你再大点议也不迟。” 姜壑连连点头。 “就是，就是。” 得了准话姜壑也安下心来，殊不知萧寰翎心里此刻已因他用施颜来挟制他，而计划好待到了太原府后将进行一系列锻炼他的法子。 抬行李的人跟在萧寰翎，姜壑身后。 何奇也跟着出门相送。 自那日马球场上见过萧寰翎后施颜便每日掰着手指头，算着萧寰翎出发离开长安的日期。 “小八，你真的没有什么办法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宫吗。你就不能帮帮我？我真的很想去送一送萧寰翎。” “今日这一别，也不知我们何时才能相见了……” “抱歉啊，颜颜，我也很想帮你，可暂时还无能为力。只有等完成这里的事，有了功德和奖励，我们去到下一个地方，那个时候我能做到的就比现在多很多了。” 0804懒洋洋地回道。 施颜本也没有抱太大期望，从0804口中得知没法帮她出宫也只是有点失落而已，她深信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她与萧寰翎就可以好好的在一起，不会只是相聚短暂总有别离。 “既如此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算了，我不该这样伤感的。虽然不能送他，可我能在心里为他祝福，愿他平安，祝他一切顺利。” 听着施颜低落的语气，感应到施颜想法的0804却是有些惆怅，它早已知晓最终的结局，但又不能将一切告诉施颜。也许在施颜对萧寰翎动心之前它就该极力劝诫施颜，让她不要对这个时代的任何人动情。是它低估了萧寰翎对施颜的执念，低估了人类的情感，即便在它心里向来理智多过感性的施颜，在一份纯粹真挚的爱中也会不由沦陷其中。 临近六月天也越发热了，眠花轩内放了冰盆降温，小蝶又在一旁为她打扇，施颜斜靠在榻上望着窗外烈日炎炎，那神情看着有些出神。 小蝶瞧了施颜几眼只以为她因天热才恹恹的没有精神，并未想太多。 萧寰翎一马当先，姜壑，张亮二人紧随在后，二十名金吾卫精锐一身轻铁甲胄，满身肃杀，身骑骏马跟在三人身后出了城。 第190章 不舍 在离开之前萧寰翎驱使着流云奔至一处山坡之上，策马回身遥遥望着壮阔的长安城，和那权利的中心隐隐约约中不太清晰的巍峨宫宇，仿佛自己的视线能穿过一切阻隔看到那其中某座宫殿里的人，他的眼神是那样眷念那样温柔和不舍。 若是此时此刻施颜能在他眼前，定会感受到他的深情和依恋。只是可惜她看不见。 “阿颜，我知道你没有办法来送我，可在走之前真的见不到你我竟如此失落，难过。” “昨晚我就该不顾一切去宫中见你一面的，也好过现在来后悔……” “呵……我真是，我在想什么，明明是我自己强撑思念，不愿做个离不开温柔乡的懦夫。既然选择了就不该后悔。我从不知自己竟是个如此黏人的，你若知道了定是会笑话我吧，阿颜你本就喜欢打趣我……” 这样想着萧寰翎不禁就笑了起来。 “阿颜，我会尽快平定边境，你等我……” 萧寰翎将所有的不舍藏在心底，勒了一把手中缰绳转身朝不远处正等候他的队伍驶去。 烈日当空，马蹄声响，尘土飞扬，只见一行人越行越远，直到驶向那苍茫尽头再看不见了。 遵施颜之命藏身暗处跟随前去护卫萧寰翎周全的海越，看着那一行已然消失于眼前的队伍，才收回目光掩去眼底一抹幽深对身旁的一名昆仑奴道。 “我们也该出发了。” “阿让，你跟阿克他们一定要记得我说的，此行第一要事是要保证萧寰翎的安全，其他则是次要的。当然保证萧寰翎安危的前提是先保护好自己，这也是主子的意思。” 阿让等人如今也能听得懂一点汉话了，闻言都点了点头。 “走吧，赶路要紧。” 说着便策马朝萧寰翎离开的方向奔驰而去。 阿让等四人见状遂扬鞭立刻紧追而上。 南熏殿，眠花轩内。 在小榻上靠了会儿的施颜看着窗外的日头淡淡道。 “小蝶，现在大概什么时辰了？” 小蝶闻言走到另一处窗边探头去看了看，然后估算了一番。 “回娘娘，这个时辰应该是近未时了。” 施颜始终不太明白古时候的人都是如何拥有估算时辰这项技能的，关键是几乎大多人都算得比较准确，反正她自来到这个异时空的大唐一直到现在还是没学会怎么去分辨时辰。 “未时了么，那想必阿翎他们已经出城了。” 随着施颜低低的话音落下，小蝶这才后知后觉自家主子今日为何神情恹恹不得开怀的症结所在了。 “原来娘娘心里正想着萧公子。倒是奴婢忘了，今日便是萧公子离开长安往太原府任职的日子。” “娘娘，您莫要怪奴婢多嘴，您这样念着一个人又不能和他在一起，不会觉得很苦吗？” 小蝶心疼地看着施颜，心里不觉有些难受。 施颜闻言诧异地回过头，当触及小蝶眼里的心疼与关切时，不由心中一暖。施颜微牵起唇，脑海中浮现出萧寰翎的面容。 “我没有觉得苦，反而很欢喜。因为知道他怀抱着怎样的心意在爱着我，有一个人爱着我，而我也喜欢他，即便我们暂时还不能在一起，可我们所拥有的都是真实的。” “就像你对小沈，你难道能说在我还没有同意你们的婚事前，你和小沈尚不能确定将来会不会走到一起，你们二人相互喜欢，又不能常常见面，当时的你也会觉得苦吗？” 小蝶一时愣住了，她答不出来，因为那个时候她全然没有想过太多，但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察觉到沈知对她的心意，意识到自己也喜欢对方的时候大多时候她都是快乐的。 她无法反驳施颜的话可她也不认可。 “可娘娘，我同小沈，你和萧公子，这根本不一样啊……” 施颜好脾气地笑笑。 “好啦，好啦，我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还是先说你的人身大事吧。” “前些天我和陛下提过你和小沈的亲事，说要选个黄道吉日送你出嫁。我已经给你们挑好了日子，就在三日后。我昨日通知小沈去准备了，你就等着做一位美美的新嫁娘吧。嫁衣我早前已命人为你去裁做了，那天我让阿蛮为你梳妆，令这宫里的姑娘们送你出嫁。保证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施颜说到此处脸上的笑越发灿烂明媚。 “想着终有一日你要嫁做人妇，去过自己的美满日子，我便早早为你准备好了一份丰厚的嫁妆。等以后你成了亲不在我跟前，你有了嫁妆家底傍身，也能过得富足惬意。而这也是我所期望的。” “记住，可别让小沈欺负了去。当然了，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互相扶持，做到相互尊重，爱护关心彼此。总之，你自己的日子还得你自己去经营，旁的我就不多说了。我这里你别担心，别太牵挂，也不用放不下。有阿蛮在我身边，我也不孤单。” 小蝶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娘娘……” “您怎么……奴婢没想到会这么快……可是，奴婢还不想离开您……” “其实，奴婢也不是一定要嫁人的……” 小蝶说着已然哽咽，眼里的泪扑簌扑簌地掉个不停。 “娘娘就是有阿蛮了，这才舍得让奴婢嫁人。奴婢这是不得娘娘喜欢，碍您的眼了。” 施颜瞧着小蝶委屈的样子，心里也有些酸涩。 “听听你说的什么话，我几时觉得你碍眼了。要是被阿蛮听到你这番话该要难过的。她可是真心将你当做了姐姐。” 小蝶闻言顿时就惭愧起来。 “是我口不择言了。” 意识到自己方才像个孩子还哭了一场，小蝶抬起头看着施颜揶揄的眼神，一下就羞臊得涨红了脸。 “擦擦吧！瞧你鼻涕眼泪的，叫你家小沈看到，还以为本宫骂他的心上人了。” 施颜没好气地递给小蝶一张帕子。 小蝶抿着嘴也不说话了，只乖巧地接过施颜手里的帕子将脸赶紧擦了擦。 “奴婢让娘娘看笑话了。” 委屈伤心的哭了一阵，小蝶也不好意思再哭了。 施颜见小蝶面无异色心情也平静下来，心头那酸涩之感和不舍也消淡了不少。 “我是盼着你好的。” “要嫁人了，开心点。” “虽是要出嫁了，我这里也永远都是你的娘家。可记住了。” 小蝶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面上也现出了一点点欢欣来。 第191章 送嫁 不知不觉萧寰翎离开长安已有四天，昨日傍晚施颜收到了苍羽送来给她的信件，信中萧寰翎向她报了平安，且已在太原府安顿下来，一切都很顺利，让她不必担心。信中萧寰翎向她讲述了一番河东风貌，字里行间更充满着对她的思念和关心。看过萧寰翎的信后施颜对萧寰翎的想念就更浓了，拿起笔她有很多话想要写在信里，可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内心情感，以平和的口吻写了一封信给萧寰翎。 “这个时间苍羽应该快要将信送到萧寰翎手中了吧。” 此时的侧殿非常热闹，施颜回过神来笑看着眼前一幅美好的景象。阿蛮正为穿着一身喜服的小蝶上妆，其他人则全都一脸笑容围绕在小蝶身边。作为今日的新嫁娘，小蝶无疑是所有人祝福的对象。 “娘娘，您快过来看看，奴婢给小蝶梳的这个发式好不好？” 今日被指派专门来为小蝶梳发的宫婢媛儿朝施颜看来，一脸等候夸奖的模样。 施颜莞尔一笑缓步走上前，目光柔和地仔细将小蝶打量了一遍。 “再美不过了。” 小蝶看着镜子里倒映出的和平时格外不同的自己，再听到施颜的赞美，一时就羞红了脸。 “娘娘说的哪里话，奴婢怎么可能称得上美。要说美，娘娘才是我们大唐最美的人。” 在小蝶心里她侍奉的主子就是天下最好看的人了。 施颜闻言浅浅一笑。 “傻丫头，你怎么就不美了。而且今日的你就是最美的。” “你们说是不是。” 在场的人当即附和。 “娘娘说的对，咱们小蝶今日就是最美的新嫁娘。” 阿蛮帮小蝶化好眉，涂上口脂，俯下身定睛地看着低眉含羞的小蝶，随即也露出一抹笑来。 “小蝶姐姐，你若不相信我们说的，可以好生看看镜中的自己。” 小蝶闻言忍不住有些心动，于是也忘了害羞，抬起头来望着镜子，这一看她自己也愣了片刻。原来她也有这么娇美妩媚的时候。 “你们瞧，小蝶这是看自己太美了，瞧着自己的模样竟然还看呆了。呵呵……” 一名长相清秀的小宫女许是天生性子活泼，见小蝶看着镜子发呆，天真烂漫地打趣道。说着还捂着嘴偷笑。 小蝶一下就被说的不好意思了，回头哀怨地瞥向众人。 “好啊，你们都欺负我是不是。” 众人闻言连忙都笑着摆手道冤枉。 “没有，没有……” “我们哪会欺负新娘子……” 小蝶见众人合起伙来看自己笑话又是气又是委屈，忍不住求救似的看向施颜，期盼对方给自己做主。 “娘娘，你看她们……” 施颜看着笑闹的一群人，再看抿着唇含羞带怨，但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幸福和欢喜，如一朵娇艳海棠的小蝶，心中一片柔软。 “好了，好了，你们就不要再逗她了。今日新娘子最大，你们都得让着她，谁都不许让我们的新娘子不开心。” 小蝶顿时也不幽怨了，有了施颜给她撑腰一时底气也更足，完了还神气地抬了抬下巴，像是在向大家显摆。 “看你们还笑话我。” 施颜看小蝶跟个孩子一样，好笑地摇了摇头。 众人则也配合道。 “是是是，美丽的新嫁娘，今日你最大，我们都依着你。” 小蝶看大家都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心里也涌上一股暖意。 “谢谢你们。” “我会永远记得今天的。你们送我出嫁，我很开心。” 小蝶真挚的道谢一下就惹得在场所有人红了眼眶。 阿蛮伸出手去将小蝶的手握住。 “小蝶姐姐，阿蛮祝愿你过得幸福。谢谢姐姐对我一直以来的照顾。” 小蝶感受到阿蛮真挚的心意，没忍住也红了眼眶。 “你放心，我会努力过得幸福的。” “还有不必说谢，我们是好姐妹不是吗。” “以后娘娘就拜托你照顾了。” 阿蛮眨了眨湿润的双眸，点了点头。 “嗯，姐姐放心。我会用心伺候娘娘，会照顾好她。” 施颜看着二人仿佛在交托大事的模样，心中虽动容，但还是开口打断了她们。 “你们两个都将眼里的泪收收，大喜的日子，该高兴才是。何况我一个好手好脚的，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你都要嫁人了就不必挂念我了。” “又不是嫁了人就不能回来，你想见我们了还是可以入宫来的。” 小蝶将眼里的泪逼了回去，看着施颜的眼睛，像是找到了面对未知的力量和勇气，瞬间破涕而笑。 “娘娘说的小蝶可是记着了，奴婢想你们了就进宫来看你们。” 施颜哪里不明白小蝶其实是没有安全感的，又对未来充满了迷茫，这个时候她当然要给她信心的。 “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家人，不会变的。” 众人听到施颜的话心头都十分触动，也对她们眼中向来为之羡慕的一对主仆，为她们之间无人比拟的情谊很是羡慕。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施颜见气氛太过安静，于是转头去看阿蛮。 “阿蛮，你去外头看看小沈来接了没有。” 施颜的话顿时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走了。 霎时众人都开始起哄，催促着阿蛮。 “阿蛮，你快出去瞧瞧新郎到了没有……” “对啊，这个时辰小沈也该进宫了。” 阿蛮架不住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热情，朝施颜恭敬行了一礼，便出门去看情况了，只是临出门前特意看了小蝶一眼，见小蝶眼里有期盼之色便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 等阿蛮走后小蝶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急切尽量端持地坐着。 去打探情况的阿蛮没多时就回了，一进殿便快步走到施颜跟前禀告道。 “娘娘，奴婢听前头去探消息的人说小沈大人迎亲的队伍已在宫门外候着了，小沈大人这会儿正骑着马往南熏殿这边来，想必不消两刻钟功夫就该到了。” 施颜闻言颔首一笑。 “小沈这小子办事还挺稳当，没叫我们小蝶苦等。” “既然人就快到了，我们这里也派人去迎一迎。” “阿蛮，你去为小蝶将头纱覆上。” “媛儿，萱草，你们两人去殿外迎一迎小沈。等人一到就直接将他领到侧殿来。” 三人立刻应是。 “小蝶，这里的三个木匣子是我为你准备的嫁妆。这两个是我给的，另一个是陛下听说你们今日成婚特意赏赐给你们俩的。有了这些傍身，足够你衣食无忧了。” 第192章 愿景 小蝶看着摆放在桌子上的三个精致的木匣子，思及施颜的一番心意，就忍不住湿了眼睛掉下泪来。 这世上还有谁会如此为她着想呢，只有她的娘娘了吧。 “娘娘，小蝶自小命苦，早早地失了双亲，被买入杨大人府中后也一直过得小心翼翼的，直到遇到您。您待奴婢亲厚，宽容，还如此为奴婢的将来费心，奴婢何德何能得遇娘娘。” “娘娘，请受奴婢一拜。” 小蝶说着已起身跪在地上对施颜躬身拜了下去。 施颜见状上前去将小蝶扶起。 “你这是做什么。” “看你，好好的妆也哭花了。我为你做这些，是因为你很好，我愿意为你做这些。” “阿蛮，赶紧帮她重新上一下妆。” 阿蛮连忙应下，将小蝶牵到梳妆匣前坐下为她重新上妆。 “娘娘，小沈大人到了……” 萱草走进殿内，满面笑容来报。 随着她话音落下，殿内众人就见身穿大红色喜服，身形高大，面容清俊，眼角眉梢都是春风之色面带喜气的沈知迈步而来。 阿蛮已为小蝶盖上了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头纱，见沈知出现，便将小蝶搀扶起身，并倾身到她耳边笑言道。 “小蝶姐姐，你的新郎他来接你了。” 小蝶的双眸透过头纱望向沈知，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来接自己心里像裹了蜜糖一样的甜，只是因着羞涩没看一会儿就将视线撤离。 沈知望着眼前一身喜服，将要与自己携手一生的女子，一颗心也似泡在酒中已然有些醉了。 施颜看着一对新人，心头很是欣慰。 “沈知，今日本宫就将小蝶交给你了。以后你要爱她，敬她，护她，如你之前对我承诺的那样。若你辜负她，伤她，即便天涯海角本宫也不会饶了你。” “当然，小蝶她也不是个傻的，你若有一日负心负情，她必会离了去。” 沈知的视线一刻都不曾离开小蝶，听了施颜的话，他俯下身在施颜面前跪下，恭敬而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沈知多谢娘娘对小蝶的爱护和照拂。这一拜是臣代我妻向娘娘行这一礼。” 说着又是一拜。 “这一礼则是我夫妻二人对娘娘恩情与成全的感激。” 小蝶闻言已是热泪盈眶，她知道自己没有喜欢错人，沈知懂她，更用自己的方式全了她心中对施颜的感激。 施颜看着一对互相为彼此着想的璧人，为自己成就了一桩好姻缘而高兴。 “你起来吧，你的谢本宫收下了。” “将你的新娘子接回家去吧。” “本宫祝你们二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顺遂幸福。” 沈知又是一拜这才站起身，走到小蝶跟前从阿蛮手中将小蝶的手拿过握在自己手心里。 “我们走吧。” 小蝶哽咽着点点头，在被沈知牵着离开时泪眼婆娑地去看施颜，依恋而不舍地唤了一声。 “娘娘……” 施颜差点没忍住落下眼泪。 “去吧，以后你有的都将是欢喜和幸福。莫要误了吉时。” 小蝶含泪应了一声，她知道再不舍得也要走了。 沈知牵着小蝶走出侧殿，殿内送嫁的人便都跟着施颜一起目送一对新人。 南熏殿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乃是李隆基命内务府拨来的，专程用来护送小蝶出宫。 沈知将小蝶扶到马车前，两人一同向施颜拜别。 之后由阿蛮将小蝶扶入马车内坐好，媛儿，萱草两人则将施颜为小蝶备的嫁妆，还有南熏殿众人备的礼物，及一些随身物品搬入马车之中。三人陆续和小蝶话别，说了些贴心话才作罢。 沈知则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下翻身上了马。 “娘娘，告辞！” “诸位，告辞，今日多谢了。” 施颜朝沈知挥了挥手。 沈知颔首将视线收回勒了下缰绳慢慢朝宫门驶去。 赶车的太监见状立刻驾驶着马车跟上。 看着沈知身骑骏马领着马车中的新娘渐渐远去，一股难言的伤感漫上施颜心头。曾几何时她还与小蝶在洞灵观中相依为命，互相作伴，现在就要亲自送她出嫁了。不得不叹，时光飞逝，光阴似箭。 “小蝶，虽然无法去现场参加你们两人的婚礼，可只要一想到你们会组成一个和美的家庭，心里头那点子失落倒不值一提了。以后和小沈好好过日子。你们一定要幸福，要白头到老……” 目送一对新人离去，众人伤感不舍之余也都十分羡慕同为奴婢出身的小蝶，有一国贵妃为之打算，为之操持终身大事，这样的体面和恩典就算是一些皇亲贵族也不一定会有。小沈不过一个皇宫护卫，却被允许骑马进宫来接身为宫中女官的小蝶，在她们所有人眼中就是天大的恩赏。 小蝶出嫁后，南熏殿没有她在确实像少了什么，也冷清了些，一开始施颜有些不习惯，好在有阿蛮陪着说话，施颜倒也渐渐适应了没有小蝶在身边的日子。 “娘娘，明日就要随陛下去骊山行宫避暑了，路上舟车劳顿的，您今日就早早歇下吧，别看书了。” 阿蛮将灯芯剪去添了些油再将绣了四君子图案的罩子罩上，转头去看斜倚在小榻上穿着月白色宫装，在灯光下显得慵懒又柔美的女子。 施颜将书合上抬眸看向阿蛮浅浅一笑。 “好，就听我们阿蛮的。” 说着就将书往旁边的案几一放，起身下了地。 “你陪我回寝殿，这里就留给萱草她们收拾。” 阿蛮笑着点点头。 “这样最好了。娘娘，奴婢这就送您回寝殿休息。” 六月末的天最是炎热，施颜在回寝殿的路上不时还能听见自草丛间传出的虫鸣之声。 “今晚的月色真美呢！” 看着夜空中的那轮月亮，那些闪烁的繁星，施颜不由得就开始想念远在太原府的萧寰翎来。 “阿翎，你在那边也会看到这样美丽的月亮吗。” 当然是能的，月亮在天上，心有牵挂的人抬头看天看的就是同一轮明月。 萧寰翎立于太原府宅邸中的庭前望着天上那一轮明月，仿佛透过月亮的的光芒就能看到自己思念的人。 “阿颜，现在的你应该睡了吧。可我却难以入眠，不过数日我已是相思入骨，思你成疾。” 翌日，晴，载着帝妃二人的御辇出了城门，往骊山行宫的方向驶去，因是天子出行不仅有近卫军护送，更有金吾卫和皇帝亲卫护卫在侧，此去行宫的大臣都是李隆基特意钦点的，而朝堂国事李隆基交给了太子，宰相李林甫则从旁协助太子。李隆基深谙相互制衡之术，心知太子，李林甫两方势力数来不合，让此二人处理国事也能互相牵制，他也不必担心皇权旁落不受他掌控。 对于帝王此次往骊山行宫小住，放任国事不顾，朝中许多文臣都猜测乃是贵妃蛊惑君王之故，一时间各种不利于贵妃的传言甚嚣尘上。 已在去往骊山路上的施颜，尚不知情自己已因无心朝政的李隆基而被朝臣们怨骂上了。若是她知情或许也要道一声冤枉吧。 第193章 无题·十四 萧寰翎在太原府任职期间，突厥屡屡扰乱边境但只抢夺一些财物便离开，倒没造成大的动乱和伤亡。自天宝三年八月，拔悉密攻杀乌苏米施可汗，后突厥残部立其弟鹘陇匐白眉特勤继位，是为白眉可汗。之后突厥大乱。李隆基命朔方节度使王忠嗣趁其乱出击，破后突厥左厢阿波达干等十一部。回鹘和葛逻禄一起攻杀拔悉密颉跌伊施可汗。回鹘首领骨力裴罗占领突厥故地，天宝四载正月，骨力裴罗击杀后突厥白眉可汗，送其首级至长安。后突厥毗伽可汗妻骨咄禄婆匐可敦率众归唐，突厥也元气大伤一蹶不振，只没多久就有一小股势力渐渐做大崛起，因此又不安分起来。而其中以一名叫阿史那·玖耶黎统领的部落最为悍勇，最有实力，也最是难缠。 因总有突厥人成群结队侵扰大唐边境，为让百姓生活安定，萧寰翎便派出姜壑和张亮带着金吾卫，和一百兵士干脆在突厥经常骚扰的城镇驻扎下来。 之后每次突厥人再来骚扰，行抢夺之事，无一例外都被姜壑，张亮带人将其剿灭干净，或是畏于姜壑等人的骁勇突厥人也安静了一段时间。 也或者是正值夏季突厥人才暂时选择安静蛰伏，只等一个时机就卷土重来，大举进犯而来。 要萧寰翎相信突厥人已彻底打消掠夺的心思是不可能的，将突厥人习性摸得一清二楚的他无时不刻都在为日后的一战做着准备。他亦深知素有野心的阿史那·玖耶黎是个不可轻视的存在，对方一定正在暗中筹谋着什么。 “游牧民族都是靠天吃饭的，尤其冬天难熬为了族民能过一个衣食充足的暖冬，他们定会在入冬前大举来攻抢夺我边境百姓的物资和粮食。我们汉人面对严寒兴许还不及他们这些习惯了严寒酷暑，与天争斗的民族，他们生性狡猾，掠夺和不屈不挠是他们的本性。吩咐下去，每日的操练谁都不能懈怠。” 萧寰翎对姜壑，张亮道。 姜壑，张亮领了命便离开了。 昨日萧寰翎收到从长安的来信，信是管事何奇写的。 信中讲了些长安城中发生的事，还有朝堂上的一些事，然后还有他最关心的那两株石榴树的情况。 石榴树结果了，临近十月兴许就能成熟，何奇告诉他石榴长得很好，每棵树上大概结了十几二十个果子，长势还不错。想着到时能让施颜吃上萧园中石榴树上的石榴，萧寰翎就开始期待起来。 只是还有一件事让他烦闷，从何奇的信里得知李隆基带着他的阿颜去了骊山行宫，二人还要整日朝夕相对他就烦闷难受，明知不应该，但他还是嫉妒了，他嫉妒霸占着自己心爱之人的皇帝。 压下心底那一丝烦闷，思及身在骊山行宫的施颜，萧寰翎便铺上纸提笔伏案给施颜写起信来。 说是来骊山行宫避暑，实际上李隆基的目的是带了自己心爱的贵妃到骊山的别宫华清宫来长住的。华清宫中有李隆基最满意的温泉池华清池，天气炎热难熬耽于享受的帝王每一日都会到华清池中泡一泡。这些日子李隆基极尽享乐之能事，施颜看着也逐渐麻木，也懒得再去劝诫。 每每帝王相邀施颜一同泡温泉，都被施颜以不同的理由推拒了。 今日李隆基又开口让施颜相陪，已拒绝了数次，看出李隆基面色不愉的她沉吟片刻后就没再找理由推拒答应了下来。 只一到华清池施颜便将里头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而后故作温柔小意的提出要亲自侍候李隆基，李隆基闻言自是高兴，待李隆基入了池中施颜便将一杯撒了药粉的葡萄酒递给李隆基，见对方毫无怀疑地喝下立刻便昏睡过去，施颜便到外头叫来阿蛮，和阿蛮合力将李隆基搀扶到了榻上躺下。 “娘娘，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泡温泉太久昏睡了过去，可要叫薛太医前来为陛下看看。” 阿蛮低下头看了眼并不像有何不妥的帝王问道。 施颜轻声道。 “无事，陛下只是睡着了，让他歇歇。你先出去守着，我再泡一会儿温泉。想必等会儿陛下就会醒了。” 阿蛮没有想太多，也一向唯施颜的话是从，于是点了点头就退了出去。 等阿蛮离开后施颜走到旁边的一张下榻上坐下。 “小八，你陪我说说话呗。” 0804咻得一声已从施颜的识海中飞了出来。 施颜看着眼前从半透明状态慢慢显现为一个十二三岁，容貌十分秀美的少年模样的0804当即就怔住了。 “小八，你怎么长得这样快，才多久你就从小孩儿长成少年了，而且还长得这么漂亮。要不是认得你的小孩儿时的样貌，我都会怀疑你被掉包了，我看到的是不知哪里来的小姑娘。” 0804一听就恼了。 “颜颜，我生气了噢。” “你意思是我长得像小姑娘？这可是我精心设想的容貌，难道不比那个萧寰翎好看！” 施颜噗嗤一声笑了。 “呵呵，别生气，别生气。你误会了，小八堂堂男子汉怎可能会像小姑娘嘛。你好看，最好看了。你的好看和阿翎不一样，没必要和阿翎比啦。” 0804不乐意了，它可是特意为了今日选了一身最好看的衣裳，打算着在施颜面前出现让她看了好生惊艳一回的。 看出施颜态度敷衍0804精致的下颌微扬从鼻子中发出一声轻哼，神情看上去高傲极了。 施颜上前一把拉住还在生闷气的人。 “我们小八最大度了，不会和我计较的是不是。来来来，过来坐。我们聊聊天呗。” 0804也是个傲娇的但很容易被施颜一张巧嘴给哄住，也乖乖任施颜拉着一同在那下榻上坐了下来。 “小八啊，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等你越长越大能力也会越来越强 ，那现在的你是不是比以前厉害了。” 0804傲娇地点点头。 “那是自然。” 施颜一听当即就眉开眼笑地央求起来。 “小八，那你能告诉我萧寰翎现在过得好吗，可否让我看到他在太原府那边的具体情况？” 对着施颜一脸期待的表情，0804有些嫉妒能让施颜时刻挂念的萧寰翎，但它不愿施颜失望便如实道。 “他一切都很好，你只管放心就是。我虽能感应到他在太原府的情况，但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若要让我将他的情况用景象反馈给你，我暂时还没办法做到。” 施颜闻言也没有失望。 “这样便好。小八真厉害。” 施颜向小八竖起大拇指。 0804脸一红接着又道。 “对了，颜颜，再过几年安史之乱就会爆发了，你可要做好完全准备才行。你让海越和昆仑奴都去保护萧寰翎了，我虽能理解，但萧寰翎也不知何时能归，长安一旦陷落，你身边没个帮手可不好顺利脱身。我觉得你有必要将海越他们召回来。” 施颜看着0804认真的表情，沉思了一瞬。 “我明白。你放心，我有分寸。” 0804也不欲再多说看着施颜道。 “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 第194章 逝 李隆基在华清宫住了两个多月，这期间除太子无法做抉择的，及一些军机要件会由专人快马加鞭送至骊山华清宫中呈给李隆基处理，大部分政务多是太子和宰相李林甫两人分工处理。 这一年八月十四早先因受累于张守珪事件，被贬为青州刺史，累拜太子太师，致仕在家的萧嵩因病去世，享年八十余岁。远在太原府的萧寰翎收到父亲萧嵩去世消息已是数日后了，信是萧华写给他的，且有告诉他萧嵩身体十分不好，若是可以让他回家见他们的父亲最后一面。只是那送信人从长安来太原府，半道上碰到暴雨又遇山崩阻路，一连耽搁下来，足足迟了六日才到太原府。 萧寰翎看了信原本举棋不定犹豫要不要回长安一趟，第二日他就收到了何奇差人送的信。信里写着他父亲萧嵩已于五日前病逝了，让他莫要太过悲伤，而且府中也以他萧寰翎的名义去萧府拜祭悼念。当得知他父亲萧嵩去世的消息时，萧寰翎心中五味杂陈，他原来还是会难过的，即便那个时候他走得决绝，决心彻底斩断和萧家的所有关系，只是得知此生真的再见不到那个总是待他疾言厉色的父亲后，他心里的某个地方仿佛缺少了什么，空落落的。 姜壑看萧寰翎情绪不对，心知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于是自作主张将萧寰翎看过之后放在书案上的信拿过阅看，一看之下便怔住了。 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萧寰翎，姜壑欲言又止着还是开了口。 “萧大哥，节哀。伯父他走了，这是谁都无法预料的。你就算现在赶回去也做不了什么了，何奇既已替您往萧府拜祭过了，也全当是尽了孝，想必伯父在天之灵定能理解你。” 姜壑其实并不太清楚萧寰翎为何要离家在外独自开府，脱离萧家，和萧家人断绝来往，他看得出萧寰翎和萧华兄弟感情也比较淡薄，眼下即使得知了萧寰翎父亲病逝的消息，他不知其中诸多情由纠葛也不好多言，只能斟酌着安慰开解一番。 萧寰翎听后朝姜壑感激地笑了笑。 “你说的我明白，放心，我没事，也不会钻牛角尖。” “不过是一时对这个消息有些反应不过来，毕竟来之前我还见过他，他那个时候还好好的，这也就两个多远，没想到……” “算了，不说了，多说无益。人死如灯灭，他一走，我和萧家人就更没什么亲情了。相识这么久我好像也没对你说过，我不过一个外室子，在萧家从来就没有太多存在感，夫人对我虽算不上差，但却也不理会我，甚至厌恶我，我两位兄长都是嫡出，又十分聪慧懂事向来得父亲欢心，至于我，从小我就不讨父亲喜欢，所幸我也率性而为做个无法无天飞扬跋扈的纨绔，你兴许不知道你认识的萧大哥十几岁时便是长安城中各坊市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萧寰翎语气平静，面容淡然，除开张扬明艳的容貌实在让人没法想象他口中，那个无法无天张扬跋扈的人就是他本人。 姜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怔怔的站在那里，良久在萧寰翎突然笑着让他回去休息时，他才口拙道。 “不管萧大哥的家世如何，我姜壑只知道你是我认定的兄长。这世上除了母亲，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亲人。萧大哥，以后你还有我这个兄弟，还有杨姐姐，其他人没什么要紧的。” 萧寰翎颔首。 “嗯，我知道。谢谢你姜壑。” “你和阿颜都是我的家人。” 姜壑闻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特别开心。 萧寰翎心中本有些郁结，听姜壑提及施颜他的心情瞬间就明朗了许多。 八月十五中秋刚过，李隆基就收到了太子送至华清宫的奏折，奏折所奏之事让李隆基不得不启程回长安结束了连续两个多月在华清宫享乐安逸的生活。 因日本所派遣唐使，及西域等国使节前来朝拜天子进贡，为显大国之威仪天子必是要亲见的。 八月二十日载着帝王，贵妃的御辇，一众随行人员也跟着浩浩荡荡地往长安的方向行去。 秋风萧萧，大地换了金黄，离开骊山行宫后的施颜在马车里颠簸了数日终于回到了长安城。 一进南熏殿，施颜便让人去备水，待先去沐浴了一番洗去了满身疲乏后就回寝殿中补眠了。 等施颜睡醒时已将晚膳时分。 “娘娘，你可醒了。” 施颜坐在床榻上缓了缓，等缓过了那阵子迷糊劲她才轻应了声，随即挑起帐子来看着立在床前的阿蛮。 “有事？” 阿蛮福了一礼回道。 “娘娘，陛下让人来传话，说是请您到甘露殿一道用晚膳。” 因着刚醒施颜看上去有些慵懒，落在阿蛮眼里却又万千风情。 “既然如此，便为我梳妆吧，别叫陛下久等。” 阿蛮上前去拿过施颜脱下的衣裳为她穿好，随即又跟在她身后到了梳妆匣前为她梳发上妆。待一切妥当，便又随施颜到甘露殿去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得极快，这日高力士突然来南熏殿请施颜，说是各国使节正在兴庆殿外候着，等候皇帝陛下，贵妃娘娘二人觐见。 施颜知晓这次各国使节中就有日本派来的遣唐使，生在红旗下熟知历史对日本曾经对祖国人民所犯诸多恶行的她，向来对日本人深恶痛绝，虽她如今是杨玉环，如今的日本还未实施过任何恶行，也还未生出狼子野心，可让她去见日本人对日本人和颜悦色她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她原本找好了理由让高力士去回李隆基，她不去见各国使节了，可0804告诉她作为杨玉环的她就必须以大唐王朝贵妃娘娘的身份，和皇帝一道接受各国使节的朝拜和觐见，这是杨玉环的职责，也是既定的历史，她不能更改。 因此施颜只好忍着不爽尽量维持着一国贵妃的风仪，随高力士去兴庆殿陪李隆基一同接见各国使节，彰显大唐之风范，威势。 第195章 商议 施颜陪李隆基于兴庆殿会见了各国使节，其中亦有日本来唐学习的使节，施颜从高力士口中得知日本每次派出的遣唐使团多达百人以上，有时多至五百余人。而遣唐使也会将自己所学律令制度、文化艺术、科学技术以及风俗习惯等传入日本。 使团官员通常为正使﹑副使﹑判官﹑录事。使团成员除约半数的舵师﹑水手之外，还有主神﹑卜部﹑阴阳师﹑医师﹑画师﹑乐师﹑译语﹑史生﹐以及造舶都匠﹑船师﹑船匠﹑木工﹑铸工﹑锻工﹑玉工等各行工匠。随行有长期居留的留学僧﹑留学生和短期入唐﹑将随同一使团回国的还学僧﹑还学生。还有从事保卫的射手。 虽对日本这个国家谈不上喜欢，但日本人这种对知识和一些事物的求知欲，那种做一件事精益求精的态度施颜还是欣赏的。尤其听说日本遣唐使来唐一趟有时会遭遇海难把命送掉，竟都还依然无法阻挡日本天皇遣使来唐，施颜就挺感慨的。怪不得人家能将唐朝文化给学了去还加以改良传承下去，可见这个时期日本人真的很崇拜大唐。 见了日本遣唐使和各国使节，又陪李隆基参加了为各国使节举办的晚宴，待宴席散后施颜便寻了个理由回南熏殿了。 时间转瞬即逝，一晃眼就到了九月中旬。 远在太原府的萧寰翎于昨日收到何奇寄来的信后，今儿一早就将姜壑，张亮，冯襄三人叫到了府中。 布置的十分简洁清雅的书房内，萧寰翎将手中公文放下，抬头看向相偕而来的三人。 “都坐吧。” 姜壑先是瞅了眼萧寰翎的神色，心中稍定，便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找了把椅子坐下。 张亮，冯襄二人则向萧寰翎见了礼后在走到另两张木椅上坐了下来。 “叫你们过来是有话要和你们说。我有事需离开几日，但会尽快赶回，我不在太原府的这几日，一切事物就交由你们三人处理。明日一早我就出发，你们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不必对外声张。若有要事姜壑便让苍羽传信予我，我会将苍羽留下。” 萧寰翎眼里都是不容置疑。 姜壑讶然地看着萧寰翎噌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什么意思！萧大哥，怎么这么突然，是有何了不得的大事非得亲自去跑一趟？” 萧寰翎用眼神示意姜壑，似叫他莫要如此大惊小怪。 姜壑触及萧寰翎的目光也觉自己反应太过了些，见张亮，冯襄都在看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老实地坐了回去。 “我这不是担心萧大哥碰上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了嘛。” 萧寰翎只看了他一眼，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 张亮，冯襄两人要更稳重许多，心知萧寰翎自有主张自是不会多问。 “将军放心，只管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便是。既是将军所托我们自当尽心尽力。在将军回来之前属下必会保得太原府内外一切安定。” 张亮目光坚定诚恳，萧寰翎颔首露出一抹浅笑。 “那就烦劳你们三人了。” 冯襄是个比较寡言安静的性子，相比姜壑，张亮这样的很早追随萧寰翎的亲信之人，他是在萧寰翎来太原府后招到麾下，慢慢得到重用的。今日这一遭他看得分明，萧寰翎能将他也叫到书房来叙话，而且交付这样的重任可见萧寰翎对他给予的信任和倚重。 “感谢将军如此信任冯襄，属下定不负您所望。” 萧寰翎赞赏地看了眼冯襄。 “好。” “没其他事了，你们出去吧。” 张亮，冯襄闻言抱歉一礼道了声“将军一路顺风，保重”便离开了。 只姜壑仍旧坐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萧寰翎只闲闲看了他一眼，便继续看自己的公文去了。 见萧寰翎不理他，姜壑就坐不住了。 “萧大哥，你到底要去哪儿，要去办什么事，你同我讲讲呗。” “你不告诉我，那我明日就偷偷跟着你……” 萧寰翎抬手捏了捏眉心，没好气地瞥了絮絮叨叨的姜壑一眼。 “我要回长安一趟，先前答应过阿颜的，我不能食言。” “而且身为人子没去父亲的葬礼已是不孝，再如何我也该去亲自祭拜他的。” 姜壑听后倒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原是如此。你确实是该回去祭拜一下你父亲的。” “至于杨姐姐那里……” “我知道你爱杨姐姐至深，可你想见她一面也不是易事，你们见面可要当心着些。别是一不小心，那就是天大的祸事。” 姜壑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可萧寰翎根本毫不畏惧，他不在乎自身如何，唯一能让他忌惮，隐忍的只有施颜的安危。 “我不妨对你直言，你杨姐姐她已答应了和我在一起。终有一日我和那位皇帝陛下必会反目，我来这太原府守卫这边境为的也不是对他尽忠，我是为边境百姓，也为有遭一日拥有保护阿颜的实力，拥有能与皇权抗衡的势力。” 萧寰翎的话对于姜壑而言无疑惊天霹雳，他惊得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几番挣扎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虽然我是很惊愕，也有恐惧，犹豫。但只要是萧大哥的决定我姜壑都会义无反顾追随。我其实也没有那些所谓的家国大义，不过是追随着萧大哥你的脚步，从前是我想差了。如今既然知晓了萧大哥真正的想法，那我姜壑也愿舍命相陪。” 姜壑如此真诚的一番话出口，萧寰翎心中复杂之余也十分动容。 “小姜，我带你来这太原府是为让你有机会得到历练，真正成长起来。之所以今天对你直言内心，并不是想要你做一个选择，你不必对我舍命相陪，你可以走你自己的路。我来到这里建立自己可以信任的军队，他们也许会愿意陪我出生入死，但我不会强迫他们。这里或许会是我今后的退守之地，是我的根基，毕竟只有掌握足够的势力别人才会忌惮畏惧我。将来某一天我若真能得偿所愿，到那时我和阿颜也是终要远走的，不一定会留在太原府。我们会寻一个清净之处隐居，相知相守度过余生，而这里就是我为你选的据守之地。” 姜壑从未想过萧寰翎待他如此用心良苦，为他打算，忆起相识至今的种种姜壑顿时就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萧大哥，谢谢你为我考虑。可我已经决定了，你说再多我也不会改变决定。你不管去做什么我都甘心追随，你不要劝我……” 说着好似生怕萧寰翎再说什么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第196章 回程 翌日天露微白，萧寰翎用过早膳带了些干粮，拿上简单的行李便牵着流云出了宅邸。 “萧大哥，路上注意安全！还有代我向杨姐姐问好。” 姜壑将萧寰翎送到门外，见萧寰翎上了马就要离去忙上前道。 萧寰翎颔首。 “我会代你向阿颜问好。” “这边就交给你和张亮他们了，我会尽快赶回。” 话落便调转了方向策马而去。 姜壑目送着一袭紫衣身披银色披风疾驰远去的萧寰翎，直到再看不见他的身影才将目光收回。 萧寰翎一路疾驰，只在腹中饥饿时停下吃点干粮充饥，顺便放流云吃些青草。此次回长安他未获皇帝传召，乃是擅离职守，论起来是要被问罪的，未免节外生枝，出了太原府后他便戴上了之前命人打造的白银面具，以便掩人耳目，此行他需速去速回，自然不会在路上多做耽搁。 此时的施颜还并不知心中挂念之人正在往长安来见她的路上，这些日子她看着李隆基越发亲近倚重杨国忠，并以她的名义又将杨玉瑶，杨玉钗召入宫中，说是怜惜她在宫中孤单，特意让杨氏姐妹在宫中给她作伴。 李隆基起先的念头或许真有一部分是为了杨玉环，可施颜早就将李隆基多情自私的本性看个清楚，若不然李隆基又怎会和杨玉环的姐姐杨玉环暗中勾搭，厮混一处，她早就撞见过二人白日痴缠，而今再一次从底下人口中得知李隆基和杨玉环的私情她也见怪不怪了。 从前在现实世界看过人说什么脏唐，等到她自己以杨玉环的身份经历杨玉环经历的事情后，她也切身的体会到了何谓荒唐。霸占强娶儿媳，和姑姐暗中勾搭，一国之君都如此厚颜无耻，枉顾伦常，这盛世一样的大唐又如何不会崩塌。 真是多看一眼李隆基施颜都觉得难受，她之前已经劝过李隆基，可李隆基仍还是要任用杨国忠，重用安禄山等包藏祸心的不轨之徒，她也再懒得去阻拦。 “娘娘，您别难过，陛下他不过是受了迷惑，等他醒悟定会明白只有您才是他最爱的人。” “娘娘，虢国夫人她明明是您的姐姐，陛下召她入宫也是为了让她来给您作陪的，可自她进宫以来全然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几次三番冒犯您，还故意用言语奚落于您，您为何不去对陛下说，还如此大度的不同她计较。您就是太心善了，前儿个小蝶姐姐到宫里来看我们，私下里她就与我说了，虢国夫人她根本就不关心娘娘您这个妹妹，并且之前有一年春蒐行猎她于骊山行宫开始勾搭陛下了……她……” 施颜听得眉头深皱，她一直知晓阿蛮心思简单直率，见她受了委屈当然会替她打抱不平，她就是头大小蝶怎么将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说给阿蛮听。 阿蛮见施颜沉默不语但一双秀眉深深压着，以为她是在为被自家姐姐背刺而难过神伤，于是眸子一沉一个大胆的念头就冒了出来。 “娘娘，阿蛮这就去为你教训教训虢国夫人，让她再也不敢到您跟前来放肆。” 阿蛮神情纯澈可话中却带着一股狠绝。 施颜听了阿蛮的话还不以为意，但当她触及阿蛮的眼睛时便知她的决心，且并不是在说笑而已。 没来由的她也有些愣住了。 “好阿蛮，我知道你心疼我，可你不用因为去找杨玉瑶的麻烦。” “不瞒你说，我从未将杨玉瑶放在心上，也不曾将她视做亲人，所以不论她做了什么也不会伤到我。若她真敢对我不利，我也不会轻饶她。” “至于陛下，他要和哪个女子在一处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并不在乎。他本就是个多情的，何况他身份贵重，又是一国之君，坐拥天下，这后宫中也从来不只有一个女人。众人只看到他独宠贵妃杨玉环，却不知他李隆基又怎会真的只对一个女人一心一意。” “为了他们这些人伤身不值得，我不难过，所以，阿蛮你也不必去做什么。” 阿蛮静静地注视着施颜说话时的神情，在确定她是真的不在意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奴婢明白了。” “那么，娘娘，您在乎的人是小蝶姐姐口中的那位萧公子么？” 施颜微愕，可思及萧寰翎，她便满心温柔，待心里那一丝悸动压下，她才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阿蛮看着面前笑的一脸温柔又幸福的女子，一瞬间已暗自下定决心倾尽所能守护施颜和她心上之人的这份感情，让她永远都快乐幸福。 “我们不说这些，我有些乏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阿蛮为施颜将被褥整理好，等施颜上了榻躺下身将被子盖好，她才放下床帐退去外头站着。 “娘娘，您歇息，奴婢就先告退了。” 施颜应了一声。 “你回吧。” 阿蛮闻言躬身福了福便退了出去。 直到出了内殿见着当值的媛儿，阿蛮叮嘱了一番才离开回自己的住处休息。 三日后的傍晚萧寰翎终于抵达长安城，他自入城后便到酒肆买了一坛萧嵩生前最爱的好酒，一些元宝纸钱，而后去了郊外萧家的陵园拜祭萧嵩。 秋风萧萧，落日夕照将大地都染上了一层橘红的色彩，萧寰翎站在萧嵩墓前只觉世事无常，面对着已经沉睡地下再也醒不过来的人，眼前冷冰冰的墓碑，萧寰翎打开酒封将坛中酒倾倒在地上。 燃尽元宝纸钱，萧寰翎对着面前的坟冢跪下拜了三拜。 对萧嵩的感情好像真的很复杂，萧寰翎沉默着从头到尾都未发一言，直至夕阳隐没余晖散尽，萧寰翎才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眼前的墓碑他终是毫不留恋地走了。 拜祭过萧嵩萧寰翎便上了马朝城中驶去，他得先回萧园一趟摘石榴 ，等夜色将至他便带上新鲜的果子入宫去见施颜一面。 临出发前两日萧寰翎便已传密信给何奇，因此当萧寰翎出现在萧园时，何奇未惊讶意外。 何奇刚从账房清完账，听到人禀报说是有一戴着面具自称萧寰翎故友的人此时正在院子中等候，便立刻出了账房。 一见院中站着的男子，何奇已瞧出对方正是萧寰翎即快步上前见礼。 萧寰翎眼神示意何奇不必多礼。 “我去摘石榴。你着人去准备热水衣物，等下我要沐浴。” 何奇对萧寰翎的话莫名不解，不知其摘石榴是要作何，但还是领命去准备了。 第197章 石榴寄情 等何奇走后，萧寰翎便径直去了自己卧房所在的方向。 萧园里做事的下人并不多，偶尔有看到萧寰翎的人，见他戴着面具虽看不清容貌，但能在萧园中自由来去，又自有一种矜贵无双的气质，最多只好奇他的身份并不敢上前去打扰。 萧寰翎不一会儿就到了卧房庭前，看着眼前枝头挂着已然成熟，十分鲜红欲滴硕大果子的石榴树，足下一点几个起落就挑选着摘下几个最大最饱满最漂亮的石榴。 萧寰翎将石榴用衣摆兜着，后又去了后院去另一株石榴树上将长得最好，最大最饱满的果子摘了。 待摘了满满一兜萧寰翎这才作罢。 之后萧寰翎便带着一满衣兜的石榴去寻何奇。 “将军，热水和衣裳已经都为您准备好了，就在浴房。” 萧寰翎颔首。 何奇见萧寰翎用衣摆兜着什么，忙上前要帮忙，但被萧寰翎拒绝了。 “我去沐浴。你去给我备一点吃食，我吃过后要出门一趟。” “这府中你打理得很好，底下的人看着也是些本分的。这里交给你我很放心。” “对了，我办完事会直接回太原府就不回萧园了。长安城内凡有异动，或是萧园内有何事你都需传信予我。” 何奇恭敬应是。心知萧寰翎此次回来不能在长安城中久待，于是也没有多留他。 交代完事情萧寰翎便往浴房去沐浴了，沐浴净过身洗去一身风尘疲乏，萧寰翎换上了何奇给他备下的衣裳，衣裳仍是紫衣样式与他之前穿的紫衣颇为相似，只面料做工都更讲究更精致。 萧寰翎将衣裳穿好，抚了抚衣袂。 何奇做事的确细心，若不细看谁又能瞧出他换了一身衣裳。除了何奇萧园中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要是无缘无故换了一身衣服确实引人猜测。 将面具戴好，萧寰翎又将一旁桌子上的石榴装进何奇给他找来的竹篓内，整整齐齐地摆放好。遂提着那竹篓出了浴房。 何奇一直等在院中，见萧寰翎提着一篓子石榴出来立刻迎上前去接他手中的东西。 萧寰翎这次没有拒绝，将竹篓递到何奇手里。 “将军，吃食已备好，就摆在前院花厅里头。” 萧寰翎应了一声，举步朝花厅走去。 何奇见状立马小步上前去引路。 萧寰翎到了花厅也丝毫不拖拉，到桌边坐下后便拿起筷箸吃了起来，待吃得七分饱又饮了几口热汤，稍坐了片刻后擦擦了嘴，慢条斯理地净了手便起身去拿过那案几上的竹篓。 “我去书房躺一会儿，就莫让人到书房附近去了。等天一暗我就走了。若你没见着我人也不必惊讶，寻找。” 何奇点头应了声。“是” 萧寰翎去书房闭着眼假寐，原本他不过是打算闭目养神片刻，没成想竟睡着了，等他感受到一阵凉意醒来时，书房中已经暗得无法视物了。 “怎么就睡过去了……” 萧寰翎暗恼了下，忙起身来去拿起置于书案上的竹篓打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天上繁星点点，和那朦胧的月亮，萧寰翎一点也不愿再多有耽搁，快步行至院墙边脚尖借力轻松一跃已翻墙而出。 出了萧园萧寰翎吹了一声响哨，一直等在外头的流云很快就出现在他面前。 “乖流云。” 萧寰翎笑看着流云，而后夸赞般地摸了摸流云的背脊。 “等下将我送到承天门附近，你就自去玩耍吧。我去见了阿颜后便出宫。” 流云打了个响鼻又甩了甩马尾当是回应。 萧寰翎又是一笑，随即飞身而起端坐在马背之上。 他轻拍了下流云的背，流云则马蹄一扬朝着承天门的方向奔驰而去。 不消半个时辰流云就载着萧寰翎到了承天门附近的一处高墙边上。 萧寰翎望了眼那高高的城墙，转而回眸看向流云。 “我进去了，你三个时辰之后再回此处等我。放心，我会注意安全。” 流云用脑袋碰了下萧寰翎的手。 萧寰翎安抚地摸了下它。 “去吧。” 说着不再看流云足下一点几个起纵间已跃上城墙，十分轻巧地就飞入了宫墙之内。 萧寰翎一身武功十分卓绝，且身法玄妙诡奇，夜空之中只见他的身影如一道流星，即便手提着装满了石榴的竹篓，在守卫森严的皇宫大内也如入无人之境。 没多时萧寰翎便来到施颜所住的南熏殿，自沈知同小蝶成婚后，施颜便向李隆基要了恩旨放沈知二人还乡去了，沈知虽离开了施颜也未再让李隆基另外派谁来南熏殿中当值。萧寰翎十分顺利地入了南熏殿内，因太过顺利无人相阻，萧寰翎思及心上人的安危得不到保障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今日前来送石榴给施颜尝鲜，萧寰翎只为给心爱之人一个惊喜，他满怀着与施颜相见的期待和忐忑，但也做好了或许施颜已然睡下见不到她的准备。 直到他来到眠花轩外，看着屋内还亮着灯光，一颗忐忑的心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萧寰翎却是突然有些情怯，数月未见相思在心中疯长，可事到临头了他又不争气地连踏进屋内的勇气都没有了。 “阿颜会不会觉得我冒昧唐突，我该事先写信告知她一声的。” 萧寰翎暗骂自己不争气，只要有关施颜他就全然失了方寸。可已经到了这里了，只要再向前几步就能和心上人相见，要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离开却是不可能的。 下定决心深呼吸了一口气萧寰翎提着那一竹篓石榴走进眠花轩。 看到忽然出现的人，阿蛮当即惊愕不已地呆立当场，反应过来立刻双手成拳欺身而上向萧寰翎攻去。 萧寰翎触及阿蛮眼中的凌厉和狠绝，十分淡然地将阿蛮的掌力化解，一拂手间更是将阿蛮扫去丈远。 阿蛮维持住平衡好容易没有跌倒，见来者实力如此莫测，阿蛮面上多了忌惮之色，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来，奔至屏风前以一个护卫的姿势瞪视着萧寰翎。 萧寰翎看阿蛮一副要以命相搏也要守护施颜安危的模样，不禁生出了一丝欣赏，他饶有意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微一颔首，十分的端方雅正施了一礼。 “在下并无恶意，只为能见你家主子一面。” 听到外间响动的施颜施施然从里间走出看情况，刚走出来，一对上萧寰翎的眼睛便怔住了。 “阿翎！” 施颜眼底明显带着不可置信。 “阿翎，真的是你！” 第198章 相聚时刻 看着眼前一袭紫衣，戴着一张雕琢着繁复图腾花纹银制面具的男子，施颜按捺着内心的激越和震动缓步上前又一次确定，待得到萧寰翎的目光回应，没忍住心中的喜悦和悸动一把拥住了萧寰翎腰身靠在他怀里，昂着头专注地看着他。 萧寰翎被施颜温柔带笑的双眸看得也有了些醉意，心中情动莫明伸出手去将扑进自己怀中的人抱紧，再将另一只手中的竹篓递给阿蛮，而后也不管阿蛮眼里的惊讶和愕然，将怀中人一把抱起朝里间走去，直走到窗边的那张小榻将人放下坐好。 二人对视了一霎，施颜率先回过神伸出手去将萧寰翎半遮的面具取下，并温柔地抚触着萧寰翎的脸庞。 “阿翎，我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你回来了。” 萧寰翎含笑不语。 施颜仍觉得有些恍惚， 明明远在河东的人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她当然会感到不真实。 施颜望着眼前人联想到对方刚才以面具遮面的原因。 “阿翎，你知道自己无召暗自回到长安是在冒险吗？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你非回长安不可。” 萧寰翎看着施颜眼里的忧急，关切和疑惑握住她的手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我自是有非回长安不可的理由，我就在你面前，阿颜难道还不明白。” 施颜顿时就愣住了。 “你是为了见我，为了见我值得你长途跋涉一路兼程赶回来吗。” “你个傻瓜。” “你这样进宫来若是撞上宫中守卫，近卫军，遇到危险可怎么好。你知道你一旦遇险我会着急，担心吗？” 萧寰翎松开拥着施颜的手，认真而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 “我知道，我怎会舍得让你因我而担忧挂虑。” “若无十足的把握我自是不会冒险，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敢冒险。我功力深厚，在这皇宫大内尚能来去自如，你大可放心。我知自己这样私自入宫来见你，对你的名誉有碍，是我考虑不周，可我想见你，何况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要让你吃上萧园中石榴树上结的第一茬果子。我说过的就要做到，对你许诺过就不能言而无信。” 施颜心头触动，鼻子有点发酸。 “就只是因为之前你许诺过我的事，你就专程跑这一趟……傻子，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你辛苦了，是不是一路上只顾赶路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一下被看穿，萧寰翎腼腆地笑了笑，但嘴上却不承认。 “没有，你多想了。在入宫来见你之前我还歇了好几个时辰。” 施颜瞧出萧寰翎不过是在安她的心，便也没拆穿，只故作严肃道。 “你回都回了，这次的事情我们就不说了。但你得答应我再不许有下回。你对我的心我再清楚不过，即使吃不到今年的石榴也没关系的，我只要你安好，其他的不重要。” 萧寰翎心头微暖，施颜对他的在意和关心已足以慰藉他。 “好，你的话我记下了，我自是一切都听的。” 里间的二人正诉着衷肠，阿蛮偷偷往里瞧了瞧，看着情意热切的两人，心中一时忧虑起来。她想入内提醒施颜不该夜会外男陷自己于危险之中，但又担心自己打扰了一对有情人难得的相聚。没来由得她纠结踌躇了。 “阿蛮，你进来吧。” 施颜早就注意到了阿蛮小心的窥探，也理解对方举止为何。 既然被叫到了阿蛮也不再纠结，提着一篓子石榴走了进去，缓步行至施颜，萧寰翎二人面前站着。 萧寰翎看了阿蛮一眼，随即对施颜道。 “她就是你信中对我提到过的阿蛮。是个忠心有胆识的，不错。” 施颜微牵起唇。 “她向来就很不错。” “阿蛮，这位是萧寰翎萧公子，小蝶跟你说起过的。他是我心里喜欢的人，以后你要向对我一样，也要同等的尊敬他。” 阿蛮颔首朝萧寰翎躬身福了一礼并唤了一声萧公子，而后直直地盯着萧寰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萧寰翎看着那不加掩饰颇含敌意的目光也不恼，只温和一笑。 “有什么话不能言，直说便是。” 阿蛮瞥了施颜一眼，明显是顾忌。 萧寰翎朝施颜温柔地笑了笑。 “阿颜，你平日里待这宫里的人难道很严厉不成，以至于这小丫头连话都不敢说了。” 施颜嗔怪地瞪了眼萧寰翎， 心知他是故意拿话激阿蛮。 阿蛮听后果然生了怒意。 “萧公子何故诋毁我家娘娘，娘娘对我们再宽和不过，对奴婢更是有再造之恩。亏得我家娘娘还如此在意您，您……” “您真若看重在乎我家娘娘，就不会偷偷进宫来见她，行这大逆不道的私会之举，萧公子置我家娘娘于何地！不过是全自己的私心，根本没考虑过我家娘娘的名声和死活……” 这些话说着就有些重了，但无疑掷地有声，萧寰翎也没有反驳。 施颜张口欲制止阿蛮继续再说下去，却被萧寰翎一个温柔的眼神制止。 萧寰翎眼里一直含着浅笑，好似阿蛮抨击的人不是他一般。直到阿蛮将要说的话说完，他才不疾不徐道。 “阿蛮这姑娘对阿颜确实难得的忠诚……” “阿蛮姑娘说的在理，的确是我思虑不周，只顾自己的私欲，没有多为你家主子着想。阿蛮姑娘对我的责怪之词我一一接下，但对今日之举我萧寰翎并不后悔。若无保护自己心爱之人的能力，我萧寰翎也不配谈爱。阿颜比我自己的命还要重要，有她我再惜命不过，又如何会置她于危险之中。” “你为阿颜的心我理解，只是我也只容许你这一回质疑我对阿颜的感情。我本无需同你解释，但念在你一心为阿颜的份上又是她信任倚重的人，这份体面我不能不给。” 阿蛮被萧寰翎瞬间释放出的凛冽气势所慑，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施颜见状捏了捏萧寰翎握着她手的手掌。 “好了，你别吓到我家阿蛮了。” 萧寰翎闻言目光一柔，那令人心中生寒的迫人之势顷刻间便收敛殆尽。 “阿颜，你可不能这般冤枉我，我几时吓过谁。明明你很喜欢我这张脸，还说过这张脸很美，既然如此何故会吓着人。” 施颜几乎怀疑坐在自己身边的是个假的萧寰翎了，脸皮这么厚的怎么可能是她认识的萧寰翎。 萧寰翎看施颜呆呆的样子，宠溺地抚了抚她的发。 “给你摘了好些石榴，我已经尝过了，石榴清甜多汁，你应该会喜欢。给你选的都是最大最好的。你吃过若觉得喜欢，家里树上还有些，你可让阿蛮出宫到萧园去摘了带进宫来。” 说着又对怔然不语的阿蛮道。 “阿蛮，不拿过来让你家主子尝尝吗。” 阿蛮看了施颜一眼，见施颜满眼期待，于是顺从地将竹篓奉至施颜跟前。 第199章 叙话 萧寰翎伸手将竹篓接过放在榻上的小几上，语气淡然无波道。 “阿蛮，你去到外头守着，想必你也不想谁闯进来见着我这个外男与你家娘娘独处。” 施颜有些好笑地看着萧寰翎难得露出这样嘴上不饶人的一面，转眸对阿蛮安抚一笑。 “阿蛮，我与萧公子有话要说你先回去睡吧。这个时辰大概都睡下了不会有人到南熏殿的。若是真有何动静，阿翎他自有法子应对，你不必担心。” 阿蛮闻言犹豫再三到底没再说什么，毕竟这次照面已让她对萧寰翎生了畏惧，更深刻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可琢磨和难测，于是行了一礼便告退离去了。 等眠花轩内只有他们二人，施颜也后知后觉自己和萧寰翎挨得有多近，眼下的气氛有多暧昧，从萧寰翎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出，施颜端正了自己的坐姿拉开了一些和萧寰翎之间的距离。 突然手心一空萧寰翎还诧异了下，见施颜刻意拉开和自己的距离，眼神也黯淡下去。 “你看看这些石榴，看可还喜欢。” 萧寰翎压下心里的一丝失落，选择尊重施颜的意愿没再去做些亲近之举。 施颜没注意到萧寰翎的眼神变化，低头去看竹篓中果皮鲜红个个饱满硕大的石榴，唇角笑意盎然，眼底光华流转。 “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说着已拿起一个来笑看着萧寰翎。 “阿翎，谢谢你。你知道吗，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期待石榴成熟，我喜欢石榴的清甜，虽然这果子剥起来吃起来都很费力，可我也不明白自来为何就很爱吃石榴。” 萧寰翎望着施颜笑容明媚的样子，眼里的笑也温柔至极。 “长安城中都传贵妃喜爱荔枝，每年荔枝成熟之时就有人快马加鞭从岭南将最新鲜的荔枝送入宫中，只为贵妃能吃上最可口新鲜的荔枝。当时听闻此事我便觉得实不可信，我认识的阿颜并不是一个为一己私欲而去行劳民伤财之举的女子。” “自从至小蝶那里听说你爱吃石榴后，我便更加确定传言并不可信。” “我不知是谁将恶名，脏水扑向你，也不懂皇帝为何任由那些对你不利的流言传播。他要真心待你就不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被百官议论了。” 施颜闻言轻轻笑了笑。 看着萧寰翎义愤填膺为她鸣不平的样子，说不触动是不可能的。 “你不必如此，我不在意那些莫须有的罪名。陛下这些年耽于享乐，荒废朝政，亲近宠幸佞臣，再加上土地兼并严重，失去土地的百姓四处逃亡，流离失所，以至民间怨声载道。你应该也看到了，陛下宠幸安禄山，史思明等外族人，令其权力过大，隐约已发展为兼行政、财政、集大权于一身，成了地方上最强的势力。如今的朝堂早已腐朽，朝臣和民间百姓多有不满和怨愤，他们不能怪责他们的君王，只能将矛头指向一个柔弱的女子。” “从前励精图治创立了万国来朝之盛世的帝王，总要有什么原因才会变得昏庸不堪，沉迷享乐的，而我这个被皇帝不顾伦常从儿子手中夺走的贵妃，自然就是祸害迷惑皇帝的罪魁。不然他们要如何去为他们效忠的帝王找到最合适的理由呢。” 施颜不知历史上杨玉环是不是真的为解自己的口腹之欲，使得李隆基不惜劳民伤财，不远千里只为给她送荔枝到宫中供她品尝。若李隆基自己真的依然保持英明，万不会允许有如此荒唐奢侈的事情存在，追根究底是李隆基自己也早就不复英明和睿智。 “你既也说从岭南快马加鞭送荔枝入宫之事劳民伤财，那你自己不也是因为我而不远万里不辞辛苦赶回长安，只为摘得新鲜的石榴送来给我吃吗？你只顾说道别人，你自己这样难道就可取了。” 萧寰翎没想被心上人将了一军，莫名一噎，但还是十分有底气道。 “我这哪能一样，我这是为了实践自己对你的许诺，而且并未影响到国家和百姓，只是我个人之举。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舍得伤你分毫的。可能我此行算不得明智，但为了你我愿意。” “何况，我回长安也不单只是因为早先许诺过要让你尝尝第一茬石榴的事情，这次回来除了见你，也是为了去拜祭我父亲。所以你也不必觉得有负担。” 听萧寰翎说到拜祭自己的父亲，施颜也收了打趣之意，心疼而又温柔地看着萧寰翎。 “之前我也听说了你父亲离世的消息，只是没见你在信里提起过关于萧家的事情，我也就和没说起。可我知道，你虽表现得不在意，其实心里是在意的。你心肠柔软，最是重情。阿翎，你还有我，我也是你的家人，你不孤单，也别难过。” 萧寰翎深深地看着施颜灿若星辰盈盈脉脉的眸子，眼眶中有了一丝热意。 “嗯，我不难过。只要阿颜在我身边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同样的我也是阿颜你的家人，我们是彼此最亲最重要的人。” 施颜笑着点了点头。 萧寰翎真恨不得将眼前人揉进他骨血中，那样他就可以时时刻刻将自己心爱之人带在身边，与她一刻不离。可他尚有理智，做不出癫狂之事因此只能克制又克制。 “阿颜，见过你我也该走了。我不能离开太原府太久，来之前我和他们说过会尽快赶回去。虽相聚短暂可我已十分满足，看你一切安好，我也圆了心愿，如此便好。” “这是我偶然从一外番商人手中购得，据说此为一波斯国王为他心爱的王后寻得的宝石，名苍澜之星，只当时国中发生叛乱国王王后双双罹难，这宝石便也流落他人之手，辗转百年之后又落到那商人手中。我一见着红宝石就觉得它很配你，便将之买了下来。” “我将它送你，就当是送了你一颗星星。喜不喜欢？” 萧寰翎将从怀中取出的红宝石放在掌心递到施颜面前。 施颜看着萧寰翎手心里那颗耀眼夺目呈暗红色，已被镶嵌在一支银制手镯上的宝石，再联想到萧寰翎说的话。 “苍澜之星，很美的名字。我很喜欢。” 萧寰翎微微一笑光华尽显。 “就知道你会喜欢。我为你戴上。” 说着已执起施颜的手将手镯戴在她左手手腕之上。 施颜一直专注地看着萧寰翎，不经意间就瞥见了萧寰翎右手手腕内侧一点鲜红色的痣，她看着那痣有些出神，回过神来时已经伸出手指去碰了碰。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就是注意到阿翎手腕这里有一颗痣才……” 萧寰翎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朝她弯唇一笑。 “阿颜喜欢看，我不介意你抱着我的手好好看个够的。” 施颜莫名一窘，挥挥手。 “不必了，不必了。呵呵……” “阿翎给我的星星我很喜欢，我会一直戴着它。” 萧寰翎笑笑，将手收回，看着施颜依恋不舍道。 “阿颜……我真的要走了。” 第200章 返程 面对离别施颜不禁有些伤感，但她不愿流露出不舍，让萧寰翎无法干脆地离开。 “好，我送你。” 萧寰翎见施颜竟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舍，也没有挽留他的意思，心中失落的同时也有点郁闷。 “阿颜难道就一点都不会舍不得我走吗。” 看着萧寰翎眼底的怨念之色，心里无声失笑。 “怎会，我当然舍不得你离开。只是你必然要走的，我即便再如何不舍也不能将你强留下来。” “该有的分寸我还是知道的。” 萧寰翎有些无奈心爱之人如此明白事理，若是施颜能野蛮一些霸道一些或许他就不会时而患得患失了。可是他爱的就是眼前知进退懂分寸的女子，所以他又怎能奢望自己所爱之人因他而改变呢。想通之后他那点子怨念也消散了。 “你在长安我也无法时时刻刻关注着你，你自己定要照顾好自己。” 萧寰翎情难自禁地伸出手去抚摸了下施颜的脸庞，温言叮嘱。 施颜柔柔一笑，握住了萧寰翎的手。 “你也是，此去太原府定要一路小心，注意安全。愿你此行顺利，到了太原府后记得传信给我报个平安。” 萧寰翎贪念地将施颜看着，用目光细细刻画着她的眉眼和轮廓，似乎这般他心里的那处空荡的角落才得以填满。 “走吧，你送送我。” “等我走了，你也好去歇息。” 萧寰翎将施颜牵着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施颜乖顺地任萧寰翎拉着出了眠花轩。 “阿颜，我走了。你保重。” 萧寰翎站在月下望着自己心爱的人，眼底全是深情和不舍。 真到了分别之时施颜突然就一阵鼻酸差点就掉下眼泪来。 “好，我会保重自己的。” “你走吧，我看着你走。” 萧寰翎牵起唇，最后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克制住内心的满溢的情感转过身。 “阿翎！” 见萧寰翎就要飞身而去，施颜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感情上前一把将其抱住。 萧寰翎感觉到来自身后之人也怀抱着和他一样的感情，那种浓浓的眷念和不舍，心下欢喜之余也生出了踌躇不决。 他想要不就不走了，就留下来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又有何不可，即使做一个藏在宫中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存在也没什么。 他萧寰翎在他的阿颜面前就是没有一点骨气。 就在他心潮起伏之际抱着他的人突然就松开了他，也让他挣扎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施颜全然不知萧寰翎心中所想，更不知自己的举动差一点就激得萧寰翎失了冷静和自持。 “好了，那个……你快走吧。” 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竟不知害羞地将萧寰翎给抱住了，施颜捂着自己发热的脸颊没勇气和萧寰翎对视背过身去支支吾吾赶人。 萧寰翎见施颜背对着他，还急匆匆地让他快些离开就知对方是不好意思了，他也不敢多言，生怕施颜恼了他，于是顺从道。 “那我走了。” 话落间便张开双臂将施颜拥入怀中，但只一抱即离。 “别在屋外久待，夜凉如水莫受了寒。” 等施颜回过神，只闻破空之音忽起，施颜立刻转身去看，就见萧寰翎飞身上了屋顶转瞬间已踏着月色消失了踪迹。 对着萧寰翎离开的方向施颜怔怔看了许久，直到寒凉之气浸入她四肢骨骼之中，让她不由得将双臂抱紧，她才转身朝眠花轩中走去。她得去看萧寰翎给她带的石榴，虽然天色已晚，可不妨碍她准备吃个石榴再回寝殿休息。 “小八，原来有了喜欢的人之后会变得如此脆弱。明明这样的凉意我也不是不能忍受，可萧寰翎的怀抱真的很温暖，好让人不舍。” 0804在施颜识海中摇头叹气。 “颜颜，你们方才那副难分难舍的样子真的很肉麻，以后你们还是收敛着些吧，不要荼毒我一个才半大的好少年。” 施颜一下就被气笑了。 “肉麻，你说什么呢，我和阿翎哪里肉麻了。还荼毒，什么半大的好少年。你是真的只有半大的年纪吗？招笑。” “小八，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羡慕我和阿翎感情好。你也别羡慕，等你再变大一点，也可以去找一个好姑娘成就美满姻缘的嘛。” 0804听着施颜不着调的话立马就怒了。 “颜颜，你在说什么呢！我警告你噢，我还小，我还小你知不知道。就算我长大了，也不要找什么姑娘，你以为我是你吗，色令智昏，哼！” 成功被施颜气到，0804闭上嘴巴眼一闭果断不理施颜了。 被0804一打岔施颜心里那因离别而起的伤感和低落也减淡了不少。 “小八，谢谢你……” “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萧寰翎一路无阻神鬼不知地出了宫，等他出现在承天门附近的宫墙外时，流云已经等候在原地了。 “流云，我已见过她了。我很开心。我们回太原府吧。” 说这句话时萧寰翎眼中都是柔情和笑意，摸了几下流云背上光滑的皮毛，随即飞身一跃落座于马背之上。这个时辰城门尚未关闭，他需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去，即便赶不及他也事先和何奇商议过，何奇和守城门的其中一名守将有些交情两人互相通过气，只要他以何奇亲人的名义便可顺利出城去。 流云乃是千里宝马，不多时就载着萧寰翎到了城门前，好在城门未关，萧寰翎便驱使流云直接出了城。 “阿颜，再见！” 留恋不已地眺望了一眼远处庄严巍峨的皇宫所在，萧寰翎在心底和施颜道了一句再见便头也不回地策马奔腾而去。 十一月二十九日冬，自回到太原府后萧寰翎便投入于军务，及军中一众兵士的操练和与突厥的作战准备事宜之中。 刚入冬蛰伏了一个秋天的突厥首领阿史那·玖耶黎也再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派了使者送了宣战帖到他军中。萧寰翎接到玖耶黎的宣战帖后，便召集了姜壑，张亮，冯襄等人一起商议应对突厥兵的计划和安排。 第201章 阿史那·玖耶黎 萧寰翎自任河东节度使治太原府，便统辖天兵军、大同军、横野军、岢岚军、云中守捉及忻州，代州，岚州，三州郡兵。但实际上萧寰翎到太原府后才知所有的兵士加在一起，总共也只五万多人。 突厥人骁勇又兵强马壮，要防御突厥进犯五万兵当然是不够的，萧寰翎到太原府站稳脚跟后便命张亮，姜壑两人各自去招揽了一批新兵充实壮大他们的军队。 “姜壑，你领大同军。” “张亮领横野军。” “你二人分两路行动，一路趁玖耶黎率众而出时去偷袭玖耶黎底下各部落，必要将其一举歼灭。另一路则需尽快查探出他们粮草所在，必要断其后路阻断玖耶黎的粮草供给。” “冯襄领岢岚军，截玖耶黎援军同盟。” 姜壑，张亮，冯襄闻言拱手领命应是，眼里都是一往无前必胜的决心。 “此一战则由本将军率五千精锐骑兵，一万天兵军为前锋。” “玖耶黎此人擅谋断，颇有城府，据传箭术了得从无虚发，且一把弯刀使得出神入化，是个心性坚韧不好对付之人。” “因此这一战你们切莫不可大意轻敌，为防玖耶黎留有后招。” 萧寰翎摩挲了几下指尖，目光幽深，眼底都是勃发的战意。 姜壑也是听过如今已是突厥四大部落汗王玖耶黎的传闻的，也陆续打听过一些关于此人的事迹，闻听萧寰翎之言也深以为然。 “我让人打听来的和萧大哥说的也差不多。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萧大哥应该已经想好了击败玖耶黎的对策。我听萧大哥指挥便是。” “萧大哥放心，姜壑定会将你指派的任务完满完成。” 张亮，冯襄二人看了姜壑一眼显然也十分认同他的观点。 萧寰翎对姜壑之言未做回应，沉吟片刻后看着三人。 “玖耶黎擅谋，必也做了充足的准备，他既光明正大送来宣战帖必已是成竹在胸。此人绝不会打无把握之仗，既然我能考虑到的，想必他也能考虑到。” “这样吧，冯襄，年初你向我举荐的那名叫李蓦言的小将，我之后见过他，也观察了他一段时间，之前他和姜壑一道去狙杀来扰我边境百姓，烧杀抢掠的突厥兵，表现也十分冷静果敢，且身先士卒很是悍勇。这次就让他领余下的三州郡兵坐镇大营，护卫太原府百姓安危，确保粮草不失，防范玖耶黎手下之人带突厥兵前来偷袭。” “如此，前方后方就都有了保障，我也能专心应对玖耶黎。” 冯襄和李蓦言是同乡又是知根知底的好友，见萧寰翎对好友委以重任自是心存感激。 “将军如此信任蓦言，以属下对蓦言的了解，他必定会肝脑涂地以报将军的信任提拔之恩。” 姜壑同李蓦言共事过，也一起打过突厥兵，对他的能力还算了解，便也对萧寰翎的决定安排没有异议。 张亮和李蓦言不过点头之交，对其不甚了解，萧寰翎要重用一个新人他本不会有何质疑，但如此紧要关头他又向来谨慎，于是望着萧寰翎，明显有话要说。 萧寰翎见张亮欲言又止心知他心中所虑。 “有话不妨直言。” 张亮颔首敛下眼睫恭敬道。 “将军，李蓦言此人从未担过如此重任，属下担心他没有经验心里会有负担，若是……” 余下的话张亮没有继续。 但在场三人都明白其中意思。 冯襄非常能理解张亮的顾虑。 “将军，既如此，不如将李蓦言叫来，您当着大家都面自己亲自问一问他，问他是否敢于担此大任。” 萧寰翎也觉可行便着人去唤李蓦言。 不多时李蓦言就被请到了营帐之中。 萧寰翎看着面前身姿挺拔，容貌俊朗，眼神灼亮的青年。 “李蓦言，将你叫来是有一项任务要交给你。” 李蓦言恭敬行了一礼。 “将军请说。” 萧寰翎十分欣赏李蓦言不卑不亢从容有度的态度。 “本将军决定让你领营中三州郡兵坐镇大营，守卫太原府及粮草周全，防范突厥兵偷袭我后方。你可能当此重任。” 李蓦言闻言灼灼地看向端坐于上首的萧寰翎，面上难掩激动和感激，双手抱拳道。 “李蓦言定不辜负将军信任！” “只要我李蓦言还有一息尚存就绝不容许突厥人犯我后方一分一毫。” 萧寰翎赞赏一笑。 “很好。” “本将军也相信你的能力。” 萧寰翎话已说到此处，加上李蓦言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张亮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商议完，萧寰翎便让姜壑等人都离开了。 去送宣战帖的突厥使者，刚回到部落便直接往王帐面见玖耶黎了。 “禀汗王，臣已将帖子送到他们唐军的首领手中。” 坐在一张铺着兽皮王座上的阿史那·玖耶黎眼眉微抬，将爱姬为他斟满的烈酒一饮而尽。 “喔……你见过他们的将领萧寰翎了，觉得此人如何。” 使者听着那如古老弦音的语调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低垂着脑袋将自己所见的一一仔细陈禀。 “依属下所见，那萧寰翎不仅生得一副明曜光华的好容貌，而且看着十分的深沉难测。臣不惯于和汉人打交道，但也能感觉的到萧寰翎此人风轻云淡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令人畏惧，忌惮的心。” 玖耶黎对使者的形容颇觉兴味。 “这样吗，看来此战不会索然无趣了。本王倒有些迫不及待要会一会此人，同他一决高下了。但愿他不会叫本王失望才好，否则，本王不介意将他的一身好皮囊剥下送给本王的美人做毯子……” 使者忍住了没有在玖耶黎面前表现出恐惧和害怕，等出帐之时他才惊觉自己背后沁了一满背冷汗。 他是不同情一个异族人的，只是暗暗祈祷萧寰翎千万别落在他们冷酷无情的汗王手上，不然不仅会死得很惨，而且还得不到体面。 “雎追，明日一战我交代你的可都安排妥当没有？” 玖耶黎将挨在他肩头的爱姬推开，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看着跪在底下的高大男子。 冷不防被推开的女人差点没站稳跌倒在地，可熟悉玖耶黎脾气的她心中虽委屈却也只能忍着。 “禀王，按您吩咐，臣已都安排妥当。” 雎追行了一礼后对玖耶黎恭敬回禀。 玖耶黎闲闲的抬了抬手。 “本王相信你，不会叫本王对你失望。” “起吧，你可是本王最倚重的臣子，最得力的干将，切记以后莫要再对本王行此跪拜之礼。” 雎追颔首应是，可到底是不敢真在玖耶黎跟前放肆的。 第202章 战事起 “娘娘，您是在因边境将起战事而烦忧么？” “奴婢知道自昨日您从陛下那里听说了河东送到长安的奏报，才一整夜都睡不安稳。你心里担心萧公子。” 阿蛮也是听说过突厥人残忍野蛮本性的，这次突厥汗王玖耶黎公然向萧寰翎下了宣战帖必是有恃无恐，有了必胜的把握才会如此，施颜会担忧远在河东的萧寰翎也很正常。 只是她看着施颜眉头深锁，面露憔悴，沉默忧虑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想着能劝慰一二。 “娘娘，您也莫要太过担心，您该相信萧公子，他既接下突厥汗王的宣战帖，也不曾向陛下寻求支援，想必是极有信心击败突厥人的。” “您早膳就没有用多少，这些都是奴婢让御膳房特意为您做的，都是您平日爱吃的，您多吃点。别等到时候萧公子大胜突厥人的消息传回长安，可您却倒下了。” 施颜当然不会怀疑萧寰翎的能力，只是毕竟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何况那个叫做玖耶黎的还是个心狠手辣狡诈擅谋之辈，同那样难缠的人对上，她又怎能不担心。她担心萧寰翎若是受伤，她又无法在他身边照顾，她自是不能安心。 “阿蛮，谢谢的安慰。你不必为我担心，我就是没胃口。” 阿蛮的安慰根本起不到作用，她让苍羽给萧寰翎带了信可现在都五天了她还没有收到回信，河东形势到底如何她无从得知，她最怕萧寰翎自己强撑报喜不报忧。阿蛮说萧寰翎不曾向朝中寻求支援，施颜却知即便萧寰翎请求朝廷增兵，如今的朝廷根本无兵可派。朝中势力各自为政分做几派，各地方节度使也只会各自为营冷眼旁观，局势再不乐观萧寰翎能靠的只有自己，就是明白她才忧虑，郁郁不欢。 “阿蛮，将东西都撤了。我不能这样干坐着等消息。走，你陪我去甘露殿一趟，这个时候陛下应该从兴庆殿议完事回甘露殿用午膳了。” 阿蛮见施颜搁了筷箸，心知再劝也是无用，便叫人将案上吃食都撤了出去。 “娘娘，您这是要从陛下口中打听河东局势吗。” 施颜用帕子擦了下唇角，看着阿蛮微一颔首。 “走吧。媛儿，你去将我命御膳房给陛下炖的雪莲百合银耳莲子羹拿上，等会儿送到甘露殿。” 媛儿恭敬应下告退后便去御膳房端雪莲百合银耳莲子羹了。 “娘娘，外头天冷，还是将狐裘披上吧。” 施颜没有拒绝任由阿蛮去取了那件萧寰翎为她制的白狐裘给她穿戴上。 自来到太原府后，海越便带着阿克阿让等人，在离萧寰翎位于太原府府苑不远的位置租了一间宅子住了下来。 海越一直秉承着施颜让他们暗中护卫萧寰翎安全的任务，除开睡觉的时间一天大半时候都用在了关注萧寰翎的动向。 上一次萧寰翎离开过太原府回过一次长安，海越也是在萧寰翎从长安返回太原府一天后探知到的，为此他还因自己的疏忽不察耿耿于怀了好几日。 他不知萧寰翎为何避人耳目私自回长安，他也不关心，他只是懊恼萧寰翎何时离开太原府的他却不知，好在萧寰翎安然无恙，不然他不知该如何向施颜交代也无颜再见施颜。 今日清晨萧寰翎带兵出了营，在营外林子里待了一夜的海越便叫上阿克阿让悄悄跟在了军队后头。 此次战场在大唐和突厥领地边境相交处的一片草原之上，此时隆冬，四野一片荒芜苍茫。 萧寰翎领五千玄策军，一万天兵军对阿史那·玖耶黎的三千朔黎军，两万突厥精骑，在旁人看来实在没有太多优势。 海越望着前方正两厢对视暗自交锋的二人，及他们身后正虎视眈眈一派肃杀之气的大军。 伏趴在地上随时观测战场局势，注意着萧寰翎情况的阿让侧头看了下趴在他旁边的男子，用着他们昆仑奴的语言小声说了些什么。 海越压着声音也用昆仑奴语一一做了回应。 冬日里的天特别的冷，尽管裹得比较厚实，长时间迎着寒风，又趴伏在地上一直不动四肢也开始变得僵硬起来，但对于海越等人而言再艰苦难熬也是能够忍耐的。 望着端坐于白马之上身穿铠甲腰佩长剑威风凛凛统领万军，为国家，为护卫边境百姓而战的萧寰翎，海越再联想到阿让方才问他的话，也许他就是个没有同理心冷漠薄凉的人吧，他不关心会死多少人，也不关心此战胜的是哪一方。若不是因为施颜他更不会理会萧寰翎的死活，更遑论要护他周全。 “那些人是死是活与我们无干，除非萧寰翎生命受到威胁，否则不必出手。” 海越冷静地叮嘱身边的兄弟四人。 阿让，阿克等四人闻言各自用蹩脚的汉话应了一声。 战场上萧寰翎看着骑着黑色骏马一身玄铁黑甲眉目深邃，双眸如鹰，唇边含着一抹优雅笑意的男子，那模样仿佛不带半点传闻中的噬血杀伐之意。 玖耶黎目光锐利，遥遥望着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姿容明艳，明曜光华，神秘莫测的萧寰翎。看到萧寰翎比他预想中还要年轻许多，更难以琢磨，就更加激起了他内心的征服欲和骨子里的好战因子。 “你就是萧寰翎，不错，还算有和本王一战的资格。” 萧寰翎对玖耶黎的话不置可否，也不作回应，他只看了眼玖耶黎手中那柄闪耀着寒芒和凛冽幽光的弯刀。 见萧寰翎沉默不语，觉得被无视的玖耶黎双眸一黯，对身后大将优钵南打了个手势。 优钵南会意抽出手中长刀对身后的兵士作了个出击的动作，于是两万早已蓄势待发的突厥精骑闻风而动随他一道向萧寰翎的阵营攻去。 萧寰翎见敌军已动，于是也朝身后做了个手势，一名跟随他许久此次被任命为随行副将的金吾卫立刻做出回应，领着一万天兵军上前正面迎敌。 “杀！” 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如平地起惊雷，满身肃杀之气的天兵军卷着狂风朝敌军杀去。 一时间两方军队厮杀在一起。 身为首领的萧寰翎，玖耶黎二人则于千军万马之中平静对峙着，他们身后各自的精锐兵马则也在暗中较量着。 五千玄策军对三千朔黎军，似乎胜负已分，可朔黎军早有威名，也不是以数量取胜。 萧寰翎的五千玄策军乃是他来太原府后自己组建的，他们是他从长安带出的五千金吾卫的化身，还未上过战场与朔黎军交过手。 玖耶黎从未听闻过玄策军之名，自是对自己朔黎军的实力信心十足。 第203章 胜负 萧寰翎，玖耶黎二人目光相继一凛，同时策马向前。 萧寰翎抽出长剑，只见一阵寒芒迸现，那带着冷冽锐锋的剑气破空而去，与玖耶黎手中烈焰弯刀的雷霆万钧之势相撞，霎时二人已交缠于一处，不过瞬息就过了数招。 主帅正激烈对战，位于各自阵营的精锐之师则严阵以待。 直到数十回合后，明显势均力敌的萧寰翎，玖耶黎两人才有了收势之意，一招刀剑相击两人都从各自眼中看到了一抹棋逢对手的深意。 “萧寰翎，你真让本王刮目相看。能在本王手下过上十几招的，我们突厥部落中还未有一人。” 玖耶黎眼底明显对萧寰翎多了一丝尊重和欣赏。 萧寰翎手中长剑一拂便隔开了和玖耶黎之间的距离。 “汗王如此，萧某会以为汗王是不满自己帐下无一能人。” 此话无疑是在嘲讽，可偏偏说话的人面上不带半点轻蔑讥讽，玖耶黎心中生怒却又不好当场发作。 “依本王看，本王与将军即便战到深夜也难分胜负。不若就让将军的玄策军和本王朔黎军一战定胜负如何，若本王的朔黎军输了，本王便就此离去，有生之年定不再犯大唐一分一毫，并与大唐议和修好。” “反之，若是萧将军的玄策军败于本王的朔黎军，那将军便要率众归降于本王，从此都要以本王为尊，唯本王之命是从。” 此次照面，一场交锋，玖耶黎早已没了最初的轻视，在他眼里眼前的萧寰翎无疑有着可以高傲的资本，是让他想要驯服如天上明月一样的存在。 朔黎军可是他亲自训练，且一身狼性，自来所向披靡，他对朔黎军的实力从不怀疑。不过区区汉人，即使经受过训练也不过不堪一击，哪里能及得上他治下的这群，随他征战杀伐，兼并各部落屡战屡胜的朔黎军。 见萧寰翎不语，玖耶黎野性十足的脸上绽出一抹放肆的笑意。 “怎么？萧将军是不敢应战吗！” 萧寰翎面上始终淡淡的，对玖耶黎眼中的挑衅置若罔闻半分不为所动。 他身后身着玄黑轻甲的玄策军身骑骏马，统一手持长枪，也静若寒渊一般，锋芒内敛。 萧寰翎知道玖耶黎最大的弱点就是太过自负，他哪里不明白玖耶黎的计谋，不过是和他对招下来感到没了胜算又无法将他斩杀当场，才以话相击迫他应下以玄策军应战朔黎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这恰恰就是他想要看到的，他会让玖耶黎知道轻敌自负的后果。 “汗王既有此心，我萧寰翎又怎能不应。只是到时还请汗王兑现自己所言。” 玖耶黎狭长的双眸微微一眯，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唇。 “自然。” 两方大军正战得如火如荼，刀剑相击，鲜血四溅，周围喊杀声四起。 战场中心，双方主帅达成协议，于是号角声吹响，萧寰翎，玖耶黎一声令下，二人麾下精骑便倾巢而出，战在一起。 只看身穿玄甲的玄策军对上玖耶黎引以为傲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朔黎军，竟是一路势如破竹势不可挡，他们形如鬼魅配合默契时刻变幻着阵型，一杆长枪更是使得行云流水，让朔黎军手中的长刀毫无反击之力。 玖耶黎看着自己的朔黎军接连倒下，有的甚至被长枪刺穿头颅，鲜血淋漓。他也是平生头一回见着如此恐怖的军队，那不惧死亡只管勇往无前的战力，令他都不禁不寒而栗。耳听着那些死前凄惨的哀嚎之声，看着已死伤过半的朔黎军士，身为他们汗王的玖耶黎面色冷沉目光阴冷地望向端坐于白马之上，仍旧一派云淡风轻的萧寰翎。 是他轻敌大意了。 “好个萧寰翎！” 萧寰翎迎着玖耶黎的冷芒轻启双唇不疾不徐道。 “汗王，胜负已分。相信汗王会信守自己的诺言。” 玖耶黎强咽下憋屈没有发怒，只他眸光一厉，忽而一笑。 “本王所言自然算数。只不过……有一事本王忘了与将军说。” 说着露出一抹歉然之色。 “在未来见将军之前，本王便已吩咐下去，只怕这会儿本王的大将雎追已攻下了将军大营，占据了太原府……” “早知会和萧将军一见如故，会定下这君子之盟，本王便不会同意雎追的请求。本王那大将向来冷面寒心，眼下将军大营定是伤亡者众，太原府百姓也正在受苦。如此一来，我这些死去的朔黎军倒死得不冤枉了。” 玖耶黎状若遗憾感慨地叹息了一声。 萧寰翎清曜的眼底嘲讽一闪而逝，他看着虚伪表演的玖耶黎平静无波道。 “这一点汗王无需担忧。” 随着他话落，便听得空中爆出一声响动，萧寰翎，玖耶黎抬头去看，就见唐军大营上空爆开了一片烟火。 “是军中传递消息的烟花信号。” 玖耶黎眸色一深仿佛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萧寰翎轻描淡写地微微一笑。 “如汗王所想。” “方才是我麾下小将所示顺利击败偷袭敌军的信号，所以汗王所虑之事也不复存在了。” “对了，汗王，若我们两方议和重修旧好，本将军会让人将您的大将雎追送回。” “还有一事本将军觉得也应该告知汗王一声，来之前本将军就命人去截了汗王粮草，阻断所有来支援汗王的援军让他们有来无回。想必此时已是大功告成。” “抱歉，若萧某早知汗王对在下一见如故，定下君子之盟，萧某必定不会如此冒进了。” 玖耶黎越听脸色越黑，简直可称作面沉如水，大局已定事已至此他已是一败涂地，压下心底的不甘骄傲如他几乎要咬碎一口牙齿。 眼前的人太过可怕竟将他的谋划算无遗策，且一一化解，莫非萧寰翎是他命中的克星是他玖耶黎的一生之敌。 萧寰翎才不管玖耶黎作何感想，能和平解决争端平息战火，保边境安危护百姓不受突厥人侵扰才是他最在意的事情。此战若能尽快平定，他在河东建立了威望，待皇帝下旨召他回长安他就能早点见到施颜了。 “汗王若能决定兑现之前约定，那本将军便立刻出言停战。相信汗王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子民伤亡更甚。” “下雪了，我想我们都该回到各自的国土，平安度过这个寒冬了。” 玖耶黎看着四周满目疮痍，一片狼藉，他们两方都有死伤，但唯他们突厥兵死伤更多，白的雪簌簌坠落，看着仍在拼杀的两方军队，看着他的子民又陆续倒下他确实有些不忍心了。 第204章 暗箭 何况他被萧寰翎剑气所创重伤肺腑，这会儿不过一直在强撑罢了。 “此战是本王输了，本王会依约定奉上议和书与大唐结盟。” “也请将军践行诺言，将我麾下大将雎追安全送回。告辞！” 玖耶黎忍耐着肺腑间的不适，保持着汗王威仪和风范，最后看了眼萧寰翎，随即转身策马而去。 “鸣金收兵！” 随着玖耶黎一声令下，萧寰翎也朝玄策军做了个止战的手势。 两军主帅都已下令停战，两方兵士也立刻收势回归各自阵营。 优钵南早已是满身浴血，见自家王率余下幸存的部众缓缓朝他们所在的方向驶来，便立即迎上前。 “王。” 优钵南一脸沉痛地看着玖耶黎，对他下令收兵停战的决定有些无法接受。 玖耶黎看出了优钵南心中的不甘，他又何尝不是，只是形势于他们不利他不得不咽下所有不甘选择认输。 “咳……” 肺腑间突然泛起一阵绞痛，玖耶黎没忍住闷咳了几声，咳着咳着气血上涌嘴角竟溢出一丝血来。 “王，您受伤了！” 优钵南惊了一跳紧张而关切地将玖耶黎看着。 玖耶黎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平复了一番才悠悠道。 “萧寰翎剑法精妙，所修剑气凌厉纵横，千变万化，他功力之深厚，实难对付，本王与他过招，勉强才能在他手下留下一条性命。本王被他剑气重伤肺腑，为避其锋芒不让他瞧出破绽，一直都在强撑。本王以为一番筹谋能够得逞，哪曾想被他一一化解，若是继续再战，我军不过死伤更多。” “下雪了，我们失了粮草供给，已是难以为继。” “是本王小看了他萧寰翎。” 优钵南这才明白过来自家汗王为何停战议和的原因，相比要和唐军血战到底，在他心里他所效忠的王对方的安危当然要更加重要。 “王，今日之败来日总能雪耻，您受了伤，臣护送您回王帐。” 玖耶黎按压着胸口颔首轻轻笑了笑。 恐怕有生之年他都不能雪今日之耻了，他的伤他自己清楚，何况他已和萧寰翎约定议和便不能食言，再者这一次他们死伤无数损失惨重无疑元气大伤，他或要带着遗憾离世，他马踏中原的夙愿怕不能实现了。 “回吧。” 玖耶黎像瞬间失了精气神，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捂着胸口朝王帐所在的方向驶去。 优钵南紧随其后，看着没了往日气势的玖耶黎，心中为之一恸，对萧寰翎也生出了一丝恨意。望着玖耶黎的背影，优钵南转眸朝始终护卫在玖耶黎身后，看着毫无存在感的络腮胡男子，心中已有决断。 “角烈，王被那萧寰翎所伤，你毫无作为，这就是你从前所立会誓死护卫王平安的诺言。” “你就眼睁睁看着王被那唐军将帅重创，是我高看了你。哼，不知你今日过后还有什么面目待在王身侧。” “第一神射手之名也不过浪得虚名。王他自己践行光明正大，不屑以自己箭无虚发的本领将那萧寰翎当场射杀，可你又难道也开始奉行光明正大了……” 角烈粗犷的脸上有着一条深深的疤痕，看上去极为凶煞，他带着点碧色的眼珠转动了下，遂十分不善地逼视着优钵南。 他怎么会不知优钵南在用话相激，只是看着玖耶黎被萧寰翎剑气所伤他确实毫无作为，而且已然失职，优钵南说的有理他是该有所补救才是。 于是他勒住缰绳将马停下和优博南无声对视着，二人渐渐落于玖耶黎随行的队伍好一段距离。 被近身卫队护送回王庭的玖耶黎根本没有发觉，自己的两个心腹大臣脱离了回程的队伍。 “看来你已有决断，这样才对嘛。” “王必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你为王去将这口气出了，王也不好说什么，但心里定是快意的。” “敢伤王的人下场只有死！角烈大人，你说是不是？ 角烈将身后负着的长弓取下，握在手里。 “你去护卫王。” “待我一箭夺了那萧寰翎的性命，再回王庭向汗王请罪。” 优钵南见自己目的达到，神色一缓。 “角烈大人放心，等萧寰翎一死，他们唐军也就不成气候了。届时我们自可再卷土重来。” “我在此承诺角烈大人，若王问罪于你，我优钵南一定尽力从中斡旋，劝解汗王尽量轻罚。” 角烈轻嗤了一声，手握长弓策马转身远去。 萧寰翎在玖耶黎率领突厥余部离开后，便也收整天兵军，玄策军，准备带上在战场受伤，牺牲的兵士返回大营，此次得胜大捷将士们全都十分高兴，虽有死伤但所幸伤亡不多，能不必大动干戈用极小的代价在短时间内取胜已是最好的结果。 海越亲眼见证了萧寰翎的胜利，心中也很是感叹，尘埃落定，萧寰翎也完好无缺，看样子他们也能择日离开太原府回去长安向施颜复命了。 阿克见状用昆仑奴的语言对海越说了什么。 海越也用昆仑奴语言回应了一句。 阿让听后皱了下眉，用不太顺畅的汉话道。 “我们要走吗，仗也打完了，他也安全了……” 海越转动了下因长时间趴伏而血脉凝滞的四肢，仍旧注视着萧寰翎的情况。 “再等等看……” 只他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一支不知从何处射出的羽箭朝萧寰翎身后射去，海越双目一睁，电光火石间立刻将身后的弯弓取下起身挽弓搭箭射出，动作一气呵成，带着迫人之势的羽箭直直朝那破空暗箭而去，两箭于半途相撞同时坠落在地。 见成功截住夺命暗箭，海越又是一箭射出，这一箭穿过飞舞的落雪，直冲目露愕然的角烈，一箭正中他前胸，剧痛袭来，角烈身形一晃险些落下马去，心知暗处有骑射高手想要取萧寰翎性命已是不能，他不敢再逗留无奈之下只得黯然打马遁走。 见射暗箭之人已经离开，为避免被萧寰翎发觉，海越便带着阿让等人迅速撤走了。 再听到身后传出的破空之声时，萧寰翎便已将方才有人连出两箭，于暗中相助于他，免他被暗箭所伤的情景看在眼中。 方才一幕着实惊险。萧寰翎举目四望，眼之所及之处除一地白雪再无其他。 第205章 王庭 不论是谁出手相助于他，于他都是恩情，只是对方明显不愿露面必是有其隐衷，他选择尊重，但对于救命之恩他萧寰翎不能不报因此也只能暗中查访了。 至于方才背后暗算之人，萧寰翎决定先回大营之后再派人查探一番，不过即便不知朝他放暗箭的人到底是谁，萧寰翎也清楚除了突厥人欲置他于死地外，他和其他人尚无利益冲突也素无仇怨，应该不会大费周章跑到这战场上来取他性命。 想必那背后放暗箭的定是突厥人，只是不知对方是受何人指使，要说是玖耶黎他还是不相信的，堂堂汗王看着倒也不似那等卑鄙之徒。 角烈暗杀不成还负了伤，未免被玖耶黎问起不好解释因此并未往王庭的方向而去，他也不知能去何处，失血过多头脑昏迷之下只能强撑着意志驱使着马儿朝一望无垠的草场奔驰，仿佛前方就是他一直渴望回去的家乡。 萧寰翎带着大军回营后先是见了李蓦言，对其说了些嘉奖鼓励的话，接着面见了顺利完成任务已经归营的姜壑，张亮，冯襄，并对四人，及凯旋而归的众将士大行犒赏。 所有人都十分高兴，萧寰翎大胜突厥人的消息传回城后，太原府中的百姓无不欢欣雀跃。 晚膳时分，萧寰翎在大营中犒赏有功者，营中更是张灯结彩一片欢融。 虽是打了胜仗，萧寰翎并未掉以轻心，晚宴开始前已命姜壑，张亮做了营中布防。 王庭王帐，外间虽风雪肆虐，玖耶黎的大帐内置了炭火，火盆倒是十分温暖。 因肺腑被剑气所创，玖耶黎回到王庭后便直接回了王帐。 作为近臣的优钵南记挂他家汗王的伤势，立刻吩咐了下属去叫了巫医为玖耶黎诊治。 优钵南将玖耶黎扶至铺着兽皮的榻上躺下，而后退到一旁看着玖耶黎。 “王，您先歇着，巫医马上就到。” 玖耶黎本在闭眼调息，闻言掀开眼帘看向优钵南。 “怎么不见角烈？” 优钵南目光一闪，脑中迅速思索了下容禀道。 “禀王，角烈大人刚回王庭就被人叫走了，臣也不知是何原因，许是他一直派人寻访的爹娘，女儿有消息了吧。” 玖耶黎神色微凝随即又是一缓。 “既是如此也情有可原，随他去吧。” “优钵南，明日你去将议和文书送去给萧寰翎，顺便将雎追接回。” 优钵南眼眸一黯，但还是恭敬地应了下来。 不多时巫医便到了，随巫医一块过来的还有玖耶黎的妹妹阿史那·述和，金枝公主。 “王兄，听说你受伤了，伤的重不重？” 金枝公主果然人如其名生得十分灿烂耀目，又加上其身份尊贵，更英姿飒爽，在突厥人心中一直都是一颗非常惹人注目的明珠。 恋慕于公主的好男儿更是不少，优钵南便是其中之一。 乍一见到金枝公主奔进王帐来，优钵南心神为之一颤，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激悦的心跳。 “公主。” 优钵南冷静地行了一礼。 阿史那·述和朝优钵南露出一抹含蓄得体的笑容，随即则越过优钵南行至玖耶黎榻前，心疼又忧心地望着玖耶黎。 玖耶黎捂着前胸摇了摇头。 “本王无事，不过一点小伤，没有大碍。述和不必忧虑。” 阿史那·述和伸出手将玖耶黎全身摸了一遍，而玖耶黎也任她放肆，待确定玖耶黎身上完好无损后才将信将疑的收回手。 “王兄可不许骗述和，不然我便再不理会王兄了。” 玖耶黎被述和娇蛮霸道的样子逗得笑出声。 “王兄怎会骗述和。” 阿史那·述和没好气地瞪了玖耶黎一眼，转而去看候在原地的巫医。 “巫医大人，快快上前来为我王兄诊治，看我王兄可有大碍。” 巫医闻言道了句遵命，接着快步而来到榻前为玖耶黎仔细诊治了一遍。 阿史那·述和看巫医一直不言却眉头深锁，心下便一阵打鼓。 “如何，我王兄伤势难道很严重？” 巫医正要回话，却瞥见玖耶黎眼神暗示，瞬间意会的他忙回道。 “公主不必忧急，王的伤势不算太过严重，待臣为王仔细诊治，再精心调理，王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伤势便可痊愈。” 阿史那·述和这才放心下来。 “还好，还好，吓死我了。王兄，你可不许有事，知道吗。” 玖耶黎宠溺地伸出手指点了下阿史那·述和的额头。 “就你最霸道。不过王兄答应你就是。” 阿史那·述和展颜一笑卖乖。 “谁叫王兄只有我这一个好妹子。我可是阿史那·述和，草原上最英明神武的汗，阿史那·玖耶黎唯一的妹妹，高贵的金枝公主。我霸道那也是仗着王兄你的势噢。” 玖耶黎无奈地轻笑一声。 “好了，你看也看过了，应该放心了。回自己的帐子去吧。外头天寒地冻别到处溜达玩耍。” 阿史那·述和有心想反驳，可看玖耶黎眼下还带着伤便只得乖乖点头应了声是。 “优钵南，你告诉本公主，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伤我王兄。” 对玖耶黎受伤作为妹妹怎会不心疼，而且对伤了自己王兄的罪魁更是十分恼恨。 心上人发了话，优钵南张口就要回答，但被玖耶黎一记眼神制止了。 阿史那·述和见此不满地回眸。 “王兄，你做什么不让优钵南告诉我，难道你不许他说，我就不能去问其他人了么。” 玖耶黎头疼地看着不依不饶显然不愿就此作罢的阿史那·述和。 “战场之上生死由命，男人之间的较量死伤难免。你即便知道是谁伤了我又想如何，莫非你还想去为我报仇？” “快些打消你不切实际的念头，那人可不是容易对付的，别是你折在他手中，本王还得想法子救你。” 这明晃晃的贬低和看不起霎时激起了阿史那·述和心中的胜负欲。 “哼，我不和王兄你说了。” 话落便气哼哼地从榻边站起身，快步离开了。 等阿史那·述和一走，玖耶黎才对巫医问道。 “本王这伤可能治？” 巫医垂首恭敬道。 “依臣看王虽被一股凌厉霸烈的剑气伤了肺腑五脏，若不仔细养着再配以珍贵药材调理，或有寿元折损之危。” 优钵南未料如此严重立刻变了脸色。 “王不能有事，巫医大人定要治好王。” 玖耶黎倒是看着毫不担忧，只是十分平静的看着巫医。 巫医自问医术还算高绝，何况玖耶黎是他以命效忠的汗王，自然对治好玖耶黎一事分外上心。 “王放心，臣有把握能治好王，只是需要一段时日，疗伤期间王切莫操劳，切忌生怒，静心为上。” 第206章 金枝公主 玖耶黎颔首。 “既如此便交给你了。” 巫医点头。 “臣先下去为王煎药。” 玖耶黎摆摆手。 巫医会意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王，您为何不让臣告诉公主，是那萧寰翎将您重伤的？” 优钵南按捺不住心中疑惑低声询问。 玖耶黎看他一眼。 “述和被我娇宠着长大，性子自然娇纵，不知天高地厚，本王担心她不管不顾去寻萧寰翎，到时恐怕不可收拾……” 玖耶黎后面又说了什么，躲在帐外偷听的阿史那·述和也已经不上心了，她只是牢牢地记下了萧寰翎的名字。 “萧寰翎么，你敢伤我王兄，我必要让你得到教训，付出代价。” 刚出王帐的巫医乍然和站在王帐外偷听的阿史那·述和撞上，不由愣住了。 “公主，您这是？” 阿史那·述和朝巫医比了个手势。 “小声点，不许让我王兄知晓我躲在外面偷听他们谈话。” 说着便转过身跑走了。 望着阿史那·述和离开的背影，思及她眼底的隐含的恼意，巫医犹豫片刻到底没有去禀告玖耶黎阿史那·述和方才在帐外偷听之事。 阿史那·述和回到自己的帐子后，便去召来了自己的婢女，婢女乃是她的心腹，不仅甩得一手好鞭法，而且极擅骑射，暗杀功夫一流。阿史那·述和与婢女两人从小便一道拜于同一个师傅门下，因此也使得一手好鞭法。 “走，随我一道去给我王兄报仇！” 婢女香月娜向来勇敢心细，对阿史那·述和也非常忠心，心知劝不了阿史那·述和，也愿意随她同往。于是并未劝阻，恭敬地应了声是。 二人出了帐朝一处大帐走去，作为公主身边是有一队勇士护卫她安全的，公主护卫只听命于公主。 阿史那·述和找到自己的护卫队时，将自己的打算一说，除了少数几人不太赞同，其他多数都愿随阿史那·述和一同前往太原府找萧寰翎为汗王报仇。 “既然你们三人不赞同本公主，也不愿随本公主一道去取萧寰翎性命，那便老实待着。等本公主杀了那个姓萧的，回来之后再放了你们，免得你们坏本公主大事。” “香月娜将他们绑了。” 香月娜只稍稍犹豫便动手一鼓作气将反抗的三人绑了个结实。 “得罪了。” 她道。 阿史那·述和也知自己的行为也不太合适。 “先委屈你们一会儿。我也是担心你们去禀报王兄……” “公主，您不可冲动啊……” “是啊，公主，您怎能擅自涉险……” 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的三个青年汉子，皆面红耳赤着急心焦地看着避开他们眼神的阿史那·述和，劝解道。 可对萧寰翎充满敌意的阿史那·述和根本听不进去。 “本公主和香月娜的本事可不比草原上最英勇的勇士差，谅那个姓萧的也不会是我和香月娜，还有这十五名勇士的对手。” “看本公主打他萧寰翎一个满地找牙。即便本公主输给他，他萧寰翎也不敢拿本公主怎样。” 阿史那·述和笃定道。 “出发！” 话落便转过身朝帐外走去，香月娜立即紧紧跟上，十五名腰佩弯刀的勇士则也迅速跟上二人。 出了帐子，阿史那·述和便顶着风雪去牵了自己心爱的骏马，轻松一跃而上迎着风雪奔驰而去。 香月娜，十五名佩刀勇士则也纷纷上了马紧随在身披着火红斗篷，如一团烈火般驶向茫茫原野的阿史那·述和身后。 大雪下了整整两个多时辰才渐渐停了。 刚入夜，萧寰翎就听姜壑来报说是营外有人宣战叫骂。 萧寰翎本在挑灯书写呈给皇帝的奏折，闻言抬眸看向姜壑，目光淡淡道。 “何人叫骂？” 姜壑脸上表情一言难尽，但还是如实回禀。 “听其中一名女子所言，他们此番来是为他们的汗王找萧大哥你报重伤之仇的。” “那为首的女子听说是他们王庭的金枝公主，我瞅了一眼模样确实很出色，看着也很是尊贵高傲。看样子恐怕真是什么公主。” “兄弟们都在看热闹，不好擅自出手，毕竟很快要议和了。但那女子骂得实在不好听……” “萧大哥，您看。” 萧寰翎将笔搁在笔架之上。 “不必管，随他们去吧。” 看萧寰翎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姜壑有些傻眼。 “萧大哥，你是不知道那女子说您什么，她说你是缩头乌龟，还……” 萧寰翎递给姜壑一记轻飘飘的眼神，那不怒自威的一眼直接让姜壑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了。 萧寰翎起身离开书案。 “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拔营回太原府。” 姜壑见萧寰翎真没有理会突厥公主的意思，尽管对突然来到口不择言的突厥公主等人诸多不满，便也不好再多有纠缠此事。 “好吧，萧大哥你自己都懒得理会，那我也不想管。我回去睡了，就让他们在营外吹一夜冷风吧，说不定他们自己首先就会熬不住的。” 萧寰翎赞许地睨了姜壑一眼，似在说孺子可教也。 姜壑一下回过味来，瞬间觉得萧寰翎蔫坏腹黑，可谓是兵不血刃让敌人自行崩溃。 二人各自回了帐一夜好眠。 主帅都不搭理突厥公主的挑衅，营中众人自然也不会理会。 可苦了叫骂多时又不甘离去的阿史那·述和等人。 等到天露微白，萧寰翎校验三军整装待发拔营回城，身骑流云率众而出，已然精疲力竭饱受寒风一夜精神萎靡的阿史那·述和听到动静，从新搭的小草棚出来骑马赶来时恰好和端坐于白马之上，一身紫衣身披墨色大氅，矜贵无双，姿容明艳的萧寰翎目光相撞。 阿史那·述和惊艳于萧寰翎那太过明曜，明艳隽美的姿容和风姿，被其高不可攀如神祗般的冷傲所摄，或许是冲击过大，从来尊贵骄傲的公主当场呆住，怔怔无言忘了该有的反应。 直到萧寰翎将视线收回，那轻描淡写一样冷漠的表现让骄傲肆意的阿史那·述和心被无端刺了下，微微的难受酸涩。 那样美丽深远如浩渺苍穹的眼底应该只有她才是。 眼看着萧寰翎带着人从她眼前经过，阿史那·述和负气一般都抽出腰间软鞭朝着萧寰翎面门而去。 众人只听破空之音，尚未来得及反应，又见如灵蛇一样刁钻的鞭子攻向他们的主帅。 第207章 情思萌动 萧寰翎不退不闪，抽出长剑一劈一扫便将阿史那·述和的鞭子给轻松斩断成了数段，悉数落在地上。 “萧寰翎，你！” 见自己的宝贝鞭子被轻易斩断，没了武器的阿史那·述和满心郁愤地瞪视着萧寰翎，可触及对方沉冷的目光又莫名地怂了支吾着将余下的话咽了下去。 “公主……” 香月娜骑着马终于赶到，以一个保护的姿势挡在阿史那·述和身前。 其余十五名勇士则一脸忌惮又愤怒地看着萧寰翎。 萧寰翎看了阿史那·述和一行一眼。 “本将军曾听说过突厥汗王玖耶黎有一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想必就是公主你了。不过公主带人跑到我大唐境内可有告知过你王兄，若是不曾，本将军可不会顾惜两国情面，将公主您以蓄意侵犯我大唐的不轨之徒相待，将您和这些人一并扣下，作为双方议和时可挟持的筹码。本将军相信届时公主会为今日这莽撞之举付出代价。” 阿史那·述和被堵得哑口无言，她深信萧寰翎能够做到，她方才已经领教过了对方的厉害。只是她不能接受令她为之心动的男子待她如此冷酷，不留情面。 萧寰翎看出了阿史那·述和面上的窘涩还有她眼里溢出的后悔和懊恼，他不过想给阿史那·述和不知轻重的行为一个教训，并不是真的要为难，要做什么，他也还未卑鄙到要利用一个女子要挟玖耶黎。 “本将军要回太原府，公主若已有悔意便带着你的人离开吧。素萧某不送了。” 阿史那·述和诧异地望着萧寰翎，未曾想到还能峰回路转。 “你……我们这就回了……将军轻便就是。” 萧寰翎颔首，便骑着马往前驶去。 姜壑，张亮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味深长和兴味。 眼见着萧寰翎率众而去，越行越远。 香月娜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信誓旦旦满心怒意而来说要报仇，眼下却无一作为偃旗息鼓的公主。 “好了，别再盯着本公主瞧了。是本公主武艺不精输给了萧寰翎，既是输了便要认输。我们回吧，迟了怕是王兄发现，到时该挨罚了。” 阿史那·述和离开了一夜，早有人发现了被绑的那三人问清情况后去禀告了玖耶黎，玖耶黎得知自己的王妹带人偷偷跑去找萧寰翎给他报仇，他心下感动之余又同时感到惊怒，当即便命了优钵南率五百精骑带上他的亲笔书信，到唐军大营将阿史那·述和带回。 阿史那·述和报仇失败回程途中便与来寻她的优钵南等人遇上。 “公主。” 优钵南见阿史那·述和除了面容憔悴苍白了些，一切安然无恙心头一松，立即下马朝她行了一礼。 “您安然无事便好，王他听闻您为他犯险，心忧不已利，特命臣带兵来将您安全接回。” 阿史那·述和颔首一笑。 “劳颉利发大人因本公主奔波了。” 优钵南恭敬道。 “公主言重了，这是臣的本分。那萧寰翎可有冒犯公主。” 阿史那·述和显然不愿多谈只是摇了摇头。 “回去吧，此次是我思虑不周让王兄为我担忧。” 说着便轻喝一声飞驰而去。 香月娜见阿史那·述和回程心切，渐行渐远，亦不敢耽搁，朝优钵南点头致了一礼亦策马向前追上阿史那·述和。 随行的十五勇士则也立即跟上。 优钵南望着那从不曾为他而停留，没有半点留恋早已远去的人，心头升起一股黯然来，既已寻到了人他也不必再往前了，思及阿史那·述和对此行缄默不言的态度，优钵南目光一凝，翻身坐与马背之上长鞭一扬调转头朝王庭的方向驶去。 五百精骑自是紧随其后。 阿史那·述和回到王庭自己的帐子刚梳洗完，就被玖耶黎召了去。 玖耶黎心中有怒对阿史那·述和自是好一顿训斥和责骂，但更多是对她的拳拳爱护之心，阿史那·述和心里明白玖耶黎发怒的原因也乖顺的没有辩驳，等玖耶黎严厉训斥一通她再软语撒娇一番，玖耶黎便也消了气。 终于被放了回去，阿史那·述和也长舒了一口气，只是待在自己的帐中她总是不由得想起萧寰翎来。 香月娜看她自回来便不时的发呆出神，就不免感到心忧不解。 “公主，您难道看上那敌军将帅了不成。” 香月娜一脸忧虑地看着阿史那·述和，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萧寰翎那张绝世无双的容颜。 阿史那·述和闻言一愣，回过神后又生出一种心思被拆穿的羞恼。 “怎么可能，香月娜你怎会这样想。你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 香月娜脸色却越发不好了。 “公主，那人可是我们的敌人，他还伤过王，您即使是为了王也不能喜欢他。” 香月娜的话无疑戳到了阿史那·述和遗落的那颗芳心，提醒她面对事实，她和萧寰翎是势不两立的关系。就算她鼓起勇气对萧寰翎表明心迹，她王兄也不会将她嫁予一个异族人，何况她与玖耶黎向来倚重的叶护大人早有婚约。 霎时间阿史那·述和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见自家公主明白了其中利害关系，香月娜才缓了神色。她是不可能允许自己效忠的公主和敌人在一起的，何况萧寰翎伤的还是她倾慕已久的心上人，玖耶黎就是她仰望的神，萧寰翎是她的仇人，仇人配不上他们尊贵的公主。 “公主，叶护大人爱您重您，将您奉作心中的明珠，还每年为您去寻您最爱的宝石珍珠，名贵丝绸，那一箱一箱的都是他对您的心意。您可不能辜负。” 话到此处香月娜不再多言躬身行了一礼道。 “奴婢下去了，您好好休息。” 阿史那·述和纠结百转，她向来敢爱敢恨，可事到临头她也踌躇了。 翌日，玖耶黎便写好了议和书着优钵南往太原府送给萧寰翎，并将雎追接回。 当初生的朝阳笼罩大地，驱散了一丝丝寒气，似乎战事停息也昭示着万象更新，优钵南带着要送往长安的议和书，并两车珍宝药材和议和使节，两千随行军士朝太原府行进。 优钵南等人进了城，等候迎接的人便将一行人迎至太原府府宅中。 萧寰翎亲自见了优钵南，二人就议和之事简单交谈了几句，萧寰翎看过议和书后，便命人将雎追带出交给优钵南的手下。 第208章 往长安 萧寰翎看了优钵南一眼，见其自见面就一直脸色不善，对他们不假辞色也并不在意，优钵南心中不服不甘又如何，手下败将左不过还得收起爪牙来按下心中憋屈认输求和。 “ 颉利发大人，想必你们的汗王已同你说过，这次议和需你们派使臣往长安向我国皇帝陛下，亲自奉上和书，以示我们两国重修旧好。” “此次去长安，萧某会命张副将随行，颉利发大人自可放心。” 优钵南冷着脸从鼻子中发出一声轻哼之音。 萧寰翎似没看到他的轻忽无礼之举，只转头去和张亮交代了几句。 优钵南见萧寰翎如此心中一阵生恼但无奈不能发作，只得去吩咐手下嘱咐他们安全将雎追送回。 “多谢萧将军一番安排，待去到长安城见了唐皇陛下，在下一定会将萧将军您的英武，在战场上的雄姿，和在边境备受百姓爱戴的事迹，及在下在萧将军这里所受礼遇如实告知唐皇陛下。” 优钵南话中有话，不只萧寰翎，一旁的冯襄，李蓦言也听个分明，意识到优钵南的险恶用心两人同时对优钵南怒目而视。 看优钵南似笑非笑以为稳居上风的表情，萧寰翎淡淡扫他一眼浑不在意道。 “原来烦颉利发大人对萧某如此推崇，这般上心。不若萧某修书一封向你们的汗王将你讨要了来。” 优钵南当即涨红了脸，一股火气涌上心头，可又担心萧寰翎有何计谋使出，让他和玖耶黎之间生出什么嫌隙来，一时只能隐而不发。 冯襄，李蓦言见萧寰翎轻而易举便让优钵南触了霉头自讨没趣，心中也是感佩不已。 在张亮临出发前，萧寰翎让人专门对突厥装载的两车珍宝药材做了检查，确定无误后才又和其他早先准备好要运回长安，献给皇帝陛下的战利品物资一同装了车。 等目送张亮，优钵南一众出了府宅，萧寰翎便收回视线回书房去给施颜写信了。 长安，皇宫南熏殿中。 “娘娘，奴婢方才已经去前头探清楚了，萧公子打赢了突厥人，突厥汗王依约写了和书，并派使臣将议和书和结盟的信物送来长安。” “此时陛下正在兴庆殿会见突厥使臣……” 阿蛮眼里带着些欢喜，对施颜禀报道。 施颜闻言连日来因为萧寰翎而牵肠挂肚高悬的心也落了地，她是相信萧寰翎能战胜突厥的，但免不得会为他担心。 “边境战事平息，百姓们也能安居乐业，这是大好事。 ” “吩咐下去，今日南熏殿中人全都赏银五钱，赏点心吃食，可休沐半日不必上差。” 阿蛮见施颜如此高兴，立刻满面笑容福了一礼。 “奴婢在这里代众人谢过娘娘了。” 施颜嫣然一笑微微颔首。 “你下去吧，顺便将消息告诉大家，也让他们都高兴高兴。毕竟是打了胜仗，是该要有点开心的事情添添喜气的。” 阿蛮点头应是。 “那奴婢就去了。” 施颜挥了挥手示意她自去便是。 兴庆殿上，李隆基端坐龙座之上，天子威仪尽显。 优钵南一路行来见识了大唐的江山和风貌，尤其感叹长安城的繁华和热闹，广袤的中原大地像个庞大大物般气势威宏，根本不是他们小小的突厥能够轻易撼动的，从前他跟随雄心壮志的玖耶黎，总以为能伴着对方能将突厥的铁骑踏遍大唐的土地，凭着一身悍勇便可征服早已不见昔日强悍已趋微弱的大唐。败于初出茅庐此前默默无闻的萧寰翎，于他打击是巨大的。 这会儿向大唐皇帝陛下递上和书，忍受着殿上一些文武百官倨傲，或扬眉吐气，或不屑的眼神，优钵南心中郁蹙不已。 尽管大唐皇帝对他们一行展示了仁慈又很温和的一面，可在他接受李隆基赐下的回礼，听了对方一番恩威并施的言辞后，优钵南甚至感受到了屈辱。尽管不甘，但局势已定，他们的王已依约送上和书，他们就不能轻易毁坏信约，何况萧寰翎如今仍然还驻守在河东。 突厥献上和书，边境平定，按理说皇帝应该将有功之臣萧寰翎召回长安，可皇帝除了大肆封赏了一番始终都未提过让萧寰翎等人回长安的事情。 优钵南等人离开长安回突厥王庭的当日，施颜便收到了萧寰翎让苍羽带给她的信件，信中萧寰翎绝口不提战场上的凶险，只简单说了他如何与玖耶黎对阵，略施计谋，将计就计，让玖耶黎自己定下约定，而后以玄策军战胜玖耶黎朔黎军，让玖耶黎自觉认输自行履行约定的过程。即便萧寰翎不说两军交战如何惊险，施颜也能想象出当时的情势来，此一战她对自己喜欢的人又有了新的认识，萧寰翎的果敢英勇，临危不乱，算无遗策都让她刮目相看。 一封信写他自己的很少更多的都是关于边境百姓，参加此次战役的将领，军士，关兵，再就是对她的关心和思念。 施颜为之动容，心中热切的同时当即伏案提笔开始书写，待写好信，施颜便将信折好放入竹筒中系在苍羽足上，然后将之放飞而去。 远在太原府的萧寰翎此时正对着敞开的窗子，望着朦胧的雨幕出神，思念着企盼着自己所爱之人。 一转眼就到了天宝十一年，萧寰翎不在长安期间，施颜总以书信传达对他的关切和想念，二人在苍羽的帮助下将满腔情意用锦书相寄，虽不曾相见可随着时间的积累和流逝二人感情还越加深厚了，就如那醇香的酒酿也越发的香浓一般。 十一月随着宰相李林甫去世，这些年凭借自身手段和能力，深受李隆基宠幸和信任的杨国忠，加上族妹杨贵妃这层关系，被李隆基任命担任右相之责，兼文部尚书，判使照旧。杨国忠以待御史升到正宰相，身兼四十余职。真是好不风光。 杨国忠凭借对李隆基的小心侍奉，和投其所好，在多年努力和汲汲营营下也算是得偿所愿。 第209章 安史之乱前夕 因着贵妃多年盛宠不衰，杨国忠本就是当朝国舅，如今又成了右相得了势，巴结者逢迎者更是数不胜数。杨氏诸姐妹自是也随着扬眉吐气，跟着水涨船高，一时更加奢靡，杨家姐妹似乎没了顾及，无事便于杨国忠家中汇集，竞相比赛装饰车马，他们用黄金、翡翠做装饰，用珍珠、美玉做点缀。出行时，杨国忠还持剑南节度使的旌节（皇帝授予特使的权力象征）在前面耀武扬威。 对于这些施颜也多有耳闻，但她没再去向李隆基进言，只做一个冷眼旁观者，历史的轨迹终将抵达终点，走向毁灭的人也终会灭亡。 安禄山兼三大兵镇独掌大军，其中精锐唐朝正规军已达到十五万，拥兵边陲，其手下骁勇善战，甚获玄宗宠信，引来已是宰相的杨国忠忌恨。两人因而交恶互相争权夺利，多有不和，而皇帝李隆基又对此不加干预。 尤其杨国忠自任右相后，只知搜刮民财，以致群小当道，国事日非，朝政腐败。 天宝十四载十一月初九，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节度使的安禄山，发动属下唐兵以及同罗、奚、契丹、室韦共十五万人，以“忧国之危“，奉密诏讨伐杨国忠为借口于范阳起兵。 安禄山乘铁舆，其属下步骑精锐烟尘千里，鼓噪之声震地。当时海内承平日久，百姓以及几代人没有见过战争了，听说范阳兵起，远近皆感震惊。加上河北都是安禄山统辖范围，叛军所经过的州县，都望风瓦解，当地县令或者开门迎接叛军，或者弃城逃跑，或者被叛军擒杀，叛军很快就控制了河北。 河北已然沦陷，完全掌握在了安禄山手中，可远在长安皇宫大内的李隆基仍不知情。 兴庆殿中，高力士将整理好的奏折放在李隆基面前供李隆基批阅。 李隆基将奏折一一看过批改，没多时便觉有些乏了。 “禀陛下，有太原，河北来的八百里加急。” 一名年轻太监走进殿中朝李隆基行了一礼垂首禀道。 李隆基抬起双眸狐疑地顿了顿，而后赶紧宣殿外之人进殿。 来人行了一礼后将奏报呈给李隆基，高力士不敢轻慢立即去将奏报拿给李隆基阅看。 李隆基接过高力士递上的奏报打开仔细阅过，面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当即一怒将奏报拍在龙案上。 “荒唐！荒唐至极。” “这分明是构陷。” “安禄山怎会谋反，他一向忠心，朕也从来都器重信任于他……” 高力士闻言心尖一抖，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陛下，息怒。安禄山大人自是忠于陛下的。只是凡事不会空穴来风，当谨慎些才是，此事非同小可，还是让奴才去仔细查证再来回禀。” 高力士再清楚不过皇帝对安禄山的宠幸和信任了，若安禄山真的胆敢反叛，作为对其委以重任的君王李隆基无疑是最受打击的。 河北，太原送来的加急奏报太令李隆基震惊，他不敢相信，以为又哪个厌恶安禄山的人给他编造的罪名，他自然无法轻易相信在他面前表现得忠心耿耿的臣子突然就反了。 “萧寰翎不是镇守在太原府吗？若安禄山当真反了，太原已经失陷，何故萧寰翎不曾让人传信回长安？” 高力士忙抬起头来回话。 “陛下，您两日前已下旨传召萧将军等一众将领，及他麾下的一万玄策军回长安了。想必萧将军还在路上，太原府若果真出了事，萧将军他兴许还尚未收到消息。” 李隆基这才后知后觉两日前自己已命萧寰翎等人回长安了，于是目光一黯道。 “你去传旨，命人速速去查实河北，太原送来的加急奏报是否属实，一旦查实立刻来禀报朕。” 高力士恭敬应是告退而去。 十一月十五日，随着高力士的多方查证得回的信息都证明安禄山，史思明等是真的反了朝廷，李隆基才相信安禄山确实已经率兵造反，更占据了河北等地，于是召来宰相杨国忠商议应变之策。 已得知安禄山，史思明等起兵造反的文武大臣们都神情凝重的立于大殿之上，等候皇帝下达命令。因被信重的臣子反叛，大受打击颇有些萎靡不振的李隆基强撑着精神，任命了安西节度使封常清兼任范阳，平卢节度使，防守洛阳。接着任命他的第六子荣王李琬为元帅、右金吾大将军高仙芝为副元帅东征。派使毕思琛往东都洛阳募兵防守。唐朝的精锐边军大多还没有赶回，高仙芝、封常清临时在长安、洛阳募兵，得到的是市井子弟，缺乏战斗经验，而且还没有经过训练，若是要对敌取胜还有所欠缺。 自安禄山于范阳起兵叛乱的消息在长安城中传开，不仅朝堂阴云笼罩，民间更是人心惶惶。 南熏殿中，一边期盼萧寰翎尽快赶回长安，一边为这安史之乱爆发即将要面对的事情做着准备的施颜，连着两日都不曾睡好。 阿蛮看着施颜眼下的暗青之色，心知其是在为前朝之事挂心便安慰道。 “娘娘，您莫要忧虑，依奴婢看这朝中自有能打败安禄山的能人大将，陛下也会有所安排，何况萧公子已被陛下召回长安，有文武百官在，有萧公子在，谅那安禄山也支撑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兵败。” 阿蛮的安慰之词根本开解不了施颜，这场战乱到底会持续多久，对大唐有多大的毁灭性她再清楚不过。她真是期盼萧寰翎回来，又不愿他来到这是非之地，不是她不相信萧寰翎的能力，只是大唐已经从根里腐坏掉了，即使萧寰翎真有力挽狂澜之能，但仅凭一个萧寰翎又真的能拯救大唐吗。安禄山，史思明等异族大将坐拥军兵无数，更早有根基，加上朝廷腐败，李隆基昏聩听信杨国忠谗言误杀能臣错用庸将，安禄山才会一路势如破竹般攻陷了洛阳，于洛阳建国，自立为大燕皇帝，更是一举攻进长安城中逼得堂堂皇帝携众人逃命而去。 阿蛮见施颜仍旧神色沉重不见缓和，心里一时也有些难受。 “娘娘，不管最终会如何，只要有奴婢在，奴婢就不许任何人伤害您。” 施颜闻言心中很受触动。 “好阿蛮。我知道你素来真心待我，可若真到了生死关头，记得首先保护好你自己。” 第210章 回程途中 半途萧寰翎终是从赶来送信给他的太原府兵手中收到了，太原府已然被安禄山占据的消息。 他们干脆停下在郊外扎了营。 姜壑，张亮，冯襄三人得知太原府被安禄山控制，留守的李蓦言战死，三路大军，三州兵马等一众军士皆死伤大半的消息心情都十分沉重。 安禄山，史思明等人公然起兵造反一事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曾料到的，萧寰翎将姜壑等召到自己的营帐中。 “将军，安禄山反了，如今河北沦陷，太原府落入反贼手中，我们是不是要返回太原去歼灭安禄山等反贼，为昔日与我们一道并肩浴血作战的将士们报仇！” 姜壑因为太过气愤情绪明显有点激动。 张亮自来稳重，尽管心中沉痛面上还算比较冷静，并不似姜壑那般义愤，只是定定地看着萧寰翎，等待他的决策。 冯襄和李蓦言感情深厚，听闻李蓦言身死尚沉浸在悲痛之中，他望着萧寰翎，眼底因压抑着眼泪已然通红。他自是想去将一干反贼诛灭，割下安禄山的人头。此刻他只等萧寰翎一声令下，他便要去和安禄山等人决一死战。 萧寰翎将三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自然明白三人心中所想，他毕竟也在太原府待了好些日子，得知太原府沦陷，李蓦言等身死他当然也会感到难受，只是要他转道去攻打安禄山不回长安却是不可能的。和诛杀叛贼相比他更在意的是心里那个身在长安性命受到威胁，安危得不到保障的心上人。 他可不是那等高风亮节之辈，更不是那甘心为君王抛头颅洒热血的人，让他选择他当然选择尽快赶回长安去护着施颜。只是他心中的私隐是绝对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知晓的，因此看着自己手下的三员大将，萧寰翎略做思忖后启唇道。 “你们的想法本将军明白，可如今局势敌军势头强劲，且太原府已经落入敌手，即便我等杀回去也已无济于事。何况以安禄山的动作，和野心，他必不只志在河北，太原等地，他所图必是天下。陛下下了旨召我等回长安，必有其深意，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陛下的安危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既安禄山，史思明等所图是整个大唐天下，长安必定危矣。” “此次回长安陛下只允了本将军带一万玄策军，玄策军虽都是精锐，可与安禄山，史思明二人的兵力相较，就算死战到底我军胜率也只有几成。” “本将军不能拿底下这些将士的性命冒险。你们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本将军不会改变回长安面见陛下的决定。” “本将军不去太原，也不会同意你们任何一个人返回太原。半个时辰后拔营赶路，继续前进，违令者军法处置。” 姜壑听了萧寰翎的话后虽心中义愤难平，可到底没有勇气忤逆萧寰翎的命令，原本他就以萧寰翎马首是瞻，只觉得萧寰翎做的决定自有他的道理。 “将军，我听你的。” “待回了长安，只要那安禄山敢来，小爷定要灭了那个狗贼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张亮一番权衡也觉萧寰翎的顾虑和决定自有其道理，他们做臣子的确也不能放任皇帝陛下的生死而不顾。 “亮，听凭将军安排。” 冯襄向来就看不懂萧寰翎，虽失望萧寰翎依然决定继续前进不改道返回太原，但信奉誓死忠君的他听了萧寰翎的说辞后，也不好坚持返回太原去为李蓦言等众将士报仇，毕竟他们是该以君上的安危为重，于是他将所有的悲痛和愤怒忍耐下来，恭敬道。 “属下一切听从将军安排。” 萧寰翎眼底露出一抹欣慰，心里实则是在暗自筹谋回了长安如何趁着大乱将自己的心上人带离皇宫，彻底脱离皇城，去一个不被世俗所扰又隔绝纷乱的安全所在。 他才不在乎皇帝的生死，甚至自私的准备利用这些追随他，以为他一心为君，身负大义的人。玄策军是他一手发掘一手培养，全都只忠于他，料想过以后他也给了所有人足够的钱财金银作为补偿，他知道自己不算明达，可最初时他就说过跟着他便只能誓死不悔，既然他们都愿意追随，他也不会心软。 “既如此，所有人便一同随本将军回长安。” 萧寰翎说着瞥了姜壑，张亮一眼，对于他们，从一开始便一心追随他，对他真诚以待的二人，他自是已为他们找好了退路，他是不会舍得让他们跟着冒险的。至于冯襄，冯襄确实是个人才，可冯襄效忠的是皇帝并不是他萧寰翎，所以届时他若要为君王赴死他只会成全并不会阻拦。 “阿颜，你等我，在我回去见你之前你定要好好的。” 南熏殿，施颜自寝殿换好了一身素雅简单的衣饰，拿上幕篱后朝阿蛮道。 “阿蛮，你随我一道出宫一趟，如今情势危急，我必须去宫外见几个人，做好防范和打算。” 阿蛮上前为施颜整理了下发髻，退开几步道。 “娘娘，我们这样贸然出宫去，若是被人发现您不在宫里禀报到陛下那里可如何是好。” 施颜朝她笑了下，安抚她。 “这一点你无需担心。如今战事频发，安禄山等人已让陛下，文武百官们头疼不已，后宫的嫔妃，宫人们更是满心忧惶，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我们宫里的事情。” “你只管陪我出宫去，我们从密道走，完全不用担心有人会发现。出宫前我会交代他们守好南熏殿的。” 阿蛮闻言这才打消了疑虑。 虽然不清楚施颜出宫去做什么，可既然施颜愿意带上她，对她如此信任，她自然愿意随施颜同往。 “娘娘，你去哪儿要去做什么，阿蛮都陪着你。” 施颜弯了弯唇角。 “好，那我们就出发吧。” “你还未见过海越他们，今日就让你们见一面互相认识认识。你们在我心里可都是有情有义的好儿女。” 阿蛮闻言回以一笑。 “娘娘说笑了。在奴婢心里您才是这天下难得的奇女子……” 施颜喜爱地点了点阿蛮的额头。 “走吧。” 随即往外走去。 阿蛮见状立即跟上。 等做了安排，施颜带着阿蛮一路避开了宫人，宫中守卫朝密道而去。 第211章 外出之行 一路畅通无阻，十分顺利的来到密道口，望着前方在密道中穿梭的施颜，阿蛮总有些恍惚，有种不真实感。 她言施颜是天下间难得的奇女子，也并非奉承，试问有谁在得知战乱爆发，安禄山等人起兵造反，人人都不免忧惧烦忧，可她所见的这位贵妃娘娘却不然。而且似乎早已预见一些事一般，比如之前就苦口婆心劝走了自己心腹婢女小蝶和夫君沈直离开长安，回了沈知的故里扬州。还有此次安禄山反叛她家娘娘也并不如何惊讶意外，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 就比如现在当她们安安稳稳地站在宫外时，阿蛮看着四周荒芜凄清的景致，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已经在宫外了。 她其实很想问一问她家娘娘，问她是怎么知晓出宫的密道的。但看着施颜将手中幕篱戴上遮去自己国色天香的容颜和一身雍容华贵，她便吞下了未出之语。 “我们先去宝萃阁。” 施颜说着已向前走去，阿蛮见状立刻跟上。 没多时二人就到了一处街道，看着沿街叫卖的摊贩，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未被战争阴云所笼罩的繁华景象，阿蛮心底不由升起一丝感慨和惆怅。 施颜驾轻就熟的找到了一辆马车，和车夫谈好价说明目的地，便带着阿蛮一道上了马车。 车夫赶着马车在坊市中穿行而过，不时便会有番邦商人的吆喝叫卖之声从敞开的车窗内传入施颜，阿蛮耳中。 二人待在马车里，一路无话很是安静，施颜是心里有事，阿蛮则是因着不愿打扰到施颜的沉思。 大概半个时辰功夫，车夫就将二人送到了宝萃阁门口。 马车停了下来，阿蛮将车帘挑起方便施颜下马车。 等施颜下车之后，阿蛮便躬身而出十分轻松地落在地面之上。 “阿蛮，你去将车钱给那位大哥。” 施颜看了阿蛮一眼。 阿蛮颔首走上前去拿出碎银付给车夫。 车夫接过后道了谢，便赶着马车离开了。 施颜等在路边撩起幕篱的一角抬眸看了眼宝萃阁的招牌，不禁就忆起了最初让张晃寻了址在此处开这样一家店面的情景。 “时间过得真快啊，自从进了宫我也有好多年没来过宝萃阁了。” 说起来这宝萃阁是她的资产，张晃这些年经营有道挣了不少钱，当初和张晃商议时就说好所盈利的她和张晃二人一人一半，除存在钱庄的，她自己个人的私产加起来，她也算是个不小的富婆了。 思及此施颜摇头失笑，将幕篱的一角轻纱放下。 阿蛮走到施颜身边。 “娘娘，这就是您不时提到的宝萃阁。” “看着还挺雅致气派的。” 施颜牵起唇淡笑不语。 “随我进去吧。等下到了里间你若有看着喜欢的，我买了送你。” 阿蛮闻言弯了弯眼睛，并未推辞。 “阿蛮就先谢过娘娘了。” 二人刚走进宝萃阁，热情憨厚的伙计豆子立刻上前相迎打招呼。 施颜透过幕篱看向豆子，从腰间的荷包中取出一块玉佩在豆子眼前亮了亮。 豆子是认得玉佩的，他东家陈晃就有相同的一块，而且铺子里的人都听陈晃说过宝萃阁的老板有两人，一位是他，另一位则与他一样拥有相同样式的玉佩，玉佩便是信物。 豆子不敢大意将玉佩仔细一瞧，确认无误后赶忙恭敬地唤了声娘子，而后指引施颜，阿蛮二人到后堂雅间去坐，再去请张晃。 施颜，阿蛮随豆子到了雅间。 “娘子请先喝着茶，小的这就去请我们老板过来。” 豆子给施颜倒了一盏茶，退后几步恭敬道。 施颜颔首语气温和道。 “你去吧。” 豆子见施颜以幕篱遮掩容颜，虽穿着朴素但通身都是华贵之气，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敬意和好奇来。 “小的这就去了。” 豆子说着垂下眼帘退了出去。 “阿蛮，你若是渴了便自己倒茶喝，累了就坐着，不必拘谨的。到了外头大可以随意一些。 ” 阿蛮嘴上应是可谨守尊卑惯了的她哪里会听施颜的。 豆子去账房处寻到了陈晃，将施颜手持着一块和他相同样式的玉佩的事情与他一说，陈晃先是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回过神来后一脸情切大步朝雅间去了。 入得雅间，陈晃看着坐在那里一身华贵头戴幕篱的女子，确定其身份后对着人就俯身拜了一拜。 “主子，真的是您，当初一别转眼便已是数年光阴。” “若不是您慧眼属下哪里会有如今这番大展身手的机会，能有今日成绩。说不定属下仍然混迹于市井整日为生计发愁奔波。” 陈晃说到此处眼眶一热，满心里都是对施颜当初给予信任，提点，倚重的感激之情。 施颜未料到陈晃这般激动，心下不免也为之触动。 “其实你不必如此。我不过出了初始启动的银子，然后出了点建议，实际这宝萃阁能有如今规模还年年盈利都是你的功劳。” “不管你得到了什么都是你应得的。” “快坐吧。” 陈晃依言到一旁坐下。 跟着陈晃后头进来的豆子见陈晃对施颜如此恭敬，就不由得对施颜的身份更好奇了，忍不住抬起头偷偷悄悄又看了施颜几眼。 “豆子，你先出去。交代他们莫要过来打扰。” 突然被叫到，豆子惊得愣了下神忙张口应下，也不敢再多留便躬身退出了雅间。 等豆子一走，陈晃便对施颜道。 “主子这次过来可是有何要事？不论是何事但凭主子吩咐，属下定当竭尽全力给主子办好。” 施颜微沉吟片刻。 “我今日亲自过来确实有要紧之事。想必你该听说了安禄山，史思明等人起兵造反之事，如今情势于我朝不利，安禄山势头猛进，很快就会攻陷洛阳，洛阳陷落长安城恐也危矣。” “就这几日，你多关注关注战事动向。若有逃难而来的难民进入长安，你可想个法子接济接济。战事起遭殃的多是百姓，能相助百姓一二尽些绵薄之力也是好的。” “银钱就用我的那一份支出即可，至于你自己那份全凭你自己的心意。一旦陷入战乱，你有些财产傍身也是很有必要的。” “一旦长安城有局势不稳的苗头，你就将宝萃阁关了，给底下人一些银子遣他们早早离开。你自己也早做打算，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第212章 见面 陈晃越听到后头心头越是震动惊骇，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情势已到了如此危急的关头。品味过来施颜话里的意思，他就越发震惊，惊讶好奇施颜真实的身份，虽有猜测他也不敢贸然相探，待平复了一番，陈晃才一拱手道。 “主子思虑如此周全，且如此仁厚仗义，属下身为堂堂男儿竟没有您一般的心胸和仁义，真是为之汗颜。” “主子放心，您交代之事属下定然会办好。” “既是造福相助百姓，属下也不遑多让，也愿出一份微薄之力。” 施颜眼里露出一抹欣赏之色，暗自感叹自己确实没有看错人。 “陈掌柜不愧有情有义的好儿郎。不过陈掌柜在行大义的同时也要顾惜自身，更要为家里人打算，切不必为大义而舍了自身，还有责任。” 陈晃闻言动容地看着施颜。 “属下会记住主子的教诲。” 施颜摇头失笑。 “谈不上教诲。我就是担心陈掌柜到时倾其所有而忘了自己，这才提醒你。要知道你不是独自一人，你身后还有家人，在这瞬息万变的世道上，你是他们所有的依仗。” 陈晃点点头。 “主子说的是。” 施颜见话说到此处转而看向阿蛮对陈晃介绍道。 “这位是阿蛮姑娘，她和小蝶一样是我身边非常信任的人。” 说着又对阿蛮道。 “阿蛮，这位是陈掌柜，这宝萃阁便一直都是他在经营。陈掌柜是我倚重的人更是我心里信重的合作伙伴。” 施颜的话无疑让在场的两人都为之触动，对施颜的敬意和推崇又加深了。 “阿蛮姑娘。” “见过陈掌柜。” 两人相互正式见了一礼，也算是打了招呼。 看二人严谨端持的样子，施颜隔着幕篱露出一抹浅笑。 “陈掌柜，我今日过来还有一事。” 陈晃神色一正。 “主子请说。” 施颜思及此行最紧要的正事之一，语气和缓道。 “烦你差个麻利的人去将海越给我找来，我有要事需和他商议。” “我时间不多，不能在外久留，所以得尽快。” 陈晃闻言立刻起身。 “既是如此，属下这就让豆子去将海越找来见您。” “主子您稍候片刻。属下知道轻重缓急，一定不会耽误主子的时间。” 施颜颔首。 “行，那你去吧。” 陈晃恭敬应了声是随即大步出了雅间。 等到了外间找到了正在招呼客人的豆子，陈晃将事简单一说又特意叮嘱了一番，就放他去请海越了。 豆子早就练就了一身利索的腿脚功夫，出了宝萃阁便疾步朝海越住宅的方向而去。 不肖两刻豆子就到了海越住的宅子前，见门敞开着便驾轻就熟地走了进去，刚行至前院就遇到了才打扫完前厅出来的一名面生的婢女。 婢女没见过豆子一看宅子中突然进了个陌生男子，不由大叫一声连手中都水盆也掉在地上。 “你是何人？光天化日居然擅闯名宅！” 豆子作了一揖眼含歉意解释道。 “不是擅闯，我认识这家主人海越公子。我们掌柜的差了我来找海越公子，我是有急事。之前我来过几次的，许是你新来的没见过我。我不是贼，你不用害怕。” 婢女将信将疑打量了几眼豆子。 正在两人对峙的时候，乍听惊叫之音的海越，阿让两人已放下练习臂力的千斤坠寻了过来。 “何事大呼小叫……” 海越人未到声先至，豆子，婢女两人同时转头去看，见是海越都眼睛一亮。 “海越公子。” “主子。” 豆子眼泛喜色奔至海越跟前。 婢女则是因高兴心上人出现娇怯怯地唤了一声。 海越看到豆子也很意外，等豆子将来意跟他一说，再是沉稳的他也显然无法维持淡定了。 “是她来了。她在等我，这么多年她终于来见我了……” 因着太过惊喜热切，海越不由得喃喃自语起来。 “走，莫让她等久了。” 说着便一把拉上豆子的手腕往外走去。 阿让看着变了个模样不复以往的海越，搞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激动，等他反应过来想问个清楚时，就看人已经走远了。 婢女也显然搞不清楚状况，等人风一样的不见了，还愣愣的看着大门口发呆。 海越出了门便去隔壁租了一匹马，先是将豆子催着上了马，而后踩着脚蹬翻身坐下，一扬鞭朝着宝萃阁的方向疾驰而去。 豆子第一次骑马，海越策马的速度又快，他胆战心惊一路差点没吓死，好容易终于到了地方。 海越利落地下了马便径直进了宝萃阁，却似乎马背上还有他豆子，无奈他只得委委屈屈自己小心翼翼地从马上落到地面上。 陈晃一直等在门口，海越一进门他就迎了上去。 二人交流了一下眼神随即点头以示招呼。 “主子正在等你，快随我去后堂雅间。” 陈晃话落自顾转身走了。 海越闻言立即跟上。 等到了雅间门外，已是心念百转的海越竟忽而踌躇起来，朝思暮想的女子就在眼前了他竟开始胆怯无措了。 陈晃先进了屋，看人站在门口突然就不动了狐疑地看他一眼。 触及陈晃眼里的疑惑，海越目光一闪举步跨过门槛。 “海越，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施颜看见来人将手中茶盏放下，像对待许久未见的老友那样亲切问候。 海越深深地看着眼前女子，一双眼睛似要穿过月白的轻纱将久别再见的人，将她的容颜细细刻画。 “主子……” 压抑着内心的情感，低低唤了一声。 其实他很想说“许久不见，您也别来无恙否，开心否，一切安好否，可有偶尔想起过我。” 可是这些他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施颜见了故人心里也是高兴的，她示意阿蛮去将门关上，继而将幕篱取下放在一旁。。 阿蛮去将门关好又回到她旁边站好。 “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束，大家都坐着说话吧。” 海越，陈晃也不纠结在一旁的大椅上落座。 “阿蛮，你也坐。” 施颜看着阿蛮。 海越，陈晃于是都将目光落在阿蛮身上，阿蛮不太习惯于是也走到一旁的圆凳上坐下来。 “海越，将你叫来确有要紧之事要同你说。” “容我先自行介绍一下。我真实的身份乃是宫中的贵妃杨氏玉环，你们两位或许也听过有关杨玉环的事迹。” 第213章 合计 海越，陈晃两人闻言一时都愣在那里。 曾经也在心里有过对施颜身份的猜想，可任他们怎么想也也不可能想到施颜真实的身份就是宫中那位备受皇帝宠爱的贵妃。 难怪总觉得眼前女子有一种天生的高贵，不可侵犯的气质，这样美丽的人哪里是平常人家能有的。 此刻两人再看施颜，也瞬间有种原来如此的恍然。 施颜对自己的身份不欲多言，见两人神色各异一语不发，接着又道。 “之所以选择在今日对你们两位坦诚身份，只因觉得时机到了也就说了。” “不瞒你们二人，我不是甘愿入宫的。” 说着又看向海越。 “海越，当初之所以将你和阿让他们带走，也只为有一日你们能助我远离那座困住我的皇城。” 海越得知施颜的真实身份后本有些心绪复杂，可听到施颜早已计划要离开皇宫，离开皇帝身边，心里某个地方竟隐隐有些欣喜。 “主子您此次将我叫来相见，是否已经有了决断。” 施颜颔首。 “原本是等你们羽翼丰满，实力更强，再择一个合适的机会，计定一个完善的脱身路线，彻底远离皇宫，远离皇帝。但未料到我还没来得及筹谋，安禄山他就起兵反了朝廷。战事已起，情势可谓瞬息万变，若长安城被攻破，皇帝和文武百官到时还不知会如何，若长安真的沦陷，届时我亦可趁乱离去。这些年因着一些原因文武百官都将皇帝耽溺享乐，荒废国事，愈发昏聩的责任怪到他宠幸的贵妃身上，他们只觉得自己英明的君王是被妖妃和她的族兄奸相蛊惑，蒙蔽才变了。” “你们可能也听过一些传言……” 施颜看着海越，陈晃露出一抹讽刺的淡笑。 海越思及民间的各种传闻，再看施颜无奈的笑容，心里就不禁感到心疼。 若是真的在宫中过得很好，很开心，她又怎会早早就计划着要逃离。这一刻他更加确定要不惜一切助施颜离开大唐皇帝，远离所有是是非非的决心。 陈晃虽只是个商人但骨子里还是有些忠君爱国思想的，从前听了一些皇帝被杨家兄妹蛊惑着荒废国事，沉迷享乐的传言，他心中也怒斥暗骂过。这会儿自己暗骂过的人就在眼前，且与他所认为的完全不同，和他之前听过的流言亦相去甚远，他不由得就有些羞愧和汗颜。 若贵妃真是祸国殃民蛊惑君王的妖妃，那他认识的女子又是谁，这样不媚不妖，有着爱民之心，有远见有胸襟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传闻中那样不堪的女子呢。 “主子，属下为从前不辨是非在心里骂过您的事情，向您道歉。” “可见有时候耳闻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是属下狭隘了。” 陈晃的话倒没让施颜感到惊讶，毕竟明着暗着骂杨玉环和杨家兄妹的并不少，她不甚在意的笑笑。 “无事，陈掌柜性情耿直，而且众口铄金传着传着也很难让人不相信。心有家国者看着自己的国家慢慢衰退，心中义愤在所难免。” 施颜的高义令陈晃钦佩的同时也更加惭愧了。 “主子，既然您决心离开，属下再如何也该助你一臂之力。” 施颜回以一抹浅笑。 “不必了。陈掌柜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要带一国贵妃离开不是小事，期间多有凶险。陈掌柜您家里有老有小，我不愿你因为我而涉险。你先去江南避一避，稳定下来，等哪天我去投靠也多个依靠。” “我有海越他们相助，你只管放心便是。” 陈晃看了看施颜，又看了看海越，思虑再三后便点了点头。 “好，属下听您的，先往安全的地方转移，待稳定后，再接您过去。” 话落间又朝海越抱了抱拳。 “主子的安危就拜托海越兄弟了。” 海越也抱拳回以一礼。 “陈大哥大可放心。” 听了这么多，阿蛮已是心潮起伏。 “主子，还有我，您若要离开陛下，奴婢一定竭尽全力助您。” 施颜心头泛起丝丝暖意。 “好，那就有劳你们了。” 能遇见海越，阿蛮，陈晃这些对她真诚以待的人，施颜心中感激，她知道自己自私，为着改变杨玉环的死局而借他们的力量达成目的，也不能对他们说实话。 可她怎能告诉他们，她早早筹谋只为等安史之乱爆发，在被李隆基放弃时狠狠打他的脸，在他眼皮子底下抛下他离开。若能预见会发生的事情，放在任何人眼中都很奇怪很不可思议吧。 “海越，我得回宫了。” “这段时间就辛苦你和阿让几人多多关注城中形势，你们随机应变，我会让阿蛮和你们保持联系。” 海越点头。 “主子安心就是。” 施颜见该说的都说了，便站起身来将幕篱拿起戴上。 “我和阿蛮先走一步。” 说着已缓步上前就要离开。 海越见状立刻起身走到她面前。 “我送你们。” 陈晃也道。 “主子不必急，待属下去将马车安排好，您再动身不迟。” 施颜略做沉吟。 “人多眼杂，不好引人注目。海越你就不必送我们了。” “陈掌柜去安排马车，我和阿蛮稍等片刻也好。” 陈晃眼睛一亮忙道。 “属下这就去。” 说着已大步而去。 一时雅间内只剩施颜，阿蛮，海越三人。 海越也知施颜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可好不容易见着了朝思暮想之人，这么快又要分别他自是不舍。近乎贪婪地看着走到原先那张椅子上坐下的人，海越一动不动的的样子，让阿蛮忍不住皱了皱眉。 “海越公子。” 阿蛮犹豫着开口唤了他一声。 思绪被打断回过神的海越惊觉自己的失态不太自在的咳了咳。 施颜正在喝茶听到声音关切地朝海越望来。 触及施颜的目光海越弯了下唇角解释道。 “这几日嗓子有些不适，不打紧。” 施颜颔首顺道关心了一句。 “最近天寒，注意多添些衣裳。生了病也是很遭罪的。” 对施颜的关心海越心中感动也将对方的话暗自谨记在心。 “主子的话，海越都记下了。主子您也多多保重。” 不一会儿去安排马车的陈晃就回来了。 和海越作了别，施颜便带着阿蛮随陈晃出门去乘马车。 等施颜，阿蛮相继进了马车，落后几步的海越才走出来站在门外目送载着二人的马车离开。 第214章 无题·十六 施颜，阿蛮二人按原路从密道返回宫中，一路小心避开宫中守卫，宫女太监的注意顺利回到南熏殿。 看守殿门的小太监见施颜和阿蛮终于回来了，一颗吊着的心也落到了实处。 “娘娘，您和阿蛮可算是回了，真是担心死奴才了。” 施颜自进了南熏殿就将幕篱摘了递给了阿蛮。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朝圆脸的小太监笑了笑。 “难为你了。” “本宫说了会尽快赶回来的。” “本宫不在的期间可有谁来过。” 小太监摇摇头道。 “没有人来过的。” 施颜闻言又道。 “好，本宫知道了。让你一直守着门也辛苦了。这会儿没事儿你也回住处休息去，今天就不必当值了。” 说着看向阿蛮。 阿蛮会意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拿给小太监。 小太监见状忙摆手推辞不接。 施颜以眼神示意阿蛮，阿蛮则强势地将银子放在了小太监手里。 “只管拿着吧，这是娘娘奖励你的。” 小太监握着手心里沉甸甸的银子看了施颜一眼后迅速低下头。 “奴才多谢娘娘赏。” 施颜温和一笑。 “这是你应该得的。不必再跟着，你去吧。” 小太监闻言恭敬地行了一礼目送施颜阿蛮走出一段距离，才转身走了。 施颜带着阿蛮径直回了寝殿，一直守在寝殿门口的媛儿看见二人，立刻激动地上前来迎。 “娘娘，您回来了。” “阿蛮，你快和娘娘进殿，帮娘娘重新梳个发式，我去给娘娘准备热汤沐浴。” 媛儿充分展现出了自己体贴的一面。 阿蛮应了声好，就要随施颜入内。 忽而前头就传来“陛下驾到！”的唱念之声。 施颜神色不变朝阿蛮，媛儿各看了一眼。 “无需惊慌。” “媛儿，你快行几步去迎陛下，将陛下请到眠花轩去坐。你告诉陛下，就说我早先旧疾犯了回寝殿歇息刚醒，阿蛮正帮我梳妆，待梳妆完毕，很快就到眠花轩见陛下。” 媛儿闻言看着施颜，见其从容淡定的神情，心里也有了底气，躬身应了是后行了一礼也不敢耽搁速速告退而去。 “阿蛮随我入殿。” 话落施颜抬步走进殿内，阿蛮随即紧跟而入。 “力士啊，朕也有好些时日没来看过贵妃了吧。” “政务繁忙朕也顾不上她，也不知她有没有怪朕。” 李隆基从廊下行过，入目的景象让他感到清寂的同时内心也染了一丝苍凉，这些日子因为安禄山，史思明叛乱造反的事情，他心中备受打击之余也满心疲惫，更愤怒烦闷。 连日的茶饭不思，睡不安稳，令他瞬间憔悴了许多。 高力士看着为之尽忠的帝王如此失意模样，只觉心酸极了。 “陛下多虑了，贵妃娘娘只会心疼陛下，哪里舍得怪陛下您。” “您如此爱重贵妃娘娘，天下人尽皆知，贵妃娘娘更是再清楚不过。您国事这样繁重还能抽空来看贵妃娘娘，这在宫里可是独一份的，是任何人都没有的荣宠。贵妃娘娘她等会儿见了您高兴还来不及呢。” 高力士果然是最熟知李隆基脾性的，一番话就让李隆基心中熨帖不已，脸上也现出一点子淡笑来。 “陛下万岁……” “奴才等问陛下安……” 南熏殿中的各宫女太监见了李隆基皆跪在地上。 “起吧，你们家娘娘呢。” 李隆基抬手让众人起身。 就在大家面面相觑着不知该怎么回话时，遵施颜吩咐赶来迎接的媛儿快步来到李隆基面前行了一礼。 “陛下，娘娘让奴婢来迎您。” “娘娘早先旧疾复发便回寝殿歇息了，方才刚醒，阿蛮正给娘娘梳发呢。娘娘叫奴婢将您迎至眠花轩中先饮些茶水，小坐片刻，娘娘她很快就往眠花轩见陛下。” 李隆基闻言眉锋一沉，有些紧张道。 “可有请了薛涵毅过来给你家娘娘看过，薛卿怎么说，要不要紧？这个薛涵毅也是个无用的，都诊治了这么些年，怎么朕的贵妃旧疾仍不时会发作。” 李隆基心中生恼。 皇帝语气不善，语气低沉，在场的人全都不敢触霉头大气都不敢出。 媛儿还算镇定。 “禀陛下，娘娘就是头有点昏沉倒不怎么打紧，便没叫薛太医。” “娘娘睡了一会儿醒来已经大好，听到陛下过来心里高兴，忙起身唤了阿蛮为她梳妆……” 媛儿的话说到了李隆基心坎上，李隆基脸上表情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 “她没有大碍朕就放心了。” “既然你家娘娘派你来迎朕到眠花轩坐，那便带路吧。” 媛儿垂首应是，恭恭敬敬地去前面引路了。 此时正坐在梳妆匣前面对着雕花的铜镜，任阿蛮为自己梳发簪花，上妆的施颜内心记挂着尚未回到长安的萧寰翎，根本分不出心思去关心百忙之中的李隆基为何抽出时间来南熏殿看她。 正马不停蹄地朝长安城赶路的萧寰翎等一行，在途经晋州时遇见了一批趁乱集结，专抢民财，烧杀掳掠无恶不做的流寇，虽是归心似箭，可无法坐视不管的萧寰翎当即下令将流寇尽数剿灭清除，待剿清流寇，和私结的小股叛军势力，安抚好百姓，已是耽搁了些时日。在离开晋州后顺利抵达同州经过一处山地时遭逢暴雨，好不容易等暴雨停了，前路又被山体滑落的泥石挡住了。 萧寰翎坐在临时搭造的帐子中，神情冷淡和安静。姜壑进帐时看到的就是一身冷寂，看不出半分情绪的萧寰翎。 “萧大哥，我知你急着回长安，可路被滑落的山石给堵，一时半会儿咱们也过不去，只能凭人力清除。” “你心里再急也不能不吃东西吧。” 萧寰翎抬眸瞥了姜壑一眼，随即又收回视线敛下眼帘沉默不语的静坐在那里。 他心中的烦闷忧急无法对人言，旁人也不可能懂，长安城就在前方不远，他爱的人在等着他，眼下情势如此危急只要还未见着施颜他就一刻不能心安，他只是恨自己，恨自己为何没有通天之能，将阻碍他前进步伐的东西通通扫除。 形势瞬息万变，若因为前有阻碍让他无法尽快到所爱之人身边，若他所爱之人陷入绝境他又不在，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出去吧，让我自己待会儿。我不饿，何况一顿不吃也饿不死的。” 第215章 来旨 姜壑见萧寰翎根本就不听劝说不通，心中一阵无奈。 “算了，懒得管你。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都不上心，我还能说什么。” “这干粮我就给你放这了，你饿了就记得吃。这兔肉是兄弟们专门出去猎的，他们特意让我给你拿了些过来。” 姜壑将东西放下后便离开了。 萧寰翎如此急着回长安到底是为谁他怎会不知，他不愿看萧寰翎如此烦忧，暗自决定等吃过东西后就立马叫上大家去清通道路，以便尽快赶回长安，全了萧寰翎的心思。 萧寰翎神色复杂地看着新制的木桌上摆放的两盘吃食，思及姜壑说的那番话最终还是伸出手拿起一块馕饼，又拿了几块烤兔肉包着，轻咬了一口慢慢吃起来。 换上一袭鹅黄色宫装，重新梳了一个发式，头簪红色牡丹，头戴各式步摇，玉钗的施颜，带着阿蛮出了寝殿往眠花轩去了。 “陛下。” 施颜步入眠花轩径直朝窗边的下榻走去，向正倚坐在下榻上的李隆基福了福身。 李隆基忙抬手示意她起身笑着招呼她到他身边去坐。 施颜抬眸看了李隆基一眼，缓缓走到他身边坐下。 “陛下您可用过膳了。” 李隆基一把握住施颜那指甲修剪得极整齐圆润的柔夷，满含情意的看着施颜。 “朕已经用过了。玉环才刚醒应是还未用膳，要不就让力士去让御膳房准备，朕陪你再用一些可好。” 施颜摇摇头。 “多谢陛下体恤，只是臣妾并不饿，还是莫要折腾了。” “陛下难得有空过来，臣妾就想和陛下好好说说话。” 李隆基闻言眼底的神色愈发温柔了几分。 “是朕不好，这些日子也没有好好陪玉环。朕冷落你了，你莫怪朕。” 施颜笑着摇摇头，自然地将手从李隆基手中抽出抚上李隆基的鬓角，带着些心疼道。 “臣妾怎会不知陛下的辛苦。臣妾已经听说了，安禄山和史思明二人起兵造反了。陛下要处理的事情一定很多，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顾及臣妾。臣妾很好，陛下不必担心的。” 李隆基心底泛起一丝被人抚慰理解的酸涩之意。 “玉环既不饿，不如陪朕去御园走走。今日过后，可能朕会更忙碌，就更加没有时间陪伴你了。” 李隆基此刻满心满眼的爱意和温柔并不是假的，既是这般在意那为何要舍弃杨玉环呢，或许对李隆基而言再深的情爱都抵不过自己的性命吧。 施颜看着眼前这个几日不见便催生了许多华发，仿佛一瞬间老了很多的男人。 “李隆基，若你到时不会那般自私绝情选择舍杨玉环而顾全自己，而是护杨玉环周全保她性命，那我也会对你留有余地，会顾全你的体面，若不然我定会叫你知道什么是悔不当初。” 这样想着施颜已起身随李隆基出了南熏殿往御园的方向行去。 这些日子安禄山的大军虽然遇上了阻碍，但由于杨国忠的无能，于十二月十二日终是 攻入洛阳。东京留守李憕和御史中丞卢奕不肯投降，被俘后为安禄山所杀，河南尹达奚珣投降安禄山。退守潼关的安西节度使封常清、高仙芝采以守势，坚守潼关不出。 “将军，安禄山攻入了洛阳城，洛阳城陷落了。” 张亮一脸的沉痛。 冯襄亦是痛心疾首。 姜壑气愤难消。 “朝廷难道就无人可用了么，怎的都打不过那安禄山，竟叫那狼子野心的叛贼占了洛阳。” “小爷真想去将那安禄山捉住暴揍一顿解气，让他瞧瞧咱们大唐真正的血性儿郎。” 萧寰翎收到何奇让苍羽从长安带给他的信件，确定长安局势尚算稳定，还有传回长安城里的安禄山攻陷洛阳欲自洛阳建国自立为帝后，就将姜壑，冯襄，张亮都叫到了帐中。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被山上泥石填埋的道路总算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可眼下是去洛阳支援讨伐安禄山的唐军，还是直接回长安，萧寰翎却想听听姜壑等人的意见。毕竟他收到何奇的传信不久，道路疏通之后从长安来给传旨的人也将皇帝令他去洛阳支援，顺道讨伐安禄山等叛逆的圣旨送到了帐中。 圣旨在前，他即使有私心也不能公然抗旨不遵，现下传旨的内侍，随行的大臣还未离去，他样子还要做起来的。 施颜还在宫里，皇帝也没到穷途末路之时，他总不好也学那安禄山当个反贼干脆叛了朝廷直接打到长安城中去。 他只想在安禄山和皇帝两方斗个你死我活之际，然后他就可带着玄策军趁机将他的阿颜带走，从此远离长安，逃离那座禁锢他们的牢笼，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隐居之所长相厮守，朝昔相伴。 追逐权利只为有朝一日有和皇权抗衡之力，如今他有了威信有了自己的玄策军，又逢安禄山作乱，这岂不是就是他等候已久的良机。 长安城一旦乱了，就算他带走了贵妃，谁又顾得上追击他们，到时候他再将贵妃罹难身死的消息放出，皇帝自顾不暇不过伤神数日，但更加在乎的只有他自己的性命，皇位，江山吧。 他心里虽有许多疯狂的设想，但要他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像安禄山一般发起战争，以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他还是做不到的。 “姜壑，你先收收自己的脾气。” “张亮，冯襄你二人怎么想，如今长安情势比较稳定，暂时不回长安也不太要紧。如今洛阳危急，陛下下了旨让我们转道去支援于洛阳战败的大军，我们也不能不去。” “只是本将军还想听听你二人的意见。” “毕竟若去洛阳，但洛阳局势已定，我军落败，安禄山已然攻陷洛阳城，即使我们现在赶去洛阳也于事无补。” “但若不遵君命直接回长安，你们和本将军可能会受到陛下责罚。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如果真要降罪，本将军也无法保全你们。本将军不愿你们受责罚，不愿你们家中老小受到牵连，所以才将你们叫来，征询你们的意思。” “本将军自是要与你们一同进退的。” “将军，让属下带一千兵往洛阳吧，即使杀不了安禄山，无法解救洛阳危机，属下也要去支援正处于困境的同僚。” 冯襄双手抱拳看着萧寰翎诚恳请求道。 第216章 心有信念 见冯襄如此，萧寰翎哪里会猜不出冯襄心中所想。他自是不可能同意冯襄之请，明知此去危险，他怎会放任冯襄只带一千人去对敌。冯襄这般不过是看出他的犹豫在故意激他下决心做决定罢了。 虽然不喜冯襄以自己的性命和一千军士的性命作筹码相要挟，但他不能否定冯襄的一心为国的大无畏精神。 “你的请求，本将军不能答应。” 萧寰翎看了冯襄一眼。 冯襄触及萧寰翎眼底的一抹幽深心底莫明一颤，到了嘴边的话也只能咽了下去，垂着眼低声道。 “是，属下知道了。” 张亮猜不透萧寰翎的心思，但他素来喜欢直来直去。 “将军，那依您是意思？您打算怎么做，不论如何，属下一切唯将军马首是瞻。” 姜壑闻言想也不想也附和道。 “我和张大哥一样。” 冯襄看着两人的样子，再联想到自己先前的行为，突然就无所适从起来，说起来他走到现在这个位子，一身抱负得以施展全都有赖于萧寰翎的赏识之恩，可他一心忠诚的并不是萧寰翎，选择效死的也不是萧寰翎，他忠的是君，即便他从未见过那远在皇城高坐庙堂之上的皇帝陛下。在太原府，在边境的那些日子他一边在萧寰翎麾下随他出战，依萧寰翎的命令行事，可他心里一边也是防备着萧寰翎的。若是发现萧寰翎有任何不臣之心他定是第一个向皇帝揭发的人。 张亮，姜壑为他之心一直以来都以他命是从，萧寰翎再清楚不过。对二人的一番发言并未做回应。 “你们心里的想法本将军知道了，你们先回去，是去洛阳，还是回长安，今日过后明日本将军会给你们一个肯定的答复。” “本将军不做无把握之事，我带着你们就要为你们的性命负责。” 说着便挥了挥手。 姜壑，张亮互看一眼同声道。 “将军，那我们先下去了。” 冯襄也抱拳一礼。 萧寰翎颔首道了声。 “嗯。” …… 南熏殿，眠花轩中，陪李隆基去御园逛了一圈回来的施颜原本坐靠在窗边是下榻上休息，忽而就听几声熟悉的鹰啼传来，当即心中一动打眼去看就看到了飞落在窗边的苍羽。 “苍羽，是阿翎让你带了信给我吗。” “按日子他早该回长安了才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令他耽搁了行程，我正担心他呢，你就来了……” 施颜一把将苍羽抱在手中将之安放在一旁的木架子上，然后又去拿过案几上的一盘炒干果投喂苍羽，等苍羽吃得差不多了摸了几下它的脑袋，才去取了它右足上的信筒将里面的信倒出看了起来。 看着信中萧寰翎一路上的经历，施颜一会儿凝重一会儿舒眉。 “原来阿翎在同州遇到暴雨，又遇到了山石滑坡泥石所阻才至今没有回到长安来。如今局势不太平，消息滞后又闭塞，长安这边收不到消息也在所难免。总归人无事便好。” 施颜暗暗道。 信中萧寰翎对沿途遭遇，对和与流寇，一些叛军交手的经历只有寥寥数言，有时更是一笔带过，避重就轻，可施颜似乎能想见萧寰翎一行人回程的艰辛和不易。萧寰翎的信所述最多的都是对她的思念，对她的关心和叮嘱，施颜每每都觉动容之余也有一种被人牵挂，被人爱着的满足感。 将信折好，施颜到书案边坐下，提笔沾墨给萧寰翎写起回信来。 等到萧寰翎收到施颜回信之时，天色已然暗了，一场暴雨过后放眼望去都是一番被摧残的景象，好在暴雨之后不久天就慢慢开始放晴，且这附近也没有村庄住户，也没有良田，没有损失和伤亡。只刚好经过此地的他们被暴雨侵袭，又遇山石阻路，又一直不停歇地清除山石疏通道路，难免会心生郁结，好在眼下路已通，再看着晴朗的好天气，也驱散了一些人们心中的阴霾。 萧寰翎携苍羽回到自己的营帐，快步走到临时做的木凳上坐下，在油灯下专心的看着。 “阿翎，这些日子你必是十分辛苦的。很抱歉不能在你身边给予你关心，也无法为你做点什么。你过得好吗，肯定是不怎么好的，一定吃不好也睡得不好。可我真的期望你能将自己照顾好。收到你的信时我正好在想你，可见那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诚不欺我也。你知道吗，见你一直还未回到长安，我又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因此不由得会很担心，担心你的景况如何。好在我收到你的信了，你总是不会让我担忧的，会用你自己的方式安我的心。” “看了你的信，知道你是因为我而有所踌躇。很高兴你将我放你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只是如今国将不国，也不是只耽溺于儿女之情的时候。这是阿翎的故土，你又怎会真的毫不在意呢。利欲熏心汲汲营营之辈只顾自己，但百姓何辜，阿翎，你有能力去为百姓做实事，去守护自己的故土，那你有什么理由不去做。不用担心我，我能将自己照顾好。你要相信我，我还等着和你执子之手的。” “阿翎，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做你认为是对的事情吧。不要让自己后悔，不要留下遗憾。我为喜欢的是你，更为喜欢的是这世上最好的萧寰翎而自豪。” 萧寰翎抚摸着信上的一字一句，仿佛刻画着心爱之人的眉眼。此刻他心中满是柔情，充满着对施颜的爱意。 “阿颜，我萧寰翎何德何能能得你一片真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放心，我会尽快赶回长安和你相聚。” 此刻身在寝殿躺在床榻之上的施颜正辗转反复着。 “小八，有什么办法让安禄山，史思明两个家伙暴毙吗？” “算了，是我多想了，你真有能力让谁死掉，我也不必还得本本分分地待在宫里按历史轨迹走了。” “真想快点结束这些糟心事，天下早些太平，我也可以快些和萧寰翎到一个清净的地方生活了。” 被絮絮叨叨吵醒的0804从施颜的神识苏醒，自他长成个美少年模样后就不怎么会在夜里出现了，尤其施颜睡觉的时候他也不会和从前一样现身在施颜眼前。按他说是男女有别，避嫌。 “扰人清梦！” 0804嘟囔了一句。 “既然知道还想些不切实际的。反正等你改变杨玉环的死局，消除她的怨念，这个朝代我们的功德就能满了。其他的你就不必想了。至于萧寰翎……” 施颜闻言心中一紧。 “萧寰翎怎么了？” “啊，他没怎么，他能怎么。” 0804自认嘴严当然不会告诉施颜她和萧寰翎最终的结局，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第217章 决策失利 翌日，萧寰翎便率众拔营往洛阳支援唐军去了。 萧寰翎到洛阳城外与唐军主力会合，且与唐军合力击退了安禄山的三万多叛军，姜壑，张亮，冯襄三人都表现英勇，和死伤大半的叛军相比一万玄策军死伤共计一百多人，伤亡还算比较轻了。 叛军畏惧萧寰翎玄策军的骁勇和恐怖，战败后便仓惶逃离而去回到了洛阳城中禀告主帅安禄山去了。 救下仅剩的六千唐军后，萧寰翎又听闻史思明等叛军往河北去了，幽州如今情势危急，叛军所过之处百姓民不聊生，死伤无数。当晚，萧寰翎在和姜壑等人一番商议后，便带着余下九千多名玄策军离开去解幽州之危。 天宝天宝十四年十二月，唐玄宗在洛阳失守之后，听信宦官监军边令诚谗言，杀大将封常清、高仙芝，起用病废在家的陇右节度使哥舒翰为兵马副元帅，令其率军二十万，镇守潼关。潼关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哥舒翰进驻潼关后，立即加固城防，深沟高垒，闭关固守。 天宝十五年正月初一，安禄山在洛阳称大燕皇帝，改元圣武。 自是春风得意，更暗自在心誓要直取长安，夺了李隆基的江山，将高高在上不屑于他的贵妃困囚起来折辱占有，以平自己多年的不忿和贪欲。 同年，成了大燕皇帝的安禄山命儿子安庆绪率兵攻潼关，但被哥舒翰击退。 安军主力被阻于潼关数月，不能西进。安禄山见强攻不行，便命崔乾佑将老弱病残的士卒屯于陕郡，而将精锐部队隐蔽起来，想诱使哥舒翰弃险出战。 自得知安禄山于洛阳建国称帝后李隆基便一直耿耿于怀，心中郁结难消，人也更加消瘦憔悴不少。 因连日来忧心战事，李隆基身体状况欠佳，便将奏折战报等都搬到了寝殿处理阅看。 不久前李隆基收到叛军将领崔乾佑在陕郡“兵不满四千，皆赢弱无备“的情报后，就遣使往潼关令哥舒翰出兵收复陕洛。前脚他传了旨给哥舒瀚，今日哥舒翰的密折就送来长安了。 将哥舒瀚送来的密折打开，李隆基仔细阅看起来。 “陛下，安禄山久习用兵，今起兵叛乱，不会不作准备，一定是用羸师弱卒来引诱我军，如若进兵，正好中计。况且叛军劳师远征，利在速。官军凭借潼关天险抵挡他们，利在坚守。且叛军暴虐无道，失去民心，日渐衰颓，很快就要发生内乱，那时再攻打他便可不战而擒…… ” “眼下郭子仪、李光弼在河北攻打叛将史思明，一连打了几个大胜仗，进展十分顺利，他们二人之意也认为潼关只宜坚守，不可轻出，陛下，何不依二人主张引朔方军北取范阳，覆叛军巢穴，促使叛军内部溃散。……” 看到此处李隆基微微皱了眉，一时也无法决断，便让高力士着人去将宰相杨国忠等大臣请来商议。 去请人的内侍太监办事十分有效率，不多时就出了宫去，杨国忠很快就入了宫。 一进甘露殿杨国忠首先向李隆基行了礼，见另几位同僚也在便拱手打了招呼。 李隆基将几人叫到跟前，将哥舒翰所奏内容对几人一说，其他人倒未贸然出声，杨国忠却是站了出来道。 “陛下，按之前叛将崔乾佑在陕郡兵不满四千，皆赢弱无备的情报，若情报属实，叛军根本不足为惧。臣怀疑哥舒翰意在谋己。” 说着观了下李隆基的神色，见其面有异色于是又道。 “陛下，臣觉得哥舒翰按兵不动，必然会错失良机。” 李隆基眼光一闪看着杨国忠。 “可之前李光弼，郭子仪二人也在送来的折子中说，潼关只宜坚守，不可轻出，更言可引朔方军北取范阳，覆叛军巢穴，促使叛军内部溃散，自行瓦解……” 许是老而昏聩，李隆基再不是从前那般英明果敢，又加遭受安禄山背叛大受打击，国家摇摇欲坠，神思混沌，这会子竟已是分辨不清局势了。 杨国忠贪功冒进哪里顾得上对与错，又对李隆基进了好一番谗言。李隆基被蒙蔽，也对郭子仪，李光弼二人生了疑，更对哥舒翰怯战不出生了怒意，当即便下旨更连续派遣中使催哥舒翰出战。哥舒翰面见中使，接到旨意后被逼无奈，抚面恸哭。 哥舒翰被迫于六月初四领兵出关，初七，在灵宝西原与崔乾佑部相遇。灵宝南面靠山，北临黄河，中间是一条七十里长的狭窄山道。崔乾佑预先把精兵埋伏在南面山上，于初八领兵与唐军决战。唐军以王思礼等率精兵五万在前，庞忠等率十万大军继后，另派三万人在黄河北岸高处击鼓助攻。两军相交，唐军见叛军阵势不整，偃旗欲逃长驱直进，结果被诱进隘路。 叛军伏兵突起，从山上投下滚木檑石，唐军士卒拥挤于隘道，难以展开，死伤甚众。哥舒翰急令毡车在前面冲击，企图打开了一条进路，但被叛军用纵火焚烧的草车堵塞不得前进。唐军被烟焰迷目，看不清目标，以为叛军在浓烟中，便乱发弩箭，直到日落箭矢尽了，才知中计。这时，崔乾佑命同罗精骑从南面山谷迂回到官军背后杀出，唐军前后受击，乱作一团，有的弃甲逃入山谷，有的被挤入黄河淹死，绝望的号叫声惊天骇地，一片惨状。唐后军见前军大败，不战自溃。黄河北岸的唐军见势不利，也纷纷溃散。哥舒翰只带数百骑狼狈窜逃，从黄河西渡进入潼关…… 身在河北的萧寰翎自郭子仪处听闻了皇帝下旨让哥舒翰领兵出关的消息，便知最终结果。果不其然不久唐军兵败，伤亡惨重，哥舒翰领数百骑逃回潼关的消息就传回了河北郭子仪的营地。 看着面色沉痛抚额哀叹的郭子仪，李光弼二人，萧寰翎心中同样也很沉重，此次若决策得当本不该败的。 这一刻萧寰翎对那远在长安坐在龙座上的帝王，对因他昏聩多疑，听信谗言而造成哥舒翰兵败，造成无数唐军士卒惨死一事而感到痛恨不已。 此次大败像一根针扎在了众人心头，刺痛不已，大帐中气氛低迷，如阴云笼罩，君主不明，朝纲不振，这一刻大家都有一种大唐气数将尽的隐忧。 萧寰翎知道自己不能在河北逗留了，以皇帝的昏聩，奸臣小人肆虐，长安沦陷是迟早之事，他必须在安禄山进攻长安城之前赶回去守护自己爱的人。 如今此间局势稳定，也到了他该告辞离去之时，他来此本就是来支援对抗史思明的，还并未请示过皇帝，眼下是皇帝无暇理会他，若真要论起来他这样私自率军到河北也是大罪。 第218章 无题·十八 “郭大人，李大人，在下此前奉旨往洛阳支援，之后听闻史思明率叛军进犯河北，企图占领幽州，在下顾念幽州百姓安危，不忍幽州失守，这才私自带领麾下将领，兵士前来解幽州之危，如今河北之危已解，在下也该回长安向陛下请罪复命了。” “恕萧某中途离去，无法再和两位一道上阵杀敌。告辞。” 萧寰翎说着俯身致了一礼。 郭子仪，李光弼两人立即起身相扶。 “寰翎，我二人如何能受你如此大礼。” 二人眼中明显有着爱才和不舍之意。 郭子仪，李光弼不常在朝中也并非念权，勾心斗角之辈，并不知萧寰翎实际乃萧嵩之子，只以为其是一位被李隆基看重培养的年轻将领，先前听说萧寰翎年纪轻轻就奉旨往河东任一方节度使，他们暗自称奇之余更多的便是对萧寰翎的展望和怀疑。 这次萧寰翎率部下赶来河北抵御叛军，与叛军交战时表现出的冷静和果敢，对敌之时的英勇和无畏，还有运筹帷幄的风姿都让他们对萧寰翎刮目相看，欣赏不已。 “你此次虽私自率军到河北地界，可也算情有可原，想必陛下定会谅解一片为国为民忠君之心。应不会重责你。” “等下我同临淮各修书一封为你作保，你见了陛下将信呈予陛下，想来陛下会从轻酌情处理。” “你去长安也好，哥舒翰大败，潼关之防岌岌可危，若潼关一旦失守安禄山那厮定会率军直取长安，你去长安也可护长安护卫陛下周全。我们无召不能离开，河北虽暂时安定，但有恐史思明卷土重来。陛下的安危就有劳寰翎了。” 萧寰翎自不会表露出对李隆基的不屑和不满，朝郭子仪，李光弼二人又拱了拱手。 “多谢两位大人这些日子对寰翎的照拂和指教，寰翎终身受用，获益匪浅。” “二人大人一腔热血，保家卫国，实乃国之栋梁吾辈楷模。战场之上多凶险二位大人请务必保重。” 郭子仪心里很有几分动容，对萧寰翎的印象又更好了几分。 “你且稍等，我和临淮这就去写信。” 不一会儿，郭子仪，李光弼就将写好的信装在信封中拿来给萧寰翎。 萧寰翎接过信朝二人又是俯首一拜。 “寰翎感谢两位大人为寰翎仗义直言，为寰翎向陛下作保的恩情。” 郭子仪，李光弼忙道。 “不必如此，不过举手之劳……” 虽嘴上这么说但看着萧寰翎谦卑有礼知恩感恩的模样他们心里还是欣赏的。 实际上郭子仪，李光弼给的信，萧寰翎直觉可能根本就用不上，也没期望要用什么来为自己作保，但二人有此心他确实是感念的。 之后三人又说了些话作了别后，萧寰翎便带着姜壑等人出了大帐，随后清点了玄策军，在郭子仪等众人的目送下离开了郊外大营。 就在萧寰翎赶回长安的途中，就风闻了哥舒翰大败，自己也被手下绑赴敌营，潼关彻底失守的消息。 此等对于唐军而言无疑噩耗。 潼关失守虽在萧寰翎意料之中，可萧寰翎未料到会如此快，让他猝不及防之下行进的速度更快了，思及仍身在长安的施颜他不免心急如焚，恨不能转瞬之间就出现在长安城中保护自己心爱之人不受侵扰免受伤害。 大殿之上，八百里加急送来了哥舒翰战败被俘，潼关彻底失守的消息。 高坐于龙座上的天子震惊骇然的同时双目也瞬间颓然的失去了所有光彩，大厦将倾的绝望感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朝堂之上百官皆是一片愁云惨淡…… 不久之后潼关失守，叛军即将打到长安的传言不胫而走，以致人心惶惶，一度混乱。 甲午日，百官中上朝的不过一两个人，李隆基到勤政楼颁下制书说要亲征，众人都不信。 “娘娘，潼关失守了……” 阿蛮一脸忧心地看着施颜。 施颜抬眸。 “我知道了。” 这一刻施颜真切感受到了一个繁盛皇朝走向没落的无奈和可惜。 见阿蛮眼中藏着一丝黯然和忧虑，施颜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无事的，相信我，我们会安然度过这次难关的。” “待离开了此处，阿蛮和我，我们从此以后就是真的自由了，也不会被束缚在这宫里。” “我们虽久居深宫，但阿蛮你应该也看到了，那享有四海，执掌江山，高坐龙案的帝王早已不再关心他的民生民计，只整日的沉迷于安逸和吹捧享乐之中，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开创盛世的英明之主，而是一味宠幸奸佞小人。这国家是败于他手中的。如今这局面虽然可惜可叹，但已是无力回天。” “你不必感到惋惜，何况我本就不贪念这些……” 阿蛮点了点头。 “娘娘，我懂的。只是以后离了这里，您就要忍受那等颠沛流离，担惊受怕的生活，奴婢就是心疼你……娘娘，金尊玉贵又从未吃过苦，那样风餐露宿的日子如何能习惯呢。” 在阿蛮心里施颜这样一身矜贵的美人，就该是养尊处优活得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 施颜闻言露出一抹浅笑来。 “我知你一心为我着想。可你又怎知我过不惯粗茶淡饭，忍受不了风餐露宿，颠沛流离呢。何况颠沛流离也不过只是暂时的。” “傻姑娘，你莫要小看了任何一个女子。若不然，你可看看你自己，你不是就一直都很坚韧吗，无论在哪里都活得很好，也将自己照顾的很好。” 施颜拐弯抹角的赞扬了自己，阿蛮有些不好意思，但一颗满含忧虑的心还是稍微安定了些。 紫宸宫梅园内，去探听消息的香梨疾步走进梅园寻到正在赏梅的江采萍。 “娘娘，不好了，潼关失守了。” 香梨一副大难临头，满眼惊慌失措的样子，奔至江采萍面前。 江采萍心中一颤手中拿着的一枝红梅霎时一松坠落在地，良久她才回过神来望着满园开得极好的梅花，竟生出了无限苍凉和清寂来。 “这满园的梅开得再好，再繁盛美丽，到头来终不过徒增凄凉，一场镜花水月，一场空……” 仿佛是在感叹又似在叹息。 一身雪白的女子缓缓向前走去，伫立于原地的香梨看着女子背影，不由得生出一股心酸和悲凉，为何她竟觉得自家娘娘满身落寞呢。 这一日，皇帝的禁军仪仗迁到了大明宫。傍晚，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整编六军，多赏赐钱财，从马厩里挑出九百匹马，外面都一无所知。 第219章 出逃 “贵妃娘娘，您快些随奴才走吧。” “那安禄山就要带着叛军杀到长安城了，若是再不走，您和陛下恐怕都会有危险。” 见施颜不见半点慌乱竟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高力士以为其不知其中的利害和后果的严重性。一脸焦急道。 “贵妃娘娘，叛军真的就要攻进长安城了。这可耽搁不得啊。陛下让奴才过来接您，您这就随奴才去和陛下会合吧，陛下此时正在兴庆殿外的御辇中等您呢。” 高力士明显已是急得不行。 真的亲耳从高力士口中听到李隆基要出逃的消息，施颜确实是对身为一国之君的李隆基有些失望的。曾经能征善战意气风发，励精图治的天子，如今却只因畏于叛军的威胁，就要抛却自己的臣民，抛却自己的宫宇，抛却作为皇帝的责任和尊严往蜀地逃命去，如此贪生怕死这还是一国之君吗。 遥想之后大明王朝的崇祯皇帝，在国破家亡之时却是选择以身相殉，并未懦弱地逃跑苟且偷生。 作为皇帝不是该肩负自己的责任，和自己的国家，臣民共存亡，战到最后吗。 “可笑……” 施颜从梳妆匣前站起身。 “即是如此，便走吧。” 高力士见施颜总算是动了，忙上前去就要扶她。 施颜错开了高力士的手，一把拉住了阿蛮向外走去。 高力士见状立即追上。 “贵妃娘娘，您不让阿蛮姑娘给你收拾点细软吗。您有什么要带上的，可让宫人尽快收拾好，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动作麻利着就行。” 施颜闻言忽而停下脚步。 “重要的都在身上了，其他的不过些身外之物，即是逃命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对了，陛下可派了人去接梅姐姐她们。” 听施颜还能关心江采萍，高力士诧异又意外地看着施颜的侧脸。 “禀娘娘，奴才这就不知了。” 施颜心中沉了沉，但还是抱着一丝希冀，想着或许李隆基已另外派了人去接江采萍，便决定待见了李隆基再询问清楚。 “罢了，先去和陛下会和。” 高力士颔首应是。 施颜拍了下阿蛮的手。 “阿蛮，你去叫上咱们宫里的人一道走，就算不能全部走，能走几个是几个。对了，让他们将自己平日攒的钱都带上。” 阿蛮点点头，转身就去通知南熏殿中的各宫人去了。 等高力士回过神来要阻止，就见阿蛮人已经走了。 没一会儿所有人都到齐了，施颜吩咐叮嘱了几句，一行人便都谨慎安静地跟在施颜，阿蛮，高力士三人身后朝兴庆殿走去。 待到了兴庆殿门前，早已等得心焦的李隆基听到动静立刻着人挑起车帘子来，李隆基远远看着带着一群宫人朝他们这边来的施颜一颗焦灼的心瞬间安稳下来。 “玉环，快些到里头来。” 李隆基看着走近的人唤了她一声。 施颜闻言微微颔首而后目光坚定地望着李隆基的双眸。 “陛下，臣妾想带这些人一起离宫。” 李隆基看着眼前一张张带着惶恐之色，眼含期冀的面孔，竟有些没有勇气直视，面对，他避开去掩下眼底情绪。虽心里觉得带上太多人会比较麻烦但到底说不出否决的话来。 “就依玉环所言。” “玉环，我们该离开了，你快进车架里来。” 施颜向李隆基谢了恩，转而看着南熏殿里的宫人们道。 “等出了宫之后你们就各自离开吧，国难当头，你们能依靠的只有你们自己，一定要努力活下去，总会云开雾散的。” 媛儿等人闻言都一脸感念，满腹酸涩地落了泪向施颜道起谢来。 “娘娘的话我们都记在心里了，娘娘您自己也一定要保重啊……” 施颜心里也酸酸的不太好受，但到底狠下了心再不看他们上了御辇。 “陛下，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难道离开了长安就真的安全了吗？” 施颜望着端坐在正位的李隆基，隐下眼底的嘲讽柔声问他。 李隆基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更不愿直视自己的懦弱，也假装没有听出施颜话中的疑惑，更故作一副镇静自若的神情道。 “蜀地富庶，且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那里也未落叛军之手，我们去那里待安顿下来，还可整装待发重头来过，总有一日朕定会回到长安，只要朕不死。” 施颜也懒得拆穿李隆基的自欺欺人，话锋一转。 “陛下，你可让人叫上梅姐姐她们一起。” 李隆基闻言怔了怔，错开施颜灼灼的目光。 “朕如今已是顾不上更多……” “只要有玉环陪在朕身边，有玉环你在就足够了。” 施颜并不会因为李隆基唯独带了她一人出逃而感动，而自喜，相反这一刻他真实的感受到了李隆基的自私和薄凉。因为最后他也抛弃了杨玉环不是吗。说到底李隆基心里最重要的只有他自己。 “陛下，我们走了，若是叛军杀进皇宫，梅姐姐她们无从抵抗可如何是好，难道要让她们自生自灭吗？” 仿佛可预见即将来临的惨况，李隆基也有些于心不忍，他眉心松动刚准备张口说什么，就被御辇外陈玄礼的禀报打断了。 “禀陛下，一切已整装完毕，几位王爷 ，各皇子，皇孙，公主，几随行离开的大人已经在宫门外等候陛下。距前方探子来报，安禄山所属叛军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到达长安城外，陛下再拖延就来不及走了。” 李隆基闻言双眸一颤，两手紧握成拳。 “出发吧！” 外头陈玄礼恭敬应是，随即中气十足地喊了声出发。 不多时载着施颜，李隆基二人的御辇便动了起来。 车中气氛一时沉静无比，施颜也没再说话，而心中有愧的李隆基也全程不发一言，面上一片黯然。 随着安史大军的逼近，乙未日黎明，李隆基便带着施颜，入宫来寻求庇护的杨氏姐妹、各皇子、皇孙、公主、妃子、杨国忠、韦见素、魏方进、陈玄礼和近侍从延秋门出逃了。 “小八，你可有办法救救江采萍，至少保她不死。” 知晓江采萍悲凉结局的施颜心存侥幸地向0804寻求帮助。 0804也有些不忍但还是如实回道。 “抱歉，这是江采萍自己选择的路，是什么结果都由她自己承担，旁人改变不了她的命运，也不能插手她的结局。她的死是注定的，她自己也不悔更无怨。你从前也劝过她，可她依旧矢志不改，作为外人的你本就对她的人生没有责任。所以你又是何必。” 施颜有些怔然。 “这样吗……也罢……” 第220章 逃亡途中 这些日子谨遵施颜叮嘱注意着宫中动向，发觉有异样的海越，在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从延秋门出宫后，便立即跟在队伍后头。 海越跟了一路，当亲眼看到皇帝的车驾被军队护卫着似乎真要前往蜀地时，便不由得对施颜先前吩咐他们提前在马嵬坡做好准备，随时接应她和阿蛮离开的交待感到十分的疑惑和诧异。好像施颜对皇帝的出逃，和出逃的目的地早有预见一般。 虽有诸多不解，但他选择相信施颜，也不没有要对其刨根问底的打算，思及此海越眼底闪过一抹坚定之色。 “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安全离开……” 日夜兼程，快马加鞭驶向长安城的萧寰翎，在临近长安城外不远的山林，便收到了何奇从长安让苍羽带给他的密信。 端坐于流云背上的萧寰翎将苍羽足上的信筒取下，拿出信件快速阅过，当即便神色一沉，捉着信的手也为之收紧。 “姜壑，张亮，冯襄。” 听到召唤的三人立即打马而来。 “将军有何吩咐。” “……” 姜壑目露疑惑。 “萧大哥，可是有何变化？” 萧寰翎抬眸看向三人，略一思索后道。 “冯襄，你带三千玄策军入长安，届时叛军若攻入长安城你便随城中近卫军一道抵御叛军，尽量护得城中百姓周全。” “本将军收到消息，陛下已带着贵妃，一班大臣，各皇子，公主，几位王爷，一些皇族亲眷秘密出逃了。本将军需带着余下玄策军去追赶陛下一行，以免他们遭遇叛军伏击……” 冯襄闻言大睁着眼，明显有些不可置信大受打击，皇帝抛下自己的宫城，自己的百姓自行逃离而去，这俨然有别于皇帝在他心目中英明伟岸的形象，他无法接受自己尊崇爱戴敬仰的帝王临阵脱逃，如此没有担当。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有多艰难才平复好心绪。 “将军，消息可靠吗？陛下他真的已经离开长安了。” 萧寰翎颔首。 冯襄眼里最后一点期盼的亮光也熄灭了。虽是失望，可他也做不到说道君主的不是，埋怨自己效忠的君王。 “将军的意思属下知道了，属下就此别过。” “将军自己多多保重。” 说着双手抱拳行了一礼，之后又和姜壑，张亮二人告了别便清点了三千玄策军往长安城驶去了。 望着冯襄带着三千玄策军离开的身影，姜壑不解地看向萧寰翎。 “萧大哥，安禄山对长安觊觎已久，更志在必得。如今陛下也已出逃，你为何还要让冯大哥去长安。” 张亮显然也好奇萧寰翎为何作此安排，也不解地看着萧寰翎。 萧寰翎勒了下缰绳，淡淡道。 “冯襄一心忠于陛下，得知陛下出逃的事实后他一直坚持的信念也就倾塌了，我让他去长安或还能了他心愿，让他代陛下护卫长安城中百姓周全，即使最后不幸身死，想必他也不会遗憾了。” “冯襄与我不是一条心，我此去追赶陛下为的也不是陛下。我自然不能带着他一起。有他在我总会多些顾虑的。” 姜壑闻言露出一抹了然之色。 张亮也点了点头。 萧寰翎斜睨了二人一眼。 “陛下一行往蜀地方向去了，我们必须尽快赶上他们，迟了怕是生变。” “出发！” 说着拍了拍流云的背，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逃亡蜀地的李隆基一众在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和六军的护卫下，经过左藏时因路遇贼兵，又辎重繁累，半途杨国忠想毁掉携带的一些财宝便于急行又可不让贼兵得到，李隆基听了他的建议道：“贼兵得不到财宝就会搜刮百姓，不如把它们留给贼兵。”于是杨国忠便令人抛下了携带的数箱财宝，一众人才又继续前行。 如此一行人走了两个多时辰，不巧和一些幸存下来的叛军集结而成的贼寇撞上，这些人早已没了顾忌更不懂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十分的穷凶极恶，仿佛不怕死一样，身上都有一股狠劲。 两帮人遭遇上当即就杀开了。 陈玄礼命人护卫在李隆基御辇四周，而后号令六军和几千贼寇缠斗在一起，一时间场面很是惊心动魄。 马车外不时传出砍杀之声，施颜靠坐在车壁上，朝一旁面色沉黯的李隆基看了一眼。 “娘娘……” 阿蛮唤了施颜一声，眼底浮现出一丝隐忧。 早在遭遇贼寇之时，施颜就将外头骑着马的阿蛮叫到了御辇内陪她。 施颜朝阿蛮露出一抹隐含安抚的浅笑，仿佛外间的刀光剑影，厮杀对战根本不算什么。 阿蛮莫明的就心安了些。 “陛下，臣妾相信陈将军他们定能护得陛下周全，会带着大家离开此地。” 施颜轻声道。 李隆基心头原本还有些沉重，听了施颜的话后勉强也有了一点底气。 “玉环说的对。” 只听得他话音刚落，便听御辇外传出陈玄礼的一声大喝，紧接着载着施颜，李隆基的御辇就动了起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施颜被一股冲力弄得差点撞在车壁上，好在阿蛮适时扶住了她。李隆基也是极力才稳住身形。 施颜不清楚外头景况如何，发生了什么，因车驾速度过快她也分不出间隙去看看外间情况。 直到大概半个时辰功夫过后，行进的速度才慢下来。 “陛下。” 隔着车窗，陈玄礼略带浑厚的声音从外头传入御辇内。 李隆基精神紧绷了一路，这会儿听到陈玄礼的声音，还不忘端持着一国之君该有的风仪，平复好心绪后淡定沉着地应了一声。 “嗯。” 之后又抬眸觑了阿蛮一眼。 阿蛮会意上前去为李隆基挑起车帘子来。 李隆基转过身朝窗外看去，与陈玄礼对视一眼。 陈玄礼端坐马上将帝王沉着冷持的模样看在眼里，忙收回视线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陛下，臣已率余下的六军将士顺利杀出重围。” 说着话音一顿，陈玄礼不着痕迹地睨了眼御辇内的一角，随即又道。 “只是方才颇混乱，宰相大人，及其家眷和我们的队伍分散了……” 言下之意是杨国忠和杨玉瑶三姐妹及家眷已经不知所踪了，且生死不明。 施颜听到陈玄礼的话倒还算镇静，也并未作何表示。反而李隆基反应更强烈些。 “如今到处危机重重，随时都会遇上叛军和流寇，若是没有军士相护杨卿他们要怎生是好……” “玄礼，你速派人去寻找杨卿等人，待找到人速带他们前来与朕会合。” 陈玄礼闻言目光一闪，眉心微微皱起，他恨不得杨国忠等一行死了才好，哪里愿意派兵去找，可尽管不愿他面上却半点不显而是应了下来。 第221章 马嵬兵变 陈玄礼告退而去后立刻去将自己底下的一名副将叫到跟前。 “你等会儿带一百人去寻李辅国，请他转告太子，若路遇杨国忠等人便将一干人等全都杀死。此次安禄山谋反，一半原因是他们杨家人惑乱君上，另一半原因则是杨国忠与安禄山二人相争之故。告诉李辅国，就说杀杨国忠等人是我的意思。杨家人不除，朝堂一日不能安宁，无法长治久安。” 副将听了陈玄礼的话后恭敬应是。 “将军放心，属下必定不辱使命。” “属下这就去了。” 说着拱了拱手在陈玄礼的示意下调转方向清点一百兵力去了。 就在陈玄礼派了人去寻李辅国向其传达围杀杨国忠等人的消息时，与李隆基，施颜陈玄礼等大部队，且也和杨玉瑶等人失散的杨国忠行至马嵬驿附近时似预感不妙，本欲率部下逃命去时，就被李辅国率军寻到了踪迹。 其中有官兵得李辅国授意喊道：“杨国忠同胡虏谋反了！” 众兵士一时闻风而动朝杨国忠冲杀而去。 杨国忠见状不由胆颤心惊骑着马带着自己的数名部下逃向西门。 拼命逃去西门的杨国忠竟半途遇上吐蕃使者，吐蕃使者率随行的二十多士兵围堵杨国忠，向他诉说沿途没有吃食饥饿不已，杨国忠尚未来得及回答，率众而来取他性命的李辅国一行便一拥而上将其杀死，甚至肢解，更将他的头颅以枪挑着竖在驿站门口。 杨国忠被杀死后，户部侍郎杨暄、韩国夫人、秦国夫人和魏方进被一并杀死。 另一边杨国忠妻裴柔同及儿子杨曦、虢国夫人及其子裴徽在陈仓被县令薛景仙杀死。 此时李隆基御辇在陈玄礼率领的六军将士护卫着行到了一处名为马嵬坡的地方。 马嵬坡处有一寺庙，陈玄礼便请示李隆基建议到寺庙旁的驿站中稍作休整再出发。 赶了许久的路又闷在车中李隆基确实也有些疲累倦乏，何况听陈玄礼的意思底下兵士饥饿困乏也需要休息，于是李隆基便同意了。 李隆基，施颜先后下了御辇。 尤其施颜在看到众人不善的目光时，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望着前方所立的一块刻着马嵬坡三个大字的石碑，施颜不禁忆起最开始来到这个时空时0804带她来过一次的情景，就是在此处杨玉环被自己所爱，所信赖的三郎所弃，更被群情激奋的六军将士大喊着杀死，最终为保军心稳定杨玉环被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三郎下旨赐死在了佛堂中。 施颜仍记得心有怨念不愿离去无法往生的杨玉环，她孤独的魂灵被困在了那清冷的佛堂，永远停止在了她死去的那一个瞬间得不到解脱。 “玉环，你在想什么。” 李隆基见施颜久不出声一直看着前头那块石碑出神，到她身旁唤了她一声。 听到李隆基的声音施颜收回视线朝李隆基摇摇头。 “没什么，不过是有感而发。” “陛下，我们进去吧。” 说着便举步向前走去。 阿蛮自是快步跟了上去，伴在施颜身边。 李隆基看着也不等他便缓步而去的人，望着她窈窕的背影，眸光莫名为之一暗，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别的，总之自从离开长安后他便感到与他相伴多年的人突然就变得非常的陌生。 “陛下，我们走吧，这外头风大。” 高力士垂首关切道，而后上前几步一把搀着李隆基。 李隆基只觉神思困顿，从未如此心力交瘁过，他也没有说话，只任高力士搀着他往驿站行去。 一路追赶着施颜，李隆基等一行往蜀地而去的萧寰翎等，途中也遭遇过几股叛军，贼寇，但都以他们大胜而告终，直至进入金成县（今陕西兴平市），萧寰翎在其所派前去探路，寻访皇帝等人行踪的探子口中得知了杨国忠，杨氏三姐妹及其亲眷身死的消息后，心中忧虑施颜安危的萧寰翎就更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这边在马嵬驿暂时歇下来的李隆基等一行，在进入驿所后本想着能大吃大喝一顿的众人，看着空空如也，无所补给的驿所无不大失所望。 在上一个驿站咸阳站，也是扑了个空，本就忍着饥饿和疲倦赶路的大队人马原本还将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个驿所，不料面对的是更大的失望和绝望。 因出走长安城时太过匆忙，根本没有顾得上干粮和吃食，这些日子以来又路遇流寇和叛军，不仅忙着对敌更是吃不上一顿饱饭，众人早就到了可承受的极限。 之前金城县的驿馆情况也很糟糕，不但驿站中的官员都跑了，且什么吃的都没有留下，而且驿站里甚至连盏灯都没有，一片漆黑。 到了马嵬驿，情况更加混乱，饥饿难耐之下，又疲困倦乏，谁还管地位的高低贵贱，谁还顾得上皇帝和贵妃。当天所有人都忍着饥饿，挤在驿馆的地上，横七竖八地睡了一晚上。此时此刻所有人心中皇帝的威严丧失殆尽，六军将士越来越瞧不起这个逃难的天子，他们的心中只有一种情绪，那就是因为饥饿和疲惫而逐渐增长的焦虑和愤恨。 翌日夜里，以陈玄礼为首的几人一番合计便鼓动着六军将士发动了兵变。 龙武大将军陈玄礼道。“今日天下崩离、朝野震荡，国家罹难，叛贼肆起，难道不是杨家兄妹侵害，剥削民众，导致朝野怨恨，才造成今日之局面？如果不杀杨氏兄妹以谢天下，怎么平息四海人心的怨愤呢？” “如今奸相杨国忠，杨氏三姐妹及其亲族皆已身死，眼下还有一人不得不除。自陛下令其入宫至今，陛下便因其之故荒废朝政，整日耽溺享乐，再不复往昔英明和睿智。杨国忠祸国殃民，杨家女祸乱朝纲蛊惑君王，以致陛下被蒙蔽宠幸奸佞小人……” 霎时间六军将士义愤填膺齐声高喊道。 “杀死贵妃，杀死贵妃！” “请陛下处死贵妃……” 本就一直关注着外间动静的施颜听到外头激愤的喧哗之声后，面上一点波动都无，反而是将那些一声声杀死贵妃，请李隆基处死贵妃听得真切的阿蛮十分的为自家的娘娘鸣不平，心中更是因那些愚昧盲从的人想要害施颜性命而感到非常气愤。 第222章 逼迫 “娘娘，阿蛮去杀了那陈玄礼。都是那陈玄礼在作怪，这一路行来奴婢瞧着姓陈的，还以为他是个明事理，性情刚正不阿，十分公道正直之人，没想到他会将陛下的过错，反贼的不义，将造成这番混乱不堪局面的原因都加诸在娘娘您身上，真是可恶。” “如果不是他鼓动那些将士，娘娘又怎会成了众矢之的，面临这样的景况。” 施颜闻得阿蛮言语间对她的维护心中稍慰。 “阿蛮，这样的局面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有时候男人们不会去正视真正的问题根源在哪里，而是会将一切因果怪罪，强加于一个女子之身，从古至今前例比比皆是。盛世杨氏玉环便是王朝的富贵之花，是最夺目耀眼，锦上添花的明珠。而乱世，杨氏玉环就成了一切混乱发生的始作俑者，大唐不再需要她，她就没有了继续存在的价值。” “所以不必愤怒，总归我们也早有打算不是吗。” “我们稍等片刻就是。” 阿蛮又是心疼，又觉钦佩地望着施颜的侧脸。她似乎猜到了施颜在等待什么，只是那结果与她所想的会有不同吗。 外头六军将士请求皇帝处死杨玉环的呼声此起彼伏，施颜听着嘴角缓缓牵起一丝笑意。 “陛下，你会怎么做呢，这一次的你是否依然还要选择牺牲杨玉环……” 只吃了一点干粮，喝了点水，本就身心疲累的李隆基正坐在屋内的木椅上以手撑额闭目养神，忽听外间喧哗之声，便睁开眼睛站起身走出门去，守在一旁的高力士也跟着出了屋子。 “外头发生了何事？” 高力士正要回话，就见陈玄礼缓步而来到李隆基跟前行了一礼。 李隆基颔首，朝高力士看了一眼。 高力士会意问陈玄礼道。 “陈将军，外头何故如此喧哗。” 陈玄礼未答只看着李隆基，躬身一礼道。 “禀陛下，是六军将士们的声音，是他们在高声请求陛下处死杨贵妃……” 李隆基讶然地逼视着陈玄礼。 “爱卿之话是何意，六军将士们为何要请求朕处死贵妃？” 陈玄礼听了李隆基的问话垂下头去也不语，叫人瞧不出半点情绪。 李隆基目光深黯地睨着陈玄礼的发顶，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时就听陈玄礼强势有力的声音响起。 “陛下，杨国忠谋反现已被诛杀，贵妃不能再侍奉陛下左右，愿陛下能够割爱，将贵妃杨氏玉环处死。” “陛下，您该听听将士们的声音。杨家兄妹早已触犯众怒，若他们不除，将士们郁愤难平，国家也不可能得到安宁。若陛下不将贵妃赐死，实难安天下人之心，更会让一直护卫陛下安危的将士们心寒……” 李隆基深深地看着陈玄礼，听闻杨国忠身死他只是短暂的怔了一瞬，可陈玄礼让他处死他心爱的贵妃，此一事让他实难接受，也大受打击。他竟走到了这般田地了吗，他堂堂一国之君竟被自己的臣子，自己的将士逼迫去杀掉自己的女人。 李隆基压抑着内心翻腾不息的屈辱，紧了紧双手。 “太子呢？让太子来见朕。” 陈玄礼对皇帝面上隐忍的表情熟视无睹，只淡声道。 “禀陛下，太子率军平乱去了，此时并不在驿所内。” 李隆基闻言唇微微一抖，良久后才道。“贵妃之事由我自行处置，你们不可自作主张。” 说罢便转身走进屋内，拄着拐杖侧首而立。 皇帝不愿松口处死杨玉环，陈玄礼眼神一闪便有了计较，随即转身大步而去。 过了一会儿，京兆司录参军韦谔前来面见李隆基，得到召见后，一脸忧虑沉痛地对李隆基说道：“陛下，现在众怒难犯，形势十分危急，安危就在片刻之间，还望陛下赶快作出决断！” 说着就跪在地上不断地叩起头来，以至血流满面。 李隆基见之不忍，心中更是隐痛不止 “贵妃居住在戒备森严的宫中，不曾与外人交结，又如何能知道杨国忠谋反呢？她不过一个久居深宫的柔弱女子罢了……” 韦谔早已被陈玄礼晓以利害，十分清楚已到了紧要关头，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已不容皇帝心存侥幸和幻想，于是干脆直接的对李隆基道明了非杀杨玉环不可的事实。 一旁的高力士也已明白了当前情势，也清楚了其中利害，便上前劝说李隆基道：“陛下，贵妃确实是没有罪，但将士们已经杀了贵妃娘娘的兄长，若贵妃还在陛下左右侍奉，他们怎么能够安心呢！希望陛下好好地考虑一下，将士安宁陛下就会安全。” 言下之意便是杨玉环俨然已是众矢之的非死不可，不然就连尊贵的一国之君安全也无法得到保障。 在高力士心里他唯一的主子只有他忠心侍奉的皇帝陛下，于他而言一切都以皇帝的安危为最重，虽有些于心不忍，可选择舍弃一人就可以平息当下的兵变，他自然是狠的下心肠的。 李隆基不可置信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也劝自己处死他的贵妃。 高力士忽地跪在地上，一脸哀戚地望着面色挣扎眼含哀痛的帝王。 “陛下！” 韦谔见状也匍匐在地继续叩起头来。 “陛下！” 一声声陛下叫得李隆基心乱如麻，他的心动摇了，身为君王的骄傲也溃散了。忆起往日与自己心爱的贵妃相处的时光，不由悲上心头。曾经亲甜蜜意，以为会白首到老携手同行，终了一身，何曾想竟是这样的结局。 “玉环，玉环……朕没有办法……朕保不住你……” 突然间李隆基就不敢再去面对即将来临的生死离别。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李隆基艰难地说出了赐杨玉环自尽的旨意。 “陛下圣明……” 高力士，韦谔二人面色同时一松，齐声高呼道。 不久高力士便领着几名宫人带着拟好的圣旨去给施颜宣旨去了。 “娘娘，高公公带着人往我们这边来了。” 施颜闻言抬起头随手将手里看了一半的书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果然没叫我失望，看来皇帝这一次还是选择做了相同的选择，他口中的爱也不过如此……哼，可笑。” “阿蛮，随我去迎一迎皇帝的心腹狗腿高公公。” 阿蛮听后先是一呆随即反应过来轻快地应和了一声。 “哎，奴婢陪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