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腰美人重生后,被禁欲太子狂宠》 第1章 前世(求书架呀么么么~) 夜色缠绵如水,初秋的末梢里,凉意透过衣裳,似要沁进肉里去了。 只是侯府内众人满面春风,圣上的旨意下来了,新帝上位,潜邸老人都封了高位。 就连许慈欢一小小的东宫良娣都封为了嫔,为一宫主位。 原因无他,便是因着陛下登基第二日时,许慈欢便诊出三个月的喜脉。 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若是有幸能诞个皇子,那许家的门楣怕都要被踩塌了。 于是,就连向来吝啬的老太君,也破天荒地散了次礼钱。 前府后院里热热闹闹的,人人都想沾一沾这喜气。 只是这样喜庆的日子,却与破败的后院没有丝毫干系。 林今絮瘫倒在床榻上,她脸色煞白,身薄如纸,若不是胸口不连续的起伏,怕是与一具尸首无异了。 屋内周遭破败不堪,就连糊上的窗都有好几处渗风的窟窿眼儿。 这原先可是侯府世子爷的主间,如今,别说是贵人们,就连最低等的侍婢都不想往此处凑。 芙儿拎着药盒回来,她一边往里走一边唾着。 “晦气晦气,当真是晦气!” 芙儿将里边早就凉透了的药端了出来,重重放在林今絮面前落了厚厚一层灰的桌案上。 “若不是你先前刁难我,我如今早就在世子爷跟前侍候着了,哪里还用得着来伺候你这个偷情被废的贱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甚是不解气,抬手就捏起林今絮的下巴,把药往她嘴里灌,样子很是娴熟。 林今絮虽早已习惯,但一时间没了防备,苦涩的药汁卡在喉咙里,猛地一下全咳了出来。 还余了许从嘴角溢出,钻进了脏乱得都快生了蛆虫的衣裳里。 芙儿被她吐了满身,嫌恶地把她一把推开。 “废物!” 她慌忙用帕子擦了擦身,这衣裳可是她这几日新做的,就是为了明日能偶遇世子的… 芙儿越想越来气,她恶狠狠地一把将林今絮身上那仅存的一床被褥给掀开。 “哼,阻我前程,我就冻死你这个死女人。” 秋末的寒意不比腊月天里好上几分,便是过了夜,外边枝头上也结了细细的霜。 寒风一股脑从窟窿眼里涌入,这屋里的凉意更是又添上了几分。 “咳,咳———” 林今絮本就着了凉,被褥掀开又带了满屋子的灰。 “阿父,娘亲,兄长…” 林今絮目光有些涣散,她口里痴痴念着:“絮儿好想你们。” 芙儿原本只知道许今絮口里张张合合,却不知道在念些什么,凑近了才听清。 可等她听清之后,便又是轻蔑一笑。 “什么阿爹兄长,我们夫人莫不是忘了,因着你与你那情郎的好事儿,令慈可是不堪受辱,一根白绫便了断了余生。” “那林大人,被言官弹劾,被发配到边疆,前段时间可是听闻得了鼠疫,身子可不大好了。” “还有那林公子,入京述职理不出意外能入京捡个官做,可因着你这个偷情的好妹妹,在酒馆与人大打出手,废了一双腿和右眼。”芙儿愈说着,看着林今絮脸上的痛苦,更是笑得猖狂。 “你林家,如今不过是满屋都废人。” 林今絮的目光所致已经慢慢模糊。 她恨,太恨! 她恨自己识人不清,竟然为了所谓的情郎,不惜忤逆父母,落了太子选妃的殿选,只为来这侯府当个世子填房。 她恨,恨自己竟三年才知晓睡在身侧却从来不碰自己的丈夫,竟有着断袖之癖! 被她发现之后,更是举全家之力,将偷奸的罪名落在了她的身上,叫她的双亲兄长为她蒙羞。 偷奸,这个罪名他们安南候府用得可是真顺手。 几年前便为许慈欢铺路,在殿选前拉她下水,让京城众人皆知,她林今絮与表兄早有私情,却还进宫参了太子选妃之礼。 将她爹娘这些年来为她铺的名声一朝散尽! 整个林家沦为茶饭后的笑柄! 芙儿看着她阴郁得,漆黑的不似常人的瞳孔,莫名有些发怵。 她想了想林今絮如今的处境,便是这拔干净毛的凤凰。 无端地,芙儿又挺直腰杆,给自己壮了壮胆。 她咳嗽一声:“看什么看!” 林今絮抬着眸子,目光死死咬住她。 只听外边又是一声声喝彩,似是当家的又发一轮喜钱。 芙儿爱凑热闹,把药灌完了,自是溜了出去。 何况如今的林今絮看着甚是邪门,她可不想在这晦气的地方多待。 只是芙儿刚出门,木门便又是嘎吱一声,从外边被人推开了。 林今絮方才闭上眼睛,听见动静,又缓缓睁开了眼。 她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眼睛也被她夫君疼爱的小宠所伤,拖了太久没治,现在看人都带着模糊的重影。 只是进来的那个人,便是只靠着身形,就能辨出。 ——她的好夫君。 林今絮嘴角慢慢扯出一个讥讽的笑来。 “表兄,倒是还记挂着絮儿。” 她死死咬住前两个字,讽刺的意味却是十成十的。 许慈晖低垂着眉,看着一副与世无争的书生模样。 他手中仔细摩挲着一个小玉环。 声音清朗:“自然记挂着絮儿。毕竟絮儿可是我八抬大轿迎娶回的正妻。” 林今絮眼神模糊,一时间看不清许慈晖手里的东西。 许慈晖的话还没说完,“只是没成想,相比絮儿,还是小舅子更对我胃口。” 他这话说得暧昧,更带着餍足。 林今絮顿时只觉手脚冰凉,心被紧紧揪着。 目光聚集,她看清了许慈晖手中之物。 林今絮往胸口处一摸,不出所料,它还在。 她心下一沉,窒息感扑面而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她的脖颈,猛得收紧,连呼吸都是奢望。 许慈晖手里的,是她兄长从小戴身上,父亲长跪佛前,整整八十一天,才求来的一对平安环! 而另一只,还在她的脖子上。 许慈晖欣赏着林今絮的崩溃,舔了嘴唇。 “小舅子这身板,真真是对我胃口啊,就是被我欺负时还念着你的名字。”他撇了撇嘴,有些遗憾:“真是扫兴。” 林今絮只恨不得如今被欺辱的是自己! 她那如同谪仙得,清冷如月光般的兄长,许慈晖!他怎能!!! 林今絮慢慢紧握了手中的东西,任由锋利的剪子刺穿她的掌心。 许慈晖本就只想来欣赏他这继室的丑态,便也不想多留,毕竟这屋子实在太过于破旧,便是多待一刻都觉得恶心。 “表兄,莫走。” 就在许慈晖快踏出房门时,幽幽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许慈晖不明所以地转过头。 没有丝毫防备。 一把剪子混着林今絮的血,死死插入了他的胸口。 “你……!” 鲜血涌出,只片刻便没了气息。 林今絮本就是强弩之末,平日里连下床都是费劲的。见许慈晖死了,她那吊起的一口气一下就散了。 她跌倒在地,耳边萦绕小厮惊慌的尖叫、跌撞、与各类嘈杂声,像误入了幼时喜爱玩的万花筒里。 林今絮努力扒开眼,木门被撞得嘎吱作响,她透过缝隙,迷迷糊糊地,见着了光。 第2章 搜宫 青云翻涌,虽才过了午后,却缓缓将残阳给吞没。 方过了初选门的秀女,由嬷嬷做主分配四人一间屋。 虽早就有嬷嬷告知,可这对过惯了富贵生活的官小姐们却是个极大的折磨。 林今絮的衣裳是宫里统一赶制的雾蓝色宫裙,清新素雅,虽无过多花纹修饰,却更衬得林今絮肤白如玉,而腰肢更是显得薄如纸,便是轻轻一掐似乎都能折断。 她安安静静坐在窗牖前,并不如其他秀女一般与其他人攀谈。 同屋的秀女虽在说着话,可眼神却止不住地往林今絮身上瞥。 原因无他,只不过除去这早就名动京城的楚宫腰外,这张脸同样也太过于惹眼。 靡颜腻理,粉面桃腮。更是有一头如乌的青丝,随意挽起的发髻都与旁人不同,别有一番娇韵。 抬眸时,一双秋水眼眸里满是娇,摄得人心痒。 女人们扎堆,便惯会比较起容貌来的。如今这一比,她们这几个便成了陪衬珍珠的鱼目,黯淡无光。 今日原本该有嬷嬷来教导礼仪,为了下旬的殿选。 可方过了午后,日头便下来了,估摸着会有一场大雨。 嬷嬷思忖片刻,便下令,叫各位秀女屋子里待着,待雨停之后再做打算。 春日里凉意稍甚,其他三人围坐一团,相互取暖。 为首的是正三品通政使之女付氏。 她虽家世最为显赫,年纪却最小,便是什么话都往外头吐。 “我听说,今年这场虽是选秀,却非给陛下自己选的,而是想着为太子殿下后院里添人,才加了这一场。” 另一位则是李氏,她父亲只为八品官员,大伯却任太子少詹事,对于东宫的事也听家中人说过一二。 “这…太子妃入府已两年了,可太子却膝下悬空。莫不是…” 她的话一说,便被最后一位制止了,她的家世最低,父兄结为皇商,攀了个表亲的外官才得此殊荣进了殿选。 刘氏拧了拧眉,开口阻止:“这是宫里,仔细些自己的嘴巴。” 李氏脑袋缩了缩,一下便闭了嘴。 林今絮没与她们掺合在一块,看向窗外。 庭院正中种下了一棵杏花树,粉白相间,给满院都添了生气。 只是雨滴慢慢落下,窸窸窣窣打在花骨朵上,叫它更为娇艳欲滴。 林今絮见雨慢慢大了,将支起窗的木条取下,将窗给关严实了。 她眼眸微垂,尚在脑海中理着思绪。 前一世,在许慈晖死得彻彻底底后,她一把火把主屋烧了,连带着她也一道葬送在火海里。 只是没想到,灼烧感散去,在她再度睁眼时,便又回到了入宫的第一天。 好在她虽在侯府“卧病”躺了好几年,这从小学的规矩却没有忘。选秀第一日虽浑浑噩噩,却也如上辈子一样,轻松地入选下一轮。 林今絮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转世投胎,而是回到了几年前,林家尚好的时候。 可如今,便是给了她这一次机会。她定要好好握住,改写自己与林家的命运。 至于许家。 林今絮低下眸子,眼神里的寒光便是如何压抑都消散不了。 这一世,她定不会让他们得偿所愿。至于他们所希翼看中之物,她也会一步一步摧毁! “林姐姐。”就在林今絮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时,李氏小心翼翼叫了她一句。 林今絮一愣,转过头来。 李氏往屋外指了指,眼里带了些许好奇,却还是极有分寸开口:“你且去瞧瞧吧,这丫头在外边等了你许久了。” 林今絮看向门外。小丫鬟是冒着雨来的,周遭都是水汽,却紧紧护着怀里的一封信。 林今絮眸色变了,抬起头看向李氏时,却带着笑意。 她颔首:“多谢。” 看着林今絮出来了,小丫鬟这才松了口气,她左顾右盼,见着其他人未曾关注着她们,才一股脑将怀里的东西塞到林今絮的手中。 她凑了过来,小声在林今絮的耳边说道:“这是公子让奴婢给小姐您的,说您务必要看。” 林今絮自然知晓她口中的公子指的是谁。 上辈子,她便是被这么腌脏的手法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选秀期间私会外男,还被五公主亲眼目睹。 许是见林今絮久久未曾缓过神来,小丫鬟有些急了。 “姑娘您可一定要看啊,若是下一轮殿选过了,您可就…” 她的话没有说全,可林今絮却知晓她的意思。 为太子选妃与陛下选妃不同,少了一轮,若是下一轮殿选过了,她便是榜上钉钉要入太子府了。 若是上辈子的林今絮,心中有表兄,自是不情愿的。 但如今她都已经死过一回了,如今她也知晓,没有哪里,会比那吃人的府邸更让人害怕了。 林今絮打小便有主意,如今既然已下定了心,便不再瞻前顾后。 她抬眼看着挂在屋外,已经燃起的宫灯。 手一抬,片刻,就将方才小丫鬟递给她的信烧了个一干二净。 火光葳蕤,吞噬着上等的宣纸,纸张被火焰慢慢卷起,只余下灰烬。 小丫鬟愣在原地,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姑娘,你…” 林今絮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劳烦告知表兄,便说是,如今我既已入宫殿选,前尘往事必是不算数的。祝他,早日另娶佳人。” 她没有给小丫鬟任何反应机会,便转头往里走。 上辈子,便是这一封信,毁了她清誉。如今重活一世,她定是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误了。 这一觉,林今絮睡的安稳,只是宫外的安南侯府却闹成一团。 世子脸色阴沉,手里握着从宫里寄回的信件。 侯夫人面色有些焦急:“这絮姐儿如今是吃错了什么药?先前不是巴不得攀上咱们侯府吗?怎么,现在入了殿选,便想着登上枝头变凤凰了!” 而许慈欢也气红了眼,一下将身旁的茶盏洒落在地上,语气急促带着不安。 “如若她不落选,我又如何能入东宫!” 她们与林家是姻亲,若是林今絮入了东宫,便没她什么事了。可恨她在第一轮殿选之时便落了选。 许慈欢毕竟是高门贵女,失态只在一瞬:“兄长,母亲,你们定要为我谋划才是。咱们许家已经三代未出过后妃了!” 世子手里力道慢慢加重,将手里的信件揉作一团。 “母亲妹妹且放心,林今絮若是不吃敬酒,这罚酒便是灌,也得给我咽下去。” 他眸色阴冷,丝毫没有京城中所说的光风霁月,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而宫内,外边的雨方停了,便有嬷嬷带着宫女们闯入。 她眼神锐利,扫视了整个屋子,摆了摆手。 “搜。” 第3章 儆猴 林今絮气定神闲,与其他三位秀女端坐在一旁。 宫人手脚粗心,不一会儿就把几位秀女的东西给翻乱了。 付氏只看了一眼,脸色就黑了。 她忍了忍,可在一个毛手毛脚的小太监把装着凝香露的小瓶打碎时。 付氏忍无可忍了。她站起身来,快步向前走到嬷嬷边上,忍着怒气。 “不知何事惹着嬷嬷了,竟派这些没手没脚的奴才,来如此刁难我们这些刚进宫的秀女。” 付氏顿了下,还把自己母家给搬了出来:“我父亲可是三品通政使,如今备受陛下看中,你们岂敢!” 林今絮抬了眸子,看向与付氏对峙的嬷嬷。 “怎么,贵妃娘娘下的旨意,付秀女这是要抗旨?”嬷嬷清了清嗓子:“贵妃娘娘说,她昨日路过储秀宫时,掉了个玛瑙串,这可是藩国进贡陛下亲赏,挖地三尺都要寻回的宝物。” 她顿了顿又张口,却满是嫌恶:“只是宝物没找出,隔壁厢房可是搜出来了个鸳鸯帕子,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小姐,当即就被送出了宫去。” 嬷嬷扫了一眼众人,目光隐隐带了些警示。刻意在付氏处多停留了几秒:“望各位秀女,自重。” 付氏的脸一下就白了。 竟然是迟贵妃亲自下的旨。 如今的太子妃,便是迟贵妃的嫡亲侄女,父兄在朝堂上皆任高官,不是她们这些未入流的秀女可以比拟的。 迟贵妃这样一遭,玛瑙串是假,怕是替那太子妃先敲打她们才是真。 若是有强出头的那必定会在下一轮殿选之前被踢出名额。 林今絮抬头看向付氏。 上辈子在宫里的事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那时她一心只想着落选,又如何会关心别人如何。 付氏大概也回味到了一些意思在。 她惨白着脸,在宫人搜完没有任何发现后,才避着人,走到嬷嬷身边,从袖口处取了个沉甸甸的荷包。 “姑姑,是我先前鲁莽了,这个请您收下,定要替我在贵妃娘娘面前美言几句才是。” 嬷嬷横着眸子,只淡淡撇了一眼,便收下。 她哼了声:“付姑娘莫要担心,你之后的路,长着呢。” 付氏听闻这句话,才松了口气。 林今絮隔着远远的,却也猜到了她们的动静。 见付氏满面春风地回来,倒也什么都没说。 只是第二日,便听见贵妃娘娘下旨,说是与付氏投缘,册她为采女赐居棠梨宫偏殿。 正三品官员的嫡出女,过了初选,容貌才艺都是绝佳,原本是榜上钉钉的太子侍妾。 可如今却是因为一句话,便成了年过五旬老皇帝后宫里最末等级的采女,更别说赐居的是棠梨宫,那可是堪比冷宫的住所。 这任谁看了都知晓,迟贵妃这是在杀鸡儆猴,而付氏倒霉,成了那只被宰杀的鸡。 付氏接旨时,头垂得死死的:“臣女接旨,谢贵妃娘娘。” 再度抬起头来,一张小脸毫无血色,十五岁的年纪,将要去侍奉能做她祖父的老皇帝,怕是这一生都会草草于宫中。 便是向来与她不合的秀女,都带了些许的怜惜。 就连林今絮,也伸出手来,指腹摩擦着父亲为她求来的玉环。她眸子低垂,一言不发。 经过这事,仿佛有一层散不去的乌云,笼罩在储秀宫之上。 这屋子里便只有三人了。 林今絮原本就与其他三人交际不深,如今她们只剩两人,更是人人自危,生怕祸从口出, 一天一夜,这屋子里竟然都没人出声。个个都安静地守着一亩三分地,便是原先对这环境有些抱怨的秀女,都不敢再多言了。 次日晚,便是皇后娘娘举行的晚宴。 虽说是以皇后娘娘的名儿举行的宴会,可任谁都知晓,这操持和主办的,定时如今风头正盛的迟贵妃。 皇后姓崔,是继后,出身簪缨世家,却在入宫第三年时小产,伤及了根本。 于是这些年来,便是凤印都是由迟贵妃代持,崔皇后深居浅出,除了挂着个皇后的名儿便是无人惦记。 毕竟在这世道,母以子贵,膝下无子,便是皇后也矮人一截。 而迟贵妃却不同,她是陛下元妻之妹,还是五公主的亲母。便是连当今太子也敬其几分。 秀女们鱼贯而入,给安排的位置是宴席的最末端。 林今絮在这些秀女之中,家世虽不出类拔萃,可容貌却是出挑。 就连在最前头的秀女崔氏都有意无意往她这看了好几次。 林今絮与同屋的秀女坐在一处,刘氏虽出生商户,但好在为人谨慎且阔气。 便是林今絮也不得不称赞其为妙人儿。 刘氏虽上回也被付氏封了采女给吓着了,但她毕竟在家中经历的事儿多了,这几日使了些路子,把这届秀女的身世秉性都挖了个一干二净。 刘氏见小崔氏一直往她们这边看,便推了推林今絮。 林今絮一愣,便听刘氏说:“你瞧,那可是皇后娘娘的胞妹。” 林今絮虽根据小崔氏的姓氏猜到了她怕是与皇后同出一族,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亲近的关系。 只是… 林今絮思忖片刻,还是将顾虑说了出来:“既然是胞妹,那这辈份…” 当姐姐的嫁给了父亲,当妹妹的嫁给了儿子。 若是真让小崔氏过了殿选入东宫,也不知道那些个御史的笔杆子会磨坏几只。 刘氏与她掩耳说道:“这小崔氏在族谱上,记了下一辈的名儿。” 林今絮心想,为了送女儿进宫,真倒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只是她一贯作得安稳,自然不会掺合这么些事。 重来一回,除了报上辈子的仇,护林家安危。她对自己的期许便只有两个字:活着。 原本林今絮还在走神着,却听见有小太监唱礼。 “贵妃娘娘驾到。” 林今絮随着众人一道起身行礼。 “臣妾\/臣女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千岁。” 屋殿内的青花缠枝香炉里烧着香饼,氤氲缥缈,来人珠翠叮当作响,雍容富贵之气扑面而来。 绪风拂过青鸾簪飞入的云髻,玉肌花颜,琼鼻绛唇,是个顶顶的美人儿,只是眼神锐利,一看便知不是个好与之相处的。 迟贵妃扫视了底下一圈,才落于主座:“免礼。” 而林今絮方起身,手里便不知被何人塞了纸条。 林今絮打开纸条,许慈晖的字迹便映入眼帘,她的脸色一下便冷了下来。 她抬了眸子扫视整整一圈。 众人执盏欢颂,似乎从未有人在意过这一角。 第4章 初遇 往年的宫宴,林今絮作为姑娘时也跟着母亲来过几回,中途退避的官员夫人多如牛毛。 如今也是一样。 林今絮袖口中藏着的纸条,仿佛生了火一般,烧得她不得安宁。 她早就知晓许家卑劣,但没想到竟卑劣至此。 林今絮平复了心情。许家如今已是破罐子破摔,也不屑与她撕开脸皮,只为让许慈欢入东宫。 既然他们如此在意,那她更不能让他们得偿所愿。 林今絮揉了揉小腹,远山微蹙,她侧过头来对着刘氏轻声开口:“我应是方才吃坏了些东西,如今小腹疼得很。若是有人寻我,替我回一声才是。” 刘氏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这虽说是宫宴,但毕竟没有官员在场,全是各个王府的贵夫人。林今絮中途离席,这可是把到手的机遇给放了。 只是她们如今毕竟是竞争关系,她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只点点头:“那你小心些才是。” 林今絮一从宴会上出来,脸色便冷了下来。 她打开手里已经揉皱的纸条,眼神里都迸发着寒意。 竟敢拿他兄长的前程来说事,她定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只不过…林今絮算了算时间。 上辈子她被几位贵人当众发现和许慈晖有私情,便就是在今日夜里。 若是其他事,便是捅破了天都与她无关。可兄长不同。 林今絮如今没辙了,她只能咬着头皮往前走。 若是真如上辈子一样,她便是绞了头发去做尼姑,也不会踏入这景伯侯府一步。 许慈晖相邀的地方就在千鲤池边,此处离宫宴不算近,却也不远。 林今絮虽脑子乱如麻,却也绕了一下路,故意拖延了时间才往千鲤池旁去。 只是她还没走到千鲤池旁,便听见扑通一声,似是有人落水。 紧接着便是模糊的求救声。 “来人,来人…” “救命!” 林今絮愣住了,上辈子明明没有这一环的。 她四处观望了下,千鲤池旁虽不是要地,但平日里绝非也少有宫女宫女太监经过。 这么大的动静,却一个人都没有,太过于反常了。 林今絮不是一个好凑热闹的人,若是往常,她早就走远了,秉持明哲保身的理儿。 只是今日… 林今絮只愣了一瞬,便往池边去了。 千鲤池说小也不小,池中一长廊,长廊末端是座六角亭,是专门供给皇室嫔妃贵女们,赏乐喂鱼用的地儿。 长廊不过四十尺有余,檐上还挂着燃着的宫灯。 落水的是个女子,她身穿鹅黄色宫服,似是不识水性,在池子中扑腾扑通,好生狼狈。 如今虽已出了冬日,可这春寒不比冬日里要好上几分。便是偶然间刮来几阵风,都能冷得刺骨,更别说露天的水中了。 林今絮原本不愿多管闲事,可她还记得前世就在这时,便是五公主发现她与许慈晖私相授受。 这个时辰平常的宫女太监都在前院伺候,挤不上的也多在屋里偷懒,没人会闲来无事跑到如此偏僻之地。 若落水的女子是五公主,那她不仅能躲过许慈晖,还能卖得五公主与迟贵妃的好。 等林今絮凑近了看,虽看不清人脸,但象征着皇室身份的玉佩却漂浮在水面上。 林今絮解开了披肩,咬了咬牙,扑腾一声跳下水中。 春日里的湖水刺骨,就算是林今絮已经做足了准备,一时间也被冻得一激灵。 她咬了咬牙,钻进水中就往落水女子身旁游。 这时,远处突然打起阵阵火把,一阵喧闹。 “快,快!” “公主落水了,你们还不快些下去救公主!” 好在落水的女子身形消瘦,林今絮拉着她虽费力,却也是在承受范围之内的。 等到二人上了岸,林今絮这才松了一口气。 寒风刮过,林今絮猛得一哆嗦,就连唇色都有些发白。 她看着在另一侧的宫女太监们,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半遮了宫灯照映的光,威严如流水,从指缝里溢了出来。 林今絮身子一僵,想扭过头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 男子身量颀长,一袭玄色绣云纹窄身锦衣,外罩深蓝貂皮大衣,头戴玉冠,腰间系着黑曜石一般的眼如一幽汪潭,深不见底。 清风月朗,松形鹤骨。形容他再适合不过。 他眸色深沉,轻轻瞥了一眼林今絮,却没有丝毫的波动,就如同看着宫里随意一片落叶似。 “太,太子殿下…” 林今絮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喉咙发颤,挤了许久,才把这四个字说全。 裴知宴见她认出了自己,却也没有丝毫的意外。他腰间悬挂的玉佩上镌刻真龙,是陛下钦赐。 除了他这个太子殿下,世间又有何人敢用此物。 裴知宴挥了挥手,身后的人便从阴影中走出,将厚披风盖在落水女子的身上。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头脑愈发的不清醒,寒彻骨的湖水在这时似乎将冷意沁入她的心肺里。 重生归来她只渴求逃离前世的命运,可…这湖水也太冷了些。 林今絮不知怎得,抬起眸来,看向面前的男人,忽然就溢满了泪光。 她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多么的楚楚动人,簪子已不知道掉入何处,乌黑的发散披在肩头,还在滴着水。 一双眸子清亮如水,透亮轻盈,抬眸时更是含了满满水光。 雾蓝色宫装已然湿透,紧紧贴肤,更是勾勒得她腰肢纤细盈盈一握,薄得似一掐就断。 便是跟在裴知宴身后的太监见惯了美人,可如今只瞥了一眼。便在心里惊叹这女子面若芙蓉,当真是这届秀女中容貌最盛的一位。 裴知宴面色未变,却移开了目光。 随着他的动作,林今絮眼前一黑。同时,身上的寒意顿时消散了。 林今絮脑袋昏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裴知宴这是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 后续的事林今絮浑然不知,只第二日,她在储秀宫的厢房中醒来后,听闻宫里上上下下的宫人传遍了。 欲跳水自裁的四公主,被人给救回来了。 第5章 厢房 “四,四公主?”林今絮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不知是谁的吩咐,林今絮被恩典住上了左厢房,左厢房与其他厢房不同,屋内装潢如闺阁,且只有一张床。 要知道,上一位住上这儿的,还是尚且为秀女,未得封典的先皇后嫡妹,迟贵妃。 小宫女点点头,她是嬷嬷特意派来伺候林今絮的,为了巴结好这个贵人,自是将自己知晓的都告诉她。 “对呀林姑娘。”小宫女叫翠桃,坐在一旁正一边打着络子,一边同林今絮说道。 “这四公主的母亲是迟贵妃宫内的婢女出生,得了龙恩封了才人才诞下的四公主。听闻这四公主,就在五公主跟前出生呢,可把迟贵妃气得够呛。” 翠桃是个嘴里没把门的:“李才人不得陛下喜欢,在贵妃娘娘底下讨生活,连带着四公主也不得陛下与娘娘待见,更别提前几年李才人因病去世。” 林今絮只觉得头疼,她原本是想借此机会攀上五公主与迟贵妃,没成想… 只是她还是好奇:“那为何阖宫上下都说四公主是…” 翠桃眼珠子咕噜转了,她左顾右盼,见着窗外无人,才悄咪咪同林今絮说。 “听闻这李才人去世前,求了皇后娘娘,赐了四公主一门上好的婚事。承恩伯家的嫡长子。” 林今絮知晓这人,听闻样貌才俊皆是上乘,想来尚公主也是一门好姻缘。 她点了点头,示意翠桃继续说。 “可前段日子,不是上元节嘛。”翠桃连络子都不打了,放在一边兴致勃勃,“这承恩伯家的公子与五公主撞上了,佳人倾心,非君不嫁。于是乎…” 林今絮听懂了。一个失了娘亲不得盛宠的公主,与迟贵妃的亲女儿。虽说都为这大齐的公主,可到底是天差地别。 这李才人生前谋划的如意郎君,可惜却做了别人的嫁衣。 林今絮听了唏嘘,默默叹了一口气。 只是…林今絮却还是有些不解,她那日明明听见了四公主的呼救声,可竟没有一人相救。 况且,前世她根本没有听过任何关于这件事的消息。只知道四公主确实不得圣心,嫁出了京城,可具体是哪家的公子这就不得而知了。 林今絮点了点头:“我知晓了,只是…”她试探性地问了问:“那宫里传的,是谁把四公主救了呢?” 翠桃眼里懵懂,她摇了摇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只听说似是太子殿下的人,将四公主带回去的。” 林今絮“噢”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倒是翠桃有些好奇:“姑娘这是怎么染上了风寒,躺了好几日才见好。” 林今絮讪讪一笑:“夜里风凉,我身子弱,许是自己没注意。” 翠桃点点头,她只是随随口一问,倒也不是真的关心,便继续拿起络子来打。 前阵子娘亲从宫外寄信过来,识字的姐姐帮她读了,说是弟弟孱弱,吃了这么多年的药还是不见好。 这用钱的地方多了,能多打一些络子寄出宫卖,也是极好的。 半靠在床榻上,林今絮的思绪却飘远了。 她原先以为是四公主给她安排的厢房,可既然四公主连自己的婚事都轻而易举被别人抢了,自然是没有这么大能耐的。 那… 林今絮又想起,夜色昏暗,月光如水。那双滚烫的手,抚过她肩头的一刹。 不知怎的,她心里骤然收紧了一下。 难不成…是太子殿下? “林姑娘,来,喝药了。”翠桃将熬好的药端了上来,林今絮想得过于入神,便是翠桃什么时候出去又进来的都丝毫未察觉。 她强撑着身子:“我来吧。” 上辈子到了最后,被丫鬟灌药的经历太过于难忘,重生之后,她便极其讨厌别人喂药了。 只是林今絮这边风轻云淡,可却不知她早在其他秀女那头掀起了波澜。 几个秀女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 “那林氏怎得从宴席上回来,就得了恩典,住进了左厢房。” 另一位附和:“对啊,要知道那处儿可是许久都没有人住进去了。” 刘氏身侧的江秀女见她出了神,竟破天荒的什么都没说,有些好奇,便伸手推了推她。 “姐姐怎么了?莫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刘氏回过神来,瞧向她点了点头:“屋里少了个人儿,夜里自是比先前冷的。” 江氏这才想起,她们方才说的林今絮,好似先前和面前这位是一屋的。 江氏眨巴了下眼睛:“若是妹妹没有记错,这林氏,先前和姐姐是一屋的?” 刘氏有些扭捏,却还是点了点头:“先前倒也是,只不过…”她讪讪一笑:“自从那日从宴席上回来后,林姐姐便没再回来过了。” 上回的宫宴.. 其余的几位秀女眼神对上了一下,又默不作声地移开了眼。 江氏故作惊讶道:“上回宫宴,陛下还斥责了三皇子殿下姗姗来迟,莫不是…” 三皇子是惠妃娘娘所生,虽说为三子,比太子年岁还稍浅一些,可府中却已有了四子五女,便是京城中世家,也都不愿将自己家的女儿送进去的。 在座各位都是人精,如何不知晓这江氏的话外之音,纷纷附和了起来,说得煞有其事似的。 只余了刘氏欲言又止。 她明明是想将林今絮这事与四公主落水之事结合起来大做文章,怎么就… 只是她转念一想,这四公主人微言轻,怕是也没有这个能耐赐了林今絮入左厢房。 刘氏晃了晃脑袋。 既然她们都误会了,那这样也好,不论如何,她的目的总是达成了。 只是,等到这谣言传到林今絮耳朵里时,就连她都吓了一跳。 “什么?”林今絮有些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听错了,“竟有人说我与三皇子苟合?” 第6章 谣言 别说是林今絮了,便是听到这个消息,正和太子一起下棋的三皇子,也被呛到了。 他放下茶盏,眼神里丝毫没有掩饰震惊:“什么?!” 三皇子有些喊冤,他虽混,可家中妻妾和睦,也从不在外沾花惹草,便是连世家弟子爱去的酒肆青楼他也过门而不入。 怎么平白无故会和秀女扯上关系呢?别人不清楚,他又不能不知,这届秀女可都是为太子的后院准备的,又有他什么事? 放这话的人,究竟是针对那个叫林今絮的小秀女,还是在针对他呢? 见黑子落下,又吃了他一片子,三皇子哀怨道:“皇兄,您可高抬贵手放我一回吧。” 裴知宴只静静下棋,是一贯来的云淡风轻。只是手下毫不留情,将他杀得片甲不留。 最后一字落定,棋局早已见分晓。 便是三皇子也不得不惊叹,他这个皇兄当真是慧极尽妖,便是他自小师从棋圣,也比不得裴知宴闲暇时随心学的棋艺。 裴知宴将袖挽起,才缓缓开口。 “这事,孤会管。” 裴知宴说出这话后,便有些后悔了。 他素来不知晓,自己竟是喜欢那盈盈一握的细腰,今日还… 还为了她破例。 三皇子眼睛一亮,裴知宴向来不喜多管闲事,太子府下先前有个幕僚跟了太子多年,家中惹了事来求裴知宴,转头却被裴知宴派人扭送到了大理寺。 这大理寺内皆是酷吏,未几,便把这个幕僚这些年借着太子名声私下做的恶抖了个一干二净。 而裴知宴不顾多年情面的做法,却也引来一阵笔伐声讨。 这次他还未开口,便有裴知宴来替他揽着。三皇子心下一暖:“皇兄…” 只是他刚开口,便收到了裴知宴的逐客令:“晚膳便不留你了,早些回去。” 三皇子:“…” 他看了看已经半落的阳,一吸鼻,还隐约嗅到饭菜的香味。 只是他知晓自己这位兄长,说出的话从未收回过。只得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三皇子起身,朝着裴知宴作揖:“臣弟告退。” 三皇子方离开东宫,便有侍从开口:“殿下,那三皇子…” 裴知宴左手一抬,侍从便不再开口。 “先不管。” 自会有他出手的时候。 侍从颔首听令:“是。” 三皇子得了裴知宴的话,自是将这事抛之脑后,继续醉倒在他的温柔乡里。 可储秀宫内,谣言却愈传愈盛。 就连林今絮,都听见窗外有人嚼舌根。 “你可听闻前几日的事?” “什么?你说的可是那林秀女和三皇…” “嘘,知晓就好。也不知这林氏哪来的脸,竟然让三皇子额外开了恩典,让她住进了左厢房。” “就是就是,她凭什么?难不成他们已经…” “这谁知道呢,只不过以我看,倒是八九不离十了。要不然这都多少天了,后日便得殿选了,这林氏到现在都未露过面。” “啧啧,看起来咱们与她道可是不同,人家,是要攀三皇子那的高枝呢。” 二人掩嘴作笑,眼神里满是戏谑,都把林今絮当傻子看。 好好的储君不要,去攀附个好色的闲散王爷。也不知道这林家究竟怎么教女儿的。 这些话自然被林今絮听的真真切切。 翠桃在旁边扯了扯林今絮的衣袖:“姑娘…” 她一开口,便惊动了说闲话的二人,她们面色闪过一阵慌乱。 其中一位却又扬了扬脑袋,嘴硬着开口:“怎么,林秀女可是觉着我们哪儿说错了?” 她撇了撇嘴,没成想这林今絮竟然在这关头出来了,还如此不凑巧听到了她们的话。 只是她也不慌,如今离殿选只有两日了,其余的秀女都安分守己,便是林今絮不愿入东宫,也必不会在这茬找事。 她越想着,越挺直了脊背,斜着眼睨她。 “啊!” 只是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林今絮的巴掌便结结实实落在了她的脸上。 “你!你!!” 秀女死死捂着脸,脸上火辣辣的疼,这是下了十足的力道。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林今絮!她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 就连翠桃也在旁边长大了嘴,满脸都是敬佩。 而林今絮却是一脸的淡漠,她捏了捏自己的手腕,抬眸看她。 挑眉一笑:“怎么?要去告状?” 秀女张了张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她跺了脚,扔下一句狠话:“林今絮!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便一溜烟跑远了。 她身侧的秀女瞧见林今絮朝她看,她后脖颈一凉,缩了缩脑袋也轱辘一下跟着秀女跑了。 翠桃震惊之余,却也生了些担忧:“姑娘,若是她们同教导嬷嬷说了,您这…” 这些日子的相处,翠桃也约莫知晓了林今絮的脾气,她待奴才们是极好的。 虽然翠桃也不知晓这沸沸扬扬的谣言究竟是真是假,她只知晓,林今絮无论如何,都会是主子。 林今絮倒是毫不在意:“无碍,莫要担心。她们不会去的。” “啊?”翠桃眨巴了下眼睛:“为何?” 林今絮卖了个关子:“你到时且看看。” 如林今絮所料一般,那群扎堆的秀女,莫说是告状了,便是谣言都有熄火的态势。 想来是她们回去之后,把林今絮这一巴掌不止单单扇到了她的脸上,更是扇到了在背后嚼舌根的所有秀女的脸上。 正如林今絮所想的一般,她这一巴掌,在秀女圈里炸开了锅。 “林氏她怎么敢的?!”小崔氏看着秀女脸上的巴掌印,有些咂舌:“她这是疯了。” 秀女捂着脸哭哭啼啼:“崔姐姐您定要为我做主啊,这林今絮如今不过是攀上了三皇子的高枝,便敢如此堂而皇之责打秀女。等到了日后…” 秀女抬头小心翼翼:“就是敢骑在姐姐您的脸上了” 只是小崔氏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挑拨的性子,她眼神微顿了一下,话锋一转:“既然同住储秀宫,那又有谁骑在谁脸上的说法。” 她面上是温温柔柔的,若是有见过崔皇后的,便会惊叹这姐妹俩竟有着七分像。 秀女支支吾吾,她家世容貌皆比不过林今絮,本来想借着小崔氏的手好好惩治她一番,没成想… 看来这巴掌是白挨了。 等众人散去后,小崔氏转过身去,看向一脸谄媚的嬷嬷:“你方才说,这林今絮便是救四公主的贵人?” 见嬷嬷点头,小崔氏一改方才的与世无争,满脸带着玩味:“那倒是有意思了。” 第7章 正选 储秀宫内消停不过一日,便迎来最终的殿选了。 林今絮的风寒已好了大半,可身子却依旧有些孱弱,便是小脸都消瘦了许,愈发得叫人怜惜。 她上辈子出了事后,便被遣送出宫,压根没有进到最后一轮。于是这一回,心下也稍紧了。 一方面,若是入了东宫,那日后受宠必会荫庇林家。 可另一方面,她又怕极了方出龙潭,又入虎穴。 只不过如今已经是赶鸭子上架了,无论她再如何纠结,如今却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只是,等到了大殿外候着时,林今絮皱了皱眉,发现她的位置不知如何,竟排在了最末位。 秀女入殿的位置,一般都是按照家世来,而她们一行人中,她家世虽不过于显赫,和却也中规中矩。 可如今.. 便是她前面站着的,都是商户出身的刘氏。 林今絮面上神色未变,对着她颔首。 刘氏看着林今絮站在最后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却稍纵即逝。打过招呼后,便扭过头去,不再与人交谈。 既来之则安之,林今絮如今倒是不急了,她倒是想看看,就算是把她排在最末,能不能如那些人所愿。 … 御前太监展了名册,高声唱礼:“从四品国子监祭酒之女,林今絮,年十六…” 这次主持的原本该是迟贵妃,可皇后却罕见的开了口。 皇后毕竟是正妻,况且常年久居深宫,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请求,陛下自是不会拒绝。 日落西山,皇后本来都有些乏了,可听着林今絮的名字,她却轻飘飘抬了眼。 “林氏?” 林今絮跪在她面前,脑袋低垂,做足了恭敬的架势:“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崔皇后正了正身子,只是依旧掩盖不了病怏怏的模样。 而在一旁的迟贵妃,原本百无聊赖地轻抚刚染上的指蔻。可却在见着林今絮时,坐直了身子。 脸上闪过一丝惊艳,随即便是忌惮。 没有等崔皇后开口,迟贵妃便道:“林大人这女儿,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 她话里带刺,举手投足时,更像丛中带刺的蔷薇。 林今絮低垂着眼眸,乖顺回道:“臣女不及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万一。” 迟贵妃面色未变。他平日里被奉承得多了。这些话早有人翻来覆去的同她说道,更别提这句话里除了她,还带上了皇后。 那崔氏如今人老珠黄,失了孩子后还一副病秧子样,不就是想博得陛下同情。 她可不吃这一套。 而皇后早已失宠多年,就算是如今见着林今絮这张脸,也生不起半分波澜。 她神色淡漠,看向林今絮时,装作不经意间开口:“听闻上回便是林姑娘将四公主救回,倒也是大功一件了。” 这平平常常一句话,却犹如惊雷,一下震得大殿悄无声息。 林今絮眨眨眼睛,她没有想到在这个关头。皇后娘娘竟然将他救下四公主的事情当众说了出来。 而迟贵妃原本是不清楚此事的。她面上闪过一丝不安,却又被很好的压制了下去。 迟贵妃原先只对林今絮的脸起了兴趣。可现如今听到是她救下四公主的。不由得正了正身子。开始正眼瞧林今絮了:“噢?便是你救下的四公主?” 林今絮心里一沉,可面上却没有丝毫显露出来。 她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开口回道:“那日臣女身子不利索,没成想遇着了四公主不慎落水,四公主乃千金之躯,便是臣女不识水性,也该如此。” 迟贵妃冷哼了一声:“倒也是命大。” 谁都清楚迟贵妃这话里指的不是林今絮,而是那如今尚且卧病在床的四公主。 这宫中无人不知,因着迟贵妃与皇帝的纵容,这五公主天不怕地不怕,嚣张跋扈的名儿便是宫外都知晓。 皇后轻轻咳嗽了一声,似乎是警示,但却并未开口。 林今絮低眉一笑:“是四公主福泽深厚,便是没有臣女,自也会无恙。” 皇后笑了:“林家倒是生养出如此蕙质兰心的女儿,当赏。” 迟贵妃听着皇后的话,倒是侧目。 小声嘀咕:“她今日是犯了什么毛病…” 从午后干坐到傍晚时分,两位娘娘都有些乏了。之后便是照着流程,问了几个不咸不淡的问题。 林今絮低眉善目,回答得虽不出,却极为妥帖。 等林今絮从宫里出来时,日头已然落下,宫人执掌着宫灯,将这一批秀女一个个送出宫去。 皇宫威严,红墙砖瓦内,处处都照应着不凡。 林今絮虽身体上极为疲倦,可心中却倍感轻松。 至少这辈子,不会再步上辈子后尘了。 夜里有些倒春寒,枝头上都挂了些霜。小侍女站在林府的马车前,鼻尖虽冻得通红,可却依旧踮着脚尖往里头看。 林今絮一抬头,便见着她。 是松萝。 林今絮眼圈一红。上辈子在林今絮入了侯府之后,松萝便作为林家的陪嫁丫鬟一道入了那吃人的侯府。 前两年倒还好,他们装的有模有样,便是松萝在府里也过得滋润。 可到了第三年,那老虔婆便开始对她身旁的丫鬟和嫁妆下手了。而松萝,作为从小陪她到大的家生子,便是动刀的第一个。 松萝被无端的挑拣了错处,送到许家的庄子里。 许家庄子里都是攀了府里关系的家生子, 而松萝作为一个外姓,自是多受折磨。 等到林今絮发现那腌脏事之后,松萝便也悄无声息在庄子里“病逝”了 。 那时的林今絮已然自身难保,自然是庇佑不到她了。 松萝眼尖,一下便见着自家姑娘,小碎步跑了上来,将一直在怀里暖着的汤婆子递在她手里。 “小姐冷着了吧,切快些回家。老爷夫人和大少爷,都在等着您呢。” 林今絮接过汤婆子,身子暖了,心下更是一暖。 她用捂暖了的手,牵过松萝冻得发青的指尖。 “走,我们回家。” 第8章 归家 林父是近些年才从外派归来,得封做了京官。这林府虽不大,却胜在地段极好,道路宽敞,便是两架马车同驱也是绰绰有余的。 林府室内陈设摆件皆是江南风格,而此缘由不外乎林家这一对儿女皆是在江南一带长大的。 林父与林母早早在屋外候着了。林府外燃着灯,烛火摇曳,却愈发显得一寸寸的亮堂。 林今絮掀开帘子,入目便是自己的一双父母。 “爹,娘…” 林今絮思及前世,不由得眼眶一红,便是没让松萝搀扶,自己跳了下去,扑到了母亲怀里,鼻腔里满是陌生却熟悉的味道。 许氏抚摸着女儿的脑袋,心里头满是怜惜。 “囡囡怎么了?可是在宫里受了委屈?”她眼里溢满了心疼,“便是没过选也不碍事,你舅舅舅母托人来信了,说是想让你去许家呢。到时候便是与你表兄结亲,也未尝不可的。” “女儿没…”林今絮刚反驳,可听到后边的话,一下就从许氏的怀里出来了,一双眼里满是严肃:“娘亲,女儿就算是把头发给剃了,也断不会进侯府的。” 笑话,再让她入一回侯府受他们磋磨? 做梦! 许氏摸了摸林今絮的脑袋,却并未将林今絮的话记在心上,口头上却哄着:“好好好,娘亲把囡囡留在家中一辈子。” 林父身姿清朗,虽已过了中年,却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风姿。 他目光柔和,立在一旁,看着这对母女。 适时开口:“这才过了几日,便闹得多年未见一样。且先回进府里,想来你兄长也马上下学回府了。” 林贡溪前几年便已过了乡试,如今不过二十,便早被人叫熟了举人老爷,当年以解元及第,林家一时风头无二。 只不过他文风不够老成,教导他经论的大儒建议等到下一轮的春闱时,再参考。如今,距离会试,只有整整一年了。 林贡溪日日起早贪黑,鸡鸣起,月落归。如今便是林父与许氏,都少见着他的面。 只是今日林今絮出宫,林贡溪这个自小疼爱妹妹的兄长,自是会早早归来。 林父的话刚落,便听见林贡溪的声音。 “爹,娘。”林贡溪的眼神却落在林今絮身上:“小妹。” 他背对着月光,身形高挑,一身月色长袍温润如玉,左手手腕上悬挂着玄青色穗子,更是衬得他裸露出的肤色极白。 男生女相,与林今絮有着六分的相似。幼时走人家时,还老被夸是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可如此高风亮节的哥哥,上辈子却! 林今絮见着他,方才止住的泪顷刻间涌了上来。她从许氏怀里脱身,跌撞着扑入林贡溪的怀里。 失声痛哭。 “哥哥!….” 林贡溪是文人身,身量单薄,被林今絮这么一撞,险些往后退两步。可他却下意识伸出手来,护住了林今絮的头。 等他察觉到自己衣裳都有些被林今絮的泪浸湿后,他眉眼间也闪过一丝心疼。 “絮儿莫哭。” 他自小便心疼这个从襁褓之中看着长大的妹妹。 林家和其他人家不同,后宅清净,除去一个姓叶的通房,只有许氏一人。也约莫是因为许氏身份高贵,嫁与林父也算低嫁。 夫妻二人二十余年,从未红过脸。 林今絮上辈子不愿入东宫,便是因为父母如胶似漆二十余年,她羡慕,且以为她嫁予许慈晖之后也会这样,没成想… 等到四人进了府,好一阵劝说,林今絮才抽抽嗒嗒地从兄长怀中出来。 林贡溪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湿透的衣裳,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纵容。 长大后,男女有别,他不能像幼时一样与妹妹亲昵,都有一阵子不习惯。如今妹妹与他才几日不见,便如此想念他。 林贡溪心底愈发的柔软。 阿妹此番如此亲近他,实属罕见。林贡溪心里有了盘算,便是没能入选了。 虽这是在他意料之外的,毕竟在他眼中,小妹容貌无双,性情极好,更是以柔美的腰肢名冠京城,入选便是轻而易举。 只不过,便是没能入选。反倒是更激励他。如今林家只有林父一人为官,家世门第在京中莫说是勋贵,便是富裕都称不上。 还好有林母这个许家嫡出的小姐,虽与侯府如今的侯爷并非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可毕竟身份摆在那儿,便是侯爷,也得恭恭敬敬叫她一声阿姊。 林贡溪想,他一定要入朝为官,做妹妹的后盾。这才能替自己妹妹找到一个京城中最优秀的男子,配做她夫婿。 如此一想,林贡溪顿时觉得身上的担子重了。他伸出手,揉了揉妹妹的头,满眼温柔。 林家的气氛极好,可许家却非如此。 林今絮那日未曾赴约,后来便有传出消息,说是她那日救了四公主,还不知道得谁看重,竟成了这一届秀女中唯一被抬进东厢房的。 只是后来又传出林今絮与三皇子的消息。如今既已牵扯到两位皇家的皇子公主许家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许慈欢自小的心愿便是嫁予太子,成为未来后妃。如今无望,自是不甘心,几宿都没睡好觉。 许慈晖揉了揉眉心,近些日子,因着他与林贡溪走得过近,新宠小倌儿都同他闹上了几回。 再加上林今絮的事,事事皆不如他意。 许慈晖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第9章 入府 这一夜,林今絮求了许久,才有了和许氏一起睡的机会。 林今絮满打满算,已经四年没有见过母亲了,自然甚是想念。拉着娘亲说了一宿的话,第二日日上三竿了,松萝都进来了好几回,都未曾起。 许氏温温柔柔捏着账本坐在外头,看着松萝又自个出来了。她温柔笑笑:“囡囡贪觉,今日便让她多睡会儿。” 松萝应了句,又开口:“夫人对姑娘可真好。” 而许氏在细细数着这些年来的身家体己。昨日林今絮回来大哭了一场,他们便以为是落选了,可今日夫君下朝之后,得了几位平日里不太熟的大人,明里暗里的恭贺。 如此一来,许氏想,这选秀的结果,怕是与他们想的不同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女儿入东宫究竟能得封个什么位份。 不论如何,给她备的嫁妆定然不能薄,若是嫁妆丰厚,便是不得太子的宠爱,也好用银两予下人通融。 许氏看着内室,那里压箱底的,是她为林今絮出嫁的嫁衣备的金线。可若是入了东宫,这些便用不上了。 许氏算着账本,一时间竟恨自己平日里持家不知道节俭些,也好多给女儿带些金银去。 就在许氏盘算着时,林今絮已穿戴整齐了。 她依偎在许氏身旁,满脸都是未出嫁女儿的娇俏:“娘亲,女儿今日想吃西坊的糯米糕。” 许氏拍了拍她的手,宠溺万分:“好好好,我们囡囡想吃什么,阿娘都叫人给你买。” 她握着林今絮软软的手,目光带着怀念:“咱们家囡囡生下来还未足月,啼哭声同小猫叫唤似的。如今竟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 许氏端详着她的脸,由衷夸赞。 “咱们家囡囡。长得就是好看。日后必定会被夫君所喜欢。” 林今絮下意识的想到上辈子许家是如何待她的。 这一世入东宫,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从不奢求帝王家有爱。只想着安稳度过一生就够了。 若能顺道将许家收拾干净。那也是意外之喜了。 林今絮倒在许氏的怀里:“女儿想在家中陪母亲一辈子。” 许氏宠溺地用手指顶了顶她的脑袋:“不知羞。” 因着林今絮这些日子尚在家中。就连专心科举的哥哥也破天荒的中午回家吃了饭。 饭桌上。他拿出刚刚从西市买的糕点。这是林今絮先前最爱吃的。 只是往日里,娘亲总是会限制她吃甜食。可如今不一样了,于是林贡溪早早就派了人排了许久的队,才买到这一金难求的糕点。 林今絮看着糕点,眼前一亮。笑嘻嘻地说:“还好有哥哥疼我。” 说罢,还看了一眼身旁的娘亲,眉眼一挑,颇有些嘚瑟。 许氏开口:“贡溪,莫要这般宠你妹妹。” 只是她虽这么说,可看向这一双儿女的时候,依旧是满脸的宠溺。 满屋融洽。林今絮一抬头看着爹娘与哥哥。不由得鼻子一酸。 可她不愿让他们察觉到。便低下头来,把头埋进碗里。掩盖住了失态的神色。 好不容易做回了闺中姑娘。林今絮便是不动脑子,也能猜想到之后的日子,必定没有这么轻松。 在林家可是她最为惬意的日子。林今絮吃着小厨房为她准备的点心。 只想着进东宫的日子能往后推迟就好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 午后林今絮尚在小憩,温煦的风吹拂过她的脸颊。 松萝便着急忙慌地入了屋内,她急忙将林今絮唤醒,面上却带着洋溢不住的喜气。 “小姐,小姐!宫中的圣旨下来了!” 林今絮猛地一睁眼。可到了这个时候,她却出奇的平静。 “为我梳妆。” 松萝手巧,不一会儿,一个简单却婉约的发髻便整理好了。林今絮又挑了件桃色衣裳,更是衬得她面若芙蓉。 一入正堂内,便有几道视线朝她投来。 许氏毕竟是母亲,虽面上挂着笑意,可鼻尖却微红,看向她时眼神中还带了几分的不舍。 而父亲和兄长便是沉稳多了,正立在一旁同宫里派来的太监交谈着什么。 公公见林今絮到了,也不再谈论其他的了。只轻咳了一声,润了润嗓子。 “那咱家就开始念圣旨了。” 林今絮跪在正前头,其他林家人跪在她的身后。 … 等到林今絮坐进入东宫的轿子时,她都有些恍惚,记忆依旧停留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 这几日,林家上上下下都在为她入东宫筹备着。 虽说她只是一个正八品的孺人,带进东宫的东西都是有限的。可林父林母疼她,便是按例的几担嫁妆里,都是实打实的贵重之物,丝毫不带虚的。 轿子越往东宫走,林今絮的心便跳得越厉害。 虽说重生之后,她做了许多摆脱前世命运的努力,可如今坐进了这个轿子里,便是一条与前世毫不相干的路。 林今絮透过轿子,听着外边的人声鼎沸,与几句穿透帘子的艳羡声。 她低下头来,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这条路,多难走她不清楚,只希望与上辈子不同,不让林家再受她的牵连了。 林今絮尚且沉浸在自己情绪中时,轿子便停了。 外面的小厮开口迎她:“林孺人,咱们这是到东宫了,还得劳请您下轿,自会有人带您进去。” 林今絮素手微抬,掀开轿子的门帘,便有人扶着她的手往外走。 太子府是先祖最宠爱的景王的王府,单是整个府邸,便耗费了数十年的财力物力。 等到裴知宴被册为太子,当今圣上便将这一处府邸大手一挥,作为太子府记在裴知宴的名下。 除开林今絮被册为孺人,抬进太子府外,还有三人同林今絮一日入东宫。 而林今絮一抬头,心想,倒是真有缘。 前边的女子横眉怒目:“凭什么我是孺人,却安排这般落魄的住所,我定要向太子妃娘娘要一个说法!” 第10章 良娣 入府第一日便开始闹,显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深谙此理的林今絮自然不会掺和这些事,身旁伺候她的女侍见状,也淡淡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位小主不爱凑热闹,否则若是出了事,她少不了要被罚。 林今絮如今虽只是八品的孺人,可毕竟是正儿八经选秀,由陛下下令抬进太子府的。 按例,她能带一名侍女入府。原本许氏想着,将自己身边的嬷嬷随她入府,可林今絮是孝女,自然不会轻易抢自己母亲身旁的婢子。 于是如上辈子一样,跟着她出嫁的,还是松萝。 松萝虽说在闺中便同她一同出入,富贵的地方也见的多了。 可踏进这太子府后,属实也让她惊讶了一把。 只是担心外边的人皆由此事说林家没见过世面,便是松萝,也将自己的情绪结结实实的掩着了。 太子府规矩森严,便是檐下正在干活的侍婢见着了新来的小主儿,也只敢偷偷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来干着自己的事。 林今絮跟着女侍慢慢往前走,听着她说着如今东宫中的情况。 迟家的太子妃不必多说,是太子嫡亲的表妹,父为承恩侯,不与那许家侯爷一般是个徒有虚名的权贵。 承恩侯手握重兵,便是当今陛下也得忌惮三分。不过尚好的是,这承恩侯与陛下一同长大,连带着先头那位皇后娘娘,是实打实的青梅竹马。 这份情谊,便是先皇后去了,也还是存着的。 除去太子妃外,这东宫还有一个正儿八经的主子,李家的侧妃娘娘,李大人是当朝有名的清官,便是李家小姐入东宫时,也左不过是个五品的闲官。 李侧妃肚子争气,诞下了太子府里唯一的孩子,虽说只是个小郡主,可样貌像极了先皇后,性子也软软糯糯极为知礼,便是太子这般冷淡的人见着她也会一笑。 除开这两位外,东宫颇为受宠的,就是骠骑将军的亲妹曲良娣,她容貌艳丽性格泼辣,吃穿用度便是李侧妃处都不及的。 余下的便是太后赐下的宛承徽,与婢女上位的乔奉仪。 偌大的东宫,只有五人。太子也早过了双十,膝下却只有一女。怪不得太后与陛下如此着急叫新册的秀女入住东宫。 心下有了计较,林今絮面上挂起了笑,她手一挥,松萝便走上前头,往带路的侍女手里塞了个荷包。 侍女手上轻轻一捏,薄薄的一个,没有厚度,可她眼睛却是一亮。 没想到小小一个孺人出手如此阔绰,先前倒是她看走眼了。她脸上的笑意也带了几分真:“多谢小主了,奴婢在这预祝小主摘的头筹。” 这头筹,自然是指今夜殿下去谁的屋里了。 既然已经把林今絮送到了院子里,那她任务也就完成了。 侍女摸了摸袖口中压的紧实的荷包,脸上挂着笑往外走。 松萝跟在林今絮的后头,张望了一下屋子里边。 她们走了有一会儿了,料想这处地方在太子府邸里许是稍偏一些的。 松萝走进屋内,随手一摸,指腹上竟都沾染些灰尘。她眉头一皱,看向林今絮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林今絮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摇了摇头:“无妨。” 里边的侍女原本歪七扭八地坐着,见着林今絮来了,这才站起身来。可她一开口,便是一个大大的哈欠,尾音都带着疲倦。 “小主您来了,我给您收拾收拾。”她虽这么说,可动作却含含糊糊,便是松萝看了都来气。 松萝自然是气不得,她家小姐虽出身算不得太高,可在家里也是被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如今入了东宫更是成了主子,怎么竟被个小丫头欺负了。 林今絮察觉到了松萝的动作,她伸出手来一拦。 等小侍女走了,她才开口说话:“如今我们方入了东宫,地盘是人家的,莫要逞强。” “可是……”松萝犹豫了一下,却没再说什么。她是信自家姑娘的。 她家小姐可聪明了!先前在江南那边的女子私塾里,可是回回小测第一呢! 松萝这边想着,心里不由得开始安慰自己,小姐这么聪明的人,总会有办法的。 若是林今絮知晓她心中所想,估计会苦笑一声,想到前世时松萝就算被赶到庄子上也会这么想—— “小姐这么聪明,迟早会来接我的。” 松萝这些年虽在林今絮身边当贴身丫鬟,许久没有做过粗使丫鬟的活,可毕竟是穷困人家出来的。她动作利索,一个多时辰就将整间屋子收拾的整整齐齐。 林今絮在这一点上帮不上忙,只得添了些银子想着今日夜里加了个松萝爱吃的菜。 松萝做事迅速,做人也圆滑,天还未黑她便打听了一箩筐消息回来了,拉着林今絮开始絮絮叨叨。 “小主,这回选秀,陛下和皇后娘娘一共指了五人入东宫,得封最高的是清河崔氏的三姑娘,崔嫦,封的是良娣。其次便是河西郡王家的庶出大姑娘,封的承徽。与您平级的吏部侍郎郦家的二小姐,听说弹得一手好琵琶。” 松萝一顿,小声说道:“方才咱们见到的便是那位。” 林今絮一愣,他没有想到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松萝就把太子府里的情况初步摸清楚了。 她笑了笑,看向松萝,语气真挚:“还好有你。” 她这话说的不虚,便是在上辈子,若没有松萝,她的寿命恐怕还是会短上几分。 松萝一如往常一般,笑嘻嘻的:“自小在小姐身旁长大,若是个蠢笨的,可不是落了小姐的面子。” 林今絮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就属你最爱夸我。” 主仆二人正玩闹之间,方才在这屋的小丫鬟回来了,她瞥了一眼林家主仆二人,冷哼了声:“还在这玩呢,这是走了什么运,竟还送了个表姐入东宫,怕是以后您走大运,有人护着了。” 她这话虽含枪带棒,但…… 林今絮与松萝对视了一眼,双目一对,皆是一脸震惊。 许慈欢……? 第11章 侍寝1(求五星好评呜呜爱宝宝们!) 新人入府,给太子府平添了几分喜气,上上下下都热热闹闹的,面上挂满了笑意。可是正院里却人人低垂着头,生怕触及到了主子位的霉头,被寻了个错处便被打发出府了。 只是就算没人出错,可迟颂谙却将茶盏重重摔在地上。 瞬间,满屋的人跪了一地。 乔鸢鸢早就见怪不怪了,她细细恰着盏里的茶,等适时才开口:“太子妃您又何必动怒呢,如今进来的可没有一个高位呢,就连皇后家那位都……” 乔鸢鸢话都没说完,便捂着嘴笑:“何况您还有贵妃娘娘与迟家在背后护着,还与咱们家殿下是亲梅竹马的表兄妹。论家世,论亲疏,您瞧瞧这后院里谁能越得过您呢。” 乔鸢鸢这一席话说得漂亮极了,便是连迟颂谙的怒火都稍稍平息了些。 她身旁的嬷嬷见状,也松了口气,唤了个小丫鬟来将残局收拾干净,再从库房取出太子前些时候赏下的琉璃茶盏来。 迟颂谙左思右想,却还是咬了咬牙开口:“本宫从未对选秀入东宫的有不满,却是那位安南候府家的蹄子,竟得了陛下亲赐的旨意入东宫。” 她手指弯曲,轻叩着桌,略显急躁:“怕不是,怕不是……”迟颂谙抬眸,语气不安:“怕不是这是殿下的主意。” 乔鸢鸢顿时没了话:“不,不能吧……” 只是她这话说的也心虚,毕竟她是这东宫的最底层,便是太子妃身旁得力一些的侍女也比她这个小小奉仪来的有面,入东宫这些年,别说是侍寝,便是太子殿下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如今更是靠着哄着这没什么脑子的太子妃,才在东宫逐渐有了自己的地位。 只是……太子殿下心里是否藏了人,这人又是谁,别说是她这个小小的奉仪,便是太子妃娘娘都不知晓。 若是如迟颂谙所料,这安南侯府家的许氏,是殿下亲自请旨送入东宫的,那凭殿下这清冷的性子,一年怕是都不会去她屋里一回了。 乔鸢鸢第一回同迟颂谙打心底统一了意见——许慈欢,不能留。 只是…… 乔鸢鸢疑惑抬头:“那您还给她安排在瑶春阁?” 这地可是除去正院,距离殿下寝宫唯二近的地段了,便是她这般讨好太子妃,也没得这般的殊荣。 乔鸢鸢有些吃味,可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出丝毫的不快。 迟颂谙低垂着眸子,没有察觉到乔鸢鸢的情绪,兀自说道:“不过你可知晓这林氏?” “林氏?”乔鸢鸢想了想,她在太子府中能依靠的唯有太子妃一人,她不得宠,家里也靠不住,手上的银两自是不够多的。 便是手里头的消息,也是远远不如这后院其他人的。 迟颂谙也没想她接话:“林今絮,听闻她与那新进来的许氏是表姊妹。”她眉头皱着,听下人来报,这林氏怕是这波人中容貌最盛的。便是派出去的小丫鬟回来汇报时,也支支吾吾怕她责骂。 她哪有如此善妒! 只是…… 迟颂谙手心一紧,眼底闪过一丝阴郁。 只是明明殿下是她表哥,还是她的夫君,却对她冷冰冰的。 她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小腹。 先前让李氏那个贱人有了可乘之机,竟怀有身孕还诞下了小郡主。不过还好不是个儿子。 就算新进来了秀女又怎样,东宫第一个儿子,一定只能从她的肚皮里出来! 至于这些新进来的秀女,她自然有办法一个一个收拾。 正院如何,与林今絮这儿没有丝毫关系。她只是在想,许慈欢这辈子竟在她入了东宫后,还能被送进来。看来她当真是小看许慈欢了。 林今絮面对着一桌子的素菜,毫无食欲。 这是入东宫的第一夜,四周寂静无声,便是今天白日里给了她下马威的侍女,也安静的过分。 可各个院子,仿佛都跟长了眼睛似的,盯着太子的瞻仪轩。 只是等到了亥时,都没见着里边有任何的动静。 有人欢喜有人愁。 后院的旧人们见着殿下未曾临幸新人,自然是开心的。只是今日进来的新人,除去林今絮,其他各个面上都带了些愁。 听见外边的动静,松萝看着淡然自若的林今絮,有些不解。 她左顾右盼了一番,见着没有外人,才开口:“小主,您怎么不急呢?” 郦氏的院落就在她们边上,那动静,可大着呢。 一边想着,松萝一边努了努嘴。她家小姐可是这届中容貌最盛的!要侍寝,也该是她家小姐拔得头筹才是。 林今絮一看她,就知道她这脑袋瓜子都在想些什么。 她却是安心极了。 上辈子虽然没有进东宫,可她毕竟经历过选秀这一糟。明里暗里都有人说她不识抬举,说太子殿下虽不近女色,可待后院里的却极好。 只可惜他膝下子嗣单薄,陛下崩逝之前,也只有一女。所以当初许慈欢有孕,才如此的珍贵。 没有身孕,侍不侍寝便不那么重要了。只是这话林今絮自然不能明说。 “这第一人,才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你家小主,可不愿出风头才是。”林今絮宽慰她:“况且太子妃素有贤名着称,就算没宠,也不会被苛责。放宽心好了。” 再说了,相比在这东宫争宠,不如时常勉励爹爹和兄长挣取功名。等到林家在朝堂上有了威望,便是太子也不敢轻待她。 曲线救国,如是而已。 松萝瞧着丝毫不上道的林今絮,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干着急。 只是刚等到林今絮洗漱完,门外的房童便敲响了房门,声音里还带着喜悦:“小主,殿下今日招您侍寝啦!” 屋内哐当一声,便是一阵急促脚步声。 林今絮推开门,她横眉竖目,一双好看至极的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什么?!” 第12章 侍寝2 就算其他院子闹的沸沸扬扬,林今絮如今也是浑然不知的。 她是见过太子没错,但…… 林今絮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的容貌是不错,更是以细腰引得多家公子的求娶。 可素来听闻太子不近女色,前世时,便是他国进贡的和亲公主私下想勾引太子,却连床榻都没摸到,闹了个十足的笑话。 她没觉得自己魅力有这么高,能让当朝太子一面之故,就为她倾倒。 太子的寝宫低调奢华,便是帷幕上,都有用金线绣制的暗纹。明亮的烛光在床尾摇曳,整个屋子更是连一丝声响都没。 林今絮端坐在床上,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发紧。 上辈子,因着许慈晖喜好龙阳之好,前些年还好,借由守孝的名头,从未歇在她的屋子里。等后几年他愈发肆无忌惮后,便再未踏足过主屋。 林今絮还记得前世尚在闺阁中之时,有年岁稍长的闺中密友,谈起此事时,脸颊红了一片,活似那天边晚霞。 上辈子她对这事毫无兴趣,可这辈子必定是得有这一遭的。 林今絮有些出神,也就是眼睛一闭一睁的事,好似也没那么令人害怕吧。况且她都重活了一次,又有什么… 林今絮正想着,便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她心里一紧,忙站起身来。 连头都不敢抬,规矩行礼:“妾给殿下请安。” 那脚步顿住,又是一阵急促。 林今絮不解,抬起头来,看着小太监急忙侧过身来,避了这一礼。 她一愣,有些尴尬地正想起身之时,一双绣了暗色龙纹的墨黑鞋面,便映入了林今絮的眼帘。 林今絮只觉得心脏一下被人攥紧了,就连手心都湿透了。 那一双价值千金的鞋从她身侧走过,龙涎香刹那间溢满了整间里屋。熏得林今絮脸都在发烫。 清冷声音响起:“起吧。” 林今絮站起身来,却还是低垂着头。她如今都不敢照铜镜了,便是不看也知晓,自己的脸怕是红得连胭脂颜色都瞧不见了。 “殿,殿下…”林今絮声音细小如蚊,她想起自己方才的窘迫,肯定被面前的男人瞧见了。 不想还好,一想这事,林今絮就恨不得挖个洞,立马将自己给埋进去。 她开口之后一会儿,整个殿内又陷入了一阵安静。便是火烛噼里啪啦的声音,也在整个屋内格外的响亮。 等过了许久,林今絮没听见太子有进一步的动静,她才悄咪咪抬头。 裴知宴一身墨色寝衣,手握书卷,墨黑长发散在身后,若单看容貌,便是这几年的探花郎都不能企及一二。可他周身的气度冷冽,模糊了他的容颜,只让人觉得他不怒而自威。 林今絮看着他微微出了神,裴知宴这一双瑞凤眼不似陛下,约莫是随着先头去的迟皇后。鼻梁高挺,薄唇轻抿,眉眼如水墨,冷冽中满是不可亵渎。 清风朗月,松形鹤骨。 林今絮先前觉着自家兄长是这京城中容貌无双的男儿。可见着太子,才发觉这其中的高下。 林今絮盯着久了,等回过神来,却见这一双漠然的眸子早已看向她,对视了许久。 她心脏漏了一拍,像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着急忙慌把目光移开。 好在太子稍显仁德,不多时便将这如炬的目光移开了。只不过林今絮觉得自己似乎是幻听了,竟听见一声微不可察的轻笑。 可她狐疑地抬头时,却发觉裴知宴依旧一脸的淡漠。 林今絮踌躇了一番,扭捏走上前去:“殿下,可让妾服侍您就寝?” 她这话说的别扭极了,就连耳朵尖尖都染上了绯红。 裴知宴没有立即回话,他手腕翻转,将书卷放下,手指敲着一个精致木盒。 “哒、哒…” 林今絮目光移动,眨巴了下眼。 这,这是给她的? “拿着。”裴知宴话不多,言简意赅,他眼神落在林今絮身上,不知盯见何处,又默默移开。 林今絮的桃色寝衣穿得规规整整,可她身量娇小,平日里裹得严实看不出什么,可穿得单薄些了,那处便白得诱人。她没有丝毫察觉,只觉得心跳得快,小步走过去,接过镌刻了莲纹的精致木盒。 “那妾就打开了?”她虽是询问,可却没有等裴知宴回答,兀自将木盒打开。 入目的是一对水滴状的翡翠耳坠,翡翠晶莹剔透一看便是佳品,湖蓝色调没有其他翡翠这般老气,十几二十岁的姑娘戴着是极美的。 林今絮眼尖,除去这一对耳坠,自是发觉了耳坠底下压着的信。 她拨开耳坠,将信取出。入目的便是规整的簪花小楷。 林今絮心中似乎清明了许,耳尖上的红慢慢退却。她抬头看向裴知宴,开了口:“这是…四公主送予妾的?” 她虽是疑问,可却带了七分的把握。 等得了裴知宴的准信后,她松了一口气。只是就连林今絮自己也没发觉,那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 她重新挂起笑来:“那劳烦殿下替妾谢过四公主了。” “无事,该她谢你。”裴知宴开口,他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侧,示意她过来。 林今絮恍惚间又见到了那日,背着光,替她披上温暖披肩的太子殿下。 她低垂着头,小碎步走了上来,坐在了裴知宴的身侧。 只是他们二人间似乎隔了条银河,便是再坐两三个人都绰绰有余了。 屋内安静得过分,林今絮想了想,还是壮起胆子来:“殿下,书不如明日再看?今日时辰不早了,要不,妾先把烛给熄了?” 裴知宴手上动作一顿。 这还是第一个在侍寝这事上催他的。 倒是…稍显些急不可耐了。 不过裴知宴却发觉,自己竟也不排斥。 他面上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却微不可查地颔首。 林今絮得到了首肯,松了一口气。背过身去,拿起剪子,将烛芯给剪了,顺带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哈欠。 屋内的光一下没了,气氛逐渐暧昧。 可林今絮却丝毫没有察觉,她钻进被子里,一下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几乎都要舒服到叹喟起来了。 不愧是殿下的床榻,外边春风刺骨,可榻上却暖和得很。 林今絮如今丝毫没有要侍寝的紧张感了,她只觉得,今日太子召她来,只是为了替四公主送个礼。这般晚了,估计也不会再做什么了。 却没想到,等她刚躺平没多久,便有一人,翻身压住了她。 口中的空气尽数被夺去。 林今絮浑身一颤,指尖都忍不住地颤栗:“唔——” 第13章 请安1 春日里见阳的日子极少,喜鹊都少见的爬上枝头叫唤。 昨日夜里服侍太子寝宫的侍从可是受着累了,一夜里闹到了亥时,来来回回要了四次水。 烧水的侍女揉着惺忪的睡眼,想着昨日夜里不知道是哪个小主,竟如此得殿下的欢心。 殿下向来轻女色,一夜里唤两回水的时候都少极了。这可是她当差以来最累的一夜! 想着想着,侍女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而在内室,裴知宴自从大婚之后便要每日上朝,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等到林今絮醒来后,她身侧早就凉透了。 “嘶——” 林今絮撑起身子来,使劲揉了一下自己后腰。她眼皮子都在打架,随时都能昏睡过去。可她不行,还得去正院给太子妃请安。 想到这,林今絮叹了一口气,便是连困意都消散了几分。 “松……”林今絮刚开口,便被自己沙哑的嗓子给吓住了。她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瞬间想起了昨夜的荒唐。 青筋布满的大手,死死禁锢住她的腰。 明明在她带着哭腔求了他无数次,却依旧被拉着脚腕给拽回来。 还有…… 林今絮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腰上一连串的青印,眼神中都布满了水光。 不能再想了。林今絮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出息! 外边的侍女听见了里边的动静,她掀开帘帷,轻声唤她:“小主可是醒了?奴婢给您备好了水。” 林今絮在下人面前自是要维系自己的体面,她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在内室侍奉的侍女自然个个都是人精,知晓昨日夜里林今絮受累了,便是今日的早膳也备得格外多些。 林今絮后知后觉:“殿下是何时走的?” 入东宫前便有嬷嬷来家里教导,说是侍寝后一日,需起身服侍殿下穿衣盥洗。 可她昨日夜里确实累着了,一睡便到了天亮,便是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走的,她都浑然不知。 侍女回道:“太子今日同往常一样,卯时便出门了。”她想了想,似是有些谄媚得说:“只是殿下出门前,还特意嘱咐了奴婢,说是让您好好歇息,若是起不来,还让奴婢同太子妃娘娘那边说呢。” 林今絮一听这话,手上动作一顿,随即便加快了速度。 笑话,她如今成了新入东宫中第一个侍寝的,便足够成为她们之中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若是今日再不去请安,若是有泼辣的主儿,得恨不得把她皮给扒了! 林今絮收拾的极快,她一出门,便见松萝手中拿着汤婆子,在外等着她。 见着她出来了,松萝眼睛一亮,急忙迎了上来:“小主。” 她今日来太子寝宫时,可是风光无限。一路上迎着的都是艳羡的目光。便是昨日那个趾高气扬的婢子,今日也是做足了温柔小意,一口一句姐姐地唤她。 谁让她跟了个好主子,便是第一日就入了太子殿下的眼。 林今絮瞟她一眼,便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她警告似的拍了拍松萝的手:“别太张扬了。” 只是刚走了两步,林今絮便感觉有些吃不消了,只觉得小腿肚都在打颤。还好太子寝宫与正院距离不远,走了一刻钟不到便到了正院门口。 林今絮来的不早不晚,还有两位新入东宫的尚未到场。 其中便有她的好表姐,许慈欢。 刚入东宫的几位,如今还认不全脸,可看着林今絮如今娇弱到不行,眼底还水汪汪像是被滋润狠的模样,任谁都能看出来。 她便是新入府中拔得头筹的那位林孺人。 只见她一来,便有人看不顺眼了。斜着眼“嘁”了一声。 林今絮刚抬头,还没寻到是谁如此看不上她时。 李侧妃便到了,她身子弱,便是春日了还披着厚厚的貂皮袄。 她容貌称不上绝色,温温柔柔的小家碧玉,因着成了人母,平添几分韵味。 众人见她来了,稀稀拉拉一片请安问好。 “侧妃娘娘安。” 李氏微颔首:“起吧。”她的目光扫了众人,在林今絮身上停留了一秒,又移开。 她诞下东宫唯一的孩子,在这府里是说得上话的。李氏走上前,正院的嬷嬷便笑着迎她,和先前见着其他人的态度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侧妃娘娘您来了,来来,快快先进来暖暖身子。我们家娘娘还在用早膳,得叫您也等等了。” 方才她们一行人来之时,便是正眼都没给她们。 李氏只淡淡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不远处便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林今絮抬头,便看见一个熟悉到刻骨的脸。她身子微僵,指甲都似乎要嵌进肉里。旁人看不出来,可松萝却察觉的一清二楚。 许慈欢显然是着急忙慌赶来的,她小口地喘着气,可发髻和衣裳却规整极了。她看着众人,只将目光停留在李氏身上,匆忙行了个礼:“侧妃娘娘安。” 一下子,全部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李侧妃尚未开口前,便又是一阵脚步声。 这位来的,便有些仓促了。发髻歪在一边,脸上的妆容也有些花了。 黎氏一来,便瞪了许慈欢一眼,毫不掩饰。 林今絮一瞧,嘴角微微勾起。 李氏惯是和善的,见到这种场景并未多说什么,倒是曲氏掩不住情绪,轻笑了一声。 “不愧是安南侯家的姑娘,这礼数学得倒是极好的。” 她话一落,便又是几声笑。 许慈欢抬头,刚想替自己辩驳几句,嬷嬷便从内室走了出来:“各位便进去吧,太子妃已经在内殿等着各位主子小主了。” 许慈欢无法,只涨红着一张脸,憋着一肚子气。 林今絮垂下头来,她身份低,排在末尾几个才跟着一块进去。 内殿装潢奢华,青玉缠枝莲纹瓶,明玉青凤八窍香鼎,双鸾戏珠精刻屏风…… 这其中随意拿出去一样,都是稀世珍品。 太子妃坐在正中,一群丫鬟极为规矩站在她身后,手里依次捧着个木盒。 林今絮一进来,目光便落在这木盒之上,晦暗不明。 第14章 请安2 一入殿后,美人如云,似在花丛中撒了,引蝶驻足。 等到众人行礼问好后,依次落座在位。 宫内外皆以左为尊,太子府里也不例外。太子妃坐中轴,李侧妃坐左下手第一位,而右边第一位便是资历更深的良娣曲氏。 往后依次为良娣许氏与崔氏,孺人宛氏,林氏,黎氏。 坐在最末尾的是奉仪乔氏。 林今絮的位置为右手第三位,抬起头来,正好能与许慈欢对视。 她慢慢挪过目光,不愿看她。 太子妃扫视一圈,笑道:“如今新进来了这么多些妹妹,一下便叫东宫热闹了许多。”她侧过头与李侧妃说:“你瞧这一个个模样水灵灵的,也是咱们东宫的福气才是。” 她这话一出,众人皆低头:“妾身不敢。” 这一棒子打的响亮,太子妃满意地微微扬起下颚,似是嘱咐,可警告的意味却也十足:“只是如今妹妹们既然入了东宫,便不如在家了。除去为皇家开枝散叶之外,安分守己便是第一位。出去了便都是太子府的人,莫要让整个太子府都替你蒙羞。” 她扫了一眼众人,似是意有所指:“若是想借着家世,亦或是殿下的宠爱作威作福。莫说是本宫,便是先皇后与贵妃娘娘,也是万万不能同意的。本宫先将其中利害与你们说道干净,今后可都得管好自己才是。” 太子妃这话说的巧妙极了,一下便指明了自己与太子关系不一般。嫡亲的表兄妹,还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这关系,确实是旁人无法企及的。 只是…… 林今絮却陷入沉思。 那为何上辈子太子登基之时,竟贬妻为妾,只将太子妃封了个贵妃的头衔。 太子妃见新秀们似乎都被震慑住了,浑身舒坦。她脊背放松了,慢慢倚靠在椅上。 她伸出手来:“这些,便是本宫给你们的见面礼,今后都是姐妹,得一心为了殿下好。若是有人能诞下皇嗣,本宫也是重重有赏的。” 林今絮抬头,便见一名侍女捧着木盒立在了她面前。 她手中捧着的木盒顶部雕刻着莲纹,两侧各镶着三颗明珠。缓缓打开,一枚榴开百子镶玉镯静静躺在其中。 林今絮不动声色看了身侧,发觉大家面前的木盒里皆是同样的镯子。 乔氏惯会做太子妃的狗腿,她扬了扬自己手腕上悬挂着的镯子,笑道:“还是咱们太子妃娘娘心善,叫东宫的姐妹们人手一只。这般精致的做工与用料,便是娘娘大气才是。” 曲良娣有宠,背靠兵权在握的兄长,怼起人来也是丝毫不留情面的:“噗嗤,哪门小家子气没见过好东西。” 乔氏本就是婢子出身,曲良娣这话,自然是十足地戳她心窝子。她脸色一黑,便要脱口而出什么。却被太子妃一记眼刀制止住了。 这些日子,曲家在陛下跟前的份量可是越来越重了,难怪曲氏敢在后院如此猖狂,便是连太子妃也得忌惮她几分。 乔氏憋了一肚子委屈,只恨没有地方发泄。 她抬头看见林今絮正看着镯子出神,正巧想起昨日夜里似乎就是她被翻牌子给殿下侍的寝。乔氏心里忿忿不平:“林孺人这是看不起太子妃娘娘的礼?便单是盯着看了,也不见得戴手上。” 林今絮没想到这团火竟还可以引在她身上。她吐了口浊气,在众人目光之下伸出手,仔仔细细将镯子用帕子包裹住,再放进木盒中合上。 林今絮迎着众人诧异的目光,淡淡笑道:“太子妃娘娘赏下的礼,妾身自然要先过了菩萨处,好好谢娘娘的宅心仁厚,再好好保管起来,时长恩谢娘娘,又如何能与其他珠宝一样,戴过手就完事了呢。” 她这一番话,直直将太子妃给架起来了。倒也显得其他人不甚重视了。 乔氏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脸色忽青忽白。 “好了。”太子妃适时开口,只是目光淡淡扫过了林今絮。她倒是没有想到林今絮看起来规规矩矩的,倒是个牙尖嘴利的。 “有这份心便好。”她状似无意的抬起自己的手腕来,“这镯子,便也是太子亲赐,是孝德皇后的体己。本宫每每偏见她,便如亲侍母后身旁。” 孝德是先皇后的谥号,只是林今絮算了一算,太子殿下如今二十有五,先皇后是在太子六岁时仙逝。而太子妃却不过双十的年纪,便是在襁褓之中尚且见过才说得通。 林今絮虽这般想着,可面上却不敢显露出丝毫来。 太子妃也只是适时在他们面前显露自己与太子的不同,也并不想拿这个话题多说事。 她淡淡扫了众人一眼,才继续开口:“既然都入了东宫,那便都是姊妹。” 她一一将东宫的老人介绍个遍,提到曲良娣时,却是一顿:“如今曲妹妹得了殿下的恩宠,分担了本宫这的部分庶务。若是屋子里有什么紧缺的,直接去寻曲良娣便好。” 曲良娣面上一僵。她虽是借由哥哥如今在朝堂上的威风,缠着殿下分来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管家权,可若是把这些新进府中的小蹄子的事务全堆她身上来。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只是太子妃状似只是吩咐了一声,并没有等曲氏回话,便岔开了话题。 曲良娣也只能咬紧牙关,把委屈往肚子里吞。 谁让她先前只想着和李侧妃争强斗胜,想着自己位份和子嗣下都比不过她,便借了掌家权搓一搓她的风头。 没想到却让自己碰了一鼻子的灰,还惹了太子妃的嫌。 林今絮在东宫这三位巨头身上来回看了,瞬间将东宫后院里的局势摸透了。 太子妃无宠有权,还是殿下的表妹,身份可谓不一般。 李侧妃虽出身不显,容貌称不上绝色,便是府内庶务也未沾染上半分,可却诞下这东宫中唯一的孩子。 而品阶稍次一些的曲良娣,却尤其得殿下的宠爱,还有一个如日中天的兄长。 林今絮想,这三人平分秋色,总比一家独大的好。 只是她的目光还未移开,便与一人对视上了。 李侧妃看向她,目光中满是温柔。 第15章 请安3 林今絮与李侧妃对视后,微微愣在了原地。刚回过神来之时,便见她的目光瞬间移走了。 春日早晨露水气浓,也容易起春倦。 林今絮昨日夜里没睡好觉,更觉得腰酸得很,眼皮子更是在打架。只是如今这场合自然由不得她犯困。 林今絮眨了一下眼,狠狠将自己的睡意给逼了回去。 只是太子妃还在前头滔滔不绝。她先是借着新人之事提点了一下东宫中的几位老人,后又说了三两句冠冕堂皇的话。 只是等她话锋一转,整个殿内的气氛一下便跌至了冰点。 太子妃慢悠悠地摸着自己刚染的艳红指蔻,语气却稍显冰冷。 “昨日刚入府时,本宫可是听着有人想同本宫这儿告状?”太子妃抬头,看向明显脸色煞白的黎氏。 “黎氏,如今见着本宫了,有什么委屈不满的,自然是可以同本宫说。本宫定然会替你做主的。”太子妃面色温和,似是一副贤惠至极的模样。 黎孺人原本还惴惴不安,听见太子妃的话后,却略微显得有些踌躇,只是太子妃既然发话了,她轻声咳嗽了一下,便开口。 “娘娘,是这样的。妾身昨日到了妾身住所之后,发觉里边桌凳上都是一层的灰。甚至连养的绿植都有好些个枯死了的。” 黎孺人越说越委屈上了:“然后妾身使唤了那几个婢女,却见那几位眼高于天,便是妾身喊了她们好些回,都没人应。” 她委屈地抬头,“妾身入东宫之前,听了好些人说,咱们东宫的太子妃娘娘贤德无双妾身想,您一人管着偌大的东宫,定是在这些细枝末节之事,被人蒙蔽了才是。” 只是太子妃还没有说话,曲良娣便瞪了她一眼,眼神似乎都要将她剜了似的。 黎孺人没有意识到,林今絮在一旁却瞧得一清二楚。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 难不成这件事同曲良娣有干系? 太子妃原本面色虽温和,可眼底却没有丝毫的波动。可等到黎孺人的话越说越多时,她眼底却是溢满了明显的笑意,还不着痕迹的瞥了曲良娣一眼。 “曲妹妹。”太子妃终于开口了,看向下座的曲良娣。 曲良娣神色一僵。她方才本就因说错了话,而被太子妃冷嘲热讽了一番。 这黎孺人更是大张旗鼓把她自个院落里的事拿出来让大家笑话,还牵连上她。 曲良娣想着愈事不甘心,又不留痕迹地瞪了黎孺人一眼后,才起身赔笑:“娘娘,您说。” 揪住了这曲良娣的错处,太子妃自然是万分开心的。 李侧妃温婉却小家子气,向来不和她争斗。乔氏攀附着她讨生活,自然是极顺她心意的。 只有这个曲顷盈,借着有个好哥哥和太子偶尔的偏爱,便在她头上蹦跶,妄想在这东宫之中作威作福,她自是想狠狠打压一番的。 如今,她想睡觉便有人递枕头来。 太子妃颇带赞许的看了黎孺人一眼,便又看向曲良娣。 她话里有些不满意:“本宫因着殿下的吩咐,将此等大事交给你了。怎么还会闹出这般的事?” 太子妃一字一顿,意有所指:“底下玩忽职守便算了,奴大压主的事,又怎么能在东宫里出现!”她说完,狠狠拍了一下旁边的缠枝木桌,就连茶盏里的茶水也荡起了一层波纹。 这一下,便将底下的曲良娣给震慑住了。 她唇色发白,张口了好几回都没有声音出来。 新入府的新人们也怕这把火烧在她们身上,只垂下头来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 唯有李侧妃抬着眸子打量了整个屋子里的人,又在太子妃发怒时适时开口:“姐姐,您也说的是奴大欺主,怕是曲妹妹也不是有意的。如今这东宫人多了,事情自然也多了。有疏漏的,也是常事。” 她似是安抚地说:“曲妹妹毕竟是新接手的,您也得给她时间磨砺磨砺才是,您说呢?” 李侧妃是府里的老人,也在太子面前说得上话,她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太子妃这点事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 她拿起茶盏小口抿了下,润了润喉咙才开口:“妹妹说得有理,曲氏毕竟年轻,这些事情还是得多磨砺磨砺的才是。” 曲良娣听见这话,连刚紧紧绷着的肩胛骨都放松了许,半靠在椅子上,平复着方才紧张的心情。 “只不过…”太子妃话说一半,又补到:“既然如此,那待会儿本宫就同公公说,这两个月,便让妹妹多休息休息,好好学学如何替主子分忧才是。” 曲良娣一口气没上来,这是让她两个月都不能侍寝?! 如今东宫里进了这般貌美如花的新人,两个月,等太子挨个宠幸完之后,哪里能记得她?! 这迟氏真是好算计! 曲良娣面色僵硬,心里早就把太子妃千刀万剐了。却还是只能笑面盈盈地认下:“是,妾身知晓了。” 表面上笑脸,暗地里,连手绢都差点给扯破了。 只是太子妃却是发自内心的笑意,让曲顷盈吃了个闷亏,还在新人这边树立了自己的威严。真真是一箭双雕。 她想着,还颇带赞许的看了黎儒人一眼,大手一挥便赐下好些个东西,说是作为补偿,让她好生休息之后再给她添一些新的下人。 黎孺人有些受宠若惊,只是瞧见了那曲良娣如针刺一般的眼神,却又有些不安。 可她毕竟不是一个聪明的,得了赏赐之后便对着太子妃有些感激涕零,吉祥话似乎都得把太子妃捧到天上去。 林今絮看着这一场闹剧,不由得有些咂舌。 她又看了一眼安定如神针的李侧妃,不由有些敬佩。 在东宫之中,不掺和党派,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还有足够的底气让自己不被人为难。 林今絮想,这李侧妃她倒是极想结交的。 只是,万事皆要看缘。 请安一事告一段落,曲良娣告辞后,脸色极差地走出了正院。 隔得远了,林今絮还听到一句。 “我呸!” 第16章 再次侍寝? 第一回请安的时辰总是长的,明明日头刚出来的时候便出门了,可等到众人从正院离开之时,却发觉日头都挂在正中了。 林今絮在人多的地方不愿吭声,也怕她们把准头放在她身上。 毕竟新入东宫的这一批新秀里,如今唯有她一人见过殿下。 只是林今絮却把东宫这些女人想的太好了。 曲良娣走在前头,可她方才在太子妃那吃了个闭门羹,如今便得把气头撒在她们身上。 原本一行人里无人开口,曲良娣一开口,便如惊雷一般扎眼。 “林儒人,听闻昨日殿下是召了你?” 林今絮便是不抬头也知晓,所有人的目光又往她的身上放了。 她手指捏紧了,嘴角抽了抽,却只能强压住心中的无奈。抬起头来大大方方迎着众人的目光。 林今絮的脸上挂着笑意,一看便是得体极了的模样。 她开口解释:“先前在宫中时,妾身碰巧救了四公主。四公主听闻妾身入了东宫,着人送来了谢礼。正巧叫殿下想起此事。” 林今絮脸上神色未变,内心也没有起丝毫的波动,就算是被这般架在众人面前,也只跟陈述事一般,“殿下毕竟是兄长,昨日也只是同妾身转述个话罢了。” 除去李侧妃,其余的人倒是没有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还好,殿下不是看着林今絮的脸喜欢上她了。这恩情,借一两次还好,多了可就是结怨了。 曲良娣也深谙此理。她方才臭的要死脸上,如今神色好看了许多,又伸出手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宛氏眼尖,奉承道:“曲主子您这身披风毛色倒是极好,想来十分贵重罢?这殿下心疼您如眼珠子一般,到时叫旁人都没有的。” 曲良娣扬了扬下巴,万分得意:“这是殿下赏的,说是本主的兄长打下的。若你们也出个像本主一般的兄长,自然也是会有的。” 这话一出上上下下更是奉承不已,除去林今絮,李侧妃,与面色不太好看的崔氏。 崔氏被忽略了这般久,脾气稍许收敛不住了。她脸色硬邦邦的,朝着李侧妃:“娘娘,妾身身体不适,便先行告退了。” 她自是气恼的。出生崔氏大族,血缘上的姐姐是当今的皇后娘娘。论出身,她是东宫新人之首。便是侍寝,也应当是她为第一个才是。竟然让一个小官之女抢了风头。 方才在正院时,竟然无人同她说话,当真是瞧不起崔氏! 原本就只是各自回屋的路,过了长廊便要散了。 李侧妃也不阻止她,只淡淡的点头:“回去好生休息罢。” 林今絮抬头,看向崔氏的背影,便听见自己身后小声嘀咕。 “崔氏又如何?如今皇后在宫中没了实权,便是个普通的嫔妃也比不上的。更何况是她…” 林今絮听了这话皱了下眉头,却识趣的并未多说什么 等过了长廊,又是一番好听的话从各个嘴里蹦出来。等到林今絮转过头去,面上稍稍有些松懈之时。 许慈欢喊住了她,走上前来。 “今絮。”她走上前,“表妹,好久不见。” 林今絮看着她的脸,与前世高高在上睨着她,眼底满是轻蔑的人影逐渐重合。 林今絮低垂着眸子,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让面前的人起疑:“表姐,好久不见。” 她没有想到,这辈子就算她入了东宫,许慈欢竟然也能不惜动用先祖的脸面,也要将她送进来。 许家究竟是多想有这个从龙之功。 许慈欢仿佛不知道自己兄长与林今絮先前闹翻的事。她亲昵的挽住林今絮的手腕,笑面迎迎:“今絮,要不今日让姐姐去你那儿坐坐?” “祖母先前同我说了,说我们是从小长到大的交情,如今又得了隆恩,一同入了东宫。日后定是要相互扶持才能走得长久。” 许慈欢顿了顿继续说:“况且祖母在家同我说,甚是想念你与小姑,先前还想着你们何时能回许府看看呢,还有我兄长…” 许慈欢这话一出,便被林今絮打断了:“表姐不是说想去我那屋里坐坐吗?那便去吧,早些去早些回,免得影响了表姐的用膳。” 许慈欢话被打断了又被林今絮明确告知了不留她用膳,脸上有些不好看。 只是如今还在外边,又是她自己先提起兄长的,也只能强压着怒火,轻声嗯了一句,就跟着林今絮一道走。 只是等到林今絮回到自己这个还没住上一夜的小屋时,有些傻了眼:“这……?” 许慈欢抬头,顿时面上神色难看了起来。 小厮忙忙碌碌着,而在旁边歇息的太监,听见身后的动静急忙转过身来,看着林今絮便是笑面迎迎的。 “这是?”林今絮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些不解。 松萝眼尖。一下便认出那人的身份,是往日都侍奉在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太监。如今东宫太监主管的干儿子,来福。 来福走上前来,面上满是喜气。他自然是看见了许慈欢。 “许良娣,林儒人安。”他清了清嗓子:“殿下有旨,着奴才来给您送上几位婢女,还有一些解闷的玩意儿。” 他顿了顿,又从身后接过一个木盒。虽同样是木盒,可太子殿下赏赐下来的,可比方才太子妃赏下的金贵了太多。便是这木材都是千金难寻的黄花梨。 来福捧在手心里,朝着二位主子缓缓打开,一对硕大的明珠躺在起头,便是在白天,这一对明珠也熠熠生辉:“方才宫内送来了一槲明珠。太子先让奴才往正院与东西二院送去了,便来了小主您这。” 许慈欢是识得好东西的,自然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她手心紧了紧,却暗自安慰自己。 既然林今絮有,作为陛下亲赐的良娣,肯定也是少不了的。没准等她回了自己屋,便也有小太监来供奉上。 林今絮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在心底给太子记了一回好。 虽然这看起来是昨日夜里闹得她极了,随手给的补偿罢。 只是看着许慈欢这一副快要维持不下去的淡然,她便开心得紧。 林今絮亲手接过,叫松萝去送他:“多谢福公公了。” 在太子府他的资历不算深,老是被其他人来福来,来福去的使唤。如今有主子正儿八经唤他福公公,来福的腰杆子自然也是挺得更直了。 他高兴了,自然也得主子高兴高兴。 于是来福开口,又带了一个消息:“对了小主,今日殿下可是要继续翻您的牌子呢。” 林今絮的笑还未收回,顿时又僵硬在了原地。 她已经感受到身侧的许慈欢,周身浓郁的阴霾。 林今絮咬着牙,在心里怒吼。 狗太子!连宠两日,是要害死她吗! 第17章 白芷 等到林今絮进了里屋,看着摆在桌面上精致的布匹首饰,却没有丝毫心情看这些刚赏下来的玩意。 她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僵硬着笑,送走来福公公与许慈欢了。 林今絮想起,方才许慈欢那快抠破的帕子,心里不由得头疼。 前世虽然具体的她不知晓,可是许良娣在东宫之中极其得殿下的宠爱,便是许家也跟着水涨船高一事。她是记得清清楚楚。 想到这,林今絮不由得又给太子记上了一笔。 若是没有上辈子他对许慈欢的宠爱,那许家又如何会这般的猖狂。 只是如今,林今絮便是有满心眼的不满,也不能表露出丝毫来。她还得等着那些个嬷嬷来伺候她盥洗,候着夜里的侍寝呢。 林今絮一想,便又觉得自己的腰疼的很。 她刚伸手往背后去,身后便有人轻轻给她按了起来。 林今絮身子一僵,刚要说些什么。身后的人便开口。 “小主,奴婢是来福公公方才送过来的侍女,奴婢名唤白芷。” 白芷话语温温柔柔的,可手劲却是不小,且一看便是有习过医的,穴位和力道都极准。 舒坦得林今絮连后脖颈都酥了,眼睛眯起,像极了吃饱后的狸奴。 白芷手法利落,又快去帮林今絮在其他几个穴位按了按。 等到林今絮再睁开眼之时,身上的酸痛便不翼而飞了。她转过头来,入目的是一张朴素到极致的脸,没有丝毫的记忆点,倒是叫林今絮一愣。 宫女选拔头一关便是容貌,美其名曰,让主子们看了秀色可餐。如此平凡的容貌,要是正儿八经走宫女选拔,估计是难,何况是东宫。 只是林今絮自然不会说这些扫兴的话。她面上扬起笑意:“白芷倒是好手艺。” 她又扫了一眼整个内室,有些好奇:“福公公着你来侍奉我,那原先的……” 白芷一板一眼回道,可这回答顿时让林今絮后背一凉。 “先前侍奉您的宫女冲撞了贵人,已经被乱棍打死,卷入乱葬岗了。所以这才派奴婢来侍奉您。” 林今絮虽然并不喜欢先前那位趾高气扬的宫女,可昨日还是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今日便已连个全尸都难。 林今絮手心握了握。 她第一次体会到,东宫,也是吃人的宫,怕是和安南侯府没什么两样。 白芷似乎没有察觉到林今絮格外的情绪,她收回了手,低头颔首:“小主得快些收拾东西了,太子还让您陪膳呢。” 这倒是把林今絮吓了一跳,她绞尽脑汁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是什么时候入了太子的眼了。 只不过,太子有令,她又怎么能不听。 林今絮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敢显露出丝毫。 “那给我梳妆罢。” 今日的侍寝怕是在所难免了。林今絮有些出神,她原本想的是,在这东宫默默无闻等到太子登基后随意得了个主位做,若是能有一子伴身那便也好,若是没有,做个闲散太妃也不是太大问题。 上辈子之后,她唯一的感悟便是,好好活着。 林今絮想着,转过头来看向白芷。 她眨巴了一下眼:“若是和太子一道用膳,那可否让小厨房额外加个菜?” 林今絮如何能看不出白芷的非同一般,她那几句话,上上下下都是维护着太子的。 白芷一愣,她倒是没有想到林今絮竟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白芷点点头,温声说道:“这是自然。” 林今絮眼睛一亮。太子府的吃食都是按规章制度来办的,除非像是李侧妃一样,膝下有女,为太子诞下子嗣的;要么就是曲良娣,深得殿下宠爱,兄长还争气的。便是只有太子妃的正院才有了。 这膳食的自主权,可是弥足珍贵的。 林今絮想了想自己先前在家中爱吃的菜,一骨碌把菜名给报了。 “唔,黄豆焖肘子,糖醋把子肉,白炸春鹅,清炖蟹粉狮子头……” 林今絮每报一个名字,白芷便愣一下。 等她报完之后,看着白芷的脸色不对,林今絮疑惑:“怎么了?” 她顿了顿:“莫不是,小厨房的人做不出来?” 这倒也不应该啊,都是一些家常菜,只是肉类多了一些。她贪嘴,尤其爱吃肉。像上辈子,林今絮觉得自己病弱的其中原因,便有没吃肉的缘故。 白芷面上缓了缓,调整成正常的神情。她摇了摇头笑道:“自然会做的,小主放心。” 陪殿下用膳的主子,自然有点菜的权利。只是其他人陪膳时,要么点的是殿下爱吃的,要么就像模像样点几道宫宴才有的菜,长长面子。 真心实意点菜的,这位小主倒是目前的头一个。 白芷替她重新挽了个灵蛇髻,插上今日太子殿下送来的披霞莲蓬流苏钗,耳戴莲形嵌玉耳坠,一身暗花云雾湖绸外裳。更显得整个人出水芙蓉,娇俏可人。 白芷透过铜镜,不由得将自己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不愧是京城中东有名的细腰。难怪太子会如此宠爱,还失了分寸,一连昭幸两夜。 这在东宫是从未有过的。 何人不知,除去曲良娣,以及借了小郡主面子的李侧妃,便是太子妃都少有半年侍寝一回。 林今絮对着铜镜,看着自己年轻了五岁的脸。眼神不由得有些波动。 白芷摸不准这个新主子的秉性,低垂着眸子出去了,给她留了自己的空间。 林今絮低下头来,看着白芷替她换上了衣裳,原本就纤细的腰肢,如今被衣裳衬得,似乎一掌可握。 她眉心皱了皱,将系好的结解开,瞬间掩盖住了腰身,显得尤为宽大。 等看着这般的自己,林今絮的眉心才微微松开。 这样才好嘛,东宫里,太子的宠爱固然好,可同样也是其他女人怒火的点火石。她只想当咸鱼安稳过日,这些七七八八的事,她可不愿意掺和。 林今絮正出神之际,白芷叩响房门。 “小主,到时辰了。” 第18章 前世小倌 明明到太子寝宫的路林今絮只走过一回,可如今再走的时候,却感觉熟悉极了。 只是走到太子寝宫外时,林今絮却没由来的心里一突。 她侧过头来,透过树影,瞧见一个虚虚的人影。 林今絮眼皮子一跳。 白芷跟在她后头,见她没有动作了,有些疑惑开口:“小主怎么了?” 她跟着林今絮目光往那处瞧了瞧。 太子喜水,寝宫外边有一条人工凿出来的,不宽不窄的小河道,长廊横跨河道,周边假山奇石罗列。 白芷没瞧见什么,便又将目光移开,看着林今絮的背影。 林今絮摇摇头:“无事,方才约莫是看差了。” 她刚才看见,前世发现与许慈晖有勾当的小倌,他一身白衣楚楚动人伫立在假山亭边,便是好些女子都比不上的。 只是太子府又如何会进来小倌儿,怕是她眼花看错了罢。 林今絮没再多想,她抬了步子,便跨过小槛。 方才她同白芷说的菜名,如今都规整摆在了偌大的圆桌上。都还冒着热气,香味萦绕整个屋子里,把林今絮的馋虫都给勾起来了。 两个八角凳放在桌旁,距离稍近,伸手就能够得到。 屋内人听见了动静,人影朝外边动了。 林今絮只听见帘后有声音响动,等她抬起头来,便见着了月白色长袍的裴知宴从里边走了出来。 太子殿下一贯来都爱深色衣裳,喜形不于色,似是与普通人隔着天堑,便是一举一动都带着威严。 可如今,林今絮竟从中瞧出了一些温润君子的模样在。 窗外细雨横斜,方才还是艳阳天,如今却下起了毛毛细雨,便是连天色都昏暗了许。 裴知宴手里捏着书卷,眼眸微抬,瞧见林今絮宽大的衣裳时微微顿住,又在她即将察觉之时将目光挪开,眸中平静如沉水,像是深潭,任何事都激不起他丝毫的波动。 林今絮见他,急忙行了个礼:“殿下。” 裴知宴颔首落座,下巴微抬,示意她也坐下。 林今絮乖巧坐着,她还是懂规矩的,太子没有动筷,她就算馋虫再犯了,也不会在太子有动作之前夹菜的。 只是满桌子的美味似乎对裴知宴没有丝毫的吸引力,他抬眸,先看了一眼窗外,再将目光移到林今絮的身上。 裴知宴目光刺得林今絮如芒在背,林今絮咬了咬牙,心一横,抬头直视他。 可裴知宴似早就料到,在与林今絮的目光就要汇集时得一瞬,他便将目光挪开。 “下雨了?” 裴知宴倏得开口,林今絮还没回过神来:“啊?” 她急忙捡回了脑子,点了点头:“方才妾身来之后才下的,身上没有淋湿。” 林今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后面一句,等说完后,她才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 裴知宴面色如常,看起来也没有要追究她这话的意思在。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肚子饿得翻天地覆了,于是壮着胆子开口:“殿下,要不,咱们先用膳?” 她这话一出,顿时觉得,除去裴知宴,整个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便是侍奉太子久了的大主管,也恨不得埋下头来,只当做没听见方才这话。 我滴个乖乖,这林小主可是东宫第一人,便是太子妃娘娘,也不敢在太子还没动筷之前提用膳的事。 林今絮还不知道,因着她这样一句话,顿时拔高了自己在这一群下人心里的地位。 她如今只眼巴巴看着面前的菜肴,只觉得这股子热气都快散了。 吃冷食总是不好的。 出乎意料的,裴知宴淡淡开口:“布膳。” 于是宫女们鱼贯而入,林今絮这才发觉,她方才点的菜,怕是连正席都算不上。 难怪这东宫众人拼了命都想侍寝,原来是有这般好的缘故。 活鲤清蒸之后,淋上汤汁,嫩白鱼肉散发着薄薄雾气,鲜香扑鼻。 林今絮极爱吃鱼,东宫的厨子自然也是一流。等林今絮夹起宫女摆在她面前,已经剔过骨的鱼肉,放入嘴后,她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周身都洋溢着莫名的喜悦。 裴知宴就坐在她的身侧,自然能察觉到林今絮心情的变化。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林今絮的腰,只是这一眼,便让他觉得掌心都在发烫。 裴知宴默默地移开视线,不再一心二用。 正餐过后还有甜点,林今絮捂着有点撑的小肚子,又看向桌上。 莲花形状的紫薯豆沙糕似是刚出锅不久,还冒着热气,摆放在精致的莲纹金碟中。瞧起来便是皮软馅甜,香糯美味。 林今絮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衣裳上的莲,顿时又起了食欲。 她拿过一旁的山楂茶,细细呷了口,入口微甜却带了些涩,可滚入喉咙中后,却又极为清爽。一下就把方才腻味的感觉全部压了下去。 林今絮觉得,自己似乎又能多吃一些了。 她伸手。 却被拦下。 林今絮抬头,脸上的不解甚是明显,等她发觉是太子的动作时候,却连收都收不回来了。 “禁贪食。” 裴知宴迎着林今絮不解的眼神,缓缓开口。 林今絮努了努嘴,只得乖乖把手给缩回来。 不知怎得,林今絮觉得,自己在裴知宴的面前似乎像极了乖巧的稚儿,总觉这是矮了一大截。 只是裴知宴却没有察觉到林今絮这一莫名的情绪。 随着他愈发年长,政事上需要处理的事情也是愈发的多了起来。 书房与里屋连贯为一体,也是方便太子处理公务,毕竟他向来对女人的事不太感兴趣,这里屋除去他自己睡,便是两三月都是少有的一回送进来人。 林今絮倒是个意外。 林今絮瞧见裴知宴似要专注于政事了,她面色微微一愣。 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殿下,不若出去走走吧?也好消消食。” 林今絮这话是硬着头皮说的,原因无他,她只记得,上辈子时候,许慈欢曾经便因着连侍了两日的寝,没过多久便被太子妃寻到了错处,竟被当众罚跪。 当时她还是良娣,也同样被太子妃这般羞辱。 更别提是林今絮了。 今夜,她不愿侍寝。 第19章 被罚 屋外的小雨早就在他们二人用膳时候慢慢停了。春雨过后,外边隐隐约约的鸟叫虫鸣,更有潺潺的流水声,使人内心宁静。 裴知宴刚将书卷重新拾起,便听见林今絮的话。 他神情未变,倒叫林今絮有些发怵。 突然,她有些后悔自己这般口无遮拦了。 太子勤勉,是京中众人都知晓的。她虽不愿今日接连侍寝,却更不想因此讨得他的厌恶。 在东宫,她一个小小的儒人,想躺平成咸鱼的唯一凭借,就是太子。 林今絮想到这,狠了狠心。 罢了,不就是罚跪被落面子吗,若是连侍寝两日被落面子,那是打她的脸。 可若是成为太子心尖上的人,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罚跪,那便是扇了太子殿下的脸。 林今絮心定了定,又温声开口:“若是殿下忙,那妾身给殿下研墨。外边雨虽停了,可地面却还是湿的,恐脏了鞋。” 林今絮自认为她这话说得极为得体,红袖添香,怕是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 可裴知宴却开口:“出去走走也好。” 迎着林今絮略带诧异的眸子,太子身侧的大太监已经替他披上了斗篷。还招呼着小太监拿了盏八角宫灯来。 夜色如水,倒映在一小汪的潭中,如挂月钩。 林今絮安静地跟在裴知宴左后方一步的距离,不敢靠的太近,却也控制着自己跟上裴知宴的步子,不要离得太远。 林今絮才入东宫两日,虽对东宫的院落有了大致的了解,可如今是在夜里,拐了两道弯,林今絮便不知晓这是何地了。 午后的雨不大,却还是将地面浸得湿透。 还好大主管方才从库房中找到了一双合她尺码的,由特殊工艺抹了鞋底,不会被雨水弄湿的绣鞋。 这样一想,林今絮觉得,自己方才出来走走的提议,简直不要太蠢。 好在裴知宴不这么觉得。 走到景色稍好之处,他还放慢了步子,叫林今絮也不必走快。 只是二人走着,突然听见一个尖利声音,从前边的湖边亭里炸开。 “凭什么她是太子妃我就得让着她?我偏不!” 随着声音,一道瓷片被摔到地上,破碎的声音紧跟而出。 裴知宴止住了脚步,眉心微微一皱。 就连林今絮身后,大总管的脸色都变了。他急忙定睛去看,只瞧见一个唯唯诺诺的婢女。 大总管眼睛瞪圆了。 我的乖乖。 这不是曲良娣身边的伺候宫女吗。 裴知宴自然是记不住这张脸的,只是里边的人话语间提到了太子妃,那定然是他后院的人。 裴知宴虽与太子妃说不上有情,可毕竟是表兄妹,还是少年夫妻该有的尊重和礼遇,他从未少给过她。 便是宫里的迟贵妃在某些时候犯浑,他也从未因为太子妃与迟贵妃走的过近,而对她有过苛责。 林今絮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说出来走走的事,如今竟然撞上了东宫嫔妃在背后诋毁太子妃。 无论太子罚与不罚,她都会被殃及池鱼。 况且看着裴知宴这虽然神情未动没有开口,可周身气压却低了好几度的样子。 林今絮只能在心里叹气。 入东宫后的每一步路都难走,只是没想到,这刚进来便是腥风血雨。她却真是不愿掺合。 裴知宴不动,便是所有人都不敢动。 只听不远处的亭子间又传出来一阵尖利声音:“谁人不知,这太子府中为何只有小郡主一个子嗣,还不是因为她迟氏善妒阴险!本主定会找到证据,向太子那好好告她一桩。” 侍女轻声劝:“主子莫要生气,这话也不能凭白乱说的。” 她有些心有余悸,往左右瞧瞧:“况且可怕隔墙而有,您这气话,可莫要随意说出来才是。” 女子不耐的声音再度响起:“知晓了,我也只同你说道说道。而且你瞧,她还大张旗鼓的借着新进来那些的名头,搞了个什么戏子班进来。还让我来替她忙里忙后,凭什么?” 她一边说着更是来气,说得颠三倒四,又把话语头放在子嗣上。:“不过,她迟氏凭什么?便是因为自己不能生,便要拉着整个太子府里的人都不能生?别以为我不知晓,当初她生下的那个妖孽,可是殿下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事给压下来。” 她话语一顿,又是继续说:“否则,我倒是要看看这太子妃的位置她是坐不坐得稳的。” 她们谈得畅快,就苦了林今絮,被裴知宴不自觉地散发出来的阴郁之气给压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了。 林今絮偷偷摸摸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裴知宴。 果不其然,脸黑如炭,怕是那戏文里的包公也约莫如此了 只是林今絮也懂的,裴知宴为何如此动怒。 子嗣一事,别说是皇家是东宫了,便是普通人家,也总是苦恼这些的。 太子如今已年近二十五,膝下却空虚至此… 就在林今絮尚在出神之际。 便听见大太监尖利的声音:“何人在此?” 他这话一出,林今絮明显察觉到气氛一滞,里面便是半分声响都没了。 不多时,林今絮便见着煞白的两张脸,摇摇晃晃出现在面前。 曲良娣显然是被吓得连站都站不住了,身边的丫头更是死死垂着脑袋,还不忘记搀扶自己的主子。 曲良娣:“殿,殿下,妾身…” 裴知宴不是来听她解释的。他抬了眸,随意开口,便将她的罪定下。 “禁足三月,罚俸一年。”他抬眸,“是谁容你置喙太子妃的?” 曲良娣一听,身子一斜,摔倒在地。 只是裴知宴似乎没有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他示意了身侧的大太监。 大太监自然看得懂主子这眼神中的意思。 他慢悠悠走到曲良娣面前,目光却落在浑身已经在发抖的小丫鬟身上。 “跟杂家走吧。” 曲良娣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猛地一抬头。可话语却卡在了喉咙中,便是想替自己下边的人说话,却又吐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从小跟在她身边的小丫鬟,被堵住了嘴拉了下去。 这一迅速的操作,瞬间让林今絮在身后不由得咂舌。 虽然林今絮也觉得这罚得确实也过重了一些,可毕竟私下置喙太子妃,也是在打太子的脸。 林今絮想得有些出神,可等她一抬头,便对上了曲良娣那一双恶毒的眼。 第20章 敲打 林今絮已经忘了自己是如何回到玉兮楼中时,还有些恍惚。 出了这种事,再继续侍寝必是不可能了。所以林今絮稍显得体的,同裴知宴说了身子不舒坦,便被派人将她送回自己院落了。 松萝见她衣裳齐整,被小太监来福护送回来时,还以为林今絮犯了太子的忌讳,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为在她身边走来走去。 等林今絮开口说了今日的事情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后怕的开口:“那小主,” 果不其然,她刚坐在没多久,便有太子妃那边的小丫鬟说,太子妃今日身子不利索,免了这一周的请安。 等那小丫鬟走后,林今絮与松萝对视了一眼。 看起来这东宫中的消息,传得比想象中的还快。 太子妃这一手以退为进,倒更是要将曲良娣架在火上烤了才是。 林今絮不愿掺合这东宫两大巨头闹掰的事,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儒人,先把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握紧实了,才该是正事。 林今絮想着,转头吩咐了松萝:“一会儿你同白芷说,明日,我要见这玉兮楼的所有人。” 松萝是个聪慧的,她自然想到了林今絮这样做的用意。 她点点头:“放心吧小主,奴婢自会安排妥当的。” 林今絮想着事情都吩咐妥当了,便叫白芷带人进来伺候她洗漱,早早熄了灯睡下了。 明日,可是玉兮楼的大事,她必然要养好精力才是。 第二日一大清早,玉兮楼院落里便零零散散的站了五位下人。 儒人的配置不高,除去从府外带来的松萝,东宫会给配一个大丫鬟,两个小太监,两个粗使丫鬟,和一名库房嬷嬷。 林今絮入东宫第一日时,对她横眉竖指大丫鬟,她之后派人查过了,是原先太子身旁一个不太重用的嬷嬷之女,心比天高,因着母亲伺候过太子,便也想着攀上枝头做主子。 可惜没有这命。 林今絮倒也没有为她惋惜,只是叹息这东宫中,主子随口一句话就能决定底下人的性命。 她死过一次,自然知道性命的重要性。 昨日这个事也提醒了她,既然在她院子里伺候着,虽然不能像李侧妃或者先前曲良娣院里的宫人那般大的派头,可他们的命,她却尽力帮他们保住。 白芷见林今絮来了,从一旁搬了个椅子放在正中。 而原本还在叽叽喳喳的宫人们,不知道这新主子今日要摆什么威风,也只默默看向她。 林今絮迎着探究的目光落了座。 她开门见山道:“既然入了玉兮楼,那便都是本主的人了。” “本主不是什么有上进心的主子,却也容不下有二心的奴才。”林今絮半倚在椅子上,她腰肢柔软,倚靠在上边,更是显得柔若无骨。 便是早已去了势的小太监不经意抬眼见着了,也猛得通红了一张脸。不敢在贸然抬头。 林今絮没有注意到这小太监的别样心思,她继续开口:“大家进了这玉兮楼之前,定然也知晓本主的家世。父亲不过四五品的官员,更是没有耀眼的外家。便是许良娣也同样入了东宫,你们也得清楚,许良娣是许良娣,你们的主子,是我。” “松萝从小待在我身边,她知晓我待下人宽容。”林今絮的话一顿:“可若是有人想背叛玉兮楼,背叛本主。那本主也会让你们付出该有的代价。” 林今絮这话说的轻轻柔柔的,可不知怎么的,却叫人不寒而栗。 小丫鬟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却没有想到直直撞进了新主子的眼里。 二人对视一眼,小丫鬟更是连手心都在冒汗。 “素扇。”林今絮喊出她的名字。 小丫鬟急忙应下:“奴婢在。” 林今絮笑得温柔:“本主知晓,你同揽月居宛儒人底下的松月玩的好,可毕竟要注意分寸,交往是可以的,可若是三天两头的跑过去,别人倒是会在想,你究竟是谁的丫鬟了。” 素扇顿时觉着自己后背浸湿了。她急忙跪下表忠心:“奴婢自然是玉兮楼的人!主子,奴婢知错了…” 林今絮拦住了她的话:“无碍,本主只是稍微提点几句罢了。” 她又抬头,看向其他几人,或多或少说了些他们以为林今絮不知晓的事。 顿时,院子里的气氛又凝重了许。 而林今絮却是等敲打完了,便又让松萝给每人分了个小荷包。算是他们的辛苦钱。 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是林今絮先前在侯府见着的驭下手段。 她上辈子还满心欢喜的想要当好世子妃学了好些执掌中馈的法子。 没想到上辈子没用上,却在这辈子用上了。 等到他们都散了后,松萝回来,看着林今絮,眼里亮晶晶的尽是崇拜:“奴婢怎么没有想到小主竟然这般的厉害!原先那个陈婆子,先前对着奴婢可是趾高气扬的。小主方才提到她那不争气的儿子,竟吓得都快跌倒在地了。” 松萝见着身边无人,笑得毫无顾忌:“小主您是不知道,奴婢方才憋笑得有多难受。” 林今絮宠溺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啊你。” 松萝是自小伴她到大的,她手里也捏着松萝卖身契。若是说这院里谁让她最放心,那唯有松萝了。 可是说,要说这院子里谁让她最忌惮… 林今絮心里想着,却不动神色地抬头看向还在忙活的白芷。 进东宫的第一日,她便让松萝将整个院子的人都查清了身份。 松萝也机灵,没过多久便将他们查德一清二楚,便是平日里饭菜吃多少碗,都一清二楚。 可是这白芷,松萝便是四下打听,也只知晓她是太子开府以来便在的,其余的一概不知。 白芷似乎察觉到了林今絮的目光。 她抬起头来,朝着林今絮温和一笑,又低下头去,忙碌自己的事来。 第21章 怨恨 曲良娣被关了三个月禁闭,而从那一日开始,殿下便是再也没有翻过后院里任何人的牌子了。 新人入东宫也快满一月了,除去林今絮外,其他的大多数人便是连太子的面都没有见到。 这对从小被追捧,养尊处优的小姐们,所不能接受的结果。 于是这几日里,太子院落的宫人连番喊苦。就连出府去采买的下等太监宫人,也会被那些个小主身边的宫女给缠上,费尽心机才能逃脱。 那些小主的意思大家也知都知晓。 暂且不说侍寝了,便只想着能在太子面前露个名字也是好的。 太子妃安坐正院,听着乔鸢鸢唱戏一般地说这些日子的新事儿,素来沉稳的太子妃,也罕见的笑出声来。 她整个身子陷在宽大的貂皮大椅中,眉眼间满是轻蔑:“倒是这般看轻咱们太子,若是侍寝真有这么容易,那本宫又如何不能诞下子嗣呢。” 太子妃一边说着,手不自觉地放在自己小腹上。 入东宫这些年来,皇帝和迟贵妃总是在子嗣上面敲打她,话里话外都是入东宫这么些年了,便是一个子嗣也没有。 只是她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呢。就算她自己再养好身子,可太子不来她屋子里,便是观音亲临也无用的啊。 乔鸢鸢面上一愣,随意又把话题一转:“就是说呢,殿下的兴致谁又能左右。娘娘您还年轻,子嗣这一事,缘分到了,也就来了。” 太子妃神色未变,只说一句:“但愿吧。” 正院一下子便又陷入沉浸之中。 乔鸢鸢正抓耳挠腮着,想找个什么话题继续同太子妃攀谈,却见她依旧兴致缺缺,无论她开个什么头,都只应一二句。 乔鸢鸢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刚想别扭着开口同太子妃说些什么,却被外边的声响硬生生将话卡在喉咙里。 嬷嬷掀开珠帘进了里屋,先行了个礼才道:“娘娘,戏班子的掌事来请安了。” 乔鸢鸢闻言,也抬头看向太子妃,话语里带着些谈好:“还是娘娘宅心仁厚,妾听说这戏班子可是寻常人都请不到的。” 太子妃明显不吃她这一套恭维话,她低下头来抚着自己新做的指蔻:“用东宫的名字出去,便是再大的腕儿,也不能不给皇家的面子。” 她看向乔鸢鸢,明显意有所指:“你虽然在东宫只是一个末品的奉仪,可出去外边,便又有谁敢轻视你?” 乔鸢鸢听着她话里有话,有些心虚地将眼神挪开:“可是妾身毕竟人微言轻,不如您…” 太子妃将心思从指蔻处放下,皱着眉定定看向乔鸢鸢:“本宫知晓你兄长的事,可如今殿下公务繁忙,本宫也不忍心打搅他。你的事再如何急,也越不过殿下的正事上去。” 太子妃说着,愈发觉得烦躁,重重叹了一口气,将目光从乔鸢鸢的身上移开,看向嬷嬷:“请她进来吧。” 乔鸢鸢也知晓太子妃这是有正事需谈,自己在这里再久,也改变不了太子妃的决定。 她手上捏着的帕子紧了紧,心沉入湖底,只得起身告退:“妾身知晓了,这事,妾身以后不提了。” 乔鸢鸢福了福身子:“那今日妾身便不打搅娘娘了,妾身先行告退。” 太子妃捏了捏眉心,摆了手没再多说什么。 等乔鸢鸢离了正院之后,身侧的嬷嬷并未立刻让掌事进来,只在太子妃旁替她松了松肩。 “娘娘,这乔氏有求于您,也不是什么大事,您为何…?” 嬷嬷不理解,自家主子向来对这乔氏看起来是十分喜爱的,平日里若是出什么事,也惯是会帮衬的,便是太子面前,也提过好些次她的名字。只是如今却… 太子妃面色沉沉:“涉及到官场之事,让本宫如何能轻易地应下。” 是乔鸢鸢这回找错人了。 她摆了摆手,让嬷嬷退下:“罢了,此事休要再提。” 嬷嬷知晓太子妃这无力回天了,颔首应下。 嬷嬷走出内殿时,正巧与戏班子掌事的擦肩而过。 只听掌事的喜气洋洋,说话同唱戏一般:“果真百闻不如一见,民妇拜见太子妃娘娘。” 嬷嬷没再细听,侧过身出了主院,等到了拐角处,见着红着眼圈的乔鸢鸢。 乔鸢鸢见着嬷嬷来了,眼睛一亮,忙上前握住了嬷嬷的手,将荷包死死塞入她的怀里:“嬷嬷,太子妃娘娘那边怎么说?” 嬷嬷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乔小主,您还是快些寻其他办法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荷包推了回去,对着一捏便知晓的厚重荷包,却没有丝毫的留恋。 “老奴实在是无能为力。娘娘这些日子,也不好过啊。”老嬷嬷叹了一口气,颇为怜惜地看了乔鸢鸢一眼,摇了摇头走了。 乔鸢鸢目光空洞,垂着眸子盯着手里满满的荷包。 她心里无尽的惶恐慢慢放大,平白又生出了几丝怨恨在。 为什么呢? 她乔鸢鸢这些年来,难道在她迟氏底下伏低做小还不够吗? 除去平日里的份例在她屋子里的稍多一些,这位分便是连新人进来了,都压得死死的。 这些年,她在迟氏底下究竟得到了什么?! 这唯一一次,为了兄长的前途,不得不开口求她,她却是因为不想叨扰殿下,就这般轻易回绝了她! 这可是命呐!她兄长的命!! 乔鸢鸢心里的怨恨越来越重,她抬头看向主院之时,都带着自己都没法觉得狠毒。 就在乔鸢鸢出神之际,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乔奉仪。”丫鬟身着浅蓝色绸缎,看向她时,笑面盈盈,“我家主子请您去一趟。” 乔鸢鸢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开口:“你家主子?是何人?” “曲良娣。” 第22章 听曲 不用请安,也没有太子的人喊她去侍寝。 林今絮觉得自己这几日过得舒坦极了,如此轻松便实现了她上辈子梦寐以求的生活。 只是好日子还没过几天,便有正院的丫鬟前来通传。 说是午后,太子妃请后院众人至梨园香观戏。 林今絮微愣,等正院侍女告退之后,她看向白芷,有些疑惑:“梨园香?” 这又是个什么地方?先前她可没听东宫的人提起过。 白芷先是替她择选了午后穿的衣裳后,才回她道:“太子府是先帝时的景王府邸。景王尤爱听戏,于是便在府中建了这梨园香。当初景王在京城中最为风光鼎盛之时,便是京城中有名的角儿,都被搜罗到这梨园香里了,好不热闹。” 白芷侧过头,将衣裳递给小侍女吩咐好让她焚香后,才继续说道:“等陛下将此处划给咱们的太子殿下之后,太子勤于政事,并不爱听戏。于是这梨园香便就此荒废。” 这回轮到松萝问接了:“那为何今日太子妃相邀?”她皱了皱眉头:“殿下不喜,又为何要这般做?” 林今絮敲了敲她的脑袋,轻声训斥:“莫要胡乱议论殿下与娘娘。” 虽是如此说了,可林今絮还是耐下心来与她解释道:“这听戏向来是舞文弄墨的文人,与后院女人的乐趣。殿下的心在更广阔之地,自然是不喜欢这般奢靡之物的。” 林今絮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可是太子妃娘娘不同,娘娘需要维系的是整个后院。如今借由新人入府,重启梨园香。这不仅是叫咱们东宫后院的人去的,还有官员亲眷。” 虽说太子不好与朝堂之上的官员来往过密,可后院女子来往,却是不管的。 松萝眨巴了一下眼,她长长“哦~”了一声,看向林今絮时,眼睛都亮亮的:“还是咱们主子厉害,什么都知晓!” 白芷在一旁忙活着,虽然没有附和松萝的话,可看向林今絮的眼神之中却止不住的赞赏。 她没有想到,林今絮竟然从小小的梨园香中,能看出这般的门道来。 等小丫鬟将衣裳焚完香之后,白芷捧着替林今絮换上:“小主,这些日子奴婢觉着您还得稍微低调一点才好。” 林今絮看她,眼神里闪过疑惑。 白芷一边伺候着她,一边小声说道:“这一班子梨园的戏子中,有一人格外的特殊。” 林今絮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白芷这才补完方才说到一半的话:“宣德元年,陛下方登基时,将原先的太傅江氏一族,男子流放,女子入教坊司。而江家小小姐,如今便在太子妃请的戏班子中作青衣。” 林今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林氏全家流放入司,又与她何干。 等她转念一想,林今絮猛地一抬头,眉心微微一皱:“你是说,这林家与殿下颇有渊源?” 白芷不着痕迹的点头。 孺子可教。 她话不好说全,只点到为止:“小主自个心里有数便好了,只是殿下的心,是谁都猜不透的。” 林今絮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等过了好半晌,她才再度抬起头来:“我知晓了。” 白芷今日替她择的衣裳颇为中规中矩,一袭锦绸宫裙,外罩鹅黄披帛。衣领略窄,显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虽是不太出众的打扮,却依旧显得整个人白玉无瑕,娇嫩欲滴。 林今絮对着铜镜,又问了问时辰。见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开口:“出门吧。” 林今絮出门只带了白芷,反而将松萝留在了屋内。 松萝送她们二人出门时,嘴巴翘得都能挂个漏壶了。 白芷跟在林今絮身后一步远的距离,等出了玉兮楼,才缓缓开口:“小主若是想护着松萝姐姐,心是好的。可若是在东宫,也定要让她成长起来才是。” 林今絮一愣。这白芷却是生了个七窍玲珑心。 因着上辈子对松萝的亏欠,这辈子再看松萝时,她觉得,松萝便像自己的妹妹,舍不得她再受前世一般的委屈。 只是,白芷说的也是有理。在东宫,若是她有权有势还好,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儒人,如若松萝当真冲撞了贵人,她不一定能完完整整护她周全。 林今絮沉思片刻,开口道:“本主前日交代给你的事,便让松萝去做吧。” 提及松萝,林今絮的目光都是柔和的:“这丫头,该是吃些苦头才能有护住自己的本事了。” 白芷颔首:“奴婢知晓了。” 主仆二人原本就没有过多的情谊,等说完松萝的事之后,便又无言。 只等走到了长廊时,突然听见身后的声音。 “林儒人。” 林今絮步子微顿,转身,瞧见了乔氏。 乔鸢鸢笑面盈盈,上前挽住了林今絮的胳膊:“林姐姐今日真是出水芙蓉,将池中的莲的艳色都压得失了颜色了。” 林今絮原本就与她不甚熟悉,如今与她贴的紧,鼻腔里止不住地涌进乔鸢鸢身上浓厚的香脂味。 她不动声色将胳膊从乔鸢鸢的手中抽出来,侧过身看向她,四目相对。 就在乔鸢鸢愣神之际,林今絮折了花,插进乔鸢鸢侧髻中,笑道:“妹妹才是人比花娇。” 去梨园香,这条长廊是必经之路。 长廊曲折,阶下光滑鹅卵石铺路,因着少有人经过,上面攀了些苔藓。春日的阳虽不刺眼,却也透过檐边洒下了几道厚重阴影,桃花斜斜开了,从窗牖中绽开,平白添了几分春光。 曲良娣人未至,声先到。 “呦,怎么这儿就如此热闹了,还是咱们太子妃娘娘仁德,还把破败院子重新修葺了。也不知花了多少银子。” 她一身桃红色蜀锦云纹宫裙,髻上斜插三两根宫钗,侧髻上,还有步摇叮当作响。是风头十足的模样。 林今絮眨了一下眼,她怎么出来了? 白芷在她身侧,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同她说:“听闻曲大人近日在朝堂上又立了功,被陛下赏了一番。” 林今絮了然,同乔鸢鸢一道向曲良娣行礼。 “曲姐姐安。” 曲良娣没有正眼看乔鸢鸢,只将眼神落在林今絮身上,似笑非笑:“林儒人,好生巧啊。 ” 第23章 听曲2 曲良娣没有让她们起来,林今絮自然只能维持先前的姿势,时间一久,连小腿肚都在发颤。 虽说上回曲良娣私下妄议太子妃一事被惩戒,确实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是若是曲顷盈要把这笔账算在她的手上。她定是不会认的。 就在林今絮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之时,又是一阵脚步声。 林今絮抬眼一看,是崔良娣与许慈欢。 她们二人住所相邻,不知怎么的,这几日交情是愈发好了,阿姊妹妹的称呼着,便是来听戏都要二人相伴着走。 二人与曲氏是平级,三人相互行了个平礼后。崔氏将目光落在了林今絮身上,又看向许慈欢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欢妹妹,这不是你家中表妹吗?” 许慈欢见众人都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下巴微微扬起,开口时却满是歉意。 “今絮妹妹从小在家中被千娇百宠惯了,在外边也是有许多儿郎会留心照顾的。如今进了东宫,她若是有什么冒犯各位姐姐的地方,我这个族中表姐,也代她向姐姐们请罪才是。” 许慈欢惯是会装的。轻轻松松就将她的罪给扣下了。 可听见这话,崔氏和曲氏却有意无意瞥了许慈欢一眼。 她们都是家族中培养出来的嫡女,后宅里的阴私又如何不知晓。 许慈欢这一句话看似是个贴心的表姐,可实际上的心思,在场的便是乔鸢鸢都知晓。 都是千年的狐狸,又何必在这玩聊斋。 只是许慈欢似是没瞧见她们打量的目光似,她走了过去,将林今絮扶了起来。 “我入东宫之前,祖母还三令五申,说叫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妹妹。祖母说,得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小姑和妹妹,她可是惦记得紧。” 许慈欢这话一说,林今絮在心里却是止不住的笑。 那老虔婆还惦记她娘亲和她?不过是个继室罢了,又不是她的亲外祖。他们心里想的,只有一口一口把林家吃掉,好喂饱许家才是。 只是心里的话自然不会随口脱出。 林今絮反过来握住许慈欢的手。 “这不是先前娘亲去的多了,听见有些人在背后说闲话,什么出嫁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之类的。” 林今絮一边说着,还拿起帕子来摁了摁眼角。 “当初娘亲回林府时,可是哭了好一阵。便是父亲哄了好些时日才好的。” 林今絮可没有胡编乱造,不过这是上辈子的事。她在侯府过的不称心,娘亲总想来看她,却被她的婆婆,安南侯夫人陈氏,明里暗里羞辱。 等她知晓之时,娘亲早已回了林府,听闻还因此大病一场。 是她做女儿的不孝,也是她入了安南侯府,才让自己母亲被人家如此轻视。 许慈欢脸色忽青忽白,她自然知道自己的亲祖母和娘亲对待林家母女是何态度,就连她也捏不准,林今絮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许慈欢的面色如何,她们自然也是看见的,这事怕是十有八九是真的。 不由得,便连她身边的崔氏,方才挽住她的手,都松了松。 更别提什么都挂在脸上的曲氏,更是在一旁睨了他们一眼,眼底都是止不住的嘲讽。 许慈欢先前自诩为高门贵族之后,还是陛下亲下的旨意,封她为良娣。 虽是在挟恩图报,可毕竟外人是不知晓的。 可如今,她被这几人这般看着。许慈欢青红了一张脸,嘴巴张张合合许久,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出口。 她目光瞥向林今絮,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的怨毒。 这抹怨毒稍纵即逝,几乎逃过了在场所有主子的眼睛,却没有逃过跟在林今絮后头的,白芷的眼。 白芷再度看了一眼自己主子的背影,又看向许慈欢。 心里有了计量。 只不过林今絮自然也不是见好就收的。她抬眸看向许慈欢,眼里满是真切:“不过,若是外祖母和姐姐相邀。那便是被人说道,也定要回侯府的。” 她顿了顿:“毕竟侯府,可是娘亲的根。” 林今絮这话一出,还是崔氏出来打了圆场,她是崔家的姑娘,礼数教养都是极好的,也颇为八面玲珑,会处理这些事情。 “好了姐姐妹妹。”崔氏拍了拍许慈欢的手背,是为安抚。“如今咱们在这儿也耽搁久了,若是太子妃娘娘还得比咱们到的早,那可就不妙了。” 别人不知晓,她在可是早就听过林氏的名头。尚在选秀之际,便逮着了背后造谣的秀女,不仅不将事情压下,还掌掴了那名秀女。 这份心性,可不容小觑。 况且,她可是还记得,那名秀女后一日,便悄无踪迹了。听说是冲撞了哪个大人物,遣送出宫去了。 崔氏想着一边忍不住看了林今絮一眼,却见她每回怼完人,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装! 乔氏在一旁也附和着:“崔姐姐说的是,咱们娘娘可不是个好脾气的。” 林今絮听着她们二人的话,也没有开口搭话,只在她们动身之后,也带着白芷一道走了。 梨园香装修奢华,便是建楼用的木材,都是富商难求之宝。更别提木材上边精细的绣工,怕是只有国匠般的人才,才能够做出如此的手艺。 莫说是林今絮了,便是自诩看惯了珍品的崔氏,也尤为惊叹。 “不愧是书中记的梨园香。”她书读得多,早些时候便在书中看见过。 只是白文毕竟不如一见。 今日一瞧,也属实是开阔了她的眼界。 就是其余几个东宫的老人,瞧见这地方也是云里雾里的。 心中暗想: 先前怎么不知道东宫有这般的好地方。 太子妃虽未到,可她身旁的宫女却早早在梨园香门口候着了。 见着一大群主子来了,自然是先上来逐个请安,再说一下自家主子还在路上。 原本众人以为还得像往常请安时一般,等的双腿发麻才能见到太子妃。 可没成想,就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太子妃便同李侧妃一道来了。 而李侧妃怀中,还抱着一个扎着双啾啾,一双眼睛大如葡萄的小姑娘。 第24章 听曲3 太子妃到了,众人自然是稀稀拉拉地请了个安。 曲良娣资历深位份高,自然是站在第一个。 于是乎,她的敷衍态度,也是所有人都看得见的。 只是太子妃似乎今日心情极好,不想同她计较。 往日里都要挤兑几句,今日却难得的好心情,她笑意浓浓,丝毫没有将目光放在曲良娣身上。 “妹妹们都起来吧,随本宫入这梨园香罢。” 被如此的忽视,曲良娣心里一气,看向太子妃的背影时,还带了些愤恨。 “我呸。” 又是一句熟悉的话。 林今絮看着唾着太子妃背影的曲良娣,心里也觉好笑。 只是她上回已经得罪了曲良娣,她虽不怕,可也不想再平白无故给自己找事做。 于是林今絮也和其他人一般,当没有听见似的,低眉顺眼往里边走。 梨园香内里挑高约莫两丈有余,却没有二楼,上边空旷的很。 最深处是一个搭建好的巨大戏台,戏台极高,约莫有七尺。一看旁边新刷了漆的栏杆,便也能窥见这年久失修的破败。 只不过里边虽然没有众人想的这般豪华,可毕竟是盛名远扬的梨园香,便是京城中如今最大的戏楼,也堪堪比得了一二。 打扮俏丽的主子们进场,依次落了自己的座。 一人一大张桌子,面前还有摆好的茶水和小点心。甚至一旁还贴心地放上来瓜子,与痰盂。 太子妃扬起笑意,拿着戏班子掌事给她的目录表。 她象征性的问了句:“妹妹们可有想看的?” 狗腿子乔鸢鸢一如既往与太子妃一条心:“全凭娘娘心意,娘娘懂戏,自然是会选最好的。” 太子妃闻言,脸上笑意愈发的灿烂,看向乔鸢鸢时,目光里还带着止不住的赞赏。 而曲氏听了这话,眼睛不由得翻到顶上了。 她呲了好大一声。惊得最外边伺候的宫女,都猛的低下头。 自从上回被太子殿下罚过,又因兄长争气被放出来后。 曲氏怼起太子妃来,是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太子妃脸上的笑意一僵,心里不由得将曲顷盈的嘴巴给撕烂,让她再发不出这样恶心人的声音。 只是毕竟有外人在,她整理一下心绪,就当没听见曲氏的嘲讽。 “既然如此,那便点一曲,江姑娘最为擅长的 《西厢记》罢了。” 太子妃笑面盈盈,看向戏班子掌事的。 掌事的也是人惊,双手捧高接过,给足了太子妃面子。 “这西厢记,可是奴才出门的面子。娘娘,各位主子,可赏眼了。” 掌事的这话说完又拍了下手。 戏起。 娇俏的花旦像蝶一般,身段轻柔,戏腔婉转。 素日来爱听戏的,都一下被迷住了神。 只是林今絮是个例外。 她着实不爱看这些情情爱爱,最后你为我死,我为你死的戏码。 好在她的位置在后头,就算是打回瞌睡,也没人会知晓。 林今絮想着,只觉得自己眼皮子愈发的重了。 就在她眼睛快要合上之时。 林今絮突然觉得自己的腿似乎被什么东西死死的抓住。 她头皮一麻,身上汗毛乍立。 这梨园香,已经数十年未有人烟了… 莫不是… 林今絮的瞌睡意瞬间没了。 就在她正要掀开桌布时,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钻了出来。 林今絮瞬间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提在嗓子眼了。 这小脑袋不是别人,是这东宫之中如今唯一的后辈,从出生起便被皇宫三大巨头喜爱的,小郡主。 小郡主如今不过两三岁的模样,圆圆的包子脸,手里拿着个蜜饯啃的一脸黏糊,琉璃似的大眼更是滴溜滴溜转个不停,好奇打量着林今絮。 林今絮心里紧张的不行,她抬起头来,瞬间将目光放在第一排的李侧妃处。 她坐得位置太过靠后只能看见李侧妃擦拭着眼角泪书的背影。 怎么,这是没人发现小郡主不见了? 林今絮正想着,便感觉小腿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她不用想,直接低头。 就见小郡主乐呵呵的,将蜜饯拍在来她的裙尾上。 小郡主吱吱呀呀,奶声奶气,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漂亮亮,给侬。” 漂亮亮? 林今絮被这个词惊在原地。 这是在,喊她? 似乎是不满林今絮没有理她,小郡主又拿着蜜饯敲了两下。 “给侬!” 林今絮见这小家伙似乎是生气了,连小圆脸都气鼓鼓的。 她眼底莫名的染上一层笑意。 她刚要伸出手来接过,便有一双手,将小郡主从桌子底下捞了出来。 林今絮一抬头,是往常寸步不离,跟在李侧妃身边的嬷嬷。 嬷嬷满头大汗看向林今絮时,眼神里带了些歉意:“不好意思林小主,是奴婢的错,叫小郡主来打扰您听戏了。” 小郡主却不知道自己错了似的,还在吐着泡泡,在嬷嬷怀里乱窜,咯咯地笑。 林今絮下意识往李侧妃处看,见她还在专心的看戏,刚想收回眼神来,便见她又转过头来,与林今絮对视。 还带了个温和的笑。 林今絮随没反应过来,可下意识地回了一个笑。 可低下头来后,林今絮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 这李侧妃心真是大,连女儿不见了,都丝毫不慌的。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裙摆,又想起那一双稚嫩的大眼睛,顿时什么气都没有了。 若是其他宴会,她总是会多备一套衣服以备不时之需。可如今只不过在府内听戏,她自然没有想这么多。 林今絮正发愁着该如何是好。李侧妃身侧的宫女小荷,佝着身子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些什么东西。 白芷将人迎了过来。便见小荷先行了个礼:“孺人,是我家主子让奴婢来。说是方才小郡主玩闹,弄脏了孺人的衣裙。如今怕是不好换新。不如让奴婢来一试?” 林今絮微愣,却也点头:“也好,麻烦小荷姑娘了。” 小荷摇摇头,眼底带有笑意:“小主折煞奴婢了。” 等小荷三两下弄完,林今絮看着恢复如初的裙尾,眼睛一亮:“姑娘好手艺。” 只是等她刚夸完,突然前边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便听见尖叫声。 有人从戏台上摔下来了。 第25章 生变 有人从戏台上摔下来了。 林今絮听见动静,茫然抬头,便看见护栏中断了一节,而地上赫然躺着一名柔弱的女子。 林今絮眉心一皱,已经感觉到了这件事的不简单。 果不其然,坐在正中间的太子妃,先是被一惊。 后看清楚摔下来的人后,就连脸都发白了。 她声音带着颤抖,满是止不住的慌张:“快!快!速去请太医来!” “诶…”在林今絮一旁的小荷眼尖,张望了一下前边,小声嘟囔了一句:“这摔下来的,怎么是…江姑娘。” 江姑娘。 这个姓氏林今絮有些耳熟。 她转过头来,看向白芷,眼神中带着询问。 是她上回说的江氏吗? 出了这样一回事,听戏自然是不会再继续听的了。 太子妃喊来人将江姑娘挪到偏殿后,便让其他人走了。 主子们先前也没见过这场景,一个个小脸儿白的吓人,皆捂着胸口同自己身侧的丫鬟四下无人般的交谈着。 林今絮并没有在这种场景之下,和白芷多做交流。 等她将出梨园香之前,她转过头,看见乔鸢鸢似乎在低着头,和身侧的侍女嘱咐着什么。 只不过还没有等她看真切,白芷便来扶住林今絮,隐约挡住了她的视线。 “主子,咱们走吧。” 林今絮没有强求,她微微颔首,便同大家一道走了出来。 只是刚出来,曲顷盈的毒嘴便又开始了。 “真是,偏要听什么戏。看吧,”曲良娣手捏着鼻子,一副晦气极了的样子:“也不知道招惹了什么,开园第一天便要死人,晦气!” 宛氏面色有些发白,她咽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曲姐姐,您如何知晓那人已经…死了。” 曲良娣的动作一僵,随即便紧皱着眉,看宛氏如同苍蝇一般:“她可是从这般高的地方,直直砸了下来,后脑勺着地,怕是流了一地的血。” 曲良娣偏过头来,看向里边,眼神中藏不住幸灾乐祸。 “如今,倒是要看看咱们的太子妃娘娘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了。” 还没有等她继续说什么,便听见一声怒意。 “够了。” 李侧妃怀里抱着哭哭啼啼的小郡主,横扫了一眼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曲氏的身上。 她向来是东宫的泥菩萨,从未因自己的侧妃身份拿乔。像极了不会咬人的兔子。 只是如今这般温柔的人竟然发怒了,叫其他人都心里都有些发怵。 林今絮看着她怀里脸色涨红的小郡主,心下有了清明了几分。 李侧妃怕是为了小郡主而发怒的。 李侧妃与小郡主身份贵重,怕是被安排在了第一排。而方才如果林今絮没记错的话,那断了的栏杆,便是在李侧妃的位置前。 小郡主如今年纪还小,却亲眼目睹了这般的场景。怕是得病上好几天了。 林今絮想着一刻钟前,伸出手来递给她蜜饯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软。 曲氏被李侧妃这么一吼,面上有些挂不住。 可她毕竟位份没有李侧妃高,若是提及在太子心中的分量,她自然也是比不过太子如今唯一的女儿的 曲良娣嘴巴张张合合了一下,又咬着牙把其余想说的话吞进嘴里。她看向李侧妃怀中的小郡主,别扭开口。 “姐姐莫要管这里的事了,太子妃自然会管的。小郡主年幼,姐姐还是多照顾一些的比较好。” 李侧妃轻声“嗯”了一句,也没有再说什么,转头便走了。 没走远时,还能听见她吩咐下人,去请太医的声音。 热热闹闹一场戏,落得个见了血收场,所有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崔氏同她姐姐一样,有些信佛,她急急忙忙同大家告辞之后,便往小佛堂走了。 林今絮按照惯例,等位份高些的良娣们走后,自己再往外走。 只是还没有等她走几步路,便听见身后细碎的脚步声。 林今絮顿住了步子,心中有所感。 果真听见了身后的声音。 “林儒人。” 林今絮转过身来,看着是太子妃身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许是方才被训斥过了,面上神色并不太好,开口时声音也是硬邦邦的:“林儒人,我们家娘娘有请。” 林今絮眉心一跳:“娘娘是请了所有人去,还是只有本主?” 小太监一板一眼回道:“您去了就知晓了。” 林今絮心里有了计量,怕是只让她一人去。她早就感觉今日出门不会遇上好事。 只不过太子妃既然唤了,她也不得不去。 林今絮颔首:“劳烦公公带路。” 走到梨园香侧院的距离不算远。白芷在她身后又说起了一些其他的陈年旧事。 这江家大人原本是一品太傅,朝堂半壁江山都由他把持,更是教导太子,名望极高。 而这江姑娘自小也是金枝玉叶。 相比太子妃从小远在陇西郡,十三岁才入京城。这江家姑娘才是真正意义上与太子青梅竹马的。 江姑娘自小才艺双绝,江家未曾落难之际,她方满十岁时,便有京中权贵想要与之结亲。 只是后来传出了,江家姑娘要嫁予太子做太子妃的流言后,这些个想结亲的人家才少了。 林今絮如今心里有了想法。她终于知晓白芷先前为何让她注意着些江姑娘了。 也明白为何太子妃见着是她摔下后,竟如此的惊慌失措。 她们都怕这位江姑娘是太子心尖上的人。更怕自己不小心冲撞了太子心尖上的人。 林今絮整理好思绪,跟着小太监走到了偏殿。 小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娘娘,林孺人到。” 林今絮沉了沉心,提起步子走了进去。 “妾身林氏,给太子妃娘娘请安。”林今絮低眉顺眼,行了个极为标准的礼。 只是还没有等太子妃让她起来,林今絮便听见一阵熟悉的哭腔。 “小姐,奴婢有罪……” 林今絮猛地一抬头。 被压着跪在地上,眼睛都哭肿了的,竟然是…… 松萝?! 第26章 松萝 林今絮心跳如雷,她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乱了套。 怎么会?怎么会扯上松萝? 怎么会扯上她?! 林今絮抬头,撞入了一双愠怒的眼。 是太子妃。 林今絮开口:“不知娘娘唤妾身来,是为了何事?” 她侧过头来,又瞥了一眼屋内床上,一片死寂,丝毫看不出她人到底如何了。 林今絮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攥紧了,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她琢磨不透太子妃面上的神情,只是在想。 难道这次让她过来,是和躺在床上的江姑娘有关? 江姑娘出事,明眼人都知晓,如果太子妃不拿出一个人来,那若是太子追究,被推出来的就只有太子妃一人。虽说太子妃是正妻,并不会因此遭受多大的处罚,可一个治理后院失职的名头一压在太子妃身上,怕是费尽心思也难摆脱了。 林今絮想了太多太多可能性,她垂着头,只等太子妃开口。 太子妃揉了揉眉心,等了好半晌才抬头看向林今絮。 语气有些烦躁:“东宫事情繁多,林儒人便管好自己的丫鬟,莫要让她再给本宫添乱了可好?” 林今絮微微一僵。 太子妃这话说出后,似乎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林今絮斟酌了片刻, 才微微抬起头来,看向太子妃。 又瞧了一眼松萝,小心翼翼开口:“娘娘,可是松萝犯了什么事?”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松萝自小待在妾身身侧,被妾身宠坏了,若是冲撞了娘娘,妾身代松萝收受罚。” 听见林今絮的话,原先跪在地上死死垂着头的松萝,猛地抬起头来,眼眶红了一片。 她哽咽着开口,声音却响亮得很:“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应该同许良娣身侧的侍女起了争执,不小心撞到嬷嬷。” 松萝狠狠磕了一个响头:“都是奴婢的错,如果娘娘要罚,就罚奴婢好了,和儒人无关。” 林今絮拼凑起松萝的话,这才知晓原委。 今日没让松萝跟来,便给她派了个取份例的活。又是不知道为何,竟然和许慈欢屋内的婢女起了争执,怕是推搡之际,撞坏了正院的嬷嬷,被告了状。才有了如今的事。 林今絮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若只是底下人的事便好,左不过是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并没有多打紧。 总之,她可是尤其不愿,同这江姑娘的事扯上关系。 林今絮又看着哭红了眼睛的松萝。心中掀起一阵阵的涟漪,心疼得很 她惯是疼爱松萝的,尤其是因为前世对不住她,这辈子对她更为偏爱。 只是如同白芷说的一般,这是东宫,若不让她多吃一些亏,长长记性,日后怕是连人都被别人卖了,还在替人家数钱。 林今絮看向太子妃,语气诚恳:“请娘娘责罚。” 太子妃看着这主仆二人,眉心更是皱得很。 上回因着林今絮侍寝时不好好伺候太子,偏要去外边消食,才有了后边曲良娣的事。 说实话,曲氏被罚,她是乐见其成的。 可是竟然是因为林氏的无意之举,还叫东宫众人都在私底下讨论她善妒,才让人叫曲氏不能侍寝。 如今,她对着林今絮,可谓是喜怒掺半,心情复杂的很。 只是… 太子妃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江姑娘。 只觉得自己的头更是疼的很。 相比江姑娘的事,侍女们起的争执。显然不是什么大事。 太子妃如今让她来,也只是稍稍提点罢。 太子妃看了一眼松萝,又偏过头来看向林今絮:“入了东宫,都是东宫的人。好好管教下人,莫要让人再闹出这般的事了。” 她叹了一口气:“本宫知晓你和许氏是表姐妹。却一个为良娣,一个只册为儒人。” 太子妃看向她,眼神里带了些复杂:“若你心中有怨,本宫也是能理解的。只是,撺掇侍女的法子,太上不得台面。今日,本宫先放过你这个小侍女。只是日后,长点脑子才好。” 林今絮长长松了一口气她真心实意开口:“谢娘娘。” 她自然是听得懂太子妃话里的意思。只不过她并不想反驳。 她对许慈欢有怨是真的,只是不是因为许慈欢为良娣,她只为儒人。 不过… 林今絮低下头来,若是太子妃这般认为的,她自然也是不会挑明。 看得她和许慈欢不合,太子妃怕是高兴都来不及。 太子妃摆了摆手:“回罢,本宫这事多着。日后,莫要因为这样一些小事再闹在本宫的跟前了,可知晓?” 太子妃这一句话,不仅是说给林今絮听的,更是说给自己身边的侍女听的。 林今絮颔首告退:“谢娘娘。” 等到把松萝从里边领出来之后,林今絮看着天上微微刺眼的日光。 只觉得自己背后的衣裳都有些浸湿了。 她方才紧张了。就怕是绕进了这东宫女人的争斗之中,平白无故做了背锅的棋子。 还好,太子妃只是为了松萝的事来提点她。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松萝哭丧着小脸,低垂着头跟在林今絮的身后,抽抽啼啼的,好不可怜。 林今絮转过头来,看着她这样一副可怜的模样,伸出手来,戳了一下她的脑袋。 “还好太子妃没有追究你,明日,记得自己去库房里挑些东西出来,曲给嬷嬷道歉。” 松萝闻言,哭得更是厉害。只是如今还在外边,她不敢像以前在林家一样,直接扑在林今絮的怀里哭。 “小姐,是奴婢不好。让您在太子妃跟前挨骂了。”她一边哭着一边用只有她们二人的声音骂道:“可是您不知道!许良娣身边的宫女,也是她从宫外带来的。她嘲讽奴婢就算了,可还骂林家,骂少爷。” 她越说着越来气。 “骂奴婢,奴婢能忍,可林家,您,和少爷对奴婢可是有再造之恩,奴婢可忍不了她这般恶毒的嘴!” 林今絮眼眸微微一动。 她没有想到,这其中竟然和林府与许家的事有关。 她开口:“她骂哥哥什么了?” 松萝表情一僵,她原本不愿说。可在林今絮逼问之下还是小声开口。 “她说…她说,少爷是祸水,勾引他们家世子。” 第27章 写信 祸水,勾引她家少爷。 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林今絮竟然忽得分辨不出究竟是在说些什么了,只觉得头胀脑昏,怒气涌来。 而前世的惨痛记忆,也一如潮水一般,一下涌入了林今絮的心头上。 她手上的力度慢慢收紧,指甲似乎都要钻进肉里去。 这一世,许慈晖无法在她身上下功夫,竟然想在她兄长身上图谋什么不成?! 林今絮与许慈晖上辈子做了三年的夫妻,自然知道他的秉性。所谋求之事,只怕是用了肮脏的手段,也定要谋取来的。 林今絮左思右想,等回到了房中后,才郑重其事唤来松萝。 松萝今日被吓着了,也自觉丢了自家主子的脸面,林今絮唤她过来之时,一双眼还是通红。 松萝低垂着眼眸,声音有些哽咽:“小主,是奴婢不好。奴婢不应该被她们三两句话便心神不宁,还闹出如此大的篓子,让太子妃寻到您的错处。” 她是林今絮的家生奴才,自然是一心向主的。松萝对着林今絮狠狠的磕了一个响头:“小主,是奴婢先前心性不定,求您处罚奴婢。好让奴婢长长记性。” 林今絮看向松萝,眼底里满是心疼与恨意。 心疼松萝如今胆战心惊,将错处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又恨许家,恨他们如同吸血蛆一般,死死咬着林家不放手。 林今絮死死咬住下唇,逼着自己不哭出声来。她上辈子流的泪够多了,这辈子,便是一次都不想流了。 林今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步上前,将松萝扶起来。 玉兮楼的门关得严严实实,便是白芷也在方才被林今絮寻了个事由,给支了出去。 林今絮握紧松萝的手腕,又逼她不得不抬头与自己对视。 她的眼神坚毅,仿佛聚集着力量。便是松萝一看,连泪都止住了。 林今絮握住她的手腕,二人肌肤相贴,林今絮身上的热度,激得松萝浑身发烫,便是今日里的屈辱、恐慌、后悔,也似乎一下子消失殆尽了。 “小主…” 松萝张了张嘴,嗫嚅着,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松萝,”林今絮定了定心神,她的声音也在颤抖,只不过极力得压制着自己,为了让松萝安心,也为了给自己个点支着,不至于立马倒了下来。 “如今入了东宫,我最信任的人,只有你。”林今絮死死盯着松萝,眸子漆黑一团,这话是造不得半分的假。 “奴婢,奴婢知晓。”被林今絮这么一盯,松萝只觉得鼻尖又酸涩了起来,只是她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泪再度落下,惹得林今絮挂心。 “这东宫,无论是先前曲氏被关,还是今日那名姓江的姑娘的事。皆是不容小觑。外边的世家大族,内院中尚且未了一顿饭食,一批布,争得个昏天黑地。这东宫中也是一样。”林今絮眼睛里亮亮的,“只是这里与外边不同。皇权在上,东宫中争得是宠爱,是体面。” 宠爱一如曲氏,虽有她在外兄长的缘由,便是太子妃她也敢对上一二。 体面一如李侧妃,因着诞下了小郡主,在这东宫之中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林今絮沉了沉声,继续说道:“我不愿争斗,可更是不想被别人做了筏子,落得全家都没个好下场。所以…”她抬头看向松萝,“这玉兮楼,唯一的出入口,便是只有你了。” 松萝是幼时便从母亲那儿指派来伺候的,这么多些年过去了,虽说是主仆,可私下更像极了姊妹。 自然,这是林今絮所想。在松萝处,林今絮永远都是她主子,任何人,包括她自己,都是越不过去的。 松萝泪眼婆娑,她重重地点头:“奴婢知晓的。” 方才磕头磕得重,又被太子妃的人押了段时间。松萝整个人狼狈得很,便是脸上都是脏兮兮的额头也隐隐有些红肿。 林今絮只心疼地看着她,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发。 “我知晓你是一个聪慧的,不用我多说,便知如何该在东宫中立足。”林今絮话语温柔:“只是你也需知晓。玉兮楼永远在你身后。只要有我在一天,我断不会再让你受这般的委屈了。” 她跟哄孩子似的,轻声问道:“可好?” 这样一下,又叫松萝红了眼眶。 只是松萝自己的心稍稍定了一下,又忧心其他事了。 “小主,那许氏那边的事?”她看向林今絮,眼底满是担忧。 松萝知道自家主子与兄长的关系,不是高门大户中少爷小姐们只有骨血相连的平平之交。而是十余年如一日的亲近,打断骨血连着筋的亲。 家中之人,永远都是林今絮放在心里的首位。 如今松萝不知晓,怕是林今絮也不知晓。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会让许慈欢的一个小侍女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林今絮如今也在想这件事。 林家现如今官位并不高,手里也没有实权,便是被夫子判前途亨通的兄长,如今也才刚起步罢了。 更别提她这个仅仅八品的太子儒人。 林今絮垂眸。她虽不愿意争斗,可自然是要护自家人周全的。 林今絮沉思了片刻,转过头来看向松萝,开了口:“你且先去洗漱,让白芷备上纸墨给我,待会儿我写一份信,送出东宫。” 松萝听着眼睛一亮。她就知晓自家主子一定是有谋算的! 她重重地点头:“是,奴婢知晓。” 松萝的速度极快,她刚从内室走出去不久,便见白芷端了笔墨纸砚进来。 林今絮一瞧,便也知晓,这些都算不上好。 只是她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沉坐在桌前,迎着夕阳,开始提笔。 等她写完,林今絮抬了眸子,见松萝已经止不住睡意,脑袋一栽一栽的。她又抬眼一看,就连烛芯都不知道被剪了多少次。 外边早就漆黑一片。 松萝听见动静,睁着惺忪睡眼。 “小主,您写好了?” 林今絮将信分别放入两个信封。 她看向松萝的眼睛,开口道:“左边的信,替我转交给母亲。”林今絮指尖落在她右手的信封上,点了点。 “这一份,替我送入宫中。” “宫中?小主,送与何人?” “四公主。” 第28章 回信 两封信,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便是过去数日,都没有半分的回应。 松萝如同炕上的蚂蚁般乱转,倒是林今絮,却是丝毫不见的慌乱。 还饶有兴致问了一句白芷:“那江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白芷正修剪着花枝,听着林今絮的话,停了手里头的动作,转过头来看向林今絮:“回小主,奴婢上午听了一嘴,说是江姑娘如今已经醒了。只是…”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只是下半辈子,这戏,怕是唱不了了。” 林今絮一听,也顿时觉得可惜。她虽不听戏,可好坏还是分得清的。 只可惜了那江姑娘,年少时便被抄家。如今这般年岁了,唯一倚靠的营生,却也一夕之间没了。 林今絮又问:“那断栏之事,可有眉目了?” 她不信太子妃是个蠢笨的,在开梨园香之前,连这般重要的地方都未曾检查到。 要么是戏班子中,早有看江姑娘不顺眼的人,要么就是… 太子府中,有人忌惮江姑娘,故意而为之。 只是林今絮向来只是想听个热闹,这些弯弯绕绕之事,她不想掺和进半分。 白芷摇了摇头:“尚未。” 林今絮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只“哦”了一声,便转头问道:“今日小厨房做什么?” 白芷如今也已伺候主子两月有余了,自然知道她的秉性,笑道:“放心主子,奴婢特意去安排了,今日有一碟荤菜两碟素材,还有特意讨的一碟点心。听说是牛乳饼,软糯酥脆得很。” 林今絮一听,顿时也有了胃口。她点了点头:“好。” 却又想到了什么,带了些憧憬:“上回有好几个肉菜的时候,还是上回了。” 白芷低下头来一笑,没有立马接主子的话。只顿了顿半晌才说:“小主日后的机会多着。” 林今絮摆了摆手,只当是奉承。 没过多久,便见松萝紧紧护着怀里的什么东西,一脸喜气洋洋走了进来。 林今絮见状,急忙站起身来,伸出手来,把松萝头顶的树叶子给摘了下来。 如今已到春末,更是暖和。松萝方才回来之时应该是小跑了两步,额间都有些出汗,只是她自己未曾察觉到。 “小主,夫人的回信来啦。” 距离上回的送信,如今已过了半月有余, 终于有回信,叫林今絮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接过从松萝护在怀里的信,坐回书桌前,慢慢展开。 林今絮看得仔细,见着信中是一首娟秀的小楷,自然认出来了这是出自自己母亲亲手,没有假手于人。更是上心了些。 等林今絮看完,眉心却微不可察的一皱。 松萝察觉到了,只眼巴巴的问:“小主,夫人这是在信中说了什么?” 林今絮合上了信封,开了自己的妆奁,将这一封信塞入最底下。 “娘亲说,哥哥先前去的书院,夫子请丧假,便指了哥哥去另一家书院求学。只是…” 林今絮张了张口,顿时有些欲言又止:“那一家书院中,为首的,便是许家的世子。” 松萝眼睛瞪大了。她虽然到如今都不知晓,这许家作何要与林家为敌,先前好好的姻亲不做,偏要什么事都争上一回。连林今絮入了东宫后,许慈欢也后脚便跟了进来。 可她心系林家,惯是看不得林家的人受欺负。 松萝嗫嚅了下,才开口:“那小主,如今该如何是好?” 听上回许慈欢身边丫头的话,怕是林贡溪入新书院,已经有段时日了。也早就与许家的人有来往。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如今坐得地方跟针刺一般,左右不得劲。只不过兄长的事,她向来都不予以置喙的。 林今絮默了默,又书信了两份,叫松萝找机会送出去。 一封是给母亲的回信。母亲在信中除去说了兄长的事,也同样记挂着她,问了林今絮在宫中的近况如何。 林今絮不想让母亲担忧,尽捡着些好的说。 其中自然也有那两回的侍寝。 毕竟在母亲眼里,入了东宫,得到了殿下的喜欢,若是日后能有这般的幸运,诞下麟儿。是比其他任何事都要紧的。 而另一份信,林今絮是寄给自己先前未入东宫时,执掌的营生处的。 她挂心兄长,却也知晓科举之事对于兄长尤其重要。再次更换书院,是不到万不得已之举。 可是若让兄长每日同那许慈晖一道。却让她日日夜夜都睡不好觉,只怕重蹈了前世的覆辙。 林今絮思来想去了许久,才寻到了一个她觉得较为妥当的法子。 便是给兄长身边,加上几个有拳脚的仆人。 若只是稍稍懂些拳脚的,林今絮也不会这般的放心。她要寻的人,是先前在江南镖局做过的镖师,走南闯北一路来,多少风雨未曾见过,依旧得了个全须全尾。 便是朝廷都没办法的土匪窝,也没在他身上讨得半点的好处。 林今絮想,若是兄长身边有这般的人护着,她在东宫,也是安心许多的。 只是这终究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林今絮叹了一口气,如今,便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白芷见她愁眉苦脸的,就连往日里爱吃的几道菜,都只草草动了几筷子。 她沉默了许久,还是上前同林今絮开口:“小主。” 见着是白芷,林今絮强打起精神,开口:“白芷,怎么了?” 白芷摇了摇头,只是说:“奴婢是想说,如今小主卦心,可终究不是个法子。归根究底,还是得林公子自己立起来才是。” 林今絮这些事情从来没有蔽着白芷。疑人不用,况且同在一个屋檐底下,外边的粗使侍女还能够蔽着的,可若是一直蔽着白芷,也不是个法子。 于是林今絮索性也让白芷知晓究竟是何事。只是细究起来究竟如何她还是有些不知晓的。 只不过虽是如此,便是林今絮着人送出的信,尤其是进宫里的那一份,其中的门道,便也少不了白芷的帮忙。 如今白芷掏心掏肺的说,林今絮又如何不懂。 她只看着前方,叹了一口气:“那且要看看下半年的科举了。” 距离秋闱,只剩四个月的时日了。 第29章 秋嬷嬷 林今絮知晓白芷的意思,林贡溪之后不出意外,便是要入朝为官的。 既然入朝为官,那便也躲不过许家去。 毕竟许家除去是他们的外家,还是安南侯府,身份地位不可谓不比他们林家高。 如今她再怎么阻止林贡溪与许家人接触,也只是短暂的。日后只有林贡溪自己能做出一番业绩出来,叫他在朝堂上立稳了,才能有对抗许家,对抗许慈晖的机会。 况且,林今絮这些日子将这件事想了个通透。 她被困在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中了。明明这些事都还没有发生,自然会有回旋的余地。 尤其是兄长的事。 上辈子,许慈晖敢如此肆无忌惮的羞辱林家,羞辱林贡溪,不过是因为林大人被贬,林家后继无人,满门的风评皆因为她这个外嫁的女儿受损了。 可今世已然不同了。她虽嫁给太子,只是一个儒人,可却也有了与许慈欢分庭抗争的能力。 上辈子,许家的富贵,有多少是许慈欢挣回来的。林今絮知晓的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这辈子,她不会让许慈欢占一分毫的好。 林今絮想清楚了,便也将这事抛之脑后。只等兄长身边多跟一个习武的护他周全,才叫她彻底的安心。 思绪理清,林今絮只觉得自己的肚子又开始饿了。 她揉了揉没吃什么东西的小腹,有些眼巴巴看向白芷。 白芷已经在她身边伺候的熟练了,看着林今絮这样一副表情,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白芷从外边端来牛乳糕,还配上一杯花茶。 “小主仔细些吃,莫要积食了。”她看着林今絮有些忙不迭往嘴里送,又笑道:“还好奴婢瞧着小主食欲不佳,特意留了一小碟糕点,否则若是要等到晚膳时,怕是小主又会吃多了。” 林今絮知晓白芷这是为自己好,也不多拿乔,只在咽下去糕点之后,看向白芷:“还好有你。” 松萝正巧从外边回来,听见这话,又努了努嘴,装作不开心道:“小主心中没有奴婢了,只有白芷姐姐了。” 白芷虽知晓松萝也是在说笑,却还是赶忙拍了拍松萝的手:“这是在说些什么,谁人不知松萝妹妹在小主心中的地位,便是白芷十年都赶不上的。” 如今在玉兮楼内,林今絮也纵着她们说笑的,给平淡的屋内增添几番趣味。 只是正当她们说笑之际,外边的丫鬟掀开帘进来。 “小主,许良娣来了。” 屋内笑声似乎被按了开关似的,戛然而止。 就连林今絮也敛了眼底的笑意。 她淡淡的开口:“请良娣进来吧。” 许慈欢入了内屋时,便察觉到了整个屋子有些僵硬的气氛。 她抬头看了一眼屋内的几个侍女,以为是松萝与太子府分给林今絮的宫女起了口角,不甚融洽。 果真是那个蠢笨女人生出来的,便是下人都不知道该如何管。 许慈欢瞥了一眼林今絮,微微收敛了一下眼底的嘲弄,上前握住林今絮的手:“表妹,我是替上回的事,来同你道歉的。” 林今絮缓缓把自己的手从许慈欢的手里抽出,她规矩的行了一个礼,急切想要和她摆脱关系的模样:“许良娣安,不知今日来玉兮楼,是有何要事?” 许慈欢的笑意僵硬在脸上,不过她道行深,脸上的不悦稍纵即逝,让人一瞧,如今的脸上也只挂着得体,稍显亲昵的笑意。 “絮儿快快起来,我们之间作何生分了?日后小姑若是知晓,定要难过的。” 许慈欢说完这话,也没有等林今絮说些什么。只摆了摆手,让自己的侍女将东西送来。 “这是我父亲兄长特意托人送进来的字画。”许慈欢小声说:“殿下的生辰礼快到了。我知晓妹妹屋子里怕是拿得出手的玩意不多,便特意让你舅舅和表哥寻来的。” “你一份,我一份。咱们都是许家的女儿,不分你我。” 太子殿下生辰? 林今絮先忽略了许慈欢其他的话,只想到这几个字。 她有些疑惑抬头,看了白芷一眼。 白芷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确实如此。只是,许家的东西,许慈欢的东西,她是一点儿也不想沾染上。 可既然许慈欢来,想要和她重修于好。林今絮自然不会落了别人的口舌。 在外边,总得自己占理,才好料理别人。不是么? 林今絮淡淡一笑:“多谢良娣了。只是,这般贵重,妾身不太好收下才是。” 许慈欢闻言,眼睛一亮。她觉得林今絮没有把话说死,只不过是因为脸皮薄,不好意思当下就收罢了。 于是又是开口了好几回,颇带了些强硬的姿态,才让林今絮收下。 许慈欢看着白芷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整理妥帖,放入库房内了,才松了一口气。 转过头对着林今絮,尤为嘱咐道:“太子喜画,这些可是许家好不容易为你寻来的,便是想我们二人能够在太子府里相互有个照应。你可莫要让许家的努力白费才是。”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笑都要僵了。只是对着许慈欢,她只能顺着许慈欢的意思,点了点头:“表姐,我知晓了。” 她看了一眼天色,有了送客的意思:“只是今日已然不早了,要不…” 许慈欢闻言,看了一眼外边的天。 日头尚好,自己来才不过半个时辰。 许慈欢一噎,也知道她是在劝自己走。便是面上方才一直维持的神色,也有些垮了下来。 许慈欢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时。 就听见外边有一阵嘈杂的动静。 许慈欢转过头看向外边。林今絮也随着她的目光一道看了过去。 一个面上横肉老气横秋的嬷嬷未曾过了通传,便闯了进来。 她大脸盘子上,一副芝麻眼满含算计,扫视了一整圈,最后落在了林今絮与许慈欢的身上。 “正好,许良娣如今也在这。那请许良娣与林儒人一道,同老奴走一趟吧。” 林今絮拧紧眉头开口:“嬷嬷是何人?” “太子妃院中秋嬷嬷是也。” 第30章 指认 林今絮先前听说过这位秋嬷嬷。 听闻她是迟贵妃身边的老人了,因着太子开府,太子妃嫁入宫中,便被一同送进来辅佐太子妃一道治理东宫的。 只是她为人狠辣,从来看不起庶出侧室一道的做派,除去太子妃,原先东宫中的其他三位老人,见着她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林今絮想到这,整理了脸上的神情,开口道:“不知太子妃娘娘寻妾身何事?” 秋嬷嬷冷哼了一声,芝麻眼往上一翻,却因着实在是太小,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容你置喙的?还不快去。若是耽误了正事,便有你们好果子吃。” 还没有等林今絮开口说些什么,许慈欢便站起身来,让婢子给秋嬷嬷怀中塞了些什么。 “嬷嬷辛苦,妾身马上便去。” 秋嬷嬷掂了掂手里的分量,这才面色好看了一些。 她睨了一眼林今絮,才又看向许慈欢,开口说道:“具体的老奴也不知道为何,只晓得,是和江姑娘上回的事有关。二位便别多想了,早些去才是正道。否则…” 秋嬷嬷吊尖了声音:“就有人有好果子吃喽。” 江姑娘上回的事?不就是在梨园香看戏时,众目睽睽之下摔下戏台的事吗。 林今絮眉头一皱,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只是还没有等她多想,许慈欢便拉了她胳膊。 许慈欢的手劲大,一下扯得林今絮“嘶”了声。怕是掐到肉了。 只不过许慈欢却没有这般的自觉:“表妹你也不是什么金贵的身子,就别矫情了,快些走才是。”她往前走了几步,才又扭过头来补充道:“别让太子妃看了咱们许家的笑话。” 林今絮在后头听着,只觉得好笑。 什么咱们许家,那是你家,和她林今絮可没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如今这个节点,林今絮自然不会想再和许慈欢再起争执。她抬眸瞥了白芷一眼,叫她跟上来,同自己一道去见太子妃。 白芷意会到林今絮的意思,交代了一下小宫女玉兮楼的琐事,便跟在林今絮的身后提起步子往外走。 玉兮楼在东宫左上角的位置,位置有些偏僻,算不得太好,就连往常去太子妃那儿请安,步子稍快一些,都得走一刻钟。 如今更是急急忙忙,赶到太子妃的正院时候,林今絮擦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都有在冒细细的汗珠了。 只是等林今絮仔细一瞧,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怎么……这是整个东宫的人都到这儿了吗? 别说是林今絮了,就连许慈欢也皱了皱眉,不知道太子妃这是要做什么。 乔鸢鸢原先左顾右盼,可见着许慈欢,倏得眼前一亮,快步走上前来,握住了许慈欢的手腕。 “许姐姐,今日太子妃娘娘召唤我们,是为何啊?” 许慈欢与乔鸢鸢本就不熟,她一下如此亲近,也叫许慈欢有些颇为不适应。 她将自己的衣袖从乔鸢鸢手中脱开,勉强笑道:“这,本主也不知晓,一会儿咱们进去了,不就知晓是何事了吗。” 林今絮看着不远处的二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处。 盯得久了有些出神,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乔鸢鸢已经注视她许久了。 林今絮一愣,下意识颔了首,回个笑。 乔鸢鸢也颇懂礼的行了个礼。 不多时,正院的宫女来唤她们了,说是太子妃娘娘有请。 正院内,太子妃神色疲倦,眼下乌青极重,一看便是这几日没有睡好觉的样子。 众人鱼贯而入,皆是规规矩矩的请安:“妾身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平日里还算仁慈的太子妃,如今却半晌都没有动静。 她坐在貂皮靠椅上,眉心紧紧皱起,而左手正捏紧着眉心舒缓着。 正院内一片寂静无声,就连平日里跳脱最甚的曲良娣,也是一副规规矩矩恭敬至极的态度。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林今絮只觉得自己的小腿肚都在打颤了。 太子妃才悠悠的开口:“都起吧。” 她睁开眼睛,凤眸微微眯起,扫视了一圈人,才道:“你们可知晓,本宫唤你们来是为何事?” 除去方才许慈欢塞了的荷包,其他人怕是也早就得到了消息,只是如今都跟双耳失聪似的一声不吭,仿佛真的是什么都不知晓一样。 太子妃扯了扯嘴角,她自然是知道这东宫中众人的秉性。 淡淡开口:“先前梨园香那一日,除去宛儒人同本宫告了假,其余人都是瞧见了,那江姑娘都是如何跌落下来的。” 太子妃顿了顿,扫视了一圈,才继续说道:“江姑娘这事,本宫也定要给一个说法在的。好在江姑娘如今身子有了好转,不至于丢了性命。” “至于这说法,本宫这些日子可是费尽心思,才查到,这栏杆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便是,谋害江姑娘。” 这话虽是太子妃如今才说出来,可在当日梨园香一事之后,便是连林今絮都猜出来,这怕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至于缘由,是不想林姑娘进东宫分宠,想要了她性命,还是借刀杀人… 都得看后面太子妃手里头有的证据。 太子妃扬了扬手,示意身侧的人。 她身旁的秋嬷嬷扬声道:“将人给我带上来。” 众人的视线一下就聚集在了门口,只见一个鹅黄色宫裙的小宫女,被捆绑着由嬷嬷扔了进来。 她身上衣裳早就不成样子,就连原本十根纤细的手指头,如今都在往外渗着血。 林今絮看着有些出神,心里起了一股恶寒。 虽然上辈子她在侯府之中,见多了这些阴私的腌臜事,可如今在东宫,也是这辈子头一回。 便是先前在选秀之时,见到的也多是不见血的算计。这血淋淋的,摆在台面上来的,确确实实是第一回。 别说是林今絮,便是其他小主,见到这副场景,依旧也是一副吓白了脸的模样。 太子妃扫视了一圈众人的神情,淡淡开口道:“这婢子已然跟我交代清楚了,是谁指使她做的。而这凶手,便是你们其中一个。” “来吧,指认凶手吧。” 鹅黄宫裙小宫女抬着血淋淋的手,颤巍巍的开始指。 她指尖微顿,在许慈欢,与林今絮之中停下。 第31章 捆绑 林今絮见她似乎是要指自己,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只是还没有等自己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她的手,又往一侧偏了偏。 林今絮跟着她指尖的方向,往身侧一瞧。 是许慈欢。 她眸色微微一动,心中竟开始翻涌出其他的情绪。 “嘀嗒——” 宫女的血,滴落在了铺满光洁大理石的地砖上,晕开了一片氤氲。 太子妃震怒,狠狠拍了一下身侧的檀木桌,震得茶盏都翻出一道道波痕。 她指蔻鲜红,指着许慈欢,没有容她开口,便道:“来人,将许氏给本宫拉下去,关入牢房。” 许慈欢被这一系列的变故惊得连话都说不出。 等到两个健硕的嬷嬷走在她身边后,许慈欢才跟魂魄回体一般,一下回过神来。 她脸色煞白,如今说起话来,都是磕磕巴巴:“娘娘!娘娘冤枉!” 许慈欢的头死死磕在地上,她头脑不清晰,却也从方才那宫女身上,隐约猜到了自己若是被拉下去的后果。 “娘娘,妾身与江姑娘从不相识,况且妾身如今不过入东宫一个月,当日的梨园香,也是娘娘您唤了婢子来通传,妾身才知晓东宫有这一处地方。况且妾身这些日子,除去在自己屋里闲来无事看看书,便是去玉兮楼同表妹叙叙旧。” 许慈欢乱了一瞬,立即开口,她言辞通畅,有理有据。竟让太子妃迟疑了起来。 许慈欢急忙又补充道:“妾身是如今东宫中入宫最迟的一个,便是连自己屋子里的宫人都有些认不全,又如何来的本事,让东宫原本的丫鬟,能为妾身所用。” 她头压在地上,丝毫不敢抬起来:“妾身愿以死明志,此事与妾身,无半分的瓜葛!” 林今絮就在她的身侧,自然是知晓许慈欢如今发抖的厉害。 只是在这种处境之下,许慈欢都能如此顺畅地说出这些话来。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先前是有些小瞧她了。 上辈子许慈欢能在东宫笑到最后,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林今絮垂下眸子来。 如今虽然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推了许慈欢一把,让她这么快就在太子妃面前栽了个跟头。 林今絮虽然被东宫的争斗吓了一跳,可她绝非圣母。 自然是不会为了上辈子害她的人开口辩解的。 只是她不想说,不代表许慈欢不想拉她下水。 就在林今絮出神之际,许慈欢拉住了林今絮的衣袖。 “娘娘若是不信,可以问林孺人,她能替妾身作证!” 许慈欢这话喊得响亮,就连太子妃的目光,也从她的身上,缓缓移到了林今絮的身上。 林今絮只能低垂着头,心中却早就将许慈欢给骂了个千百遍。 太子妃悠悠开口:“既然许良娣提到你了。林孺人你便说一说,这些日子许良娣究竟同你聊了些什么吧。” 林今絮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不让自己对许慈欢的厌恶明晃晃的摆在脸上。 她抬头,看向太子妃:“许良娣这些日子,只有今日午后来了妾身的玉兮楼。至于其他的时候,妾身也不知晓许良娣是在何处。” “哦?”太子妃饶有兴致,又看向许慈欢:“林孺人说,你只有今日去她的玉兮楼。又怎么如此凑巧,是在本宫审问出什么的时候…恰好在玉兮楼呢?” 别说是许慈欢了,就连林今絮听到这一句话,都猛猛地吸了一口气。 她已经猜到了。 太子妃不仅想让许慈欢背上这个罪名,还想连带着她一块处置。 不为别的,仅仅因为,她是东宫新人之中,唯一一个侍寝过的。 还是许慈欢血缘上的表妹。 这是个多好的理由啊。 林今絮只觉得,若不是这件事涉及到了她自己,她只想拍手叫好。 太妙了简直是,一个套一个套的让她钻。 林今絮如今也猜到了一二。她怕是要先帮许慈欢摆脱了罪名。这样,她身上莫须有的污蔑,才能彻底的摆脱。 至于许慈欢。她上辈子如何搓磨自己的,这辈子,林今絮想。她也要由她自己,一点一点的报复回去。 林今絮声音沉沉的,却还是开了口:“先前妾身与许良娣有些口角。许良娣今日是来同妾身赔罪的。至于娘娘您想说的,确实是…相差甚远。” 许慈欢也咬紧了牙关:“娘娘若是觉得,这件事与妾身有关系,那便让这丫头拿出证据来才是。” 这一句话已经打在了太子妃的脸上,明晃晃的说,太子妃如果没有证据,那便也是冤枉人了。 曲良娣与乔鸢鸢对视了一眼。曲良娣适时的开口:“怎么,许良娣这是开始质疑太子妃了?” 平日里曲氏都是与太子妃作对的第一人,如今竟然开口向着太子妃了。 别说是太子府里的新人,便是太子妃都有疑惑地看向她。 只是曲氏似乎没有意识到其他人的困惑,再度开口:“表姐妹,一道入了东宫,自然是一条心的。” 她哼了一声:“说是什么起了口角,怕不是刻意在外边,做给我们这些外人看的。” 曲氏这一句话已经是明晃晃的挑拨离间了。 就连太子妃,也目光深沉,看向她们二人。 可是就连林今絮也觉得,她这话说的,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只要在外面,林家和许家的关系没有彻底断。那在东宫之中无论她们二人再怎么斗,在其他人的眼里,林今絮与许慈欢的利益,都是捆绑在一起的。 这便是姻亲的恐怖之处。 只是林今絮,却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奇怪,太奇怪了。 她皱着眉头,与曲良娣对视。 曲氏一偏过头来,便撞进了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眸子里。 她吓了一跳,就连声音都有些结结巴巴的:“你,你看我做什么。” 林今絮摇了摇头,她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漠如水,说的话,只像是陈述,不带有丝毫的感情。 “妾身只是奇怪。” “哪里奇怪了?” “妾身奇怪在…曲良娣与太子妃您不合,整个东宫皆知。那今日她出头,替您不平,究竟是为何呢?” 林今絮目光灼灼,看向曲顷盈。 在没有物证的时候,转移话题,便是另一种证据。 第32章 鸢鸢 整个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又一下从林今絮的身上,转移到了曲良娣的身上。 是啊,曲氏向来与太子妃不和,这是整个东宫皆知的事,从来不是秘密。 就连她上回被太子关禁闭三月,也是因为在背后议论太子妃,受的惩罚。 如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太子妃站在一边。 这其中的变化,不由得引起了其他人的兴趣。 连太子妃,也颇有意味的看向曲氏。 曲氏原本就凭借着兄长的功勋,与她这一张芙蓉面得宠的。若不是因为一张嘴,这侧妃的位置,怕是得换人来坐。 如今被这般多的人盯着。曲良娣只觉得自己喉咙发堵,便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你!”曲良娣的脸涨红了,她指尖颤抖,指着林今絮:“你简直巧舌如簧!” 曲氏转过身来,看向看着她目光有些探究的太子妃:“虽说妾身与娘娘往日里总是有些不对付。可那是先前的事了,不作数。” 她冷哼了一声看向林今絮:“如今可是事关人命,哪里是往日里的那番场景!” 林今絮“噢”了一声,伸手指了一下。 “那小主,您这袖口上的红呢?” “什么?”曲氏没过脑子就说:“本主怎么可能会弄在自己身上,明明是…”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声音突然卡壳了,脸涨得通红,半晌都说不出后边的话来。 林今絮挑了挑眉:“明明是什么?曲良娣。” “明明是,您吩咐了将这抹红弄在别人的身上,好让这丫头指正。所以您小心避着,万万不会在您身上有。” 林今絮似笑非笑的看着曲氏:“您说,妾身的话可对?” 林今絮这话一出,许慈欢后知后觉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急忙低下头来看向自己的袖口。 果不其然,不知道何时,此处竟然被染上了一片片的红。 她今日穿的衣裳是淡粉色,如若不仔细看了,其他人是万万看不出来的。 许慈欢脸色煞白,她跪着往前走了两步,朝着太子妃磕头:“娘娘明鉴!这宫女的话不可信!怕是有人和她里应外合,故意陷害妾身才是!” 她顿了顿,又想到什么,急忙补充道:“方才妾身进殿之前,乔奉仪莫名的来与妾身交谈。这抹红,怕就是出自乔奉仪之手!” 只是等许慈欢说完,她又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之处。 除去如今的新人还没有明显的站队,原先东宫里的老人,可都是有着自己的立场。 而乔鸢鸢,一向是太子妃底下的人。 这便是乔鸢鸢虽只是个奉仪,却还是在东宫活得滋润的原因。 许慈欢这一番话,无疑是往太子妃的脸上打。 果不其然,太子妃听闻这话,脸上带了微微的愠怒。 她怒极反笑:“怎么,许良娣这是话里有话,认为是本宫做的这个局,指使这宫女和乔奉仪,刻意想要构陷许良娣?” 太子妃咬紧了刻意二字,许慈欢如今还只是一个初出闺阁的十六岁姑娘,虽心机颇深,可毕竟年岁摆在这。 听着太子妃的话,半晌都没有开口再回些什么。 林今絮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又得自己开口说些什么了。 若是其他时候,林今絮当真是一句话都不想替许慈欢说。 可如今也是牵扯到了她自己头上。 林今絮抿了抿唇,还是开口:“娘娘若是信乔奉仪,便能去瞧她手上的痕迹。” 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如若没有,再定许良娣的罪,也不迟。” 李侧妃在一旁做惯了透明人,只是今日,看着外边天色渐暗,心里记挂着自己在屋里的女儿。 就算是有众多宫人在旁边伺候着,可她自己不在,还是不放心的。 李侧妃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娘娘便瞧一眼罢,也好还了乔氏的清白。” 就连李侧妃都这么说了,乔鸢鸢面上血色一下子就褪干净了。 太子妃与乔鸢鸢先前相伴了这么些年,在这些事情之上自然是清楚了解乔鸢鸢的。 见她如今面色不好,先前两分的怀疑,如今也到了六七分了。 太子妃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往最边走。 长长的裙摆拖地,由外边的夕阳映照着,散发出点点金光。 太子妃一贯是雍容华贵的,今日是要治罪,周身的气度也是冷冽至极。 她步子极慢,可这处本就不大,也不过六七步的距离, 太子妃便站在了乔鸢鸢的面前。 太子妃的眼眸微微一动,她微微垂下头来,看向跪在面前的乔鸢鸢。 她声音不大,却极具威严:“伸手。” 乔鸢鸢在太子妃身边待了这么些年,也是清楚了解她的脾气的。 乔鸢鸢将眼睛闭紧,手往前一伸。 一个冰凉的触感,激得乔鸢鸢一激灵。如若不是她的意识在线,恐怕就要下意识的把太子妃的手甩了出去。 这双手太过冰凉,明明是春日里,却也叫乔鸢鸢打了一个冷颤。 乔鸢鸢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人狠狠捏紧了,就连呼吸都成了奢望。 她不敢抬头,去看太子妃。却也同样觉得她的眼神中迸射出来的光,刺得她浑身发抖。 乔鸢鸢知道太子妃虽没有迟贵妃这般的冷酷无情,却也是一个极不好惹的女人。不然这些年来,东宫也不会除了小郡主,一无所出。 她在太子妃手底下讨生活这么些年,如若让她知晓...她与曲氏私下暗谋,那,那她定不会让自己好过的。 只是乔鸢鸢虽心乱如麻,但也只能僵硬着,让太子妃托起了她的手。 太子妃鲜红的指寇划过她的手背,激得乔鸢鸢寒毛乍起。 她温润的却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乔鸢鸢的耳边炸开。 “鸢鸢手心白洁如玉,本宫没有瞧见什么胭脂之类一物。” 太子妃转过身,夕阳垂下,几缕光影扫过她的侧脸。 她垂眸,看向许慈欢:“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33章 江颦儿 许慈欢有些不可思议,她猛地一抬头,看向乔鸢鸢。 她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啊,明明是她…” 许慈欢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子妃便打断了她的话。 “许良娣,难不成你这是在质疑本宫?”她顿了一下,目光尖利,看向许慈欢。 许慈欢自然是不敢再挑衅太子妃,可是就连林今絮眉头也微微皱了一下。 难不成自己猜错了? 林今絮的心愈发的沉了下去。她看向那个指认许慈欢的丫鬟,她受过刑,面色已然是雪白一片,身子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都能摔倒。 许慈欢如今却像刚长出了脑子一般,沉默了几息,再度开口:“太子妃,若是这丫鬟与妾身有谋,便也得让她拿出些证据来才是,否则妾身便是死,也不瞑目。” 许慈欢这话说的刚烈。她是这一批新人中唯一一个,由陛下钦点的良娣。 若是随随便便就在东宫这折了。别说是安南侯府,便是皇帝也极有可能过问此事。 太子妃自然是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的,她沉默了片刻,算是默认了方才许慈欢的话。 许慈欢这才壮着了胆子,看向那名侍女,开口问道:“你说是本主指使你的,你可有什么证据?本主与你素不相识,便是你是何处伺候的,都不知晓。若是你说本主与你同谋,那你且说说,本主的动机,交代,又是如何同你说的。” 许慈欢言词尖利,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可林今絮瞧着,却微微蹙起了眉。 她觉得,这宫女竟然胆敢指认许慈欢,那必然是将这些个话术准备了个充足。 倒也不可能是随意拉个人做垫背的。 除非这宫女是个实在没脑子的蠢货。 林今絮猜想的极对。 宫女抬起头来,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意来。她对上许慈欢的眼睛,咯咯地笑。 “许良娣您是在想什么,奴婢就算全部交代了,您也肯定早就将这些证据都一一抹去了。难不成还会留着,当把柄吗?” “娘娘。”宫女看向太子妃,额头狠狠磕在地上:“奴婢但求一死,但奴婢与江姑娘素不相识,如果没有其他人的命令,又如何敢做这些要命的勾当。” 许慈欢心下一沉,她都来不及整理脑海里的思绪。 便见李侧妃看向太子妃开口:“娘娘,若是还是查不出来,不如将这贼人扭送京兆府,让大人来查明事情的真相。” 太子妃:“不可。” 曲良娣:“不能送!”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太子妃与曲良娣对视了一眼,太子妃的眼里带了一抹探究。 曲良娣脸色微微一僵,却还是壮着胆子说道:“若是这么小一件事,都要让京兆府来裁断。那我们东宫的名声还要是不要了。” “况且 。”曲良娣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这江姑娘再如何,充其量不过是个官妓。东宫若是为了一个这般身份的人大动干戈,怕不是要被那些迂腐的笔杆子奏上一笔。” 虽说曲良娣一个劲的往外推,四下寻些理由来。可与她相识这么些年的几位东宫老人,又如何看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这件事,怕是也有曲良娣的手笔。 太子妃眸色暗了暗,又不留痕迹地瞥了乔鸢鸢一眼。 乔鸢鸢早在方才就已然被吓傻了。她死死捂住袖口,可惊恐的神色依旧从眼底泄露了出来。 被太子妃这么一瞧。 乔鸢鸢的脸色顿时白了一大片。 林今絮一抬头,便清晰地捕捉到太子妃唇角勾起的那一抹嘲讽。 只是在她刚想进一步探究什么时,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林今絮随着声响往外看去,便见原先守在外边的嬷嬷三两个小碎步快速小跑进了殿内。 太子妃不悦地皱起眉头来,率先开了口:“何事?” 嬷嬷擦了一把头上冒出的虚汗,开口回道:“娘娘,江姑娘醒了,如今在外边候着,想要见您呢。” 太子妃的眉头更是紧紧皱着。 只是不消片刻,她便颔首:“让她进来罢。” 这话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门口。 林今絮也看戏一般,往外边看。 只是在她看见人影时,面上神色却忽地一僵。 江颦儿? 原来他们口中的江姑娘,竟然是她。 林今絮急忙低下头来,掩盖住了脸上的波澜。 江颦儿。她舌尖上绕着这三个字,一些尘封的记忆又被她从一角里清扫了出来。 上辈子,在她还不知晓许慈晖喜好男风之时,她曾为了江颦儿吃过好些时日的醋。 只是… 林今絮突然想起上回她在假山旁边看见的那名秀色小倌儿,不知怎么的,像是脑子打通了似的,一下子便全部串联了起来。 原来那名小倌儿是江颦儿的同门师兄弟,难怪当初许慈晖要以江颦儿作为挡箭牌,让他们俩斗得个你死我活。 林今絮对当初的记忆已然残缺,但却依旧记得。 当初她自认为斗过了江颦儿,送她上了那粉色小轿时。 江颦儿向来柔弱的脸上闪过一丝的坚毅。 她说。 “林今絮。我们谁都没有赢。” 当初的她还以为这只是江颦儿的死鸭子嘴硬,却没有想到,最后她自己的下场,却连成为他人妾室的江颦儿都不如。 至少她当初还保住了性命。 可她… 林今絮不愿再细想下去,她强迫自己抬头,却与江颦儿一下便对视上了。 只是如今的江颦儿看向她的时候,眼底却带着陌生。 林今絮不知道怎么的,心中不由涌上来一股酸楚。 看起来太子也并没有多在意这个“青梅”,否则在上辈子的时候,若是在意,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落到这样一副绝路之上。 林今絮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将这些这辈子永远不会再发生的事情抛在脑后。 江颦儿原本身子骨便算不得太好,如今更是一摔,将陈年的老病都给摔出来了。如若不是太子妃请了太医来瞧,她这条命如今都不一定在。 江颦儿颤巍巍的,朝太子妃行了个礼:“颦儿上回从台下掉下来,是颦儿自己的缘故,与各位主子无关。娘娘护颦儿的心,颦儿永生难报,却无法看到其他主子因为颦儿的事受责罚。” 她跪在地上,虽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可眼神却异常清明:“娘娘,请莫要追究了才是。” 第34章 郡主 江颦儿这话一出,瞬间让太子妃面色垮了下来。 她以为自己费心费力的,替江颦儿出头,会得了她的回报。 若是之后太子将她收入房中,也好轻而易举将人给拉拢过来。 可没想到… 太子妃冷笑一声:“看起来是本宫自作多情,原先想替江姑娘做主,没成想…” 江颦儿跪在冰凉的大理石上,语气却不卑不亢:“谢娘娘垂爱。” 短短五个字,却惹得太子妃更是恼怒。 她只觉得自己的脸面被这个下贱的官妓给摔在了地上。 “好,好,好。” 太子妃连连说了三个好字。 她衣袖一挥:“既然如此,那将江姑娘送回戏班子里。至于这个玩忽职守的宫女,给本宫拖下去杖毙。” 乔鸢鸢听见太子妃的安排,身形不由得晃动了一下。 可是大家如今的注意力都在太子妃与江姑娘身上,就连她旁边的宛儒人,对此都没有察觉到。 原先指认许慈欢的宫女,听见太子妃的命令,一下子软了身子,瘫坐在地上。 而江颦儿却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她跪着,朝着太子妃拜谢道。 “多谢娘娘这些时日的照顾,颦儿无以为报。” 太子妃如今被下了这么大的一个脸,自然是没有心情再管她了。 她挥了挥手,便让人下去。 林今絮瞧见她面前的许慈欢,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 林今絮瞧着,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同情。却稍纵即逝。 这次她帮许慈欢,纯粹是为了在外人面前,她们的利益捆绑。 若是等之后,她让林家与许家再无关系之后。 林今絮想着,吐了一口浊气。 那上辈子许慈欢欠她的,她必定会一点点的讨回来。 太子妃让他们退下。林今絮跟在后头,与其他人一道出了正院。 如今这件事从高高挂起,再到悄无声息,甚至于戏剧似的结局。 便是林今絮一行人都始料未及的。 向来与太子妃不对付的曲良娣,却从出了正院,也没再说一句话。只冷着张脸,同李侧妃行了个礼后,便带着自己的侍女走了。 许慈欢身子有些微微摇晃,只是在她看向林今絮的时候,眼底却闪过一些连她都看不懂的情绪。 林今絮的眼神也并没有闪躲,只直直地与她对视。 许慈欢张了张嘴,可声音一直没有泄露出丝毫来。 林今絮也不急,她抬起步子就往一旁走。 “林儒人。” 有人唤住了她。 林今絮微微一愣,侧过头来,却是看见李侧妃站在树荫之下,笑面盈盈的看向自己。 林今絮想起方才在内殿中,李侧妃的无意之言,微微愣住了。 却还是牵起笑来,回她道:“侧妃娘娘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妾身?” “吩咐说不上。”李侧妃走了过来,面对面直视着林今絮:“只是容儿上回同我说,她是极喜欢你这个姨姨的。” 提到小郡主,李侧妃的脸上似乎也打上了一层柔软的光束。 “不知道,林孺人如今可还有心情,陪我去看看容儿?”李侧妃说这话的时候极尽了温柔,是真心实意的开口询问,并没有丝毫命令的口吻在。 林今絮想起那日在桌子底下,脸蛋圆圆的小姑娘。 她朝着李侧妃点了点头:“小郡主还记得妾身,这是妾身的荣幸。” 许慈欢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留住林今絮。可她到底没有说什么。 身边的丫鬟见状,有些疑惑开口:“主子您为何不叫住林儒人?” 今日跟在许慈欢身边的是入东宫后才跟在许慈欢身边的侍女,上回和松萝有过龌龊的那位,被太子妃身边的侍女亲自责罚过,如今还在屋子里休养着。 许慈欢看着林今絮的背影走远了,才从自己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她方才出了神,没有听见侍女的话,于是又问了一句:“你方才说了什么?” 侍女察觉不到许慈欢的喜怒,以为自己方才的话犯了这位新主子的忌讳,于是低下头:“奴婢方才没说什么。” 许慈欢也不追问,只兀自点了点头:“那便回去吧。” 林今絮跟在李侧妃的身侧,倒是不知道自己身后方才竟然发生了这么一桩子事。 李侧妃谈吐有度,林今絮也尽量都把话给接着,不让落在地上,二人这一路来倒是极为融洽。 李侧妃的院落极大,位置在东宫也是仅次于太子妃的正院的。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李侧妃的寒香园。 李侧妃喜爱梅花,这院落的牌匾还是太子亲自题的。 林今絮跟在李侧妃的身侧,进了寒香园。 一进园,林今絮便眼睛一亮。 院内种满了花草,花草聚集之中,还搭了一个秋千。这秋千瞧着有点小,估计是给小郡主搭的。 和方才奢华至极的正院相比,寒香园仿佛是个世外桃源。院落之后,还搭了个石山,引了小瀑布在。 “母妃!”方入了寒香园,便是一个糯糯的声音。 林今絮跟着李侧妃一道抬头,便瞧见了一个包裹严实的小粽子横冲直撞。 只不过在小粽子跑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似乎是发现在自己娘亲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的面孔。 小粽子眨巴了一下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默默的躲在了赶来的奶娘身后。 李侧妃一瞧,便知晓自己这女儿是忽得认生了。 她走上前头,蹲下身,抱起她来。轻声细语哄着:“这就是你上回同母妃说的漂亮姨姨,容儿你可还记得?” 小郡主窝在自己熟悉的怀抱之中,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 就在林今絮被盯得久了,都有些不自在时。 小郡主露牙一笑:“风筝!” 李侧妃与林今絮听见她的话都愣在了原地。 风筝? 林今絮扭过头去看了看自己的身后。这儿也没有风筝啊。 小郡主却执拗地开口:“容儿要风筝!” 林今絮眨巴了一下眼睛,今日她同李侧妃来,只是想在东宫之中不被孤立罢了。小郡主若是不喜爱她,倒也无妨。 只是在她闭口不说话时。 小郡主却眼睛一亮:“父王!风筝!” 父王? 林今絮感觉自己的脖颈处一阵酥麻。 太子来了? 第35章 同族 太子来了? 小郡主方才一句话,震得寒香园上下都寂静无声。 直到李侧妃点了点小郡主的鼻尖,嗔怪道:“你父王如今办正事呢,哪里有空过陪你玩风筝。” 李侧妃说完,便看向林今絮,见她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李侧妃眼底也染上了一抹笑意。 “这小家伙先前老是缠着她父王给她打个秋千,殿下那段时间瞧着她可都害怕。” 林今絮含笑着回道:“小郡主得殿下的宠爱,难怪如此冰雪聪明。” 当母亲的都喜欢别人家夸自己的孩子,即便知道是客套话,李侧妃瞧着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一些。 李侧妃将小郡主又放回了奶娘的手里。 “只是容儿最喜欢粘着,却不是本宫,也不是殿下。” 李侧妃倒是卖了个关子,话说到一边便停下来,却朝着林今絮眨了一下眼。 林今絮随着她的意思,问道:“那是…?” “她四姑姑,四公主。” 竟然是四公主。 林今絮没有掩饰脸上的震惊。 李侧妃笑着同她解释:“四公主的生母,与本宫是同族的。算起来,本宫还要喊她一声小姑。” 竟然有这样一层关系,林今絮先前的困惑突然变得清明。 先前在储秀宫时候,那侍女翠桃便同她说了,四公主的生母姓李。 只是李毕竟是个大姓,林今絮先前便是丝毫没有把李侧妃对自己莫名的善意,往四公主的身上去猜想。 提及四公主,李侧妃的眼底闪过一丝怜惜。 “四公主自幼失去了母亲,在宫中过得万分艰难。那一次若不是…” 林今絮沉默了片刻,她真不敢把这功劳全部揽在自己的身上,但还是开口:“是四公主自己吉人自有天象,妾身不过凑巧路过罢了。” 她一顿:“若是没有妾身,四公主也是会安然无恙的。” 林今絮觉得自己并没有说谎,毕竟在前世时,也确实没有听见四公主落水者一遭。 倒是她有些惭愧,因着有她的参与,倒是让四公主“自裁”的说法闹得沸沸扬扬。 李侧妃摇了摇头:“那处偏僻,四公主又不会水。若是没有你,她真是凶多吉少了。” 这般不好的事她也不想再提,便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只是四公主与本宫的事,除去太子殿下这东宫少有人知晓。林孺人你…” 李侧妃这话说的,自然是不想让自己与四公主的关系传出去。 毕竟迟贵妃所生的五公主与四公主向来不睦。而太子妃毕竟姓迟。 而她今日说出来,却是为了与林今絮拉近关系。毕竟在东宫这么些年,也伺候了太子这么些时日。 李侧妃对太子的喜好,自然是了解透的。 这林孺人,对太子来说,似乎不一般。 林今絮是个聪明的,自然听得懂李侧妃话里的意思。 她笑道:“放心娘娘,妾身与四公主,与小郡主皆投缘得很,有些话,自然是不会乱说的。” 李侧妃也只点到为止,她知道,林今絮是个聪明人,说出来的话她自然也是信的。 二人原本就不熟,说完这事之后,一时间相顾无言。 只是林今絮却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在知道李侧妃先前不是无缘无故帮她时,林今絮心里的那个大石头仿佛一下子就落下了。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能被所有人喜爱的人,无缘无故的帮扶,总是要伴随着代价的。 而李侧妃帮她,却完完全全是看在四公主的原因。 倒是让林今絮的心中都松快了许多。 梅花纹窗格中镶嵌入了透亮的琉璃,曾有侍女打开了半扇,如今林今絮抬头一瞧,便能看见外边的春光。 侍女鱼贯而入,手里捧着几碟子的点心,一一摆在了桌面上。 林今絮将目光移了回来,定睛一看,便瞧见了自己照片尚在闺中最爱吃的点心。 这点心可不好买,便是先前兄长。都得让侍从排上许久的队才能买到。李侧妃这儿的厨子竟然有这般的好手艺。 林今絮如今虽还未尝过其中的滋味,却已经将这几盘点心在心中打上了高分。 李侧妃先挑拣了几块让奶娘分食给小郡主吃,再往林今絮那儿推了推。 “不知道你喜欢吃的口味,便叫她们多做了一些。你且尝尝合不合胃口。” 林今絮抿唇一笑:“劳烦您还惦记着我了。” 她用帕子捏起一个莲花状的红枣糕,细细切成两份。一份搁在自己的碗里头,另一份用银箸夹给了李侧妃。 迎着李侧妃探究的眼神,林今絮笑着解释:“先前妾身在一本文里看过,说是红枣糕得半切着分食,再配上上好的茶,这才最突出它的滋味。” 李侧妃:“如此,本宫倒也试试。” 她顺着林今絮话里的意思,细细嚼了一口,放入嘴中。再喝上一口泡好的云顶。 她眼睛一亮:“倒是果真如此,红枣糕整个吃下有些腻口,半块入嘴,再配上茶,倒是别有风味,” 林今絮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您喜欢便好,先前在家中的时候,妾身还研究了许久糕点的做法,若是小郡主喜欢,到时候妾身差人送来。” 小郡主有些挑食,极爱吃甜。只是她这个年纪,若是甜食吃得多了,牙口便会不好,于是李侧妃并没有立即开口应下,神情之间也带了些犹豫。 林今絮见她许久没有回话,转念一想,便也猜到了她的顾虑,便开口解释道:“娘娘放心,妾身不嗜甜,却喜欢牛乳的滋味。稚子吃些不妨事的。” 林今絮这样一说,也解消了她的顾虑。李侧妃一笑,欣然接受:“如此,倒是劳烦林孺人了。” 她们二人都闭口不提方才在正院发生的事,倒是极有默契,只是天不遂人意,没过多久,便有侍女过来。 李侧妃抬眸一瞧。 这不是太子妃身边的竹喜吗。 她笑道:“竹喜怎么来了?” 竹喜惯是不爱笑的,若不是她在太子妃身边伺候,少不了有人在背后腹诽。 只是见着主子,她还是规规矩矩请安:“侧妃娘娘,林孺人安。” 林今絮朝她为不可察得点了头。 李侧妃笑着让她起来:“可是太子妃有什么事?” 竹喜点头,语气有些生硬:“太子妃请您去正院陪她一道用膳。” 她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看向林今絮说的。 林今絮自然不会凑上去被人讨厌,便站起身来:“那妾身先回去了。” 李侧妃点头,这种情况之下,她也不会让她强行留下。 只是等林今絮刚走出内室时,突然撞进了一双深邃黑瞳之中。 树荫下夕阳被揉碎了铺盖在地面上。男人一袭深紫色官服,玉冠将乌发高束,冷凌的眉眼间尽是淡漠。 他状似无意地掀开眸子,与她对视。 林今絮却觉得自己舌头都不受自己控制了般。 好半天,她才回神,急忙俯身:“殿下。” 第36章 勾结 “殿下。” 有些扭捏却带着少女独特的颤音,一下把裴知宴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居高临下看着纤弱得如蒲柳般的女子。 以及那一节藕节似白到晃眼的脖颈。 他听见自己近乎冷漠的声音响起:“起吧。” 只是这般的冷漠,却让林今絮松了一口气。 她自然地站起身来,却见着太子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林今絮又把心给提了起来。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抓耳挠腮,怪不得劲。太子没有发话,她自然也不敢先走的。于是林今絮绞尽脑汁:“殿下这是来看侧妃娘娘?娘娘在...”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裴知宴开口打断:“孤来看容安。” 容安是小郡主的名讳,太子惯是宠着这个唯一的女儿,平日里若是有空,都会来寒香园。 这寒香园,殿下来的频次,便是连正院都不比不过的。 难怪当初母亲在她进东宫之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诞下自己的孩子。 林今絮笑着回:“小郡主在里边同娘娘一道用点心,妾身便先告退了。” 裴知宴听着她的话,眉头微微皱紧了。 林今絮半晌没有听见裴知宴的声音,也不敢兀自走了。 二人便同摆件一样,僵硬在了原地。 忽的,内室传来推门声音。 林今絮急忙抬头,眼底忍不住流露出求救的眼神。 原因无他,站在太子身旁,这压力确实太大了。便是他无意间流露出的肃穆,都够吓得一旁伺候的婢子腿软了。 何况她方才还同太子说上了几句话。 倒是李侧妃刚一出门,便撞上了这样一副场景。 她迎上林今絮求助的目光,默默走上前去先行了个礼,便将林今絮往自己的身后拉。 李侧妃:“殿下这是刚从大理寺办事回来?” 太子颔首。 李侧妃:“那看起来殿下今日见不到容儿了。” 太子皱眉:“为何?” 李侧妃笑道:“若是殿下这般就进去,怕是容儿今日就得魇了才是。” 裴知宴这才惊觉,他刚从大理寺出来,就算是沐浴过之后,身上依旧有淡淡的血腥味。只是他自己着实是没有注意到。 他低下头来嗅了嗅自己衣裳。果不其然。 裴知宴开口:“孤晚膳后再来看容儿。” 李侧妃与林今絮皆又是一行礼:“恭送殿下。” 林今絮见他背影远了,逃命似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李侧妃瞧着她这样子好笑极了。 “怎么见着殿下,你倒是一副见着洪水猛兽的模样。” 林今絮张了张嘴,脸颊红了一片,她嗫嚅了许久,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李侧妃也没有想要为难她,只低头掩了一笑。 她被太子妃传唤过去定然是有事同她说的,自然不会再与林今絮耽搁过久,只转身交代了侍女一句:“记得照顾好小郡主,夜里凉,莫要让她着凉了。” 等着侍女应下,李侧妃同林今絮颔首后,便往正院处走。 林今絮自然也没有待在这儿的必要了。 只是她边走边想着。 方才太子见她后神情颇为不自然,像是在找什么话题似的。 这个念头一出来,林今絮便被自己的想法给惊住了。 怎么可能! 太子这般冷漠的人,定是她自己想差了。 林今絮摇晃了一下脑袋,带了白芷,便往玉兮楼走。 夕阳洒下,均匀的铺满大理石的地面。 林今絮迎着西下的日光,踩着自己影子慢慢走着。 只是她没有瞧见。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道颀长的身影,正背着手看她。 — 等回到玉兮楼时候,林今絮却皱起了眉头。 她看向站在门口,似乎已经许久了的许慈欢。 许慈欢揉了揉小腿肚,身子微微有些打颤。 她已经在这儿站了许久了,却还是没有见到林今絮回来。 等她再度抬头时,许慈欢的眼睛一亮,三两步走上前来:“表妹,你终于回来了。” 许慈欢唤得十分亲近,只是让林今絮万分的不适应。 林今絮强打起精神来,扯出一抹笑,语气却是有些生硬:“表姐怎么来了?” 她虽方才在正殿上不愿落井下石,还替许慈欢说话,不是她心善。只是单纯不想让自己被牵连上罢了。 许慈欢拉过她的手,却是笑得一脸温柔:“走吧,同你进屋说。” 虽是玉兮楼,可许慈欢却同回了自己屋子里一般。 林今絮微微皱起了眉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还是许慈欢先起了个头:“表妹现在可饿了?如若饿了,我叫人从小厨房多取几个菜来。” 林今絮摇摇头:“方才有在李侧妃那儿用了些糕点,还有些胀呢。” 许慈欢轻声“哦”了一声,她也没有想在这儿用晚膳,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接下来说的,才是要紧事。 “太子妃之后又唤了李侧妃回去,你可知晓?” 林今絮点头,若不是李侧妃被太子妃喊了过去,怕是这个时候,她都不一定会回来。 想到这,林今絮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方才与太子殿下那寥寥无几的对话,微微抿了下唇。 许慈欢却没有察觉到,她只以为是林今絮同李侧妃私下交谈过什么,不愿告诉她。 许慈欢虽有些好奇,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 “方才在正院的时候,你不是猜测,那宫女指认我,是因为这一抹红的缘故吗?”许慈欢扬起袖子,将那一抹突兀的红再次显露出来。 林今絮不知道她这是要问什么,却还是点了头。 “是。”她顿了顿,“可是太子妃不是说,乔鸢鸢手上并未沾染上其他东西吗?” 林今絮虽然有想过太子妃在这件事上会包庇乔鸢鸢,可那时候曲良娣的态度却太让人怀疑,这件事与她有关了。 而乔鸢鸢是太子妃的人,这是整个东宫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 林今絮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件事情不那么简单。 果然,许慈欢一开口,说的话便让她大吃了一惊。 “我身边侍女曾看见过,曲良娣与乔奉仪私下暗通款曲,似是在密谋些什么。” 什么? 她们俩竟然勾搭上了? 林今絮心中不由掀起骇浪。 那太子妃,为何还助乔鸢鸢一把? 林今絮着实想不通。 第37章 争执 林今絮没有想通这一环,许慈欢自然也是没有想明白的。 她面色凝重,端着一旁的茶盏来喝了一口,却不由得皱起眉来,面容闪过略微的嫌弃。 林今絮虽没有开口,却也看得个真切。 她心里腹诽。 也没人求着你喝。 好在许慈欢心里也是稍微有点数,知晓今日能进来玉兮楼,并不是林今絮请来的,而是她自己。 她强行将自己的眉目舒展开,却还是开口说道:“下次我来玉兮楼,便给妹妹再带些茶来。” 林今絮这里的茶实在是…无法入口。 只是林今絮向来是不爱喝茶的,相比寡淡无味的茶,她更爱略带甜味的牛乳,和飘香四溢的果茶。 不过如今既然有人拱手相送,林今絮也是乐得收起来的。 就和太子先前赠下的,一道收到小库房里。 林今絮颔首:“如此,便先谢过姐姐了。” 许慈欢没有想到林今絮竟然就如此大大方方的收下,便是她眼底,都是藏不住的意外。 林今絮的亲外祖母,早就在林今絮娘亲三四岁的年纪便撒手人寰了。是许慈欢的亲祖母后来入的安南侯府,成了后来的侯夫人,如今的侯府老夫人。 林今絮亲娘在后母底下讨生活,自然是养成了一个怯懦的性子。 许慈欢只记得当初林家从外派回京之后,林今絮被她娘亲带回来到安南侯府的第一次。 那时许慈欢尚且年幼,还躲在自己母亲身后,悄悄打量过这个虽打扮有些土气,可样貌却连她都不输的小表妹。 只是这小表妹似乎和她母亲是一样的性子,温柔有余,却显得怯懦。 慢慢的,就连许慈欢也看不上她。 唯独许慈晖爱和她玩。 想到自己的兄长,许慈欢看向林今絮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 她不知道,林今絮为何放着高跟的安南侯府的世子妃不当,偏偏要进东宫当个小小的孺人。 若不是林今絮,她怕是早就…… 许慈欢猛吸了一口气。 不能再多想了。 许慈欢看着面前,已然亭亭玉立,容貌甚至更胜过她的小表妹,眼底闪过一抹苦涩。 她如今便是知晓了,为何自己兄长那几封信,如同丢进水里了一般,不见得半分回响。 原来是林今絮,早就不是之前的那个,任他们拿捏的林今絮了。 想起今日在正院中,林今絮帮她说的话。 许慈欢挺直了脊背。 不过都是一些利益使然罢了,她就不相信了,林今絮真就这么的好心,要替她说话。 林今絮却是在思来想去,这乔鸢鸢与曲良娣的关系。 曲良娣与太子妃不合,乔鸢鸢是太子妃底下的人。 若是有关系,怕也得是见面怼上几句,得落井下石的关系。怎会如此的互助。 林今絮抬头,看向许慈欢:“所以姐姐等我一个多时辰,便是为了说这件事?” 许慈欢噎住了,当然不只是这一件事。 她想到先前兄长给她寄进来的书信,许慈欢斟酌了一下言语,开口说道:“还有一事,兄长曾与我说,林家表哥进了郡王府的书院,与兄长成了同窗。” 许慈欢看向林今絮的眼:“表妹可知晓此事?” 林今絮缓缓抬眸,漆黑的瞳孔中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却刺得许慈欢忍不住躲避起她的视线来。 “确有此事。” 谈来谈去,依旧是林家与许家。 看起来许家为了拿捏住她,可是费尽心机。 就算她方才替许慈欢躲过一劫,也没有丝毫的用处。 林今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说道:“表姐可是有什么事要替表兄说的?” 提到许慈晖,林今絮对他的恨意,可是万万超过了许慈欢的。 毕竟许慈欢与她同一年出嫁,前世在许慈欢进了太子府之后,她们这一对表姐,便是两三年都难得一见的。 许慈欢一笑:“倒也没有什么,只是兄长同我说,林家表哥日日独来独往,他瞧见心疼,想让…”想让妹妹来劝劝表哥。 只是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便一下就被林今絮给打断了。 “兄长的事,他自己自是有分寸的。”林今絮顿了一下,又抬头与许慈欢对视:“明年便要春闱了,表兄他不好好温书,来问我兄长做什么?” 林今絮这话问的犀利,倒是让许慈欢一下子接不上来。 她嘴巴张张合合了许久,才憋出来一句话:“毕竟兄长与林家表哥是表兄弟,哥哥这般挂念,还写信来同我说,肯定是想修许、林两家的好。” “况且春闱毕竟还有一年,若是这一年中,林家表哥一直独来独往,那…”许慈欢抬头看了林今絮一眼,见她神色未变,才又继续说道:“那便是为官后也要这般不成?” 林今絮却是丝毫不畏惧,迎面对上许慈欢的眼睛。 许慈欢倒是颇为心虚,微微转过头来,不愿和她对视。 林今絮倒也不强求。 “为官自是为民为国为君,若是做实事,那便独来独往又有何妨?” “况且,朝堂之上的事,岂是后院能够置喙的?”她一顿,“尤其是东宫。” 做独臣,是林贡溪上辈子的梦想。 这个梦,上辈子因为她被打破了。这辈子,她要替她兄长仔仔细细的护着,不再让其他人伤害得他半分。 许慈欢听着林今絮的话,忽得脸色煞白。 她却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小表妹,如今是如此的伶牙俐齿。 许慈欢心里窝着火,一是气自己没有完成兄长给的任务;二便是,被从来都看不起的林今絮,如此不留情面的训斥了一顿 。 她只觉得面上无光,甚是难看。 林今絮却也不惯着她。她淡淡挑了一下眉,看向许慈欢:“许良娣可还有其他事?若是没有,妾身要休息了。” 一个许良娣,一个妾身,又将两人拉到了疏远至极的位置上。 许慈欢高傲惯了,方才能好声好气说话也全是因为在正院的事。 她冷着脸,丢下一句:“无事,你好生歇着。” 便大步往外走。 林今絮见状,眉心松了松,看着她背影,小声嘟囔了一句。 “想来害我哥,门都没有。” 第38章 赠礼 等到许慈欢怒气冲冲回到自己院子里后,便将东西一通乱砸。 平日里侍奉她的侍女,见着屋内这样一副场景,都恨不得缩起脑袋来,快些远离这是非之地。 从许府一直跟着许慈欢的侍女听见动静,强撑着身子到了内室,便是见到这样一副杂乱的场景。 她先前从其他侍女口中听得了今日的事,瞧着许慈欢天都暗了才回来,自然是猜到了她在林今絮那儿碰的壁。 侍女强撑着自己已算破败的身子,将地上的碎片一一捡起,再哄孩子一般得哄着许慈欢。 “小姐,莫要难过才是。今日一事是太子妃听信了旁人之言污蔑了你,太子若是知晓此事,定会对你产生怜惜。”侍女冷静分析着:“您侍寝的机会,便是要近了。” 她为哄许慈欢,还叫上了先前在闺阁中的称呼。 只是许慈欢却没有在意她的称谓,只后面那一句话,顿时让许慈欢神清气爽,方才的憋屈也一下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许慈欢正了正身子,看着侍女。她没有发觉面前人白透了的脸色,只兀自说着话。 “殿下向来对太子妃尊敬有余,却不喜爱。若是因着这事,殿下对太子妃产生了不喜,还能记得本主。平白别人污蔑一事,也算不得太亏。” 她眼底闪烁着满满的野心勃勃:“如此还能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只是提到这个,许慈欢却又不得不想起了林今絮。 她皱着眉头问:“兄长这几日可有信来?” 竹桃摇了摇头,这段时日她负伤,有人代她同府外联系,可是并没有任何东西从安南侯府送进来。 上一回递信,还是前些日子的时候。家里人这都已经许久没给她送东西进来了。 许慈欢想,也是她不该,因着兄长的信,在侍女面前骂了林贡溪,叫这件事闹在了太子妃的面前。还平白让底下人挨了一顿板子。 想到这,许慈欢才后知后觉:“竹桃,你的伤可要紧?” 她的面上满是关怀,若不是竹桃侍奉她久了,倒真要以为许慈欢是个善心的主子。 竹桃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可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显露出来。她强撑着笑:“无事了主子。” 许慈欢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过多的关心:“无事了便好,这一次是叫松萝那小蹄子闹大了,下回,本主定要替你讨回来。” 竹桃低下头来,掩盖住了脸上的复杂情绪。只恭恭敬敬地回道:“谢主子体恤。” 许慈欢扬了扬手,低头看向一片的狼藉,想起自己方才的怒火,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唤其他人进来打扫吧,你且去歇着。”许慈欢吩咐下去。 只是在竹桃将要走的时候,许慈欢又一下子叫住她:“一会儿帮本主准备笔墨,本主要写一份信,给兄长。” 竹桃步子只能顿在原地,她颔首应下:“奴婢知晓。” 只是在她再度转身往外走时,竹桃的脸却一下变的煞白,疼痛席卷而来,压得她几乎站不稳。 而林今絮这儿,却是不知道许慈欢回去后的场景。 她只看着面前又是一碟碟的东西,有些发懵。 “福公公,这些又是..?” 林今絮表情别扭,这短短几个字,像是极难说出口的。 来福面上满是如沐春风般的笑意,他笑着解释道:“前几日殿下出了京城,这些可是殿下亲自带回来的宝贝儿,这不,让奴婢来给您送来。” 林今絮脸上的表情都要裂开了。 不过是今日打了个照面,太子便又差人来给她送东西。这是嫌她被东宫女人仇视的还不足够吗? 林今絮只觉得头大。 来福见她没有说话,才笑着继续说:“太子觉着您,今日怕是受了委屈,才让奴婢来送这些东西安慰您的。” 受委屈? 林今絮的耳尖微微一动。 正院临近傍晚发生的事,太子竟然现在就知晓。 看起来殿下对东宫的把控,还是如握手心的。 林今絮顿了下,才开口:“那其他人?” 今日若是说受委屈的,首当其冲便应该是那江姑娘和许慈欢。 若是她们那儿没有,只有她这一份,怕是东宫的唾沫星子,能让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来福没有察觉到林今絮的忐忑,只以为她想要这一份独的特殊。 来福的笑容愈发的灿烂。 “奴婢来之前寻人问了,说是您这边的独一份呢。”来福说话的时候下巴微微往上扬,似乎是在等着她的夸赞。 林今絮的面色骤然一僵。心中更是又给裴知宴记了一笔。 只是面对着来福,林今絮却只能硬生生挂上笑来:“有劳福公公了。” 她看向松萝:“送一送福公公出去。” 松萝应下,将来福迎了出去,等她回来时,荷包便空了一片。 林今絮却坐在圆桌旁,看着面前摆设的珍品,一脸惆怅。 松萝不知晓自家主子所想,面上挂着喜气洋洋:“小主,殿下这般看起来是喜欢极了你。”便是出去公务,也想着带着些东西回来。 只是林今絮颇为不解。她和东宫其他人一样,见太子的次数便是一只手都能算得上来。 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以为太子这是对她一见倾心了。 看着面前的东西,林今絮不由得出了神。 之前尚未出嫁之时,她也曾与闺中密友看过黑市流传着的那几本话本子。 她家教甚严,偷偷摸摸了许久才看完一本。 如今已然不太记得这书里的剧情,只记得那本戏本子里有一个角儿,是书中男主最是宠爱的侍妾。 剧情一转,竟然只是为了掩饰心上人拿出来的靶子罢了。 林今絮盯着面前精致奢华到过分的盒子,打了一个冷颤,面上带了些惊恐 难不成,她也像戏本子里写的一样,成了太子殿下的靶子? 而在太子院落中。 裴知宴看向与他对坐的三皇子时,眉心微微一皱。 “你先前同孤说的,可是真的?” 三皇子拍了拍自己胸脯:“这当然,哪个女人不爱珠宝绮罗。” 裴知宴想了想自己这位弟弟的情史,默认了他的话。 他想到了午后夕阳,垂在佳人纤细的腰肢上。 又想起那一双汪汪的泪眼。 胆小而羞怯看向他,像极了这些年来爱慕他的贵女,小心翼翼,却又溢满了爱意。 裴知宴想。 既然如此的可怜,又倾慕于他。送些不值钱的小玩意给她,倒也无妨。 第39章 行宫 因着太子殿下这送的礼,林今絮半宿都没有睡好。便是第二日松萝唤她起来的时候,见着她眼下的乌青,也惊呼了一声。 “小主昨日夜里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做贼去了。 只是后面这一句话,她自然是不敢轻易说出口的。 林今絮看着松萝的欲言又止,也猜到了她这后半句话。 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无事,只是没睡好罢。” 今日还是按惯例需要去正院给太子妃请安的,就算是她一宿没有睡好,都无法避免。 松萝瞧着, 眼底闪过一丝心疼,等她去打水给林今絮盥洗时,还特意灌了几勺冷水,好让林今絮醒醒神。 今日估摸着没有什么大事,林今絮想着昨日太子送来的东西,现在怕是整个东宫都知道了。 林今絮叹了一口气,嘱咐道:“今日便一切从简吧。” 松萝白芷以为林今絮是心情不佳嫌麻烦,便也应下:“是,小主。” 二人一道给林今絮梳妆打扮,再加上今日林今絮说的从简,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整理完了。 林今絮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藕荷色的衣裳,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这样,就不怕自己成为那些人眼底的肉中刺了。 林今絮如此想着,估摸着时间便往外走。 等她到了正院前边时候,却没有意料之中的事。 其他人好似都不知晓昨日太子差来福到玉兮楼一事。倒是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块,讨论着昨日发生的事。 林今絮见状,更是松了一口气。 她如今在东宫之中资质尚浅,位份越不高。安安稳稳不出头便是最好的。 而其余几人中。黎氏因着第一日的请安,入了太子妃的眼,如今也与乔鸢鸢走得近。 她想起了昨日那紧张复杂的场景,瞥了一眼身侧的乔鸢鸢。 黎氏虽位份比乔鸢鸢高,却还是尊称她一声姐姐。 “姐姐昨日无端被许良娣诬陷,还好有太子妃娘娘为你做主,否则…” 黎氏说着说着,还往林今絮这儿看了一眼,丝毫没有注意到乔鸢鸢有些煞白的脸。她继续说道:“太子妃娘娘自是公允极了,可有些人却是好运气,如若不是江姑娘自己站出来揽下这一罪名,怕是…” 她啧啧了两声:“怕是有些人的靠山可就没喽。” 林今絮自然是听懂了,黎氏这话可是在点她呢。 只是林今絮听了却不由在心里冷笑。 靠山,她指的是许慈欢? 想起昨日她与许慈欢的不欢而散。她怕是得了许家的什么话,才会在她面前说三道四,还牵扯上了林贡溪。 林今絮惯是护短的人,尤其是经历了前世几乎灭门的惨状。 她在东宫可以受欺负,可若是有人,特别是许家人要想动兄长,她必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林今絮的眼底闪过一丝恨,却被随意一瞥的黎氏瞧见了。 她心里发突,以为林今絮是听见她方才的话开始记恨她了。黎氏不由咽了口唾沫,急忙将视线转了过来,闭口不谈方才的话题。 而与黎氏一道的乔鸢鸢,见她没有纠结昨日的事,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乔鸢鸢见四周没有人将注意力落在自己身上,便小心翼翼将左手从袖中伸出。 她快速低下头来,扫了一眼,虽已经淡了,却还是留下印记的一抹红。 乔鸢鸢只要一想到昨日发生的事,便忍不住一哆嗦。 昨日…明明太子妃是瞧见了,可是她为何要在众人面前保住她。 乔鸢鸢跟在太子妃身边这么多年,自认对她还算了解。 可是如今,乔鸢鸢却觉得,自己愈发看不懂自己这个奉承了多年的“主子”。 乔鸢鸢想着,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方才才到的曲良娣。 曲良娣眼下也有些乌青,一瞧便是没有睡好。 她平日里请安时散漫极了,如今竟是规规矩矩到了,倒是叫其他人都有些意外。 林今絮不动声色地看了曲良娣与乔鸢鸢一眼。 果不其然,看见了曲良娣刻意地躲避了乔鸢鸢的眼神。 昨日许慈欢同她说的事,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 林今絮已然料到,曲良娣和乔鸢鸢怕是在何事之上达成了共识,竟然让乔鸢鸢“抛弃旧主”,也要与曲良娣为伍。 只是林今絮看着如今的场景,想着。她们二人如今,倒是像极了打错了算盘的模样。 林今絮同众人一道给曲良娣行了礼后,又扫视了一圈,没见着许慈欢来。 等到众人都到了,太子妃召人进去之后,林今絮皱了皱眉。 许慈欢竟这么晚都没到。 她倒不是挂念许慈欢,只是怕她又整什么幺蛾子罢了。 好在等众人都进了内殿之后,平日里侍奉许慈欢的宫人前来,替她告了假。 由头便是昨日受惊了,夜里也未曾休息好,便染上风寒。 昨日的情况,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心中都有数。 太子妃面色有些不好看,却也无法,只能开口敲打:“好好照顾你家主子,若有怠慢的,本宫拿你是问。” 便轻飘飘的接过了。 昨日归根结底,还是让太子妃落了脸。 今日林今絮瞧着她,面色也是极不好看。 只是林今絮又将目光移了许,落在李侧妃的脸上。却见她面容红润,目光清明,似乎东宫发生的事都与她毫无关系一般。 正院安静了片刻,太子妃终于开口道:“前些日子殿下受父皇的命令,前去剿匪,昨日才回京。” 她目光扫过了众人:“剿匪有功,是殿下英武善战。东宫也应与有荣焉。” “父皇大喜,赏了殿下携领妻妾下江南行宫。本宫这几日便在与殿下、李侧妃商议,带四位妹妹一同前往。” 太子妃这话一出,林今絮明显感觉到,整个屋子里的女人,眼睛一瞬间亮了。 太子妃又道:“既然许良娣身子有恙,那便好好休息,等明日本宫再派人去各院,着伴驾之人好好休整。” 林今絮便是不抬头,也能感觉到,坐在自己身侧的崔良娣激动得连手都在发抖。 林今絮虽对伴驾并不这么感兴趣,可那是江南… 她沉默着,想到幼时,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向往。 等到次日午膳方用过,太子妃屋里的竹喜,便带着赏赐上了玉兮楼。 “娘娘说,此次伴驾的有小主您,望小主您好生准备才是。” 林今絮笑着送迎了竹喜,却又听闻: 许慈欢那儿砸碎了好几个价值不菲的茶盏花瓶。 第40章 伴驾 得到了太子妃的令,松萝和白芷便急急忙忙开始收拾东西了起来。 此次去江南行宫,随行的官员并不多。只算是陛下对太子这段时间功绩斐然的奖赏。 于是除去太子妃,其余人便只能带一名侍女。 林今絮思索了片刻,还是将松萝留下。 听见这个消息时,松萝的嘴都能挂个油壶了。 她有些不高兴地看了一眼白芷。 松萝却有些纳闷了。 白芷虽然好,可毕竟是半道上东宫之中派下来的,怎么自家小姐竟如此的轻信于她。还要把她这个从小伺候的侍女留在东宫中。 林今絮毕竟与松萝相处了这么些年,自然是一眼间看穿了她的不情愿。 等到林今絮将所有人都屏退尽了,她才拉着松萝的手,笑道。 “可是吃味了?” 林今絮把这事明面上说出来,松萝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一下变得通红。 可是她还是嘴硬,扭过身子来不去看她。 “奴婢才没有。”说完还补了一句,倒是显得愈发欲盖弥彰了,“奴婢怎么敢。” 林今絮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我知晓你同我一样,想念极了江南。只是在京城中,我尚有事情交代你办。” 她话没说全,却还是补了句:“这事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唯有你,松萝。” 林今絮抬头看向松萝,眼神里满是信任:“唯有你我才完全的放心,你可知晓?” 松萝听见林今絮有事要她办,立马一改方才萎靡的神态,反而有些跃跃欲试:“小主,何事要交代奴婢的?奴婢定完成的妥妥帖帖!” 林今絮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只觉得好笑的紧。只不过这是正事,林今絮的面上还是带着严肃。 “替我去查一个人。” 林今絮用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 秦月。 松萝皱了皱眉头,小声念出来:“秦月?” 她看林今絮。 “小主,这是何人?” 林今絮:“先前太子妃请来的戏班子,这人便是那戏班子其中的戏子。” 松萝:“那小主为何要查他?” 她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难不成,小主觉得先前江姑娘一事,与这人有关系?” 林今絮不知晓究竟有没有关系,但这秦月便是上辈子出现在许慈晖身边的小倌。 虽不知道如今他们俩有没有勾搭上,可是她总觉得,曲顷盈与乔鸢鸢,不会那么愚蠢,平白无故把许慈欢给拖下水。 这其中,一定有她还不知晓的事情。 “你且先去查,然后…”林今絮顿了一下:“再寻着机会,看看能不能回一趟林府,同母亲说一声,让她平日里见兄长出门时,身边多带几个小厮。” 林今絮一想到许慈晖喜好男风,就恶心的想吐。 虽然知道如今的许慈晖,没有功名在身,也没有一个得太子喜爱的妹妹。自然是不敢堂而皇之干这些龌龊至极的事。 可是林今絮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许家人的无耻,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切切实实感受到了。 松萝虽然不知晓林今絮这般交代的用意,可还是点了点头。 她惯是听林今絮的话。 “放心吧小主,无论是林家,还是这玉兮楼,松萝都会替您好好守着的。” 林今絮听着这话,又看向拍着胸脯保证的松萝,不由得眼眶一阵发热。 还好有松萝。除去父母兄长,陪伴她最久的,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林今絮已经交代好了,白芷听林她的安排,有些吃惊地抬头看了林今絮一眼,又默默瞧了松萝的脸色。 见松萝一如往常般笑嘻嘻地看向她后,白芷才松了一口气。 林今絮见状,也大大方方看向她:“怎么,白芷这是不想同本主一道去江南不成?” 白芷急忙放下手里头的活:“奴婢怎会…”她看了松萝一眼,还是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只是奴婢不解,小主为何不带松萝,而是奴婢…”她顿了下,有些艰难地开口:“毕竟奴婢是东宫内务主管太监分来的…” 和松萝这个家生子,是不同的。 林今絮打量着面前的白芷,见她面上都是止不住的纠结,只笑道。 “论心迹,你确实不如松萝。只是若是遇了事,本主觉得,你处理的能比松萝要好。”林今絮也是开门见山的说。 “松萝留在东宫,本主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可至于你,白芷,”林今絮一笑,倒是坦诚极了:“疑人不用。这个道理,本主还是懂的。” 白芷听着林今絮的话,她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出来林今絮这一席说的都是实话。 她面色微微有些动容。她是宫里出来分给东宫的侍女,除去扫地浣衣,林今絮算得上是她伺候的第一个主子。 这位主子聪慧机敏,懂得明哲保身,看起来还颇具运气,得了殿下的青眼。 白芷突然觉得,若是要栖良木而息,面前这位,未尝不能。 白芷忽得想通了。她跪在地上,抬头对上林今絮的眼,漆黑瞳孔之中满是真挚:“奴婢,多谢主子。” 林今絮只觉得好笑,急忙扶她起来:“谢本主做什么。” 白芷并没有岔开话题,只是摇摇头说道:“谢您对奴婢这一分信任。” 别说东宫了,便是寻常的人家后院之中,家生子和其他奴婢都是分了三六九等。 白芷是穷苦人家出来的,自然更是懂其中的门道。 她是个携桃报李的性子,如今被林今絮委以重用,自然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只是就当玉兮楼正如火如荼准备着后日的出发时。 隔壁院落传来一阵不弱的谩骂声。 林今絮眉头一皱,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了?” 林今絮记得 ,住在她旁边的,是黎孺人,此次同她一样幸运至极,也被指了伴驾去江南。 白芷出去打听了,不到片刻,便回了玉兮楼。 她面色有些不是滋味,却还是开口说道:“黎孺人那儿听说是这几日吃坏了东西,便是床都下不了了。” 林今絮挑眉:“那伴驾一事?” 白芷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 “换成了许良娣。” 第41章 驿站 换成许慈欢,倒是让林今絮觉得丝毫不意外。 甚至她隔壁院落黎孺人吃坏东西一事,她都觉得有许慈欢的手笔在。 只是… 林今絮有些疑惑开口:“不让她去,先前不是太子妃开的口吗?” 她倒是觉得,太子妃既然已经开过口了,那挑谁不好,让许慈欢捡到了这个漏。倒是在打她自己的脸了。 白芷点点头,将她刚才打听到的事情都说了。 “听闻是殿下身边的公公,去了正院一趟。前脚刚出来,正院的人后脚便去了许良娣那儿, 让她开始准备行囊。” 林今絮如今倒是有些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那便是太子亲指的?” 白芷低垂着头,并没有回答这一句话。 只是这事实毕竟摆在面前,毕竟若不是太子的人去了一趟正院,这剩余的一个位置,定是要给乔鸢鸢的。 毕竟太子妃对乔鸢鸢的看重,可是满东宫皆知的。 林今絮想了想,看向白芷,开口问她:“那此次伴驾的,除了太子妃与李侧妃二位娘娘,便是东宫的三位良娣了?” 曲氏、崔氏,再加上许慈欢。 白芷面色有些复杂,点了点头。 林今絮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一回江南之行,她的位份,倒成最低的了。若是和其他人起了争执,那可… 林今絮想,她还是伏低做小的比较好。 林今絮叹了一口气。 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她只好说:“罢了罢了,那就这样吧。” — 一眨眼间,便到了出发的日子。此次只是太子及家眷出行,并没有像以往皇帝下江南时候的规格,倒是显得清简了许多。 白芷手巧,迅速给林今絮挽了个日常却不失美貌的发髻。 林今絮扶了扶插在头上的簪子,颇为满意。 在临行之前,她还是惦记着松萝的。 松萝站在林今絮的身后,有些泪眼汪汪,眼底满是不舍。 林今絮见状,眉目间也露出几分担忧来。她想了想,还是走到松萝身侧。 松萝一见她靠近,急忙伸出手来胡乱擦了一下脸。 她不愿意让林今絮看见她的不舍。 只是林今絮毕竟与她相处了这么些年,又如何不知道她的性子。 林今絮抬起手来,揉了揉松萝的头。只觉得触感一阵柔软,便是连心都酥了。 她跟哄孩子似的,哄着松萝:“莫要担心我,替我守好玉兮楼和林家,可知晓了?” 提及到林今絮交给她的任务,松萝使劲吸了吸鼻子:“嗯!奴婢一定不会辜负小主对奴婢的期许!” 松萝想到前两日林今絮同她说的话,便是信心满满。 她一定会做得让自家小主满意的!下回若是再出远门,侍奉在小主身旁的,也会是她。 见松萝已然安慰好了自己,林今絮心里不由得掀起一阵波澜。 只是离出发的时辰近了,林今絮便是心中有万般的不舍和惦记,却也无法。 好在松萝懂事,面上摆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还在宽慰林今絮:“小主自回京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江南看过了。此次游玩,定要顺心平安才是。” 林今絮看着如今愈发稳重的松萝,忍住快要溢满眼眶的泪水。 “走了。” 林今絮落下这一句话,便带着白芷踏上了马车。 先前收拾好的东西早有宫人备好,太子妃还叫人来传过话,说是在路上时忍忍,等到了行宫,自是会给所有人再安排上侍女的。 林今絮也不是娇气的人,更何况白芷细心且体恤,侍奉她极为周到。若不是林今絮怕累坏了她,便是到了行宫之后只有她一人伺候在身边也是足够的。 马车晃晃荡荡地起驾了,林今絮掀开一旁的车帘布,看向外边。 太子临街,万民跪拜。 林今絮看着车马堂而皇之走过东市最繁华的地段。平日此处,便是公侯府家的马车都是不允许进入的。 而街边的小商贩和行人,无一不俯首跪拜。整个东市悄无声息,却在敬仰着无上皇权。 林今絮心中莫名涌出其他的情绪。 伴驾的一行人之中,她的位份最低,马车也是跟在同行的最后首。而在她之后,便是一行训练有素的士兵。 林今絮只看了一眼,便将头给缩了回去。 白芷见她神色有些恍惚,有些担忧开口:“小主可是昨日里没休息好,今日又起了一大早。不如趁着还未到驿站,先稍作歇息?” 林今絮原本想着拒绝,可是想着确实也没有其它的事情可干。 便点了点头。 “若是快到了,便提前同本主说。” 否则一副疲倦的姿态下了马车,终归是不妥的。 白芷也知晓此理,她点了点头:“好,小主放心睡吧,有奴婢守着呢。” 这一觉林今絮睡得不甚踏实,便是在梦中,她的眉心也是皱紧了的。 可能是因为快要到江南了,林今絮总是会梦见幼时在江南发生的事。 自她两岁起,父亲外派,整个林家都随父亲一道去了江南一带。 江南自古富庶,可是宗族关系庞杂,便是新官上任的林大人,也是碰过不知道多少的钉子,才勉强在湖安县落了下来。 只是林今絮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初江南水患那一月发生的事。 “小主,小主...” 白芷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下便冲破了梦中散不尽的迷雾。 林今絮慢慢睁开眼,白芷便从一旁递给她打湿了的棉帕。 白芷道:“还有一刻钟便到驿站了,小主可以趁此时间收拾收拾。” 林今絮点了点头,她看向外边,日光只见着个尾巴。 她竟睡了这么久。 林今絮想着,胡乱的擦了一把脸。又让白芷给她重新挽了个发髻,整理好了衣裳后,不过多时马车便停了。 太子亲临的消息早早便通传了。 于是驿站的管事大人,便也早早带着一排下属在门口候着了。见着浩浩荡荡的马车。 管事眼睛一亮,急忙招呼着人上前。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第42章 舞姬 裴知宴并没有和后院妇人一道坐的马车,而是骑了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 他拉紧缰绳,居高临下,睨着众人朝他跪拜。 一袭暗纹织金交领长衫,衬得人身姿挺拔。裴知宴眼神淡漠,扫视了一圈。 只是这视线落在底下官员的时候,纵然是见多了世面的,也忍不住身子一颤。 裴知宴的眼底并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他只微微颔首:“辛苦各位了。” 裴知宴这话一出,底下官员们,才皆是松了一口气。 为首的管事大人,更是用袖子擦了擦额间上的汗,撑着身旁师爷的手才勉强站起身来。 他三两步走上前去,却不敢离太子过近,不远不近地隔着三四步的距离,面上带着些谄媚。 “殿下,您的房间与各位娘娘主子的,臣已经派人收拾好了。今日驿站之外,别说是任何闲杂人等,就是一只苍蝇臣都不会让他靠近。”管事大人又搓了搓手道:“您舟车劳顿辛苦了,臣已经备好了晚宴,就等您入席了。” 裴知宴下巴一点,侧身翻下马。 这骏马威猛高挑,更是近一个女子的身高。 裴知宴没有丝毫借力便翻身下马,便是连管事都颇为一惊。 在他回过神来之后,裴知宴早已往前走了。 林今絮这儿,也得了来福公公的话,由白芷搀扶着下了马车。 她抬头,扫了一眼这四周。 虽然说是驿站,可林今絮瞧着,说是庄园也不为过。 白墙灰瓦,屋檐耸立。入目一看,这驿站竟瞧不见尾处。 林今絮没有探究的心思,她只在乎,此处距离江南还有多久。 白芷听了林今絮的疑问,她与林今絮不同,这一路都没有睡,自然是知道如今是到哪了。 白芷:“小主莫要着急,如今便是连路程的五分之一都没走到。还早着呢。” 她顿了下:“奴婢听说,明后日便换水路了。到时,会比现在快上许多。” 水路么? 林今絮颔首:“那这两日先好好休息吧。” 林今絮从江南回到京城,便是走的水路。只不过那时候的她身子骨不差,小时候闹腾惯了,反而养了个极好的身子骨。 于是,便是身体向来康健的母亲,都在船上吐过好几回,连兄长也面色发白。 就只有她和父亲,如履平地,丝毫没有收到水路的影响。 只不过… 林今絮想了想她如今早就不如先前的身子骨。 也不知道这回会不会晕船呢。 林今絮正出神之际,在她前边的许慈欢也下了马车。 她瞧见了林今絮。 许慈欢眉头紧皱,似乎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林今絮:…… 白芷正巧抬头,自然是看见了方才许慈欢那一声。 白芷转过头来,看向林今絮,她怕林今絮听着许慈欢方才的话心中不舒服,便开口宽慰道:“小主莫要理她,她是个不识好歹的。” 只是等她说完,白芷才想起许慈欢和自家小主的表姊妹关系。 她怕林今絮心中还惦记着许家,便是看向她时,眼睛都不眨了。 林今絮却是一笑,打消了白芷这莫名的顾虑。 “我离她做什么。不相为谋罢了。” 许慈欢如今不过十六,离她盛宠东宫还早着呢。如今的林今絮,可不害怕她。 林今絮开口道:“走吧,莫要让娘娘她们等急了。” 白芷应了一声,便也在林今絮后边加快了步子。 驿站的侍女先将众人先领到了各自的房间。 毕竟是驿站,自然是比东宫差远了。 林今絮不免的,与许慈欢成了对门。 听着自己对门“啪”地一声,将门关的响亮。 林今絮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怎么,就是她拒绝过许慈欢一回,她便受不住了? 如此看起来,日后受不住的地方,可是多着呢。 林今絮见白芷收拾好了,开口道:“一会儿要去用膳,重新挽一个简单的发髻便好了。” 白芷应下。 — 林今絮带着白芷走到正堂外时,隐约听见了里边的丝竹管弦之声。 外边的侍女芙蓉面,细柳腰,执灯于道上,顺眼低眉。 如此貌美却成了提灯侍女,便是林今絮都不由得看上了两眼。 等林今絮进屋内之后。 正堂灯火通明,已有侍女身着华美云纱,碎步如莲,频频斟满杯盏。 林今絮不由得往正首看去。 见着太子还未到,林今絮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只是在她坐下后没有多久,太子领着众臣,一股脑地进了。 女座是格外隔出来的。东宫妃嫔的面前,与其余人处,都隔了一层薄纱。 林今絮隔着薄纱,看了正首之人一眼。 薄纱如雾,让她看不真切。只能看见剑眉冷目,透露出来的漫不经心。 这一场宴会,太子妃和李侧妃都没到,在场的女眷除去林今絮,便是只有三位良娣了。 而此次主角不是她们,驿站的管事虽早已安排好,可是在裴知宴在的情况之下,对东宫的女眷也没有过多的关注,反而一直找着话题,同裴知宴攀谈。 只是不知道是裴知宴骑马太久,还是压根不想搭理他。 一直显露出兴致缺缺的模样。 而管事的也是个人精,知道这般是攀不上太子的。便也不再胡乱找些话题了。而是拍了拍手。 舞姬从院外款步而来。 一共六人,腰间,脚腕上,都系着铃铛。 林今絮没有去看最上头太子的神色,只听见坐在她不远处的曲良娣,似是已经折断了筷子。 “贱人!” 林今絮转头一瞧,便看见,眼底似乎已经要喷火了的曲顷盈。 她低下头来,掩盖住了眼底的嘲弄。 她也猜想到了,曲良娣为何如此愤怒。 这一回江南之行,太子妃惯是不得太子喜爱的。而李侧妃与太子相敬如宾,如今只顾着小郡主。 而剩下的人之中。曲顷盈极有信心,能脱颖而出,成为此行之中最得殿下宠爱的。 毕竟在先前的东宫之中,便是李侧妃,都没有她这般合太子的心意。 可是…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仅仅才第一日,便有人巴不得往殿下身边塞女人了。 这如何能忍! 只是谁都没有发觉到,在裴知宴瞥过那腰间系着铃铛的舞姬后。 他微不可察,将目光落在了薄纱后的最末一位。 腰系铃铛… 下回要不试试。 第43章 爬床 轻歌曼舞,好不快活。 酒过了三巡,便是管事的脸上,都布满了一片红。 他在这位置上坐了十余年。虽说比底下的人滋润太多,来往的官员也多是奉承于他。 可人都是贪心的,有了金银,如今更想要权势。 他费尽心机,将招待太子殿下的活揽在了自己身上,自然是想借此机会,登上太子殿下的船。 毕竟朝堂之中,太子的位置可是稳固得很。中宫嫡子,才华横溢,政绩斐然,还有众多大臣在背后支持。 如果没有什么大错,这太子之位,可是稳固的很。 管事想着,心却愈发的沸腾。 若是…若是这一昭,登上了太子殿下的船。那他也有个从龙之功,别说后半辈子了,便是后世的子孙,都不用愁了! 如此巨大的利益,熏得他头脑愈发的不清醒。 只是…管事抬头看了一眼便是不动声色,却也万分威严的太子殿下。心中却犯起嘀咕。 他方才私下里,可是将众多金银财宝赠予了太子身旁的大太监。 他原本以为那阉人不会收,没想到他不仅大大咧咧收了,可却连正眼都没有给他一个。 管事想着,又猛干了一盏酒。 身侧侍奉他的侍女,急忙替他斟满酒盏。 管事眉眼微微眯了起来,看向自己身旁,身姿玲珑的侍女。 难不成…太子喜欢这个? 管事的眼珠子咕噜一转。 他抬头瞧着上边的裴知宴。心中有一个不成形的想法,默默发芽了。 这次的席面,估摸着是众人坐了一天,都疲倦极了。 便是平日里最爱挑刺的曲良娣,在骂完那群舞姬之后,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而林今絮也能安安静静吃个好饭了。 相比于东宫家眷的疲倦,裴知宴倒是精神头极好。 他这些年来,替陛下走南闯北,料理过大大小小许多事,其中不乏叛乱的藩王。 如今只不过半日多的行程,对于他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等到他回了屋内,还让人将近日需要处理的政务呈了上来。 而大太监一边将公文递了上去,一边交代了今日发生的事,还将掌事供给他的银票房契摆在桌面上。至于那些金银古董之类的,都放在厢房之中,也不便拿来,便口头跟太子说了。 裴知宴扫了一眼桌上摆着的东西。 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让他收下底下人的供奉,是裴知宴允许的。否则他是万万不敢私下收这么一大笔的贿赂。 裴知宴冷笑了声:“单单一个驿站管事,都有如此大的财力。也不知道这一路上来的官员,究竟贪了多少。” 他将笔一挥,闭眼沉下心来。 “这些东西你先收好,记在小册子之中,记住了,一件不能少。” 大太监应下:“奴才遵命。” 裴知宴心中的火气更加旺盛。 他替父皇管理户部及大理寺,自然是知道户部如今内部亏空究竟是有多严重。 而江南一带,原本是富庶之极的地方,年年报上来的征税,却只能与边陲小城平齐。 裴知宴吐了一口浊气。 不能急躁。万事都要慢慢来。 他抬眸:“把这些东西都扯下去,今日孤先不看了。” 裴知宴想,他要好好调整思绪,想想,等到了江南之后,该如何与那些个老狐狸周旋。 大太监应下:“是。” 只是在他将东西尽数收拾好了之后,他有些踌躇着开口,“那殿下,今日可要召见哪位主子侍寝?” 他刚说完这句话,便就有些后悔了。 自家主子是如此的不近女色,他自己难道还不清楚。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说这事! 大太监想着,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殿下,就当…”就当奴才没说。 只是正当他开口时候,裴知宴也同样开口了:“林孺人。” 裴知宴原本今日是没有召人侍寝的意愿。 只是他张口,便说了一个名字。 裴知宴皱眉。他突然想到了,那白如玉的细腰之上,若是缠上金色铃铛。 肤白如玉,配上摇曳着还会发响的铃铛… 裴知宴顿时收回了自己的想法。 不能再多想了。 大太监看着他面无表情的神色,顿时感觉自己方才听错了。 于是他再度开口:“殿下您是想召林孺人来?” 裴知宴没有回他的话,却只屈了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 等到大太监腿都有些麻时,裴知宴终于开口了。 “不了。” 今日舟车劳顿。且放过她一回。 大太监“噢”了一声。想着自己方才应该确实是听错了。 等他快走出门时。 大太监步子顿了一下,走到窗前,将窗户合上。 估摸着是方才风太大了才是。 裴知宴抬头,见他收拾完东西关上门之后。才慢慢舒展了眉心。 驿站远离城镇,都是建在乡间官道旁。 如今已是春末了。裴知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竟然听见了细微的蝉鸣声。 他坐在黄梨木的太师椅上,整理着思绪。 明日出发,等到后日才能上船。在船上约莫等坐上四天,才能到江南一带的港口。 裴知宴想着,提起笔来,圈了一个日子。 五月初五。 这是到达行宫的日子。 只是他还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没有发觉,一道身影距离窗边越来越近。 — 次日一大清早,林今絮便被杂乱的交谈声吵醒了。 她昨日在马车上睡了大半日,等到了夜里,却没有丝毫的睡意。只能干瞪着大眼睛看着床顶。 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时睡着的。 等她醒来后,听着外边的交谈声,又是在不不甚熟悉的环境。 一瞬间,林今絮还以为是自己的梦还没有醒。 她揉了揉眼睛,虽然还没睡饱,可这个情况之下,她究竟是有多大的心才能继续睡着。 等林今絮挑拣了一件得体的衣裳换下,又快速盥洗梳头后。她才推开门。 一推门,外边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林今絮抬头,便见三位良娣眼睛齐刷刷向她看过来。 林今絮:… 她瞬间想把自己塞回屋子里。 只不过曲良娣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她冷哼一声,上下扫了她一眼:“有人倒是心大,这一觉睡的安稳。” 林今絮自然知道她是在嘲讽自己。只是她方才在屋内时,就听见了,太子什么的字眼。 林今絮还是问道:“昨日累得慌,不知,夜里是发生何事了?” 提到这个,曲良娣面上便闪过一丝愠色。 “有贱蹄子竟然敢爬床!” 第44章 处罚 “爬床?”林今絮眼皮子一跳。在驿站之中,竟然有人如此大胆。 林今絮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可是看着曲良娣那快要刀削一般的目光。 她又信上了几分。 林今絮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竟有这事?!” 她只好奇,这爬床的,究竟有没有成功。 曲良娣冷哼了一声算是应下。昨日有人爬床,可是让曲良娣心中窝着火了。 这一回江南之行,少了东宫的几位新人,侍寝的机会便大得多了。 更何况有向来只与太子相敬如宾的太子妃,与如今心思全部放在小郡主身上的李侧妃。 与她争抢的,便也只有崔氏、许氏。和... 曲良娣心里想着,又抬起头来打量着,林今絮匆匆忙忙地起来,衣裳都是随意挑选的。她面上虽未施粉黛,却也是遮不住的美貌。 曲良娣瞧着,便是心中也冒起了酸水。 曲良娣:“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贱蹄子,好在咱们殿下也看不上这种俗物,自然不会让这些人得逞。” 崔良娣是世家出身,这些事进了她的耳里都嫌脏。 崔良娣皱着眉头说:“外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竟然会让一个侍女钻了空子。若是让其他心怀不轨的人知晓,那殿下可不就危险了。” 林今絮听着,倒是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那爬床的没成功,反而自己身上惹了一身骚,被判为刺杀的刺客,直接叫人给拖了下去。 林今絮突然想到了那日隔着薄纱,看到的那一侧脸。 不知怎么得,林今絮忽然觉得心脏漏了一拍。就连曲良娣的话,她都没有听见。 曲良娣皱了眉头,又唤了她一声:“林孺人,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林今絮猛地一抬头,表情有些呆滞:“啊?” 曲良娣看着她,顿时就把方才想说的话给吞了回去。 跟她计较什么。曲良娣想,平白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林今絮也不是一个好奇的性子,既然曲良娣不说,那她也不多问。 只是旁边的许慈欢,却不如往日一般热络,一改常态的安静得很。 林今絮知道许慈欢不是忍得了安静的人。她皱了皱眉头,投去一抹探究的目光。只是终究没有说什么。 不消片刻,侍女便捧着食盒回来了。 昨日一整日都在马车上,也没有胃口。如今隔着食盒都闻到了香味,倒不像东宫之中常吃的吃食。 林今絮一下便起了胃口。先站起身来朝三位良娣告退,便回了自己屋子,还把门给带上了。 等到白芷走了进来,将餐盒里的碟子一一拿出来后,馄饨鲜甜的香味更是萦绕在林今絮的鼻尖。 她眼睛一亮,小肚子更是适时闹了一阵响。 白芷笑着把银着小勺放在她面前。 “奴婢昨日让您用一些,您偏不用。只能今日奴婢豁出去脸,给您多要了几个小菜。” 白芷早就没有最开始来她身边伺候之时的拘谨与疏离了。况且之后还和松萝同亲姐妹,脾气秉性更是有些沾染上松萝的。 便是如今同林今絮说话时,也敢开口打趣了。 林今絮却是对白芷如今的转变甚为满意,在她旁边伺候着,若是还是拘谨,便是连林今絮自己也不舒坦。倒不如平日里松快一些,也能得个趣儿。 林今絮看着白芷摆出来的早膳,眼睛一亮。 “这小馄饨是?” 林今絮还记得,白芷曾经说过,她不怎么会下厨,可唯有一碗小馄饨做得极为美味。 白芷脸微微一红,她方才还想卖个关子,如今便是她自己还没说,便被林今絮给猜出来了。 “小主倒还记得呢,奴婢以为您都忘了。” 林今絮低下头来狠狠嗅了一下,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引出来了,她自然没有闲情再回答白芷的话。 白芷见状,也不再打搅她只是在一旁安静地伺候她用膳。 林今絮用膳时候姿态秀美,小口小口地送入嘴中,瞧着便赏心悦目极了。 便是白芷在旁边看着,也不由惊叹。自己这位主子虽平日里不显,却也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灵气。 便是平日里看到的高门贵女总是端着架子。可林今絮与她们却不同。 林今絮的食量不大,不一会儿便已经吃饱了,摸着肚子轻轻个了不响的嗝。 白芷见状一下回过神来,便开始收拾了桌上剩下的膳食。等收拾到差不多了,才开口提醒林今絮:“殿下那边来的人说了,今日午膳后出发,过几日应当都在马车里了。小主可要现在洗漱?” 林今絮估算了一下时间,先摇了摇头:“现在先不急。” 她歪着头,看向白芷,有些好奇说道:“白芷,你可知晓昨日太子那儿发生的事?” 白芷手上的动作一顿,她却掩盖的极好,没有让林今絮察觉出来。 白芷点了点头:“奴婢知晓。” 林今絮顿时起了兴趣:“那你同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芷看向满脸好奇的林今絮,只得先把手里头的活放下。 她说着自己四处听来的:“听闻昨日总管从太子屋里出来后,乘着守卫换班的空隙,昨日席上给殿下献舞的舞姬…” 白芷说着说着,不由得红了脸。 林今絮见状,更是眼睛亮了,她拉着白芷的手,追问:“然后呢?” 白芷只得满足自家主子的好奇心。 “听说,那舞姬存心勾引,穿着个肚兜,系了俩铃铛就进去了。” “系铃铛?”林今絮疑惑。 白芷答道:“就是小主昨日瞧见的,腰间和脚踝处,分别系了个铃铛。” 林今絮这才恍然大悟。她昨日里是有印象的,只是昨日没睡好,今日一下子想不起来了罢了。 只是…林今絮想象了一下那一场景,面上的神情并不好看。 林今絮还是问了:“最终,那舞姬如何了?” 白芷叹了一口气:“听说怎么进来的,便是怎么出去的。” 虽说是舞姬,可到底是女子。 林今絮眉心皱了皱,莫名心中闪过一丝不舒服。 只不过自作孽,林今絮并不可怜她。 此事告一段落,林今絮抬头看向白芷:“那替本主打水,洗漱罢。” 白芷应下:“是。” 第45章 谋算 驿站舞姬爬床失败的事,不仅传遍了东宫后眷这儿,更是更早一步,传到了管事的耳里。 他面色铁青,看着面前哭抱在一团的二人,思绪更是乱如麻。 昨日爬床的舞姬不是别人,是他外室生的小女儿。 这外室年轻时候是青楼中的花魁,虽不是江南一带鼎鼎有名的青楼。可这花魁却也是名副其实的温柔貌美。 等管事成亲第二年后,便将她从青楼里赎出,安置在自家的小院子里。 而这外室原先在青楼中的时候,误用了些药物,便是今生只诞下这一个小女儿,捧在手心里宠极了。 这女儿也好命的接着了母亲的貌美,如今不过十五,便出落的亭亭玉立,一抹细腰更是盈盈一握,天生便是一个做舞姬的好料子。 只是… 管事想到昨日夜里的事,面上的墨色不由得更浓了些。 他越想越气,砸了茶盏怒吼:“哭什么哭!养你这么些年有什么用!怎么就长了张脸没有长脑子呢?我说让你去勾引太子,没让你去脱光了站人面前!” 管事的胸口前起伏不定,他就是这么些年不应该宠这个只有脑子的蠢货! 大蠢货生下一个小蠢货。 他却丝毫不记得,昨日这些个守卫调班的间隙,还是他将人安插进去的。 那外室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自己女儿如今丢了脸,她自然也不敢在这个掌管她后半辈子命运的男人面前争辩着什么。 男人,总是自大又狂妄,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在女人身上。 似乎这样就能让他们干干净净了。 外室只抚摸着自己女儿的头。 就算她被人看光了身子,就算她愚蠢的想要爬太子殿下的床。 她还是自己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外室忍着满腔的心酸,调整了坐姿,楚楚可怜看向唯一一个坐着的男人。 “官人,奴家也知晓,是奴家无用,也是小腰无用。只是…” 外室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只是小腰再怎么说,也是您的女儿,疼爱了这么些年。如今虽是误了官人您的计划,是她蠢笨不堪。可毕竟这事顾及着太子的名声,也断不可能外传。” “官人您怜奴家,怜怜小腰。日后给她再找个好人家罢。” 王府门槛高,更是水黑如墨。她的小腰只有一张脸,进去便是被那些个如狼似虎的女人生吞活剥了。 还不如嫁低一些,保住这一条命便好。只要保住了命,凭借女儿的美貌与勾引男人的伎俩,又何愁男人的心不在她那儿。 毕竟是管事的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她自然知道管事最喜欢她的模样。 果不其然,见着自己疼爱多年的小外室伏低做小委曲求全的模样,管事又想起了那年,他被父母强压着要与她断了联系。 她的小外室也是这么委委屈屈的,劝他,莫要与她这种烟花女子沾染上关系。 他动了怜惜之心。 这一动,便是大半辈子。 管事的从回忆里抽出身来,看向自己这名外室时候,眼神里都带着些复杂。 只不过,她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爬床这件事虽然不光彩,若是动静闹的大,那小腰的命都保不下来。 如今太子顾及着自己的名声,是断不会让这件事再传出去的。 小腰便… 管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女儿,心中涌出一股无力感。 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容貌多甚,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在面前,太子竟然能丝毫没有波动,真正做到君子坐怀而不乱。 管事叹了一口气。只说。 “小腰自会有造化,她的事,你不必管了。” 他顿了顿,看向外室:“汝儿你这么多年侍奉我身边,委屈你了。只是你放心,我们的女儿,我定会让她得到最好的归宿。” 自然,未来也是会成为他最好的助力。 只是这句话管事没有说,他知道自己这名外室总是妇人心,成不了大器。 这后世的子嗣,能不能翻身,还是要看他啊。 管事再度沉默了一会儿,他都没有看外室和女儿的神情,便下了命令。 “这些日子,直到太子走之后的半个月内,你们都不许踏出房门半步。至于吃食和日常用具,我会找人给你们送进来的。” 外室支支吾吾了一下:“可是…” “没有可是。” 管事斩钉截铁,“这府里,还是我说了算的。” 外室知晓他的脾气,他一旦确定下来的事情,便是别人再怎么劝,都无法改变。 就比如当初收她为外室,这十几年来她滋润的生活,便是全靠如此。 外室只能怯怯地应下:“诺…” 只是这“夫妻”二人都没有注意看,原本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女儿,忽然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 周身气度发生了翻转。 便是她死死垂着头,也在掩盖着,骇人的神色。 — 管事的处理好了自己后院的事,便马不停蹄备上了厚礼往太子昨日的临时住所处赶。 美其名曰。 “安抚”受惊的殿下。 只是他还没有进去,便被外边的总管太监给拦住了。 总管太监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鼻孔对人。 “怎么?找殿下有何要事?” 管事的被拦住,原本便有些脾气,如今看着昨日还收了他礼的总管太监,竟然对他丝毫不客气。 管事更是怒火朝天。 只不过,管事抬头看了一眼屋内,只能狠狠压抑住自己即将喷发的怒火。 太子如今就在里面,若是他在此处和东宫的总管太监闹了起来,无论这事究竟谁对谁错,他都落下一个不敬太子的骂名。 如今他还想上太子这艘船,自然是不会主动把船掀翻的。 于是,虽然在心里骂了无数句的阉人,可当他抬起头来看向总管太监的时候,眼里还是带着谄媚的。 “公公您说笑了,臣今日想拜见太子,自然是有要事的。” 他说完之后,还挤眉弄眼地拱了拱手中厚重的包裹。 只是与他料想的不同,总管太监听见他这话之后,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尖利如女子的声音响起。 “来呐!将他拿下!” 第46章 嘲弄 侍从极为听令,瞬间就将管事围成了一团。 管事顿时傻眼了。 “这,这…?” 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能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主管太监,似乎要给他个答案。 总管太监只冷哼了一声,没有管他。 “把他给我押到柴房去,太子殿下自会处置。” 只是总管太监刚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一把将管事怀里的包袱给拿过。 管事更是傻眼。 这两日的事接二连三,他也是看明白了。 攀上太子这一艘船怕是不用想,只是,总得把吃了他的东西给吐出来吧! 可总管太监却没有给他丝毫的反应时间,直直叫人将他拎到了柴房。里三层外三层的锁,就怕他逃了。 相比其他人的紧张感,管事虽是没有反应过来,却也不是太过于慌张。 等到了柴房后,更是大大咧咧,靠在柴火旁边睡了起来。 昨日夜里等着小腰爬床的事,也没有睡好。如今便当补觉了。 毕竟,无论如何,他还有个姑父能保他呢。 管事想着想着,便开始合眼,进入浅眠了。 而太子院落里。总管太监抱着他方才掳过来的包袱,将包袱散开,露出了其中的真容。 别说是总管太监了,便是裴知宴,见着里面的东西,眉眼也是一跳。 “这,这…”总管太监也自诩见过不少稀世珍品。可是…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果然,看到了一副黑如炭的面孔。 太子看起来怕是生气了。 总管太监只瞧一眼,便在心里想。 只是裴知宴毕竟在大理寺任职过一段时间,如今看着这明显是从国库里抠搜下来的传世珍品。 裴知宴闭合着双眸,只问道:“他背后的人,可有查出来?” 总管太监低下头来,轻声回复他:“回殿下,奴才派出去的人,查到了。” “是谁?” “恒王。” 裴知宴听着这个名字,眼皮一跳。 他盯着总管太监,似乎要辨别这个信息的真伪。 只是裴知宴派他查的事情,总管太监又如何有这个胆量敢做假。 恒王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是裴知宴的亲皇叔。 一母同胞让陛下可是信任极了这个弟弟,便是连京城的兵权,也是紧紧握在恒王殿下的手里。 只是… 裴知宴却感觉不对。 若他是恒王殿下的人,那管事又如何这么着急想要巴结他? 中途换船可是大忌,他不相信管事的不懂。 只是…牵扯到皇叔毕竟是大事,对待管事,也不能像是大理寺普通罪犯一般的态度。 裴知宴开口吩咐:“先把他关起来,派人将这驿站先里里外外都搜上一遍。” 总管太监应下:“奴才遵旨。” 裴知宴看着外边,太阳高悬。 也不知今日能不能按时出发。 裴知宴垂下头来,免不了想起昨日那舞姬爬床的事。 只是他丝毫不记得那女子的容貌了。 只记得那一只腰,让他想起了… 裴知宴摇晃了一下脑袋。 如今正事要紧,儿女情长之事,等日后再提。 原本已经到了太子下令的出发时间,只是临近了时辰时,却没见丝毫的准备。 林今絮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之处,她生了疑虑。 只是林今絮抬头看了白芷一眼,白芷估计也不知道。 她眉头皱了皱,却也只是按规矩待在屋里,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她不在意,却不代表其他人不着急。 门被敲响了。 林今絮抬头看了一眼白芷,白芷放下手中的活,走上前去将门打开。 是许慈欢。 林今絮瞧见她,便起身行礼:“许良娣安。” 许慈欢看着她,面色不是太好看,估计是在其他二人处碰了壁,才寻到她这儿来的。 许慈欢走上前去,也没再看她,直直坐在了一旁矮凳上。 林今絮没有在意,走到一旁起了两盏茶。一盏放在许慈欢面前,另一盏放在自己面前。 林今絮开口,率先一步打破僵局:“你这般,倒是像我欺负了你。” 许慈欢横眉一扫:“你!” 她撇过脸去,不去看她。 只是林今絮却是不解了,是许慈欢来敲她的门,如今进来了,又摆什么做派。 林今絮早就不是上辈子那个任人欺负的软包子了,自然也不会惯着她。 “若是无事,妾身还在收拾东西,便不招待您了,您请自便。” 许慈欢听着林今絮的话,不由瞪圆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你!” 她以为林今絮只是口头上说说威胁她的话,没成想林今絮便当屋子里没有她这个人一般,细细与白芷交谈着,说是把昨日洗过的衣裳收拾起来。 原本也只住一个晚上,何况毕竟是太子的家眷,该用的东西自然是备齐的,除去林今絮自己的衣裳与首饰需要收拾,便没有其他更多的了。 只是许慈欢看着她的样子,反倒是嗤之以鼻。 “真是小家子气,如今这个点殿下都没有派人来痛传,这意思还不够明确吗?分明就是今日启程不了的意思。” 白芷听到这话,看向林今絮。 只是林今絮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许慈欢见状,更是有些急了。 她站起身三两步走到林今絮身侧,伸出手来抓住林今絮的手腕,语气里尽是不解:“林今絮,本主方才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本主骗你做什么?” 林今絮也猜想到了,许慈欢说的话可能并不是骗她的。毕竟如今都快到午膳时间了,殿下那儿却没有丝毫的动静,便是太子妃那儿也没有召人过来。 只是。 林今絮抬头看向许慈欢,忽得笑了,将她握着自己的手轻轻撇了下来。 “妾身知晓了。” 她嘴上说着,动作却没含糊。 许慈欢只感觉自己的怒气即将喷涌而出。 “好,好,好!” 她连念了三个好,便想扭头往外走:“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就继续收吧!” 林今絮抬眸,闪过一丝嘲讽:“好心?表姐怕只是来嘲讽我消息不通罢了。” 心思被戳破,许慈欢涨红了脸。 只是在她还没走出屋时,太子妃身侧的竹喜便来了。 “许良娣,您也在这?”她顿了顿:“正好那奴婢一起通传了。一刻钟之后,便启程出发,请二位小主抓紧收拾。” 许慈欢傻眼了:“什么?!” 她可什么都没收拾! 第47章 启程 林今絮听见竹喜的话,便是不抬头,也知道许慈欢的脸色有多么的差。 只是竹喜不知道这屋子里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她看着许慈欢眼底掩饰不住的震惊,便也皱眉开口说。 “许良娣这是做什么?太子殿下昨日就已吩咐了今日午膳前启程,怎么,许良娣昨日是没人通传这个消息吗?” 许慈欢听着她的话,脸色青青白白一片,嘴里也支支吾吾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本,本主没…” 竹喜扬了扬下巴,端得气派模样:“既然许良娣知晓,便抓紧时间收拾,莫要耽误了时辰。” 许慈欢咬牙,可她想到屋子里正在歇息的侍女,也有些慌了神,便是看都没有看林今絮一眼。 只留下一句恼羞成怒的:“知晓了。”扭头就走。 竹喜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她原本就对平白空降到东宫的许良娣有万分的不满,如今不过是借此机会表露出来罢了。 反正许慈欢再怎么不服气,也无妨。 毕竟她的身后,可是太子妃。 气完许慈欢之后,竹喜心情舒畅,便是看着林今絮,也比往日里多了几分笑脸。 “那奴婢就不打搅林小主您收拾了,奴婢告退。” 林今絮也含笑道:“竹姑姑走好。” 等她走后,林今絮看着已然收拾好的两个包裹,脸上是如释重负。 倒是白芷见着这一系列发生的事,竟是眼睛都不敢眨了。 她看向林今絮时,眼神中带着抑制不住的赞赏。 林今絮接收到了这一讯息,她倒是觉得好笑极了:“为何这般看着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白芷摇了摇头,只是说:“小主的腰杆子,似乎越来越直了。” 只这一句话,不知为何,莫名让林今絮红了眼眶。 可她不愿让白芷瞧见,急忙撇开了脸。 上辈子在安南侯府伏低做小,以为这世间的儿媳都这么难做。腰杆子越来越低,小到婆母的早膳都要亲手布置,大到整个府邸的钱银都要操劳。 可如今,竟然发现。连皇家的儿媳都比安南侯府的好做。便是重生之后的短短几个月,便是她前世翻天覆地的改变。 林今絮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逼了回去。 这辈子早就与上辈子不同了。她与林家,都会安稳顺遂的过一辈子。 林今絮安慰好自己之后,趁着拂袖的间隙,摁了摁眼角。装作无事地转头看向白芷:“好了,不说这么多了,时间也该到了。” 白芷点了点头:“是。” 等到林今絮带着白芷出门后,便见许慈欢脸上都是疲倦。 如今出门只带一个侍女,她方才只顾着来笑话林今絮,拿出来的东西丝毫没有收拾。 她也非简洁的人,虽只住上一日,可连玉枕都是用的自带的。收拾起来更是麻烦得很。 一个丫鬟手脚再利索,也毕竟只有两只手。况且许慈欢带的也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里哪里是做这些粗活的。做起事来自然也是生疏得很。 林今絮便瞧着,如今许慈欢的额间上都冒了豆大的汗珠。 倒是其他两位良娣,都只顾着扇着扇子,满脸的不耐烦。 如今的天已经渐渐热了起来,尤其是越往南边走,越是感觉如此。 便是先前带来的春日里穿的罗裙,也稍显得厚重了些。 何况是被挂在正中的艳阳灼烤之下。 相比于其他三位,林今絮便显得松快许多。 她幼时都是在江南长大的,除去习得一手好水性之外,对于江南的气候也适应得极好。 越往南边走,熟悉感便越强。尤其是今明两日之后,便要上船了。 京城四周溪流都没有几条,更别说是宽阔的河道。 林今絮想着,眼底闪过了一丝眷恋,只是稍纵即逝。 太子与太子妃并肩出来,见着太子了,东宫的女人们同饿狼见着肉骨头似的,方才什么腰酸腿疼,风吹日晒,一下便不是个事了。 林今絮第一次见到曲良娣脸上露出娇羞与欲拒还迎。 想到她平日里嚣张的做派,只觉得违和得紧。 只是太子似乎没有想与她们多说什么的意思,只低下头来叮嘱身侧的太子妃几句,便翻身上马。 裴知宴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袭墨青色窄衣更是显得身量修长。 林今絮只往自己身旁无意识地瞥了一眼,就见许慈欢满脸羞红,似是看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林今絮:…… 她默默将视线收回来,却与那一道自上而下的目光交叉而过。 “走吧。”林今絮小声同白芷说,指了指最后边的马车。 她昨日在上边睡了一天,今天见着它更是分外亲切。 主仆二人同其他人虚伪的打完招呼之后,便立马动身往马车处走。 只是等到二人掀开车帘的时候。 瞬间惊住。 白芷回过神来,率先开了口:“这…” 她有些犹豫不决,看向身侧的林今絮,眼神中带着一丝丝的不确定。 “这是小主请人安上的吗?” 林今絮看着面前马车内的陈设,也惊得似乎要合不拢嘴了。 这马车外边和先前没有丝毫的差别,只是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原先不过是简陋的,便是人躺着睡在上边,都得蜷缩起脚来。若是要再马车上用膳,还得特意搬来小桌子,摇摇晃晃暂且不说,便是吃食都摆上不了多少。 可如今。 原先的座位改成了宽大的床榻。床榻边上便是一张桌子。林今絮只看了一眼,便估摸着能够摆下六七盘菜了。 床榻最里边还做了一个书柜,林今絮定睛一瞧,里边还摆满了书和笔墨。 倒是像有人怕她在马车内无趣,给她寻点乐子。 林今絮看着外边破烂不堪,里边金碧辉煌的马车,愣着摇头:“不,不是啊。” 她哪里来的这么多余钱做这些。 只是林今絮心态极好。 既来之则安之,没准这是太子妃娘娘发了大善心,给所有后眷都置办了一套呢。 林今絮想着,便借了白芷的力一下跳上马车。 她伸手,对着白芷。 “进来吧。” 白芷神色微微一愣,抬头,便见着她的小主子,一脸笑意看向她。 阳光正好。 第48章 夜半轻语 马车上改了许多,也让林今絮这回的体验好上了太多。 便是腿伸直了,连睡觉都深了许多。 这两日走走停停,除去如厕,其余的时间基本都在马车里。 只是林今絮再度将目光落在敲着腰子,一脸疲倦的崔氏身上。 林今絮疑惑了。 难不成,这么大的床榻,崔良娣还是睡不习惯? 林今絮又转念一想。 崔氏是大世家,和她这种小官之女没法比。没准她视若珍宝的东西,在崔氏那嗤之以鼻呢。 林今絮不再多想,她将帘子严严实实拉上。 往床榻一倒,再度睡个回笼觉。 等到了岸口时,已接近半夜。 林今絮这几日的睡眠极好,于是半夜倒是有些睡不着了。大睁着眼,自然是察觉到了一整队伍马车停下来的动静。 正在她准备拉开帘子看看外边的场景时候。 一阵声音突兀的响起。 “安排好了?” 是一阵清冷的男声,话语间略微淡漠,却满是运筹帷幄。 林今絮手上动作僵硬在原地,她能察觉到,自己与这声音,只堪堪隔了一个帘布。 那人说话时周身散发出的热气,似乎都能灼烧到她。 林今絮只感觉手指似乎被烫了一下,猛地一缩回来。 另一道声音响起。 “回殿下,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咱们这样,可会被发现?” 这道声音明显有些踌躇不安,似是遇见什么大难题似的。 “有孤担着。” 轻轻的四个字飘落,却抵万般重。 林今絮听见,另外一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皱了皱眉。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外边是太子殿下,这件事便能让她抓耳挠腮许久。 林今絮只感觉有个步子越来越近了。 她瞥了一眼已经睡熟了的白芷,又屏息感受了一下那愈发靠近的步子。 林今絮咬咬牙,心一横,迅速躺下,合上了双眼。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察觉到车窗的帘子似乎被掀开了一角。 春末里的晚风也带着些许凉意,与江边湿润之气携卷着,钻入了马车里。 林今絮紧闭着双眼,可如羽一般的长睫,在风刮过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似是蝴蝶振翅,扫下大片的阴影。 那一束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没有动静。安静,却沉稳,不带恶意。 只是被盯得久了,林今絮心中愈发紧张,连遮在毯子里的小手也忍不住蜷缩起来攥紧了一角。 忽然,车窗帘被放下,外边的步子也慢慢远了。 方才刮进来的风一下被隔绝在外,呼啸声再也听不见。 林今絮猛地一睁开眼,漆黑的瞳孔与夜色混迹在一起,却也止不住她眼神里的颤抖。 她只觉得如今的自己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坐起身来大口着喘着粗气。 白芷被她的动静惊醒,揉着眼睛好奇问她:“小主,您这是怎么了?” 林今絮“嘘”了一声,她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汗,只说道:“无事,我方才梦魇住了。早些睡吧。” 已是深夜,白芷的魂早被周公勾走了。 如今听着林今絮的话,她也分辨不出真假。只“嗯”了一声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林今絮躺下时,还听见她喃喃着。 “阿娘…” 林今絮一愣,却逼迫自己没有再多想。 周遭寂静月色昏暗,是入睡的最佳条件。 — 林今絮也不知何时睡意起的,只知道等她再度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了。 她都还有些恍惚,只觉得记忆停留在了昨日。那一道灼热的目光似乎如影随形,都纠缠进她的梦境里了。 等到白芷掀开帘子进来时候,便是看见林今絮这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就连林今絮看向白芷的目光中,都带了几分傻气。 白芷但是第一次回见到这样的林今絮,她嘴角微弯,却一下压了下来。 她先轻声唤了一句:“小主可是醒了?” 林今絮懵懂地点头。她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的脸,热气慢慢上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林今絮的脸就变得通红。 白芷也不会追问她梦见了什么,只是说道:“太子妃娘娘已经收拾好了,小主快些起来吧,别耽误了时辰。” 林今絮扶额遮住了脸上的红,她不想让自己的小侍女笑话。只淡淡“嗯”了一声。 白芷极有眼色,说完之后,便低下头退了下去,只留林今絮一个人在马车上。 潺潺流水声从窗外透了进来。林今絮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泛起的旖旎尽数压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这些梦。 一只大手死死禁锢着她纤细的腰肢,巨大的力道让她无法反抗,只能在其中沉沦。 林今絮呼吸一滞,她急忙把思绪抽离回来,深呼吸了几口。 等她察觉到脸上的热气已经消散之后,林今絮拍了拍脸蛋,才开始收拾起自己。 等到她终于下了马车之后,只一眼,便被今日尤其强烈的日光给晃着眼睛了。 林今絮伸出手来挡了挡。 曲良娣也几乎同一时间出了马车,只是与林今絮这一副睡足了的面孔不同。 曲良娣正招呼着侍女替她捶着腰。脸上一副疲倦极了的模样。 见着林今絮也下来了,曲良娣瞧着她红润的面色,兀自嘟囔了句:“怎么她看着倒是休息得极好的样子…那马车里窄的让本主一宿都没有睡好。” 只不过林今絮与她隔得远,虽然瞧见了她嘴巴张张合合,却也不知道她究竟在说什么。 只面带笑意,俯身请了个安,算是打了个招呼。 可曲良娣见状,只冷哼了一声,甩着袖子走了。 她没睡好时,脾气可是不大好的,除非是殿下否则对谁都是这样一副脸色。 林今絮不知缘由只感觉莫名其妙。 白芷从远处见着了林今絮已经下了马车,小跑着上前:“小主。” 林今絮看着白芷忙上忙下的,心里也涌出一分心疼。 只是主仆二人还没有说多久的话,竹喜便走到她们面前,开口道:“该上船了。” 林今絮将目光移到方靠岸的贡船之上。 船体宽的一眼望不到头,船身两侧密排直棱窗,气势浩荡。 只是等林今絮走上船后,转身却发现随行的将士首领面色凝重,就连太子也不知去向时。 林今絮的心忽然揪了一下。 第49章 船上生变! 船舶不能停靠太久,林今絮方进了安排的舱室时,便察觉脚下一阵不稳。 是开船了。 林今絮微微惊讶:“如此之快?” 倒是比预先想的出发时间要早上许多了。 白芷也有些惊讶,却还是点头:“是的小主,如今已经发船了。” 林今絮抬眸,穿过窗柩,看见了一排排守在外边的将士。 不知为何,林今絮总是有些心神不宁。 白芷倒是没有多想,只是在掰着手指算着。 “小主,我们可是要在船上待够五天。奴婢这是第一次坐船,先前从未离开过京城。” 许是第一次登船有些兴奋,白芷今日的话都比往常多上了许多。 林今絮思绪回笼,听见白芷的话笑道:“那到时带你去船尾的观景台看看,可好?” 白芷眼睛一亮,倒是没有扭捏,点了点头。在东宫再怎么成熟稳重,可她毕竟只是一个方过了双八的小姑娘。 林今絮自认为待底下的人虽算不上有求必应,可这些小事之上,自是能纵着她们的。 白芷分神之际,又抬头看了看自己这个已经侍奉了近三个月的小主。 一开始分到玉兮楼,她虽没有不满,却也并没有多开心,只是想安安稳稳伺候着。 不像她先前同屋里县城来的小姑娘一般,入了曲良娣的屋子后,因着一双勾人的杏眼,便再也没出来过便好。 只是和林今絮接触得久了,摸清她的性子之后,白芷反而松快了许多。 林今絮不苛责下人,从小在她身边伺候的松萝也养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样子,忠心有余,智商却不够。 白芷便想着,那她就替松萝,好好守着主子。 正如现在。 林今絮百般无聊,拿出了在马车上打了一半的络子,也算是打发时间。 只是… 林今絮耳尖动了动。 她转头看向白芷,问:“你可听见什么声音?” 白芷一怔,竖着耳朵听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她见林今絮眉眼间带了几分不安,抿唇安慰:“小主莫要担心,这船上之人,都是百里挑一的猛将。太子麾下岂有弱兵。” 林今絮手上动作慢了下来,她低着头,怔怔道:“希望如此。” 毕竟有白芷陪在身侧,林今絮也只能往好处想了。 林今絮的厢间在船体偏后,竖起耳朵来,便能听见船尾的流水声。 她放下手里打到一半的络子,支起窗户来,看着外边水天一色。 林今絮闭上眼,细细嗅着。闻到了江水独有的咸甜味,暖红色的夕阳也合时宜地洒落在她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白芷见状,只觉得被她白皙的脖颈晃了眼。 她走到妆台面前,打开妆奁。 林今絮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只是好奇白芷这是要做什么。她只远远看着,并没有开口制止。 只见白芷从中拿出了一个璎珞白玉环出来。 林今絮:“拿这个出来做什么?” 白芷只轻笑着,没有说话。她走到林今絮身边,伸出手来替她戴上。 林今絮一愣。 她低下头来,只见白玉透过阳光,显得水色愈发好了。 林今絮憋回了让白芷取下的话,只开口,像极了嗔怪:“都在船上了,也给不了谁看,这么花枝招展得做什么。” 只是她话虽这么说,可低下头来看着隐约透光的玉环,眼底都是喜欢。 这一只是太子上回送与她的。在东宫,林今絮只想安分守己,自然是不会这般的招摇。 原本来行宫之时因着这一个尤其贵重,还没有打上官制的烙印。林今絮原先是不想带来的。 可按捺不住它太过于貌美。 林今絮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太子殿下。 她低下头来,轻咬贝齿,心情颇为复杂。 忽然,外边有几声异样的响动, 林今絮猛地一抬头,就连在她身边的白芷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白芷:“小主今天这是怎么了?老是魂不守舍的。” 林今絮没吭声,只说:“你且出去瞧瞧,外边是什么动静。” 白芷颔首,起了身拉开门。 便只见两个侍女正在争执,而地上是洒落的吃食与破碎的碗筷。 白芷转过头来,语气放松:“小主莫要担心,只是外边有人起了争执罢了。” 林今絮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敲了敲脑袋:“今日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像是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白芷目光担心:“可是小主昨日夜里没有睡好的缘故?” 林今絮摇头:“我也不知。” 白芷想了下:“一会儿奴婢去寻太医,找一些安神的香囊来。” 她一顿,又推翻方才的话:“不对,奴婢现在便去。” 因着担心主子们晕车晕船,也怕中途有什么伤病痛。此次行程中还带了一个太医,听说医术精湛,尤其擅长治妇科。 林今絮想了想,倒也没有阻止她。 如今才上船不过半日,估计太医那儿的人少,若是晚一些过去,恐怕还得等着前边的人瞧完才是。 “路上小心些,早些回来。” 白芷听见林今絮这话,只觉得她是太过谨慎了。不过心里的话她自然也不会说出来,只点了点头:“奴婢会注意的。” 万事小心为上,白芷想,自己多加注意,也不是个多麻烦的事。 只是等白芷刚走出去之中没有多久,风云浪起。 林今絮侧过头看向窗外,乌云竟在片刻之际便席卷了天际,就连原本寂静的江面也突然涌起巨大的浪花,冲刷着船体。 她心神微乱,伸出手,将撑着窗的杆子拿下,将窗户关得严实。 雨滴如豆般大,砸在窗户上,扰得人不得安宁。 林今絮只觉得浑身不是个劲儿,只想站起身来走动。 她想了想,推开房门,刚要走出去的时候,突然一只煎夹杂着雨水破空而入。 尖叫声骤然炸开,混合着风暴和雨声。 林今絮朝远处看,只见一艘小船不知什么时候死死贴着船身。 林今絮瞳孔微缩。 只听见有人说的声音亮堂,让人听了便安心:“护好殿下!!” 第50章 阴谋 船上嘈杂声不断,林今絮的眼已经被雨水模糊。 她们临近的几个船舱都是东宫的后眷。 林今絮瞧见,太子妃率先一步出来。只是看到这个场景,就算是自诩见过大世面的太子妃也不由得白了脸颊。 林今絮又听见,另一船舱中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定是小郡主了。 这啼哭声在这一混乱的场景之下, 更是让人心惊胆颤。 好在哭声一下就断了,似乎是被何人捂住了嘴。 林今絮扫了一眼周围与歹徒搏斗的侍卫,真刀实枪的,入目满是鲜血,林今絮被吓得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被门槛给绊住,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 林今絮倒吸了一口凉气,刚要蹲下身来看究竟伤到了何处,却一下有人攥紧了她的手。 抬头,林今絮发现竟是许慈欢。 许慈欢就住她隔壁,听见动静,自然也是前几个出来的。 她如今面色复杂,看向林今絮。 林今絮虽然对她怨念颇深,可终究也不是拎不清的人。她只淡淡垂眉,说了一句:“许良娣。” 外边不能多待,林今絮深谙此道。就算是来了刺客,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况且如今似乎是还带着伤。自然不可能空手白刃与贼人搏斗。 好好待在自己屋子里,不给其他人添麻烦,才是现在她们该做的。 林今絮想着,便在漫天血腥味之中,提了音儿同许慈欢说:“莫要在外面多待了!且先回自己房间!” 声音穿过暴风雨,让人听不太真切。可毕竟林今絮的声音也比往日大上了许多,几乎是扯着嗓子喊的。 而许慈欢却跟没有听见似的,她眉眼暗沉,一道惊雷打下,竟晃得她像是从阴间而来的厉鬼。 林今絮打了一个冷颤。只是,许慈欢下一句说的话,更是如巨雷在她脑海中炸开一般,晃得她人几近发抖。 许慈欢说:“林今絮,你不应该在这的。” 林今絮在脑海中疯狂解读这几个字的意思,就连周遭的声音,似乎都入不了她的耳里了。 你不应该在这的。 这七个字反复萦绕在林今絮的脑海之中。 许慈欢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也是重生归来的?发现这辈子她不仅没有进安南侯府,还与她开始抢男人了? 林今絮不敢细想。她死死盯着许慈欢,试图从她脸上读出其他的意思来。 只是许慈欢似乎没有给她这个时间反应,扯着她的手想把她甩在雨中。 林今絮瞪圆了眼。 许慈欢这是疯了?!! 她转过头来,看向太子妃,见太子妃也是一脸震惊的神色。 许慈欢只觉得有一股信念支撑着她,一定要把林今絮除掉!否则她在东宫,会没有丝毫地位! 她紧攥着林今絮直接拉到了太子妃面前。 林今絮脚腕处有伤,疼得脸色都发白了。她狠狠一推许慈欢,怒目道:“你这是做什么!” 许慈欢没顾她,只等拉着她到了太子妃面前时,告上一通的状:“娘娘,您可知,昨日这贱人竟然还敢勾引太子。” 林今絮一下瞪圆了眼。 许慈欢这是发什么病,什么她勾引太子?!昨日明明…. 林今絮思绪突然一卡。 昨日在她窗前的,是太子。难道许慈欢…? 可是如今都什么时候了!刺客来袭,她们几人明晃晃站这,不就是给人当靶子的吗? 林今絮只恨现在自己的脚踝伤着了,要不然,必定狠狠踹她一脚。 简直蠢货! 太子妃听见这事,只皱了眉头,她看了一眼四周,因着有侍卫护着,那些贼人尚且有顾虑,没有往她们女眷处杀来。质问道:“如今都什么时候了,许良娣,莫要再生事端!” 太子妃说完这话,便转身向太子所在的船舱走去。身边侍女将她团团围住,生怕出丝毫的差错。 如今,太子的安全,才是最为重要的。 许慈欢愤恨地看了林今絮一眼。 原先她以为林今絮在东宫之中伏低做小,没什么野心,没有想到,她竟然是心最黑的一个! 许慈欢又想到兄长数次递信给她,让她退出选秀。 许慈欢咬牙,只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和林今絮说。 “从小到大你就只知道抢我的东西。抢我祖父,抢我名声,就连殿下你也要抢!好好给你的安南侯世子妃不做,来做太子孺人,林今絮,你真是贱人!” 林今絮听见她这话,一下忘记了疼痛,她只觉得好笑极了。 “世子妃这么好做,你怎么不去做?” 许慈欢瞪大眼,气结道:“你!那是我亲兄长!” 林今絮不想和她多说,她只想立马,赶紧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了,兵荒马乱的时候,她只想保命。 只是她想保命,却有人想要她的命。 在她身后,许慈欢眼神阴暗,她面上的表情扭曲不定,似乎是在挣扎着什么。 终于,她下定决心。 在林今絮缓慢走争取让自己不再拉扯到伤口,而就拉开房门的一瞬间,许慈欢推着她一道进了门。 林今絮还没有反应过来,许慈欢支起窗来,浪潮一下涌上,冲得二人衣裳一瞬间湿透了。 就在林今絮愣神之际,许慈欢伸手。 将她推了下去。 许慈欢面无表情,死死盯着面前的波涛汹涌,心跳如雷。 可就在她颤抖着,将自己存在的痕迹一一擦拭过之后。 许慈欢一推门,便与太子妃撞上了面。 太子妃背着光,一道雷劈下,更叫她面上的神色看不真切,只开口:“办妥了?” 许慈欢心下一紧,刚想说什么,便听见不远处此起彼伏尖叫声。 “快来人呐!太子落水了!” — 江浪冲刷,暴雨砸下,天空一阵昏暗。 林今絮的头一下浮出了水面,如鱼在水一般,快速找到了漂浮物。 她忽略着脚腕处传来的疼痛,大口呼吸着空气。 已然看不见方才的船了。 落入这个处境之下,林今絮只觉荒唐。 难道许慈欢不知道,她可是江南长大的,极为善水,如今浪虽高了些,可她自保却不在话下。 不过,等会… 林今絮突然竖起了耳朵。 她好似听见了有人在呼救? 第51章 偷鸡摸狗 天色昏暗,就连水似乎都被染成了墨色。 豆大雨滴打在林今絮的脸上,她几乎看不清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只不过一个闷哼声打碎了这一片寂静。 林今絮努力地睁开眼睛,就见到面前似乎漂浮过来一个什么东西。 她有些机警地盯着那一块漂浮物,只盼着不是方才那些贼人的同伙才好。 可等到那一大块东西漂过来时,林今絮却只剩下无限的震惊。 这不是...太子殿下吗?! 裴知宴面上带着明显不正常的红晕,林今絮只觉得他飘过来的时候,周围的水都在发烫。 林今絮面上带着纠结。 救,还是不救。 若是不救,她一个人足以脱险,可带着一个如此健硕的男人... 林今絮一咬牙,在裴知宴快要飘走的时候,闭上眼狠了下心,扯着他衣领子把他拽了” 裴知宴迷迷糊糊,只感觉自己被一团寒冷包裹住。四周见不到光亮。一开始耳边还会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是有人跳下水来救他。 可是慢慢的,在他漂浮远了之后,就连声音也听不真切了。 直到... 裴知宴意识从混沌中清醒,他努力扒开眼皮,看见了一张秀美至极的脸。 他无意识地张了张嘴。 林今絮侧耳过去听,只听见三个字。 “别管孤。”自己走。 林今絮看向他时,面色带了些复杂。原本自己想丢下他的心一瞬间消失殆尽了。 她借着水的力道,将他拖上一块巨大浮木之上。 “我们都不会死的,殿下。” 雨慢慢停歇了,好在有一块巨大的浮木支撑着们二人,才让他们有个支撑,没有滑落进水里。 只是林今絮看着面色红得吓人的裴知宴,平白生了一些担忧。 泡在水里久了的裴知宴如今意识模糊,紧紧闭阖着双眼,头发湿了几缕。 许是因为有些发热的缘故,脸颊布满了红晕。 林今絮盯着他有些出神,先前在东宫不敢细瞧,只觉得他矜贵非凡,惯是一副不染尘埃的模样。可如今落在这处境界之下,看着他高挺的鼻,深邃的眼眶,也不难看出他精绝的容颜。 林今絮伸出手来,两个手捧着他的脸,小心翼翼说了一句:“殿下莫怪,妾身只是想看看您有没有发热,一定不是取暖。” 林今絮的手刚放上,裴知宴的眉头便皱了一下,周身戾气骤起。 只把她吓得,直愣愣瞪大着眼看着他下一步的动静。 只是... 裴知宴察觉到冰凉的触感,似乎是感觉到颇为舒坦。眉目放松,一下恢复了常态。 就在林今絮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 她只觉得掌心一阵酥麻。 林今絮心跳如雷。 方才,方才殿下蹭了一下她的掌心。 林今絮只感觉自己浑身都僵硬在了原地,月光如水,照映在二人的身上,在湖面上投射出纠缠的影子。 林今絮侧耳听着有些声响,抬着眸子,才惊觉如今已然接近江岸了。 她眸子一亮。无论这是哪儿,先上岸了再说。 林今絮想着,急忙把自己的手从太子的脸上放了下来。拖拽着他往岸上游。 好在水流已经不急促了,连夜的大雨也将水位涨了许多。至少让林今絮在水中的时候,不至于乏力。 只是等到将他拖拽上岸之后。 林今絮后知后觉,自己的脚踝处已然发肿了,红彤彤一片,还因为浸泡在水中有些糜烂。 林今絮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这四周,却无计可施。 只能等到他们到了庄子或是镇上,再找郎中看了。 林今絮观察了一下这四周,没有过多起伏的山头,远处还隐约传来一阵狗吠声。 此处估摸着是个村子。 林今絮猜测到,也松了一口气。 有人烟了便好办,只要身上有银子就... 银子! 林今絮摸了摸自己的袖口,有些傻眼了。 别说她入东宫之后,便是她先前还在林府时,都少有自己带银两出门的情况。平日里总是会有松萝跟在身侧,银两从来没短缺过。 可现在,她哪里会带银两出门。 林今絮又看了一眼裴知宴,眼神中都有些摇摆不定。 那...太子殿下可带了银两?她可是救了他一命,这点银钱,太子应当是瞧不上的吧。 林今絮没有注意到自己如今的动作像极了偷鸡摸狗,没有丝毫官宦贵女的气场。 更是因为她衣裳尽数被打湿得缘故,薄薄的一层紧贴着肌肤,勾勒得她腰肢更为纤细。 似是一只大手就能将它折断。 裴知宴睁开眼,便就是见到这样一副场景。 纤弱的女子斜跨在他的身上,正在偷偷摸摸摸索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裴知宴一出声,只觉得嗓音沙哑。 林今絮原本就有些做贼心虚。裴知宴突兀的声音在这荒无人烟之处响起,更是吓得她直接跌坐在地上。 “殿,殿下……” 林今絮原本就是第一次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还没得逞,就被原主给发觉了。 林今絮急忙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让自己看上去稍显得体一些。 林今絮抬头看向他,眸色亮亮的。带着些微微讨好的笑:“殿,殿下,您醒了?” 虽说如今的裴知宴远没有在东宫时的那般威严不近人情,可他终究是太子。 林今絮只怕他如今不说,日后却将她记上一笔,只得伸出手来又将自己方才弄乱他的衣裳给整好。 裴知宴意识回笼了许,只不过好在有月色与因为发热而略显不正常的红晕替他做掩盖,才不至于让自己方才掀起的旖旎被面前这个不懂风情的小妮子知晓。 裴知宴眸色昏暗。林今絮将他扶着直起身子,他抬眸打量了四周。 “这是在哪?” 林今絮松了一口气,殿下没有追究便好。 只是… 林今絮也跟随着裴知宴的目光,摇了摇头。 “妾身也不知晓。” 就在二人相顾无言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穿着粗布的晨起侍农人看向他们二人,眼神里带着警惕:“你们是谁!” 第52章 金子 林今絮下意识将身子往裴知宴的后头缩了一下。 她如今衣裳不整,当今世道对女子不公,如此不规矩的衣裳露在外边,便是自家人都得扭送进祠堂之中忏悔的。 裴知宴也知晓这个道理,在林今絮还没有动作之时,便侧过身来。 他身型有几乎一个半的林今絮这么大,自然是将她罩得个严严实实的。 林今絮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在太子殿下身后,可是真有安全感。 尤其是在之后裴知宴的举动,更是让她赞同极了自己的思绪。 裴知宴看向农家子,开口说道:“我与夫人遇见暴雨,整个船都翻了。我们二人好不容易才上了岸,不知兄台可否知晓最近一处的客栈在何处?” 夫人… 林今絮偷偷在后边听着,只觉得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自己的耳尖尤其发烫。 她伸出手来揪了揪。 不过是殿下在外人面前的说辞罢了!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听着裴知宴谈吐有度,定是出身不凡,而他面上更是一片坦荡,方才有些担心自己遇上贼人的农家子,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 农家子看了周围的环境,挠了挠脑袋:“咱们村穷,没有你说的什么客栈,那是在镇上才有的稀缺玩意。” 村里人淳朴,也没有过多想法,这几年收成不错家家户户都有些余粮。 农家子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如果你们不嫌弃,也可以先到我们家休息。” 林今絮闻言,悄悄从裴知宴身后探出头来。 这不看不得了。 农家子方才只知晓此处是有一男一女,男子器宇轩昂虽瞧着落魄不过肯定不是凡夫俗子。 而这女人…. 农家子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我滴个天爷啊。 这比隔壁的翠花,他们村里的村花,可美上太多了! 活似天上的仙女落入凡间! 只是在他还想多看几眼时,莫名觉得后背一凉。 他咽下一口唾沫,慢慢移动自己的视线。 对上了一双冷凛至极的眼。 只是他身后的女人似乎还没有发觉到自己面前的男人,究竟是怎样一匹饿狼。 林今絮眨了一下眼睛,小声对裴知宴说:“看来,这世间还是好人多的。” 农家子还没有眨眼,便只觉得,面前的男人眼中眸色突然如春风刮过,方才那骇人的神色一息之间便荡然无存。 像是他方才的错觉一般。 只不过自己方才说出去的话,自然是要兑现承诺的。 农家子踌躇了片刻:“那,你们怎么说?” 裴知宴还没开口,林今絮率先抢答。 “那就多谢大哥了!” 说完之后,林今絮才反应过来,眨巴了一下眼睛,小声问道:“殿下,妾身是觉得在这荒郊野岭着实是不利于您养伤,便自作主同意了他。您不会怪罪妾身吧?” 裴知宴低垂下眸:“无事。” 裴知宴虽然在水中泡久了有些发热,可毕竟他身子骨好,身上也没有明显伤痕。 站起身来之时,虽摇晃了一下,却在撑住一旁的树时,也瞬间稳住了身子。 可林今絮就没这么好了。 她刚想站起来,脚踝上的刺痛直接让她冒出一身的冷汗,瞬间跌坐在地上。 就在林今絮以为自己又要倒进水里时候,她都忍不住闭起眼了。 只是预料中的场景没有出现,手腕却触碰到了一阵灼热。 林今絮长睫颤抖,缓缓睁开眼。 天旋地转。 林今絮心里一紧,下意识攥紧了面前人的衣服。 她头顶着裴知宴的下巴,竟是整个人被他横着抱了起来! 林今絮只觉得心脏一缩,呼吸一滞,如花似玉的小脸蛋憋得通红。 裴知宴虽在水中浸泡久了,可身上熏久了的龙涎香,像是沁入骨子里。 摇摇晃晃,钻进了林今絮的鼻子里。 即便是没有铜镜来照,林今絮也能察觉到自己如今的脸,怕是比裴知宴的还红上许多了! 好在如今是夜里,外人瞧不真切。 而裴知宴一双大手却规规矩矩的,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钳紧着她的细腰。 林今絮悄咪咪抬头看了裴知宴一眼,又在他即将察觉之时,立马将头低垂下,像极了煮熟的虾。 她动作极快,自然错了裴知宴眼底那转瞬即逝的笑意。 — 农家的院落清贫,方才他们二人见着的,是这户人家的小儿子,村里人爱取贱名,好养活,虽有个儒雅的姓氏为霍,可小名却叫狗剩。 “狗剩!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滚滚滚,老子没给跟你分家是脑子进水了!下月…不对,明日你就给老子滚!” 里边男人的声音雄厚,站在屋外的裴知宴,与他抱着的林今絮自然听得真切。 林今絮脸皮薄,只觉得自己这是凭白给人家添了麻烦,扯了扯裴知宴的袖子,小声说道。 “殿下,要么咱们换个地方住吧。” 裴知宴没有回话,只将她放在了院子里的藤椅上。 林今絮的脚踝上的伤已经甚是严重了,原本只是一个小病,休息几天便能好的,可在水中泡了如此久,便是连裴知宴这般身强力壮的男人都吃不消。 更别提身上带伤的林今絮了。 于是,林今絮也知晓自己出不了力,只能眼巴巴看着裴知宴的背影,慢慢变远。 他站在了房门口。 春末的早晨还是有些凉意的,林今絮忍住了想要打喷嚏的冲动,只将自己蜷缩在一团。 目光却如影随形,跟在那个让她极有安全感的背影之上。 裴知宴敲了敲门,里边的人打开了门。 裴知宴伸手,递上去一个东西。 林今絮听见了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吓了一跳。 随即便是一阵哭天抢地:“我勒个亲娘嘞!哥!是金子呐!!!” 金子?! 林今絮猛地一抬眸,却与裴知宴对视上了。 她眨了一下眼。 她先前怎么没找到?!太子殿下这藏得也太深了吧! 第53章 失踪 不论如何,林今絮与裴知宴还是顺理成章进了他们家。 狗剩的大哥还特意收拾了一间房,这原本是他们父母在时住的,是整个院落中最大的一间。 只是在出身显贵的裴知宴与林今絮眼底,就算如此,也过于简陋了。 可林今絮也是拎得清的,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挑剔。 因着有外人,林今絮没有让裴知宴再抱着她进屋,反而是自己一蹦一蹦的,磨蹭着也走了进去。 等到了屋内坐下之后,林今絮看着已经脱落的墙皮,不由得眨了一下眼。 裴知宴只以为她是嫌弃这里的落魄,敛了眉目,并没有说什么。 却没想到,听见林今絮叹了一口气:“农家一整年都是农忙,可一年到头,便是连温饱都要听天意。” 她瞥了一眼这屋子里的装饰摆设。 在京城之中,林家是不入流的官宦人家。 可在此处,便是林家随随便便拿出一件器具出来,都能买下这里的一间院子。 林今絮不得不感慨。 裴知宴听着她的话,眸色微动。 林今絮也随随口一说,太子性冷,别说是东宫上下,便是整个朝堂都一清二楚的。 她也没有想让裴知宴有回应,只是独自感慨罢了。 裴知宴拿来茶碗,给她沏了一碗茶。 林今絮一愣,却下意识的接过。 她双手捧着灰扑扑的碗。如今屋子里点了蜡烛,虽比不得京城中,却也好歹能看清人。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现在所有动作,以及表情。都掌控在裴知宴的视线范围之内。 她将眸子轻轻低垂下来,避免与他直视。 “谢,谢谢殿下。” 等她小口喝完之后,裴知宴再将她手里的茶碗拿过,给自己沏了一碗,大口喝下。 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的太子,让林今絮不由咂舌。 裴知宴没有瞧她,只说了一句:“如今不在京城,不在东宫,莫要再唤我太子了。” 林今絮一愣,下意识问:“那唤殿,…唤您什么?” 裴知宴:“夫君。” 林今絮:!!! 就算林今絮再怎么害羞,也终究改变不了如今二人是以新婚夫妻的身份在外示人的。 林今絮只能扭扭捏捏,先在私下试着喊了句:“夫君。” 便捂着羞红的脸背对着裴知宴,不愿看见他眼底的笑。 裴知宴身子骨强,可就算如此,半夜也发了两回热,都是林今絮在身侧守着。 她自己身体也没利润, 好在第二日时,裴知宴便好利索了。 他出门时,林今絮还迷迷糊糊地,只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便又翻了个身继续睡。 她又不是铁人,怎么可能在前一日落水后第二日还出门啊! 林今絮想。 睡个好觉,才是如今的重中之重。 林今絮心态极好,就算是到了一个新环境之下,也是日上三更了才悠悠转醒。 只是她刚醒,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林今絮将脚丫子从被窝里伸了出去。 她昨日夜里拜托了这家的女主人,帮她烧了个热水,虽然没彻彻底底洗个澡,却也将身上都擦干净了。 好在裴知宴当时已经睡死过去,她与裴知宴虽已有过一次肌肤之亲,可毕竟是在东宫按照规规矩矩来的。如今只有他们二人知晓对方的身份,林今絮只觉得别扭极了。 只是没有等她再细想昨日发生的事,林今絮便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脚腕。 冰凉的触感从脚腕处席卷而来,林今絮这才看清楚。 不知道什么时候,先前红肿发青的脚踝,已经包裹上了厚重的草药。 林今絮眨巴了一下眼睛,她昨日夜里照顾完裴知宴之后,倒头就睡,着实是睡得太熟了,这东西怎么敷在她脚腕上的,林今絮竟是丝毫都想不起来了。 就在她出神之际,门被敲响了。 林今絮有些警惕地开口:“谁?” 敲门声停了,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姐姐,我是二丫。” 林今絮一顿,一只脚踏下床来,趿着鞋子,扶着墙往门口走。 一开门,便是有些刺眼的光。 林今絮伸手,遮了遮阳。 小丫头快步走进屋子里,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姐姐,这是阿娘让我来送给你的。说是让我跟你说,是今日早晨出去的大哥哥交代下的。” 等她说完,抬头看向林今絮时,眼睛都瞪圆了。 林今絮将门半合了,转过身来看。 是一碟小菜和一碗米饭。 林今絮想着她方才的话,才问道:“那你可知道,那大哥哥如今去了哪里?” 听着林今絮开口说了话,扎着双丫鬟的小姑娘才怔怔开口:“原来小叔说的仙女儿是真的呀...” 小丫头说话声音太轻了,林今絮没有听清,以为是自己方才说话声音小了,便又再问一遍。 小姑娘这才回过神来,她今年估摸着也才五六岁的模样,脸蛋被晒得有些黑,一双眼却亮亮的。 “大哥哥让姐姐好好休息,二丫也不知道大哥哥去哪里了。” 她从洗到发旧的兜里掏了掏,掏出来一个什么东西,放在桌子上:“这是大哥哥给二丫,让二丫好好照顾姐姐的。姐姐,二丫分你一个。” 林今絮定眼一看,是一颗亮堂的银瓜子。 裴知宴堂堂太子身上,竟然会带这些打赏的小玩意,着实让她有些意外。 只不过林今絮如今虽然穷,可自然也不会贪小孩子的东西。既然问不出裴知宴去哪了,那她便也在这安安稳稳地等他。 不给太子殿下添乱,是她如今能做的最大的事了。 只是。 林今絮看了看自己的包裹严实地脚踝,悠悠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自己这伤什么时候能养好。若是太子是去城中,寻了官员亮明自己的身份,那肯定明日就能见着白芷了。 林今絮想到,将自己推下水的许慈欢,眸色微沉。 她这辈子已经没有像上辈子一样蠢笨不堪了,却没想到许慈欢竟然敢如此大胆,是料到她落下水之后便回不去了吗。 林今絮想,她定要在今日太子殿下回来之后,狠狠在他面前告个状。 如今他们二人一同流落民间,颇有心心相惜的意味,这可是绝佳的良机。 只是林今絮左等右等,等到日后落山,还是没等回来裴知宴。 林今絮傻眼了,难道太子这是要弃她不顾了吗! 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第54章 巡查 只是林今絮没有想到,他没有把裴知宴等来,反而等来一群凶神恶煞的官兵。 为首的官兵满脸的煞气,脸上还有一刀疤。 林今絮早就换了这家人媳妇的新衣,虽说她样貌一眼瞧着便不像个农妇,可带上荆布条的抹额,倒是也颇为像模像样。 官兵一家一户的敲着门,甚是喧闹。 林今絮虽未和这户的人家上上下下相熟。可毕竟昨日裴知宴给的礼颇为丰厚。虽然如今看不见他人了,可林今絮毕竟是他带来的。 林今絮只能保佑,这家人尚是个知恩的才好。 不一会儿,挨家挨户的巡查,还是轮到了这儿。 林今絮听着哐哐的敲门声,心里一颤一颤的。 昨日接他们回来的狗剩先上前开了门,一开门,他便陪笑道:“官爷,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巡查?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狗剩一脸谄媚,这些话自是脱口而出,就连林今絮也佩服他的好口才。 只是官兵被这些个平头百姓奉承多了,显然不将他当回事,趾高气扬,下巴看人。 “惯例巡查罢了,别以为你奉承了两句就能躲过。” 狗剩一脸讪讪,缩头缩脑的回了院落里。 嘴里却不由得嘀咕:“什么惯例检查,不是前段时日才检查完吗。不过是想贪一些贿赂,说的这么高贵…” 还好他的声音小,除去他自己,便只有林今絮耳朵尖,听见了大半。 林今絮跟在这家的女眷坐在后头,只觉得紧张极了。 好在这官兵只是转了一圈,并没有过多在意从他们进来便低垂着头的林今絮。 林今絮轻轻抬头,看了一眼将要出门的两位官兵,心中骤然松了一口气。 只是在林今絮着一口气还没有松下去的时候。 另一位官兵皱了眉,声音带了些沙哑。 “怎么多了一人?” 他这话刚落,林今絮瞬间感觉到整个人如置冰窟,就连额上都冒起了豆大的汗珠。 不知为何,林今絮总觉得这一趟,是有人冲太子殿下来的。 否则若是太子当堂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没有不来接她的道理。 怕是其中有什么弯绕。 虽然林今絮没有猜到裴知宴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只有一个执念。 无论如何,先护住自己的身份不被发现。 霍娘子笑了笑,走上前去:“哎呦,这不是我娘家的侄女来了吗,她家里苦夫君去世了,前来投奔几日。” 林今絮听见她话里的“夫君去世了”,嘴角微微一抽。 若是裴知宴此时在这,听见了这句话,脸色不知道会有多黑。 霍娘子不知晓裴知宴的身份,扯起谎来更是连眼睛都不眨的。 她上前走了两步,往为首的官兵怀里塞了几块碎银子:“姨这的条件你们也是都知晓的,这些银两,也够你们喝一壶酒了,如此晚了。早些回去也免得你们娘担心。” 官兵原本就只是接到了上边的命令说是要搜查这几个村平白出现的男子,见林今絮是名女子,也没有看清她的样貌,自然是没有挂念在心上的。 他摸了摸自己怀里的碎银子。 霍家的情况他也都知晓,确实拿不出更多了。 于是为首的官兵朝着另一位扬了扬下巴:“走吧。” 因着有了刚才的一惊一乍,林今絮屏息着气,瞧见他们二人走了,霍娘子将门关严实后,才抬起一张俏生生的脸,松了一口气。 霍娘子见着林今絮,只觉得自己是村姑见着了神仙。 她搓了搓手,丝毫没有方才那般的游刃有余。 “这位姑娘,若是你不嫌弃,这几日也能在我们家暂且住下,也好养养伤。”她顿了顿,面上有些难为情:“只是,若是要长住,镇上若是再派人来查,就是我也没办法帮你遮掩下去的,你说是吧。” 林今絮也知道他们农户的难处。 她抬头看了一眼紧紧合上的门,想到了裴知宴,心里闪过一丝担忧。 林今絮转头,看向霍家娘子,含笑着点头:“放心,等我过两日能正常走路之后,便不会再叨扰了。” 霍娘子见林今絮这般的通情达理,倒是显得自己刻薄了,便是面上神色都显得有些过意不去。 林今絮没有察觉到,她想了想,开口问:“只是我想问问,这是何处?” 霍娘子一开始还有些没听懂她的话,转念一想,却还是回答了她道:“此处是湖州府下边的清河县。” 林今絮听了一惊,神色间有些动容。她没有想到自己飘了一夜,竟然阴差阳错回到了湖州府。 她看了一眼四周,神色有些复杂。 自从跟随父亲入京之后,直到上辈子去世,都在没有回来这里过了。 林今絮只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农家每日得早起侍田,夜里更是睡得早。林今絮如今借住在别人家里,自然是要跟着他们家里的规矩来。 便是时不到,便进了屋。 只是面对着家徒四壁的屋。 林今絮将自己藏着的玉环拿了出来。 这是在船上那日,白芷给她戴上的。 没有想到,这竟成了她身上最值钱的物件,没准日后还能救她一命。 想到白芷,林今絮便是更加愁上加愁,好看的眉眼都拧紧了。 她与殿下双双失联,也不知道那船上剩下的人当如何。更不知….恰好被她遣去太医那儿的白芷,可有遇上了那一波贼人。 林今絮单是想着,便挂心极了。 月光如果水,从窗边流入屋内。 林今絮抬头看着,面上神色晦暗不明。 这短短几日的事,对她来说,能称得上天翻地覆了。 她仔细想了,许慈欢那时为何敢堂而皇之将她推入水中,难道就不怕她回了东宫之后直接拆穿她的作为吗。 只不过等林今絮想通之后,只觉得,许慈欢这一棋,虽险,却胜算极大。 若是她全须全尾回来了,也是回不了东宫的——谁都不能保证她一个弱女子在外,发生了什么。 可许慈欢没有料到,这唯一的变数,竟是太子殿下。 林今絮想着裴知宴,低头叹了一口气。 只是她没注意到,一旁已经合上的窗,正慢慢松动。 第55章 端王 林今絮正倚靠在床上。 农家的床榻基本都是用草与棉花混合,铺上的一层。 昨日林今絮实在是困极了,才不管不顾睡了一整天。 可如今她睡饱了,再睡到这个床铺上,只觉得浑身上下硌人得很。 只是林今絮也知晓她如今是寄人篱下,再挑剔可便是她不好了。 林今絮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对着墙面。 喃喃:“太子殿下,你究竟在哪呢…” 林今絮的声音虽不大,但整间屋也算不得太大,倒是显得她声音愈发的亮堂。 林今絮只怕此处的隔音不好,急忙捂住了嘴,不敢再说。 只是她没开口,却有人开口。 “担心孤?” 男人声音出现的莫名其妙,突兀得让林今絮一下子就从床上弹起。 可她动静有些大,一下牵扯到了伤处,更是疼得龇牙咧嘴。 可是她如今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林今絮自然是听出了这声音是太子殿下的,她眼睛一下瞪得溜圆。一时间竟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在做梦。 还没有等她转过身来。方才说话的人又继续开口:“此处已经不能多待了,收拾些东西。今日夜里就同我走。” 如此一来,林今絮自然确定了说这话的人是裴知宴。 只是等林今絮摸了摸已经不太痛的脚踝,转过身来。还没等她开口时,便猛地被如今的太子吓了一跳。 林今絮面上的错愕,没有丝毫的掩饰。 她有些怔愣的看着面前的人,不知所措:“”殿下您您怎么弄成这样子了?” 面前的裴知宴,满脸的疲倦与灰尘。就连额角处都渗出一丝血来。 林今絮不敢细想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担忧地直起身子来,直直盯着裴知宴那一块伤口。 先前给林今絮脚踝包扎的纱布还剩下一些,她急忙寻来,又拿来剪子剪了一块。 林今絮抬头问太子,说:“殿下这边可有金疮药?”若是有药,那也是有利于伤口恢复的,裴知宴的伤口虽不深,但林今絮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伤的,若是沾染上生了锈的铁,那久久都好不了。 裴知宴摇头。 林今絮咬了咬牙,看着裴知宴的伤口。 就算是没有药,不包扎铁定是不成的,可是… 林今絮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那妾身先帮您简单包扎一下,等明日白天里,再去寻医馆问一些药来,可好?” 裴知宴只丢下一句:“都随你”,便闭上眼睛不管不顾了,似乎伤着的不是他自己一般。 林今絮直起身子来,却发觉裴知宴离得稍微有些远了。她腿脚不方便挪动。 于是,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说:“那您先离我近一些可好?” 裴知宴挪了挪身子。 只是林今絮伸出手,发觉还是够不到他后脑勺。 她咬了咬贝齿。声音如蚊子一般细:“您,您再过来一些。” 裴知宴睁开了眼。 林今絮被他吓了一跳,以为这位太子爷是要发怒了,连眼神都有些闪躲。 只是没想到,裴知宴却是起了身,直接坐在林今絮的面前。 林今絮盯着他的眼,脸慢慢的热腾了起来。 太子这回离的是近了,只是,林今絮总觉得这距离确实是太近了一些。就连裴知宴呼出的气,林今絮都能察觉得到。 龙涎香气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她鼻子里钻。 林今絮低下头来,顿时感觉有些别扭。 太子挑眉,见林今絮久久没有动静。 林今絮发觉了他的小动作,只能硬着头皮伸出手来。 她的秀发擦过裴知宴的耳尖,惹得裴知宴只觉得心里痒痒的。 他眸色深沉,只抬起头来看了林今絮一眼,便就垂下头去,不愿让林今絮看出他眼底的波澜。 好在林今絮只全神贯注于他的伤口。 如今凑得近了,林今絮才瞧出来,裴知宴这伤口,不似平常的利刃,倒是像被什么瓷器,尖利的一角划伤后的痕迹。 她按捺住心中的困惑,先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成了。 林今絮跪在床榻上,腰撑的笔直,身子似乎都要紧紧贴在裴知宴的身上了。 裴知宴忽然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吸了一口凉气。 林今絮手一抖,有些被吓着了,以为是自己手上力道太大了,将裴知宴弄疼了。 她眼底水汪汪的,看向裴知宴:“可是弄疼你了?” 裴知宴原本想说些什么,可是对上她的眼睛,裴知宴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沌。 “无事。” 林今絮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手头上的动作。 而裴知宴只能紧紧闭着双眼,试图缓解腿上带来的疼痛。 在林今絮没有注意之时,她将裴知宴腿心的一块肉压在了膝盖下。 钝钝的疼。 终于等到林今絮将伤口包好后,她才往后退了一,开口问道:“殿下不是说好了不会不顾我的吗?” 就连林今絮也没注意到,她如今一开口就是下意识的嗔怪。 可除去在东宫中那两次稀里糊涂的“侍寝”,她与裴知宴相处的时间也不过只有一日罢了。 裴知宴只是在想,自己何时答应过她了。 只是看着她那一双杏眼中带了几分挫伤,就连裴知宴也不由得放轻了声音。 “此处是端王管辖之地。” 裴知宴平白无故说了这样一句话,林今絮先是一愣,而后才慢慢开始回味他这句话的意思。 端王是当今圣上之弟,却非一母同胞。与常年在京城中的恒王不同,端王一到年岁便被外封,先帝驾崩,母妃病逝,都未回过京城。 一直占据着这富庶之地。 先前林今絮父亲在湖州任职之际,还是先帝在时的光景。 竟没想到先帝驾崩之后,端王竟然连太子的行迹都敢隐瞒。 不对… 林今絮突然醍醐灌顶。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似是试探着,小心问他:“殿下可知晓,先前在船上袭击的贼人,是谁派遣来的?” 裴知宴的面色却满是复杂。 他说出了两个字,让林今絮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裴知宴开口道:“恒王。” 第56章 恒王 恒王? 林今絮有一瞬间怀疑裴知宴是不是查错了。 恒王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自小受尽恩宠,恒王妃更是世家大族极富盛名的贵女,手帕交都是崔皇后之流。 坊间多有传闻,相比太子殿下的这位正妃,恒王妃倒是更有凤仪。 只是这些话自然不能在当事人面前说道,便只能私下慢慢发酵。 听闻太子妃听见这个传言的时候,气得砸坏了好几个茶盏。 林今絮不理解了:“恒王?那不是您的王叔吗?” 裴知宴颔首,他面上虽没有其他的表情,可心中却沉沉的,同样的不太好受。 昨日他刚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裴知宴是不相信的。 可是… 那一支暗卫是历代太子独享,只听令于将来的正统。这一群人,无论生死,都不会背叛他的。 裴知宴眸子微微一动,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不动神色看向林今絮时,却发现她看上去比自己还忧心于这件事。 向来不知道怎么安慰女人的太子殿下,如今只觉得自己嘴笨得很,竟是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林今絮只抬头,泪眼汪汪看着他:“那殿下,咱们还回得去京城吗?” 她算是看出来了,入了东宫,就和东宫的船绑在一块了。便是这船翻了,也得连带着她林家。 如今太子在去行宫的路上都会被人埋伏,险些受难。 想要亮明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中间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竟惹了一身伤回来。 林今絮想到这,突然后知后觉:“殿下说,我们现在走?” 裴知宴点头。 林今絮抬了抬自己的腿:“那这该如何走?” 裴知宴沉默。 林今絮眨巴了一下眼:“不若让妾身在此处先养好伤,再走也不迟。” 裴知宴拧眉:“不成。” 他迎着林今絮疑惑的目光,开口解释:“如今只是镇上派人搜查,你尚且能躲得过,若是之后带着户籍一家一户的搜查,你又如何自处?” 裴知宴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况且,孤身边该有个女子。” 林今絮听着他前一段话,还是甚是有道理的,也跟着赞同地点了点头。 只是听到他后一句的时候,林今絮表情一怔,反问道:“该有个女子?” 她脸色忽然涨红。 不是说太子殿下性情冷淡,不好女色吗。怎么如今沦落到这个境界还… 裴知宴一看林今絮的脸,就知道她这是自己想茬了。 他有些无奈:“孤寻了个身份,是个下江南的商宦。” 林今絮这才懂了。 商宦落脚处无妻,才是罕见的场景。 只是林今絮还是困惑:“殿下既有门路,那为何不直接回了东宫,将恒王一事直接奏请圣上?” 非要自己费劲整出个新身份做什么? 裴知宴只道:“孤自有决断。” 政事上的事,同她多也不必。 林今絮努了努嘴,只说了一句,语气里却是隐约的不服气:“是,太子殿下,妾身知晓了。” 这回,裴知宴想起来要纠正她的称呼。 “说过了,在外莫要叫我太子。否则被有心人听见…” 林今絮起了一激灵。她虽不解裴知宴为何要留在湖州,却也能猜到他有自己的谋算。 于是林今絮点点头,别扭的说出那个称谓:“好的,夫…夫君。” 她的话刚落,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熟悉的龙涎香气钻入鼻尖里,她竟直接被裴知宴抱起。 林今絮瞪圆了眼睛,数次张了张嘴,却终究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只能缩在他的怀里。 咬着牙心里骂他:她的鞋子!!! 只是她的心声终究不会被太子所听见。 裴知宴抱着她穿过了月色,林今絮从裴知宴的怀里探出头来,她看着这一块破旧的农家。 “想问什么?” 林今絮惊诧于裴知宴轻而易举的猜透了她,她咬着贝齿,还是开口:“我们此行,可会连累到他们?” 林今絮虽未与这一家人相处多久,可她还是记得二丫赤诚的一双眼。 裴知宴将她放入马车内,车夫是一名蒙着脸,看不见真容的黑衣男子。 “不会。” 得到了裴知宴的准信,林今絮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会就好。 若是因为他们,让这一户本就劳苦的人家受了难,那也是他们的不该了。 “况且,他们如今手里头还有一块金子。” 裴知宴淡淡说道。 此处只是一个小村落,大多数的人家手里头只有铜钱,稍微宽裕一些的,手里许是能留下一些碎银子。 一块金,能买下周围所有的地皮了。 裴知宴自认为,一夜之恩,这一块金子,足以抵了。 况且他本人从未出现在那些官兵的眼皮子底下,自然不会有人想到那户人家。 除非,他们之中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引来祸事。 可如此,倒也与他无关了。 林今絮这才想起,自己上回在他身上摸索了好半天,却一无所获,结果裴知宴自己一醒来,便是一整块金子。 她咬了咬牙,在心中又给裴知宴记上了一笔。 只是此处毕竟不再好多待,狗吠声忽地响起。 林今絮这才跟惊醒似的,撑起自己的身子往后挪了挪,将一旁的位置留给了裴知宴。 裴知宴没有多说什么,撑着身子一下跳进马车里。 墨色黑夜之中,马车晃悠了一下,木板衔接之出发出吱呀的响声,尤其夺目。 他刚一坐定,目光就落在林今絮蜷缩起来的脚上。 林今絮见他看过来了,又把脚往自己身下缩了缩,脸上赔了些笑。 裴知宴这才想起来,方才好似真的是自己忘了。 他垂下头来,默不作声。 次日一早,林今絮方才睡梦中转醒。 新采买进来的小丫头侍奉着林今絮,又将今日清晨,当家家主送来的各色各样的鞋摆在了林今絮面前。 她语气里满是激动:“夫人您看,老爷对您可真好!” 林今絮看着摆了一地的鞋子,有些傻了眼。 这么多鞋!便是一个月中她每日里换一双可都穿不完! 林今絮咬紧了后牙槽:“替我,多谢老爷。” 第57章 画舫 裴知宴在湖州立下了一个新身份,自然也是万事筹备好,才敢将林今絮接过去的。 他在西郊买了一处三进三出的院子,虽然比不过万分之一的东宫,可却和林今絮幼时在湖州时候住的房子,倒是极为相似。 林今絮的脚伤原本就只是浸了水的缘故,如今搬到镇上来了,也不差银子,自然也是有好的医馆一天两回的上门。 终于在三日之后,林今絮得以下床了。 她这几日压根没见着裴知宴的身影,只在次日一早看着床榻边微微陷入的一块,才知道他估计是回来过的。 林今絮虽是无聊至极,可她也极为知晓分寸,自是不会再出门,给裴知宴找麻烦。 只等着这位太子殿下的事情赶紧办完,然后回东宫。 她倒是要看看,许慈欢见着她“死而复生”,又是一副怎样的面孔。 林今絮想到这,嘴角就不由得噙起笑来。 此后她的丫鬟是随意买的,叫冬焦。 冬焦与先前伺候林今絮的侍女都不同,她是个土生土长,在农家长大的姑娘。 将自己卖做奴婢,纯粹是想逃离那嗜赌的丈夫,与吸血的一整个夫家人。 林今絮听着她的遭遇,只觉得唏嘘不已。 只是她也知晓,自己怕是和裴知宴,不会在此处待太久。 否则,便是京城都要闹翻天了。 林今絮支着脑袋,看着窗外的柳树慢慢抽枝,发芽。 冬焦见状开口,她带了些口音,却叫林今絮觉得倍感亲切。 “夫人,不如出去走走?” 她倒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只觉得在屋里子闷久了,总是对身子不好的。 况且看着林今絮的样子,冬焦也觉得,她怕也是极想去外边走走的。 只是出乎她的意料,林今絮无精打采地摇摇头,叹了口气:“算了。” 她翻了个身,从窗户边的小塌起了身。 只不过,不能出去就不出去,吃些吃食也是好的。 林今絮吩咐道:“你一会寻个小厮,替我去东市的如意居,替我买一些芙蓉糕回来。” 湖州的芙蓉糕惯是一绝,只是自从林家举家搬到京城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幼时最为熟悉的糕点。 只是… 林今絮见冬焦似是有些踌躇。 她开口问:“怎么了?” 冬焦这才同她说:“夫人估计这几日才回湖州,自是不知道,这如意居两年前便关门了。” 林今絮有些不可置信,“啊”了一声。 她只记得,当初的如意居,便是达官贵人都得安安分分排队,幼时的她与兄长,最期待的便是每周一回的芙蓉糕。 只不过如今也已隔十年之远,林今絮就是再过于怀念,也只能作罢。 “算了。”林今絮又蔫了:“不吃了。” 冬焦刚想开口劝劝这个小孩子脾气似的主子,便听见门外有动静。 林今絮也闻音抬头。 她见,裴知宴穿过垂花门,推开门,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林今絮已经好几日没见过裴知宴了,如今突然对视上,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痛快,便急急忙忙将自己的目光挪开。 她刚想开口唤一声殿下,又想到这旁边还有冬焦,便把方才才发了半个音的声吞进肚中。 她抬头,有些别扭地说:“夫君,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 裴知宴将外裳脱了,随手递给冬焦。 冬焦自是不会在这里做碍眼的,极为有眼色地退下了。 裴知宴这才开口:“打扮一下,晚上同我一道出去。” 林今絮微微一愣,只开口问:“去哪儿?” 裴知宴:“画舫。” 林今絮一愣:“啊?” — 江南画舫出名,每到夜间,总是一座座装缮精美,雕栏画槛,薄如蝉翼的纱帘被晚风一吹,便能窥见其中佳人抚抚琴之景。 林今絮跟着裴知宴一道,她是拘束惯了的官家小姐,便是两辈子都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她定眼望去,只见最大的那一艘画舫,窗户上铺满了黄琉璃,云纱为帘,在五角宫灯照映之下,格外的光彩照人。 裴知宴带着林今絮,径直往那一处走。 过往还有人见着他,唤他道:“池老爷。” 裴知宴皆是一一颔首,就算是打了个招呼。 等到他们二人被人迎着入了画舫中时。 林今絮只觉得眼前一亮。 明珠为灯,鲛纱为帘,金砖铺地,更是镌刻了满地的海棠花。 林今絮见过的富贵东西多了,可如今入了这画舫,眼底也不由地生了些震撼。 这得是多么富裕,才能将这船造得如此奢靡。 舫上已经坐着一人,似是等了许久,见他们二人来了。 那人才起身,向裴知宴走来:“池公子,可叫某好等。” 说完,他看向裴知宴身侧的林今絮,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这位是,池夫人吧?果真如池公子所言之美貌,某猜,便是陛下的后宫,也约莫如此了!”他说完便哈哈大笑,也没在意林今絮的表情。 只是林今絮听见这话却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她是太子孺人,按照辈分,她也得跟着太子唤陛下一声父皇。 这人口无遮拦,竟把她与她名义上的“母妃”们做比,着实让林今絮心底闪过一丝厌恶。 而一旁的裴知宴却只淡淡开口,向林今絮介绍道:“这位便是湖州太守之子,贺公子。如今太守年岁已高,就等着贺公子子承父业,再一管湖州了。” 贺公子只摆了摆手,面上却带着春风得意:“不敢不敢。” 他大大方方坐在主席,伸手揽过一旁的舞姬。 贺公子抬起头来,看向裴知宴:“已经与池公子相识如此久了,那作为朋友,你要的东西,我定会帮你搞到手。”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林今絮一肚子疑惑,而裴知宴却牵过她的手,落了坐。 他执盏,对着贺公子。 “如此,池宴敬您。” 他刚抿了一口,便顿住。 迎着贺公子不怀好意的目光,他一饮而尽。 “好!”贺公子拍掌。 他目光灼灼:“那池公子,这仕途。我是帮定了!” 林今絮听到这两个字,只觉得眉心一跳。 原先不甚明朗的路,也慢慢清晰了。 原来,裴知宴留在湖州,竟是彻查买官一事。 第58章 下药 林今絮上辈子虽久处后宅,可安南侯与许慈晖也经常在饭桌上谈论起政事。 其中,大皇子数次被人称道的政绩,便是——自上而下的买官。 买官一事积怨甚久,只要有银子有门道,下到平民马夫,上到官宦监生,都是在其中之列。 先帝在时,屡屡打压买官一事,却毫无建树。 如今裴知宴竟然要查这件事。 林今絮不留痕迹地看了裴知宴一眼,只是在猜想,上辈子这政绩,究竟是大皇子自己的,还是… 裴知宴被她盯得久了,也料想到林今絮这是猜到了今日他们来这的理由。 他伸出手来揽过了林今絮,只轻笑道:“日后你便是官家夫人,该学的礼仪,可要学习透了。出门在外,可莫要给为夫丢人。” 林今絮头一回见到这样的裴知宴,只觉得,他为了这事,倒是真切的牺牲良多。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贺公子,脸上却是带上了似笑非笑,只莫名说了一句:“果真是伉俪情深,难怪那几个妓子多次投怀送抱,池公子却连衣角都不让她们沾。” 林今絮听闻,下意识看了裴知宴一眼。 不知怎么的,又想起尚未上船的那日夜里,看着她的那一双眼。 林今絮低垂着眸子,在贺公子看来,是羞红了脸不愿让别人瞧见的娇羞样。 察觉到贺公子的目光,裴知宴的身子微微侧了一下,帮林今絮挡住了大半的目光。 似是感觉到裴知宴的情绪,贺公子这才收回了眼神,只留下一句:“倒真是好福气。” 裴知宴同他具备,不置可否。 酒到三巡,话匣子也打开了。 “湖州科举开三科,向来都是我贺家,王家,与崔家独占鳌头。”贺公子摇晃着酒盏:“池公子可知晓,这是为何吗?” 裴知宴只道:“愿闻其详。” 贺公子低头一笑:“崔家有个世家的名头撑着, 族学家学之风旺盛,自然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可是我贺家与王家却不同。” 他从身旁舞姬身上,抽回另一只手,指了指天上。 “我们,却是上面有人。” 他喝的尽兴,自然是什么都敢往外说:“便是有人胆子够大,敢上报朝廷,就算有这条命出了湖州,到京城之中,也会取了他这一条命。” 贺公子这话既是吐露他贺家的威望,也隐隐有些警示裴知宴的意思在。 只是裴知宴似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一般,反而问道:“可是在京城中有人?” 贺公子皱了皱眉,似是不满意他问这么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这是自然。” “不过你是我这边的人,上回给的银子,我这边也验过了。如今这桩生意即然成了,那若是日后进京,也会有人照拂你。”他笑了笑:“他们读书人素来说恩师,我瞧着,我可是池公子的恩师呢。” 林今絮听见他如此胆大妄为的一句话,只觉得自己背上都在冒冷汗。 在林今絮心中,裴知宴就是一头沉睡的猛虎。 而如今这贺公子的话,怕是让猛虎撕咬,利齿穿喉都不够。 只是如今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之上,裴知宴只低头一笑:“如此,便多谢贺公子了。” 贺公子也只是想一逞口舌之快,只摆了摆手:“日后都有自己的造化。” 他瞧了一眼船上摆着的沙漏,突然惊醒一般似的,带了些玩味看着裴知宴。 “我带她出去走走,池公子与夫人,自便。” 贺公子扔下这一句话,便搂着身旁舞姬的细腰,急不可耐的走了。 林今絮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夫君,这…?” 她估计着在外边,还是叫了另一个称谓。 只是自从第一回叫过之后,林今絮只觉得她唤这个称呼越来越熟了。 她只怕日后回东宫,若是从她嘴里蹦出来一句夫君,整个东宫的女人都能把她给削了。 裴知宴只道:“他走了便走了。” 林今絮更是愣在原地:“那我们…?” 她还没有等裴知宴说话,便又是开口问:“您,这是买官了?” 买官二字一出,林今絮只觉后背一凉,整个人打了个哆嗦。 朝廷严打买官卖官,若是被大理寺查验,怕是斩首都是幸运至极的。拖家带口斩首,流放的,可是不在少数。 毕竟因为买卖官的事一出,朝堂看中的三年一科举,可不就是如一废纸。 白白费了人力物力,还招来一堆祖宗伺候。 更是让官职在几家之中轮着转,官员势力渐大,若是还有姻亲等关系维稳,那是在位者可万万不能容忍的。 林今絮想到如今,太子殿下为了查案来亲自下场买官,着实让她… 让她大为吃惊,与惧怕。 裴知宴看着她胆小如鼠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是太子,她这么怕做甚。 便是买官,当今的朝堂之上,又有哪个官能有他大。 只是如今毕竟是在外,还是在贺家的画舫之上。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裴知宴只点头:“对。” 他一顿,只想逗一逗林今絮:“让你当个官夫人做做,不好?”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耳朵好像出现幻觉了。平日里的太子殿下,定不会说这些话的。 她眼神飘忽,有些支支吾吾:“我…” 只是还没有等她话说完,裴知宴突然桎梏住她细白的颈,另一只手捏紧她的细腰,往身前一带,薄唇更是覆来了上来。 林今絮眼睛瞪大了,只觉得脑海中呢“嗡”了一声,思绪全断。 她伸手,用力推了推面前的男人,只觉得面前的男人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巍然不动。 林今絮抬头,不由得,攥紧他的衣裳。 裴知宴的力道很轻,却又带着些狡黠。与林今絮手上的动作一道,敲开贝齿。 林今絮只觉得脑海中的弦断了。 便是先前在东宫时,也不… 就在林今絮出神之际,裴知宴放开了她的唇,却还是钳住她的腰肢。 裴知宴将脑袋窝在她脖颈处,带有热气,划过她的耳尖。 沙哑的音在林今絮耳边响起。 “他给孤下了药。” 第59章 下药2 “他给孤下了药。” 这六个字轻轻的,却在林今絮耳边一炸,震得她心脏都漏了一拍。 林今絮咽了口唾沫,环顾了一下四周。 入目便是一座绣着水墨画的屏风。屏风之后,便是一张拨步床。 林今絮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在,在这吗?” 她挣扎了一下,有些不愿意。 可林今絮整个人依旧被死死禁锢在裴知宴的怀里。 裴知宴温热的唇,擦过林今絮的耳畔。 来回几次,林今絮只觉得怪痒的,缩了缩脑袋:“放心,我只做给他们看。” 林今絮微微出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裴知宴这话里的意思。 等她转过弯来,只觉得热气一下就冲到了脑子上。 “别…”林今絮的声音如同咛泣,试图让面前的人就此放过她。 她泪眼汪汪,伸出手来用了些力道推了推裴知宴,声音却是细小如蚊:“求您…” 只是林今絮却高估了裴知宴的道德了。 对于情\/.欲之上,他只是一个没有道理可讲的野兽。 裴知宴扶着她的腰,后退了两步。 林今絮见状,以为自己是裴知宴大发慈悲,会放过自己。 却没想到,她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瞬间被裴知宴扛在了肩膀上。 林今絮:!!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仿佛要破土而出。 她涨红着一张脸,身子扭动着,语气中带着微微的怒气:“放我下来!” 如她所愿,裴知宴穿过屏风,站在拨步床前,便一下将她丢进了柔软的床榻上。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嗅了满鼻子的熏香。 她撑起自己的身子,往后挪了,面带警惕地看着裴知宴:“这是画舫!” 一墙之隔,不知道有多少人。 怎么能,怎么能在这! 带有怒气的美人与往日里低眉顺眼的模样大不相同。倒是让裴知宴看见了那日,骑在他身上翻来覆去搜他身的样子。 像带刺的娇艳蔷薇。 裴知宴嘴角不由得噙起一抹笑来。 林今絮先前从未见到过他笑,就算是沦落民间之后,多见的也是他运筹帷幄的样子。 更别说在东宫时,一副高高在上谁都看不起的脸。 别人都说太子殿下是心中有山河,所以不拘于俗世间的礼。 而如今,林今絮只觉得,裴知宴这一笑,瞬间将他从高高在上的云端中扯了下来。 不知怎得,林今絮方才满腔的怒火竟莫名其妙的慢慢平了。 她眼神有些别扭,不敢抬头看裴知宴,小脚蜷缩在一起,瞧起来可怜极了。 裴知宴的目光落在她一双脚上,眼眸微微一动。 就在林今絮忍忍受不住裴知宴如炬的目光时候。 裴知宴却直接一下倾身下来。 林今絮一双杏眼瞪得更圆了。 “嘘。”裴知宴贴近她的耳,说道:“有人在听咱们的动静呢。” 裴知宴再一翻身,在她身侧,摇动了床。 林今絮察觉到他这动作的意思,便只觉得,自己脸红这个毛病,怕是日后只要见到裴知宴,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好了。 — 画舫外,贺公子听到这动静,眼神里闪过一丝的轻蔑。 “切,本公子还以为是什么光风霁月的,原来不过是一点药性都忍不住,直接在别人地盘上办事的家伙。” 他把扇子一合,摇晃着脑袋:“无趣。” 贺公子身侧搂着的舞姬软如无骨,整个人都攀附在贺公子的身上,她调笑道:“公子怎么如此关心那男人,奴家可是要吃醋了。” 先前贺公子让她去勾引里边那位公子,可她连衣角都没摸上,让她平白的气了好几日。 如今见他带了夫人来,更是嫉妒得不行,只想在贺公子面前给那两人上个药眼。 贺公子侧过身来,将扇子抵在舞姬的下颚:“本公子对一个人有没有兴趣,可容你置喙的?” 见面前的舞姬脸色慢慢变白,他才哈哈大笑道:“本公子见娇娇这般的绝世容颜,都不能吸引上他,还以为他是喜欢男人呢。” 贺公子啧了一声:“没想到,是人家吃惯了山珍海味,你这一碟小菜便再无法入口了。” 舞姬脸上的面色闪过了一丝嫉妒。 贺公子却不在乎她心中如何想的,只将人捞起。 “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管他做甚!” 步子一轻一重的远了。 而画舫内,裴知宴的耳尖一动,瞬间止住了动作。 他平躺在床榻上,豆大的汗珠自额间滑落,钻进衣裳里便霎时间消失不见。 而绷起的青筋,此时却格外打眼。 林今絮直起身子来看他,微微抿了一下唇。 只听见裴知宴说了一句:“莫怕。” 林今絮微怔,有些不解他话中意思。 便见裴知宴也同她一道,直起身子来。 双目对视,目光之中,似乎有千丝万缕,将他们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 在江南小调与隔壁花船传来的吵闹声之中。 裴知宴的承诺显得太不真实。 “孤会护着你。” 这短短的五个字,却在林今絮心中掀起了万千的波澜。 今日这事,若是东宫之中的其他人,许是就半推半就了。 毕竟她原本就是裴知宴的妾室,做那门子的事,也是理所应当。 可裴知宴却没有强迫她,反而自己忍着,只口头上占了她几句便宜。 林今絮只觉得后知后觉地涌上了几股心虚。 “我,我…” 林今絮的眼神有些左摇右摆,不忍将眼底的歉意展露给他看。 裴知宴却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这番话。 万事都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如今却在面前这个小女人的身上,再次犯了难。 三皇弟说的送礼,他也将礼物如流水一般的往林今絮的屋子里送。 就算是要是在身,也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将她接在身边。 今日更是因为林今絮的不愿意,忍着药性也没真正碰她。 那该如何让她相信,他愿护着她…. 裴知宴想了许久,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丝亮光,冲破了他的理智。 他看向林今絮,语气认真:“孤想与你,有个孩子。” 林今絮:? 第60章 旖旎 “孤想与你,有个孩子。” 这句话一出,激得林今絮如惊弓之鸟一般,瞬间挺直了脊背。 她面上满是复杂,可当她看向裴知宴的时候,却见他满目都是真诚,便是一丝杂念都没有。 林今絮只觉得心中掀起骇浪,她没有想过,裴知宴所思所想,竟然是真的。 刹那间,林今絮只低着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想了。 身为太子嫔妃,所谓的恩宠都是如过眼云烟,相比裴知宴先前接二连三的赏赐之类的,不过是随心打赏的物件,算不得多用心。 可是这是孩子,太子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是能让她立住脚,也能顾她后半身无忧的。 若是日后无宠,便是参照李侧妃,在东宫之中依旧受人敬仰,便是太子妃见她,也得退避三舍。 对于身世不显的林今絮来说,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奖赏了。 只是林今絮沉默了许久,久到裴知宴原本满腔的热情,也在慢慢的消耗,化为乌有。 他抿了抿唇,有些摇摆不定,却还是问:“你可是不愿同孤生孩子?” 林今絮摇摇头,她并非这个意思,若真能诞下太子殿下的孩子,便可保后半身无忧了。 上辈子她一辈子都无子,便是很是期待会拥有自己的孩子。 若是个男孩,定会让他多跟随自己的父亲学习,日后入仕也好,日日闲散也好,只要健康顺心便好。 若是个女儿…她会让孩子不再走她走过的弯路,教她诗书针黹,若是她不爱,那便是骑马射箭,男子做的也成,她也会好好请师父来教导。 总之,她都会倾注所有的爱给到他们。 林今絮抬眸,看向裴知宴。 “妾身只是不希望,这孩子是赏赐得来的罢了。” 说她自恃清高也好,说她恃宠而骄也罢。 这便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裴知宴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心情低落谷底。 他看向她,目光晦暗不明。 可林今絮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并没有发现裴知宴与平日里的不同。 林今絮长睫颤了颤,她想了想,却是说道:“可若是殿下想让孩子出生在妾身肚子中,那便是不一样的。” 期待感。 若她的孩子,知晓它父亲在有了它之前,并无期待感。那便是一件糟糕至极的事情了。 裴知宴突然感觉自己的胸口开始回温,他嗓子都有些干涸了。 “哪里不一样?” 林今絮开口:“如殿下,如我一般,是期待着出生的孩子。” 裴知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撞击了一下,震得他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死死盯着林今絮,瞧这架势,似乎要把她盯穿透了才能罢休。 林今絮低着头许久,见裴知宴许久都没有说话,只觉得裴知宴这是在笑话她痴人说梦。 一个八品孺人的孩子,让太子怀有期待感,便是说出去都不敢相信。 她抬头看向裴知宴,心一狠闭眼说道:“若是殿下不想,就…” 只是林今絮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又发觉整个人都被裴知宴抱起。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了,所以这次,林今絮并没有那么的震惊。 可是她看向裴知宴,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裴知宴究竟是听进去了多少。 他紧紧贴在林今絮的耳边,震得她耳尖都发软:“回家。” “絮儿的孩子,孤可太期待了。” 林今絮眸色微微一动,顺从地垂下了眉眼。 她伸出手来,第一次,主动勾住了裴知宴的脖颈。 — 雪白得没有一丝杂毛的骏马奔腾在市中繁华的地带。 因着马匹的速度太快,便是行人都看不真切。 只有一个眼力稍强的,怔愣地看着飞驰而过的骏马,不太肯定得说:“方才,那长袍下,可还是藏着一女子?” 众人笑哄哄地嘲讽他便是没看清楚还在这瞎掰,却只有那位眼力强的,想到方才从袍子下露出的小脸。 犹记当初惊鸿一瞥。 林今絮迷迷糊糊地被裴知宴拉着上了马,又拉着下了马。 她的手腕被裴知宴攥紧。 裴知宴推开宅门,掠过垂花门,一路飞奔到内室。 冬焦原本在里边收拾,见两位主子回来了,还是这般融入不下任何其他人的场景,冬焦懂了,急忙避开眼利索得退了出去。 走之前,她还不忘将门合上,又叮嘱了遣散了周围看热闹的小厮,只留下了几个丫鬟等着老爷唤水。 屋子里只留一盏红烛,噼里啪啦作响,照得整个屋子一半亮堂,一半陷入灰暗。 如此一来,便也是平白增添了几抹旖旎的滋味在的。 红烛的映照之下,林今絮羞红的脸,像是敷上了好几层胭脂一般,更像极了新娘的嫁衣。 她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同落入了云间,被裴知宴的大手紧紧禁锢着,便是无处可退。 太子… 太子今日太过于温柔,便是连第一回侍寝时,她都没有享受到的待遇。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边的月亮都已经羞躲入了云层之中。 林今絮将手搭在了裴知宴的脖颈上。 她声音细细小小的,带着方才被欺负惨了的哭腔。 唤了一声:“夫君。” 裴知宴向来冷凛的眉眼,仿佛化了春光。 他伸出手来,将林今絮的腰再度往上抬了抬。 若烛光再热烈一些,怕是能瞧见,这纤细腰肢上的吻痕与青印。 是控制了,却终究是感性战胜了理智,留下了罪证。 这一夜,裴知宴终是叫了三回水。 只是除了裴知宴无人知晓,那原本数量就不多的药性,早在第一回就消散殆尽了。 第61章 威猛 翌日一大清早,林今絮醒来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被车碾散架了似的。便是连指尖抬起来都费劲。 尤其是腰肢,除去酸疼,还有几道羞人的印子。 她张了张嘴,刚想唤冬焦给她拿水喝。 便有一只大手准确的托着她的腰,将她扶了起来。 另一只手将已经温度正好的水递给了她,男人话语温柔:“醒了?身子可还有不适?” 林今絮眨巴了一下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这说这话的人,是太子! 先前唯一的一次侍寝还是在东宫的时候。 可那日林今絮确实太累了,又是头一回。 于是等她真正清醒后,只摸到身侧已经冰凉的床榻。 只是这回… 林今絮看了一眼裴知宴。 他昨日力道真真是……大得吓人,似乎都能把她撞飞了。 如今更是眼神肆意妄为,直接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仿佛昨日夜里的一通努力,今日便能见到成效一般。 林今絮先是接过了裴知宴递来的水。 再是不着痕迹的狠狠剜了他一眼。 若是换做其他人,向来高贵的太子殿下定是不会容忍的。 可面前的是林今絮。 裴知宴只犹豫了一瞬,便问:“可是水温太烫了?” 可会对孩子不好? 裴知宴想着想着,又将自己的目光移到了林今絮的小腹之上。 林今絮无法,只能把被子往上拉了些,盖住了自己的小腹,同时也挡住了男人灼热的视线。 她尽量控制着自己说话的语速与音量,免得嗓子太疼:“殿下,便是昨日…如此威猛,也不至于今日就…” 林今絮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匆匆被裴知宴打断。 他断章取义道:“那便今日再勇猛一些。” 林今絮瞬间瞪大眼睛。 她无法想象,自小以储君培养,六艺俱全的太子殿下口中,竟会说出如此…如此粗俗的话来! 只是裴知宴似乎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的这句话有多么的过分。 等林今絮喝完茶水之后,只能强迫自己不再想那些无法入眼的事。 于是,林今絮瞥了一眼周围,见只有她与裴知宴二人,于是开口问道:“殿下既然已经有了卖官的证据,那…?” 那他们是不是就能启程直奔京城了。 林今絮眼神微微闪烁了。 若是回京,那许慈欢,且等着看她怎么收拾吧。 裴知宴摇了摇头:“还差一步。” 最后一步。贺家还有一个记录了所有出入账的册子。师出无名,便是裴知宴也无法肆意妄为。 若是这般就匆匆回京城,他手中的证据已然够多了,却还是有能让恒王党羽钻空子的地方。 况且,他如今这趟下江南,本就是为了买卖官员一事来的。 先前父皇给他定下的时间是三个月,如今,不过过去了一半而已。回去的时间尚早。 只是这些话,他都没有同林今絮说。 倒并非因为不信任,反而是怕她也被牵扯上。 毕竟林家在朝堂之上的势力,能够称为,太过薄弱。 一旦裴知宴身陷囹圄,那林家没有第二艘船,便也只有糟糕的份。 他只想让林今絮无忧的诞下自己的孩子。 万事皆不知,才最为安全。 他的女人,只要天真无邪待在后院就好了。其他腌臜事,有他能替她挡了。 裴知宴心中思绪万千,却又眨眼掩饰得一干二净。 林今絮想到前世因此功大肆封赏的大皇子,逐渐陷入沉默。 林今絮想了想,只说了一句:“殿下自有计划便好了。” 裴知宴总觉得林今絮这话,话中有话,可他盯着林今絮看了许久,也没有察觉出分毫其他的意思在。 倒是他看着林今絮修长细嫩的脖颈上,点点散落的红梅。 眼眸幽暗。 林今絮昨日已和他深入交流过了,如此自然是知晓,面前的人又在想些什么。 她下意识地把被子一抻,脑袋过半都塞入了被子里,只留下一双溜圆的,眼尾却带了媚态的眼睛。 她声音细细的,像极了受惊的小兽:“我不行了……” 裴知宴叹了一口气,面上满是欲\/求不满。 算了,就当她昨日夜里累着了,今日就不再闹她了。 裴知宴唤了一声:“冬焦。” 冬焦应声,推开门。软糯香甜的滋味一下钻进了林今絮的鼻尖中。 她只觉得腹中一下空空,原先被压制住的饿意瞬间涌出。 小肚子咕噜了一声。 林今絮绯红了整片脸颊。 裴知宴低下头来,掩盖住了脸上的笑意。 冬焦自是识眼色的,见着女主人脸色羞红,也估摸着他们二人如今当是新婚夫妻,蜜里调油的甜蜜。自然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 于是冬焦将东西一一放好之后,便笑道:“奴婢便下去了,等夫人用好膳,再唤奴婢来收拾。” 林今絮红着脸,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来,想在底下人面前护住自己的威严。 “恩,下去吧。” 只是她的声音带了些沙哑,方才不说话便还好,可如今一说话,更是欲盖弥彰了。 冬焦脸上挂着笑,喜气洋洋得往外走。 顺带帮他们将门给合上了。 冬焦走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裴知宴看着林今絮,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林今絮抬起头来,瞪着一双杏眼看着他。眼底满是戒备。 裴知宴的手微微一顿,又装作无意得将手给缩回来。 林今絮只觉得,如今的裴知宴和东宫之中的太子殿下,简直是两模两样。 若不是长着同一张脸 ,便是她都怀疑,面前的人是被其他人调包了。 林今絮磨磨蹭蹭得换好衣裳,坐在圆桌上时。 她看着面前熬得浓稠,闻起来鲜甜的鲜虾粥时,眼睛微微一亮。 裴知宴早在她醒来之前就已经吃过东西了,如今自然是不饿的。 他支着脑袋,侧着头看着他。 平日里淡漠至极的瑞凤眼中,如今却是满是柔情。 若是平日里侍奉他的公公在身边时,还会惊诧地发现,他家素来对女色淡漠的太子殿下,如今眼睛却是要黏在林孺人身上了。 也不知这一幅场景若是在东宫之中出现,会引得东宫其他的女人如此嫉妒。 在林今絮吃着正香时候,外边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林今絮抬头,看着从门外倒映出来的身影,不似冬焦。 她转过头来,一张檀口微张,咬紧了瓷勺,看向裴知宴。 裴知宴拧紧眉头,站起身。 他开门,走来一个黑衣蒙面的少年。 他看向林今絮。 裴知宴:“无妨,直说吧。” 少年颔首,用毫无辨识度的声音说:“京城有变。” 第62章 京中 京城有变。 短短四个字,却在林今絮的心中掀起了万千的波澜。 林今絮只觉得嘴里的粥都不香了。直直盯着裴知宴的背影。 裴知宴拧了拧眉头。转过头来看了林今絮一眼:“你先吃。” 林今絮乖巧地点点头,在这种大事之上,她无从插手。 裴知宴转过头看向黑衣男子:“出去说。” 二人出了门,将门合上。 林今絮却看着紧紧合上的房门,有些出神。 方才那人说,京中有变。 可是林今絮却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难不成是今世有些事情生了变? 林今絮摇晃了一下脑袋。 提起京城,她便也只想知道,原本船上的人究竟如何了。 — 东宫之中。 方从皇宫里回来的太子妃阴沉着一张脸。 她看向日前派去打听太子消息的哨人,问:“到现在还没有太子殿下的消息?” 那人点了点头:“若是江南一带有太子的消息,便早就该传出来了。可是…” 他的话没有说尽,可是太子妃也是懂得他话里的意思。 如今别说是江南一带,便是京城之中都无人知晓。 大齐的太子殿下,竟然已经消失了十日有余了。 太子妃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绕着整个正堂走。 她又抬头问:“那,那日在船上袭击殿下的人?” 男人听她问及这个,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却稍纵即逝。 “属下无能。” 太子妃怒了,一下将装有滚烫茶水的茶盏扫下。 茶水混合着破碎的瓷片四溅,划过男人的鬓角。 男人低垂着头。 太子妃:“本宫要你何用!” 只是太子妃也知晓,如今再怎么训斥他,也无用。 太子不通水性,这是除了迟贵妃,无人知晓的事情。 迟贵妃今日召她进宫,便是因太子不见踪迹一事好生训斥了她一顿。 只是太子妃便是连辩解都不能说一句,平白吞了一肚子气回来。 如今一回来,便见自己的探子一问三不知的回了,自是生气的紧。 太子妃捏了捏眉心,摆手说:“罢了,你走吧。”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在离开正院时说了一句:“娘娘,莫被自己的心魔所控。” 他说完后,转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太子妃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她却同失了力气一般,瞬间瘫坐在椅子上。 她眼眸放空,直直地看着外边。 竹喜推开门,小声说:“娘娘,许良娣来了。” “不见。”太子妃一口回绝。 竹喜微微一愣,却也是听主子的话,刚要往外走让许慈欢回去。 太子妃却忽得直起身子来,打起精神:“让她在外边等会,一刻钟等后迎她进来。” 竹喜见怪不怪自家主子的善变。她看了一眼算不上干净的正堂,只颔首道:“是。” 等她出了正堂之后,便有一个小丫鬟进来将里边收拾干净了。 许慈欢在外边等得小腿肚都有些酸疼时,才有侍女笑面盈盈地迎她进去:“许良娣请吧,娘娘已经在等您了。” 虽然已经等了许久,许慈欢的心情有些烦躁,可想到今日要同太子妃说的事,她挺直了脊背,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太子妃在主位上坐着。见许慈欢进来了,才将茶盏放下。 “坐吧。” 等到许慈欢落了坐之后,还没有等她开口,太子妃又道:“自从那日回东宫之后,林孺人葬生水中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 许慈欢脸色微微一僵,又瞬间换成了得体的笑。 她颔首道:“这事…是妾身…” “蠢!”太子妃听见她承认了,拧紧眉头:“如今太子殿下也寻不见踪迹了,你费尽心思传这又有何用!” 许慈欢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有些摇摆不定:“可娘娘,不是您说,殿下这几日就会回来吗?” 太子妃眼底闪过一丝的心虚。 先前为了稳住许慈欢,太子妃便承诺,等太子回来之后,便又她请令,晋她为夫人。 她如今手头上已近无人可用了。 乔鸢鸢,她放了一马。却让她给曲顷盈下药,便是曲顷盈自己都不知晓,这辈子都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而乔鸢鸢这步棋,也算是废了。 至于许慈欢,她胆子够大,却没入过太子的眼。 愿意入她麾下,不惜将先前对她有恩的表妹推进水中。 太子妃知晓这人如同饿狼,稍不注意便会被反噬。 可耐不住许慈欢着实是一把太过于好用的刀。 如今的东宫之中,要说是谁来正院来的最勤,许慈欢来的次数,便是先前乔鸢鸢都比不上的。 太子妃想至此,看向许慈欢时,目光柔和:“左不过这几日了,是你的,终究是你的。难不成,你不信本宫?” 许慈欢的神色有些闪躲,她道:“自是不会的娘娘对妾身有再造之恩,妾身怎敢…” 太子妃打断她的话,说道:“不会便好。” 她拍了拍手,让竹喜捧着东西出来:“这些你瞧瞧,本宫如今已过了爱打扮的年纪,先前贵妃赏下的许多,都已经用不上了。给你们这些年轻的,瞧着便也叫人开心了些。” 许慈欢的丫鬟在外边候着,于是这一盒子的首饰,也是由她自个捧着的。 许慈欢只觉得自己手腕往下沉了沉。看起来这盒子里的东西,真是实打实的金贵。 她虽出身安南侯府,可侯府却是一个空架子。每逢佳节赏赐的东西是不少,却也没有办法和迟家出生的太子妃比。 许慈欢掩盖住眸色中的喜气洋洋,只是淡淡道:“妾身谢过娘娘。” 她抬头,看向窗外,月光稀疏,乌鸦叫唤。 许慈欢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推下水的那一双眼睛。 惊诧,错愕,与她都不知为何会存在的…意料之中。 许慈欢打了个寒战。 太子妃问:“怎么了?” 许慈欢摇了摇头,只是脑海中有一个思绪却愈发的混乱。 林今絮,真的死了吗。 第63章 钱银 远在湖州的林今絮打了一个喷嚏,总觉得有人在惦记自己。 她抬头不知道第几次看向门外了,手里的山水游记中的字仿佛自己长了腿会跑似的,让她丝毫静不下心来去读。 裴知宴从午膳的时候出门去了,到如今月挂正中,都没有回来的意思。 林今絮掰着手指算。 他们如今出来也差不多十日有余了。也不知她与裴知宴失踪的消息,在京城之中掀起了多少的波澜。 只是在湖州,不必应付那这个佛面蛇心的女眷们,也不用守那些个繁琐的礼。 倒也潇洒极了。 窗外,忽得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林今絮将窗户支了起来。 这是她这么多年都少见的江南美雨景。只可惜如今月光已高挂,不如白日里一般能瞧见水滴落在石上,又流进缝隙里。倒是少了一份野趣。 林今絮眨了一下眼,忽然想起裴知宴出去时,好似没带油纸伞。 也不知如今是不是淋了一身的雨。 许是心灵相惜。就在林今絮方闪过这一个念头的时候,门从外被推开了。 裴知宴身上晕着厚重的水汽,隔着十尺有余的距离,淡淡抬眸,撞上了林今絮刚投来的目光。 林今絮只觉得脖颈处有些许的僵硬,缓缓地,扭了过来。 要不然,会让裴知宴误会,她这一整日里都是在眼巴巴地等着他回来的。 她见不着裴知宴了,却还是听见了那一声微不可察的轻笑。 林今絮一下扭过了头,怒瞪着他。 只是就连林今絮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那一丝隐约的嗔怪。 裴知宴将披风随意脱了,搁在一旁架子上。 他朝着林今絮走了过来,手里头却似乎藏着了什么东西,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香气。 林今絮吸了吸小鼻子,放下手中的书卷。 她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的馋意,斟酌了半晌还是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裴知宴起了逗她的心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你猜。” 在裴知宴的眼里,林今絮是方洗过澡的,周身还带着热腾腾的水汽,她乌发如瀑布,松松垮垮地披在身后,鬓发微拢,却还是有几缕发丝垂在脸颊边,被烛光照映着,就算脸上带着几分怒气,可在裴知宴的眼底,却是温柔至极的。 裴知宴的目光也慢慢温柔了下来。 他不再开口逗她,只说道:“我先去洗漱。” 说完后,只将手中的东西随意一放。状似毫不在意的样子,动身便往屏风之后走。 屏风之后,褪去衣裳的声音传来,后又是一阵水声。 只是林今絮却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上面,只愣愣地看着面前桌上的东西。 冒着热气,散发引人味蕾的,芙蓉糕。 林今絮有些不可置信,抬头看了一眼。 是芙蓉糕? 她挠了挠耳朵,又低下头,再抬头。 是如意居的芙蓉糕! 屋内的灯火氤氲,映在外边小小的水坑之中,宛若星河。 林今絮没有再管如此勾她味蕾的芙蓉糕,只看着屏风后,身量颀长,看似瘦弱却在床上力气大得让她分毫都挣脱不开饿的裴知宴。 不知林今絮想到了什么,她脸上一下变得绯红,就连裴知宴已经收拾好了出来,都没有察觉到。 裴知宴见桌上的糕点一动未动。他皱了皱眉头,以为上回冬焦的消息有误。 他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可是你不喜欢,还是…” 裴知宴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林今絮一下开口打断了。 “殿下,您怎么知道妾身喜欢这个的?” 林今絮已经在他面前许久没用这么生疏的称呼了,如今说了出来,倒是让裴知宴愈发觉得有些不对劲。 向来在朝堂上能震慑百官的太子殿下,如今却只觉得自己的嘴笨的很。 他张了张口:“孤,孤是听冬焦提及的。” 林今絮在心中松了一口气,果真如此。 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裴知宴。 不知怎得,她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感觉。 好似,在东宫之外,她和裴知宴的身份好似对调了过来。 时不时的,林今絮还能从向来不喜形于色的太子殿下眼中,窥探出一丝丝的紧张感来。 林今絮知晓,这一丝的紧张感,是对着她的。 林今絮不知道裴知宴对她所图什么。 忽然,林今絮脑海中闪过一丝的线索。她牢牢将它抓住。 “殿下可是查到了妾身的身份?” 湖州是她的祖父家。虽然祖父与父亲皆只是朝堂之中不入流的小官。 可再往上数一代,她的太爷爷,却是湖州有名的皇商。她们林家虽不显山水,可内里却丰厚至极。 便是上辈子许慈晖娶她做继室,也不外乎有这个缘由。 若是太子殿下需要她母家的财银,便是直说便好,不必拐这么大的弯。 裴知宴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句给整懵了。 他下意识回:“是。” 入东宫之前,所有侍妾的家中人员及籍贯都摆在了书房的那一方紫檀木书桌之上。 林今絮的那份他也看过。 林家的人员简单,往上数三代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官。 倒是林今絮母亲许氏一家,倒有些说头的。 裴知宴沉思了片刻,以为她在说许良娣与她的关系。 “许良娣入东宫,并非孤所愿。” 父皇年事渐高,也比先前更加独断,他不愿因细微小事驳了父皇的面子,左不过是东宫多添一个人,他又不是养不起。 只是裴知宴却不知道,林今絮竟会在意这个。 裴知宴沉默了片刻:“如今让她出府自是不可能的,只是你若不喜她,孤便让你少见着她就好了。” 林今絮盯着裴知宴的脸,见他所说的不似作假。只是…… 林今絮也沉默了,她方才所想的压根不是这个!! 她不想让裴知宴误会,还是开口说道:“妾身没有,只是……” 林今絮抬头,脸上却是挂了笑意,可让裴知宴总觉得,这笑意中藏了些许其他的意思在:“这芙蓉糕妾身极喜欢,多谢殿下了。” 裴知宴听着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 喜欢便好,也不枉费他花好几日把原先如意居的老板一家找了出来。 而林今絮看着裴知宴,心里琢磨着。 如今太子殿下对她称得上极好。 就算殿下需要钱银,那林家鼎力相助便好。 林今絮想好了!明日就修书一封,给兄长那送去。 于是,没过几日,收到林家私下送来好几张大额银票,以及一些湖州商铺的裴知宴。 面上罕见的带了些许的迷茫。 第64章 寄信 裴知宴看着面前呈上的一沓价值不菲的银票与商铺,陷入沉默。 他顿了顿,似乎是不太相信自己方才听见的话,于是,裴知宴开口再问了一次:“你说,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 侍从垂下头来,再次将自己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回殿下,是林孺人家中的兄长差人送来的。” 裴知宴听到了同样的话,他面色微微有些凝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侍从开口问道:“殿下,可是有何处不妥?” 裴知宴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摆了摆手让他下去。 “无事,下去吧。” 侍从并没有立即退下,而是又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裴知宴。 裴知宴抬头,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这是什么?” 侍从答道:“这是林孺人兄长寄给孺人的家书,臣想,还是先给您了。” 裴知宴自他手中接了过来,放置在桌案之上。 “送东西的人在哪里?” “前堂。” 裴知宴颔首:“仔细送他回去,莫要出什么岔子。” 他顿了下:“也别叫那些个近日守在外边的人察觉,这件事,莫要牵扯到林家了。” 侍从一顿,这还是裴知宴口中第一回吩咐下来,却是护着别家的命令。 只是裴知宴自然下达了命令,他自是要遵守的。于是侍从躬身应道:“臣知晓。” 等侍从退下之后,裴知宴摩挲着手中捏着的衣搭,与那一封家书,陷入沉默。 林今絮方从小厨房出来,研究完今日的新菜色,连面上都带着些许的餍足。 她这些日子里和裴知宴算得上郎情妾意,蜜里调油。 若除去他们二人的身份不谈,倒是像极了一对新婚夫妻。 林今絮敲了敲门,见里边没有其他声音,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心中挂念着小厨房的一亩三分地,嘴里还念叨着:“听说今日冬焦还做了红烧肘子,汁稠肉嫩,妾都惦记极了。” 她嘴巴一张一合说了许多,却都没有见裴知宴回话。 林今絮微微一愣,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神色,开口问道:“殿下可是遇见什么事了?” 她第一反应便想起来当初给兄长父亲寄的那一封信。 林今絮那日想着便做了,可后知后觉才担心自己这一番行为,却会让裴知宴的身份提前败露,便是她自己都心惊胆战了好些时日。 林今絮眨了眨眼,看着裴知宴,心里一紧。 裴知宴摇头,却将手里压着的东西往前推了推。 “你看看。” 林今絮提了小碎步走上前来,拿起桌上的那一搭东西便开始看。 “东郊一处房产,湖州芈县城外的一处庄子,月山上的温泉庄子,西市三间铺子…” 林今絮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眼都险些瞪出来了。她咽下一口唾沫。 “五千两的银票。一、二、三..” “一共四张,两万两银子。” 林今絮捏着这薄若蝉翼,却值万金的银子,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这…”林今絮有些不确定了,“这是,妾身家中人送给殿下的?” 裴知宴从她一开始数铺子便盯着林今絮了,见她面上的惶恐,裴知宴却突然笑了,点了点头。 他有些意味不明说道:“孤倒是没有想到,絮儿的家底,如此丰厚。” 听着裴知宴这一句话,林今絮面上却有些讪讪的。 别说是裴知宴了,便是林今絮自己都没有想到。 她面色有些闪躲,虽这信是她自己寄过去的,可是…可是她当真没有想过让父亲寄如此多过来啊! 裴知宴瞧见她的面色,也大概猜到了一二。 “孤这无事,自然也不会短缺这些银两。这些东西,便由你自己先妥善收着,等日后回了京城再完璧归赵,尽数交还给林大人才是。” 裴知宴面色有些意味不明在:“否则若是京城之中的言官知晓此事,必会给父皇参上几本。” 林今絮听着这话,虽心中一紧,却也知晓裴知宴只是口头上说说,提醒一下自己罢了。 她也只能在心中骂自己一句,多管闲事! 只是,裴知宴站起身来。 林今絮抬头看他,眼睛一眨。 裴知宴走上前,一下却揽住了林今絮的腰。 他的唇紧紧贴着林今絮的耳畔。 青天白日,却无端得让林今絮心都酥了半截。 “不过,孤这却是头一遭被女人养了。瞧着孤在絮儿心中,堪比万金。” 林今絮身子软了半边,却还是心中默默吐槽着裴知宴。 先前不知如何,可如今的裴知宴,私下里便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尤其是夜里,更是缠人得很,一双大手禁锢得她便是哭闹着都软不下分毫来。 林今絮不愿让别人瞧见他们屋子里白日的举动,急忙伸出手来推了推面前的男人。 春末的衣裳薄,何况在家中,免去了那些个繁缛的衣裳。林今絮一抬手,右手手臂上的衣裳,便从袖口处往下滑落。 露出一截藕节似,白得晃人眼的手腕。 林今絮意识到,想躲。 裴知宴却目光幽暗,早一步伸出手来,捏住了她的手腕。 林今絮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腰却一下被书桌的一角抵住。 她将脸侧了过来,躲过了裴知宴的唇。 林今絮面色绯红,却还是硬着嘴道:“哪里有这回事!只是父兄误会了妾的意思罢了。” 她眼神有些闪烁,不敢直直看着他。 裴知宴又如何不知晓面前人不过是逞一时的嘴硬罢了。 他更是一步欺上前去。 “嗯?真假?” 林今絮梗着脖子:“自然是真的!” 裴知宴见她落入自己的圈套,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眼,也溢满了笑意。 “既然如此,那孤便要好好看看,大舅子给絮儿,写了什么信才是。” 林今絮急了:“我兄长寄信来了?!” 她连平日里惯用的称谓都给忘了。 裴知宴自然是不会提醒她的,他伸出大手来一捞,便将她放在了桌案上。 一室旖旎,而林今絮手里的银票地契,洒落了一地。 第65章 西市 等吃饱餍足之后,裴知宴帮林今絮揉着后腰。 “孤知晓你的心意,只是如今,着实不需要你出手。这些你便好好收着,日后给我们的孩子,可好?” 林今絮脸一红。 自从裴知宴上回说道要给她一个孩子之后,张口闭口都离不开那个都不知在哪的孩子。 只是听着裴知宴这话,林今絮还是强打起精神来,伸手推开了他又要开始做乱的手。 她替自己拢了拢衣裳:“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殿下便记挂在心上了。” 裴知宴却是笑了:“不是絮儿先前说的,想叫自己的孩子,是在你我二人期许之中出生的吗?” 她小声反驳:“可妾也没有让你如此就开始期待上了!” 她可不愿,让裴知宴早早期待上,却叫期待白白落空。 子嗣一事,全看命! 林今絮知晓那些个官员大家之中,常有因为子嗣困难的。便是求神拜佛都不管用。 林今絮抬头看了一眼裴知宴。 好在东宫之中还有一个可可爱爱的小郡主,否则… 裴知宴看着林今絮逐渐出了神,却也不知晓她心中还在想些什么。 太子爷方过了二十五,如今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 先前食不知味,可遇见了林今絮,却也觉得他自己与寻常男人分毫不差。 至少对着林今絮是如此。 于是,他又慢慢动了。 在她怀中的林今絮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动静,狠狠瞪了他一眼。 做做做!就知道做! 只是美人娇嗔,抵挡不住饿狼扑食,倒是平白添了几分闺房趣味。 等日后渐渐西下了,侍女才红着脸将热水端了进去。 “啪!” 帐幔里传来重重一声。 林今絮与裴知宴二人对视,别说是被打的裴知宴,便是打人的林今絮都愣住了。 她顿时有些慌神了,胆怯才后知后觉。 林今絮看着裴知宴手臂上通红一片,颤颤巍巍道:“殿,殿下可还好?” 裴知宴脸上却带着些许玩味:“怎么,方才挠得孤后背几条都没见你挂念,轻轻的红痕,便让你记挂着了?” 林今絮知晓,裴知宴是说的方才二人情浓之时,她被欺负得狠了,便重重地挠了一下他的后背。 只记得当时,随即便听见了一声闷哼。 而后,她被欺负得更狠了。 思及此,林今絮的脸已经红得看不过眼了。只一双含情的眼微微带了愠气,含怒瞪他。 而裴知宴早已领略过了,林今絮只是一个纸糊的老虎,毫无任何的杀伤力。 他笑了笑,却想到了一件事:“孤先前瞧着你手里头这几间商铺,好像有点门道。这几日孤就不拘着你了,若是不出意外,十日之后我们便回京城。” “十日?”林今絮有些惊讶:“这般快?” 林今絮下意识说完,便想到,上回裴知宴便说了,他早已掌握了湖州太守等一系列人的罪证,当初说的,差最后一步,林今絮随不知晓究竟是什么,可如今都过了这么些时日了。 按照林今絮如今对裴知宴的了解,他定然是已经将事情办妥了。 果不其然,裴知宴颔首道:“孤这边的事已经办妥了,至于絮儿。” 他将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之上。 又在林今絮生怒之前,把目光挪开,语气里却是带着些调笑:“自然是有絮儿自己的任务。” 林今絮咬了咬牙,忍住了把床上的玉枕砸过去的冲动, 她想起前世今生,两辈子从别人那听到给当朝太子的评价。 光风霁月,举世无双。 可如今的裴知宴,简直像是被扯入凡间,不对,阴曹地府一般! 嘴里的浑话,便是下了床塌都不能停。 只是林今絮如今也稍微摸清楚了一些裴知宴的性子,她微微抬眸,看了裴知宴一眼。 裴知宴便轻咳了一声,挺直了脊背,依旧是外边那个不染尘埃清高至极的太子殿下。 只是林今絮却突然想到了裴知宴方才同她说的。 林今絮转过头去,看着裴知宴方才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好的那一沓银票与地契,陷入了沉默。 裴知宴陪着林今絮用过膳之后便先一步去处理公事了。 午后虽被闹腾了,但终究还是睡了一两个时辰的。 林今絮如今没有了困意,百无聊赖翻着那一沓价值不菲的纸。 突然,她直起身子来,想到裴知宴最开始闹腾她时,说的,兄长给她寄来的信。 林今絮打起了精神,摸索着,看裴知宴究竟放在何处了。 裴知宴桌案上东西不多,林今絮也刻意地让自己不去看那些较为机密的信件。 忽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字体,眼睛一亮。 伸出手来,将那一封信从书册里抽了出来。 “今絮亲启。” 果然,是兄长写予她的。 入东宫已近四个月有余了,便是说,她也有四个月没见到兄长和父亲娘亲了。 林今絮还未打开这信封,便平白让自己红了眼。 她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长舒了一口气,打开了它。 林贡溪的字一如他的名字一般,如溪水一般流畅,笔锋虽不犀利,却也不过分得柔软,倒是极显风骨。一看便是刻苦习得多年,才有的功力。 这信足足用了三页纸,林今絮一字一字看的,只觉得弥足珍贵。 有父亲与兄长,教导她在东宫之中定要谨言慎行,莫要给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添乱。 还有兄长说,这些铺子与银两虽不多,但还是希望殿下能笑纳。言语中隐约有希望裴知宴能看在这些钱银的份上,待他妹妹好一些的意愿在。 林今絮只觉得心中酸涩无比,除去先前的话,后边的话,林贡溪在林今絮前世嫁入安南侯府之后,也明里暗里同他们的表兄,许慈晖也说过。 只是他们许家人皆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贼人,吃了他们林家的好处,转头却将他们视作草芥。 林今絮只觉得,今世若是不让许慈晖再死她手中一回,便也是便宜他们了! 她吐了一口浊气,慢慢展开最后一页纸。 是母亲的口吻写给她的。 她说,东宫惊险,安分守己为上计。若是有机缘,能求个子嗣,也能保后半生无忧。 林今絮看着看着,只觉得脸愈发的红了。 就连进门来伺候的冬焦也不由得疑惑。 难不成,夫人如今看着的,是老爷给写的情话不成。 见冬焦进来了,林今絮这才收拾了桌案上的东西。 冬焦今日也存了一肚子的气,伺候到一半,才怒气腾腾与林今絮抱怨着今日见着的事。 “夫人!您说怎么有这么残恶的主家!便是人家十三岁的小姑娘打碎了个盏,就要送她去青楼!” 林今絮原本还没反应,听到最后,却是皱起了眉头:“是哪家的,竟如此没天理?” 冬焦:“西市的琉璃坊!” 林今絮心道,西市? 不会这般巧吧。 第66章 琉璃坊1 等支了冬焦出去,林今絮唤来了裴知宴留在她身边护她周全的侍卫。 侍卫知晓林今絮的真实身份,进屋便躬身行礼:“孺人。” 林今絮摆手:“起来罢。不是在东宫,没必要遵着这些繁文缛节。” 见侍卫一板一眼,丝毫没听进去自己的话,林今絮倒也不再说什么。 直接步入正题:“我想叫你去查查,西市这几家铺子,如今都在做什么营生。” 侍卫接过林今絮手中的几张商铺地契,将里边的信息都记下后,颔首道:“是,臣立即去办。” 裴知宴的人,林今絮用的自然是放心的。 忠诚与办事效率,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只是林今絮却不知晓,在她吩咐下去之后,侍从还是去了裴知宴那儿一趟。 裴知宴正在写奏请圣上的黄纸信。见自己安在林今絮身边的侍从来了,才将狼毫搁置下,抬头问他:“有何事?” 侍从低头,将林今絮指派他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裴知宴听完颔首:“无事,去吧。这事是孤允的。” 侍从松了一口气,这才转身打算离去。 只是还未等他走出屋,却听裴知宴再度开口:“等下。” 裴知宴指节轻叩桌面,发出不轻的声响:“之后若是这些小事,便不用再来禀告孤了。” 侍从一下出了神,等反应过来时候,裴知宴已经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侍从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急忙俯身:“是,臣知晓。” 等他终于出了正堂之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给浸湿了。 侍从抬头,看向或明或暗的月光。 心中对林今絮的敬意,上了好几个台阶。 — 只是这些事林今絮都不知晓,她一觉睡到天亮,便见昨日吩咐的侍卫回来复命了。手中还拿着几卷卷宗。 林今絮接过:“有劳你了。” 侍从急忙躬身,比往常还更恭敬了几分:“臣不敢。” 林今絮自是注意到了他的不同,只是抬了眸子看他时带了几分的诧异,却一下转瞬即逝。 她打开卷宗,瞧见了林家先前四间铺子的现状。 林家约莫是在陛下即位第一年间回的京城。自此之后,林家留在湖州的产业,大多都交由林家旁支的亲戚代理了。 如今虽说时间已过了许久,可若是真要查起来,倒也不是一件难事。 林今絮将卷宗放在桌案之上展开,细细看了起来。 西市原先还算不得湖州府繁华的街道。可如今十几年过去了,附近的人间倒是比原先时候多上了数倍。 于是先前的药铺、米铺与其他两间糕点铺子,如今却换成了盈利更盛的:织衣铺、首饰铺、当铺与一间茶馆。 林今絮皱了皱眉头。 她的曾祖父虽是个商人,却是个良商。靠着这间药铺与米铺,曾经在湖州洪涝之际,救助了许多人。 之后林今絮的祖父与父亲做官,众人也只觉得是祖上积了德,才叫商户改了籍,成了正儿八经的官人。 可如今…这几家曾祖父引以为傲的铺子,却成了只顾金银买卖。 林今絮叹了一口气。 罢了,虽然这些年林家依旧往分支家中寄了银两,为的便是维系族学,与这几家铺子。 可若是他们不愿再守先前的铺子,重新开了,倒也好。 只是… 林今絮看着其中一间。只觉得那名字耳熟得很。 林今絮唤了一声:“冬焦。” 冬焦方才正在外边打扫着长廊,听见屋内林今絮唤她,自然是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活。 冬焦问道:“夫人可有何事?” 林今絮目光落在卷宗处,问道:“昨日你路过的那家铺子,叫什么名字?” 冬焦没有想到林今絮竟把昨日她随口一提,听来的见闻给记住了。 她想了想,回道:“回夫人,那铺子名为琉璃坊。” 冬焦以为是林今絮听闻了昨日的事,想去一逞英雄。她擦了擦自己的手,有些着急劝道:“夫人可是想过去瞧瞧是怎么一回事?奴婢觉得若是去瞧瞧倒是可以,可若是掺合这一回事,着实不太好。” 林今絮抬眸,问:“如何不好了?” 冬焦一五一十道:“奴婢可听说,这琉璃坊的东家,和西市其他几间铺子的东家,皆为一人。而且…” 她顿了顿,指了指头上:“奴婢还听说,这位敢在西市如此肆意妄为,是仗着在京城中有人呢。” “京城有人?”林今絮反问,反而一笑:“究竟是多大的官,敢叫他们逼良为娼!” 冬焦如今更是绞尽脑汁想了:“ 奴婢好似听说,是个四品的大官呢!” “四品,大官…”林今絮喃喃。 冬焦以为她不信,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林今絮的眼神却有些复杂。 这说的,应该就是她的父亲了。 只是… 四品官员在京城中,连近臣的边儿都摸不上。 可在湖州府,却是空凭借这个“靠山”,便能肆意妄为,辱她林家门楣。 林今絮深吸了一口气,啪嗒一声,将卷宗合上。 冬焦平白被吓了一大跳,屏住了呼吸,看着林今絮。 林今絮冷着脸开口:“备马车,去西市。” 侍从原本刚想开口,说让自己先禀报裴知宴。 可想到昨日夜里裴知宴灯下,提及到林今絮时候,那过分柔软的侧脸。 侍从将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在舌尖上转了一圈,随即吞了下去。 只颔首恭敬道:“是!” 只是冬焦有些吓傻了,却还是下意识听了林今絮的话,将她外袍拿了过来。 冬焦的怀中抱着衣裳,还是有些摇摆不定,想劝林今絮就此作罢:“这,夫人,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吧。” 她眼神有些闪躲,只觉得是自己多嘴,才让林今絮起了这心思。 只是林今絮如今占着理,却不方便同冬焦说,只说道:“放心,我们自是吃不了亏的。” 冬焦对林今絮还是有些许的信任的,于是伸出手来,将外袍给林今絮披上。 马车早就备好了,林今絮带着冬焦一上车,便开口道:“去琉璃坊。” 等她们二人到时,恰巧遇见了昨日冬焦说的场景。 一个身着朴素,却遮盖不住如花容貌的穷困少女,额间渗血,眼神却和发了狠的狼崽似的。 “你们如此欺压百姓,那京城中的贵人可知晓,你们如此狐假虎威,败了他们的名声!” 第67章 琉璃坊2 林今絮一下马车,便听见一声颤抖着音,却异常坚毅的声音。 “你们如此狐假虎威,败了他们的名声!” 林今絮被冬焦搀扶着,刚要下马车,可听见这一句话,直接愣在了原地,遥遥看着那名女子。 女子身着一身灰色粗织的麻衣,整片衣裳没有任何的装饰,就连袖口都早就磨得发白了。 可她青丝如瀑,就算是只用一根木簪挽着,都能窥见几分秀美,只是她如今额间上隐约渗着血,眼神也如困兽一般,似要咬下面前人一块血肉来,才能善罢甘休。 林今絮叹了一口气,终究是下了马车。 西市人多且杂,如今琉璃坊已连续好几日发生这般的事,便是凑热闹的人也是成堆的来。 那掌柜瞧着身高矮小,却一脸贼眉鼠眼的模样。身上虽穿着锦衣华服,可气势连那姑娘的一半都没有。 却是像极了那姑娘话中的,狐假虎威的架势。 掌柜一双吊眼微微眯起,似是毫不在意地呲了一声:“我家大人如何管束自家的,用得着你管?倒是你这小蹄子,偷了东西不算,还敢打算琉璃坊那价值连城的镇店之宝。” 他扬起声来,看向周围看戏的人群,假哭道:“青天大老爷啊!如何有这般的惨事!那镇店之宝,便是赔了我自个的命都不够还的啊!”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看客一下变了风向。 “啧,原来是如此!难怪我看这女子面相瞧着,也不是个安生的主。” “就是就是,哪里有砸了主人家物件的,还能全身而退。按我说啊,这种人就该送进青楼里,嘿嘿…让小爷我挫一挫她的锐气!” “我也同意!掌柜的,赶紧的!和这贱人费口舌做什么!让人牙子赶紧过来,将这小贱人快些发卖了才是!” … 话语越来越下流龌龊。其中不乏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一脸尖酸刻薄的模样。 林今絮看着,颇有不忍地侧过头来。 那女子如今被人骂成如此样,只眼眶红了一瞬,随即便厉声道:“信口雌黄!别以为就你一个人长了嘴!我爹先前是药铺的掌柜,若不是因为你贿赂了林家家主,又如何能顶替我爹爹的位置,将药铺改成琉璃坊!” “我自小在这长大,便是琉璃坊,我也是从十岁开始便在这做工了,你以为我不知晓,说什么镇店之宝,不过是你不知从哪里收来的赝品,充面子的玩意。我与琉璃坊签的可不是死契,你敢将良民卖进青楼,我倒是要看看,这般不遵法则的事,谁敢做!” 掌柜的被她说着,连脖颈都红了。 “你,你,你!” 女子反瞪回去:“你什么你!逼良为娼,我呸!” 林今絮见状,倒是低下头来一笑。 冬焦侧过身来,看着林今絮这副样子,却是在意料之外的。 冬焦斟酌了一下,在林今絮耳边小声说道:“夫人这是笑什么?” 林今絮摇摇头,她只是在想,当初悬壶济世,风雅淡漠的龚大夫,竟然生出了个如此泼辣的女儿。 倒是叫她…颇为赏识。 林今絮再看。 掌柜的被她说得狠狠挠了一下头,忽得又笑,似是有将面前女子玩弄在掌心的快意:“谁说你是良民的?你可别忘了,当初你签的,可是死契。” “你!”女子摇头:“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签死契!” 掌柜的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张早就泛黄的纸,捏在手里扬了扬。 他挑眉,是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你瞧,你的卖身契都在我的手上,别说是把你卖了,就算当街把你打死,你都无门可告。” 龚姑娘瞧着他得意忘形的脸,虽是不可置信,却还是走上前去,一下夺过他手里的契。 只一眼,龚姑娘便白了脸:“ 你使诈!这契定是假的,我记得当初签的是五年的活契,绝不可能是死契。” 掌柜的呲了一声,似是嘲讽她不自量力。 “怎的,如今才知道怕了?我当初让你跟了我的时候,你怎么敢打我的?”掌柜的冷哼了一声,摆了摆手,使唤了自己的随从:“来人,将她绑了等人牙子来,我倒是要看看,等这丫头买到青楼之后,便是一身烈骨又如何,之后还不是在别人胯下被人戏弄。” 掌柜的高呼了一声:“一辈子的贱籍,永世不得脱身喽。” 他笑得得意,龚姑娘却是身形狠狠一晃,脸色慢慢变得煞白,就连身子都站不稳了。 林今絮见状拧了一下眉。 她刚想站出来,却见有人快他一步。 是个小姑娘,扎着双丫髻,小脸圆嘟嘟的,一看便是还未及笄的年纪。 小丫头横冲直撞,一下就护在了龚姑娘的面前:“不准你带走我姐姐!” 她小脸气鼓鼓的,虽是同样一身粗布衣裳,可面上却极为干净,就连双丫髻上,都别着一小朵珠花,只是颜色有些发旧,一看便是有些年头的。 小丫头一上来,周围的人也不由带了些怜惜。 “哎,可惜了。原本龚大夫一家悬壶济世,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可惜没有生个儿子,两个女儿便被被人吃绝户喽…” “是啊,若是她家中有个男人撑着,又何苦如此!还拖着个病重的娘。” 林今絮听着旁边的声音,不由皱起了眉头。 如今世道,女子虽苦,可平民百姓之中,女子可做的营生倒也不少。若是努努力,自立个门户,招个夫婿,也是常见的事。 只是… 林今絮看龚家姑娘,眼神中隐约带了些不忍。 只是那掌柜的却是一个没心肝的,瞧着龚家那小姑娘,眼睛骤然一亮。他走上前去,蹲在龚小姑娘的面前:“小鬼,可要在叔这儿讨营生,你这般可爱,定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龚家小姑娘也是有傲骨的,“呸”了一声,直接唾到掌柜的脸上。 掌柜脸都绿了:“你!” 在巴掌即将落在小姑娘面上时,林今絮坐不住了。 她站了出来,横眉怒意生:“住手!” 第68章 伸手 “住手!” 掌柜的巴掌险些落下去,却听一阵温润却坚韧的女声从身后响起,仔细一听,还带了些许官腔。 掌柜转过身来,一双吊眼里满是怒气,他可最烦别人打断他了!倒是要让他看看,是哪个小蹄子敢做这出头的救世主,到时一齐打包,给扔青楼里去! 只是他这一转头,却险些滑倒在地。 马车面前,站着一姿态曼妙的女子。她一袭藕色锦缎裹胸,下坠淡青色烟笼寒水裙,轻衫罩体,散发出阵阵幽香,更是勾勒得腰肢纤细,似乎轻轻一握,便能折断。而头上轻挽着的倭堕髻里,斜插着一只碧青玉簪,眸含春水,只轻轻一瞥,便让人浑身一震。 掌柜的咽下一口唾沫,连眼睛都不眨地看着林今絮。 林今絮瞧见他这一副鬼样子,以为他认出了自己是林家女。 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便见掌柜的说:“我滴个乖乖…” 他使劲揉了一下眼,再看林今絮:“别说是县城大老爷,就是知州家的小姐都没这么好的颜色。” 不止是他,就连周围的路人,瞧见她的脸时,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个街道在这一瞬,变得异常安静。 掌柜的惯是见风使舵的,他一瞧林今絮,便以为她是哪个官员或者富商养在外边的心尖好。全然不顾林今絮周身一瞧便是金玉堆中养出的富贵气。 他上前几步,眼珠贪婪地黏在了林今絮的身上,只让人觉得恶心透顶:“这位美人,可是要来琉璃坊买什么东西?我们这琉璃坊,可是整个湖州府独一份的地儿!便是京城中的新花样,也都是齐全的。” 林今絮皱了一下眉,便有随行的侍从往身边一站,吓退了掌柜的好几步。 林今絮拍了拍肩头上莫须有的灰,看向掌柜时,便是一脸的嫌恶:“我倒是不知晓,琉璃坊竟然出了这般狗仗人势,欺侮百姓的货色,简直丢脸。” 如今是在大街上,林今絮的话自然是叫周围人都听得真切。 掌柜脸色一下就黑了,他只觉得,看着林今絮的脸,都丑陋了几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他冷哼了一声,撇过眼来,不让林今絮的美貌影响了他骂人的发挥。 “这几个都是我琉璃坊的人,我琉璃坊如何处置自己的人,也不劳您费心吧。” 他摆了摆手,继续指挥着自己的:“别听这娘们的,这琉璃坊,我是你们的主子!” 掌柜的顿了顿,有意无意瞥了林今絮一眼:“况且,我背后可不止有京中那位贵人在呢!某些人,若是要管,烦请也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他冷哼:“否则,若是让自家主子知晓,得罪了什么人,没准今日夜里便被扫地出门了。” 掌柜这话说得侮辱极了,更算是明晃晃打林今絮的脸。 而周围,也有几个插科打诨的,跟着附和。 毕竟在那些人眼中,得不到的东西若是毁了,没准还能沾染上分毫。 可若是高高挂在天上,他这辈子都得仰望! 身侧的冬焦护主心切,站出身来便想指着掌柜的骂。 “你!” 林今絮伸手,拦住了冬焦的动作。 她眉目依旧温煦,只是看向那掌柜的时,多了几分锐利。 林今絮上前,蹲下身来,摸了摸那如小兽一般胆战心惊,却恶狠狠瞪着敌人的小丫头的头。 她话语温柔,难怪当初在东宫之时,便是小郡主也对她多有喜爱:“别怕,我会替你们主持公道。” 小丫头的眼神之中有些许的戒备,可看向她时,还带了连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希冀。 可站在她身后,将小丫头牢牢圈在怀里的龚家大姑娘,看向林今絮时,却带着犹豫。 她狠了狠心说:“这位夫人,我知晓您心善,只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这掌柜的身后之人,却是是湖州的大官。” 龚姑娘的神色有些黯然:“我们的前程既然已定,那便是我们的造化。若是拖您下水了,倒是我们的不该了。” “只能说,这世道不公,让狗成了主人,还敢当街乱咬人!”龚姑娘说着,便怒狠狠得瞪了掌柜一眼。 她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还有一身的医术想在那狗贼身上施展! 可惜!可惜父亲临终之前拉着她手说的话,过了数年,依旧在她耳边呼啸。 “棋儿,为父自小将你当男儿养,教你识药问脉,为的是救人。你要答应为父,定不做毒药害人!悬壶济世,这是我们龚家的家训,你,可要替为父守好啊!” 当初的她,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少女,不比如今的妹妹大上多少。可惜… 龚姑娘的目光逐渐坚毅。 她自己一个人入贼窝没事,可若是这贼人贼心不死,不止想祸害她这一辈子,还要拉上她妹妹。 龚姑娘眼睛微眯,眼里迸现出骇人的寒光。便是拼了她这一条命,毒死这狗贼,也划算! 就算爹爹泉下有知,怪她毁了当初承诺的诺言,她也丝毫不后悔! 林今絮看着龚姑娘眼中决绝的杀意,与玉石俱焚。 她心下一惊,舌尖有些颤抖,就连眼眸中也有些动容。 如今的龚姑娘,和当初在破败屋子里,用一根簪子杀死许慈晖的自己,又有何差别呢? 于是,林今絮伸出手来,慢慢盖上了龚姑娘握成拳头的手。 她开口,音线温柔,如潺潺流水:“不怕,有我。” 林今絮在向龚姑娘伸出手。 亦是在向当初,困在安南侯府四年的自己,伸出一双能拉她脱离苦海的手。 第69章 解救 看着林今絮伸出的手,龚姑娘一瞬间僵硬住了。 她抬头看着林今絮,看过她眼眸中闪过的种种情绪。 龚姑娘心中亦涌出了百般的情绪,就连嘴唇都在颤抖。 她不想死。 不想进青楼。 不想让妹妹跟着她一起受苦。 于是,她伸出了手。反握住林今絮的手。 掌心传来一阵温热,林今絮看着突然红了眼眶的龚姑娘。 林今絮牵起嘴角,笑了。 美人一笑,似是春水荡漾,滋润人心。就连龚姑娘方才躁动无比的心,仿佛都被这个笑抚平了。 林今絮牵着她的手,摩挲了一下。只觉得她掌心丝毫不像一个小姑娘的,与龚姑娘颇有美貌的脸不同,她的手心有一层薄薄的茧,一看便是穷苦人家出身,干多了苦活的。 林今絮就算是前世今生两辈子,再落魄的时候,身边还是有丫鬟在的。 如今察觉到了龚姑娘手心的茧,更为怜惜。 她抬头看着龚姑娘的眼睛,开口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林今絮这话说的轻轻柔柔的,似乎没有任何的力量。 可是龚姑娘听着,却莫名的相信面前这个看起来柔弱无比的女子。 林今絮的话虽不大,可是还是叫周围围着的人听见。 掌柜的冷哼了一声:“就凭你?还想护着她?” 林今絮抬眸,看向掌柜的时眼底带着些冰冷。 倒是让他一下缩回了方才极不规矩的目光。 只在心里嘟囔着:怎么看起来一个弱弱小小的姑娘,眼神却如此得犀利。 就连林今絮自己也没有发觉,自己与裴知宴待久了,就连他对待底下人时候不经意的一瞥,也学得像极了。 不能说是十成十,七八分拿出去唬人也没有丝毫的问题。 林今絮见掌柜的躲避了自己的目光,却也没有多想,只开口问他:“既然你说她与你签的是死契,那当初拿了多少银子,经过哪个人牙子,又在何处官府盖的什么章,你可还记得?” 掌柜的一愣,听着她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只觉得额间上的汗流得更欢了。 掌柜有些支支吾吾,他眼神飘忽:“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我怎么会记得…” 可龚姑娘听见林今絮的话,眼前一亮,抬起头来看向林今絮,语气有些激动:“我记得!” 掌柜不信,瞥她一眼:“就你,你还记得当初我和你签这个是什么场景?我怎么记得,是你低三下四求我,还想预支钱银给你娘看病?” 龚姑娘眼眶红了:“你自个也说了是预支钱银,又如何是一锤子买卖的死契!” 掌柜的一时间哑口无言,瞪着一双眼看着龚姑娘,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瞧出什么花来似的。 而一旁看戏的人,瞧着掌柜的神色,也悟出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诶,我瞧着怎么是这琉璃坊的掌柜仗势欺人啊,如果没有这位夫人,龚家小姑娘没准就被人家给卖到青楼里去了。” “就是就是,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要把人家一个良家女子卖进青楼里。” “唉,算了算了,那以后这琉璃坊,我就不来了。” 掌柜没成想自己一句脱口而出的话,竟然惹得周围人如此议论。 他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无稽之谈!无稽之谈!” 掌柜扬起了手中捏紧的卖身契,一阵风刮过,掀起阵阵波澜。 他厉声道:“这卖身契都在我手头上,哪里允许别人做假的!” 吵吵嚷嚷,倒是像极了集市,也让林今絮倍感头痛。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又重重落下。 林今絮顺着一旁看戏人的目光,一同侧过头去。 她眉间微不可察得皱了一下,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高大骏马之上的人,一身玄青色长袍加身,腰间还挂着把骨扇子,一副风流倜傥极了的模样。 周围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站在最前边的,也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就连一旁的龚姑娘也下意识握紧了林今絮的手腕。 她用极小的声音同林今絮说道:“这是贺太守家中的公子,他平日里欺男霸女惯了,夫人这等容貌若是被他看上了,可就…” 龚姑娘的话说的颇为隐晦,可林今絮一下却听懂了。 她早就看出来了,这来人便是上回在画舫之上,给裴知宴下药的人。 林今絮想到上回,自己被折磨得第二日险些起不来床。 看向贺公子时,面上便也带过一闪而过的怒气。 周围人看着贺公子皆是退避三舍的模样,唯有那个掌柜,却眼前一亮,急忙上前狗腿子似的:“贺公子您今日怎么大驾光临了?” 贺公子没有看他,目光转了一下,反而落在了林今絮的身上。 他嘴角带着颇为玩味的笑意:“池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掌柜见贺公子没有看她,反而与林今絮打招呼,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他是看出来了,贺公子这不是来替他出头的,估计是……看着了这貌美夫人。 掌柜的自是见风使舵的,他咬咬牙,往林今絮这边走。 虽没听过什么池姓有什么大人物在,但…… 掌柜的赔着笑,小心翼翼将手里的卖身契双手供奉着,递在林今絮的面前:“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道,您与贺公子相识。” 他顿了顿:“这卖身契,小的就送予您了。” 掌柜赔笑了几声,却看着林今絮,后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没有人听得到。 龚姑娘看着掌柜那堪称精彩的变脸,看向林今絮时,流露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钦佩。 就连龚小姑娘,也在摇晃着自家姐姐的袖子,用还带稚嫩的声音说:“大姐姐真厉害。” 林今絮抬头看了掌柜,又将目光移到显然面怀不轨的贺公子。 有其他人在,林今絮不好暴露自己是主家的身份。她垂下眼眸,将商铺的地契往袖口里面再塞了塞。 林今絮伸出手来,从掌柜手中接过那一决定了龚姑娘命运的卖身契。 然后,又递给了龚姑娘。 她抬头,面上满是不可思议。 林今絮开口:“收着吧。” 龚姑娘嘴角嗫嚅了几下,终究是泪涌了出来:“多谢夫人。” 贺公子见状,将扇子一合,走上前来,目光黏在林今絮的身上:“如今在下帮了夫人好大一通忙,夫人可要赏脸,同在下去酒楼一聚才是。” 侍从见状,拧紧眉头,就要站在林今絮面前震慑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登徒子。 却没料到,林今絮却是一点头,坦荡应下:“好啊。” 不顾身边人投来的诧异的目光,与贺公子那窃喜的神色。 林今絮补充道:“既然如此,那容妾身唤夫君来,一道聚聚才是。” 贺公子愣住了:“你!” 第70章 情敌 屋内,裴知宴方写完信让暗卫送往京城,便见平日里跟在林今絮身边的侍从一脸古怪得进来了。 裴知宴抬眸,没有开口。 侍从想起了方才那什么太守家的公子,竟敢色眯眯看着他们家太子的宠妾,而林孺人,更是大胆应下。 他先是行了个礼,再将方才在西市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最后再添了一句:“林孺人说让臣来请您去,您…” 裴知宴已经料想到贺公子那面上错愕的神情了,又想到了林今絮。 眼底微不可察,带了一抹宠溺。 他开口:“去。” 侍从心中又涌出几分激动来。 果然!他伺候的!可是太子殿下的心尖人! 娘亲,他要发达了! 只不过侍从心中再怎么激动,面上也是一如往常的冷漠,和自家主子如出一辙。 “是,臣给您备马。” 裴知宴颔首:“你先去她那,好好看着她。” 别让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凑上去嗅一把。 侍从应下:“臣遵旨。” 楼外,贺公子面色铁青,站在高大的马车旁。 他几次欲掀开车帘,却被那站在一旁的侍女死死盯着,似乎他只要有任何不规矩的举动,就能冲上来随时拼命似的。 于是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贺公子,第一次在一个女人身上栽了好大一个跟头。 他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了,伸出手来敲了敲车窗。 冬焦立马瞪他,似乎他要再动手,就立马能冲上来。 只是贺公子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那些个丑事也只是私底下做一做。如今可是在大街上,他前些日子还被自家的老子训斥过了,如今自然是低调了许多。 于是,贺公子罕见的,只是开口说:“池夫人,嫁予池公子多久了?” 他这话说的吊儿郎当,不过也是揣着答案问问题罢了。 林今絮这一张脸,与这新妇的作态,一瞧便是今年才嫁人的新妇。 柔软的女声从车窗内传了出来。 “快半年了。” 贺公子“啧”了一声,半真半假说:“池公子可是好福气。” 这一句话林今絮不知道如何回答,索性便当作没听见直接闭口不谈了。 贺公子没有听见林今絮的回话,也丝毫不着急,只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可惜了,池公子有雄才大略,却没有个一官半职。” 他顿了顿:“夫人觉得呢?” 林今絮听见他这话,只觉得好笑。 什么她觉得呢?这是在诈她呢。 就算是车窗外的人看不见,林今絮面上还是挂上了得体的假笑:“妾身自是相信自己相公的。” 贺公子一噎,心中却莫名的冒出了酸水。 虽说那“池宴”瞧着也是一表人材,但终究是个白身!再者,他不过是个商户之子,买官都得求在他面前来,又如何配拥有这般貌美的夫人! 贺公子虽说喜欢的女人多了去,可看上人妻,倒是头一遭。 贺公子想了想,想着当初自己那些个狐朋狗友欺占别人妻子的时候说的话。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斟酌着话,说道:“池夫人,池公子如今若是想谋求个一官半职,还是得看我父亲这边究竟是怎么想的。至于我父亲,自然是全权听我的话。若是你想让你夫君谋个好官职,你应该知晓要怎么做的吧。” 林今絮在里边听着,只觉得好笑极了。她只想掀开帘子来,看看这人脸皮究竟有多厚,才能说出这些话来。 林今絮知晓自己不能掀开帘子,否则在大街上,便是明晃晃的落人口舌了。 她心中嘟囔着,裴知宴究竟在作何,怎么这般久了还没到。 贺公子见她没有回话,以为林今絮在马车上斟酌他话里的意思,有答应的苗头。 他掩了一下脸上遮盖不住的欣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一些:“虽说我贺从文家中妻妾成群,可我敢说,在整个湖州府里,没有人比我更疼惜美人的了。” 林今絮脸色一抽,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外边贺从文的话愈发孟浪了。 贺从文:“夫人你若是跟了我,我定会让你,锦衣玉食,侍从成群,高枕无忧,穿金戴银…” 他学识不多,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些个词。 只是贺从文只觉得,自己越说,越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忽然,他打了一个激灵,听见身后有人唤他。 “贺公子。” 贺从文转过头来,只见自己身后,有个身八尺有余的男子,背着光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神色看不真切。 贺从文揉了揉眼睛,小腿肚打颤,走上前了两步,便是气都不敢喘的。 裴知宴抬头,日光侧着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之上。 贺从文这才松了一口大气。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了出来似的,后背湿淋淋的。 他阔步上前,一下揽住了裴知宴的肩。 “池兄来了,我和嫂夫人一直在等你呢。” 贺从文毕竟还惦记着裴知宴的银子,只在心中宽慰自己,还好自己方才说的话声音小,估计也只有林今絮一人听见。 而新妇向来都是怕事的,况且他们也知晓他贺从文的身份,就算是受了委屈,也定不敢和自己的夫婿说的。 只是半晌,贺从文都没听见裴知宴回他什么,于是他有些不解地抬了头。 抬头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贺从文只觉得自己陷入了冰窟之中,冻得他在已经稍显炎热的春末,惊出来了一身冷汗。 只是等他再看过去时,一切仿佛如常,裴知宴的眼中带着一层薄薄的笑意。 裴知宴伸手,反揽住贺从文的左肩。 只是不知怎的,贺从文只觉得,今日的池兄手劲好似有些大了,捏得他怪疼的。 裴知宴开口:“久等了。” 听着他这一句话,贺从文松了一口气,朝马车处高声道:“嫂夫人,快些下来吧池兄到了。” 马车中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就在站着的二人只等着她下马车时。 林今絮掀开帘,头微微探了出去。 春末花骨朵开得艳,就连阳光的阴影也似乎带着柔和,洒在了林今絮如玉的侧脸上。 她微微侧过头,檀口微启,一双含水眸不经意的抬了起来,看向站在马车左后方的二人。如洛神下凡,连树上结的花,也恰时落在她的发髻之上,平添几分娇意。 一瞬间,天地寂静。 裴知宴听到了,站在身侧的男人发出的,剧烈心跳声。 第71章 调情 裴知宴侧过头来,看向了显然已经看呆了的贺从文。 他眸里闪过一丝杀意, 贺从文只觉得自己脖颈处有些凉,似乎是有风刮过。 于是他伸出手来,拢了拢自己的衣裳,将衣领拔高了些。 林今絮见到了裴知宴,抿唇一笑,心中方才对贺从文的那一丝的担心害怕,以及被他口不择言冒出来的恶心。 一下就被见到裴知宴后的安心给取代了。 她掀开车帘,由冬焦搀扶着下了马车。 脚步轻快的,走到了裴知宴面前。 她笑意浓浓,是一副见到心上人的娇羞模样,开口时,就连嗓音也是甜甜的:“夫君。” 贺从文明明知晓她这一声夫君不是对着自己的,可还是浑身一颤,说不出来的舒坦。 他瞥向身旁的裴知宴时,只觉得心里嫉妒得发狠。 当初在画舫的时候,虽也知晓了这池夫人的貌美,可完完全全没有今日带来的震撼。 贺从文在心中啧了一声,倒是有些羡慕了自己身侧男人的好运。 如若是他,便是将这般貌美似仙女的姑娘捧在手心里,也是不为过的。 可是… 贺从文斜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身旁的裴知宴。 只觉得他这般面冷心亦冷的人,倒是白瞎了如此貌美的夫人! 不出贺从文所料。 面对着笑颜如花的林今絮,裴知宴只淡淡颔首,并没有其他表情。 贺从文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他回过神来,笑着看向面前的二人,一副东道主的模样:“今日就由我来请池兄与嫂夫人一道用午膳,还请二位别嫌这庙儿小才是。” 裴知宴垂下眸:“自是不敢。” 贺从文率先走了:“那便不多说,小二,带我们上天字号包房。” 在门口早已等候的小二朗声道:“得嘞!贺公子,请上天字号包房,小的们伺候着!” 裴知宴在身后,不紧不慢地抬了步子,就往楼中走。 只是,在路过林今絮的时候。 他陡然伸出手来,牵住了林今絮的手。 林今絮被他滚烫的手心给惊住了,抬头看向裴知宴时,眼底都闪过一丝慌乱。 借着人多,林今絮小心翼翼地靠向他。 她抿了抿唇,还是开口问道:“今日妾身让您来,没耽误您事吧…” 裴知宴捏了捏她软若无骨的小肉,哑声:“不碍事。” 他若是不来,指不定那姓贺的,会怎么哄骗这个呆女人。 裴知宴突然顿住了脚。 他偏头,看着林今絮。 林今絮只觉得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头上,她眨巴了眼睛,摸上自己的发髻,摘下不知何时落在她发髻上的花。 “您可是在看这个?” 裴知宴摇头。 就在林今絮以为他就随便一看时,裴知宴突然说话了,声音很小,只她二人能听见。 “这么蠢笨,如何能在东宫待下去的。” 林今絮瞪圆了眼,只觉得自己耳朵是幻听了,看向裴知宴的目光里都是揉碎了都掩盖不住的震惊。 等过了半晌,林今絮这才反应过来。 方才的话果真是从裴知宴口中说出的! 她一下涨红了脸:“你!” 就连尊称都不用了。林今絮甩开他的手,快步往前冲。 身后的冬焦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快步想要跟在林今絮的身后。她声音有些急:“夫人,等等奴婢!” 裴知宴站在原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下头来一笑,眼底是无人瞧见的温柔。 等到了天字号包房,贺从文往外瞅了几眼,都没见他们进来。 他抓耳挠腮了许久,还以为自己方才那龌龊的想法已经被裴知宴知晓了。 贺从文咬了咬牙,不行啊,他爹这边还等着裴知宴的银两呢。 那可不是区区几千几百两,而是整整一万两。 能用一万两换一个闲赋的七品官,目前可是只有裴知宴一个冤大头。 这可不能放走,否则…… 贺从文打了个冷颤,他爹最近心情可不太好,他可不想老虎头上搔痒,自讨苦吃。 况且,他还是极想多看几眼那美人。 等到林今絮率先进来时,贺从文眼睛一亮。 他自然是看到了美人眉目之中的愠怒,还在心中暗暗窃喜,看来他们夫妻二人这是方才闹过一回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自己的原因。 但是贺从文相信,凭借自己的家世与风流倜傥的外貌。 区区一个商人之妇,自然是能轻松拿下的。 贺从文信心满满,面上挂上和煦的笑,走上前去:“池夫…” 林今絮铁青着脸,略过他,走进了天字号包间内。 贺从文的手滑过空气,面上的笑也同一时间僵硬住了。 他默默地转过头来,看着一脸气鼓鼓的林今絮。 算了,她应该是太过于生裴知宴的气,所以叫他也殃及池鱼了。 贺从文虚空握了一下,在包间外重新挂着灿烂的笑,等待着自己池子里的那一条大鱼。 大鱼游了过来。 贺从文:“池兄,我…” 裴知宴同样也略过了他,看向坐在包间里的林今絮。 他眼神中带着宠溺,腰间系着的青色穗子如主人一般的好心情,俏皮地在风中摇曳了一下。 裴知宴走了进去,站在林今絮身侧。 林今絮见他,冷着脸侧过身来,细细看去还有些委屈。 裴知宴丝毫没有顾及这包间之中其他人的情绪,他微微弯下身来,凑到林今絮的耳边。 小声开口:“可孤喜欢极了。” 林今絮耳廓瞬间红透了,她一下把头扭过来与裴知宴对视。 却见裴知宴的面上丝毫没有带着窘迫,只直直地看着她一双眼。 林今絮心下慌乱,慌不择路瞪了他一眼,就侧过身子来,只留红得刺眼的耳尖。 贺从文将这对璧人打情骂俏的场景瞧得个十成十。 他细细吸了一口气,不让自己心太堵。 真是,如此般配一对璧人啊。 可他怎么却如此看不顺眼呢。 第72章 吃醋 贺从文只觉得,他这一顿饭吃得太过不是滋味了。 也不知道裴知宴同林今絮说了些什么,原本怒气都挂在脸上的美人儿,周身的冷气如同一夜入春似的,瞬间消失殆尽。 他就眼睁睁看着,裴知宴伸手给林今絮夹菜,门前的小碗都已经堆成小山了。 贺从文咬了咬牙。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顿饭是他请客吗? 哪有如此对待东道主的! 于是,贺从文气势汹汹,给裴知宴斟了一盏酒。 又是酒,还是贺从文斟的酒。 上回是裴知宴太久没与林今絮亲近了,借了个由头来欺负她。 可太子殿下又怎么能容忍别人骑在他头上两回。 裴知宴捏着杯盏,看向贺从文时,眼底的笑迅速褪去,一言不发看着他。 贺从文原本心里还存着气焰,可如今被裴知宴这深不见底的黑色眸子一盯,连手上的动作都停滞住了。 他有些发怵。 窗外的乌鸦晦气的叫唤着,屋里的贺从文只觉得左眼皮跳得很。 贺从文咽下一口唾沫,尽量回避裴知宴的目光。他讪讪一笑:“池兄怎么了?可是这饭菜不太合胃口?” 裴知宴摇了摇头,却是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栽过第一回了,倒也没必要第二回。” 贺从文的汗一下就从额间滴落,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他颇为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裴知宴。 难不成,他上次知晓,那酒里的东西是他下的? 贺从文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明明那个药药效并不强烈,事后就算诊脉也诊不出来的。 贺从文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这,池兄指的是...?” 裴知宴低下头来笑了一下,没有回应贺从文的话。 整个包间之中,最欢快的还属林今絮。 等林今絮挑挑拣拣,将自己碗中的菜吃完大半之后,她才恍然间抬头,看向面带假笑的裴知宴,与赔着笑的贺从文。 她眨巴了一下眼:“你们怎么不都不吃?” 林今絮这话一落,两双眼睛就向她投来。 林今絮一愣,慢慢将头垂了下来。 她就不该多嘴。 这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等众人从酒楼出来后,贺从文才压下了方才的紧张感,再度以东道主的姿态招呼人:“今日实在是不尽兴,下回再与池兄...和嫂夫人一块聚聚。” 贺从文说着嫂夫人三字的时候,目光落在了林今絮的身上,意味有些不明。 裴知宴低垂着眸,闪过几丝的深意。 林今絮侧头看向裴知宴,却不知道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裴知宴再度抬头时,神色已经掩盖得一干二净了。 他得体一笑:\"自是恭候。\" 等到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时,裴知宴就将目光投在了林今絮的身上。 这家酒馆饭菜自是有滋有味,林今絮已经许久没吃过如此美味的湖州菜了,自是有些吃撑了在。 她神色倦懒,依靠在车板上,白里透粉的小脸对着车窗,遥看外边的景,而左手搭在小腹上,时不时得还往下顺了一下。 裴知宴将目光投来时,恰巧一道光束打了下来,映照在林今絮白如玉的侧脸上,面盘仿佛都发散出一道柔光。 林今絮没有注意到裴知宴的目光,她只是在看着车窗外。 湖州民风朴素,可毕竟是藩地,京城几番整治,都落不下实处。 林今絮想着今日裴知宴已没有任何掩饰,就已经对贺从文冷了脸。 她心下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回京城的日子,不远了。 如今的她,像是被放出笼的鸟儿一般,可依旧日日掰着手指算,算着自己还有多少日便要回那精美奢华,却困着人的笼中。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随风飘散走了。 原本林今絮的声音不算大,若是没注意,也不会察觉到。可裴知宴方才一直将目光放在林今絮的身上,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眉微皱了一下,随即放松。 就在林今絮出神之际,突然阳光都被遮掩得干净了。 她檀口微张,有些不可思议抬头,一缕发丝落下,显得脸庞更是娇小。 她一下就撞入了裴知宴深不可测的眼底。 如今尚在马车上,外边还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林今絮不习惯这般的亲密,伸出手来想要推他。 裴知宴却快她一步,将她手腕擒住,压在她头顶的车板上。 林今絮的眼神里一下便染上了慌乱,就连脸上也布满了酡红。 她扭了扭身子,想逃脱面前男人的桎梏,却没有想到裴知宴见她抗拒,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 林今絮:“你!” 裴知宴慢慢的俯下身来,看着她如花瓣般殷红饱满的唇瓣,又想起她方才从马车上探出来的侧脸。 裴知宴只顿时觉得口渴得很,他没有停下动作,只是方向一转,微凉的唇擦过她的脸颊,在耳畔处停了下来。 裴知宴盯着慢慢升起红晕的耳尖,附在她耳边问道。 “今日被他盯了这么久,你可知晓?” 林今絮听见他这话,瞬间懂了。 男人对自己女人的占有欲,任谁都是不轻的。何况是样样皆要握在手心的太子殿下。 怕是今日那贺从文不做掩饰的行径,让裴知宴察觉到有人窥探自己的女人,才会不顾礼法,在车上就... 林今絮声细如蚊:“妾身又没搭理他。” 她一介女流之辈,还是在除了裴知宴没有任何依靠的湖州府,又如何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了太守之子的面子。 何况...她不是把裴知宴给喊来了吗。他如今又是在气什么。 林今絮心里也存着气,就算整个人都在裴知宴的怀里,脸还气鼓鼓地扭了过去。 裴知宴见她的样子,轻笑了一声。 他俯身上去,一下散尽了方才的戾气。 “放心,孤不欺负你。” 他自有人能欺负。 于是,在一个昏暗小巷中,贺从文眼前一片黑,伸手过去,只摸到头顶上是粗麻。 他被人套麻袋里了! 棍棒如风一般的打下。 贺从文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了,尖叫着:“究竟是谁敢如此整我!!” 第73章 报仇 等到次日贺从文从床榻上醒过来后,他捂着自己发青的一双眼,恶狠狠地将身旁战战兢兢的丫鬟手上捧着的药,一扫在地。 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这个在外威严,却极其疼爱唯一儿子的爹。 贺从文伸手,扒拉着他的袖口,哭嚎着:“爹!你定要为儿子讨回公道!” 贺大人身居高位久了,身上的官服也在内里的袖口处绣了金丝,整个人身高七尺,倒是比当儿子的贺从文瞧上去要健壮几分。 他目光沉沉,落在自己贺从文身上。 贺大人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他又怎么会如此耗尽心血来给自己挣棺材本!若不是他只有这一个儿子! 这般蠢笨的逆子,他只想丢进猪圈里喂猪! 贺大人摸了摸傻儿子的头。 “爹知晓你委屈,可这事,着实是错在你...” 贺大人叹了一口气,从昨日贺从文被抬回来之后,他就让自己下属去查。 殴打贺从文的人也从来没有遮掩,自然让贺大人一下就查到了踪迹。 是端王最近新宠的幕僚。这幕僚年纪很轻,刚过了二十三,还未娶妻。而在他落寞之际,唯有一个妹妹伴他左右。 只是... 贺大人瞥了一眼贺从文。 若不是这个逆子,他还能争取一下让那小子在自己麾下为自己所用。 可贺从文贪恋女色,当初看上了那人唯一的妹妹,还强迫她与自己过了一夜。 那女子是个刚烈的,第二日就抹了脖子去了。 而她兄长自知报官无门,便用自己一身真才实学成为了端王府内的幕僚。 贺大人只觉得头疼,嘱咐自己面前早已鼻青脸肿的儿子:“这些日子,莫要再生事了。” 京官三年一巡,如今该是巡抚要到的日子了。 “好好在府里待着,你娘那我也会去说,还真以为这府里谁都管不你了?” 贺从文只觉得自己可太委屈了! 他嘴唇都在发抖,泪却迟迟不敢流下来。 一是怕挨自己父亲的骂,第二是脸上的伤口实在是太疼了,眼泪落下来,简直是在伤口上撒盐。 贺从文:“不可能!父亲!不可能是他做的!” 贺大人眼睛一瞪:“不是他又是谁!” 贺从文支支吾吾,他不敢将自己昨日孟浪的举动说给父亲听,只梗着脖子嘴硬道:“反正, 就不是他!” 贺从文昨日清清楚楚看着,裴知宴离开后看向他的最后一个神情。 那是想把他给灭口的眼神! 贺从文不信,自己前脚刚出了酒楼,后脚就被人塞进麻袋里打,会和裴知宴没有丝毫的关系。 只是,贺从文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正在气头上的父亲。 他慢慢垂下头来,尽量让自己的动作不要牵扯到自己的伤口。 上回他欺负了一个良家子,竟差点让那户人家告到京城去之后,父亲就三令五申,让他远离女色。 便是他往常最爱去的青楼,贺大人都严令死守,不准人放他进去。 贺大人见自家的儿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无法,贺从文只能抬起头来,他一脸委屈:“知道了爹爹,我…” 他说话的动作有些大,一下就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 只不过对着父亲,他还是把话给说完了:“这段日子,我不会再闹事了。” 当然,这肯定是明面上不会再闹事了。可至于私下他要如何整治那姓池的小子,和那个貌美的夫人。 还不是由他做主。 贺从文眼皮微垂,遮盖住眼中闪烁淫光。 长这么大,他贺从文看上的女人,可没有一个人能逃离得出他手掌心。 贺大人见贺从文面上惨兮兮,话语也颇为真诚。 毕竟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唯一延续的香火。 就算是他捅了天,也得他自己这个当爹的来收拾烂摊子。 贺大人罕见的,伸出手来,拍了拍贺从文的肩:“好好读书,等日后爹爹入了京城后,托人也给你找个闲官做。什么样的夫人你娶不到?” 只是贺大人没有想到贺从文就连肩膀上也早就是淤青一片了。 他龇牙咧嘴,却还是要回应父亲的话:“是是是,孩儿知晓。” 贺从文只觉得自己眼泪都要出来:“爹,孩儿疼。” 贺大人这才惊醒,有些怜爱地看着他:“那你今日好好休息吧,爹爹去办事了。” 贺从文一脸乖巧:“好的爹。” 等贺大人走后。 贺从文脸色一下变得阴郁:“把陈家的老大给我叫过来。” 小厮方才一直在旁边听着自家少爷和老爷的对话。 他有些踌躇:“少爷,老爷方才不是说…” 贺从文打断了他的话,伸手猛的一拍他脑袋。 却没有想到同时牵扯到了自己的伤口,两个人一道龇牙咧嘴。 贺从文缓了一下:“我爹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 小厮嗫嚅:“当然是听您的。” 贺从文哼了一声,就算是伤了半个身子,也依旧阻挡不了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听我的,那就去办。” 小厮不敢违背这动辄打骂他的主子,便只能灰溜溜退下,去东郊找那人了。 不过多时,陈大到了,他脸上一道刀疤,浑身上下似乎都沾染着鲜血的味道。 贺从文看着他的脸,虽然和小厮一样,也有些发怵,可还是硬着胆子开口:“我要你帮我办一个人。” 陈大阴着脸,言简意赅:“人,时,地。” 贺从文从怀里掏出一张揉皱的纸来,递给他。 “都在这里。” 陈大接过,扫了一眼,握成纸团:“事成,三百两。” 贺从文忙不迭点头:“成成成!” 陈大扭头就走。 贺从文瞪圆了眼:“诶!我还没说完呢!那家女主人给我留着!” 陈大脚步一顿,头微点。 贺从文这才放松了身子躺在床榻上,任由乖巧的小丫鬟给他按摩着腿。 他神色中闪过一丝贪欲,又满是信心满满。 池夫人,等着他吧。 而另一边,正在整理琉璃坊账簿的林今絮,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是谁在想我不成。” 第74章 将计就计 屋内,裴知宴方洗漱完,出来便见林今絮依旧坐在书桌前,拿着算盘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 裴知宴想到方才在马车上,林今絮羞红着脸想推开她,却又没有力气,只能捂着嘴被他欺负,还要担心外边的人是否发觉。 裴知宴想到她酡红似芙蓉的脸庞,低下头来闷声一笑。 林今絮听到了动静,漂亮的眼眸一抬,便见到刚才欺负他的坏男人不知道想到什么,一脸的笑意。 她咬了咬唇,不愿去看他。 却不知道,她这一副小媳妇的样子,更叫人心里怜惜得紧。 林今絮又拨弄了两下算盘珠子,却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她。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抬头。 撞上了裴知宴的眼睛。 林今絮不知怎么的,看着他这一双好看的瑞凤眼,心中的怒意一下就消散尽了,只余下好笑来。 裴知宴不解:“笑什么。” 林今絮摇摇头,她寻了个话题:“对了,你方才在马车上说的,是什么意思?” 裴知宴一愣,反问道:“什么?” 马车上他说的话可太多了,裴知宴一时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林今絮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又想歪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提醒道:“贺公子。” “贺公子?”裴知宴反问,话里却罕见的有些不悦。 林今絮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点了点头。 裴知宴方才只是醋了一下,自然是记得当初在马车上,他说了什么。 林今絮有些扭捏:“嗯哼。” 裴知宴失笑,却还是意味不明说了一声:“秘密。” 林今絮哑然,站起身来就想打他。 如今她早已不拿裴知宴当那高高在上的殿下了,只觉得他和世间男人一样! 烦得很! 裴知宴见她似是生气的模样,便开了口:“有一个好消息,你且听一下?” 林今絮看他,抿了抿唇。 这些日子,裴知宴不知道逗了她多少回。次次都哄骗她,什么最后一次… 林今絮想着想着,脸色一片涨红。 裴知宴也猜不到如今林今絮竟然越想越歪,他挑了挑眉,决定不再逗她了。 “你兄长听闻了京城中隐约传出来,你落水而亡的消息。” 他话说一半,还没有说全,林今絮脸上就带了焦急,伸手扯住了裴知宴的袖子。 “那我兄长呢?可是在担心我?” 裴知宴颔首,突然想到皇宫中的三皇子。 怎么同样是弟弟妹妹,他却… 裴知宴的想法转瞬即逝,看向林今絮:“林公子如今应该在来湖州的路上了。” 他想亲眼看看自己妹妹,可是真的无大碍。 林今絮听着,一下就红了眼眶。 向来对万事都运筹帷幄的裴知宴,这一瞬间不由有些慌神。 他看着林今絮,抿着薄唇,伸出手来用指腹抹去了她眼角的一滴泪。 “莫担心,孤已经派人这一路都护着他了。”他顿了顿,给林今絮吃了个定心丸:“林公子一定能安然无恙见到你。” 林今絮抬头,眼中已然模糊,可在她面前那高大的身影,却给她十足的安全感,也让她方才躁动的心,一下就定了。 林今絮点了点头。 在这再普通不过的春日午后。 林今絮的心,突然跳了一下。 — 只是还没有等到林贡溪的马车踏入京城。 这方住了半月不到的府邸,却在夜间陡然失了火。 下人们尖叫着,吵闹着,从远处近处找水来,一桶接着一桶的,泼进正院的屋子里。 屋顶上,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见到这一场景,松了一口气。 “走。” 那几个身影如同月光的影子一般,瞬间消失不见。 而就在此时,原本应该在正院中酣睡的裴知宴,却披着外袍站在偏房的门口。 一旁是同样外披披风的林今絮。 可与面色丝毫未变的裴知宴不同,林今絮的面色已然雪白。 她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燃烧得越来越旺的正院,却连指尖都在发颤。 裴知宴这才察觉到自己身侧人的异样,他急忙将人搂进了怀中。 一握林今絮的手,裴知宴便皱眉:“怎么这么凉?” 林今絮摇了摇头,只是她如今浑身颤抖得厉害,便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裴知宴接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林今絮的身上,又用胸膛想要捂热林今絮的手。 却发现,无济于事。 裴知宴看了一眼正院,抿了唇,唤人:“备马车,从后门走。” 侍从低头:“是。” 等到了另一处宅子后,林今絮的体温才慢慢恢复正常。 突然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林今絮扫了一眼四周,开口:“这是?” 只是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开口,就是沙哑的声音,像是在沙漠中数日没喝水的人。 裴知宴拧紧眉头,给她递了杯水。 然后,一眼都不眨地盯着她喝完后,才开口:“你方才是…?” 裴知宴没有说完话,林今絮就打断了:“我也不知。” 她眼皮子耷拉了下来,平日里灵动的长睫,如今也无精打采地垂着。 林今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看到火,就浑身忍不住的发抖。 等她缓和好自己的情绪后,林今絮抬起头来,刻意忽视了裴知宴担忧却未曾再开口的目光。 “殿下,你可知这火是谁放的吗?” 她还没有等裴知宴回话,又转了一圈,问:“此处又是哪里?” 裴知宴好脾气地解释:“此处是孤办置的另一套宅子,先前还想着,等你兄长来了,让他住这,没成想…” 他顿了顿,又开口:“这火,应该是贺家派人放的。” 林今絮面上染过一丝担忧:“贺家?” 裴知宴颔首。 林今絮有些自责:“那必定和妾身有关,如果没有妾身…” 裴知宴开口,拦住了她后边的话:“与你无关。” 突然,裴知宴又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 林今絮不解:“您笑什么?” 裴知宴只道:“困倦之时,便有人给孤递了枕头。” 他想要查办贺家与京城中官员的来往。 又有什么比,意图放火杀害太子这一个罪名,更好清算贺府,从中找出证据的? 于是第二日,天还未亮时。 便有官府的人马,将太守府包围住了。 第75章 清算 太守府内,贺从文听了底下人的汇报,颇有些沾沾自喜。 “这就是和本少爷抢女人的下场。” 他仰着脑袋,叼走了小丫鬟递来的瓜果,眼底满是斗志昂扬。 如今只是给那池公子一个小小的教训,等他病好了,他定要踩着那姓池的脸,在他面前,玩他的女人! 只是这美梦还没有过多久,突然,向来伺候在他身旁的小厮,屁滚尿流地爬了进来。 小厮面上一脸的惊恐:“少爷少爷,不好了!” 贺从文原本心情甚好,可被他这么一叫嚷,瞬间皱了眉:“吵吵嚷嚷做什么?有事说事!” 还没有等小厮开口,他一下直起身子:“不会是我爹发现了什么吧?快快快,将本少爷收拾得惨一些,等爹来了之后,也不太好怪罪了。” 小厮一直摇着头,等贺从文说完之后,他才一股脑将方才看见的说了出来:“我,我看见有军爷带人,把咱们府邸给围了!” 贺从文挑了挑眉:“你说,有军爷,围了咱们贺府?” 小厮点头如捣蒜。 贺从文呲了一声,语气随意:“若是想吓本少爷,便编一个好一些的理由,这理由,你说说,谁会信?” 他说完之后,还挑了挑身旁小丫鬟的下颚,语气浪荡:“桃桃,你信吗?” 被唤作桃桃的丫鬟一脸娇羞,随即靠在了贺从文的身上,掐着嗓子说:“奴婢不信,况且,少爷威猛,自然是能护住桃桃的。桃桃可不怕。” 贺从文伸出手,毫不怜香惜玉,把人给推开了。看向小厮时眼底满是不屑:“一个女人家的都不怕,你怕什么?” 小厮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可是,可是!” 贺从文摆了摆手:“别自己吓自己了,别说咱们这是太守府,就算是真有人敢围了咱们,那也不过几日的事,何足为惧?” 他挑了挑眉,拍了拍小厮的肩:“别自己吓自己了。” 小厮只觉得自己这一双平日里的巧嘴,如今却没有丝毫的用武之地。 他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却看着一脸放荡的少爷。 心中只冒出两个字来:完了。 完了。 贺府完了,太守府完了。就算先前的贺大人在湖州府内,如何的风光,可摊上这样一个儿子,他彻彻底底的完蛋了! 小厮哭丧着一张雪白的脸,贺从文瞥了他一眼,有些嘲弄地牵起嘴角:“你要是怕,现在立马滚蛋,这份差事我换别人来做。” 小厮抬头,目光里尽是感激涕零:“真的吗?少爷!” 贺从文听见他这话只觉得火气十足,可自己方才说出口的话,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是不好反悔的,他忍着气:“滚,从此以后你就不再是贺府的人了。” 小厮看着他的脸,咬了咬牙:“那奴才的卖身契...” 贺从文大手一挥:“自己去取。” 小厮看着贺从文,第一次真情实意流露:“多谢少爷!” 贺从文咬着牙看着他欢快地小跑出院子,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扔了旁边价值不菲的瓷瓶。 瓷瓶落地,瓷片飞溅,震得整个屋子人皆低头噤声,一个个头低的同鹌鹑似的。贺从文看了更是来气。 他刚要提起嗓音指挥着什么,就见有人从外边进来了。 贺从文眯着眼睛看。 嗯? 忽然,他脸色巨变。 “池,池兄?” 门外,裴知宴逆着光,身穿蟒袍,褪去了先前与他交谈时青涩且平易近人的模样,便是单站在那儿,便是不怒自威,让人腿软。 贺从文只觉得一颗心脏沉入谷底,他张嘴囔囔:“爹。” 到这个时候了,贺从文只想着自己那无所不能的父亲来救他,这池宴!不对,他也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可他也太过可怕了! 贺从文两股颤颤,目光里都是惊恐。 裴知宴展开明黄的圣旨,沉音开口:“天未悔祸,而今贺氏一族,蓄意谋害储君,其罪当诛。然,朕念其兹事体大,暂由太子收监,押至京城再审,钦此。” 贺从文这才看清,裴知宴身后,竟被扣押着他那无所不能的父亲! 而向来风光的贺大人,如今却面如死灰,跪坐在了地上。 “太子殿下?你是太子殿下!” 贺从文一下从床榻上跌落下来,唇瓣翕动,就连瓷片划破了他脚心都未曾察觉,只呆呆地看着裴知宴,喃喃:“太子殿下,我不觊觎您夫人了,不敢了...” 裴知宴并没有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而在读完圣旨时候,将它卷了起来背在身后。 他摆了摆手:“都押走。” 贺从文面如死灰,只是如今他心中就算是再后悔,也无用了。 — 裴知宴站在贺府书房内,他手里拿着搜查贺府的侍卫,刚呈上来的东西。 裴知宴越看,脸越黑,看到最后,他忍了再忍,终究是没有把这至关重要的证据给砸在地上。 他紧阖双眼,将东西递给亲近的侍从。 “将这东西…” 裴知宴刚开口,便止住了之后的话,便是原本要接过这东西的侍从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伸手了。 裴知宴将名册收了回来,仔细放在衣襟中。 “算了,这东西,还是由孤回京之后,亲自交由父皇。” 处理完贺府的事,已经到了深夜。 可就算月光都已挂在天边了,贺府门口还是围着了一圈的人。 裴知宴刚走出贺府时,就连脚步都不由得一顿。 周围的民众见里边有人出来了,急匆匆地站起身来,瞬间涌入。 侍从眸色微敛,就要拔刀向众人。 裴知宴伸手:“不必。” 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为这个贺太守来求情。 出乎所有人意料。 那几个率先涌上来的,一见到裴知宴,眼中便涌上来泪水。 稍微年老一些的妇人,一下跪倒在地,扯着裴知宴的衣裳:“大人,您要为民妇的女儿做主啊!!” 第76章 浴室 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林今絮总是有些不习惯,况且就连裴知宴都已出去了两日了。 这些日子,只知晓外边吵吵嚷嚷,可守着她的侍卫像是早就听了什么人的命令一般,便是她踏出这屋子时,就总觉得有几双眼睛在守着她了。 林今絮的脚步刚一踏出去,就僵硬在了原地。 她看着外边几个明明在守门,却盯着她的侍从们。 林今絮讪讪一笑,又把脚给缩了回去。 守门的侍从们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 太子爷出去办事前千万叮嘱他们,说,若是让里边的林孺人受了丁点的伤。他们日后便别在太子府伺候了。 笑话,这进太子府伺候的机会,可是他们求爷爷拜奶奶才得来的。如今自然是得守好了。 林今絮在屋中无事,便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就连裴知宴带着一身血腥味回来时,她才惊醒。 林今絮还没有从睡意中缓过神来,她的脸压在手臂上久了,都睡出了一道红印子,两腮酡红,一副睡眼惺忪,极其好欺负的样子。 “殿,嗲下。”林今絮揉了揉眼睛,声音瓷瓷糯糯的。 “您回来了,可用了膳?妾身叫小厨房给您做一些过来?” 裴知宴忙碌了两天,就喝了几回水,尚未进食过。 不过他如今也没有胃口。 裴知宴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让人来侍候孤更衣吧。” 林今絮一愣:“妾身方才叫他们都去睡了。” 她这话一出,二人一齐愣住。 还是林今絮垂着眸子说了句:“妾身来吧。” 裴知宴张了张嘴,可当他开口时候,忽然想到方才林今絮困倦之时还在等他。 裴知宴瞬间哑了声,半晌才挤出一个:“好。” 虽说是林今絮来侍候他沐浴,可抬水这些重活自然是不会让她做的。 裴知宴看着她巴巴的眼神,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向来矜贵的太子殿下,给自己打了回水。只是为让自己的小孺人来伺候沐浴。 等裴知宴下了水,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先冲散了个七七八八时候,他看着屏风后头都要垂到地上的林今絮。 “孤好了,进来罢。” 林今絮这才盯着鞋尖,缓缓走了进来。 裴知宴看着她这样一副模样,心中不免好笑。 明明是自己请缨来伺候他沐浴的。 可如今真要上手了,又开始害羞了。 裴知宴早就猜到了,也不想多为难她,将手里的擦澡布递了上去。 林今絮接过,却觉得手里烫得很。 方才主动请缨之时,她还没睡醒,只觉得裴知宴在外公务两日,她于情于理也应该问候一下。 却没想到,等她瞌睡醒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接了一个多么大的活儿。 林今絮只恨不得现在就给自己挖一个地洞,将自己塞入里边。 只是这必然不可能的。她只能宽慰自己,罢了,也不是没有见过。大不了她把裴知宴一个人晾在这里也成。 只是就在她要义无反顾抬起头来时候。 裴知宴突然开了口,话里都带了笑意:“孤穿了亵裤。” 林今絮猛地一抬头,盯紧水中。 裴知宴没有骗她,林今絮在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 裴知宴又道:“既然如此,那劳烦絮儿了。” 林今絮抿了抿唇。 虽然裴知宴如今沐浴都穿了亵裤,可他上半身未着一丝半缕。 水滴滑过隐约可见的锁骨,流入贲张的腹肌中。胸膛上粘着湿漉漉的头发,而搭在浴桶两侧的手臂,上边紧实的肌肉也隐约在深夜里叫嚣着 。 林今絮便只看这一眼,便叫自己的脸更红了。她支支吾吾了许久。 裴知宴挑眉,就要从水中站起身来:“怎么?不乐意?” 他叹了口气:“孤还想着,回来后能好好休息…” 林今絮受不住他这般说,急忙开口阻止了他后边的话:“妾身来,您可别念叨了。” 林今絮只能将自己的视线放在其他地方,尽量让自己别接触到,他空无一物的上身,和沾水后更加明显的… 她深深吸了口气,只是等她看向裴知宴身后时,却是一顿。 方才所有的旖旎都消失了。 裴知宴的身后,有一道长长的,却是一瞧便上了年头的刀疤。 林今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竟用指尖,点了那儿。 “殿下。”她的声音有些小:“这是…” 裴知宴只觉得自己身后有些痒,他听着林今絮的话,轻声一笑:“不过是个陈年旧伤罢了,不稀奇。” 林今絮沉默着,咬了咬自己的唇。 她突然想起来,方才裴知宴刚入屋子里时候,一身的血腥味。 林今絮看着他宽厚,却叫人有安全感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她伸出手来,缓缓给他擦着后背。 然后,轻柔的,擦到了他的肩膀上。 虽然对林今絮来说,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擦澡而已。 可对裴知宴而言,却叫他呼吸都乱了几瞬。 原本他以为自己累了两日,应当没有精力再想其他事了。 可在他的身体触碰到林今絮的指尖的温度时。 他可耻的,起立了。 裴知宴吐了一口浊气,在林今絮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拉过她的手腕,让她绕在自己的身前。 裴知宴的目光幽暗,在只有一盏摇摇欲坠的灯光的夜里,他的眼神像沾染了血腥味,贪婪的狼。 而在面前手无寸铁的她,是裴知宴唯一的猎物。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只一瞬间的失神,自己就被裴知宴给拉下水中了。 衣裳瞬间被水浸透,这浴桶不大,原本坐下裴知宴一个人时候还有些宽裕,可等到加了个林今絮时,却显得狭逼,就连浴桶中的水,都往外撒了。 林今絮着急得,伸出手来攀附住裴知宴的肩。 裴知宴低下头,便瞧见了她如小鹿一般,叫人怜惜的眼神。 方才的欲火一瞬间被他压制住了,裴知宴眼神微颤了一下,伸出手,将她泡湿了的头发别在了耳朵后。 他叹了一口气,同林今絮开口:“别担心,孤不碰你。” 裴知宴一只手扶着她的肩,将林今絮往自己怀里带,另一只手捏住浴桶,绷出青筋。 他在林今絮耳边说。 “昨日审问,孤查出。贺从文自十三岁起,至今已至少玷污了十五名良家女。” 裴知宴不敢想,若他不是太子,若是林今絮一人流落至此。 她该怎么办。 第77章 浴室2 林今絮原本已经察觉到了裴知宴渐渐升起的欲\/望,可他什么都没做。 就当她侧过头看着裴知宴的侧脸时。 他将自己搂入了怀里。而后便在,她耳边开口。 林今絮瞳孔猛的一缩紧。 十六名,良家女。 她不敢细想这个数字,也不敢细想后面三个字。 仅仅是有父母兄弟在的良家女,都被这禽兽给侵害了。 若是…若是一些孤苦无援的孤女或是寡妇呢。 林今絮紧紧闭着双眼,眼前却不由得想起当日贺从文看向她时的眼神,那如同巨蛇看见自己的食物一般,贪婪且胜券在握。 林今絮白了一张脸,缩进裴知宴的怀里,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 她不知道今日裴知宴为何会同她说公务上的事情。 明明他先前,从不与她说这些的。 林今絮还以为他是忌讳女子干政,可今日,裴知宴似是担忧她前几日,才会破了例同她说的。 她心中瞬间有些五味杂陈。 林今絮抬起头来,入目便是裴知宴冷冽的下颚。 她侧了侧身子,掀起一阵水花,却调整了个舒服的姿态,轻柔靠在裴知宴的怀中。 “殿下如何决断的?” 林今絮离得裴知宴近了,就连开口时,都会有温热的气体洒在他敏感的脖颈上。 裴知宴握住林今絮肩膀的手紧了紧。 “查明清楚后,孤,赐了他宫刑。” 林今絮:“宫刑?” 她想直起身子来与他说话,却被他捏住肩膀的手又给压了下来,只得安安稳稳在他怀里躺着。 水温越来越凉了,可他们二人紧贴着的身子却愈发得热。 裴知宴:“可是觉得孤用刑太过狠辣?” 他先前有被父皇派到刑部待了一段时间,却被好几个言官参奏,说他办事狠辣不留情面。 裴知宴虽在朝堂上从未解释一字,可心中却嗤之以鼻。 法便是法,按法规处事都能说成狠辣。 因为加害者是官宦之子,皇亲贵胄,所以网开一面。 可裴知宴只觉得那些受害者更加的可怜。 林今絮绯红着一张脸:“自然不!” 她急着反驳裴知宴的话,就连声音都提高了些:“国法早就有规,欺占良家子,情节恶劣者,处以宫刑。” 林今絮抬头,却只能看见他的下巴:“难不成,因为宫刑太过于血腥,便平白放过这个恶鬼吗?放过他,才是让百姓寒心,叫国法不明之举。” 林今絮声线不高,可开口便是铿锵。 “殿下,您无错。” 裴知宴喉结滚动了一下,心中涌起了万般情绪。 先前在京城时,他处置了一个远房皇叔的次子,被言官笔伐口诛。就连回到东宫后,连素来贤明的太子妃都说他处事太过于激进。 可没想到。 裴知宴缓缓低下头来,看着林今絮长如羽的翘睫,与小巧的玲珑鼻。 他自喉咙中发笑。 林今絮半晌没有听见裴知宴的回话,却听到了一阵笑声。 她拧了拧眉头,有些不解地强迫自己仰起头来。 却撞进了裴知宴的一双眼里。 她还想看得更仔细一些。 裴知宴手往下滑落,掐住她的腰,往自己身前一带。 二人胸膛狠狠撞在了一块,就连林今絮也下意识拧了一下眉。 裴知宴慢慢靠近,薄凉的唇贴在她的耳畔。 声音沙哑,却尤为蛊惑人心:“唯有絮儿懂孤。” 林今絮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裴知宴,好似又起立了。 林今絮看着他炙热的刺骨目光,不由心下一颤,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可她忘记了自己如今还是在浴桶里,动作稍大一些,便激起了阵阵水花。 她细嫩的后背,靠在浴桶的边缘,硌人的触感叫她心里更是发颤。 林今絮眼神闪躲,不愿看向裴知宴,扶着木桶的边缘就想站起身来逃走。 只是裴知宴又如何会给她这个机会,他只是淡漠地看着她后退,看着她起身,直到将要看着她跨出浴桶,他才有了动作。 林今絮瞳孔一缩。 木桶中的水又漾出了部分,原本漫在二人胸口处的水,如今堪堪到了腰间。 裴知宴欺身而上,巨大的影子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身上持续散发出的男人特有的气味,让林今絮忍不住腿都软了。 她只觉得,在裴知宴这儿,她像一个怎么都飞不出去他手心里的鸟儿,任他放在手心里把玩。 林今絮朦胧的眼里染上了情欲,声音支离破碎得,从唇角溢了出来。 忍着最后一丝的清醒,林今絮用力推了推他。 裴知宴从水中冒出头来,一缕乌发贴在他鼻梁上,往下一看,只觉得唇瓣过分的艳了。 他似是不满林今絮中途打断他,眉心皱紧得都能拧死苍蝇。 林今絮脸上一片酡红,就连开口时,都带着微微的喘气声:“别在这...去床上。” 裴知宴一愣,而后点头。 林今絮小腿肚打颤着,出了浴桶,她扫了一眼地面上的积水,瞬间红了脸。 只是容不得她想这么多了,裴知宴将她横打抱起。 性感极了的嗓音在林今絮的耳边响起:“絮儿,孤忍不住了。” 林今絮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若是日后回了东宫,那他... 林今絮不敢细想,她伸出手来,勾着裴知宴的脖颈,凑在他耳边:“殿下,您轻些……” 裴知宴将她放在那一张拨步床上,细腻的吻落在她小腹上。 林今絮浑身一颤,就连粉嫩的脚趾都蜷缩在了一块。 月亮调皮地隐匿在了云里,虫鸣时轻时重。 只有挂在檐角的灯笼,照映着外边伺候的侍女们红扑扑的脸蛋。 第78章 兄长 紫檀木拨步床极为宽大,便是平躺着都能够睡下四五人。 而林今絮还是规规矩矩睡在正中间。被子将她半边的脸给盖住了,其余暴露在空气里的眉眼与两颊,也透露着酣睡的绯红。 与平时清醒时候相比,多了几分憨娇。 春末白日里有些闷热,草丛中小飞虫悄无声息飞了进来,绕着床飞来飞去,翅膀扇动得作响。 林今絮被吵得挠了挠脸,下意识往旁边一转,却一下子撞到了一个宽厚的脊背。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温厚的大手一下就将她捞了过来。 林今絮吸了吸鼻子,嗅到了一个熟悉的味道。她缓缓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竟瞧见自己面前是个胸膛。 林今絮一惊,就要起身,却一下撞到了眼前人的下巴。 男人闷哼了一声。 林今絮也伸手摸了摸脑袋,疼得眼睛都皱起来了。 她这时候才稍微有些清醒,摸着脑袋抬头看。 有些不可思议,林今絮眨巴了一下眼睛:“殿下?” 她愣着了:“您怎么还在?” 平日里她都是一个人醒来的,身边早就凉了,只有微微凹陷的痕迹才能看出昨夜是睡了人的。 可是…… 今日他却在,那就说明,事情都办完了? 林今絮昨夜晕过去之后,是裴知宴亲手帮她收拾好,才抱着她昏昏入睡的,况且这两日基本没闭过眼,今日一觉睡到天大亮,方才林今絮乱动时候,他就已一下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却是丝毫的浑浊都没有。他垂着眸子看着摸着脑袋的林今絮,眼底一闪而过笑意。 “今日无事。”他绕了一节林今絮的青丝在指腹上,揉捏着。 “可还要睡会儿?”裴知宴嗓音有些沙哑,问她。 林今絮听着他称得上性感的声音,一瞬间红了脸。 她摇了摇头:“不了。” 昨夜累了一宿,她现在有些饿了。 林今絮话音刚落,肚子似乎知晓她方才的想法似的,咕噜了一声,响彻了整个屋子。 林今絮动作一愣,便是耳尖都染上了绯色。 她低头,将头埋在裴知宴的怀中,任裴知宴如何的笑都不再将头拿出来。 裴知宴笑够了,也知道是自己昨日夜里孟浪了。他将指腹上绕着的那一节青丝拨弄下来,揉了揉她的头顶。 “不笑话你了,孤让他们备膳,可好?”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丢了脸,只闷闷地恩了一声,也没有将头抬起来。 裴知宴满心的餍足,今日自然是多娇惯林今絮的。于是他开口,沉声:“来人,备膳。” 外边冬焦脆生生地回道:“是。” 冬焦那日救火后,才知晓了裴知宴林今絮的真实身份,吓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便是林今絮亲自扶着,才将她给扶起来。 于是这几日,冬焦伺候的更是用心,可却胆战心惊极了,担心自己不经意之间做错什么。 等将备好的膳都呈上来时,林今絮便瞧见了冬焦忍不住颤抖的手。 林今絮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看向裴知宴。 裴知宴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他眉头紧拧着。 “不必在这里伺候了。” 冬焦原本就害怕,如今听到裴知宴的声音,更是一下摔在地上,就连滚烫的汤羹都洒在了地上。 她雪白着一张脸,规规矩矩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的磕头。 “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 林今絮于心不忍,却又不敢开口。 裴知宴向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自己处理,便自己先往外走了。 虽说他对林今絮身边谁伺候并不在意,但他也知晓,林今絮是个和善极了的主子。 林今絮见裴知宴走了,便立马站了起来将冬焦扶了起来。 她话里有些气:“殿下和我都没说什么,你就跪下做什么?” 冬焦看向林今絮,扯起一抹笑,可这一抹笑却比哭还难看。 冬焦开口:“夫人,哦不对,主子…奴婢农家出生,着实是没见过大场面。” 她声音颤抖着:“奴婢怕…” 林今絮见状,只觉得头疼的很。她前些日子怎么没有发现冬焦是个胆子如此小的。 她叹了一口气,虽然如今身边能用的侍女不多,可冬焦既然如此惧怕他们二人,那也不必强迫她再伺候着了。 林今絮拧了拧眉:“我知晓你是个心善的,这样,你去前院支走两个月的银钱,日后,自己再做一些买卖可好?” 冬焦方才在颤抖的手一下停了,她有些不可思议抬头,泪一下就涌出来了:“您真是个大善人。” 冬焦只恨自己太不争气了,可她总是记得,自家的长姐,便是伺候了端王侍妾时稍有疏忽,便被乱棍打死了。 惧怕达官贵人,是她自小刻在骨子里的,改不了。 等冬焦将屋子收拾干净后,整整齐齐给林今絮磕了一个响头。 “多谢您。” 林今絮虽然没和她相处多久,却也知晓冬焦是个心思细腻的,她颔首:“走吧。” 裴知宴掐着时间回来时,果不其然只见到林今絮一人坐在椅子上,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都是一些新面孔。 裴知宴坐在林今絮的身侧,见她出神,开口问:“怎么,舍不得她?那孤让她回来。” 林今絮急忙伸出手拦住他:“诶,妾身可没这么说。” 裴知宴嘴角漾出一抹笑,稍纵即逝。 他问:“那你难过着些什么?” 林今絮看向裴知宴,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脸。 裴知宴愣在原地。 林今絮缩回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怅惘:“殿下,您说。我们当真有这么吓人吗?” 裴知宴等了许久,只听她憋出这么一句话来,瞬间哑然。 他笑了:“自然不是,只是,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强求不得。” 只是,惯是天子一怒,浮尸百万。 在皇家伺候,总是要心惊胆颤。裴知宴自问不是一个和善的主子,做不到林今絮这样。 只是,今日裴知宴是还有一事要同她说的。 裴知宴看向林今絮:“过几日便要回东宫了。” 林今絮微愣,下意识开口:“这般快?” 裴知宴颔首:“这几日你收拾收拾。”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还有,你兄长会同我们一道回京。” 林今絮一下站了起来,眼睛如水洗过一般的亮堂,语气里满是惊喜:“妾身兄长来了?!” 裴知宴颔首,他看向外边。 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脚步不徐不疾地来了,腰间一块小小的平安环,尤为显眼。 林今絮眼眶红了一片。 这是她心心念念,担忧了许久的兄长。 第79章 兄长2 林贡溪面上带了些风尘仆仆,他是昨日夜里才落脚到了湖州府,今日一大清早便到了裴知宴与林今絮暂住的府上。 却没想到等到了现在。 他抬头瞧了一眼自己妹妹。 嗯,比先前在家的时候稍许圆润了些。 林贡溪放心了,将目光落在了冷着一张脸的太子身上。 他朝裴知宴规矩地请安:“草民给殿下请安。” 裴知宴疾步上前,将人扶起:“既是林氏的兄长,在孤面前,无需多礼。” 林贡溪摇了摇头,声音如泉水一般:“殿下,礼不可废。” 说完后,他脸上挂了温煦的笑,看向林今絮:“孺人安。” 方才给裴知宴请安之时,头未曾抬起,盯着鞋面。可等向林今絮问安时,眼神中的关心都不用诉说出口,全然都要溢了出来。 林今絮吸了吸鼻子,走上前去。 她眼中现在没有裴知宴了,林今絮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一眼林贡溪,没见到他身上有任何的伤痕,面上虽带了倦色,可与上回林今絮看到的气色差不了太多。 林今絮这才放心了下来,拉过他袖子,让他坐下再说。 林贡溪被妹妹牵到饭桌旁,等快要坐下时,林贡溪却顿住了。 他转头,看向脸色明显不如方才好的裴知宴:“殿下先请。” 林今絮这才反应过来,这屋子里还有一人,这人还是她的夫婿。 林今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将一侧的椅子拉了出来,看向裴知宴:“殿下,您先请,您先请。” 许是昨日夜里对自己未曾守约有过愧疚,今日,裴知宴便不打搅他们兄妹二人聚聚了。 只说了一句:“孤现在不饿,你们先吃着。” 他看了一眼林贡溪,似是不经意的开口:“林氏在孤面前说,极为挂念你。只是,路上的时日还多,今日长话短说便好。” 主动给他们兄妹二人留空间,林今絮有些感激地看向裴知宴。 听见裴知宴的话,林贡溪看了林今絮一眼,见她看向裴知宴时,眼尾闪过一丝魅色。 他低下头来。 若不是他无用,三年前错过了春闱,又因父亲拒绝了京城中那名纨绔的求娶,又如何会让妹妹迫不得已嫁入太子府。 林贡溪强提起精神来,礼数极好:“多谢殿下。” 裴知宴淡淡颔首,就将这间屋子让给数月未见的兄妹二人。 裴知宴一走,林今絮看向林贡溪时,泪就要落下来了。 林贡溪想伸手抹去她的泪,却觉得于理不合,从袖口处拿出绣着竹的帕巾来,仔细给妹妹擦着眼角的泪。 “不哭,是兄长不好,现在才来看絮儿。” 自从从宫里回来后,为数不多见的面,林今絮看向他时,总是眼里含着泪。 林贡溪又何尝不懂呢。 只是,他们虽是亲兄妹,可絮儿已经是正儿八经的东宫侍妾,若是与他再像以往在林府这般的亲近,倒是会落人口舌。 林贡溪不愿自己妹妹在东宫遭人算计。 “太子待你,可好?”林贡溪这话在舌尖上转了许久,才终究吐出了口。 原本林今絮还有些伤感自己见到兄长,听见林贡溪突然提及裴知宴,瞬间连哭都止住了。 她又忍不住要脸红,只是在兄长面前,她急忙移开了眼神,匆匆回了一句:“一切都好。” 她怕极了兄长追问,便率先开口:“对了哥哥。” 林今絮有些担忧地看向他:“许…许慈晖可有对你怎么样?” 突然提到许慈晖,林贡溪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只是林今絮既然问了,他也定是会回答的。 林贡溪想了想,摇头:“他曾与我想多来往,可我爱一人独行,便拒绝了他多次。” 林今絮听着这话,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还好,好在林家现在还没有垮,许慈晖如今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世子,就连许家都没水涨船高。 他定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对林贡溪下手,倒是让林今絮一下放心了许多。 只是… 毕竟是前世相识多年,林今絮也知晓许慈晖这个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 林今絮咬了咬唇:“哥哥,你可知晓,我为什么会与殿下一同在湖州吗?” 林贡溪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如实回答:“隐约听闻,你落入江中…” 林今絮点头:“我是在江中将殿下救起的。可至于我是怎么落入水中…” 她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复杂:“好在我会水,否则,真要着了许慈欢的道了。” 林贡溪声音稍提了,向来波澜不惊如古井一般的他,如今却为了妹妹的安危破了功:“许慈欢?” 林今絮点头。 如今虽然许家还没有做什么,但她害怕… 她想让林家,想让兄长防范于未然。不要再步前世的悲剧。 “是,许慈欢。”她抬头,直视林贡溪的眼睛,一字一顿。 “她、想、要、我、的、命。” 林贡溪张了张嘴,却感觉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中,吐不出来。 他胸腔起伏不定,焦躁地站起身来在屋里走了两圈。 林贡溪看向林今絮时,眼圈稍稍有些红:“絮儿,你说的可是,慈…许家表妹,要害你的命?” 林今絮咬着唇,点了点头。 如今这是在裴知宴的地盘上,不知道会不会隔墙而有。 她不敢说自己犯蠢,和许慈晖的事。 只开口:“可能…她怕了我阻了她的路吧。” 原本林今絮选秀之时,许家便递了信给林家,说让林今絮主动放弃选秀,叫许慈欢替上。 林家三人只当这封信是个笑话,看看便过去了。 等之后妹妹进府之后,许慈欢第二日便紧跟着进了东宫。 林家三人还探讨过,说是林许两家再如何也是姻亲,作为许慈欢表妹,林今絮总不会被她欺负。 可没想到… 林贡溪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他后悔将自己这个娇宠出来的唯一妹妹送进东宫了。 只是这话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他只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对上林今絮有些红了的眼睛:“若是日后你与慈..许慈欢起了争斗,莫要挂念林家。” 林贡溪看着林今絮,极为认真:“顾着你一人便好。” 林今絮张了张嘴:“哥…” 第80章 端王设宴 裴知宴在屋子里转了许久,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往正屋走。 都已经聊了两个时辰了,究竟有什么事值得他们聊这么久的? 明明平日里,林今絮对他说的话,都少得可怜。 等到裴知宴到了门口时,他看着林贡溪伸手,给林今絮擦着眼角的泪。 他方才胸腔里涌起的所有情绪一下被压制住了,裴知宴沉默着, 想扭头就走。 没谈完么,那再给他们一个时辰吧。 只是还没有等裴知宴踏出门去,林今絮的声音便响起:“殿下。” 裴知宴脚步一顿。转过头来,就看见林今絮正往自己这儿走。 “妾身与兄长已经聊完了。”她一瞧便是方才哭过的了,只是如今眼神中却是如释重负,脸上都洋溢着笑。 裴知宴方才的不满一下便咽了进去。 罢了,她惯是个爱哭的。 出嫁女尚且还有三日回门的说法,可她进了东宫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自己家中人了。 裴知宴抿了抿唇,在心里瞬间将自己哄好了。 他淡淡颔首:“林公子今日也未用膳,便一起吧。” 他方才进门之前就就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原先他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现在便是怎样的。便是一点筷子都没有动。 被裴知宴这么一说,林今絮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是饿的。 只是看见兄长,便一下子都给全忘了。 林今絮转过头,问林贡溪:“哥,你可用了膳?” 林贡溪摇头:“尚未。” 林今絮脸上扬起笑:“那咱们一道出去吃吧,已经许久没吃过如此好吃的湖州菜了。” 她眨了眨眼:“和幼时孙嬷嬷做的口味像极了。” 林贡溪自是宠着这个唯一的妹妹,只是如今在这屋子里,毕竟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太子殿下。 于是,林贡溪抬头,看向裴知宴,眼神中带着询问的意味。 裴知宴对吃食不甚讲究,既然林今絮爱吃,他便也一道去。 “孤同你们一块。” 林今絮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想起上回同贺从文一块去酒楼时,她瞧了一眼裴知宴,可是没吃多少。 林今絮微微垂下眼睫。 三人收拾整齐了,便一道出去。只是没成想,还没有等到了酒楼,便被端王府的人来请了。 如今裴知宴惩处了贺家,他的身份便一下传遍了整个湖州府,就连端王府也收到了消息。 端王如今已经年过半百,一副浸在富贵窝里的模样,秃头大肚腩眼神浑浊,就连睡觉时身边还得围绕着一圈的莺莺燕燕。 他半眯着眼睛靠在美人怀中,打着盹听着底下人的汇报,脑袋一栽一栽的。 等人说完话,端王才慢慢悠悠:“太子?太子这小子怎么来了?” 幕僚开口:“前些日子听闻太子殿下要去江南行宫,理应途径湖州府,只是陛下尚未同您说过,大概是私下听见了什么消息,如今才回一举查了贺府。” 贺府,在端王看来不过是区区小官,虽是身为太守,实权在握。可毕竟上边还有知州和知府,向来同他汇报的,也从没见过贺家人来。 哦,有可能来过,只是他给忘了。 端王打了个呵欠,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赘肉:“我的皇侄儿来了,怎么能不来与皇叔喝一杯呢。来人,请太子殿下至府中一聚。” 侍从应下:“是。” 还未等他出去,端王叫住了他:“欸,等等。顺带请他那个小妾室,还有那妾室的哥哥一道来吧。” 说完后,端王还赞同了自己:“嗯,不错,这才是守规矩的。” 幕僚和身边的侍从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了。侍从颔首,称是。 而另一边,林今絮方上了马车,而裴知宴与林贡溪上了马,平平无奇的小道上,却出现了两颗耀眼明珠。 骑着乌黑骏马的那位,身量颀长,气场全开,面上无分毫的表情,却只让人瞧一眼便想臣服。 而另一边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骑着一匹通体雪白骏马,瞧着便是个温润书生,如山泉一般的清冽,温润如玉约莫如此。 只是三人还没走多久,便有一人带着一队士兵拦下了他们。 裴知宴骑在马上,拉紧缰绳,眉间不悦看着他们。 为首的将士跳下马来,先一步跪在裴知宴面前:“端王有请殿下,孺人,与林公子一道至府中用膳。” 他这话一出,林贡溪立马看向裴知宴。 裴知宴依旧是方才那样神情,却不动声色抿了唇角。 他居高临下开口:“带路。” 虽是短短两个字,可下边跪着的将士额间上早已冒出豆大的汗珠,他站起身,只觉得背上一个重担瞬间挪走。他昂首挺胸,站在士兵面前:“恭迎太子殿下临驾端王府。” 而在马车上的林今絮,自是听见了外边的动静。 若是不出意外,明日就需启程回京了,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端王请他们去府上小聚。 单请一个太子,合情合理。可他点名道姓要让自己与兄长去,只能说,端王也将整个湖州府发生的事都了如指掌。 那...在河道上,发生的事,可又会有他的手笔在? 林今絮能想到的事,裴知宴便也早就想到了。 他拉紧缰绳,不着痕迹看了身后没有传出任何动静的马车。 端王府坐落在江畔以南,亭台楼阁,引水环绕,是座极为规整的江南建筑。 府邸有些大,若是平日里,就算是达官贵人拜见也只是徒步,亦或是轿辇。可端王再如何,也只是个藩王,和正经的储君面前相比,那是不够看的。 于是,裴知宴的马还是堂而皇之的进了端王府。 端王府正殿里,端王早就备好了佳肴美酒,就等着裴知宴一行人到了,再开席。 旁边的端王侧妃,牵着年幼的小世子,媚眼如丝朝着端王娇嗔着:“王爷,那太子什么时候到呀,妾身都快饿昏头了。” 端王挑起娇嫩妾室的脸蛋,窃了个香:“我的乖乖再等一会儿。” 他们正腻歪着,外边便有太监唱礼。 “太子殿下到。” 第81章 端王设宴2 “太子殿下到!” 原本还在偷偷摸摸想做些什么的端王瞬间正了正神色,轻声咳嗽了一声示意一旁年轻貌美的侧妃。 侧妃眼眸微抬,睨了他一眼,眉目流转间都是媚态,却还是规规矩矩将半落的披肩归了原位。 林今絮跟在裴知宴的身后,入殿的第一眼,便看到了那貌美逼人的侧妃。 双方尚未介绍,林今絮看着,只在心中想,这端王妃可太过年轻貌美些了。 可等到端王拉过一旁侧妃的手,乐呵呵介绍着:“这便是本王的侧妃裘氏。” 林今絮有些惊讶,却将脸上不该有的神情掩饰地结结实实。 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侧妃安。” 可那裘氏上上下下打量了林今絮,只从鼻孔中挤出一个“嗯”字来。 一瞧便知,这是对林今絮的不屑,毕竟她看向裴知宴与林今絮身后的林贡溪时,便是连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林今絮抿了抿唇,并没有多说什么。 然而身旁的裴知宴的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悦来。 他在众人面前,牵起林今絮的手,就往主座上走。 林今絮还没回过神来,便被他摁着肩膀,坐在了主座上。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看着林贡溪看向他们二人时候眼底的笑意,瞬间将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算了,如今也不是在京城,便是如此张扬,也不会被那些东宫里吃人的女人知晓。 裘侧妃看着裴知宴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妒嫉,她将小世子的手松开,两只手攀着端王,眼巴巴地想和自己的男人平起平坐。 只是端王像是没有看懂她这动作里的意思。一脸乐呵呵地落在了左边最前的座位上。 而裘侧妃见状,无法,只能再牵着小世子的手,坐在端王下首的位置上。 酒菜先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端王一开口,貌美的宫女们便鱼贯而入,手里端着各色的美食,琳琅满目。 裴知宴看着倒是兴致缺缺,他原本只送了个信,算是礼貌的慰问了一下,毕竟到人家地盘上没有时间见面,但礼节总是要的。 可没想到,端王倒是掐准了时间,直接把他们三个都请来了。 裴知宴只想知道他这葫芦里卖什么药,对这一回吃什么,却毫无兴趣。 他倒不信,端王如此费尽心机,只是为了维系他们这几十年都见不了一回的叔侄关系。 端王却是如名字一般,嘴巴严实得很,便是酒过了三巡,才缓缓开口道:“皇侄儿啊…” 他端着的酒杯不小,可对比着他硕大的身材,倒像是米粒般的大小。 “你可知,你来湖州之前,有谁找过我?” 这话之后,估计便涉及到了朝堂之事。 林今絮与林贡溪对视了一眼,二人不愿林家被牵扯进来,便想告辞。 只是裴知宴却止住了林今絮的动作,只是伸出手来拍拍她的手背,是为安抚。 林今絮看向裴知宴冷凛的侧脸,嘴唇张张合合,却还是把想说的话给咽下了。 如今,她信裴知宴也好,不信他也好,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林今絮只希望面前的端王不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端王似乎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会让面前的几个人内心波动多大。 只开口:“京城哪,有人,想要你的命,殿下。” 裴知宴手里摇晃着酒盏的动作,却没有任何的停顿,仿佛他早就知晓这事一般,也仿佛,说的不是他的性命,而是其他任何不足为道的小事。 端王开口半晌后,整个院子里都寂静无声,端王有些不解,想抬头看裴知宴。 却在刚有了动作时,便被裴知宴莫名响起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孤知晓。” 端王听着这话,酒都醒了一半,他眨了眼,有些磕磕巴巴:“你知晓?” 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裴知宴这才掀开眼睑,看向他。 “不然,孤船上那些莫名其妙冒上来的贼人是从何而来,又如何有人能向孤的禁军伸手,让他背叛孤,险些刺伤孤。” 林今絮这是头一回听见裴知宴讲述那天在船上发生的事。 禁军,竟然东宫的禁军中有被人收买的,还上了船,险些让裴知宴落难。 林今絮突然想起那日冰冷的河里,裴知宴紧紧阖上的双眸。 她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她那日被许慈欢给推下水去了。 否则… 林今絮不着痕迹地看了身边的裴知宴一眼。 估计连许慈欢都不知道,明明是想害她的命,却叫她莫名其妙成为了太子的救命恩人吧。 林今絮如今迫切想要回到东宫,见识一下许慈欢的脸色,究竟会有多么的黑。 而另一边,端王听着裴知宴的话,皱了皱眉:“这事,皇兄可知晓?” 端王说的皇兄,便是裴知宴的父皇,当今陛下。 裴知宴酒盏晃了一下,却摇了摇头。 端王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为何?” 裴知宴将杯盏放在桌上,抬起眸,对上了端王的眼睛,才缓缓开口:“这些小事,孤自己可以解决。” 端王瞬间没了话说,他这个皇侄儿,确实和京城中传出来的风言风语一模一样。 铁面无私的很。 端王想到了那位给他传的信,沉默了一瞬。 却是承诺一般的对裴知宴开口:“皇叔答应你,只要你需要,随时为你差遣。” 裴知宴直直盯着他,似乎要分辨他话里的真伪。 而端王却眼神坦荡,丝毫不畏惧地对上裴知宴的眼睛。 裴知宴没再说什么,只是端起杯盏来,一饮而尽。 端王颜色一亮,同样也将自己杯盏之中的酒水大口饮尽,再扬声:“来人,红檀木马车,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统统给太子殿下备着。明日,恭迎殿下出府!” 端王看向裴知宴:“皇侄儿可比那些个伪君子,强上太多了。本王,喜欢!” 裴知宴没有推脱:“谢皇叔。” 于是第二日,天蒙蒙亮时,林今絮只感觉自己眼睛都睁不开时,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湖州府。 而站在春日清晨寒风里的端王与侧妃。 侧妃一脸的烦躁:“王爷您可是长辈,怎么还要送他们呢!” 这么一大清早便将她从被窝里拖了起来,困死她了! 而一旁大腹便便的端王睨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蠢女人。” 转头便走。 后边女人的声音渐渐远了:“诶!王爷~等等妾身…” 第82章 回京 由于上回落水的教训,此次回京城,他们一行人并没有选择更快的船,而是走官道。 只是走官道毕竟慢上许多,便是上好的马,一日也只能跑完三分之一的路程,何况是如今还带着要用马车的林今絮与浩浩荡荡一行人。 这路上的行程,林贡溪算了一下,同妹妹说:“约莫十天左右,便能回京了。” 林今絮满脸都是惊讶:“十日?” 她虽知晓,坐船会比走陆路快上许多,可没想到,竟快了这么多。 林今絮不由得想念起,当初的马车了。 突然…林今絮脑海中蹦出一个先前从未有过的想法。 林今絮看着面前的林贡溪,有些扭捏:“哥哥你且回去休息吧。我…” 她看了一眼在自己身后假寐的裴知宴,小声同林贡溪说:“妹妹还有事要同殿下说。” 林贡溪颔首,掀了一下长袍便站起身来,往树边走。 林今絮这才发现,便是在路上两三日了,林贡溪的月白色外袍还是干干净净,丝毫的风尘气都没有。 林今絮也只是感慨一瞬,便转过身来,看着闭阖着双眼,却拧紧眉心的裴知宴。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可如今昏黄的烛光映照着他的侧脸,林今絮只觉得,他与平日里简直是两个样子。 如今的裴知宴,叫人亲近地都敢直视他眼睛了。 林今絮一边天马行空想着,都没有发觉裴知宴早已缓缓睁开了那一双凌厉的眸。 林今絮回过神来时,险些被吓了一跳。她抚慰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小心脏,看向裴知宴。 “您醒了?” 如今离京城越来越近,林今絮只觉得,自己和裴知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在湖州的一切好似都是一场梦,回到京城后,这梦,便是悄无声息地散了。 她做她的东宫小孺人,他还是那睥睨众人,高贵得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 裴知宴就这么看着她,没有开口。 被他这么盯得久了,林今絮也不好再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是妾身脸上有什么嘛?” 裴知宴摇了摇头,他同她招了招手:“过来。” 他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估计是方才睡得久了的缘故。 林今絮看了看车窗外,将帘子拉下,不让别人看见里边的动静。 只是等她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便看着裴知宴看向她的眼里带了些意味不明。 林今絮急忙解释:“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裴知宴打断她:“孤没说什么意思。” 林今絮抿着唇,板着一张脸往他那靠了靠。 裴知宴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脾气愈发大了的小孺人,心中只觉得好笑得紧。 他拉过林今絮,坐在自己怀里。 “好好休息,委屈你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叫林今絮本就没有理由的气顿时消散了。 她转过身来看向裴知宴,唇瓣翕动。 却还是没有说什么。 裴知宴看出她有话想通自己说:“想说什么便说,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林今絮抿唇,横了他一眼。 只是心里存着事,总是不舒坦的,林今絮还是开口问:“当初去行宫之时,妾身的马车…是您换的吗?” 林今絮怕他说自己自作多情,只是这事林今絮早就想问了,如今便借着在马车里的由头,便直接问了出来。 她本以为裴知宴不会说,可见裴知宴盯着她许久,垂头笑着,说了一句:“聪明。” 这话一出,林今絮的眼睛瞬间亮了。她又凑近了,靠在他身侧,扭着头盯着他鼻梁上的小痣。 “您为何要给妾身换马车啊?” “可给其他姐姐换了?” “那马车上可真舒服,里边的话本子妾身还没看完,殿下记得是什么话本子吗?” 林今絮的话一下变得多了起来,便是裴知宴都有些招架不住。 只是,面对着话多的女人,最好的办法,便是堵住她的嘴巴。 方才睡了一觉的裴知宴显然有这个闲情,于是,在林今絮尚在滔滔不绝之时。一只手便扶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护着她后脑勺。 而湿热的吻,随之落下。 春末的夜里,已然有了蝉鸣声。 林今絮在马车里并没有过多的打扮,不过是穿着件浅碧色绣了玉兰花的褙子,青丝松松垮垮挽在了身后。 裴知宴加深动作之时,右手触碰到了硌手的簪子。 他顺手拔下丢在一旁,发出叮呤的清脆声。 一头瀑布似的头发散落在林今絮的身后,她眼睛闭紧,长睫却颤抖着泄露出她的紧张来。一双手也小心翼翼地攥紧了裴知宴胸前的衣裳。 不知道是想将他往外推,还是拉近二人之间原本就微末的距离。 林今絮闭着眼,可裴知宴却不知道何时,悄无声息将眼睛给睁开了。 他眼底是一片翻江倒海的墨色,垂眸看向林今絮时,闪过一丝疯狂的占有欲。 林今絮不知怎的,只觉得裴知宴的力道瞬间就加大了,便是搂着她腰肢的手,也比往常多了几分力道。 嘤咛从嘴角泻出,裴知宴眼底的墨色化开了,轻咬了一下她的下唇,便将人松开。 他声音依旧沙哑,只是相比方才时,多了几分蛊惑:“嗯?怎么了?可是弄疼你了。” 林今絮摇了摇头,她只觉得自己唇瓣火辣辣的,便是自己如今心跳的速度,她也丝毫控制不住。 她声音细细的,似乎是怕外边的人听见:“您动静小些。” 这个理由,叫裴知宴哑然。他伸手将林今絮贴近在脸颊处的几缕头发顺了,别在耳后,才说道:“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他们二人单独在马车里,其他人只会躲得远远的。 林今絮相信他说的话,也相信他没有必要骗她。 只是… 林今絮咬了咬唇,心一狠,还是开口:“那您,回东宫后,还会来妾身那儿吗。” 第83章 回京2 “您,还会来妾身那儿吗?” 这话一出,裴知宴更是哑然,他看向林今絮时候,眼底都是浸满了温柔。与平日里拒人千里之外的太子殿下,简直不是一个人似的。 裴知宴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无用,只将目光,缓缓落在她的小腹上。 林今絮见着,瞬间捂着自己肚子,眼巴巴看着裴知宴,磕磕巴巴说:“妾,妾身也不能保证这几日便有了。” “孤知晓。”裴知宴伸出手来,覆在她细嫩的手背上。“不过,总归会有的。” 自从林今絮上会问他,是不是期待她的孩子之后,裴知宴便是日日都想过,他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按他自己来说,是更喜欢女儿的。 可裴知宴也知晓,若是林今絮能一举诞下儿子,他日后便是再偏宠她,也不会有人置喙一二的。 所以… 裴知宴看向林今絮小腹的目光,愈发的热烈。 这个孩子,一定要生。 而且,只能生在她的肚子里。 林今絮看不懂裴知宴眼底的含义,只觉得他这眼神眷恋的过分。 明明对外是个清冷到孤傲,对待朝政之事时,亦是刚正不阿,不留半分情面的冷血太子。 可在她面前怎么就… 林今絮突然想到,做那事时,裴知宴看她的神情,是恨不得将她吃进肚子里一般,骇人得紧。 裴知宴见她走神了,有些不满,脑袋凑上前,拿下巴蹭着她头顶。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裴知宴的气息笼罩着,只是这样的感觉…还怪好的。 于是,林今絮也放松了身子,倚靠在裴知宴身上,眼皮子慢慢在打架。 夜深人静,虫鸣不息,车外燃着的篝火噼里啪啦,给这幽静的官道上平添了几分意韵在。 可官兵们包围着守起来的囚车,却没这么如此的心境来欣赏美景。 受了宫刑的贺从文身上的伤都还没养好,一张脸煞白,瑟缩在囚车的一角。 囚车一共三座,他贺家满门,便是连三岁的小儿子都在里边,还有他那十几房的妾室,都哭哭啼啼缩在一角。 唯有穿着囚服,却依旧挺直着腰杆的贺大人,环着腿在囚车之中打坐。 贺从文睡不着觉,看向自己淡然的父亲,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他不顾自己伤还没好,便是动作大一些便能溢出血来的下半身,狰狞着爬到了自己父亲的旁边。 贺从文拉着他的长袍:“父亲,您可是有法子?” 他那永远都是运筹帷幄的父亲,叱咤整个湖州府的父亲,这辈子做过最蠢笨的事,就是生下他这个没脑子的儿子。 可贺从文相信,如今父亲如此的处事不惊,定是留有后手。 于是,他眼睛亮亮的,看向贺大人。 贺大人似乎被他闹得烦了,掀开眼帘,睨着他。 这目光里没有以往的宠溺与恨铁不成钢,只有一眼便能望到头的波澜不惊。 贺从文的动作一下就停了,来自父亲的威压一下就压制住了他。只是,贺从文咽下一口唾沫,对生的渴望,还是压过了这些杂七杂八。 “爹,爹?!” 贺大人没有理他,只微微仰着头。 罢了,自己生的,便是一个叉烧都得认。 况且,太子只不过是借此机会扣押贺府,而真正动了他贺家根基的,压根不是这所谓的“刺杀太子”的罪名,而是,买官。 贺大人不怨这个傻孩子,毕竟就算没有他推一把,殿下也会查办贺家。 不过早晚的事。 贺大人看着天上群星微弱,唯有一轮圆月独挂空中。 大启的太子是个有成算的,倒不失为一件幸事。 贺大人想着,眉目间溢出一丝的笑意。 只是贺从文却误会了这一丝的笑意。他胸腔中溢满了庆幸,还好!还好!他就知道,父亲一定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就算是太子,也奈何不了他们贺家。 贺大人不知道自己儿子在想些什么,只是想到那蠢笨的脑子,便也是转不了几道弯的。 同样的夜里,京城有人,却是辗转难眠。 — 虽说路途有十日,可林今絮过半都是在马车上昏睡,一时间都不知道白天黑夜了。 而这几日里,林今絮也找着了机会,好生同兄长说了许家的事,并让他发誓以后不会私下与许慈晖来往。 林今絮这才心满意足的放过自己的兄长,开始担忧起他的学业来。 便是在一旁看戏的裴知宴都替林贡溪头疼,有个这般管来管去的妹妹。 只是林贡溪一管来宠着这个妹妹,便是她说什么,都只一脸笑意地应下:“好。” 行至第十二日时,裴知宴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 就连林今絮掀开车帘的时候,见着熟悉的街景,都松了一口气。 终究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林贡溪耽搁了这般久的路程,也适时和林今絮道别了。 只是在岔路口分别之际,林今絮从马车中拿出几本账本来。 林贡溪接过,一愣:“这是?” 林今絮解释道:“这几本是湖州府那四家商铺的账簿,本家人贪得无厌,有些存疑的地方我标注了,你且拿回去给娘亲看,她自会有主张。” 林贡溪脸上闪过一丝的凝重,他点了点头:“好,回家后我便直接去母亲那一趟。” 林今絮点了点头,又说:“这其中有一家,先前是龚医师的医馆,却被改成了首饰铺。龚家的女儿我已寻到,若是兄长有空,看看能否将人安置妥当。” 林今絮说完,脸上闪过一丝的惭愧。 那日她将卖身契交还给龚家姑娘之后,便是贺从文之后的一系列事,打得她措不及防,原本想着替龚姑娘盘下一间医馆的事,也没了着落。 林今絮叹了一口气,只希望哥哥能替她善好后,才好让龚家姑娘无了后顾之忧,安心学医以慰前人。 交代清楚后,林今絮被扶着上了马车,裴知宴立在一旁,面上虽然没有丝毫的不快,可林今絮不愿叫他再等,便狠了狠心,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开了,林今絮掀开车帘,看向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回家之路。 等马车一转,行至另一条道时,林今絮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她看向裴知宴,开口问:“殿下,咱们这是去哪?” 裴知宴淡淡开口:“皇宫。” 第84章 回东宫 “皇宫?!” 林今絮有些不可置信,便是连声音都比平日里要高上了几分。 裴知宴身骑骏马,脊背挺得笔直,午后的光影映照在他的身后,便是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都是器宇轩昂。 裴知宴没有计较自家小孺人的一惊一乍:“嗯,到时候孤去父皇那复命。” 林今絮眨了眨眼,指着自己:“那妾身呢?” 裴知宴这才偏过头来看她:“孤会送你去四公主那,你且同她聊聊天,她是个良善的。” 林今絮眼睛瞪着溜圆,便是连方才指着自己的手都忘记放下了。 她虽与四公主有那“救命之恩”,可毕竟同她从未见过,如今贸然去打扰人家,这不是,这不是…! 只是林今絮这一番想法,自然是不会同裴知宴说的。 男人如何能懂她们女人呢! 她只可惜,先前没有将四公主赠予的那个玉镯子戴出来,如今也可以借此同她攀谈,免得二人相顾无言。 只是等到林今絮真正进宫见到四公主时候,她方才的一切想法都被推翻了。 无他,只是这四公主太过好客,一脸的温婉气,丝毫看不出有一个宫女上位的娘。 只是这话林今絮自然只敢藏在心中,便是母亲身份再如何低微,可毕竟四公主的父亲是整个大启权力地位最高的人,在皇宫中,公主们可能会有三六九等,可等到出了宫,谁人不要朝公主行礼。 那便是藐视皇家了。 林今絮看着面前穿着月白色宫裙,只用一根玉簪挽起头发的四公主,心中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兄长,林贡溪。 四公主见她有些出神,体贴一笑:“可是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累坏了?” 林今絮回过神来,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她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端庄:“这一路上便是殿下都比妾身累多了,妾身不过是在马车中睡了一路,醒来便回京了。” 四公主只是笑笑,并没有将这个话题深究下去。只是,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看来孺人的水性实在是好,先前救了我,这次又成了太子殿下的恩人。” 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林今絮定然觉得那人是在阴阳怪气。 可是从四公主口中说出,林今絮看着她诚恳的脸,便也知晓她这是在说心里话。 林今絮不敢居功,只是一笑:“妾身运道好罢了,没有妾身,公主您与殿下,也是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这个话题略过,林今絮又同她说了这一路上的见闻。 林今絮平常不太爱说话,可若是见着投缘的,话匣子便是止不住一般,短短两个时辰,便叫四公主笑得前仆后仰,便是连二人的位置都坐近了几分。 等裴知宴来接林今絮时,四公主与她早已挽着手,笑着说体己话了。 见裴知宴到了,四公主面上还闪过一丝不舍。 可对着这个唯一的嫡兄,还是大启的储君,四公主也是不敢在他面前造次的。 她理了理自己发髻,依旧是最开始见到端庄的四公主。 林今絮瞧着裴知宴,想到她们二人方才说的话,不由脸红了一下,嗫嚅着:“殿下。” 裴知宴神色未变,冰冷地颔了首。丝毫瞧见不出他方才在景翔宫究竟与陛下讨论了些什么。 “走吧。”裴知宴言简意赅:“该回东宫了。” 林今絮颔首,乖巧地站在他身后往外走。 四公主出宫门送这二人,临别时,她还别有深意地看了林今絮一眼,而后在裴知宴的眼皮子底下,同她附耳小声道。 “多谢你上回递进来的信,小嫂嫂。” 说完,她便站直了身子,面上端着得体的笑。 这是她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四公主招了招手:“皇兄一路辛苦,快快回东宫歇息吧。” 裴知宴虽好奇她们二人方才这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说了些什么,还得避开他。 只是面对着四公主,他尚且有一个严肃兄长的样,并未多言。 等到与林今絮走了一会儿后,他才开口问。 “方才都与小四说了什么。” 林今絮掀开车帘,眼睛亮晶晶的:“您想知道?” 裴知宴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却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点了一下头。 谁成想,林今絮竟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 ”秘密。“ 裴知宴哑然失笑,只是面对着林今絮,他便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了。 只道:“等会回府后,便是她们来向你打听事,可要守好自己的嘴,莫要祸从口出。” 虽然新进东宫的几个裴知宴并不熟,可原先的几个,尤其是曲顷盈,那臭脾气便是他自己看了都要皱眉。 裴知宴想着,下意识往身侧的马车上看。 微风拂过,正巧掀起了车帘,发出沙沙的响声。 林今絮因着方才与裴知宴说话,正倚靠在一旁的栏上,嫩白的侧脸被光笼罩着一束光,从裴知宴这个角度上看过来,恍若神女。 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扭转了过来,可骤然握紧的缰绳却宣昭了他内心的悸动。 皇宫离太子府不算太远,为了方便太子上下早朝,只有一刻钟不到的距离。 林今絮瞧着车窗外边,离东宫越来越近,心中便不由得在打鼓, 可对玉兮楼的想念,却一下子涌了上来。 虽只在玉兮楼中住上三两个月,可她毕竟也好好装饰了一下自己的屋子。 林今絮有些天马行空,不知道松萝那好哭的性子,见着她会不会一下扑在她怀中。 以及,那许慈欢见到她,是不是会后悔她那日的举动。 林今絮正畅想之际,东宫到了。 林今絮一瞧,便见着了许多熟面孔。 其中,自然有她的好表姐。 裴知宴翻身自马上下来,许久没见太子的东宫女人,一下皆红了眼眶。 站在最前边的太子妃,虽举止沉稳,可她追随着裴知宴的目光,尤见她的情绪。 众人先向太子请安过后,太子妃便上前来,温声细语:“殿下平安归来,臣妾便放心了。” 话落之后,她看向那一精致的马车,眸色闪过一丝阴冷,却趁着裴知宴发觉之前急忙掩盖住了。 “这可是殿下新纳的妹妹?可要臣妾帮忙安置?” 一旁的曲顷盈早就见到那一瞧便是女人坐的马车,她冷哼了一声:“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门小户,竟如此不知规矩。” 裴知宴只扫了她一眼,便让曲顷盈瞬间白了脸,却不甘极地瞪了那马车一眼。 裴知宴朝太子妃,道:“不必。”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裴知宴伸手:“下来吧。” 林今絮得令,掀起车门处的帐幔,一张俏盈盈的小脸便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林今絮含笑,音线平缓如溪流:“众位姐姐们安。” 崔氏认出了这一张脸,喃喃着:“这不…林孺人么?” 而一旁早就认出林今絮的许慈欢,脸色已白如墙壁。 第85章 晋位迁居 “林今絮…” 许慈欢死死地盯着从马车上被太子殿下牵着下来的人,一双眼里满是惶恐,无措,与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 就算林今絮的水性再好,可那是暗流涌动的江中!怎么可能叫她全身而退! 而且,而且便是林今絮回来了,那她也能连同太子妃,污蔑她在回京路上便失了清白。 就算回了京城,也能叫她一辈子都入不了东宫。 可是! 许慈欢目眦欲裂,巨大的惶恐涌入了她的心头。 她就算死也想不到! 林今絮竟然是和太子殿下一道回京的!瞧他们那样子,定是在路上相处的极好,便是先前连太子妃下马车,也没有见过殿下如此体贴的一面! 别说是与林今絮有着血海深仇的许慈欢了,便是一旁自恃最受殿下喜爱的曲顷盈,如今也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会是她…” 而在最前边,太子妃的脸上也同样出现了惊愕,只是毕竟她道行高深,便是心中有万分的厌恶,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反而是最先迎上去。她第一次正眼看这名小小的孺人,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可是林孺人?”太子妃惊喜开口。 林今絮收回放在裴知宴手心中的手,朝太子妃请安:“给娘娘请安,妾身确实是孺人林氏。” 太子妃将人连忙扶起,好生端详了她,才开口感慨:“当初在船上这般危难的时候,本宫不在,回来时候便听说你落水了,本宫还难过了好一会儿。” 太子妃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帕子来摁了摁自己的眼角:“好在你如今安然无恙,本宫也放心了。” 林今絮脸上一直挂着笑意,瞧着像是仔细在听太子妃说些什么。 等到太子妃说完后,她腼腆一笑,只回一句:“劳娘娘您费心了。” 林今絮说完后,抬眸,目光直直看向她身后的许慈欢。 许慈欢脑袋瑟缩了一下,战战兢兢站在后边,就连她一旁的崔氏都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小声同许慈欢嘀咕:“欸,你表妹回来了,你可别高兴坏了。” 崔氏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林今絮与裴知宴的举动,继续同她说:“况且我看,殿下对她如今怕是不一般了。” 崔氏能看出来的事,许慈欢又如何看不出来。 她只能在心中暗暗地祈祷,林今絮还是和幼时一样,听她说上几句软话就能放过她了。 若是她再将林今絮捧起来,没准那傻子还会在太子面前替她美言几句。 许慈欢想着,方才的瑟缩竟然全然消失,反而一脸希冀地看着林今絮。 林今絮不知道许慈欢脑袋里想什么,可若是知晓了,定是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子妃还是惯会维持面子上的功夫,得体一笑:“既然是林妹妹,那新屋子便不用准备了。这些日子,也劳烦妹妹照看殿下了。” 林今絮还没回话,一旁的裴知宴便先嗯了一声,而后说:“孤想着晋林氏为承徽。这事孤便交给太子妃办了。” 裴知宴这话一出,无疑是一记重雷。别说是东宫其他人了,便是林今絮面上也闪过惊讶。 晋位一事,这一路上,他从未和她说过。 何况,林今絮原先只是正八品的孺人,承徽却是正六品,东宫之中的位份变动少,大多人都是因家族之功、或是诞下子嗣才得以晋升,可林今絮什么都没有,便平白越了级,直接封为承徽。 便是连自诩受宠的曲顷盈脸上也满是妒忌。 太子妃只愣神片刻,便回过了神来。她挂着笑意却是开口阻止:“殿下,毕竟林妹妹年纪还尚浅,不若先晋为昭训,再等年后寻一个良机封为承徽。缓缓图之,岂不更好?” 她话音刚落,原本以为裴知宴尚且会顾虑,赞同她的想法。 却没想到,裴知宴一口否决:“不,孤说了,晋为承徽。” 作为太子妃,迟颂谙虽算不上得宠,可该给到的尊重,太子丝毫没有少过,便是先前曲氏私下议论,被他发觉,同样也关了三个月的禁闭。 可如今...太子妃不着痕迹地扫了林今絮一眼。 这是太子第一次为了后院之事反驳她的。 太子妃面上的笑险些维持不住了,她强撑着自己面上的得体,可袖子之下,指甲都快陷进肉中去了。 “既然殿下的决断,那臣妾自是不好多说的。”太子妃看向身后的竹喜:“待会儿便派人去府务那边,叫他们以承徽的份例送至玉兮楼处。” 竹喜刚要应下这门差事,却见裴知宴抬手。 便是连太子妃也疑惑地看着他。 这是在作何。 而裴知宴却似没有察觉到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他缓缓开口:“林承徽赐居宝华居,不必将东西送到玉兮楼了。太子妃直接派人将玉兮楼的物件都送往宝华居便好了。” 太子妃的指甲都快扣进肉里了,她脸上的笑意堪堪挂不住了。 这哪里有半分询问的意思在,明摆着便是早就想好了,如今只是在通知她这个东宫的女主人罢了! 太子妃深吸了一口气,将满腔的怒意压下。无法,整个东宫都是殿下的,虽说先前殿下没有尤为喜爱的人,可如今便是有了,更宠上一些,又何妨。 左不过是个妾室,哪里能越得过她去。 太子妃这般想着,才安慰好自己。 可太子妃心情平稳了,其他人却不这么觉得。 就不提这连晋两级的殊荣了。这宝华居,可是离太子寝宫最近的院落! 在东宫之中,谁人不想住进去! 就算是当初曲良娣仗着兄长,明里暗里向殿下与太子妃讨要了好几回,却依旧没如愿以偿。 如今却被太子大手一挥,给了一连晋两级的林氏。 这般的宠爱,便是整个东宫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其余人瞧着林今絮的目光,皆是一脸的嫉妒。 就连许慈欢,都在心中骂了林今絮几句,贱人。 第86章 降位(许慈欢) 等到林今絮到了宝华居之时,她都有些恍惚。 方才在太子府门口站着久了,裴知宴也知晓这并不好看,便叫人都回自己屋子里,晚上再一道用家宴,也算是洗尘宴。 于是林今絮,便被裴知宴身边的主管大太监,喜气洋洋的迎到了宝华居。 太子殿下新晋的宠妾赐居宝华居,尘封了许久的宝华居自是一副喜气十足的模样。 宝华居是除了太子寝屋,与正院处,第二大的院子,便是李侧妃的小院子都没有她的大。 林今絮原本只担忧了一下,可踏入宝华居的时候,却一下被迷住了。 院子中便是盛放的枣花簌簌,院中打扫得干净,东墙边上摆放了一排的花盆,各色各样的都有,平添了几分春色。 院子西边一角辟了个小池,池水清澈见底,里边还撒了几尾俏皮的金鲤,金鲤在水中摆动,日光照在它鳞片之上,倒映出波澜的光影。 等林今絮再抬步进了屋内,屋内正中摆放着紫檀木的八宝如意桌,墙边靠着一座镌刻了莲纹的妆台,上边是藩属国进贡的琉璃镜。 内里放置着一张宽大的拨步床,一侧还有一张贵妃榻,上边铺盖了细织绒毯,整个屋子显得富贵极了。 只是,被接到宝华居的松萝、白芷二人,皆是一脸飘飘然。 等她们见了反倒比出京之时,脸颊稍圆了一些的林今絮时,便是连向来喜形不于色的白芷都红了眼眶。 可毕竟是白芷稳妥一些,松萝见着她,险些不记得自己的身份,直直扑进她的怀里了。 而白芷却在一旁先行了个礼:“恭迎承徽归来。” 承徽,她家小主一下成了承徽,还是这一批进东宫之中,晋位的第一人。 可松萝相比白芷,却没有过多的在意叫东宫众人艳羡极了的位份的事。 她拉着林今絮的手,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仔仔细细看了,见着没有明显的外伤,她才松了一口气。 “小主,您都要吓死奴婢了。” 当初只有白芷一个人同太子妃她们回来时候,松萝简直都不敢相信,若不是有白芷拦着,她都怕要自己跑出京城,下江南寻她去了。 林今絮与松萝相处这么些年,早就不是普通的主仆情谊可以形容得了的。 如今听着松萝如此挂念她,便是林今絮听着都微微红了眼眶。 等松萝说完之后,林今絮看向面上带着愧疚的白芷。 林今絮朝着她招了招手。 白芷走了过去,却低着头不敢看她。 方才见到林今絮,以及知晓她晋位的惊喜已经淡淡的消散了,而无尽的后悔与愧疚却同一时间涌上了她的心头。 林今絮瞧见她的样子,便知晓她在想什么了。 她握住白芷的手:“别自责,我知道,这事与你无关。” 林今絮抿了抿唇,却没有瞒着她们二人:“是许慈欢推我下水的。她想杀了我。” 松萝听着脸色煞白,她没想到,许慈欢竟然如此恶毒!想置她家小主于死地。 白芷听着,也被吓了一跳,却道:“还好,还好。” 只是,白芷抬头:“殿下可知晓?” 林今絮一顿,后知后觉她好像一直都没有跟裴知宴说过。 她摇了摇头:“当时只有我与许慈欢二人在,便是我说了,殿下以此为由想要治许慈欢的罪,她也有口可辩。” 想到许慈欢,林今絮眼底闪过一丝浓郁的墨色。 她自己还未察觉到,一旁的白芷却有些惊讶。 如今的小主,便是生气的时候,都有些像太子殿下了。 只是她这话自是不敢说的,只说:“小主莫要便宜了她便是。而且…” 白芷张了张嘴:“若是殿下知晓,他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林今絮眨了眨眼。 真的吗? 她又抬头看了一下自己这一间屋子。 后知后觉。 好像裴知宴对待她,和对待东宫其他人,真是不同的。 晚宴的时间定在酉时,今日的风头已经出尽了,林今絮便也只穿了一件颜色偏素净的衣裳,轻挽了个扶月髻,便带着松萝与白芷两个大宫女出了宝华居。 等到她到之时,位份稍末的都已经到期了,见她到了,一下便止住了议论声。 便是林今絮没有听见,从她们的表情之中便能看出来,她们方才三三两两聚集着,便是在讨论她呢。 林今絮见着几人心不甘情不愿同她行礼,却也当没看见似的,只淡淡颔首便叫她们起来。 便是再看不惯她又如何,也不能将她从承徽的位置上拉下来,让她们自己坐上去,更不能从宝华居把她的东西全部丢出来,换上她们住。 所以,林今絮倒是极会安慰自己。 她们只是嫉妒罢了,如今自己得了便宜,让让她们又何妨。 出乎林今絮意料的,便是裴知宴率先到了。 林今絮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若不是旁边几人激动的行礼。 太久没有在东宫,与裴知宴又日夜相对了好几日,二人之间在京外也没顾那些礼节。 林今絮险些忘记给裴知宴请安了。 她掩了一下面上因心虚泛起的红晕,规规矩矩朝裴知宴行了礼:“妾身给殿下请安。” 裴知宴走上前来,眼中只有林今絮,似乎没有看见旁边同样也有三人。 他伸手,将林今絮从地上扶了起来。 “不必多礼。” 如此偏爱,叫黎氏几位都要咬碎了牙。 只是别无他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裴知宴将林今絮牵到一旁,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裴知宴都到了,其余人也陆陆续续皆到了。 便是太子妃见到裴知宴早已落座时,眼里都闪过一丝惊讶。 平日最拘着身份,不叫她们等上一刻钟的人。她的丈夫,如今却因为别的女人而改变了。 明明还未喝酒,可太子妃却只觉得口中苦涩难言。 只能强撑着得体的伪装,走近太子身侧。 “殿下安。” 裴知宴这才发觉自己的太子妃到了。微微颔首。 只是他明显神色有些不对劲,太子妃瞧着,也忍不住咬了下唇瓣。 突然,外边有些杂乱的声音。 太子妃同裴知宴一道,朝外边看去。 是许慈欢。 她许是方才小跑着来的,如今还喘着粗气,额间上都冒了汗珠。 许慈欢脸色涨红,朝着太子与太子妃请罪:“妾身在路上耽搁了,还请殿下娘娘恕罪。”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太子妃原本想开口就让她起来。 可裴知宴却皱眉扫了她一眼,冷哼了声。 “良娣许氏,目中无人,孤觉得,这个良娣便别做了,做个昭训可正好。” 裴知宴这话一落,便是太子妃都不可置信看向他。 许慈欢更是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 晋林今絮为承徽,降她为昭训,殿下真是,好狠的心! 没有人发觉,在一旁一直降低存在感的林今絮,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第87章 降位2 太子殿下的话自然不是吓唬人,许慈欢被降了位份,原先她在前边的桌子,便一下被撤到了后边。 是林今絮的下首之席。 她摇摇晃晃落了坐之后,抬眸,便看见了林今絮略带戏谑的目光。 是她! 一定是她! 许慈欢在心里发恨,林今絮如今都已经表现出来了,许慈欢便是再傻,也知晓,自己中途莫名其妙被人泼了一身的水,耽误了时辰。 以及太子丝毫不听她解释,便降了她的位份。 还是两级!刚好在林今絮如今的位份之下。 这其中,一定有林今絮的手笔!她原本还想着,就算林今絮将真相说出,是她将林今絮推下水的。还有太子妃能作证,让殿下觉得林今絮在说谎,从而厌弃她。 没成想!竟是以这般龌龊的行径! 相比许慈欢的食不下咽,林今絮却是开心的许多。 第一次,她体会到了,狗仗人势。啊不对,仗势欺人的快乐! 如果没有裴知宴的偏宠,她还不能叫许慈欢大庭广众之下,吃如此大的一个没脸。 看着许慈欢忿忿不平的脸色,林今絮却只觉得,她这个回击可是太轻巧了。 先前她自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毕竟上辈子的时候,许慈欢是唯一一个旁观,却没有真正害她的许家人。 可这辈子到现在,她才知晓。 前世许慈欢没有害她,是因为她自动让出了那一条路。 如今,她与许慈欢都在东宫,她便将林今絮当做了自己的敌人。 既然如此,林今絮也不必对她如此的客气了。 林今絮端着酒盏,隔空,敬了许慈欢一杯。 东宫寂寞,她们可慢慢来。 — 家宴上,便是美酒佳肴都抵挡不住众人胆战心惊,生怕她们便是下一个许慈欢,莫名被降了位份。 想到此,她们看向林今絮时的目光,更多了几分的艳羡。 也不知道殿下在京城之外都经历了什么,如今回来第一日,便如此的喜怒无常。 便是往常最爱出风头的曲良娣,今日都安静极了,便只在众人敬酒之时,跟裴知宴说了几句吉祥话。 其余的时间,都一个人安静地用着膳。 总之,这一场家宴,几乎没几个人吃得开心,人人皆自危,只怕这一把火烧在她们身上。 好在,裴知宴用膳完之后,也没有多留,便带着林今絮一人先走了。 乔鸢鸢虽上回背叛太子妃一事,被太子妃发觉了。 可毕竟东宫之中可用的人少,如今她看好的许慈欢还… 太子妃看了一眼又来向她奉承的乔鸢鸢,罕见的没有赶她走。 她带着乔鸢鸢回正院之前,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眼眶红透了的许慈欢,心里叹了一口气,却还是开口:“同本宫回正院说一会儿话。” 许慈欢张了张嘴,终究没有拒绝她。 只低眉顺眼跟在太子妃的身后,全然没有了先前太子尚未回来之时的气焰。 等到了正院,太子妃率先落了座。 她虽早就知晓殿下会今日回来,也已做足了准备,还期待今日回来第一日,太子会在正院过夜。 却没有想到,太子竟然把林氏给带回来了,还如此大张旗鼓晋她为承徽,还赐居宝华居。 太子妃只觉得不是滋味,又有些怨恨起许慈欢来。 若不是她做事不麻利,怎么会让林今絮回京城来,还给他们这么大的没脸。 只是,看着战战兢兢,不似往日一般的许慈欢。 太子妃只能叹了一口气,罢了,便是林今絮想报仇,也报不到她的身上来。 便让她们狗咬狗去吧。 太子妃眼底闪过一丝的狠辣。 太子妃抬头看了一眼乔鸢鸢,她没有跟去江南,便也不知道这路上发生的具体的事,只迷迷糊糊知晓,林氏的失踪怕是与许慈欢有关。 而今日,林氏晋位两级,许氏却降位了两阶。便是林今絮借着太子的手,明晃晃打许氏的脸呢,可要是说许氏,也不敢对太子有怨,但对这个原本应该死在路上的林氏是否有怨,便不是她能管的。 乔鸢鸢在心里想着,时不时打量许慈欢一眼。 太子妃瞧着这样,也能瞧出来,乔鸢鸢怕是已经猜到了林氏落水,与乔鸢鸢有关了。 只是… 她看向乔鸢鸢时,总是会忍不住想到她因为家中不成器的兄长背叛自己的事。 太子妃抬眸看她:“你先回去。” 乔鸢鸢有些怔愣,不可思议:“妾身?” 太子妃颔首:“本宫同许良…许昭训还有话要说,你且先回去。” 乔鸢鸢听了她这话,才有些不甘不愿地往走。 原本在东宫,她可是最受太子妃器重的,可如今,太子妃召许慈欢的次数,可是比她多太多了。 乔鸢鸢也知晓当初自己被猪油蒙了心,才会答应曲氏的计谋。 可是,她也替太子妃铲除了江家姑娘这一大难题,太子妃又为何总要揪着不放呢。 只是这些话,乔鸢鸢也只敢在自己心里头说,便是半分都不敢吐露出去的。 乔鸢鸢瞧见着太子妃的模样,便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叹息啊一口气,起身朝她与许慈欢二人行礼:“妾身告退。” 便是许慈欢如今连降两级,可她依旧是东宫之中地位最为低下的奉仪。 按规矩,还是要朝她行礼才能告退的。 乔鸢鸢想着,便觉得心中愈发的不畅快来。 便是看向许慈欢时候的脸色都有些差。 只是许慈欢如今记挂着自己将林今絮推下水的行为,裴知宴是否知晓。 便也没有再多的经历记挂着乔鸢鸢。 等到乔鸢鸢终于走了,太子妃拧着眉看向许慈欢,还没有等许慈欢开口,太子妃便先一步说:“殿下可是知晓你做的事了?” 许慈欢还没回话,太子妃便自顾自的开口。 “也对,他们二人怕是朝夕相处了大半个月,便是不同殿下说,才是不对劲的。” 太子妃想着,看向许慈欢,眉眼里都带着失望。 她高高在上似,睨着许慈欢:“当初本宫就跟你说了,心慈手软。好了,现在闹出这般的事来,你从良娣平白降至昭训,在东宫之中,拜高踩低的多了,这些日子,你不好过。” 太子妃说的,许慈欢都是知晓的。只是… 她说的没错,当初是她太过于心慈手软了。 于是,许慈欢抬头,目光灼灼似火:“娘娘,再信我一回。” 太子妃抬眉:“信你什么?” 许慈欢眼中尽是狠辣:“让林今絮,万劫不复。” 第88章 月事 许慈欢这一呆,便是在正院待了整整一个时辰,等到她从正院出来之时,一改方才被降位的颓废,反而容光焕发。 这一改变,叫早就让人盯着她的林今絮知晓了。 她看向白芷,开口道:“你是说,许慈欢去了太子妃那,迟迟不走?” 白芷颔首,她亲自派信得过的人去瞧得,又如何能看错。 林今絮却沉默了,她抿着唇,脸上神色并不好看。 上回的事,与许慈欢有关,这是不必再提的。 可若是牵扯到了太子妃,那便是不一样的。 同样是太子的妾室,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也知晓太子馋自己身子的林今絮,自然有信心能比得过太子都没有什么交集的许慈欢。 可是太子妃不同,那可是他明媒正娶来的正妻,何况还有表妹这一层身份。 林今絮有些焦灼。 若是这事真与太子妃有关,她同裴知宴说了,那裴知宴,究竟会站在谁这边。 林今絮竟然发觉,自己连三分的把握也没有。 于是,等到裴知宴进了内室时,便发觉她一脸的愁苦样。 裴知宴走上前去,坐在她身旁时,林今絮才惊觉,发现他来了。 林今絮面上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殿下,您怎么来了?” 太子来了,白芷自然是识相地退出了里屋,顺手拦住了要进去伺候的松萝。 将门关得严严实实,只留下自己守夜,便连嘴里没个把门的松萝都给赶了回去。 她不放心。 而屋内。 裴知宴挑眉,他扫视了一圈宝华居,心里万分满意:“怎么,今日给你提了位份,换了新屋子,还不欢迎孤?” 林今絮面上闪过一丝的窘迫,她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裴知宴也知道自己在为难她,便只笑了一下,坦坦荡荡:“孤想着来看看你这里怎么样。” 林今絮跟随着裴知宴的目光,一道扫了一圈,她是满意极了的,但是不知道见惯了好东西的裴知宴是否也是同样这般觉得的。 于是,她凑上前去:“殿下觉得呢?” 裴知宴侧过头来看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自己替她出了头的缘故,裴知宴只觉得,她好似对他更显亲昵了一些。 裴知宴十分满意她这样的改变,尤其是如今还在太子府。 他眼中含笑:“孤的设计,孤自然是满意的。” 林今絮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这话中的意思,可等她反应过来时,已捂住了嘴一阵惊叹。 “殿下亲自设计的?” 裴知宴看向她,只觉得好笑极了:“怎么,不信?” 林今絮不敢这么说,可她眼神里流露出的意思,便是这个。 裴知宴牵着她站了起来,往窗前的书桌走。 他推开窗,晚风吹起林今絮略带松散的发髻。 只是林今絮如今却顾不上什么发髻了,她看着面前的景色,眼底闪过一丝的惊艳。 “这…” 她现在才发觉,这一扇窗户正对着那一汪清泉。 今天白日里林今絮看过了,可夜里从屋内往外看时,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裴知宴欺身上来,他炙热的身躯紧紧贴着她的后背,灼烧得她险些站立不住了。 “怎样,絮儿可喜欢?” 林今絮想挣脱开他的怀抱,可又莫名想到,在马车上,她靠着他睡得熟了,便是半夜起来,都发觉他整个人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抱着她。 林今絮当时便想着,他这样定是很难受吧。 而次日,看着裴知宴姿态别扭,上了马后在别人面前却不好表露出的不适。 林今絮不知怎么的,心中莫名闪过一丝心疼。 想到那事,林今絮逐渐安静下来,也不在他怀抱里闹腾了,只红着耳朵尖尖,任他就这样抱着。 可是美人在怀,裴知宴又如何忍的了只吃素的呢。 他埋在美人的脖颈处,深吸了一口气。 好在因着殿下在屋子里,便是外边也没瞧着有侍女晃悠。 林今絮看着窗外的水潭,与月亮投射在水里晃动的影子。 明明是一副再正常不过的场景,可林今絮瞧着,却平白生出几分旖旎的味道来。 林今絮察觉到身后愈发的炙热,便是湿热的吻也落在了她的脖颈处。 她有些慌乱了。急忙转过身来,推了推他:“不要在这…” 林今絮的声音中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哀求,可她却没有注意到,自己方才还是背着身的,裴知宴便是再作乱也只能亲在她的脖颈。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她将自己羊入虎口,从裴知宴的视角看来,她像极了一只鲜艳欲滴的花蕊,任他采撷。 更似待宰的羔羊,心甘情愿入他的口。 可是林今絮羞得很,说什么都不愿意他在此处亲她。 裴知宴虽觉得可惜的很,可如今是东宫了,她今日待他还更亲昵了一些,没有唤您啊您之类叫他不舒服的称谓。 “好,孤不在这儿作弄你。” 裴知宴的眸子却丝毫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同孤一道去床上?嗯?” 裴知宴的话虽是询问,可却容不得她半分的拒绝。 林今絮今日念着他的好,方才又因为太过羞耻拒绝了他。 如今不是什么过分的,林今絮便歪了歪脑袋,露出一个白净得过分的脖颈给他。 裴知宴瞧着,只觉得全身的火气往一个地方走。 他使了力气,将林今絮一下扛在肩上。 “啊!” 他之前并非没有这样干过,可是那都是在湖州的时候。 如今是在东宫,他还如此的放肆。 林今絮的眼睛都瞪得溜圆,忍不住地去拍他。 “放我下来!” 只是如今的裴知宴又怎么会听她的话,林今絮只能左顾右盼,希望如今晚了,没有人会注意到这屋子里的动静。 裴知宴将人扔在了床上,好在裴知宴先前已经交代过了,便是裴知宴将人这么一摔,林今絮都没感觉到疼。 可这样太过于羞耻,林今絮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裴知宴却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扯着她细嫩的脚踝,将人拉了过来。 湿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脸颊上。 可就在裴知宴将要有下一步的动作之时,林今絮的神色却是一僵。 裴知宴察觉到了,以为是自己哪里弄疼了她,便抬头看她,眼底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张:“怎么了,可是弄疼你了?” 裴知宴的声音沙哑,如今听来更是性\/感。 可林今絮却是僵硬地摇了摇头,声音更是细小如蚊。 “殿下,妾身,妾身好像来月事了。” 第89章 努力 “妾身好像来月事了。” 林今絮这话一落,便察觉到了面前的男人脸色一僵,瞬间黑了脸。 这做饭都要开始了,可菜却不能下锅。 任谁都没有个好心情。 林今絮想着今日白日里,裴知宴还如何地抬举她给她撑腰,可夜里,却…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闹了一个大没脸。可这事也不是她能控制住的,只觉得甚是对不起殿下。 既然来了月事,裴知宴也不是那般不知轻重的人。他伸出手来捏了捏眉心。 这事不是林今絮能控制的,他便也不好说什么。 “无事,你去清理一下。” 裴知宴这样说了,林今絮更是低下头来,小脸蛋羞红了一片。 裴知宴不看还好,一看只感觉,今日更是要磨人了。 他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却见林今絮扭扭捏捏像个小媳妇一样,浑身都布满了两个字。 别扭 裴知宴还是决定开口:“白芷,进来。” 林今絮都在愣神之际,她听见裴知宴开口,便将目光落在了门口。 果不其然,推门进来的人是白芷。 林今絮只在心里感慨,殿下这记性可真好,便是她身边的侍女,也都记得名字。 还能知道是谁在外边守夜呢。 太子唤她,白芷是有些不可思议的。 可还是按规矩推开门,垂着头不看里边的场景,免得主子害羞。 “殿下,可是有何事吩咐?” 裴知宴开口:“备水,进来伺候承徽。” 备水? 白芷只觉得自己的听力好像不如从前了。怎么这么快就要备水了? 只是她心里这话,便是将她绑了,白芷都不敢说出口的。 太子来了,热水自然是早就被备上了的。 白芷如今也只是去通报一声。 可等到白芷伺候林今絮时,才发觉。 原来是主子的小日子来了。 白芷突然想到自己方才一瞥而过的太子,那黑黢黢的面色。 唇角微抿,成了弯弯的弧度。 在她一旁的林今絮自然没有错过白芷这一闪而过的揶揄。 林今絮脸色涨红,她以为白芷这是在笑话自己呢。 只是…林今絮只知道自己侍寝时候的样子,却不知道其他人侍寝时候,可有过这种幺蛾子。 这荒诞的想法,林今絮也只一闪而过。 等她擦好了身子,换好新衣裳之后,白芷退下,屋子里又只剩下林今絮与裴知宴两个人了。 裴知宴看着她傻傻站在原地的模样,就算方才因为欲\/求不满而产生的一丝怒气,也都消散干净了。 他站起身,牵着林今絮坐在床上。 “这种日子,自己要多照看好身子才是。” 林今絮眨巴了一下眼睛:“殿下,您不生气?” 裴知宴反而笑了,坦坦荡荡:“孤生什么气?” 见林今絮还要刨根问底,他伸手摸了摸林今絮的头:“好了,这些日子舟车劳顿,你也累了,今日便早些歇息罢了。” 林今絮瞧了他脸色好一会儿,最终确定,裴知宴好像并没有说假话。 他真的没有因为她中途来例假而生气。 于是心大的小白兔欢欢喜喜地去灭了蜡烛。 新造的拨步床有着独特的味道,软绵绵的芙蓉绣花双丝被便是贴着肌肤,都是丝滑极了的触感。 林今絮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这些日子都是在马车上,虽说她没有男子骑马一般的累,可马车终究比不上床。 林今絮如今陷进柔软的被窝里,便只舒服地叹喟。 她眼皮子在打架,一顿一顿的,等到后边,裴知宴开口时,她都已经睡死过去了。 黑夜之中,裴知宴一双眼眸却明亮极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可惜,开口后,话语也轻轻的,像是随时能被风带走的沙一般。 “可惜了,这个月没怀上。” 只是林今絮睡的死了,她却是不知道,在自己睡着之后,裴知宴竟然会因为她来了小日子,出现这般的想法。 — 次日早上一醒来时候,身边已经空了,只有微微凹陷才能证明昨日这里是睡了人的。 林今絮的月事有些不准,第一日的时候也老是会腰酸背痛。 好在昨日睡得早,今日林今絮的脸色才稍稍好上一些。 可还是有掩盖不住的憔悴。 白芷只伺候了她几个月,便知晓她这个老毛病了。 于是,早膳时,她还特意端上了从厨房端来的当归薏米红枣羹。 林今絮闻着当归的味道,便捏紧鼻子。 任白芷说什么,她都不张口。 白芷忧心忡忡,也是看着旁边无人,除去她便只有贴身伺候的松萝, 便脱口而出:“主子这般,若是日后怀了子嗣可怎么办。” 这话一出,别说是林今絮了,便是白芷自己都愣住了。 她面色有些白,只觉得自己越界了,苍白着一张脸低下头来听林今絮的训。 “小主,是奴婢莽撞了。” 林今絮摆了摆手,她知道,白芷这话说的不错。 只是看着面前的汤羹。 林今絮又想在湖州二人的宅子里,在回京城的马车之上。 他看自己的小腹又是如何热烈。 林今絮又垂下头来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汤羹。 她咬了咬牙,端起来捏着鼻子喝了一口。 白芷脸色一喜。 可还没有等下一刻。 “噗——” 林今絮实在忍不住了,将方才喝的那一口尽数吐了出来。 她眼角含着泪,当归独特的苦涩味溢满了她的味蕾。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舌头都要麻了。 算了。 林今絮赶紧捏了一颗蜜饯放入嘴里,甜滋滋的味道把方才的苦涩全部冲干净了。 她还是不强迫自己了。 林今絮看着白芷无奈地将汤羹收走,不用看着那一碗黑黢黢的东西,林今絮只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她安慰自己,孩子这事,也不是她一个人努力就有用的不是么。 想到这,林今絮突然有些出神。 好似…殿下确实挺努力的。 第90章 桂花味 也不知道太子是上回见了她侍寝时候来小日子,心中有些不满。 或是想要孩子的愿望落空,亦或是回京之后着实太忙了。 都一连好几日,林今絮都没再见到裴知宴了。 可见不着太子,可他的赏赐却如流水一般送进了宝华居。 陛下新赏给东宫的珊瑚摆景他送来一座、司织局进贡的江南蜀锦各色花样的拢共送来了六匹,够做四季的新衣了、殿下亲自设计绘制出来的首饰摆件,宝华居看着都紧凑了几分… 无一不向东宫中人昭示,林承徽如今的受宠程度,可是东宫第一人。 于是,这些日子里,除去殿下送来的东西,便是正院的,和侧妃那儿的赏赐也是不少,还有一些崔良娣,黎孺人送来的贺礼。 正院太子妃处的赏赐规规矩矩毫无新意,左不过是一些布匹首饰。 若是没有殿下赏的在前头,单瞧着也是极为拿得出手的。可已经有了珠玉在前,后边太子妃赏下来的,就着实是不够看的了。 林今絮只扫了一眼,便叫白芷收进库房之中去了。 便是松萝还在一旁感叹着:“主子这一搬进来宝华居,便是库房中的东西,都翻了一番不止呢。依奴婢看,再来这么几遭,便是库房都该塞不下了!” 松露说着说着,便扬起了下巴。 这可都是她家主子应得的! 林今絮低下头来笑一笑,并没多说什么。 上回兄长派人送来的银票还在她这儿,只是回京的路上她给了兄长,兄长却说已经送给殿下的,他也不便收回。 便放在她这儿,日后若是殿下有需,便直接拿出来便好,免得一来一回还要去林府,平白耽搁了时间。 林今絮想着倒也是在理的,况且如今兄长醉心科举,也没有娶亲的打算,便是日后的聘礼,林家也不是拿不出来。 于是这万两的银票,便安安心心在林今絮这儿躺着了。 她回过神来,看向李侧妃送来的东西。 倒是眼前一亮了。 “桂花酒酿丸?”林今絮才叫松萝打开了食盒,便闻到了扑鼻的香气。 松萝看着食盒里的吃食,与林今絮这馋坏了小脸。 她嘟囔了一句:“若是前几日送过来,主子还不能吃呢。可如今小日子刚走了便吃些这样的东西,也就是侧妃娘娘惯着主子了。” 林今絮一笑,抬头看向李侧妃派来的侍女,眼睛亮亮的:“替本主多谢侧妃娘娘,这几日吃侧妃娘娘那儿的东西,肚子都要圆上一圈了。” 侍女笑了笑:“小厨房惯是会做一些小郡主爱吃的吃食,我们家娘娘说,也只是顺带给您这送一份来,不麻烦的。您喜欢便好。” 侍女说完后,又顿了顿:“对了,便是上回您走了,咱们小郡主还极为惦记您呢。” 林今絮想到了那个黏黏糊糊,像观音坐下童女的小郡主。 她先前并不是那么喜欢孩子的,毕竟林家旁枝不是没有几岁的小孩,可身上脏兮兮的,丝毫没有礼貌。 但小郡主却是一个例外。长得玲珑可爱暂且不提,干干净净如同白汤圆似的,还被李侧妃教养得极好,虽有着孩童的稚嫩,但叫起人时,嗓音甜甜糯糯的。 林今絮想着想着便笑了:“同你们家娘娘说,等过几日,本主一定会去拜访小郡主的。” 小郡主有些认生,东宫之中,除去她自己的母妃李侧妃,便是最喜爱这个长得漂亮的林娘娘了。 林今絮想了想,又叫松萝从库房中拿出来一个璎珞项圈来。 “将这个好生带回去,就说是,本主送的谢礼。” 她已经白吃白喝人家林好几日,没办法,谁让她自己没有小厨房呢。 可还好从湖州回来之后,她受宠的名声在东宫之中散开来了。 便是厨房的管事看着松萝都笑面盈盈的,一连点了好几个她爱吃的,也没有人再诟病什么了。 林今絮突然感受到了,被殿下偏宠着的好处。 如今想着,便又想起了太子。 好似已经小半旬没见着他了。 似是心有所感,林今絮刚想着,便见太子身边的大太监一脸谄媚走了进来。 林今絮给松萝使了一个眼色。 松萝心领神会,好生将人请了进来:“董公公,可是殿下有什么指示?劳您来一趟了。” 董公公笑面盈盈:“恭喜林主子,今日殿下召您侍寝呢。” 这话一落,宝华居皆是喜气洋洋的。 谁不知晓殿下自湖州回来之后,便是太子妃的屋子里都没去过一回。 如今一召人侍寝,便是他们主子。 在东宫之中,如今的宝华居,可是个香饽饽了,在其他院子里侍奉的小姐妹,可是极为妒忌他们的! 林今絮却没有底下人一般的激动,她微微颔首笑道:“多谢公公来一趟了,且先喝一碗茶歇息歇息。” 林今絮这儿的茶是特意让下人熬制的红枣桂圆春茶。 加了几块冰糖,甜滋滋的,林今絮就喜欢这味道,可比碧螺春之类的叫她来得喜欢的多了。 只是董公公如今急忙赶回去复命呢,就摇了摇头:“奴才就不喝了,殿下那儿刚回来,还等着奴才去侍候呢。” 他脸上笑意更甚,便是脸上的褶子都堆起来了:“主子您福泽深厚,日后的路,通畅着呢。” 林今絮含笑,也不多留他了,让松萝将人好生送出去:“托您吉言了。” 虽说在京城外边时,二人亲热的次数也不少了。 可如今回了东宫,等待侍寝的时候又是一番滋味在的。 侍寝嬷嬷头一回踏足宝华居,这是承徽以上才有的殊荣,林今絮可是第一回体验。 她看着摆列一排的香薰油,只觉得自己的鼻子都要蹿味了。 侍寝嬷嬷却看着她细腻的肌肤,玲珑身段,不禁赞叹:“主子这身段这如雪的肌肤,老奴伺候了这么多主子,您还是头一个呢。” 她笑着将桂花味的香薰油抹在自己手上,搓了搓发热之后,才牵起林今絮的柔荑,将油按压进她的肌肤里。 林今絮嗅了嗅,这可是宫里头独有的好东西,确实好闻。 她听着嬷嬷奉承的声音,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什么。 等收拾完毕之后,便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夕阳落下,洒下点点金光。 林今絮这已经是第三回去殿下的寝宫了。 可这一次和前两次胆战心惊的不同,她连唇角的弧度都没弯下来过。 第91章 吻. 太子寝宫整体肃穆,林今絮踏入进的时候,裴知宴已穿着绣着暗纹的玄色蜀锦寝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东西。 林今絮进来之后,没有先行礼。而是在一旁看着他的侧脸许久。 裴知宴的侧脸如画,鼻梁高挺,下颚紧致,虽不是平常书生一般的俊朗,但却是贵气十分的上位者气场。 林今絮这不看不打紧,仔细一看,便是连自己脸颊什么时候染上了绯色都不知晓。 在湖州时,他可是没少占着这一气场狠狠欺负她。 裴知宴从奏折之中抽出思绪来,微微侧过身想休息片刻时,便见到自己的小承徽脸色羞红,如同小媳妇一般站在不远处,不知道脑海里正在想些什么。 看着林今絮,不知为什么,裴知宴方才的疲倦感一下便烟消云散了。 他从喉咙里挤出笑来,一下就把沉浸在自己思绪里面的林今絮给惊醒了。 林今絮这才反应过来,她想了多少不该想的事情! 林今絮咽下一口唾沫,急忙上前福了身:“给殿下请安。” 裴知宴哑然失笑,站起来牵着她手,把林今絮带到一侧能躺下两人的贵妃榻上坐着。 他看着这许久都未消散的红晕,裴知宴有心逗她:“方才这是在想些什么不该想的,便是连脸都烧红了。” 裴知宴不提还好,一提,林今絮脑海里又浮起一些片段。 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声音从指缝之中泄出来:“殿下别再欺负妾身了!” 她说这话之时,虽没有什么气场,但是装作凶巴巴的样子,也可爱的紧。 像伸出爪子想挠人,可一伸出来,便只是一个软乎乎肉垫一般的狸奴。 裴知宴瞧着她这模样,方才眼底的寒冰一下就化了。 他咳了一声:“好了,孤也没欺负你。不提了不提了。” 林今絮听着裴知宴偏宠的话,才缓缓将手放了下来。 她的脸上跟染了晚霞一般,便是连一双杏眼,都跟两汪清泉一般,水汪汪的惹人疼惜。 裴知宴一瞧,便想起了那日刚回东宫之时,那吃到一半便被制止的佳肴。 林今絮也想到了,忽然,她脸上的红一下就消散了,却有些巴巴地看着他。 裴知宴被看得久了,也知晓她有话想说,便道:“怎么了?” 林今絮咬了咬唇,有些扭捏地开口:“殿下这么些时日不来看妾身,可是因为觉得妾身不争气?” “不争气?”裴知宴一下没听明白林今絮的话。 可他盯着林今絮闪过的眼神久了,一下茅塞顿开。 眼神下滑,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林今絮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下意识一挡,巴巴地看着他。 似乎下一刻他要是说重话,那眸子里的水色就一下能涌出来。 裴知宴哑然失笑:“迟早都会有的,孤现在着急这个做什么?” 林今絮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在确定他这话里的真假。 可看着裴知宴眼神坦荡,没有丝毫的躲闪。 她才相信,裴知宴这话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林今絮心情这才舒坦起来了。她这些日子都没见到裴知宴,若是裴知宴因为她没怀上孩子来怪罪她,便是林今絮都不乐得搭理他了。 见他没这个想法,林今絮便又凑近了些。 裴知宴瞧她又活泼起来,恢复了当初在湖州时的样子,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林今絮看着他眼下的乌青,与微微冒了胡渣的下巴。 “殿下这些时日,定是很忙吧。” 她向来不会过问朝堂之上的事,可如今,她看着裴知宴眼里闪过的红血丝,心中也稍稍有些怜惜。 这个男人,给了她显贵,帮她出头,如今在外面忙碌之时她还收了人不少好东西。 林今絮的心里只觉得有些别扭。 只是这别扭稍纵即逝。 因为,裴知宴瞧着她一张一合的小嘴,便俯身下来,夺走了她的呼吸。 林今絮眼睛瞪得圆溜溜,方才在想的东西一下就忘记一干二净了,只觉得浑身都被龙涎香气包裹住。 裴知宴松开了她的唇,见着她湿漉漉的眼睛,眼底尽是柔软。 “您,您…” 林今絮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磕磕巴巴的,但脸却愈发的红,比方才胡思乱想之时还更甚。 林今絮瞧了瞧外边,估摸了一下时间。 若是现在开始,那稍早一些就能睡了。 可是…可是她还没用膳呢! 林今絮想着,埋怨地看了他一眼。 裴知宴如今却是不知道林今絮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他挑了挑眉:“在心里骂孤?” 林今絮努了努嘴,没有说什么。 裴知宴瞧见她这小女人的做派,心里更是柔软。 他将脑袋搁在她的颈弯处,细腻香甜的桂花味道涌入了他的鼻尖。 裴知宴只觉得自己的思绪缓缓放空,叹了一句:“皇兄力保贺家,说是,卖官的另有他人。” 林今絮听了心里一颤,难怪这些日子他这么劳累,原来是… 她有些不解:“可殿下的证据不是都摆在明面上了吗,大皇子怎么还…” 林今絮一开口,自己便顿住了。 大皇子,那和前世一模一样。最后抢占了功劳的,就是他! 林今絮移了目光,落在了裴知宴身上。 这些日子的劳累暂且不说了,便是在湖州之时,她日日闲在家中无事,可裴知宴却是早出晚归,更是以身犯险! 若是大皇子的目的达成,那裴知宴这些时日的努力,便是白费了! 林今絮只恨自己前世处在大宅后院之中,丝毫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始末,如今分毫都帮不上他。 裴知宴只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自己苦恼就算了,为何要拉上她一道烦恼这些事。 于是裴知宴强打起笑意来,蹭了蹭她的脖颈:“不想了,春宵苦短,做些有意义的事。” 林今絮听着他这话脸又红了,热气腾腾的。 她张了张嘴,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 “殿下,不若换条路查一查?” 裴知宴脑袋一顿,他抬起头来,对上林今絮的眼睛:“什么路?” 林今絮张了张嘴,有些怯怯地开口:“殿下不若去寻那些,落榜的人处,没准他们也寻过门路,却碍于没有银两最终没有买成官呢?” 裴知宴听着,脑子一嗡。 林今絮抿了抿唇:“妾身只是胡乱说的,殿下若是…” 裴知宴却打断了她的话,虽是还是一副沉着的模样,但眸子里却迸现出亮光:“絮儿这想法,好极了。” 反其道而行之,他想,就算兄长贿赂了再多人,这些切切实实落榜的,也定会出手助他,将那些贼人拉下马的。 第92章 迟贵妃召见 好好的一个侍寝,因为林今絮的一句话,便改了方向。 林今絮看着又伏案在书桌上的裴知宴,眼底闪过了一丝无奈。 她盯着燃烧着的红烛,眼皮子都在打架。 方才二人草草用完膳之后,裴知宴便手里头在写东西,无暇顾及她了。 好在林今絮也知晓,此事非同小可,便也安安静静在一旁等着他。 可是等久了也有些无聊的,林今絮便偷偷摸摸,抽了几本书架上的书来看。 裴知宴看的大多是有关政事上的一些书目,以及各代帝王的自传。林今絮对这些书目并没有多感兴趣,可捱不住实在无聊,翻来覆去,还是抽出了一本杂游记来看。 昏暗烛光之下,林今絮躺在贵妃榻上,白嫩的小脚丫伸了出来,俏皮地摆动着。 裴知宴一低头,便忘记了时间,等到烛光都有些暗了之后,他才抬起头来,扭动了有些僵硬的脖颈。 他目光一扫,便瞧见了在贵妃榻上靠着的林今絮。 林今絮已经睡过去了,书卷打开着放在她的身上,瀑布般的长发散在脸颊旁紧紧贴着,更衬得她肌肤如玉。 许是做了什么美梦,她两腮酡红,时不时地还咂巴了一下嘴,可爱的紧。 裴知宴瞧着瞧着,眼底就流露出温柔的神色。 他放下手中的事物,走到榻边,蹲下身来,看着她白如玉的小脸儿。 细软的长睫安静地躺着,不似平日里醒着时候如蝶一般的颤抖,如今平静的,也别有一番的风味。 裴知宴小心翼翼,将她手里的书卷放在了自己的书案之上。将人横打着抱了起来。 林今絮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入目的便是裴知宴凛冽的侧脸。 估计是她睡迷糊了,林今絮迷迷糊糊在脑海里想,这般的殿下,可真温柔。 和平日里或是清冷高高在上的样子,或者是夜里欺负她任由她怎么哀求都无济于事时的霸道。 都不一样。 林今絮眼神迷糊,眨了一下,声音带着还未睡醒的慵懒:“殿下忙完了?” 裴知宴见她醒了,以为是自己动作太重了,于是将她放在拨步床时,手里的动作更是轻柔了一些,便连开口时,也比往常柔软。 “尚未,你先睡。” 连裴知宴都没有察觉出来,便是他这话里,还带着哄孩子一般的意味。 林今絮原先便困了,如今躺在了柔软的床上,一翻滚,就将自己卷入了被子中,只露出小脑袋来。 她迷糊地栽了一下脑袋,还不忘提醒:“您记得早些休息。” 裴知宴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沉声:“好。” 殿内温馨至极,可愁坏了殿外的董公公。 他听着里边没有丝毫的动静,急得转了转去,就连身边的侍女打了一个哈欠都被殃及得挨了瞪。 他心里头想。 主子啊,殿下啊,莫不是从湖州回来之后更是不近女色了。 怎么唤了林承徽侍寝,今日却一回水都没叫呢! 简直造孽啊! 于是次日林今絮醒来之后,迎接的便是董公公略带心疼的眼神。 只是她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董公公这是什么意思,宫里头迟贵妃的宫女便已经在宝华居等着她了。 等林今絮收拾好之后,到了迎客的外堂时,便见着穿着浅绿色宫服,趾高气扬打量着四周的宫女。 林今絮眼皮子一突,可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宫女见身后有人来,转身过去,便瞧着一个同样身着浅绿褙子,容貌旖丽的女子。 她眼中闪过一丝妒嫉,却瞬间反应过来,这个就是这些日子以来颇得殿下宠爱的林承徽了。 她行了个礼,开门见山:“承徽主子,我们家娘娘召您进宫一趟,您劳驾吧。” 林今絮看出了她的不客气,想到选秀时候,那只出头说了一句话便被册为采女的秀女,以及从崔家出生,如今却被压得深居浅出的崔皇后。 林今絮知晓,这一趟进宫,保不齐会发生什么。 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意,毕竟面前之人是迟贵妃的人,她不好得罪,可替自己争取一些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姑娘可有同太子妃那儿说过?” 宫女脸上的神情顿时僵硬住了。 太子妃是迟贵妃的侄女,想着太子妃定是不会阻拦的,她便没有去。 可按理来说,她是该先去太子妃的正院知会一声的。 林今絮看着她变幻的脸色,便知道,面前之人怕是在宫里面跋扈惯了,来了东宫看不上她,便忘记了规矩。 于是林今絮面上挂着笑,“善意”地提醒了一句:“本主毕竟只是承徽,出府入宫一事,还是得得了太子妃娘娘的首肯才是。” 宫女抿了抿唇,又得跑一趟,她脸色不太好看。 可毕竟这是规矩,若是林今絮没有指出,她大可以直接带她进宫去,可是她既然都说出来了,自己也不好强迫她跟着自己走。 毕竟贵妃娘娘的意思,可是得好生将人“请”进宫才是。 宫女敷衍地俯了身:“那奴婢先去正院一趟,主子你快些收拾,马车已经停在太子府门口了。” 林今絮笑着点头,目送她出了宝华居。 只是等人一走,林今絮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就连平日里不喜形于色白芷,如今也面带担忧地走上前去:“小主,这该如何是好?” 迟贵妃的恶名远扬,如果不是有迟家,和现在的太子与太子妃,不知道有多少人得告状到陛下的面前。 林今絮的眉间也染上了一丝愁绪。 论辈分,迟贵妃是母妃,是长辈,还是殿下的亲小姨。 论身份,迟贵妃是代掌凤印,后宫一人之下的贵妃娘娘。 她只是一个东宫小承徽,便是如今连晋了两级,也是丝毫比不上迟贵妃的尊贵的。 林今絮眼眸定了定。 她虽身份不高,可她有靠山啊! 林今絮看向白芷:“我有一事交待你,你仔细听着。” 白芷面色凝重,她知道这事的重要,自是分毫不敢懈怠。 “主子,您说。” 第93章 进宫 相比宝华居的战战兢兢,正院这儿的笑声便是多上太多了。 原先在林今絮面前还摆着架子的宫女,在太子妃面前,却是毕恭毕敬。 毕竟,太子妃可是她家娘娘嫡亲的侄女,还是未来国母! 谁有那胆子,敢给太子妃脸色看。 太子妃听闻自己的姑母迟贵妃召林今絮入宫,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 姑母虽比她大了十岁,可毕竟从小便在一个院子里生活的,她又如何不知道迟贵妃的秉性。 这一回林今絮进宫,定是要被扒一层皮不止的。 想到这,这段时日因着太子对宝华居的偏宠时的怒气,便一下冲淡了。 只是… 太子妃眉头一皱,忽然想到了什么。 “来人,拿上本宫的朝服,本宫也一道进宫去给贵妃娘娘请安。” 太子妃这话一出,叫迟贵妃的宫女瞬间愣住了:“这…” 她话卡在喉咙里,一下上不去也下不来了。 明明迟贵妃召见的只有林承徽一个人,太子妃进宫去凑什么热闹! 只是这话宫女只敢在心里谩骂,却不敢表露在脸上。 毕竟太子妃入宫拜见母妃,是孝。便是殿下知晓,也都无话可说的。 宫女掩盖了脸上的僵硬,笑道:“那奴婢便让林承徽在府外等您了。” 太子妃颔首,并没有在意这小小宫女的情绪。 等宫女走后,竹喜替她梳妆换衣裳,有些不解地开口:“迟贵妃召林氏去,定没有什么好事,娘娘您也去做什么?” 竹喜是她的心腹,如今说这话,太子妃也只垂着眸。 “本宫进宫,自是有本宫的理由,无需向你交代。” 太子妃这话一出,竹喜冒了一身的冷汗,她瞬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是奴婢逾矩了。” 太子妃淡淡垂眸看向她,声线毫无波澜:“起来,只是这些事,莫要再过问了。本宫自有自己的考量。” 竹喜瞧着如今愈发阴晴不定的太子妃,心里都在打鼓。她手上动作愈发的小心:“是,奴婢知晓了。” 太子妃的朝服繁琐,林今絮都在东宫之外等了快半个时辰,才见雍容华贵的太子妃踏出了门。 林今絮一愣,只觉得自己这可是太过于朴素了。 等太子妃视线扫过她时,林今絮回过神来朝她请安:“太子妃安。” 太子妃微颔首,目不斜视:“上去吧。” 林今絮与太子妃分坐两个马车,身边也只带了松萝一人。 马车车轮轱辘地滚动,一如林今絮的心,上上下下,始终不得安宁。 她没有想到,太子妃也会跟来,何况是如此的正式。 林今絮想着自己方才交代白芷的话,手里不由握紧了下。 只希望自己不要弄巧成拙的好。 因着已经让迟贵妃等了许久了,于是车夫也铆足了劲,快速开到了皇宫的门口。 皇宫距离太子府不远,林今絮只觉得自己刚沾上马车,便又得下车了。 她抬头,看着威严万分的红墙,心里顿时有些七上八下的。 松萝这是第一回入宫,便更是死死地抓住自己主子的袖子,却抿紧唇,不让自己的害怕泄露出来,叫人看了笑话。 太子妃后一步从马车上下来,她踩着矮凳,被竹喜搀扶着。 抬眸看向这一片红墙时,她的心境却与林今絮截然不同。 林今絮瞧着这红墙,是怕,是惧,亦是对皇权浓浓的敬。 而太子妃,心中却无限地涌出,对权力的渴望。 二人心境不同,于是这一路上也没有过多的交谈。 出示了令牌进了宫,除去迟贵妃派过来这名宫女,还有一个太监早就在宫门口候着了。 见到太子妃来了,小太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伺候的时候却是愈发的殷勤。 林今絮瞧了一眼,就知道迟贵妃身边的人基本上都是些什么样的了。 拜高踩低。 不过这样也好,林今絮乐得做个背景板,若是等到了迟贵妃宫中也能如此,那便更好了。 迟贵妃住在延禧宫,富丽堂皇,便是从宫门口步行都得走上小一个时辰。 太子妃有礼制的轿辇,而林今絮只能徒步用脚走过去。 想到昨日,还好最后两个人并没有做成什么。 这倒是帮了她的忙了,否则,若是昨日折腾到了半夜,如今进宫还要走这么长的路,便是铁打的人都吃不消。 何况是向来不爱动的林今絮。 宫里头的人都是低垂着头走的,只有遇见太子妃时,众人才会行礼。 可小太监带的这条路,并不是大路,而是少有人迹的小路。 林今絮瞧着四周,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带路的小太监一眼。 果不其然,见着他面上的笑意勉强极了。 林今絮垂下眸来,若是她猜的没错,这一路上,原先怕是有迟贵妃给她埋下的坑。 可如今有太子妃在前,便是迟贵妃有再多的诡计,也没有傻到会放在自己亲侄女身上。 林今絮看着太子妃那富贵的轿辇,头一回对太子妃产生了浓浓的谢意。 虽不知道她居心如何,但入宫的第一关,至少让她畅通无阻地过了。 如林今絮所预料的一般,有了太子妃,仿佛一切的邪祟都销声匿迹了,这一路虽然脚走得疼,但好歹是安安稳稳过了。 站在延禧宫的面前,林今絮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若是路程再远一些,她实在是走不动了。 林今絮踮了踮脚尖,尽量减轻小腿肚的酸疼感。 她侧过头来右前方姿态稳重的太子妃,只觉得她头上的发髻首饰,若是换在她身上,怕是肩膀都要被压塌了。 就在林今絮胡思乱想之际,里边一个面色稍凶的嬷嬷走了出来。 她扫了一眼,竟看见了太子妃。 嬷嬷掩饰住了脸上的惊讶,走上前来,温声细语:“太子妃娘娘,您怎么也来了?” 对敌迟贵妃身边的嬷嬷,太子妃脾气极好:“这林氏头一回进宫,本宫怕她触了娘娘的霉头。况且本宫自江南回来之后,也没进宫来,今日正好东宫无事,便来请个安。” 嬷嬷一听,只能将方才想说的话吞进肚子里,换了另外一番说辞:“娘娘已经在里边等您了,您便进去吧。” 太子妃颔首,扫了一眼后边跟着的林今絮:“一道进去,身边侍女留下。” 林今絮瞥了一眼松萝,俯身:“是。” 只是等二人进了延禧宫时,尚未见迟贵妃人,便先闻她的声音。 “本宫不是让她在外边等着吗,怎么把人给放进来了!” 第94章 刁难 “本宫不是让她在外边等着吗!” 太子妃与林今絮一进殿中,便听见了一声饱含怒意的娇声。 果然是宠妃,便是训斥人的时候,声音也好听得紧。 林今絮低眉顺眼,反正有太子妃在,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因着这般被训斥的。 等二人到了迟贵妃跟前,林今絮快速抬头扫了一眼,没有错过迟贵妃面上的错愕。 太子妃与林今絮一同行礼:“臣妾\/妾身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千岁。” 迟贵妃瞧见了太子妃,气焰一下便消散尽了。她走上前去,率先将太子妃扶了起来,便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林今絮。 “谙儿,你怎么来之前也不同姑母说一声呢?” 不同于方才的怒斥,如今的迟贵妃,像是收起所有刺的芍药,连声线里都带着柔软。 没办法,在她面前的不是迟家没有出息,叫她生气的子侄。 而是这些年来在东宫之中兢兢业业管理好东宫,除去没有子嗣,东宫万事都被自己这侄女打理得极好。 相比其他迟家人,迟颂谙可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于是,作为看着她长大的姑母,迟贵妃看向太子妃时,目光里都带着温柔。 林今絮听着这二人的亲昵,她垂下头来,维持着请安的动作,一动不动。 她知晓,若是自己有丝毫不敬的地方,怕是会被迟贵妃直接揪出来,也好有法子来对付自己了。 她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出现。 于是,便是小腿肚都在打颤,额间都冒出了汗珠,林今絮却还是规规矩矩地,便是丝毫都没有动。 太子妃想起她了,皱着眉头看了林今絮一眼。 她抿了抿唇,朝着迟贵妃开口道:“林承徽方才来时也走了许久,姑母不若让她先起来?” 迟贵妃听了这话,颇为不赞同看了太子妃一眼。 她原是想着替太子妃惩治一下这不规矩的妾室,没成想,太子妃竟自己先开始护着人了。 迟贵妃冷哼了一声,高高在上瞥了林今絮一眼,见她实在是站不住了,才恩赐般开口:“起吧。” 林今絮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迟贵妃还是会听太子妃的话,若是换做了别人,亦或是她自己入宫,便没那么走运了。 林今絮想着,可神情上却是愈发规矩。 如今忍一忍,总比被挑出多来惩戒地好上太多。 那时候,便是殿下想来为她主持公道,也是师出无名的。 林今絮想着,便低垂着眸子,便是迟贵妃与太子妃瞧着,也是一副乖顺极了的模样。 可这几日太子妃在东宫之中,自然是听见了有关林今絮的各种声音,也猜测着,她如今的谨小慎微,极为可能是装装样子的。 太子妃吐了一口浊气,她来见贵妃娘娘,自然是有要事的,况且这要事,也同样关系着林今絮。 但… 太子妃抬了眸子,看了一眼迟贵妃的神情。 她这姑母自小便被娇宠惯了,在家中的时候,长姐是皇后,等到她自己及笄之后,长姐去世留下了年幼的太子,她也便被家里人送进宫里,成了万人之上的贵妃。 若非是崔家将嫡女送了进来,迟家一门双皇后,也未尝没有可能。 太子妃想着,垂下眼眸来。 迟贵妃看不惯在东宫受众的林今絮,自然是要给一些教训的。 方才在路上,宫门口的,她都已经替林今絮挡住了。 但迟贵妃若是想刁难她,太子妃想,她也无计可施。 不过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够护着林今絮了,便是日后殿下瞧见她受了委屈,想要来讨个公道,她自然也是有理可辩的。 林今絮不知道太子妃心里头的弯弯绕绕,但迟贵妃那阴魂不散的眼神老是会落在她的身上。 不知道她到底想如何刁难自己,林今絮心中总是七上八下的。 迟贵妃换了一个姿势,她盯着林今絮久了,这林氏瞧着还是稍稍有些规矩的。 可她还记得,便是这小蹄子将四公主给救了回来。 她还查出,太子殿下回京之际,还将林氏带入宫中,不知道和四公主在交谈些什么。 迟贵妃可是恨极了那爬上龙床的小贱人,何况是她的女儿还压了自己的女儿一头,让她的好眠儿喊那丫头皇姐。 迟贵妃每每想到,都恨得咬牙切齿。 于是,便是连看向林今絮的眼神中也带着恶狠狠的。 如今那贱人已经去世了,留下一个小贱人也长大了。可若不是林今絮那回救了她,没准这宫中便再也没有四公主的身影了。 迟贵妃冷哼了一声,她瞥了桌案上的核桃,心中有了思绪:“本宫如今可最为喜爱吃核桃了,林氏,替本宫来剥几个核桃。” 林今絮一顿,她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来,却见桌案上只有一小盒的核桃,却没开核桃的工具。 林今絮这才反应过来,迟贵妃是要如何搓磨她。 这核桃外壳坚硬,平时里只用工具都有些费力。林今絮低头看了自己细长的手指。若是当真听了迟贵妃的命令,她这双手只鲜血淋漓都是好的,留疤就更不必说了。 林今絮想着,心中不由打了个冷颤。 这迟贵妃,当真是毒妇。 她不着痕迹地抬起头来,看了太子妃一眼。 果不其然,太子妃压根没有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相比东宫之中一个微不足道,这些日子来才被太子看重的小妾室。 和后宫之中圣眷正浓,代掌凤印的贵妃娘娘,还是她母家的姑母。 任谁都知道应该偏心于何人。 林今絮瞧见着满盆子的核桃,若是她真的徒手剥了,那她的手只是流血都算好的了,迟贵妃要是再狠辣一下,便是她手废了都有可能。 林今絮低垂着眸子,在想什么对策能够躲过这一桩事来。 迟贵妃见她半晌都没有动作,挑起眉头来,一脸不悦看向她:“怎么,林承徽不愿意?” 林今絮回过神来,扫了一眼迟贵妃的脸颊。 她有了想法。 林今絮将面前的核桃往里一推,抬起头来看向迟贵妃:“妾身不剥。” 迟贵妃眼里闪过愠怒,她虽然原本就是刻意想为难她,但如今被林今絮忤逆,更是气头更盛。 她微眯了凤眼:“不说,你不剥?” 太子妃见状,都皱起了眉头,看向林今絮。 怎么在太子府看着还机灵的一个人,入宫之后便半分不会变通。 便是手指剥出血来又如何,贵妃下的命令,她还敢不从? 林今絮似乎没有看到迟贵妃眼里喷出来的怒火。 她看着贵妃的脸,不卑不亢:“娘娘您唇边生了疮,是上了火的征兆。这核桃火气旺盛,若是多吃,对您…容貌有损。” 第95章 巧妙化解 听着林今絮的话,便是迟贵妃都一愣,忘记自己方才想要说些什么了。 迟贵妃:“你!” 她唇瓣动了动,可正当她想要怒斥林今絮时,却一下动作大了,牵扯到自己的嘴角。 这个火疮子已经生了好几日都还没下来。陛下这几日没有来她这儿,便也无碍。 可总不能不见陛下,更不能顶着这一张脸去见陛下!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看向林今絮,挑了眉:“这不过是个气的泡,本宫便是要吃核桃,你该如何?” 林今絮蹲身,跪在地上。 她声音平缓如溪流,也颇有些温柔的意味在,叫人听了心情舒畅。 “贵妃娘娘管理六宫,自然是会听忠言。妾身只是心疼娘娘这些时日还不好,若是多吃了核桃,别的且不说,唇角难受的这几日,娘娘也只能自己捱过去。” 林今絮垂眸:“妾身觉得,为图口腹之快,此番,不值。” 迟贵妃听完林今絮的话,眸子转动了一下,落在已然愣住了的太子妃身上。 瞧着,这林氏牙尖嘴利,还善于观察。 若是她这小侄女能收为己用,便也是一名强将。 迟贵妃虽跋扈,可也是一个爱惜聪明人的主子。 她冷哼了一声,看向宫殿一角站着的战战兢兢的侍女。 她秀眉一挑:“怎么,本宫如今上火了还不知晓,偏偏要将这一碟子的核桃放本宫面前?你可是活腻了?” 侍女原本就只是听吩咐办事,又如何敢自作主张将核桃放在离迟贵妃最近的地方。 只不过,如今屋内可不止有迟贵妃,还有两双眼睛一样在看着她。 侍女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一个接一个的磕头:“是奴婢的错,请娘娘恕罪,奴婢以后不敢了…” 迟贵妃听着,冷哼了一声,眼神却不由落在了林今絮的身上。 可林今絮却跟没听见侍女的话一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迟贵妃只觉得没意思极了,摆了摆手,就让侍女下去:“以后做事仔细些,别叫其他主子给看了笑话。” 迟贵妃这意有所指,说的是林今絮。 可坐在一旁便是连话都没有说两句的太子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自己的眉。 虽然知道迟贵妃说的不是自己,可太子妃心里还是不快了一下。 在她看来,如今的自己相较于迟贵妃来说,也是一个外人了。 迟贵妃见半晌没有人应她,瞥了一眼身侧坐着的太子妃。 平日里的太子妃雍容华贵,今日却跟塞住了嘴一般,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迟贵妃又瞧了一眼林今絮,方才她有心搓磨林今絮,想替自己的太子妃侄女给妾室立立规矩,却一一被她话给堵住了。 若是太子妃有林今絮这半分的会说话,也不至于让太子长年累月的不往她房里去,叫太子已过二十五,都没有一个儿子。 迟贵妃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这侄女,自诩为高门贵女,不屑于做一些低三下四的事。 可夫妻一体,便是柔软一些也无碍啊。 迟贵妃又瞥了一眼林今絮,只觉得,太子妃若是有她十之一二会哄男人,也不至于和太子面和心离的境界! 迟贵妃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刚想让林今絮下去,她还有话想同太子妃说。 可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见清脆的女声从宫殿外边响起。 “母妃,听说表姐进宫了,我来瞧瞧!” 林今絮左眼皮一跳,瞬间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而迟贵妃面上一下带着宠溺,便是屋子里的两位“客人”,太子妃与林今絮她都顾不上了。 走到下边牵起自己宝贝女儿的手:“眠儿怎么来了?可是在宫外受了委屈?” 裴祈眠明明已经是臣妇了,却还是嘟着嘴跟自己的母妃撒娇:“眠儿想父皇和母妃了,便回宫来看看嘛。” 迟贵妃看着自己这如花似玉的独女,心底软的一塌糊涂。她伸出手来替她将额间的一缕碎发别在了耳后。 “好好好,眠儿如今在京城之中,想回来便回来。若是父皇不让你回来,母妃也让,可好?” 裴祈眠笑嘻嘻地应下:“自然是好!” 她与自己不过几日未见的母妃腻歪完之后,便看向站在一旁笑得端庄的太子妃。 “表姐今日怎么得空进宫陪母妃聊聊天了?”裴祈眠还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努了努嘴:“表姐这一身朝服,可是太过尊贵了。” 裴祈眠尚且年幼的时候,太子妃便已嫁给了裴知宴做了她的皇嫂。 可裴祈眠在其他皇子公主面前,总是想彰显自己与未来国母的不同,其余的兄妹喊迟颂谙皇嫂的时候,她却别具一格喊她表姐。 便是这些年长大之后,也没有改变。 陛下听着这称呼,倒是多说过几句,可宠溺女儿的迟贵妃却见不得别人说自己女儿的不好,就算是陛下也不行。 于是,这些年来,便是知道不该如此,可裴祈眠依旧特立独行地唤太子妃为表姐。 太子妃知晓这位五公主的受宠程度,可是能拔得宫中的公主里头筹。 便是这两年刚出生的,叫陛下老来得女的八公主,也没有这般的待遇。 太子妃面上带着笑意,牵着裴祈眠的双手,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 “公主金枝玉叶,如今出嫁之后,更是貌美动人,连本宫都自愧不如了。” 五公主听着自己这表姐兼皇嫂的夸奖,心里美滋滋的。 她自诩为京城之中最富贵的牡丹,便是父皇其他的公主都比不得的。除去母妃,唯一能让她夸赞的便只有这日后的国母,如今的太子妃。 只不过,五公主这个时候才发觉殿内还有一个人。 她微微皱起眉头来,看向一旁低垂着头,一直没有出声的林今絮。 五公主扬了扬芙蓉面,问到:“母妃,这是谁?” 迟贵妃瞥了一眼林今絮,漫不经心说道:“你太子哥哥最近宠爱的承徽,林氏。” 林今絮朝五公主俯身:“公主安。” 五公主从鼻子里哼出声来,是和她母妃一脉相承的嚣张跋扈:“抬起头来让本公主瞧瞧。” 林今絮微微抬起头,对上了五公主的眼睛。 五公主瞬间怒了,她指着林今絮,眼底似乎都能喷火:“是你!是你救了那小蹄子!” 第96章 出宫 五公主口无遮拦,只是林今絮瞥了一眼迟贵妃与太子妃,似乎都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 林今絮低垂着眸,没有回答五公主的话。 方才五公主进来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当时还是在储秀宫的时候,林今絮便知道这五公主与只隔了几个月出生的四公主惯是不合的。 先前林今絮救四公主的时候,还抱着希望能救下五公主。 可如今,看着她与她母妃一样叫人讨厌的脸。 林今絮垂下眸子来想,还好当初救下的人不是她,若是五公主在水中,她不给人摁下去都是好的,只有傻子才会愿意救这般嚣张跋扈的人。 林今絮突然想到四公主,四公主出身不显,可在她与四公主那少有的机会接触时,却发现她是一个温柔至极的人。 便是林今絮都惊叹于她的学识。 相比面前这位占着身份地位嚣张跋扈的五公主,四公主才更有皇家公主的典范。 只是这话,林今絮也只敢在心里说一说,若是她哪一天心直口快,就将所思所想吐露出来了。 怕是连第二日的太阳都要见不到了。 林今絮顶着五公主那灼热的眼神,她吐了一口浊气,笑道:“妾身幼时便识水性,也是妾身的幸运,能因为这水性救下四公主…” 林今絮一顿,在五公主即将开口谩骂之际,又补了句;“以及殿下。” 裴祈眠的话一下便卡在了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平白叫她脸涨得通红。 若林今絮只说了那什么劳子的四公主,她定是要嘲讽她多管闲事的。 可林今絮说,她可是救了太子皇兄的! 裴祈眠便是再傻,也知道,自己方才这想说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的母妃虽是贵妃,可毕竟只是太子的小姨。若是再因为太子皇兄的妾室挑拨,来伤了情分,那也是裴祈眠不愿看到的。 她毕竟是皇家公主,便是再嚣张跋扈,有些事该用脑子的,她也不会吝啬。 只不过…裴祈眠上上下下扫了林今絮一眼,越看她越不顺眼。 听说这林氏与她那好皇姐走得近,便是连李侧妃都对她颇为喜爱,连带着小郡主。 况且,她救了太子皇兄,就算如今她的荣宠是用救命之恩换来的,裴祈眠也不愿意皇兄的东宫中出现,比太子妃风头更甚的妾室。 再者,她如今自己也嫁个人了,夫君如今和她还是蜜里调油,可裴祈眠却知晓,在她嫁进来之前,夫君可是有好几个通房丫头的,只不过因为要尚公主,不得已打发走了。 裴祈眠如今对这些妾室什么的,极为看不顺眼。 只觉得一个个都是狐媚子模样,每日里只知晓如何勾引男人,没有丝毫正室的风范。 裴祈眠对着林今絮冷哼了一声:“你倒是牙尖嘴利。” 林今絮淡淡扯出一抹笑来,将五公主的话当做夸奖:“多谢公主夸奖。” 裴祈眠一下涨红了脸,葱葱玉指指着林今絮,连指尖都气得发颤:“你!” 她瞥了林今絮一眼,只觉得气极了。 五公主瞥了一眼自己的表姐,冷哼了声给林今絮下令:“你先回吧,本宫还要和母妃与表姐说说话,你待在这,也是纯碍本宫的眼。” 太子妃听着五公主想遣了林今絮回去,她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自己今日进宫,可不是为了护着林今絮的,她着实是有事同迟贵妃说的。 于是,便是太子妃也直接越过了迟贵妃,淡漠开口:“既然公主让你回去了,你便先出宫罢。” 林今絮瞧着几位主子都各自找了座位坐着,只有她,加起来已经三四个时辰,没坐下来过了。 听见自己可以走了,林今絮自是高兴极了。 可这一份高兴,林今絮也藏得紧紧的,就怕自己显露出分毫,又被这几个爱折磨人的女人给留下来了。 等林今絮终于出了延禧宫,她抬起头来,透过红砖瓦墙,看向正挂天空的日光。 林今絮吐了一口浊气,浑身顿时松懈了下来,仿佛丢下了一个重担。 她抬头,便见松萝兴高采烈迎了上来。 松萝的眼睛亮亮的:“主子,您没事吧?” 她这话说的小小的,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可以听见。 林今絮没有说话,只虚虚握了一下松萝的手。 这时候,林今絮才发现,自己的背后早已因为紧张湿了一大片。 她是见识过迟贵妃的狠辣,如今自己能侥幸从她手中逃脱。 要么说明迟贵妃还是挂念着太子会如何想的,要么就是,她从她身上有所需。 否则,按照林今絮对她的了解,迟贵妃可不会这般轻易的放过她。 可如今都已经从延禧宫出来了,林今絮便逼迫自己不再想这些不吉利的事了。 她看向今日也已然累极了的松萝,小声说:“咱们走吧,回家。” 回太子殿下为她装饰的宝华居。 若是以后可以,她再也不想入宫了。 怪累的。 只是皇宫太大,有人将她们领进来,自然也有人将她们领出去。 林今絮与松萝再外边又等了一刻钟,一个面上明显带着不耐烦的小太监才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便是正眼都没有给林今絮一个。 只从鼻子里哼一声出来:“走吧,小主。” 松萝皱了皱眉,刚想替自己的主子说些什么,却还是记挂着林今絮来之前同她说的话。 如今他们二人在东宫,就跟一只小蚂蚁似的,任谁都能将她们给碾死。 林今絮看着面前吊儿郎当,显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小太监。 她瞥了一眼身后延禧宫的牌匾,将今日这事,牢牢记在心里。 而延禧宫内,见着林今絮走了,五公主一下跳到了迟贵妃的面前:“母妃,眠儿不喜欢她!” 迟贵妃怜惜地摸了摸五公主的头:“好好好,眠儿不喜欢那林氏,日后等回东宫了,让你表姐寻了错处,将她好好处罚一顿可好?” 五公主刚要说什么,便听见太子妃垂下眸子来叹了一口气。 迟贵妃抬头:“怎么?” 太子妃再抬头之时,眼眶已然微红,她话语略带哽咽着,将这几日殿下给林今絮的宠爱都说了。 五公主率先不满:“皇兄怎么如此!这是把表姐处于何地!” 她哼了一声,往外走。 迟贵妃扬声:“你去做什么?” 五公主只留下一句:“本宫可要好好治治这个林氏!” 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97章 半路为难 林今絮和松萝两个人,跟着前边带路的小太监走。 小太监口里哼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歌谣,在寂静的宫道之上,显得尤为诡异。 松萝有些害怕,下意识看了林今絮一眼,接着来扶她的由头,向她靠近了些。 林今絮早就从别人口中听说过,这皇宫之中的富贵,与富贵底下埋藏着的枯骨。 一想到先前那老嬷嬷同她说故事一般的说着宫里的故事,林今絮便只觉得头皮发麻。 便是脚下的步子都忍不住加快了些。 松萝更是,还不经意间撞到了前边的小太监。 小太监身子板弱,被撞了之后哎呦一声,尖细的嗓音破空而出,震得栖在枝头的鸟儿都一下飞走了。 他有些不满地看向撞了他后背的松萝,又看向林今絮。 他哼哼了两声:“小主还是多多管教自己的丫鬟才是,这是在宫中,可别丢人现眼了。” 林今絮没有说话,只淡淡看向他。 小太监原本被盯着久了,还有些不服气。 等他抬头想要瞪回去时,对上林今絮眼睛,他浑身一颤,便是如今是夏初,却还是感觉周身冰凉刺骨,如坠冰窟。 这气质,似乎面前的女人不只只是一个小小的东宫侍妾,这完全是上位者的睥睨,高高在上,又冰冷到刺骨。 小太监眼神闪烁,低下头来,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安安静静给她带路。 而在林今絮身边的松萝,眼睛却瞪得溜圆,她有些激动地同林今絮咬耳朵。 “主子,你方才也太厉害了!只瞪了他一眼,就把这家伙给吓住了!” 林今絮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原本只是在发泄自己的怒气,没有想到,竟然将这小太监给震慑住了。 林今絮没觉得自己一个眼神便有这么大的威力,只把这件事归于,这小太监位份低,没见过什么主子,所以胆子更小一些。 她的思绪刚一闪而过,松萝便又在她耳侧说:“奴婢觉得,您方才这神情,和殿下瞪人的时候,可是像极了!” 林今絮听着她这话,微愣,她不可思议地反问道:“是吗?” 松萝点了点头:“真的!小主!简直是一摸一样。” 林今絮眨巴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怎么她没有这么觉得。 她垂下头来,看向自小就爱夸她的松萝。 罢了,只是松萝一个人这么想,瞧着还是松萝对她的期许太过高了。 只是林今絮也没有在这节骨眼之上反驳松萝,小太监还在前面走,她不想让别人看了她主仆二人的笑话。 正当小太监领着人走到转角时。 小太监的脚步顿时顿住了。 林今絮眼疾手快,急忙拉住又要撞到小太监的松萝。 她眉心一皱,厉声开口:“又怎么了?” 小太监似乎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只直愣愣地看向自己面前。 直到片刻之后,小太监一下跪在了地上:“五公主!” 五公主?林今絮听到这声音时,不由得眼皮子一跳。 她抬起头来,果不其然见到了方才在延禧宫已经见到过的那一张,嚣张跋扈的脸。 林今絮心里感觉到了一丝不妙,她低垂着眼眸走上前去:“五公主安。” 五公主一身艳红宫裙迤地,端的是一副富贵至极的模样。她下巴微抬起,眼神睨着林今絮。 明明是一副从未将她放在眼里的模样,却是专程来堵她的。叫人看了只觉得违和极了。 松萝这是第一回进宫,没听闻过五公主的名声,可她一瞧着面前女子的模样,便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想将林今絮挡在身后。 林今絮伸手拉她,止住了松萝的动作。 她面上挂着和煦的笑意,如春日里盛放的,却不抢风头的郁金香。 五公主只淡淡瞥她一眼,便知晓,为何自己的表姐在东宫不会受宠了。 有这般的美人在东宫之中,如果她是皇兄,也不会再看表姐一眼。 只不过这般情绪一闪而过,对于这个东宫的新晋宠妃,她还是要给一些教训的。毕竟谁让她先前救下谁不好,偏偏要救下那人! 占着比自己早出生几十天,便能妄称自己为表姐。也不看看自己母妃是什么身份,敢和她抢男人。 五公主想到公主府里那个明明尚了她,却还在想其他女人的驸马。 她看向林今絮时候的眼神便愈发的阴冷。 林今絮扫了一眼四周,此处是转角,周围也没有其他的分路口。五公主定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若是她真要对自己做些什么。林今絮心里一突,只觉得不一定躲过。 林今絮开口:“殿下可是有什么事同妾身说的吗?若是没有什么事,妾身也得回东宫了。” 五公主没有回答林今絮的话,反而看向她面前战战兢兢的小太监:“这儿没有你的事了,你先回去。” 见引路的小太监走了,松萝有些傻眼了,便是林今絮都拦不住急忙上前:“你走了,如何带主子出宫?” 五公主看向松萝,眼中闪过一丝谋算。 既然说林今絮碰不得,那她身边的人,她总能惩戒一下吧。只是一个小小侍女,就算是太子哥哥日后要找她算账,也不会因着一个侍女过于苛责她。 况且,听说这侍女可是林承徽的陪嫁侍女,可不是平常侍女可比的。 便用这小侍女来杀杀她的威风,也未尝不可。 五公主想着,只觉得自己这个计谋可谓是棒极了。 于是,裴祈眠淡淡抬眸,与裴知宴有着四成像的眸子,却微微挑起,满是倨傲的模样。 她开了口:“来人,掌嘴。” 林今絮瞳孔一缩,她没料到裴祈眠竟然会对一个小丫鬟下手。 她三两步上前,俯身道:“是妾身没有教导好奴婢,只是松萝毕竟是东宫的婢子,便是要罚,也该太子殿下或是太子妃来。” 轮不到五公主做主。 林今絮这话说的急,就算是俯身,却也死死对着裴祈眠的眼睛。 裴祈眠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沫,像往后退一步。 可她刚身子往后倾,便撞到了护在自己身后的嬷嬷。 裴祈眠瞬间又有了底气,也反应过来,林今絮这是瞧不上她。 裴祈眠眸子里闪烁着怒意,她可是堂堂五公主! 更别说如今是在皇宫里,此处是她的地盘。 别说是打了这小丫鬟,便是打林今絮又有谁能奈她何! 裴祈眠眼神里闪过一丝狠辣,冷声呵道:“既然如此,那两个人给我一起打!” 第98章 太子护短 “既然如此,那两个人一起打。” 林今絮听着这话,只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蠢货。 她挑起眉来,直直看着裴祈眠,眼尾一扬。 裴祈眠心里有些怪异。可再看着林今絮时,她只剩下满腔的怒意。 不教训一下面前的女人!她五公主的名号还要不要了! 五公主侧头,下令:“还不给我压下去掌嘴!” 只是裴祈眠想打林今絮,身侧的丫鬟却一个都不敢动手。 别说是林今絮如今宠冠东宫,便是今日迟贵妃召见,都有太子妃亲自护送。 就算林今絮只是东宫一位平平无奇的六品承徽,却也是裴祈眠名义上的小嫂。 往敬了称,才称呼裴祈眠为殿下。 可就算是乔奉仪在这,大胆称呼裴祈眠为妹妹,也并没有逾矩。 毕竟,她可是东宫的女人,太子殿下的女人! 裴祈眠身边的侍女往后退了一步,眼底带着顾虑,踌躇开了口:“公主,咱们真的要打吗?若是殿下…” 她还没有说完话,便见裴祈眠一抬手,尖利的巴掌跟随着风一道刮过,侍女脸往旁边一歪,再抬头时候,面上便已经带上来个巴掌印。 裴祈眠目光狰狞:“本宫说了,打!” 她微眯起眼来,眼神死死咬住林今絮:“若是太子哥哥来问,有什么差池,本宫来承担!” 裴祈眠扫过一眼自己身后的侍女与嬷嬷,冷哼了一声,扬起下巴来:“别忘了,本宫母亲,可是迟贵妃。” 林今絮却怵得一笑,叫侍女们都打了个激灵。 便是松萝也迷忧心忡忡看着林今絮。 林今絮只看了眼松萝一眼,是为安抚,便抬了步子,往前走。 站在裴祈眠的面前,她直起身子来稍稍比裴祈眠高了半个脑袋,可是身型却几乎只有她的一半。 裴祈眠嫉妒地看着林今絮那纤细得似乎她一只手都能握住的腰肢。 眼底闪过一丝不甘。 明明她才是皇帝之女,这世间最好的东西,只有她才能拥有。 可凭什么,一个小官之女的容貌气质都能比得过她。 裴祈眠如今已渐渐失去了理智,她嫉妒得,都想伸出手来,将面前女人的脸给刮花! 裴祈眠所有的想法都摆在脸上,便是林今絮一眼就能看透了。 就在裴祈眠要伸手时候,林今絮却快一步,伸手,擒住了她的手腕。 裴祈眠没有想到看似柔柔弱弱的林今絮,却敢反抗她。 向来都是被众星捧月,便是男人都敢抢自己皇姐的五公主,自然是将这当做侮辱。 她怒目瞪林今絮:“你!” 林今絮并没有松手,只直直看着她:“妾身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公主,要让公主如此侮辱。” 裴祈眠咬紧下唇。 林今絮自然是没有明摆着得罪她,但是!她就是看林今絮不爽! 不止是因为她救了那女人,抢了表姐在东宫的宠爱,还有… 裴祈眠嫉妒的看着她的脸。 她堂堂公主,配得上这世间所有最好的东西,包括容颜。 她不允许有比她更美的人存在! 裴祈眠恶毒得半眯起眸子来,可片刻后,她手上力度慢慢放松。 “你先放开本宫,本宫今日大人有大量,不再为难与你。”她顿了顿:“但是,你不能同太子哥哥说这一事。” 林今絮一顿,她有些狐疑地看着面前的裴祈眠。 她并不觉得,裴祈眠会有这么好心,就这样放过她。 但是,林今絮察觉到了裴祈眠身后的侍女与嬷嬷,对着她与松萝虎视眈眈。 方才裴祈眠没占理时,她们也不敢上前来,可如今,裴祈眠主动服软,如若她再做些什么。 林今絮想,便是自己还没出宫,恶名便会传到裴知宴的耳朵里。 林今絮看着裴祈眠的眼睛,她舒了一口气,却还是有些警惕:“希望公主殿下说到做到。” 说完之后,林今絮便往后退了一步,留出足够的距离来隔绝裴祈眠。 但没想到,乍变惊起。 裴祈眠尖利声音似能穿破云空:“将那婢女给本宫压过来!” 林今絮还没反应过来,裴祈眠身后的嬷嬷,便眼疾手快,一瞬间就将原先就愣在原地的松萝给扯了过去,压着她跪在硌人的鹅卵石路上。 林今絮都听见了一声骨头磕在重物上的声音,她眼圈顿时红了,却见松萝抬起头来,嘴巴张张合合。 她看清楚了。 松萝说的是:奴婢没事。 林今絮的心脏仿佛被怒火席卷了,就是连指尖都在发颤。 裴祈眠躲了一下她的眼神,可瞬间,她又直挺挺着胸膛。 裴祈眠与林今絮对视,不知怎么的,没有来的一心慌。 忽然,她看见,林今絮手动了。 裴祈眠刚要往后退一步,却被她抢先一步,拿起她的手来。 林今絮握住她的手,推了自己一把。 宫道上的道路有些苔藓,滑溜溜的。 林今絮脚步踉跄了下,瞬间被倒在了地上,额间狠狠往地下一砸。 裴祈眠只觉得整件事发生的太快了,便是她自己都没有回过神来。 却听身后怒吼。 “裴祈眠!你在干什么!” 裴祈眠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她死死盯着倒在地上,似柔若无骨的林今絮。 瞳孔瞪到了最大。 她怎么会听不出这个声音! 是太子哥哥!他怎么来了! 裴祈眠只感觉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冬日的冰河之上,便是身子都忍不住发颤。 她知道了,是她!是林今絮故意陷害她! 裴祈眠不敢转过头来,便想一下把林今絮从地上拉起来。 但她还没有勾到林今絮的手腕,便一下被人撞到了一旁,左手臂狠狠撞到了台阶之上。 裴祈眠疼得皱起了眉。 她正了正身子,刚想替自己解释,顺便抱怨一下粗鲁的兄长。 可一抬头,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裴祈眠瞳孔渐渐缩紧,似乎不敢相信面前看到的场景。 身着玄色蟒服的矜贵至极的男人,蹲下身来,看着摔在地上的可怜女子,怜爱地揉了揉头。 然后,下一刻。他低下身,将人抱在了怀中。 林今絮感觉到了自己落入了那个熟悉的龙涎香的怀抱中。 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面前男人的脸有些看不清楚。 但凛冽的侧脸,与周身的怒气,都昭示着他是那个,林今絮所能依靠的人。 于是,林今絮将脸埋入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蹭了蹭。 如小猫一般的嘤咛。 “疼。” 第99章 生怒 “疼。” 女子柔弱的声音充斥着裴知宴的耳边。 裴知宴只觉得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胸腔中更是溢满了心疼。 他沙哑着嗓音,缓缓开口:“孤带你回家,寻太医来,娇娇,忍一会儿。” 怀中孱弱的女子缩在他怀中,一只手却攥紧了他的衣裳。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能为她的依靠。 裴知宴不敢想,如果他没有来,只有林今絮一人在这,她会被小五如何的欺负。 裴祈眠这些年的嚣张跋扈是裴知宴一直看在眼里的。 就算她欺负四公主时候,裴知宴见着了,也只会斥责几句。 毕竟迟贵妃是他嫡亲的小姨。 但是…裴知宴无法想到,就算是他这般大张旗鼓地宠着林今絮,还有人没有丝毫的眼力见,胆敢欺负她。 裴知宴只觉得,是自己不够宠她,才会让其他人欺负了去。 于是,就在路过同样摔倒在地上的裴祈眠时候。 裴知宴顿住了脚步。 裴祈眠不知道太子哥哥要说什么,她抿了抿唇,像同父皇母后以及驸马时一般的撒娇:“太子哥哥,眠儿疼。” 裴知宴听了这话,目光却落在林今絮破了口子的额间上。 他眼底闪过怜惜。 却将无情的目光落在了裴祈眠的头上。 “来人,将五公主请出宫。年关之前,没有父皇或者孤的命令,不准踏入宫中半步。” 裴祈眠的话一下卡在喉咙里,眼睛都瞪大了。 她平日里和驸马闹过矛盾之后,便会回宫,央求着父皇母妃给自己“讨回公道”。 如今裴知宴一声令下,就不允许她进宫了。 那她平日里怎么能借用公主这个身份作威作福! 若是进不了宫,平日里同她交好和交恶的那些夫人们,岂不是要认为她受了厌弃,变成那女人一般不受宠爱的公主! 裴祈眠急忙开口:“不!” 她眼神飘忽不定,却咬着牙开口:“皇兄,是眠儿的错!但母妃记挂眠儿,又如何能让眠儿不入宫呢!” 裴祈眠看向裴知宴,一双眼睛落下泪来:“况且还有父皇,以前父皇和皇兄可是最疼眠儿的。” 她这话说的委委屈屈,向来高傲的公主殿下,只有在陛下和太子面前才会有所收敛。 在往常,裴知宴恐怕会就这般迁就她了。 可是今日不同。 裴知宴冷着一张脸:“父皇及姨母那边,孤会亲自去说的。至于你,身为皇家公主却肆意妄为,真当孤治不了你不是?” 裴祈眠雪白了一张脸,就连身子都狠狠晃动了一下。 她唇瓣翕动:“不,不是…” 裴知宴没有再看他,只吩咐身边的侍从:“将五公主身旁的丫鬟和嬷嬷,都拉下去打十板子。至于五公主,回府上抄十遍心经,亲手来东宫交给林承徽道歉。” 裴祈眠听着裴知宴的话,听一句,脸色愈白一分,直到最后,她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她身旁的嬷嬷原本还想来搀扶她起来,却被侍从拉了下去。 宫中宫道上的红砖瓦,裴祈眠死死盯着,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盯着裴知宴,就连声线都在颤抖:“皇兄!为了区区一个承徽,你如此对我,值吗!” 裴知宴抿直了唇角:“姨母没有教导好你,孤身为皇兄,有义务来教你如何做人。裴祈眠,你好自为之。” 只留下这一句话,裴知宴不管身后的裴祈眠再说什么,他都没有再回头了。 等到了马车之上,裴知宴看向林今絮微微在往外渗血的额间,以及她发白的唇色。 裴知宴只感觉有一只小手攥紧了他的心脏,叫他喘不过气来。 良久,林今絮才从混沌之中清醒过来。 林今絮游离的眼神隔了好一会儿,才定格在裴知宴的脸上。 裴知宴面上依旧冷冰冰的,甚至还带了些怒意。可是林今絮察觉的出来,裴知宴看向她的时候,眼底的怜惜是藏都藏不住的。 林今絮垂下头来,她有些心虚。 方才她是看见了裴知宴,才会故意这般的,却没有想到自己摔倒在地上之后,还伤着了额头。 林今絮嗫嚅了片刻,才开口:“五公主她也不是故意的…” 她的话刚说出口,便被裴知宴的冷哼声给堵住了。 林今絮抿了抿唇:“况且五公主年纪尚小,殿下便别生她的气了。” 林今絮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可裴知宴听在耳里,却只余下对她满腔的怜惜。 裴知宴用帕子擦了擦她额间伤口周围的血迹,动作轻柔的过分。 他没有回答林今絮的话,只说了一声:“好好照看自己。” 林今絮见他不信,也只低下头。 她方才不过是良心发现才为裴祈眠说了话,但裴祈眠挑衅在先,她又不是蠢货,自然不会干愣着给她打的。 忽然,林今絮猛地一抬头。 裴知宴以为她哪里疼了,手心一下攥紧了。 却只听见林今絮问:“松萝呢?” 裴知宴后背慢慢放松,靠在了后边。 他虽然出宫之时,眼里只有林今絮,压根不记得那小丫鬟的事了。 但… 裴知宴掀开帘一瞧。 嗯,人在。 他开口:“在外边,还是担心好你自己。” 林今絮耳朵尖红红的,不敢再说什么反驳他的话,只一个人软若无骨似的,缩在了裴知宴的怀里。 她喃喃:“殿下,妾身知道了...” 裴知宴瞧着她的脸,似乎真的长教训了。 但裴知宴还没放心。 马车到了东宫,主管太监方要迎过来,却见自家主子怀中抱了个女人。 他心里一颤。 定睛一瞧,却见这女人便是如今东宫之中炙手可热的林承徽。 他心中松了一口气,急忙迎上去:“殿下您回啦?” 裴知宴吩咐:“让太医来宝华居,现在。” 主管太监快速瞥了一眼他拥在怀里的女人,乖乖,原来是额间上碰了个口子。 只是他自然不敢说什么,只垂着头急忙吩咐,叫平日里给太子把脉的陈太医赶紧过来。 他看着裴知宴的背影,内心却一笑。 向来运筹帷幄的殿下,他可是第一次见他慌了神呢。 第100章 留疤 裴知宴将林今絮抱回宝华居时,并没有通传。 他步子迈得极大,就算是跟在身后小跑着的松萝,都险些跟不上他的速度。 宝华居众人本来在按部就班做自己手头上的活,白芷也给屋子里的花瓶都添了最为新鲜的花束。 “啪嗒”。 裴知宴推门而入,惊得白芷都一颤,以为是哪位主子见承徽不在来找茬了。 却骤然感受到了一阵低压,随即便是脸色铁青的太子殿下怀中抱着娇小女人走了进来。 白芷定睛一看,便是心头也一颤,是她家承徽。 白芷急忙走上去,想从太子殿下的怀中将林今絮扶起来。但裴知宴一侧身,就躲过了她的动作:“不必,孤自己来。” 白芷将原本想说的话吞入腹中,神色紧张看着裴知宴手上的动作,就怕裴知宴因为先前没照顾过人,将林今絮给弄疼了。 好在照顾人这一事,看的是用心。 裴知宴轻手轻脚将林今絮放在了拨步床上,林今絮刚触及到柔软的被子,就睁开了眼。 只是她脑袋有些晕乎乎的,都分不清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林今絮抚上脑袋,刚想直起身子来,却有一下被一双手略带强硬的压了下去。 林今絮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冷凛的脸。 她一愣。 便听裴知宴说:“孤已经寻了太医来,你好好躺着,莫要乱动。” 林今絮只感觉到有一丝丝的不对劲之处,比如。殿下这话说的,和哄孩子好像没什么区别。 她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葡萄大的杏眼。 林今絮喃喃:“知道了,殿下,” 她清晰感觉到,说了这话以后,裴知宴身边的气压都没先前这般低了。 只是林今絮瞧着裴知宴依旧冷淡的面孔,只低着头,便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裴知宴心中也存着气,更不敢低下头去看林今絮惨白的脸与受伤的额间。 二人便这般,无言了许久。 直到总管太监带着太医来了,正当他推门进来时,却察觉到这屋子里的不对劲。 他脚步一顿,却还是提了音儿算是告诉里边的人:“太医您来,这边请,这就是咱们承徽的屋子了。” 因着裴知宴的看重,如今来替林今絮瞧的还是平日里在东宫专门伺候裴知宴的陈太医。 陈太医已年过半百,身子早就不如先前这般利索了。如今被大太监连拖带拽地过来,在这愈发炎热的初夏,便是后背都汗湿了一片。 裴知宴听见了外边的脚步声,心下放松了些,等到陈太医进来后,他身子一侧,将床边的位置让给了陈太医。 “如何了?” 裴知宴沉着音问,陈太医侍奉了他这些年,也稍稍摸清了些裴知宴的情绪,见他如此,便是极为动怒了。 陈太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先瞧了林今絮的伤口,再替她把了脉。 索性… 陈太医在心中舒了一口气,起身朝裴知宴拱手道:“殿下放心,承徽如今所受的不过是皮外伤,并未伤及五脏六腑。只需敷上几日的药,再抓上一贴静心散便可。” 裴知宴面色稍缓:“嗯,那便下去吧。” 只是陈太医还没有动作,林今絮便撑起身子来,拦住了他:“且忙。” 裴知宴不知她要做什么,看向林今絮。 只见林今絮眼巴巴看向陈太医,她咬着贝齿:“太医,我这额间上的伤口,可会留疤?” 陈太医听了林今絮的问题,在心里松了口气。 他笑着摇摇头,雪白的长胡子衬得他愈发的医者仁心。 “承徽请放心,臣不会让您留疤的。” 林今絮这才松了口气,嘴角牵起一抹弧度:“那便劳烦您了。” 陈太医拱手:“不敢当,不敢当。” 等陈太医走后,林今絮的脸上依旧挂着笑。 裴知宴在旁边瞧着,心里的火焰却一下就上来了。 “你倒是好的。” 林今絮一顿,以为裴知宴这是在生她的气,是看出来她方才的小心机了。 她有些不安地抬头,看向裴知宴。 她不知道,在裴知宴的视角里,她眼眸如水,含羞带怯,乌发尽数披散在身后,额间上的伤口已经被白布包裹起来,更是衬得她娇小可怜。 不知怎得,裴知宴的气焰一下便消了。 他伸出手来想揉揉她的脑袋,但是在即将要触及到那一块白布时候,却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他眸色微沉,喉结也滚动了下。裴知宴重重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怜惜,终究没有再说些什么。 裴知宴只转过头看向松萝与白芷,吩咐了一句:“好好照看你家主子。” 便抬步往外走。 林今絮看着他这样子有些慌,撑起了身子想下床,语气也有些急:“殿下您去哪?” 裴知宴的脚步一顿:“孤进宫一趟。” 替她讨回公道。 林今絮动作同样一顿,她眨了眨眼睛,便是连白芷与松萝不说,她也乖巧地缩进被窝里。 “那殿下,早些回来。” 裴知宴垂下头,却没有说什么,不消片刻便看不见身影了。 白芷见裴知宴终于走了,急忙蹲在林今絮的床边,就连眸子里都闪烁着泪光。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究竟?怎么进一趟宫便成这样了。” 松萝抹着泪,也哽咽地说:“都怪奴婢不好,没照顾好主子,还连累主子被…” 松萝刚要开口说出五公主三个字,便一下被林今絮打断了:“好了。莫要多说了。” 白芷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擦了擦眼角,先叫屋子里其他侍婢出去,关好门之后再回来,看向林今絮。 松萝扫了一眼四周无人,于是一五一十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等说完后,却还是抬头看了林今絮一眼:“只是奴婢不知道当时您在延禧宫时,被她们如何搓磨的。” 林今絮垂着眸:“过去的事便不提了。” 只是,她总感觉,裴知宴是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方才是故意摔的。 林今絮总感觉有一只手攥紧了心脏,叫她不得好受。 她叹了口气,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只吩咐道。 “我睡一会儿,若是有人来,一概不见。” 松萝擦了擦眼角,应下:“是。” 而府外,裴知宴身骑玄黑骏马,眼眸冷淡。 他瞥了一眼东宫之内,又移过目光来,攥紧了缰绳。 他如何不知晓,林今絮是自己摔的。 他只气的是,做做样子便好,如何要将自己摔成这样! 裴知宴只觉得一股气盘旋在心口之上,不得安宁。 他抬眸,看向皇宫的地方。 既然他不好受,那有些人,同样也不能好受的了。 第101章 算账 皇宫之内,迟贵妃看着面前的太子妃,面色并不是太好看。 她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问:“你当真决定了?” 太子妃眼眶早已红肿,她拿出帕子来,摁了摁眼角:“谙儿已经想好了。” 迟贵妃不解:“可是你如今年纪也不大,怎么就会有这般的想法!” 太子妃张了张嘴,却一肚子的苦没有地方诉说。 “虽说这些年来,殿下给谙儿了太子妃的敬重,但…但房中之事,又岂是单单一句敬重能说得清楚的。殿下不愿来谙儿这儿,也只有李侧妃运道好,一次便怀上了。至于原先的曲氏与乔氏,都是些不中用的。” 太子妃敛了眉目;“如今太子好不容易有一个贴心伺候的人儿,谙儿想,要不了多久,便会有好消息。若是东宫之中的头一个哥儿,放在谙儿名下养着,岂不是两全之法。一来让东宫有了嫡子,二来…让谙儿后半身有了依靠。” 迟贵妃琢磨了一下太子妃的话,可她面上依旧带着犹豫:“可是,那孩子的娘亲尚在,又如何能让你养了去。” 太子妃便是等着迟贵妃的这句话。 她往前一侧,扑通一下,便跪在了迟贵妃的跟前。 迟贵妃一愣,吓了一跳,急忙想将人扶起来:“谙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太子妃低头哽咽着,手里却攥紧了迟贵妃的手:“姑母,谙儿苦呐…您一定有办法的,是吗?去求求殿下,去求求陛下吧,迟氏的凤位,必须要保住啊,姑母。” 太子妃的话,叫迟贵妃一下愣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她低头看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侄女,如今却一下子感觉稍稍有些陌生了。 迟贵妃张了张嘴:“这…” 她有些摇摆不定。 太子妃再一抬头,酷似长姐的眼睛如今却只余下汪汪的水了:“况且,那林氏您方才也瞧见了,是个牙尖嘴利的。若是叫她拿捏住了殿下的心,还诞下小皇孙,那咱们迟氏,咱们的五公主便…” 太子妃这一话,瞬间在迟贵妃的脑海中炸开。 她可是没有忘记,林今絮与四公主的交情。 她的小五自小便是金枝玉叶,脾气自然也是不饶人的,若是之后太子即位,林氏若是听了那贱人生的女儿的话,同裴知宴吹了什么枕头风,那她的小五… 迟贵妃一下打了个激灵。 她这辈子只有一个女儿,自然是万事都要为她着想的。 于是,迟贵妃垂下眸子,看着趴在她膝盖上的小侄女。 伸手将人扶了起来,话语轻柔,却似含刀一般。 “放心,谙儿想做的事,本宫自然会支持的。” 太子妃看着她,心中却暗自舒缓了一口气。 只是… 太子妃皱了皱眉头,心中顿时升起了不太好的预感:“姑母,小五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听太子妃这么一说,迟贵妃便也拧了眉心。 “也是啊,都这般久了,也该回来了。” 就在她话音刚落之时,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声音。 “太子殿下到。” 太子? 迟贵妃眼皮一跳,太子怎么来了? 别说是迟贵妃了,便是在一旁的太子妃,也同样疑惑。 这个时辰虽是午后,没有朝会,可裴知宴向来勤勉,这个时间一般都是在刑部或者大理寺之间来回转,又如何会进宫里来。 虽说如此,迟贵妃还是压下心底的疑问,起身站起来向外走。 还没等她走出内殿,便见裴知宴阔步走了进来,而面上的神色瞧着便是不大好看的。 太子妃心中咯噔了一下,走上前去:“太子安,您怎么…” 裴知宴便是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接走到迟贵妃的跟前,先请了个安:“迟母妃。” 迟贵妃颔首,便叫他起来,顺带不着痕迹地看了太子妃一眼。 裴知宴站起身来,这才瞥了太子妃一眼,却一下将目光转了回来。 “孤今日罚了小五。” 他一开口,便直接开门见山,却是像一记惊雷,刹那间震得迟贵妃与太子妃瞪大了眼。 迟贵妃道行深一些,率先回过神来。走上前去面上带着略显僵硬的笑容:“太子罚小五,定是有小五自己的原因,今日她又是怎么调皮了?” 她已经想到自己女儿去做什么了,只是… 迟贵妃想到的却只是,林今絮回到东宫后,着人去同裴知宴说了,裴知宴才会这般大张旗鼓的来讨要说法。 只是迟贵妃万万没有想到,裴知宴是直接撞见了裴祈眠妄图欺辱林今絮。 “若是女孩子家家有什么口角之争,也是正常的,太子您罚了便罚了,可别罚太重才是。”迟贵妃觉得自己心里已经猜到大半了,便摆了一下长辈的谱。 “况且,若是要罚,也得查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咱们小五可是陛下的孩子,是太子的妹妹,可不能平白被别人冤枉了才是。” 裴知宴听着这话,冷笑了一声:“冤枉?” 他缓缓将目光落在了太子妃的身上,她眼眶红红的一片,一看方才就是同迟贵妃抱怨了什么。 裴知宴自认为知晓这位姨母,与姨母生出来的女儿的性子。 却如今才发觉,这件事竟然会和他一直倚重的太子妃有关。 裴知宴敛眸开口:“小五欺凌林承徽,是孤亲眼撞见的。” 迟贵妃一下张大了嘴,便是满腔的解释都说不出口了。 她只在心里骂了一顿自己这个蠢女儿,便是要欺负人,也得找个好地方,怎么会这般轻易的被太子瞧见了。 还没有等迟贵妃开口,太子妃便抢先说:“方才姑母召见完林承徽后,便叫五公主送林承徽出宫了,其中,定是有些误会吧。” 裴知宴眼睛微眯,扫了一眼太子妃:“你是这般认为的?” 太子妃看着他的眼神便后悔开口了,可是方才说出的话已经没有办法收回,于是,她点了点头。 “将人带上来。” 裴知宴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小太监被拎了出来,是方才送林今絮出宫的那位。 他颤巍巍跪在地上,将方才自己瞧见的画面一五一十说了。 裴知宴看着迟贵妃面上的青红交加,只淡淡留下一句:“姨母,孤东宫之中的事,不需要您来插手。” 迟贵妃抿了抿唇,刚要说些什么,便见裴知宴扭头便走。 便是风中的龙涎香,也随着他的动作,一道走了。 而太子妃行了个礼,急忙跟在裴知宴身后走了。 只留下气急败坏的迟贵妃,一下就将桌上的茶盏给摔在地上。 宫外,裴知宴停下脚步。听着后边女人的喘气声,眼底带了一份沉思。 太子妃见裴知宴停下了,心里一喜,刚要开口。 便听裴知宴说:“东宫的事自己都处理不了的话,这段日子,东宫的所有事,先让李氏代管。” 太子妃面上的红晕一寸寸褪下,只余下刺眼的白。 她身形摇晃了一下,面上凄苦:“殿下真要这般对臣妾吗?” 裴知宴没有回答她,只留下一个拒人千里之外的背影。 第102章 识破 等林今絮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外边日头便已经落下了。 初夏时的晚风有些潮湿闷热,白芷见她醒了,便推开了半扇窗。 空气中带有即将要下雨的黏稠感,不甚舒适。 林今絮抬头,看向拨步床之上,雕刻着的莲花纹路。 “要下雨了?” 白芷点点头,打来温水,叫小侍女取过衣裳来,替林今絮洗漱。 林今絮毕竟今日受了惊,连脸色都带着些许灰白。 白芷瞧着,便有些心疼了。 连今日同林今絮说话时候,声音都比往日轻柔了些:“主子,厨房那儿送来了晚膳,你可要用一些?” 林今絮刚想拒绝,却一下想到了裴知宴严厉的眸子。 她将拒绝的话吞入腹中,点了点头:“端上来吧。” 因着林今絮今日受了伤,小厨房送过来的东西也是以清淡为主,熬得浓稠的虾仁青菜粥,配上小咸菜。还有一份新鲜的,已经剥好了的白嫩嫩荔枝。 林今絮的目光落在了这份荔枝上边。 这可是稀罕货,怎么会… 白芷见林今絮注意到了这荔枝,笑道:“这是殿下方才派人送来的,奴婢怕这金贵的东西放久了会坏,便自作主张,给您剥了几个,剩下的,奴婢已经派人放进冰窖里去了。” 林今絮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在想其他的事。 等喝了几口粥,胃里暖和了一些,林今絮才再度抬头:“殿下何时回来的?” 白芷算了下:“半个时辰前呢。” 林今絮微愣,竟这般久。 还未等林今絮问其他的,白芷便继续说:“听说殿下,是和太子妃娘娘一道回来的。” 林今絮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下一秒却又装作无事地舀了一勺粥,送入嘴里。 “嗯..”她似乎真的不在意似的,垂下眸子来,便没再多问了。 只是白芷却继续说:“似乎是殿下与娘娘生了好大一通气,正院那边,方才还派人来说,娘娘这些日子身子不适,若有什么事,直接去找李侧妃便好了。” 白芷顿了一下,轻声说:“这样子,似是将东宫之中的事放权给李侧妃了呢,也不知道是太子的意思,还是太子妃娘娘…” 白芷话没说全,便低下头来装作什么都没说一般,重新来伺候着林今絮。 林今絮却在琢磨白芷的话。 平心而论,太子妃并没有多为难她,便是连迟贵妃几次有意的刁难,也是太子妃替她挡过去的。 但… 若是要说太子妃对她毫无意见,那也是断不可能的。 林今絮猜测,殿下会对太子妃发脾气,估计是知晓了,五公主在她出宫的路上赶来为难她,怕是有太子妃的功劳。 于是,林今絮咬着勺子,半晌才开口问道:“那殿下呢?” 原本东宫之中,是不能打探太子行踪的,只是林今絮早就是东宫众人皆知的“例外”。 白芷回道:“方才殿下身边的公公来说,殿下今日夜里怕是都在书房呢。” 林今絮抿了抿唇:“替我收拾一下,我去书房一趟。” 白芷一愣:“您现在去?” 林今絮点头,眼里带着认真。 她想跟裴知宴说,今日她是故意摔倒的,和五公主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她虽知道裴知宴会生气,但对于五公主,这惩罚确实太过了些。 况且,她也因此躲过了,日后若是迟贵妃再对她不满,也不会再像今日一样明目张胆让她进宫去搓磨她。 林今絮总是想起裴知宴看向她那纠葛的眼神。 她站了起来:“现在去。” 林今絮速度极快,况且宝华居离书房并不远,于是不到一刻钟,林今絮便已经站在了书房的外头。 林今絮看向对着她笑面盈盈的主管太监,抿了抿唇:“麻烦公公同殿下通传一下,说本主求见。” 主管太监应下:“您且稍在这等会儿,奴才去去就回。” 林今絮颔首,盯着他的背影进了书房。 还未见着人出来,便听见里边一阵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不见。” 林今絮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来时候,面上都是错愕。 等她微侧过头来时候,却见到身侧的白芷,也是同样一副神情。 不多时候,便见主管太监一脸别扭地走了出来,走到林今絮身边时候,便是笑意都比方才的要勉强了几分。 “那个…林主子,今日太子殿下着实是政事繁忙,您也受了伤,便好好休息。等明日…等过几日殿下不忙了,您再来,可好?” 虽然他话说如此,林今絮却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方才听见的声音,确实是裴知宴的没错了。 白芷不知明明午后还这般腾信她家主子的太子殿下,如今怎么就… 但是,她只能扶过林今絮的手,温声说道:“主子,今日便回去吧。夜里天气凉,您今日受伤了,可是要好好养好身子,莫要让自己着了风寒才是。” 林今絮眼眸一暗。 看来裴知宴是已经猜到,她的伤是自己弄出来的了。 林今絮抿了抿唇,心却跟堵了一块似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白芷瞧着她家主子愈发白的面孔,心里干着急,便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投给了主管太监。 主管太监瞧着,也在心里头叹气。 若以他对太子殿下的了解,这林主子,怕是已经入了殿下的眼了。 可是如今倒像是犯了殿下什么忌讳。 主管太监不知道林今絮这份恩宠究竟能留多久,若是一朝得了殿下厌弃,那… 主管太监眼底闪过一丝怜惜,他还是温声细语说:“您且先回去罢,若是殿下这有什么话,奴才立马便会传来。今日夜里冷,您还得顾及着自己的身子呢。” 林今絮咽下了喉咙里的苦涩。 她再抬头看了书房一眼,屋内只点燃一盏灯,男人宽厚的背影被烛光倒映在窗户上。 林今絮垂下眼眸来,转身:“白芷,回去。” 白芷应了声,急忙来扶她。 “您小心些。” 回去的道路昏暗,主管太监瞧着,刚想招呼了小太监拿一盏宫灯来送她们回宝华居。 扭过头时候,却见原本死死关着的门打开了。 裴知宴站在背光处,面上看不清神色,却是盯着那一个柔弱无骨,要半倚在侍女的背影。 第103章 道歉 总管太监心里一紧,急忙走上前去:“殿下,您怎么出来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把心思都放在身后的林今絮,却一下就听见了。 她骤然抬头,有些不可置信。 可在她刚转过身来时,原本应该在屋子里的人,却攥紧了她的手腕,动作算不得轻柔的,将人拉进了屋子里。 啪嗒一声,门关了,隔绝了外边太监侍女不安的眼神。 书房灯光昏暗,浓浓的墨香萦绕着整个屋子。四周都是高大的书架,摆满着书卷。 这便是东宫之中,裴知宴待得最久的地方。 连太子妃都不能擅入之地。 林今絮手上被失了力道的裴知宴给攥紧,可她小心翼翼抬起头来瞧了裴知宴的脸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烛光映照着。 林今絮只觉得,黑极了。 她垂下头来,察觉到了裴知宴还在生气。 林今絮声音细小如蚊:“对不起。”同被夫子罚过的学生一般,林今絮站的规规矩矩,便是脊背都直挺挺的。 裴知宴手上力道一松,他声音沙哑的,像是被砾砂磨过一般:“道歉做什么。” 林今絮承认了错误:“妾身头上的伤,不是五公主推的…” 她担心裴知宴恨她利用了自己,便连身子都在发颤。 “妾身是自己摔的,妾身…” “好了。”裴知宴一下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里带了些无可奈何。 “这些话,同孤说说便好了。” 林今絮话卡在喉咙里,她眼睛一眨,没有反应过来裴知宴同她说的话。 于是,裴知宴再度开口:“这事之后不要再提,便是在宝华居也是。” 林今絮这下懂了,裴知宴是要将这事做实。 但是… 但他方才不是在生气这个吗,怎么就? 林今絮不理解,抿了抿唇开口:“但五公主今日被您这般重罚,定是不会甘心的,妾身还刻意…陷害她,妾身怕自己的事伤了您和五公主的兄妹情谊。” 裴知宴重重叹了一口气,其中的无可奈何,便是连林今絮都能听得出来。 “小五向来目中无人,如今这般,只是稍稍给她一个教训罢了。至于你…” 林今絮不敢抬头,却能清晰明白,裴知宴在看她。 “至于你,好好休息,莫要想这些杂七杂八的。” 林今絮嘴巴一张,刚想说什么,可抬头时候看见裴知宴的眼睛,却一下把话给憋住了,涨得脸都通红。 裴知宴见状,低声叹了一口气:“孤早就知晓,你是自己摔的。” 林今絮唇瓣翕动,就连眼神都颤了下:“那您怎么还…” “孤只气你。” 林今絮不解了:“气妾身什么?” “气你不顾自己的身子。”裴知宴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落在林今絮额间裹着的伤口上。 林今絮一下便失了底气,她也不知晓,自己竟然会撞到台阶上。 若是她知晓,便是在五公主面前站着让她打,也不会如此作贱自己的身体。 只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林今絮便是再后悔都来不及了。 她只能看着面前明显因为自己欺骗,受伤,而愤怒的男人。 林今絮眨了一下水汪汪的眼睛。 她不想让裴知宴生气,更不想叫他因为自己而伤心。 于是,林今絮上前一步,就在鼻子都要顶在他胸膛的时候停下。 头上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林今絮没有管他,只是壮了壮自己的胆子,伸出手来,勾住了面前男人的脖颈。 触及到那一滚烫肌肤时,林今絮明显感觉到了,面前男人一僵。 她抿了抿唇,强迫着让自己抬起头来,用清水洗涤过似的眼睛,看向裴知宴。 烛光摇曳,林今絮的眸中,只能倒映出裴知宴一人的身影。 裴知宴喉结滚动了下,在昏黄烛光之下。 他的身躯愈发的庞大了,就连影子似乎都能包裹住林今絮的整个人。 林今絮虽然心里紧张,可她却鼓足了勇气,踮起脚尖来。 就当她柔软的唇凑近时候,裴知宴却将脸一偏。 唇印落在了裴知宴的脸颊上。 林今絮眼里闪过一丝受伤。 裴知宴开口,他声音如古井一般无波:“你还有伤。” 林今絮眼里又一亮。 她声音柔柔糯糯的,连尾音都带着上扬,妥妥撒娇的意味。 “妾身只是小伤,无碍的。” 如今的林今絮,就像一团软绵绵的白猫,任人怎么撸毛,都会收起爪子,显露出最柔软的肚皮,紧紧贴着心爱的人。 裴知宴又如何能叫这般的美人失望。 但是裴知宴还是顾及着她的伤。虽然这伤口明显是面前女人对自己身体不爱惜,才会有这般的伤。 但,向来心中没装下任何人的太子殿下,罕见的心软了。 他摸了摸林今絮的头。 林今絮抬头,看向他时,满眼的羞怯与一丝歉意。 裴知宴垂下头,轻轻的,在林今絮包裹紧了的额间上,落下一吻。 这一吻不带任何的缠绵,只有满腹的心疼。 林今絮只觉得眼前一酸,委屈的眼泪仿佛立马就能跌落。 裴知宴察觉到了怀中人的情绪变化,他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蛋。 “怎么想哭了?” 林今絮喉咙已经堵堵的,她摇了摇头,便垂下来,只怕自己一开口,方才已经止住了的泪就要涌上来了。 裴知宴心疼坏了,忙将人揽进了怀中。 他之前没有哄过任何女人,林今絮是头一个,叫他起了怜惜之情的女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人搂在怀中。 林今絮抽搭了几下,便缓了过来。 她像狸奴一般,蜷缩在裴知宴的怀里,汲取片刻的温暖。 忽然,她又抬起头来。 裴知宴手微微松了,垂眸对上了她的眼睛。 他话语是过分的温柔:“怎么了?” 林今絮挺直起了脊背。 在他嘴角落下了一吻。 窗外雨滴飘落,掩盖着不息的蝉鸣。皎皎月光隐匿在厚重的云层之间,只露出半边脸来,照映着湖里被雨水冲散的游鱼。 屋内,烛光噼里啪啦,昏黄烛光之下,两个影子不分你我,纠缠在里一起。 本最不该分神之际,林今絮睁开湿漉漉的眼,看向身上的男人:“您怎么对我这般的好…” 裴知宴撑着身子看向她,豆大汗珠滴落在她雪白肌肤上。 他目光灼灼,烫得林今絮头脑发晕。 “因为,你是孤的女人。” 第104章 心扉 “因为,你是孤的女人。” 不知怎么的,林今絮仿佛被这几个字给烫到了一般,浑身一颤。 裴知宴骤然握紧了拳,目光如狼一般,看向那个小女人。 林今絮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仿佛有些大了。 她脸微微一红,却还是忍不住说道:“可是殿下的女人多着。” 又为何独独对她不一般。 林今絮自认为对于世间女子,她不是什么特别的。 更是不知晓为何高贵如太子,会看上她这个,略微普通的女子。 她不聪明,甚至有时候又过于软弱。便是偶尔间的强硬之后,也是会无尽的反思。 她只是尘世之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 裴知宴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时候都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 他伸手,一把将林今絮搂入怀中。 沙哑的声音在林今絮的耳边响起:“只有你。” 只有她,才能让自己完完全全的怜惜,也只有她,才会偶尔间的忘记两人的身份,横跨在他身上搜他身。 闹的她不爽了,还瘪着嘴推他下去。 这般可爱又怜人,又善良的小女人。 他怎么能不喜欢。 裴知宴不想听她再问了,翻了个身,将人压在底下。 林今絮的嘤咛响起:“书房,书房!” 裴知宴冷哼一声,将蜡烛一扫而灭。 “晚了。” 这一夜,夏风裹雨,冰凉的刺骨。 不同于书房之中绵延的春色。 正院的蜡烛,一夜未灭。 向来不爱晚睡的太子妃,头一回,彻夜无眠。 — 等林今絮再度醒来时候,自己头上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好了,她抬眸一看,竟然回到了宝华居。 “松萝。” 林今絮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喉咙沙哑的不像样,似乎是被什么沙砾滑过一般,哑得很。 松萝急忙上前,服侍着林今絮一下喝了一整盏的清水。 林今絮这时候才跟活过来似的。 她将脑海中闪烁着的昨日夜里的场景全部抛在脑后,抬眸,便瞧见了松萝红肿着的眼眶。 昨日遇见这种事,松萝怕是吓着了。 林今絮心中起了怜惜,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安慰:“是我的错,把你也拉扯进去了。” 林今絮不敢想,若不是她提前让白芷去找了裴知宴先前放在她身边的侍卫。怕是裴知宴也不能如此及时赶到。 五公主的狠辣和迟贵妃一脉相承,都是看不得别人好的人。 迟贵妃尚且能因为杀鸡儆猴毁了一个妙龄女子的一生。 五公主又何尝不敢对她这个东宫小小承徽下手。 林今絮松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温柔。 还好,还好裴知宴及时赶到,叫她们主仆二人躲过了这般凶险的场景。 松萝昨日里一宿都没有睡好,在想着若是当时她没有护住林今絮,又会是怎样一幅场景。 还好… 松萝看着两腮酡红,就算是额间有着包扎的伤口,却不掩春色的林今絮。 松萝终究是放心了下来。 她胡乱擦了擦眼角,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看向林今絮。 “主子,日后奴婢一定不会再让您受委屈了,您相信我。” 林今絮看着她认真的面孔一笑,她看松萝,如今就跟看孩子一般。 她温柔点头,却也没有把松萝的话放在心里,只哄着:“好好好,我信你。只是你这眼下的乌青,明日我可不想再瞧见了。” 林今絮点了出来,松萝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哪”来,便转过身去外边替林今絮拿今日穿的衣裳了。 等到林今絮方用完膳没多久,便有人来通传,说是李侧妃来了。 林今絮对东宫之中大多数的女人并没有好感,但李侧妃不同。 于是,她眼睛微微一亮,急忙开口说道:“那快将人迎进来,备上好茶,莫要怠慢了人。” 李侧妃掀起帘子,笑面盈盈看向林今絮:“不过是过来看看你,这般的隆重做什么。” 李侧妃开口,便免了林今絮将要行的礼:“好了,知道你身子不利索,这礼便不必行了。” 她又侧过头,看了看下边:“来,开口唤你林姨姨。” 林今絮定睛一瞧,这才发现,李侧妃将小郡主也给带过来了。 小女郎不过三四岁,葡萄一般透亮的眼珠里满是新奇,挣脱了自己母妃的手,小脚丫摇摇晃晃,绕着宝华居走了一圈。 李侧妃与林今絮眼睛都盯着那个白嫩嫩的小团子。 等小郡主摇晃着回来,她啪嗒一下,抱住了林今絮的小腿。 林今絮浑身一僵,蹲下身子来,顿时只觉得奶香味溢满了鼻尖。 小丫头长得可爱极了,林今絮先前最为讨厌林家旁系那些小孩,身上脏兮兮的不说,脾气也一个个大的很。 而小郡主身上干干净净,长得也粉雕玉琢的,更是极为懂礼貌,糯糯得唤了一声:“林姨姨。” 林今絮眼神中闪过一丝柔软。只不过孩子的亲娘还在这,林今絮侧过头来看着李侧妃。 小声问道:“妾身可以抱抱小郡主吗?” 李侧妃眼底带着笑意,她又如何不知道林今絮这一回看着自己女儿的时候,眼神中除去先前单纯的喜爱,还有一丝艳羡。 看起来,距离东宫新添丁,也不远了。 只是李侧妃自然不好对着林今絮说这些,她只开口:“容儿瞧着极其喜欢妹妹的,便是抱着她,她也是欢喜的。” 林今絮脸上闪过一丝红,不过抱着这小团子的欲望,却是越来越重。 她脑海中一闪而过,裴知宴看着她小腹时候的场景。 林今絮摇晃了一下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抛之脑后。 她先揉了揉小郡主的头。见小郡主一脸乖巧看向她,便是林今絮心中也软得一塌糊涂。 林今絮的动作极轻,就像对待一个珍贵易碎的珍宝。 只是小郡主却是出乎林今絮的意料。 在林今絮伸出手来时,她便一把搂住了林今絮的脖颈。 柔软的身子也往林今絮的身上贴,嘴里念叨着:“抱抱,容儿要抱抱。” 林今絮自然是迁就这般可爱的小人儿。 一下就将她抱在怀中。 阳光温柔,倒映在林今絮略显生疏的动作上。 李侧妃一笑:“不着急,妹妹日后定是有时间来练如何抱孩子的。” 第105章 正院 宝华居其乐融融,而正院之内,丫鬟们却是个个安静的低垂着头,一日里都不敢说一句话。 迟颂谙坐在室内,纱帘遮住了大半的光束。 她目光有些空洞,直直地盯着面前铜镜之中倒映出来的人脸。 美丽,端庄,大气,却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毫无灵气。 迟颂谙伸出手来,抚上了自己的脸。 眼角不知道何时,起了些细纹。 她提着眼角,往外拉。 铜镜之中的人脸,狰狞且丑陋。 迟颂谙松了力道。 她垂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手。 莫名的,她竟然看到了几丝的血痕。 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丝笑来:“呵。” 殿下不信她,这是太早之前就知晓的事情了,原本今日不会这般难过的。 只是… 迟颂谙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大婚那日,掀起红盖头的那一瞬间,她抬眸时看到的冷峻的侧脸。 迟颂谙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开口唤道:“竹喜。” 原本就在窗外候着的竹喜,听见自家主子的声音,顿时起了个激灵。 她急忙低垂着头小跑进殿内:“娘娘,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竹喜的?” 竹喜一开口,便顿在了原地,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子。 平日里她总是会帮自家的娘娘去各个屋子里通传要事。可昨日,太子妃同殿下回来后,便闭门不出。而后,太子那边下令,这些时日里,若是有事,叫后眷们直接去寻李侧妃,不必来找太子妃。 这不是明晃晃的落了太子妃的面子,涨了李侧妃的气势吗。 好在这些年来,他们都知晓,李侧妃是个温柔到懦弱的性子。 只愿意守着小郡主这一亩三分地。 在她们看来,若是李侧妃敢因着小郡主,向殿下邀宠,诞下一个哥儿。 那才是对正院有足够威胁的。 而现如今,便是将整个东宫的大事都交由李侧妃,李侧妃也不会在其中作梗。只会安安稳稳管着整个东宫,日后等太子什么时候消了气。 再将手中那微末的权利拱手归还给太子妃。 想到这些,竹喜方才的不安才压下去了些。 再度抬头看向自己的主子。 太子妃似是愣在原地了许久,便是扭过头来的动作,在竹喜看来,都是说不出的僵硬。 “你来了?”太子妃终于开了口,只是因着许久未喝水了,便是声音都是沙粒一般的哑。 “先前本宫交代下的东西便不用再用了。”太子妃顿了,补充道:“林氏那里的。” 竹喜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似乎不相信自己耳朵里听见的:“娘娘?” 太子妃将目光放空了,挑了个舒适的姿态,倚靠在柔软的座椅之上。 “顺便,给她的膳食之中,加一些滋补的,利于女子有孕的东西。” 竹喜愣在原地,半晌都不敢回答太子妃的话。 太子妃像是不太喜欢她走神一般,直起身子来,一双如墨一般黑的眸子,盯着竹喜。 竹喜打了个哆嗦,这才像回过神来。 “可是娘娘,先前不是说,东宫之中头一个哥儿,一定要从正院出来吗?” 所以才会冒着不惜被太子殿下发现的风险,也要给侍寝的各院中,悄无声息,在膳食中加上了避孕的药物。 先前的李侧妃能够诞下小郡主,纯粹是因为她命好。 而这些日子,下了最多药的,便是林氏的宝华居了。 太子妃颔首:“不错。” 她叹了一口气,目光里空空的,便是脸面上也带了些疲惫。 “殿下如今也有二十五了,本宫,也二十三了。” 一如姑母昨日同她说的,若是东宫之中再生不下哥儿,那大皇子便… 太子妃目光慢慢聚集了,化为了坚毅。 “本宫说的话,你去做便好了,不必问这么多。” 竹喜抿了抿唇,颔首:“是。” 她在心中想的却是,还好今日还未让小厨房的人下手。 看太子妃的意思,怕是想养了林承徽诞下的第一个孩子。 竹喜推开门,被日光晃了一下眼睛时候。 她瞬间有些呆愣住了。 竹喜猛的一摇头,抬起步子来往外走。 跨过门栏。竹喜转过头来,看向奢华无比的东宫正院。 无一不昭示着,这是太子妃的住所。 只是… 竹喜突然记起方才看见太子妃时候,她能称得上憔悴的面孔,以及眼下盖都盖不住的乌青。 竹喜只觉得心里一梗。 她抬步,往小厨房走去。 眼神中带了希冀。 若是这一回,林承徽那边诞下了个男孩。 太子妃能名正言顺的接在膝下来带着。 那日后,便是正院,都会更加的名副其实,便是迟家也不再会有人来催太子妃了吧。 竹喜心中涌出各个情绪。 虽然太子妃对于东宫的妃嫔们,着实算不上一个太好的主母。 但是对于她,对于从小陪她到大的竹喜来说,却是同亲姐姐一般的存在了。 竹喜按照以往的每一次,敲了敲小花园处的一道墙壁。 那边伸出手来,要竹喜递过东西去。 竹喜低下头来,看着这只能过两只手的小洞。 她从怀中掏出太子妃叫她准备的东西,递了过去。 那一双手瞬间将东西给收走了,又是一阵沙哑的声音问:“哪个屋子的?” 竹喜轻声:“宝华居。” 她说完这句话后,对面便不再说话。 以往的对话也是这般简短,竹喜自觉已经完成了任务,便扭头回了正院。 只是在她看不见的对面墙处,男人捏了捏手里的东西,转身便往书房去。 书房之中。 裴知宴正在查阅着刑部递来的新案子。 案件错综复杂,裴知宴忍不住合起卷宗,捏了捏眉心。 见外边传来暗卫特有的声音。 裴知宴抬眸:“进来。” 一眨眼之间,便有一个穿这黑衣的男子跪在了他的面前,双手将手中的东西捧着给裴知宴看。 裴知宴脸色瞬间黑了。 “这又是给哪个院子下的?” 男人回答:“宝华居。” 裴知宴手上的力道顿时收紧了。 好,真是他的好太子妃啊。 第106章 滋补 这几日,一桩接一桩对林今絮的欺负,叫裴知宴的怒火已经达到了最高峰。 他一下站起身来,便是连压在桌上的纸镇,都随之颤抖了一下。 裴知宴面色铁青,就要往外走。 暗卫一下便拦住了裴知宴:“殿下稍慢,臣觉得,这东西似乎与往日不同。” 裴知宴脚步一顿,侧过头来看他,薄唇紧抿,他声音中明显的不信:“不同?” 暗卫颔首,将手中的东西再度递前一些给裴知宴瞧:“臣只是略通医术,却是不精湛,殿下不若唤太医来瞧瞧?” 裴知宴站在原地,并没有说些什么。 只是他伸出手来,将暗卫手中的东西拿过。裴知宴没有立即吩咐叫太医过来,只是交代暗卫:“仔细一些,回去吧。” 暗卫颔首:“臣告退。” 只一息之间,屋子里除去裴知宴,便没有第二个身影了,只有一旁的窗户,似乎被夏风刮过,碰撞出不小的声音。 裴知宴低下头来,看着手中的东西。 自从李氏怀孕之后,他便知晓了,自己这个向来端庄淑雅的太子妃,竟然妄图把控整个东宫的子嗣。 裴知宴是男人,更是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若不是因为太子妃是他的表妹,这些年来打理东宫有功,他早就将这太子妃的位置给夺去了。 他不爱进东宫之中,东宫的女人,更是三两个月都难得见他一面。 裴知宴以为自己只是不爱男女那档子事。 但遇见了林今絮之后。 裴知宴垂下头来,眼底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他想与林今絮有个孩子,就正如当初在湖州府时,林今絮泪眼汪汪,看向他时候说的,一个父母一同期待的孩子。 裴知宴再度抬头时候,眼底只剩下一阵冰冷。 他开口:“来人,唤陈太医来。” 陈太医一把年纪了,往日里东宫能请得动他的主子少,太子又是个铁打的身子,便是刮风淋雨都从未见过生病。 可短短三日之内,这便是他第二回来东宫了。 陈太医摸了摸自己长长的胡子,看向身边的小太监:“你可知晓,太子此次唤我来,是为了何事吗?” 小太监不过是主管太监随意指的,在太子跟前,自然是算不得什么看中的,如今便只能摇摇头:“这,奴才也不知晓,陈大人进去便知道了。” 陈太医拎着重重的药箱,抬起头来。 他又垂下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殿下,微臣来了。” 裴知宴的话自里边传了出来:“进。” 陈太医推门而入,书房之中是浓重的墨香。 裴知宴站在窗户前,不知道在眺望什么。 陈太医先是按照惯例同裴知宴请了个安,不出意外,他还没蹲下身来,便已经被裴知宴叫了免礼。 陈太医自认为对于这个矜贵万分的太子甚是了解,可他却也没有见过裴知宴如今的样子。 拧紧着眉,面上似是关心,却又是欲言又止。 裴知宴将桌子上的东西往陈太医那儿推了:“你且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陈太医这才发现,裴知宴身侧的小桌子上,有一个被帕子包裹着的似是药丸类的东西。 陈太医先是一惊,以为是什么腌臜之物,后宅隐密,被裴知宴发觉了。 可等他拿起来后,捏碎凑近鼻子处闻了闻。 他的眉间顿时伸展开了:“殿下且放心,这不过是女子滋补的药丸罢了。” “滋补药丸?”裴知宴似乎是很诧异于他这个答案。 陈太医见裴知宴的样子像是不信,他重重点了头,斩钉截铁:“殿下,臣为医三十余年,这对女子的滋补药丸,自然是轻而易举都能认清的。这药丸,便是备孕的妇人常吃的。” 他顿了顿:“只是…” 陈太医尚未说完话,裴知宴便一下打断了他,语气稍稍有些急迫:“只是什么?” 陈太医抿了抿唇:“只是,这东西,一般来说,是宫中才会有的。” 原是这个事,裴知宴听了,也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好了,孤知晓了。” 裴知宴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一般,他伸出右手来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回自己府上吧。” 陈太医稍稍有些愣在了原地,怎么,火急火燎把他从被窝里拉出来,便是让他看这个妇人滋补的玩意儿? 陈太医的脸上忽青忽白,瞬间精彩的很。 裴知宴等了半晌,还没有见他退下。 一抬头便看见了一张明明已经老了,却还是故作委屈样子的陈太医。 解了心结的裴知宴:“…” 他沉思了片刻,顺着陈太医的想法道:“陈太医来东宫一趟也不容易,不如…” 陈太医眼睛亮了,盯着裴知宴,就想知道他给自己什么活干。 裴知宴话音一转:“不如,便去宝华居,替林承徽换一下药,再回去吧。” 陈太医只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裴知宴的话了。 他叫他堂堂太医院前院守来认这个便是随意一个江湖骗子都能认出来的滋补药丸就算了。 还又奴役他,给人换药? 陈太医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管里,上去不得,也下去不了。 他看着裴知宴认真的脸色,颇有些咬牙切齿。 “臣,遵旨。” 等到了宝华居,陈太医又瞧见了那个容貌旖丽的林承徽。 他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林今絮一眼。 又低下头来,突然理解了太子殿下。 这般貌美的女子,自然是要与众不同一些的。 于是,等陈太医给林今絮换完药了之后。他又笑眯眯地开口:“承徽将手放平来,下官给承徽号一号脉。” 林今絮虽然不解,但面对着的可是太医院赫赫有名的陈太医。 于是,她将手伸了出来,手心朝上微微蜷起,任由陈太医将帕子放在上边。 等陈太医号完脉之后,林今絮开口问:“可是本主身子有哪里不利索的?” 陈太医摇了摇头,却还是拿过纸笔来写过一个药方。 林今絮接过,她不懂药理,便将这药方子递给了白芷。 陈太医嘱咐完用药的忌讳与频次,便开口说:“承徽放心,这些不过是调理身子的。承徽只需用一两个月,便能停了。” 林今絮想到自己先前频次不正常的月事。 吞回自己不愿吃药的话。 她点了点头:“那便有劳陈太医了。” 宝华居的事被暗卫不差一字的汇报给了裴知宴。 裴知宴面上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只是,想着太子妃竟出乎意料的,给林今絮膳食之中下的不是辟子药。 裴知宴手上紧握了一下。 他倒是想知晓,正院,又有什么新的鬼主意了。 第107章 花园1 这些日子,没有正院的叨扰,裴知宴也忙于政事,只有李侧妃偶尔会带着小郡主来宝华居做做客。 林今絮的小日子可谓是悠闲地很。 只是当底下人通传,说许慈欢再一次求见之时。 林今絮面上闪过一丝厌恶。 还未等她开口说话,松萝便冷哼了一声:“承徽说过了不见就是不见。若是许昭训心慈,那便在外边候着吧。” 林今絮瞧着松萝那忿忿不平的面色,哑然失笑。 松萝发觉了林今絮的动作,方才的趾高气扬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她面色闪过一丝红晕,挠了挠头,极为不好意思。 “主子可是生气了,奴婢擅作主张?” 林今絮摇了摇头,笑道:“怎么会,松萝这般做极好。” 自从她从湖州回来之后,被裴知宴赐居宝华居之后,东宫中就盛传她恃宠而骄的话。 尤其是她与太子妃一道入了宫后,只有林今絮一人被太子抱了回来,而太子妃却显而易见被太子迁怒,如今都还在正院之中,未曾踏出一步。 如今松萝只不过落落许慈欢的面子。 若是外人再怎么说她们宝华居,也做不过是那几句翻来覆去的话。 闹不出新意,林今絮也不甚在意。 况且,这不过是对着许慈欢,换做是林今絮自己,也是同样的做法。 林今絮打了一个哈欠,懒懒开口:“今日小厨房又送来些什么了?” 松萝一下就把方才许慈欢的事情抛之脑后了,她叫小丫头把午膳都端了进来,摆满了一桌。 自从林今絮住进宝华居之后,便是连小厨房的人都上心了些。除去正餐时候顿顿都是她喜爱的吃食,便是两顿的甜点小食,也个个都是翻新的花样。 等林今絮用晚膳擦过嘴之后,看向外边的天,暖洋洋的。 正值初夏,还未有仲夏时候的炎热,也比春日时少了些雨水。 松萝一瞧见林今絮的神色,便知晓,她想出去走走了。 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外边便来了个侍女。 林今絮定睛一看,是平日侍奉在李侧妃身边的丫鬟抱月。 忙叫人迎了进来。 抱月面上带着笑意,先利落地给林今絮行了个礼,才说明自己的来意:“林主子,今日咱们小郡主闹着要去花园里玩,侧妃娘娘着实有些招架不住了,便请您也一道去坐坐。” 林今絮脸上也同样闪过一丝笑意:“当真是好巧,方才本主还在想要请牧夷姐姐一道出去走走呢。” 牧夷是李侧妃的名儿,她们二人交好之后,李侧妃便没有再让林今絮生疏地称呼她为侧妃了,而是直唤她的名字。 林今絮想了想,看着桌上摆着尚未用过的糕点,唤了松萝:“将这些放进盒子里一道带过去吧,这里边还有小郡主爱吃的芙蓉糕呢。” 抱月瞧见也是一笑:“林主子果然疼小郡主,便是连小郡主爱吃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难怪小郡主尤其喜欢林主子。” 林今絮勾起了唇角,却没有再说什么。 等她收拾好了之后,松萝也将糕点全部放进食盒之中了。 林今絮看了松萝一眼,微微有些出神。 松萝眨巴了一下眼睛,开口问道:“主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东西忘带了?” 林今絮这才想起,开口道:“把风筝带上吧。” 小郡主正好是爱玩闹的年纪,带上风筝,也够她玩上一个下午了。 抱月也同样想到了这一茬:“那奴婢便代小郡主,谢过林主子了。” 宝华居离花园并不远。 夏日午后,丛林中的花开的茂密,一朵朵争奇斗艳,便叫满园都亮堂了起来。 小郡主正在花丛之中扑蝶,身边站着好几位侍女,小心翼翼地守着,生怕小郡主出了任何差池。 而她的亲娘,李侧妃,却只拿了一把蒲扇,笑面盈盈地在一旁看着,眼神之中尽是温柔。 见林今絮到了。李侧妃站起身来迎她:“妹妹来了。” 林今絮行了个礼:“牧夷姐姐。” 李侧妃招呼着让她坐下,林今絮侧过头去看,便见着小郡主眼中神采熠熠,便是连母妃都顾不上了。 李侧妃随着林今絮的目光一道看过去,开口:“还是容儿说让我来喊妹妹的,说是花园之中的花开的艳丽,等下个月,便只剩下闷热了,便是门都不爱出。” 林今絮一笑,叫松萝将木盒端上来。 “这是小厨房送来的绿豆粥,解暑倒是极好。等小郡主玩累了,休息时候喝一些也好。免得太过劳累,毕竟这天气,若是热着了,也得难受好一会儿。” 李侧妃想了想,点头:“还是妹妹细心,我这个做母妃的都给忘了。” 二人又随意聊了一些,小郡主那儿扑了一蝶,只是她手脚都短短的,便是蹦起来也蹦不得多高。 侍女想要抱她起来,却也只见她嘟着嘴一脸不情愿。 玩腻后,小郡主这才发现自己最喜欢的香香的林姨姨来了。 她一下就将手里扑蝶的小网子递给身侧的侍女,就迈着小短腿往亭子里跑。 林今絮正与李侧妃聊得正起劲,忽然,就感觉腿上有个软软的身子扑了过来。 她神色微微一愣,没有回答李侧妃刚才说的话。 李侧妃见林今絮脸色不大对,刚想问些什么,便见跟着小郡主的侍女也一道入了亭子中。 如此一看,李侧妃又如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却只能调笑道:“看起来容姐儿黏你,可比我这个母妃要黏糊得多呢。” 林今絮脸上闪过一丝的窘迫,却还是弯下身子来,替小郡主擦了擦脸上玩的汗。 林今絮开口问:“小郡主可累了?要不要用些糕点,再去玩风筝?” 小郡主歪着头看她,声音瓷瓷的:“糕点?风筝?” 林今絮见李侧妃也投来探究的目光,就让松萝把方才见着小郡主在玩扑蝶时,收起来的风筝又拿了出来。 “放在库房里久了,想着小郡主兴许会喜欢,便拿了过来。” 小郡主眼前一亮,一下就跑去了自己亲娘的面前,摇晃着她宽大的衣袖:“容儿要玩风筝!” 李侧妃惯是宠爱女儿的,刚要应下,便听有人插了话。 “如今午后酷热,小郡主放风筝,不怕伤了眼吗?” 李侧妃闻言皱了皱眉,抬起头来更是一愣。 她下意识看了林今絮一眼,见林今絮垂下眸子来显然是不想多说什么。 于是,李侧妃兀自开口:“许昭训怎么来了?抱月,怎么不见你通传?” 许慈欢一听她的话,便知道在暗中说自己呢,脸上顿时不好看了起来。 她瞥过一眼林今絮。 若不是她久久不见自己,自己又怎么会大热天的跑来花园之中! 蚊虫多得她都要烦死了! 第108章 花园2 林今絮面上没有其他的表情,只自己端起绿豆粥,喝了一口。 绿豆粥是由小厨房那儿冰过的,再送上来的。 如今她们在亭子里待着,又喝了绿豆粥,便是连脸上的妆容都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的。 却是许慈欢,一脸的妆,仔细一瞧,却几乎花了大半。 许慈欢见自己盯了林今絮许久,她却瞧都不瞧自一眼。 许慈欢咬了咬牙,将愤恨都藏在了心中。 她这才想起来要请安一般,朝着李侧妃与林今絮盈盈一拜。 “侧妃娘娘安,承徽安。” 李侧妃颔了首,却没有叫她落座。 毕竟殿下从湖州回来之后,除去升了林今絮的位份,同样还降了许慈欢的。 虽然外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以李侧妃对太子殿下的了解。 怕是殿下在替林承徽出头呢。 如今自己女儿喜欢她,李侧妃自然是以小郡主为先的,自然是多加亲近林今絮,站在她那一边的。 于是,李侧妃开口:“夏日闷热,这绿豆粥只有三份,本宫便不招待许昭训了,还请许昭训自便才是。” 李侧妃这已经是在明晃晃的赶客了,便是连林今絮听到李侧妃的话,也稍稍惊讶了一下。 毕竟在她看来,李侧妃惯是不喜欢掺和这些后宅女人间争斗的琐事的。 但这可是第一回,李侧妃站在了她这边。 林今絮确实不想和许慈欢多说些什么,如此的做法,林今絮获利,倒是看向李侧妃时候,眼神之中都带了些感谢。 可许慈欢仿佛是没有听懂她的话一般,笑了笑开口说道:“无事,妾身也不爱吃这些甜滋滋的东西,只是小郡主着实可爱,妾身可想多亲近亲近了。” 林今絮自认为认识许慈欢多年。 她一贯自诩为高门小姐,从来没有这般行径的时候。 林今絮听着她的话,也不由得眉头一皱。 何况是方才已经开口赶客了的李侧妃。 李侧妃没有想到许慈欢竟然如此厚脸皮,想要赖在这不走。 她向来柔软的面色,如今也带了薄薄的不耐烦。 就在许慈欢蹲下身来,想摸摸小郡主的头时。 小郡主瞧了她一眼。 她不懂的大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只是这个姨姨,面上青青红红的一片,就连身上都隐约带了些汗味。 小郡主皱着与裴知宴有着几分相似的眉头,往林今絮的身后钻。 她捏着小小的鼻子,瓷瓷的音顿时响彻了整个亭子之间。 “林姨姨,她臭!” 小孩子童言无忌,却惹得大人一阵笑意。 李侧妃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她略带揶揄地看向许慈欢。 许慈欢没有想到小郡主竟然会这么说她,平日里在众人面前伪装得极好的她,也不由得黑了脸。 林今絮自然察觉出来许慈欢对小郡主的厌恶。 她伸出手来,护在了小郡主的身前,还是她回东宫之后头一回和许慈欢开口说话:“小孩子童言无忌,你如此计较又何必呢?还是回自己屋子里吧,夏日本就炎热,你…” 林今絮突然卡壳了,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提醒,许慈欢身上确实弥漫了些汗味。 她原本算是好心提醒许慈欢,可许慈欢却只认为她是在笑话她。 脸色黑了一片,连声音都是一板一眼的:“不过是不乐意妾身在这叨扰两位主子,那妾身便告退了,免得招人厌烦。” 许慈欢说完之后,扭头便走。 林今絮看着许慈欢的背影,没有忍住,投给了李侧妃一道无奈的眼神。 李侧妃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也不太好多说什么,只是看向躲在林今絮身后的小郡主时,有些哑然失笑:“有些人呐,还是得听真话才好。” 林今絮知晓她是有些生气方才许慈欢的不识抬举。 只是这事由她起的,若不是林今絮多次不见许慈欢,她也不至于失了分寸,来花园里堵她。 如此一来,便是林今絮都失了再在花园里玩的心思了。 松萝拿着扇子,替林今絮轻轻地摇。 日头愈发的大了起来,便是林今絮的脸上都染上了一阵绯红,额间的碎发随刮过的风轻轻起落。 林今絮看着饶有兴致的小郡主,起了身:“如今在这坐着,都有些犯困了,小郡主兴致还高着,妾身便不打搅姐姐和小郡主了。” 李侧妃也看出来了林今絮是因为方才许慈欢的事有些愧疚,她叹了一口气:“又不是你的错,何必呢。” 林今絮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看向小郡主时候,眼神里却带了些温柔。 许慈欢对她与李侧妃如何,她管不了。 但是若是许慈欢记恨上了小郡主。 她是知道许慈欢的狠辣,对她尚且都能够想置于死地,若是她今日因此记恨上了小郡主。 日后小郡主出了什么差错。 便是林今絮都会后悔今日的行径。 只是这般危言耸听的话,林今絮自然是不会同李侧妃说的。 她只开口:“放心吧姐姐,与她没有干系,只是今日却是困了。” 林今絮说着,还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最近日头好的时候,总是犯困,夜里却还是睡得着,新奇的很。” 李侧妃想了想:“夏日里犯困也正常,只不过若是久了,也得叫太医来把把脉才是。” 林今絮点了点头。 上回陈太医替她抓的药,如今还在吃呢。 只是这话不方便同李侧妃说,只道:“放心吧姐姐,我省得的。” 二人行了个礼,林今絮便将糕点和绿豆粥留下后,便带着松萝回去了。 一路上,松萝都替林今絮遮着阳。 嘴里还念叨着:“怎么方才咱们出来时候不觉得,回去时候才觉得热了。一会儿晚上给主子都加几个凉菜才好。” 林今絮便听着她说,思绪却飘远了,只在松萝问道她话时,才笑着回答:“都可。” 来的路只觉得走得快,回去的路却觉得漫长无比。 尤其是,当林今絮与松萝瞧见宝华居的牌匾之后。 以及,站在门口的人。 是许慈欢。 第109章 有求于她 是许慈欢。 林今絮一愣,侧过头来看向松萝。 不出意外,松萝面上也闪过一丝诧异。 她开口小心翼翼问着林今絮:“主子,要不咱们先别回去吧。” 还怕惊扰到前边的许慈欢发现她们,松萝这话都说的轻声极了。 林今絮皱了皱眉头,她原本第一反应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毕竟都在东宫,若是许慈欢有心,总是能见得到她的。 躲过一次两次还好,这么些年住在同一屋檐下,总不能多她好几年吧。 林今絮摇了摇头,拒绝了松萝这一想法:“不必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是要瞧瞧,她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松萝见林今絮已经决定了,便不再多说什么。 只在快要到宝华居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林今絮瞧着,便见许慈欢像是受了什么惊吓,险些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许慈欢听见身后的声音,转过身来,果不其然看见了林今絮与她旁边的松萝。 许慈欢向来不将林府的丫鬟放在眼里,便是如今林今絮成了承徽,她只为昭训。 许慈欢也只能不甘不愿地俯身:“承徽安。” 林今絮既然见她了,自然不会再平白搓磨她。 只淡淡颔首:“起吧。” 她率先一步,略过许慈欢,便往宝华居里走。 许慈欢见状,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却被守门的嬷嬷一下拦了下来。 “诶!” 许慈欢傻眼了:“林今…林承徽!” 林今絮顿了步子,转过身来,看着许慈欢瞪大的不甘心的眼。 她这才开了口:“放她进来吧。” 许慈欢愤恨地瞪了那嬷嬷一眼,跟在林今絮身后,进了内室。 她这是头一回来宝华居,一踏入内殿,便瞬间被迷住了眼睛。 安南侯府只不过徒有一个侯府的名儿,内里如何,便是外人不知晓的。 许慈欢先前虽见过些好物件,可如今踏入了宝华居,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太子对林今絮的宠爱。 她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妒嫉,却想着今日是有求于人,便硬生生地将这一抹妒嫉给压了下去。 林今絮不愿她留这儿太久,便开门见山:“来寻我,究竟是为了何事?” 许慈欢见到她后反而不着急了,只开口说:“如今表妹见着我了,便是连一杯茶都吝啬了吗?” 林今絮听见这话,只淡淡地盯着她。 许慈欢被她盯着久了,下意识咽下一口唾沫。 她这原先性子懦弱的表妹究竟哪里去了?怎么进了东宫性情大变样不说,便是如今,盯着人久了,还叫人发怵。 只是许慈欢不愿意叫林今絮看轻了她,只死死挺直着脊背,一副没有被林今絮眼神震慑住的样子。 林今絮偏移过眼神来,只淡淡吩咐:“既然许昭训想要喝茶,那便呈上来吧。” 等许慈欢刚放茶入口中,面上便带着些不悦。 “这是什么茶?怎么这般的苦。” 松萝刚要出头说些什么,便被林今絮给拉住了。 她淡淡一笑:“夏日酷暑,喝一些这个,排汗解腻。” 许是想起了方才小郡主说过的话,许慈欢的面色算不上好看。 她想了想,还是一口将面前的茶一下灌入了腹中。 确实是如林今絮方才说的,解了酷暑,便是身体都舒坦了一些。 如此一来,许慈欢倒是对面前这难以下咽的茶有了些许的好感。 许慈欢看向林今絮,她自然是没有忘记自己本行的目的。 前几日兄长递信给她,没有问她为何降位一事,却问及了林今絮与裴知宴在湖州的行径。 许慈欢最初还颇为不满,但细看了之后,便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听闻太子在湖州时,便将湖州贺太守满门都带回了京城中。 原本这买卖官员一事,还有大皇子在面前撑腰,才叫底下人如此的气焰嚣张。 谁成想,太子竟反其道而行之,在他们尚未察觉之际,将那些落了榜的寒门生一个个搜罗了起来,整理出了证据,直接送到了陛下的桌案之上。 陛下大怒,作为帝王,他虽无所作为,但在位期间,风调雨顺,从未出现过如此大的纰漏。 于是,这一回龙颜大怒,殃及池鱼。便是许家在其中,也遭了殃。 若只是牵扯到了这一事都还好,毕竟有爵位伴身,许家也不过是收了几十位贵族子弟的银两。 但坏就坏在,这银两用在了何处。 书信之中,许慈晖遮遮掩掩并没有告诉许慈欢具体的事。但许慈欢眼皮子却一跳,她已然猜到了,这是一桩了不得的大事。 接到家中书信的这些日子,许慈欢都已经跑了书房好几回了,却连殿下的面都没有见到! 许慈欢无法,只能跑来林今絮这儿,希望她能看在她娘也姓许,从安南侯府走出来的份上,帮许家一把。 若是… 若是林今絮不愿。许慈欢想着当初林今絮与许慈晖的书信往来,心都凉了半截。 她本来想用这个来最后扳倒林今絮,没想到,竟然要为了许家擦屁股! 许慈欢看向如今面容红润,一瞧便是被男人滋润多了的林今絮。 她眼底闪过一丝妒嫉,斟酌着开口:“表妹,许家如今需要你帮忙了。便是看在姑母的份上,你也且听我把事情说完,可好?” 林今絮原本听了第一句话,便想将她赶出去。 许家,她有什么能帮许家的。 况且就算是有,她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了,还要让她帮忙? 简直是痴人说梦! 林今絮咽了咽将要溢出来的气愤,开了口:“你且说说,是什么要我帮忙的?” 许慈欢瞧了一眼周围。 宝华居内殿侍奉的丫鬟除去近身伺候的松萝,还有两人。 林今絮看懂了她眼底的意思,摆了摆手:“其他人都退下罢,松萝留下。” 许慈欢见其他侍女走了,又瞧了一眼松萝,刚想开口说什么。 就见林今絮说:“松萝如何不知晓我们之间的事情,让她留下。” 许慈欢只得将话吞入腹中。 她看向林今絮,开口便说:“我想让你劝劝太子爷,莫要追究这买官赃款的去向了。” 第110章 告状 许慈欢这话一出,林今絮瞬间愣在了原地。 她哑然失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许慈欢:“你又是如何认为,太子殿下在这般大的事情上,能听我的?” 许慈欢却异常的执拗:“我知晓你的本事,若不是你,我又如何会连降两级,受尽屈辱!” 林今絮冷眼看她:“这是你自己做的孽,怪不得别人。” 许慈欢急眼:“你!” 她扶着桌子手上动作捏紧,喘了几口气。 许慈欢终究还是想起来自己今日来宝华居的目的,绝对不是要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上再和林今絮吵了。 如今的林今絮,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软弱无能的小表妹了。 她背后站着太子殿下,那个位高权重,还极为护短的男人。 许慈欢忍了忍,咽下了所有的不甘。 “先前的事我便不必再提了,只是。”许慈欢抬起头来,目光里带着些警告:“别忘了,你可有把柄在我手里捏着呢。” “把柄?”林今絮笑了:“什么把柄?” 许慈欢没说话,她稍有顾忌地看了松萝一眼,终究是没有将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但林今絮瞧着许慈欢的脸,便知晓,她心中究竟在想着些什么了。 林今絮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反而开口:“如果你这几日来宝华居找我,是为了这档子事,那日后也不必来了。” 许慈欢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又见林今絮说。 “太子殿下的事,尤其是政事,我不会掺合。许府不过是我母亲的娘家,但…这些年来但凡安南侯府记挂着我娘,记挂着林家,我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林今絮冷眼看他:“况且在回京的路上,兄长可是跟我说过,许家表哥做的一些好事呢。” 林今絮说完之后,面上恢复了漠不关心的神色:“若是急于想给许家的事善后,我倒是觉得,你先查查自己家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说吧。” 想用她当初脑昏和许慈晖的事来威胁她。 倒是要看看,许家还能撑多久。 许慈欢在林今絮这儿碰了一鼻子的灰,见林今絮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她咬了咬牙,只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若是那事捅到了太子殿下那儿,你倒是要看看,殿下可还是会像先前一般对你。” 林今絮笑了:“松萝,送客。” 许慈欢扬了袖子,落了句:“不必。” 扭头就走。 将这一尊大佛请走之后,林今絮也松了一口气,连给自己灌了两杯茶。 松萝却听得云里雾里,简直跟猜谜语似的。 她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看向林今絮,有些好奇地问:“方才那许昭训说的,是何事啊?” 林今絮伸手,弹了一下松萝的额头。 松萝吃痛,捂着自己脑门。 林今絮这才开口:“莫要多问,这些小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只是松萝却带着微微的不信:“果真?” 她方才被许慈欢说的,“若那事捅到太子跟前去。”给惊住了。 松萝是想不到,自家主子究竟有何事捅到太子跟前,会叫主子得了殿下厌弃的。 毕竟,就不提殿下给自家主子的殊荣了。 便是她为数不多见着殿下的时候,殿下对自家主子那股子紧张劲,便是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殿下对宝华居的看重。 “果真。”林今絮的声音仿佛带了魔力,一听便叫她心绪平稳了下来。 松萝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奴婢自然是信你的!” 她又看许慈欢方才喝过的茶盏。 松萝皱着眉头,捏着鼻子,将那茶盏用两根指头捏着,丢了出去。 “哼,让她来威胁主子!这茶盏,咱们不要了!” 林今絮瞧见松萝这一副活宝的样子,顿时哑然失笑,不过这还是她亲自惯出来的,便是如今,也舍不得苛责。 “好好好,反正如今咱们宝华居好东西多的是,这茶盏不要便不要了。” 屋内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将方才许慈欢来时候的晦气给冲得一干二净了。 便是连白芷从外边拿回份例的时候,瞧见屋子里的热闹时候,都有些疑惑。 “主子这是有什么好事了不成?如此热闹。” 松萝挑了眉:“如今进了宝华居,日日都是好事,怎么就不能热闹了。” 白芷哑然,只能应承着松萝的话:“松萝说的不错,便是奴婢多嘴了。” 她笑面盈盈将手中的东西端过来,放在桌面上:“这是总管那边分来的锦缎,主子夏日的衣裳不多,如今也得开始做起来了。等过段时日热了,可就来不及了。” 林今絮想了想自己一橱柜的衣裳,却罕见的没有反驳。 毕竟她可是爱美的,又如何不想要更多的衣裳。 只是,想到橱柜里的衣裳。 林今絮突然想起了那日在书房内,裴知宴低头埋在… 她脸突然红了一片。 松萝见状,稍有些惊讶:“主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身子有些不利索?” 林今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她摇摇头,尽量平稳了自己的呼吸。 “我在想,这些绸缎,裁剪一些做里衣吧。” 林今絮不提还好,一提,便是白芷也开了口:“是奴婢们没有想周全了,这段时间,主子的里衣都有些紧了呢。” 林今絮脸又是一红,她似是嗔怪地瞪了白芷一眼,怪她什么都直接说。 白芷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的,只觉得,难怪殿下愈发疼爱她家主子了呢! 几人商量着决定好这一批绸缎的去向后。 松萝瞧了瞧林今絮,没注意到她们这边。 她便拉过了白芷,说了方才许慈欢来宝华居威胁她们家主子的事。 白芷比松萝稳重一些,便是当场知晓了,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叮嘱松萝。 “可莫要往外说了。” 松萝虽平日里跳脱,但对待这种大事,自然是听主子命令的,一脸严肃地点头。 白芷瞧了一眼似乎丝毫没有受影响的林今絮。 只小声同松萝说:“主子怕是有自己的想法,咱们便不必多说了。” 松萝随着白芷的目光,一道看向了林今絮。 见林今絮还在摸着那几匹绸缎,两腮如粉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松萝点头:“好!” 如她们所料的,林今絮自然是想到了如何应对这回许慈欢同她说的事—— 在傍晚裴知宴来到宝华居时候,她拉着裴知宴,把今日许慈欢同她说的话,掩去了那些个威胁的话语,其他都一并说了。 第111章 交代 裴知宴瞧着面前有些胆怯的小承徽。 听着她同自己说的话。 裴知宴第一反应是有些怀疑的,可看向林今絮的眼睛,裴知宴却已经完全信了。 林今絮若是不喜欢许慈欢,有万般的理由能来她这儿告状。 而不是说一些涉及政事上的事。 裴知宴觉得,自己对林今絮还是颇为了解的。 他沉声说道:“若是许氏日后再来找你,或是挟表姐妹之情,你都不要理她,可知晓?” 裴知宴如今面色板正,像极了当初尚在闺中对待小姐们严肃的夫子。 被他这么一瞧,林今絮的腰板都挺直了些。 她同样的一脸严肃,点了点头:“殿下,妾身知晓的。” 听到了林今絮的保证,裴知宴面上的冰霜便一瞬间殆尽了。 他面色有些柔软:“过段时日东宫野更热了些,孤已经交代了底下的人,先紧着你这儿的冰。” 林今絮听言一愣。 且不说上边还有太子妃呢,便是李侧妃处还有个小郡主。 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东宫之中先紧着她这儿用冰的。 她刚想开口推拒。 裴知宴便已经想到了她要说的话:“太子妃处断不会有人少了她的,李氏那,除去她原本侧妃的份例,还有容姐儿那的。” 他一顿:“只有你这儿,是孤的特例。” 若是单说承徽的份例,用冰可是得紧巴巴着的,怕是下午每日只用一个时辰便没了。 若是他不交代好,也怕底下的人以次充好。 同样是一桶冰,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和化了大半桶水的,可是差别甚大。 若不是裴知宴今日下朝时候听着身边之人的窃窃私语,说是家中冰块不够用之事。 裴知宴都不会想到这一层。 只是林今絮却不知晓裴知宴明明日日忙碌,却还是连宝华居的用冰一事都记挂上了。 林今絮抬头看向他的时候,眼底都带着羞怯与欣喜。 裴知宴方才不过是随口一提,却被自己心尖尖上的美人儿如此一盯着。 裴知宴瞬间有些心猿意马。 林今絮察觉到了他眼神之中微妙的变化,她檀口微张,刚想拒绝。 却听裴知宴已经开了口:“备水,孤要沐浴。” 外边的人听见了里边太子爷的命令,自然是马不停蹄的准备着。 林今絮站在一旁看着小丫鬟与小太监来来回回的跑。 等到了准备好的时候,林今絮刚想退下。 却听裴知宴自里面开口:“絮儿,进来。” 林今絮瞪圆了眼,她快速瞥了一眼屋子里伺候着的侍女。 却见侍女们低着头,仿佛什么声音都没听见似的。 而隔着一道屏风之后的裴知宴,却是不满意她多时未回答。 提起步子就要往外走,想逮她过去。 林今絮抿了抿唇,在裴知宴要出来之际,林今絮开了口:“都出去吧,殿下这儿有本主来侍奉。” 侍女们低头,捧着手里的东西就退下了。 林今絮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 好在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下午时候她又吃了些糕点。 如今也算不上饿。 只要裴知宴不闹太久,那她… 林今絮一边想着,一边绕过屏风之后。 裴知宴已经踏进浴桶之中了,给她留下了一个宽大的背影。 林今絮盯着他肩头上的一处旧伤,只觉得脚下跟灌了铅似的,便是她怎么使唤都动弹不得。 裴知宴早已察觉到了林今絮来了,可半晌见她都没有动静。 裴知宴稍稍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来,他刚要转过头来。 便察觉到一双软若无骨的小手攀上来他的肩头。 就连裴知宴自己都没有发觉,在林今絮触碰到他的一刹那之间,方才拧得紧的眉心都松了开来。 他微微眯起了眼,任由自己靠在浴桶之中,假寐了起来。 林今絮小心翼翼凑过去瞧了一眼。 便见裴知宴眼底下稍稍有些乌青,放松下来的面色,也是一副稍显疲惫的模样。 林今絮见状,便一下收了方才起的旖旎之心。 随之燃起的,是丝丝缕缕的心疼,钻入她心尖的缝隙里,无处可寻。 林今絮抿了抿唇,从一旁拿过已经打湿了巾帕。 温柔地替他擦着后背。 裴知宴缓缓睁开了眼。 这些日子,因着皇兄的阻拦,他查案子的速度也是极其困难。 近日被父皇喊去了承华宫,便是因为那一买官之事。 此事兹事体大,关乎朝廷官员,更是关乎整个朝堂的命脉。 裴知宴只恨不得自己再忙一些,能给朝堂之上拔除多一些的蛀虫。 只是今日,父皇说的话,却如一记重钟,震得他头脑发晕。 陛下说,查办此事可以,但京中之人,莫要牵扯到。 裴知宴理解父皇的想法。 京城之中人人皆是姻亲,世家大族更是如此,裙带与亲缘关系牵扯不断。 牵一发而动全身。 裴知宴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父皇是好中庸之治,他却不同。 裴知宴再度睁眼之时,头脑一片清明。 他开口:“不用了。” 林今絮吓得一颤,以为自己手上动作太重了把人给弄疼了。 便是面上都带了几分紧张。 裴知宴转过头来时候,就是看到她这样一副样子。 像是被自己欺负了一样。 于是,裴知宴也只能将自己的声音放柔软了一些。 “把东西放了,站孤跟前来。” 林今絮听他的话,站在了他跟前。 于是下一刻,自己的手就被面前的男人握紧了。 男人的手掌宽厚,还隐约有几处薄茧,但被他炙热的手心握住,林今却并不反感。 裴知宴扫过她低垂的眼眸,只觉得如今的林今絮,又似第一回侍寝一般。任人摆布的小媳妇。 如此一想,裴知宴的眉皱得愈发紧了。 在林今絮紧张之时。 裴知宴开了口:“这些日子孤会很忙,不一定能顾得上你。” 林今絮一愣,抬起头来。 莫不是方才说冰的事,也是因为这个。 只不过裴知宴还没有说完话,林今絮自然是不会肆意插嘴的。 于是,裴知宴继续说道:“正院之事,你不必管,孤自然是会护你周全。只是若是些杂七杂八,孤这边顾不上的,你可以去寻李侧妃,她为人宽厚,孤交代了她多照顾你。” 林今絮乖巧地点头:“妾身知晓。” 裴知宴看着她如水的眸子。 忍了又忍。 没忍住,将人一下拉下水中。 方才还在听教训的林今絮傻眼了,却下意识揽住了裴知宴的脖颈。 只见裴知宴垂下头来,细细咬住了林今絮的耳垂。 沙哑地略带情-欲地声音响起。 “孤真放心不下你。” 第112章 出去玩 外边的白芷原本掐好时间想要提醒里边主子,需要换水了。 可里边传来的声响顿时叫她快要敲门的手给愣在了原地。 松萝见她愣住了,低声笑着,把她给扯了回来。 她略带揶揄地瞥了瞥内殿,颇有荣焉地,小声同白芷说。 “殿下可真疼咱们主子,你瞧,这不过是一会儿,便又…” 白芷也是尚未出阁的姑娘,听见里面动静之时也忍不住红了脸。 她嗔怪一般地瞪了松萝一眼,却毫无威慑力。 只小声说道:“你这话同我说说便好了,可别轻易说去外头。” 免得别的院子嫉妒宝华居,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松萝不蠢,自是知道这事情的利害的。 她点点头:“我自是知晓,不过是同你说说罢了。” 松萝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下,瞧着里边的动静怕是一时半会儿都不会结束。 于是,松萝拉过白芷在一旁,用只她们俩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你说,殿下这般宠着咱们家主子,是不是小主子,也快…” 这话可不是轻易能说的。 白芷眼睛一瞪,便叫松萝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最后的话都不敢说了。 松萝缩了缩脑袋,咽下一口唾沫。 只觉得白芷如今生气时候,倒是一脉相承了主子的。 尤其是瞪人的时候! 愈发的像了! 白芷只想敲开这傻丫头的脑袋,看看究竟有些什么。 且不说殿下还在里边,若是不个不注意,听见了她们说的话,便极有可能联想到主子。 那到时候,若让殿下迁怒于主子,她们可就糟糕了! 况且,就算是这话殿下没听见,或者听见了也只一笑而过。 但入了主子的耳朵里,岂不是也让主子难堪。 东宫的女人们谁不想有一个孩子。 可如今除了小郡主,东宫之外便再也没有孩子了。 这般压力如果给到了林今絮。 白芷都不敢想,日后主子该会有多难受! 这些话白芷没有全部同松萝说,只挑挑拣拣了部分严重的与松萝说了。 便是松萝,脸色都一白。 她不过随口一句话,竟然能引申出这般多的含义来。 吓得她一哆嗦,在白芷面前发誓不会再乱说话了,尤其是与殿下、主子,与东宫子嗣有关的。 二人在外边检讨着自己。 里边春意消散之后,林今絮只觉得身上有些冷,忍不住靠近那个发热体。 裴知宴将人搂入怀中,他闭着眼休息了片刻,便开口:“孤让她们进来,给你收拾收拾,如今虽然已经入夏,可你还在吃着药调养身体,莫要加冰气入了体。” 林今絮原本还想推辞,可事关自己的身体,她便不多说话了。 只点了点头。 陈太医不愧是太医院之中的翘楚。 林今絮不过吃了几贴药,就感觉下腹一阵生热,便是先前夏日里不爱出汗的毛病,都好上了许多。 如今虽离来月事还有一段时日,但是林今絮莫名感觉。 这回来了月事之后,也不会像之前一般的难受了。 想到这个,林今絮微微出了神。 裴知宴瞧着她滴着水的长发,开口唤了一声:“怎么了?” 林今絮瞬间回过神来,朝着裴知宴摇了摇头。 她总不能说是自己突然想到,若是这个月她还来月事的话,便是殿下这么些日子的努力,都白费了吧。 林今絮想着想着,眼底都带了一丝的惆怅。 只不过这一惆怅稍纵即逝。 等她起身穿戴好衣裳之后,就见裴知宴拿过松萝手中擦头发的棉布。 林今絮被他扶着双肩,都稍显有些坐立不安。 而裴知宴似乎没有察觉到一般。 这是他第一回给一个女人擦头发,细软乌黑如瀑布的长发披散在林今絮的身后,发尾处正滴着水。 裴知宴先将她的发尾包裹着,将上边的水吸了大半之后。 他才慢慢往上移。 林今絮通过铜镜,看见了其中并不清晰的,裴知宴的身影。 铜镜有些模糊,并不能清晰地看清人影。 但林今絮还是感觉得到,从铜镜之中透露出来的,是裴知宴少见的温柔。 她微微低下了头,殊不知,在裴知宴的眼中。 她侧脸晕开了一圈光影,湿发紧贴在面颊之上,长睫低垂,是说道不出的乖巧。 叫裴知宴一看,便心软了一片。 于是,裴知宴低下高昂的头颅,蹭了蹭林今絮的脖颈。 他说:“莫要挂心孤。” 林今絮一僵,而后又反应过来,她可从未说过挂心殿下之类的话语。 只不过,林今絮也乐得他能够这么想。 她低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林今絮只觉得奇怪,若是裴知宴当真只是事务繁多,今日又为何会这般反常地黏糊着她。 林今絮想了想,抬起头来原本想开口问他一些什么,只是刚抬头时候,便撞上了裴知宴的双眼。 林今絮瞬间不好奇了。 她抿了抿唇,细声道:“妾身饿了。” 裴知宴给她擦头发的手一顿,而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擦着。 林今絮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裴知宴吩咐下人的话。 按捺不住好奇,她转过身来,扯了扯裴知宴的衣袖,再度开口:“殿下,妾身饿了。” 没有用晚膳,还被裴知宴如此欺负了一道。 她如今腹中早已空空。 何况最近几日白日里闷热,只有晚上用的膳会稍许多一些。 如今裴知宴不让她吃东西,林今絮早已摸着肚子,不满地看向裴知宴了。 裴知宴停了手上的动作,摸了摸林今絮的头发。 嗯,已经半干了。 他对上林今絮略带谴责的眼睛,刚想开口,却见她默不作声将眼神给挪走。 自从回了东宫之后,就算他已经对林今絮有着别人都可见的偏爱。 林今絮却还是不同于在湖州一般,敢将自己的真性情显露。 裴知宴想了想,是他自己的缘故,叫她回了东宫之后就只把他当成殿下了。 于是,裴知宴突发奇想:“一会儿换上日常一些的衣裳。” 林今絮抬头,好奇他要做什么。 裴知宴开口:“带你出去逛逛。” 第113章 糖葫芦 “带你出去走走。” 此话一出,林今絮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果真?!”她有些不可置信,语气里却满是期待。 裴知宴垂头看她:“孤什么时候骗过你?” 林今絮摇头,她一下站了起来,却发觉自己只到了裴知宴胸口处一般高,就算是站起身来,看他时候也得抬头。 但如今,林今絮顾不得这些了。 先前还未觉得,在湖州时候还被裴知宴带出门玩过两三回,如今回了东宫,就算宝华居奢华,却也抵不过她想出去的蠢蠢欲动的心。 林今絮眼睛有些发亮。 她笑面盈盈地对着裴知宴:“多谢殿下!” 还未等裴知宴回答些什么,林今絮便扬了声音:“松萝,白芷!” 二位侍女原本就是在外边候着的,如今听见了林今絮的声音,自然是立马就推门进来了。 她们先是给两位主子请了个安,而后看向林今絮,听她的吩咐。 林今絮摸了摸自己的发尾,估摸着还有好一会儿头发才干,只是如今天已经黑了,便是她半挽着头发,也不算没有规矩。 于是林今絮开口了:“替我挑选一件衣裳,不要太打眼,料子也别是宫里赏下来的。素净为主。” 虽然不知道林今絮为何心血来潮想换一套朴素一些的衣裳,但白芷抬头,见裴知宴没有干涉。 便埋着头去寻了。 林今絮又看向松萝:“替我找个帽帷来。” 松萝一愣,反问道:“帽帷?” 林今絮朝她眨了一下眼睛,小声说:“殿下带我出去走走。” 松萝自然是欢喜自家主子能被殿下破例带出去的。 便是欢喜地跑去后头找帽帷了。 只是,还没有等她跑出多远,裴知宴就将人叫住了。 “松萝。” 这是裴知宴第一回唤林今絮身边侍女的名字,别说是松萝了,便是林今絮都稍稍一愣。 裴知宴仿佛没有察觉到她们的目光。 只嘱咐了一句:“叫小厨房上一些糕点来,给你家主子填填肚子。” 他话音刚落,林今絮的脸就是羞红了一片,便是松萝忍了下,还是没忍住,朝林今絮投来揶揄的目光。 因着是偷偷溜出去玩,裴知宴并没有带林今絮大张旗鼓地走正门,而是往偏门走了。 等林今絮上了马车,行到稍微繁华的路段时候。 林今絮的脸依旧是红扑扑的,脑袋晕乎乎,稍微有些不可置信。 裴知宴与她隔着坐,今日的裴知宴,穿着一身月白长袍,与身着蟒袍时候的显贵不同,也与身着太子常服时,那一身玄黑的冷凛不同。 今日的裴知宴,颇带了一些温润的气质在。 林今絮瞧了第一眼后,便都不敢瞧第二眼了。 他缓缓开口:“怎么不敢看孤了。” 林今絮面色一紧,便是手指都搅到一块去了。 她低垂着头,耳朵尖尖上都是绯红一片。 林今絮喃喃着:“没…” 只是觉得,今日的太子殿下与往日的大不相同,像极了…新婚燕尔时,疼爱妻子的新夫。 只是这句话,林今絮断然是不敢说的。 裴知宴瞧着自己这小承徽的脸色,也知晓,若是自己刨根究底,她怕是能钻进地里去了。 今日带她出来玩,是为了让她放松些,不怕自己。 裴知宴自然是不会犯蠢。 马车轱辘的滚动声尤为明显。 林今俗手指攀在栏杆上,压制着自己想要探出头去的想法。 如今是京城。 便只能眼巴巴地瞧着外边。 裴知宴将目光从手中的书卷,移到了林今絮的后脑勺上。 他低下头来,用昏暗掩盖住了唇角的一抹笑意。 这小承徽,着实是,叫人疼爱得紧。 京城夜市繁华,吆喝声更是此起彼伏。 林今絮规规矩矩地跟在裴知宴的身后,一双杏眼却忍不住地东张西望。 虽是入东宫不到半年,但裴知宴却觉得,她好似许久都未出来玩过了。 若是日后有时间,他也可以带她多出来走走。 这个想法一出,便是裴知宴都稍稍震惊了一下。 好在林今絮是跟在他的身后,并没有察觉到裴知宴愣神的举动。 “糖葫芦,糖葫芦~五文一串的糖葫芦嘞~” 吆喝声在林今絮耳边响起,听见糖葫芦,她便也忍不住自己了,一双眼睛就瞧着那商人处。 满满的渴望。 裴知宴见状,轻轻拧起了眉头。 这些路边上的吃食,也不知道干不干净,若是等会叫她吃坏了肚子… 裴知宴担忧的思绪一闪而过,可下一秒。 林今絮转过身来,鼓足勇气,拉住了裴知宴的衣袖,抬眸看他。 裴知宴顿在原地。 夜市之中高悬了无数的彩灯,玲珑剔透,栩栩如生。 可此时,裴知宴的眼中,只有带着亮光的林今絮的一双大眼睛。 裴知宴顿时泄了气。 罢了,就纵她这一回又何妨。 裴知宴看向身后的侍从,冷声吩咐道:“去买一串来。” 侍从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裴知宴的命令。 他长着一张凶脸,走到商贩面前的时候,商贩脸都白了,还以为自己是得罪了什么人。 却见侍从伸出手来,手里是一两碎银子。 “买你一串,挑个大的。” 商贩眼前一亮,急忙接住了那一两碎银子,塞进袖口里。 他仔仔细细挑了个最大的糖葫芦,递给面前的官爷。 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 林今絮在裴知宴身后,自然是看见了这一幅场景。 她笑脸盈盈地从侍从的手中接过了那一串糖葫芦。 放入口中轻轻咬了一口,山楂的酸涩与外表的糖衣相结合,林今絮塞得嘴里满满当当。 “多谢。” 林今絮说完后,便又往前走了。 而裴知宴却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方才的侍从。 侍从头顶都要冒汗了。 只在心里念:殿下呐,谁敢同您抢女人呢! 第114章 狸奴摆件 糖葫芦吃了有些腻人,林今絮吃了两个便有些塞不下了。 今日出门急,并没有将松萝与白芷带在身侧。 但这么大一串糖葫芦若是要一直拿着,也着实是有些麻烦的。 于是,林今絮骨碌碌转了一下大眼睛,看向就算身着月白长袍,依旧冷着一张脸的俊俏公子。 许是夜市之中的灯光不似白日,也或许是因为此处少有人认得她。 林今絮脚步都带了些轻快,跑到了裴知宴的身侧。 她戳了戳裴知宴的胳膊。 他转头看向林今絮,左眉一挑,似乎是在问她有何事。 林今絮拉着他的衣裳,叫他弯下一点腰来。 她在裴知宴耳边说:“殿下,您这一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京兆府的官员夜里来视察呢。” 怪正经的。 裴知宴没想到她拉着自己,是为了说这个。 裴知宴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可下一秒,他手里头却塞进来一个吃了一半的糖葫芦。 林今絮面上带了一坨绯红。 她原本是借着胆子才敢这么做的,但是等她塞完,又后悔了。 只能眼巴巴盯着裴知宴,有些担心他因此生了气。 好在裴知宴并没有说什么,他低下头来看了一眼这糖葫芦,林今絮还从他的眼中,瞧见了一丝无奈。 确认好了裴知宴不会怪罪她,林今絮的胆子便愈发的大了。 她拉着裴知宴的衣袖往旁边走,指了指那花灯。 “殿下可知道这花灯的谜底?” 倒是不是因为林今絮喜欢这些文绉绉的玩意儿,着实是… 她看上了这头彩。 是一排憨态可掬的猫咪瓷器。 裴知宴深深看了林今絮一眼。 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小承徽,竟然如此的… 幼稚。 裴知宴虽在心中腹诽了,但还是走上前去,看向那摊主:“这如何能得?” 裴知宴贵为太子殿下,要说是来这些小市集,倒真是头一回。 摊主抬头一看,便知晓面前男子非同寻常的身份了。他干着嗓开口,将规矩说了。 摊主瞥见了裴知宴带着帽帷的女子,见她身形窈窕,便隐约猜到了二人的关系。 既然是带女子出来,自然是会好好表现一番。 摊主眼珠子骨碌转了一下,便将先前少有人答出的灯谜给拿了出来。 这瓷器虽算不得名贵,但是还是有许多姑娘家因此驻足。 若是少了这个,他一时间也难以找到相似的。 总之,他就是不愿意叫裴知宴将这彩头给赢走。 瞧出了摊主在故意刁难,便是裴知宴身后的林今絮,都有些忍不住了想要站起来说些什么。 只是一只手攥紧了林今絮的手。 她垂眸一看,是裴知宴。 “踏花归来蝶绕膝。”裴知宴垂头一笑,扭过头来看向林今絮:“你可知是什么?” 此谜底是中药名,林今絮往日也不擅医,又如何能知晓这谜底是什么。 于是她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不知。” 见林今絮不知,那摊主面色一喜,伸手便想叫裴知宴递银子了。 “香附。” 摊主还未说什么,林今絮便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裴知宴隔着帽帷,点了一下林今絮的脑袋:“回去之后我替你找本书,叫你好好看看。” 林今絮努了努嘴,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而摊主面上虽带着不甘不愿,但还是将那几个小瓷器递给了林今絮。 “这位公子着实厉害,在下不得不服。” 裴知宴微微颔首,却是没有说什么,只交代了林今絮:“将这东西收拾好,自己想要的,莫要丢了。” 可等他们走时,忽然,摊主面前被丢了个荷包。 摊主望着他们二人的背影,打开荷包,竟发现里边是十两银子! 他一喜,扬声道:“多谢公子与夫人!” 林今絮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事,她只满脸新奇地看着手里新得的小玩具。 前世的时候,她便极其想养一只猫了。 但无论是在闺阁中时候,还是在进了安南侯府之后,这都是奢望。 更何况,如今是在东宫,林今絮便也没有开口提及这件事。 裴知宴见着她如此喜欢,倒是多嘴问了一句:“这般喜欢这小玩意?” 林今絮一愣,点了点头。 小小狸奴,憨态可掬,谁不喜欢。 但裴知宴却悟错了意思,只道:“那孤回去叫他们寻库房之中有什么精致的小玩意,都叫人送去你那儿。” 林今絮刚想开口拒绝,但是看着他认真,略带期望的表情。 林今絮将方才想说的话压了下去,点头看向他一笑:“那便多谢殿下了。” 晚市的灯渐渐弱了,不知不觉,林今絮便与裴知宴来到了河边。 京城之中气候较为干旱,四季分明,鲜少有河流。 此处是京城城内唯一一条穿城而过的小河。 林今絮还未走到河边时候,便瞧见了有许多的姑娘家在放花灯。 裴知宴瞧见身边人看得出了神,眉眼一软,开口问道:“可是想和她们一样,放个花灯?” 出乎他的意料,林今絮压根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反而面色凝重地看着面前一处地方。 裴知宴有些诧异,随着她的目光往那阴暗的一处看去,却只瞧见两个男子离去的背影。 林今絮抿着唇。 若是她方才没有看错,那两人,便是她那“好表兄”许慈晖,与原本该在东宫之中的戏子。 他们早在现在便勾搭上了吗?那这戏子,又是如何出东宫,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许慈晖私会的呢? 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林今絮的思绪。 “絮儿,在瞧什么?” 冷不丁被唤了小名,便是林今絮都感觉有些别扭。 她长睫轻垂,花灯之中倒映出来的光影洒落在她的侧脸之上。 裴知宴透过帽帷看着,只觉得增添了几分柔光,轻柔妩媚的很。 他伸手,将林今絮的帽帷摘下。 林今絮惶恐地如同小猫似的目光,与他相撞。 裴知宴笑了,另一只手握住林今絮的手。 “别怕,这儿不会有人认得你。” 而与此同时,阴暗处的许慈晖,侧身与身旁人交谈之时。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眼神微微眯起。 表妹? 第115章 表兄? 林今絮倒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许慈晖给发觉了身份。 她没了帽帷之后,只难受了一瞬,片刻之后便适应了。 许是因为裴知宴的气场太过于浓厚,便是身旁的百姓有意无意想打量他们时,都会震慑于裴知宴那周身散发的冷凛气场,不由地将目光挪走。 于是林今絮二人,因着没有了太多目光关注,便连心情都比方才要好上了几分。 夏日晚风拂过,林今絮半眯着眼。 若是没有方才恰好撞见许慈晖的背影,林今絮想,她这一次的出游便是完美无缺的。 方这般想着,忽然,面前一道身影便是让林今絮再度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怎么会是许慈晖,他方才不是从另一条道上走了吗? 林今絮脚步一顿,裴知宴有些不解:“怎么了?” 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见许慈晖走了上来。 他穿着一身浅蓝长袍,长发高高束起,只用一根玉簪插入其间,若是单看气质,便是文质彬彬的书生,书卷气极浓。 “殿下安,小主安。” 怕裴知宴不认得自己,许慈晖还开口报了家门:“微臣乃安南侯之子,许慈晖,见过殿下。” 许慈晖,这个名字裴知宴并没有印象,不过他却还是记得自己后院的许慈欢。 单看这两个名字,便已经猜出了他们二人的身份了。 裴知宴微点了头:“在外不必多礼。” 只是说完这一句话,裴知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眸子微眯。 既然许慈欢是林今絮的表姐,那这面前的许慈晖岂不是… 裴知宴想到了这一层关系,默不作声地看了一旁的林今絮一眼。 好在林今絮早已将看向许慈晖的目光挪开,面上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只是她心中的怒火与恨意几乎要翻腾了。 虽说上辈子,她已经替自己报了仇。二人同时葬身火海,抹去了前世的恩怨。 可让她如今还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对待许慈晖,将他当作表哥来对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况且… 林今絮眼眸低垂,掩盖住了眸色里的深沉。 上回他便叫许慈欢来传话,叫她帮许家一臂之力。 她拒绝了。 那所谓的威胁,林今絮笃定,他现在不敢拿出来。 可若是他之后敢拿出来公之于众了,林今絮也有办法叫他们许家,身败名裂。 想清楚了之后,林今絮的怒火慢慢平息了,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 便是偶尔间撞上许慈晖投过来的目光时,也能维系得体的笑意。 但裴知宴却想到了其他的事。 表兄妹之间结亲,在京城的权贵之中可并非少数。 便是裴知宴自己,他东宫之中的太子妃,也同样是他的表妹。 裴知宴浅浅打量了一下许慈晖,只觉得,他看向林今絮时候的目光,并不是普通的表兄看向表妹时候的样子。 裴知宴微微抿起了唇,脸上神色并不是太好看。 只是向来察言观色的许慈晖如今却没有发觉,裴知宴面上的神色慢慢阴沉了下来。 于是,在他再说下一句之前,裴知宴就将人给赶走了。 林今絮原本还以为他会在自己与太子面前乱嚼舌根子,却见他还没开口,裴知宴便将人给撵走了。 便是林今絮看向裴知宴的时候,都稍稍有些惊讶。 裴知宴全盘接收了林今絮投来的目光,只低头一笑:“怎么了?” 莫不是她还想和这个所谓的表哥多聊几句? 林今絮不知道裴知宴心里所想,但她也没有傻到乱说话。 她只状似不经意的开口:“我只是想着,表哥明年还与我哥一同参加春闱呢,怎么就..” 裴知宴听见这话,同样皱起眉来。 且不说春闱距离如今的时间也不久了,今日也不是什么节日,书院应当也没有放假。 便是单单说这春闱的重要性,鲜少有学子会在这个节点儿还出来乱逛。 林今絮只此一句话,便叫裴知宴对许慈晖便有了莫名的不喜。 好在林今絮也不愿意多提他。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好似时候不早了呢。” 裴知宴看向她:“玩够了?” 林今絮脸色有些红,低下头来“嗯”了一声。 她如何不知晓,今日可是裴知宴刻意来哄她的。 她扯了扯裴知宴的袖子,又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手里头的小玩意,慢慢绽开了笑容:“这几尊小狸奴,我很喜欢。” 见林今絮的笑,裴知宴也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好,那咱们,回东宫。” 只是在他们刚转身之际,突然,有一个身影快速的走过,一下撞到了林今絮,把她撞得退了两步。 就连手上的小狸奴,也摔碎了一个。 裴知宴将她扶稳了,眸色不明地看向匆匆离去的那人。 又低头问:“可伤到哪里了?” 林今絮摸了摸自己有些疼的胳膊,摇了摇头:“我无事。” 这道路这般的宽敞,便是裴知宴也不相信那人是不小心的。 他瞥了一眼自己身后:“去查。” 暗卫神出鬼没,便是林今絮还没发觉他站在身后,扭过头去时,人便已经走远了。 林今絮反握住了裴知宴的手:“莫要担心。” 只是,她垂着头,看向打碎了的小物件,眼神之中还是带着一丝可惜。 这东西,可是殿下亲自给她赢回来的呢。 裴知宴自然是看出来了林今絮眼中的不舍,他想了想,当场并没有说些什么。 只是等二人一道回东宫之后。 林今絮沐浴完出来时,桌上摆着的,便是一排与她摔碎了七分像的小瓷猫。 第116章 潜入东宫 等林今絮刚从浴室里出来时,裴知宴半倚着书桌,脸色昏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今絮看着他,忽然心里一紧。 裴知宴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烛光照映着他的右脸。 林今絮轻声问:“怎么了?” 裴知宴只看着她一会儿,却还是摇了摇头:“无事,孤方才不过是想到了政事罢了。” 他捏了捏眉心:“明日父皇派孤去封兆县一趟,太子妃和贵妃处,孤已经警告过了,她们不敢再为难你。” 裴知宴想了想,自己先前好像都已经交代过了。 于是,他只上前揉了揉她的脸:“自己好生照看自己,若是有事,学学上次这般,及时派人来找孤。” 林今絮看向裴知宴,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担忧。 明明是个太子爷,怎么三天两头的出京办事。 只是这活是陛下指派的,便是林今絮也不好置喙。 她只点了点头,叮嘱:“那殿下在外边,也得好生照看自己才是。” 裴知宴怕自己和林今絮黏糊太久,明日都不愿再出京办事了。 他颔首,收回了想要触碰她,却又缩回的手。 他转身走了,只是出了宝华居时候,林今絮还清晰的听见他交代总管太监的声音。 林今絮整个人歇了一口气。 她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垮了下来。 背对着烛光,她从袖口中拿出来了一张纸条。 展开。 是许慈晖写给她的。 “若不相助,恐林家难。” 林今絮想到了方才那个刻意撞她的人,心中不由升起来一道恶寒。 胆敢在裴知宴眼皮子底下给她塞东西,许慈晖怕是有这个胆子叫裴知宴查到他。 林今絮阖上了眸子。 裴知宴从屋内出去已经有一会儿了,但屋内的龙涎香气,却依旧溢满了林今絮的鼻尖。 不知怎的,林今絮只觉得自己喉咙里不甚舒坦。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将那一股恶心劲儿给压了下去。 她转身,将纸条放在蜡烛上,眼睛不眨地将它烧成了灰烬。 这辈子,许慈晖与许慈欢二人,休想再拿捏住她了。 外边白芷的声音响起:“主子,今日天色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林今絮垂头,看了一眼摆在桌案上的几个憨态可掬的小狸奴。 她面上重新扬起了笑意:“好,现在便睡。” 夏日的午后艳阳高照,好在林今絮这儿的冰足,便是屋子里都冒着丝丝的凉气。 殿下已经出京十日有余了,林今絮却只觉得是一眨眼的事。 这几日,她给家中修书了两封,第一封,先是给父母浅说了一下自己与许慈欢在东宫时的恩怨,叫母亲日后莫要再接许家的宴请了。 其次便是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在东宫的日子,叫他们莫要担心。 顺带提醒下母亲,这几日天干气燥,若是去拜佛,记得选其他时日。 林今絮记得,上辈子这段时间,宝华寺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而另一封,则是单独给兄长的。 兄长即将准备半年之后的春闱,自然是没有什么闲心。 林今絮只简单同他说了,许慈晖貌似和一个小倌儿有些不清不楚。 叫兄长若是和他单独走得近了,一定要万般小心。 林今絮只觉得,这辈子的许慈晖,像是更加张狂了。 与此同时,许慈欢那儿也收到了自家中寄来的信。 许慈欢打开后,却是一愣。 与先前的长篇大论不同,今日的信件只有寥寥几字。 她抬眸,有些不可置信:“你说,兄长约我在后山?” 递信的侍女垂头:“公子是这般同奴婢说的,小主。” 许慈欢只觉得头晕目眩,自己兄长何时这么大的胆子了!竟然敢只身擅闯东宫! 只是,这件事毕竟不好同外人说道,许慈欢便敛了敛面上的神色。 她将那侍女先遣走,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贴身丫鬟。 “红绯,怎么这些日子见你魂不守舍的?” 红绯一下清醒过来,她一张小脸白得吓人,却还是规规矩矩开口:“小主,红绯无事,只是许是昨日吃坏东西了吧。” 许慈欢如今心里装着事,自然没有太过于在意她,只含糊地嗯了一句,便开口:“一会儿陪本主出去一趟。” 红绯张张嘴,就在她刚想拒绝之时,看着许慈欢地脸,只能将拒绝的话吞入腹中。 “是,小主。” 夏日午后闷热,便是连小宫女都只想找个地方偷懒。 许慈欢一脸的燥热,但却无法,只能躲在假山之后,手中的扇子摇地勤快。 红绯面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她咽下一口唾沫,问许慈欢:“小主,世子可说了什么时候来呀?” 许慈欢一脸不耐,将团扇塞到红绯的手中,叫她伺候自己。 “我怎么知晓兄长的想法?” 她就算是对许慈晖有怨言,自然也不会当着红绯的面说。 只是... 红绯着实有些撑不住了,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便听见另一边传来了细细簌簌的声音。 许慈欢抬眸,眼睛一亮,三两步走上前去,却还是顾及这是东宫后院。 她拉住了许慈晖的袖子,一下将人扯了进来,还看向一旁的红绯,瞪她一眼吩咐:“记得,若是有人来了,定要快些提醒我们。” 说完之后,便都没有看红绯的面色,侧身便进了假山之后。 “兄长,你怎么进来的?” 许慈欢定眼一瞧,才发现,自己兄长竟然穿着了戏子的衣裳。 许慈欢的话卡在喉咙里了,她眼睛微微一眨:“这是...” 许慈晖没有跟她解释这么多,只开口:“可能让我见着表妹?” 他口中的表妹自然是林今絮,若是以前还好,可前几日正巧叫许慈欢从她那吃了闷亏。如今一提林今絮,许慈欢便跟吃了苍蝇一般。 许慈晖是了解自己妹妹的,一瞧她这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 许慈晖安抚道:“我找她,自然是不会让她好受的。兄长替你报仇,可好?” 许慈欢眼前一亮,带着期许:“果真?” “为兄什么时候骗过你?” 第117章 表兄 午后闷热,林今絮待在屋子里总觉得怪是不得劲的。 便连那一桶冰传过来的凉风,都叫她难受至极。 林今絮换了一个姿势靠在贵妃榻上,手里捏着上回裴知宴着人送过来的书卷。 裴知宴虽已经出去了近一个半月,但林今絮却没有太多的感觉。 毕竟她每日吃好睡好,便是有些不如意的,也总是会被冰雪聪明的小郡主给哄好。 可以说,这些日子里,小郡主来宝华居的次数,都比先前裴知宴来的要多上许多了。 只是今日,林今絮抬头看向白芷。 “怎么不见容姐儿过来?” 白芷张望了片刻,便见李侧妃旁的侍女进来福了福身。 “林主子,昨日咱们家郡主夜里贪凉踢了被子,今日便是有些闹不舒服呢,便不过来了。” 林今絮闻言皱了眉,直起身来将书卷随意搁在了一旁的雕花小案上。 她语气里带了些关切:“怎会如此呢?本主随你一道回去,瞧瞧容姐儿。” 还未等她起身,侍女便急忙开口:“主子不必,侧妃娘娘知晓主子您心疼小郡主,便让奴婢特意来同您说的,郡主如今已经没事了,就是犯困,还在睡呢。便是您去了也见不着她的。” 林今絮一听,便松了一口气。 她指了松萝去库房那些有利于孩子的滋补药材:“且带这些回去,让容姐儿好好休息。” 侍女也没有推辞,手中捧着三两个桐木盒子。 “那奴婢便代侧妃娘娘与小郡主,多谢您了。” 林今絮知晓她还要回李侧妃那儿照顾小郡主,便没有多留她了。 只是侍女方走,便听闻许慈欢旁边的红绯来了。 毕竟是许慈欢的贴身婢女,便是连林今絮都有些印象。 她皱了皱眉头,刚要开口说不见。 却见红绯直接闯了进来。 可她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便是林今絮也能发觉她如今的身子瞧着不是太好。 林今絮声音微冷:“本主没有让你进来,下去。” 红绯却扑通一下跪在林今絮的面前:“林主子,奴婢有话要同您说。” 林今絮眼神渐渐冷了,垂眸睨她,不做言语。 红绯挺直着腰杆,虽身子虚弱,但目光依旧坚韧。 林今絮抿了抿唇:“说,何事。” 红绯瞥了一眼周围看着她有些忌惮的侍女,心中有些酸涩,却还是按照世子方才同她说的话,转述给了林今絮。 “是同林少爷有关的,主子。” 林今絮脸色微微一变。 若是许家用她来威胁她自己,林今絮便是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她。 但…林家、兄长,是她唯一的软肋。 林今絮眼眸微眯,看向红绯的时候,带着窒息的冷意。 “你说,究竟与本主的兄长,有何关系。” 红绯不敢说话,只低垂着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抖的太厉害。 林今絮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她下意识想起了裴知宴。 但…… 她手慢慢收拢,指甲都快陷进肉里去了。 林今絮抬眸,嘴角慢慢扯出一抹冷笑来:“你家主子在哪?带我过去。” 松萝面色有些白了,是掩盖不住的担忧:“主子,奴婢替你去。” 林今絮瞥了一眼白芷。 白芷接收到了林今絮眼眸中的意思,垂下头来悄无声息地出了屋子。 林今絮将目光落在松萝的身上,她手心温热,拍了拍松萝的手背:“莫要担心,许氏她不敢怎样。” 林今絮这话声音虽不大,但在一旁的红绯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松萝张了张嘴,似乎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林今絮抬手给制止住了。 她无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今絮出了宝华居。 林今絮跟随着红绯的步子,来到了鲜少人在的假山一角。 林今絮哑然失笑:“怎么,你家主子这是嫌屋子里不够热,找我来这种地方叙旧?” 离假山之后还有几步路,林今絮的声音也不大,红绯有些担忧地看了假山一眼,突然上前来,握住了林今絮的手。 林今絮被她这一动作吓得一颤,刚要往后退一步。 就听见红绯说:“林主子,您千万可要担心。” 林今絮听着这话,眼皮子一跳。 她再次抬起头来看向那一处假山的时候,只感觉像是猛虎张开了巨口。 林今絮下意识地生出了退却的心。 只是,脚步刚要往后退,却被她硬生生止住了。 毕竟是表姐妹,她又如何不知道许慈欢的秉性,便是她这一次不去见她,叫她狗急跳墙了,让许慈晖胆敢对林贡溪做些什么… 林今絮不敢想。 上辈子因为她这个妹妹,已经让兄长被毁了。 这辈子… 林今絮抬起眸子,眼神之中闪过坚定。 她不会再让许家得逞了。 林今絮瞥过头看了一眼红绯。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提醒自己。 但… 林今絮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 她只轻轻开口,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若是以后有需要本主帮忙的地方,请尽管说。” 如此一来,在许慈欢身边有一个耳朵,便是比闭眼抹黑要好上太多。 红绯见林今絮,似乎是不打算听她的样子。 红绯一顿,也止住了脚步。 她身为许慈欢的侍女,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红绯伸出手来,一改了方才有些担忧的面色,面上满是冰霜:“林主子,请。” 林今絮没有再看她,抬起步子来,就往那假山后边走。 夏日炎热,假山石壁上的温度,仿佛能沁入骨头里的燥热。 林今絮深吸了一口气,踏了进去。 刚进去时候,林今絮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 只是下一瞬。 她瞬间屏住了呼吸,就连眼睛都瞪大了。 她嗅到了一股陌生却又极其熟悉的味道,熟悉得让她恶心。 果不其然,一个身着戏服的男子从林今絮身后走了出来。 他声音如毒蝎,扎得林今絮心脏骤然紧缩。 “表妹,好久不见。” 第118章 威胁 “表妹,好久不见。” 林今絮眸色冰冷,宽大的袖口之下,她控制不住得指尖发颤。 便是全身都如坠冰窟似,冻得她毫无知觉。 林今絮突然有些想吐。 “表妹,怎么看见我兄长都不说话的了?”许慈欢的声音一下打破了僵局:“我尚且还记得,年幼之时,还妒忌过兄长和表妹玩得近呢。但现在…” 许慈欢欣赏着林今絮发白的唇色,眼中闪过得意。 还是兄长有办法,这一出面,便让林今絮怕得如见鬼一样。 许慈欢心里极为舒坦,刚还想继续说一些刺激林今絮的话。 许慈晖却拦着了这个蠢妹妹。 “好了欢儿,你且下去,我有话同你表妹私下说。” 许慈欢瞪眼:“有什么话我不能听?” 这一下许慈晖没有说话,反而是不赞同地看着她。 许慈欢自幼便有些害怕自己这个说一不二的兄长,也不敢再反驳他。 只幸灾乐祸地看了林今絮一眼,冷哼一声走了。 完全没有前些日子求见林今絮不得,低三下四的模样。 林今絮也渐渐从前世的思绪中扯了出来,她动了动自己有些发僵的手指,抬起头来看向许慈晖。 在他还没有开口之时。 林今絮扯开嘴角一抹笑:“表兄,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许慈晖也只有一瞬间的出神,便立马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他长着一副文弱书生脸,举手投足之间也是规矩极了。 只是如今穿着一身浅白的戏子服,颇有些小白脸的样子在。 用林今絮后来醒悟的话来说。 许慈晖这一双桃花眼,看狗都深情。 难怪她上辈子能栽在他身上,连那名冠京城的前宰相千金也… 林今絮掩住了眼眸,突然想到,许慈晖的第一任夫人,那纤弱柔美的丞相小女儿,似乎去世的极早。 在与许慈晖结亲不到一年就… 正当林今絮出神之际,许慈晖的话一下就把她的思绪给扯了回来。 “却是许久未见了,表妹。”许慈晖走到了林今絮的身后,那双爪子就要往林今絮的肩膀上搭时。 林今絮侧过身一下躲过了许慈晖的手。 许慈晖却也不着急。 “若不是先前林家表弟也在躲我,表哥也不会如此大胆,来东宫找你。” 许慈晖叹了一口气:“表妹如今深得殿下的宠爱,与表哥那些情谊,如流水般消失不见了。” 林今絮扯了扯嘴角,有些意味不明看向许慈晖:“当初尚且在宫中之时,表兄便有那般的能力,使唤得了宫女来给絮儿送信。如今更是私闯东宫的后院,当真是好极了。” 林今絮这话里的阴阳怪气嘲讽力十足,许慈晖听了,眼神锋利,扫了她一眼。 他看向林今絮的时候,林今絮只觉得像是被一头毒蛇给盯上了。 “若是表妹能听欢儿的话,我又何必会冒这个险呢,絮儿——” 最后两字,许慈晖说的极为缠绵,就像他们是一对无瑕的璧人一般。 林今絮却只有无尽的恶寒。 她知道许慈晖喜欢的是男子,还闯进东宫之中诱逼她出面与他见面。 林今絮今日的午膳几乎都要吐出来了。 她抬眸,夏日炎热,何况是在石头环绕的假山之中。 林今絮只想喊人将他绑起来丢出东宫。 “表兄有什么事,不妨快些说。只是,若涉及朝堂,那您便自求多福。” 林今絮仰着头,毫不畏惧看着许慈晖。 “若是没有什么事,恕不奉陪。” 许慈晖听着林今絮的话,眼睛也微妙地眯了起来。 先前许慈欢几回回信,说是林今絮与之前不一样了。 许慈晖也只是看看就好,并没有当回事。 只是在那日在市集的时候,许慈晖看见了太子殿下身边的林今絮。 容貌娇艳,娇俏可人。 一瞬间,就让许慈晖想起了当初在许府时候,初次见到这位小表妹时候的惊艳。 许慈晖低垂着眼眸,看向林今絮因着愤怒而微红的脸颊。 他心中只道可惜。 若是他喜欢女子,定不会放过林今絮这般貌美,却又带刺的美人儿。 只可惜… 许慈晖的出神只在一瞬。 他今日既然冒险进了东宫,自然不会是和林今絮叙旧的。 于是,他开口,提了三个条件。 “第一,等殿下回来后,从他书房之中偷出有关许家的名册。” “第二,助欢儿侍寝一回。” “第三,让表弟晚三年入春闱。” 他这条件一个比一个离谱。 林今絮没有脑子发热,自然是不会答应他这些无理的条件。 她扯了扯嘴角,有些嘲讽:“表兄当真是看得起我,恕我直言,这其中的条件,一个都办不到。” 太子殿下对书房把控得固若金汤,唯一没有设防的,便是她了。 但林今絮可没有这么蠢,她好好的太子宠妃不当,帮许家做这些杀头的事? 第二个更是离谱,太子殿下宠幸谁,什么时候是她一个小小的承徽能够决定的? 而第三个… 更是让林今絮眼眸的墨色更重了。 许慈晖以兄长为由迫她来这里见他,还妄图让兄长晚三年再入春闱。 凭什么? 原本兄长便已经准备的妥当了,便要为了避开许慈晖夺这一年的状元,便再等三年? 简直做梦! 但许慈晖仿佛早就料到了她不会答应。 他慢慢悠悠地从怀中拿出三个东西。 第一件,是当初他们有情之时,林今絮给许慈晖写的信。 第二件,是绣了林今絮小名的香囊。 而第三件,却是一道文章。 第一个是在林今絮的意料之内,第二件,林今絮瞧的时候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可等到她看到第三个时候。 林今絮的脸色才轰然一变。 她认得出这是什么!当初兄长以才名被前太傅林大人收做徒弟了三年。 若不是当初兄长年幼尚未成名,下诏狱的,也该有兄长的一份了。 而这…这是当初兄长在林大人处,二人一道完成的文述。 但是!林今絮敢保证,当初的一切文书材料,全部被一把火付诸一炬了。 又怎么会有漏网之鱼。 若是这东西被有心之人呈到陛下面前。 兄长这辈子的仕途,便完了。 林今絮的面色已然不如方才一般云淡风轻了。 她抬眸,死死盯着许慈晖:“这是哪里来的?” 第119章 有孕 许慈晖欣赏完了林今絮表情的变化。 他才慢慢悠悠将东西收了起来。 “表妹对影响自己声誉的东西,倒是不甚在意,而对表弟的却…” 许慈晖笑了笑,面上竟然闪过了几分的无奈:“若是欢儿有你对贡溪这般,我也不必…” 林今絮却恶心极了许慈晖拿他与兄长做比较。 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告诉我,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林今絮说着这个,脑海中却闪过。 绝对不能让自己特意派来的人发现许慈晖。 一旦他狗急跳墙,那兄长… 林今絮不敢细想:“你说的,我会考虑,只是,最后一个东西,给我。” 林今絮伸出手,瞳孔漆黑看向许慈晖,一字一顿:“若是你给我,我保你安然离开太子府,否则…” 这时候,许慈晖的面色才有了丝丝的变化。 他似乎是第一次看见林今絮一般,就连目光之中都带着林今絮有些看不懂的深意:“看起来,表妹如今也是愈发的厉害了。” 竟然早就安排好人,来堵他了。 许慈晖冷哼一声:“怎么,表妹认为我既然进得来,还出不去吗?” 林今絮面色没有变化,只说:“表兄可以试试。” 许慈晖眸色闪动了下,倒是第一次直起身子来,正视这个小表妹。 林今絮没有许慈晖想象中的闪躲,反而丝毫无畏地迎上了许慈晖的目光。 许慈晖眼神之中慢慢带了些玩味。 瞬间,攥紧了林今絮的手腕。 林今絮心中闪过一丝惊恐,却硬撑着没有表现在面上来。 她不愿意让许慈晖发现,她那一闪而过的恐惧。 林今絮镇定开口:“这是在东宫。” 在东宫,一个外男敢握住太子侍妾的手腕。 若是被旁人知晓,且不说林今絮了,便是许慈晖都落不得好下场。 许慈晖头一回在女人身上感受到了挫败。 他笑面盈盈,面色未变,却将手缩了回来。 似乎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在东宫,我自然是不敢对表妹无理的。” 许慈晖笑起来,像极了文弱的白净书生。 只是他那一双不论何时都带着笑意的桃花眼,在林今絮看来,却如同鹰眼一般。 时时刻刻盯着她,妄图从她的身上咬下一块肉下来。 林今絮看着这样的许慈晖,不知怎么的,突然庆幸。 上辈子最后的时刻,若不是许慈晖过于自负,她也没有办法拉他一道同归于尽。 林今絮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意。 抬头时,却恢复了方才的面无表情。 “那表兄,我还是劝你,快些离开东宫比较好。否则,别砸了自己的脚。” 林今絮这话似乎带了一些威胁的意味在,但许慈晖却只低下头来,宠溺的一笑。 “既然表妹不愿再见我,那我便走了。” 不知道许慈晖又钻进了哪个假山之后,只林今絮一眨眼之间,他便消失在了林今絮的眼前。 可声音,又隔着假山传了过来。 “只不过,我先前说的三个条件,还希望表妹能看在…贡溪的面子之上,替我达成心愿,可好?” 林今絮掷地有声:“做梦!” 只是她站了此处许久,便是脚底心都有些酸痛,也没有听见再有人回话了。 直到外边传来了声响。 “承徽,承徽——” 林今絮听出来了,是白芷的声音。 她这才卸下力道来,一下跌坐在地上。 头顶上的汗珠,更是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无尽后怕涌上。 似是漆黑的洞穴,一下就将她包裹住了。 林今絮都有一瞬间觉得,她如今不是在东宫之中的假山之后,而是在安南侯府,那昏暗不见天日的后院里。 阳光透过假山的缝隙,斑驳陆离。照映在林今絮的襦裙之上。 林今絮张了张嘴,用稍显沙哑的声音开口:“我在这。” 假山之外有一瞬间的寂静,随后便有一阵脚步声。 白芷瞧见了林今絮,都快破音了:“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林今絮摆了摆手,她方才对峙许慈晖,就已经用尽了力气。 如今更是再多一分安慰白芷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芷瞧着她的脸色,也知晓现在不是该问东问西的时候。 她唤了两个手轻的侍女,一道将林今絮搀扶起来,急忙送回了宝华居。 白芷瞧见林今絮的面色慢慢恢复了正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在主子没有什么事,否则奴婢…” 林今絮只轻拍了拍她的手,是为安慰。 她已经来的很及时了。 还懂她的意思,将裴知宴给她配的那一个侍卫也一道喊了过来。 白芷原本还有一箩筐的疑问想要问林今絮。 可如今,她看着林今絮发白的面色,与紧抿的唇。 白芷心中也极不是滋味,林今絮是一个极好的主子。 相处了这么久,白芷也对她生了主仆之情。 如今殿下不在东宫之中,还交代了让她好好照看主子。 却成了如今这样。 白芷只觉得心中有愧得很。 她眼底闪过一丝悔恨,看了看林今絮尚未平缓回来的面色。 白芷侧身交代了底下的小丫鬟一句,便自己打了热水,来擦拭林今絮的脸。 林今絮感受到了面上的温热,心中也愈发安定了下来。 她如今已愈发感觉,受制许家了。 林今絮闭着眼,如今整治许家,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感觉到了稍微缓和一些,林今絮刚要开口,想写一封家书给兄长。 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白芷方才交代请的陈太医便到了。 陈太医进了宝华居,还没有站定,便擦了擦额间上冒出来的汗。 如今夏日炎热,这带路的小丫头还这般火急火燎的。 让他出了一身的汗! 只不过看着面色煞白的林今絮,陈太医先前心中的抱怨一下就消失殆尽了。 祖宗!小祖宗!这可是殿下亲自交代了不能有任何闪失的祖宗! 陈太医只觉得自己腿有点软。 “主、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林今絮摆了摆手,只将手搭在他面前,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陈太医面色凝重,就开始号脉。 只是… 他眨了一下眼。 好像有些不对劲。 半晌,陈太医才找回自己的心跳声。 他小心翼翼,开口问。 “主子,您月事,多久没来了?” 第120章 有孕2 “主子,您月事,多久没来了?” 陈太医这话一出,瞬间让林今絮愣在了原地。 她张了张嘴,尚未开口,就听见旁边的白芷抢先说道:“两月有余了!” 白芷眼睛亮亮的,林今絮先前的月事来的不准,这个月她虽有些意外,但毕竟殿下不在东宫之中。 林今絮也极为安康没有寻过陈太医来问脉。 这事,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林今絮回过神来,反应过来他们二人这是在说什么。 她眸色动了动,默不作声,将目光移到自己的小腹之上。 林今絮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听自己问:“本主可是…有了身子?” 陈太医的面上满是喜气洋洋,他收起方才搭在林今絮手腕之上的帕子,起身报喜。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主子这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林今絮听着陈太医肯定的回答,迟迟的激动这才涌了上来。 她眼中闪过了一抹水色。 竟然真的有了…只是这孩子,怎么偏偏要挑殿下不在的时候来。 林今絮见身边的丫鬟们都一个个面带喜色,便是连腰肢都挺得比方才直了。 只是,松萝却与往常不同,她控制不住手指的颤抖,却还是仔仔细细询问:“那我们家主子如今身子可好?先前陈太医你开的药可会不利于胎儿?还有…” 陈太医听着松萝的话瞬间觉得头都大了。 “停停停,松萝姑娘,一个一个来问。” 怎么前两回见着的风风火火的侍女,如今一下子变了。 沉稳的像是白芷了。 陈太医心里犯嘀咕,瞥了一眼白芷,却见白芷面上满是红润,嘴角压都压不住。 陈太医收回目光,看向林今絮道。 “主子莫要担心,先前给您开的药,都是有利于身子调理的,便是有孕吃了也对胎儿和孕妇无碍。您且放心。” 得到了陈太医的保证,林今絮这才将心放平了一些。 陈太医往日是只顾着殿下一人的,也只忠诚殿下。 林今絮对他十分放心。 她笑了笑,开口说道:“我自是相信陈大人的。” 林今絮看了一眼松萝,她眼睛放着亮光,便是连行事都比先前看着沉稳,像是一下子就长大了。 林今絮吞回了方才想交代白芷去询问陈太医的话。 “今日劳烦了。只是这事,在殿下回来之前,我不想叫其他人知晓。” 陈太医一听林今絮这话,面上也带上了一丝严肃。 东宫之中多年未有子,便是陈太医也知晓怕是其中有什么腌臢之事。 他点头承诺:“放心主子,您有孕一事,出了宝华居,便是谁撬微臣的嘴巴,都不会吐露出半分的。” 林今絮颔首,她自然是信任的。 “松萝,替我去送送陈太医。” 松萝嘴角一扬,却又立马压了下去。 她高声应下:“奴婢遵令!” 她自小与主子一道长大,这第一个孩子,便是拼了她的性命,也绝对不会让小主子受到半分的伤害! 于是,原本以为可以立马打道回府的陈太医,硬生生被松萝拉到了日头都要下山了,才擦了擦汗才走出了东宫。 陈太医心中腹诽。 怎么好好的一个姑娘,问题这么多! 陈太医突然想到了林今絮,心中却稍稍安定了下来。 承徽这一胎,若是不出意外,定是让他管着的。 如今松萝这般小心,陈太医倒是放心了许多。 陈太医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太子府那肆意张扬的牌匾。 按时间来算,太子,也该回来了吧。 — 京城城外,裴知宴捏了捏自己袖口中藏着的一只簪子。 他抬头,看向护城河,目光沉沉。 此次父皇派他查的,便是这买官赃款的去向。 从京城查到湖州,再查到这小小的兆封县。 裴知宴东奔西走,在太阳底下晒的时候多了,便是连肤色都比先前在东宫时候黑了一些。 裴知宴没有管落在鼻尖的汗。 他转过身,看向压着的囚犯。 裴知宴沉声吩咐:“十人羁押犯人去往大理寺,其余的,随孤入宫复命。” 侍卫齐刷刷地跪下:“微臣遵命!” 裴知宴拉紧缰绳,甩了一鞭,策马往皇宫去。 这一回他将那些藏在树干之中的蛀虫给拔了出来,其中不乏有许昭训的父亲,安南侯。 裴知宴扫了一眼那些罪证,便知晓,许慈欢为何要来求林今絮,想让她劝自己,莫要追究许家的过错了。 裴知宴想到此,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晦暗。 有些账,他不算,不代表父皇不算。 因着事情过多,陛下不仅拉着裴知宴在议事堂聊了一下午,还留了他在宫中用膳。 皇家的父子虽说有血缘相连,却更似君臣。 于是等裴知宴从宫中出来时,抬头看向入目满眼的星光后。 他松了一口气。 而后,抬头,目光灼灼。 他开口,是提醒身后的侍卫,也是跟自己说。 “回东宫。” 夜晚京城中的人少,便是听见外边有阵阵马蹄声,也大多翻了个身便继续沉沉睡下。 没有人把这声音当回事。 除了听见这声音愈发近的东宫。 守门的小厮听着愈来愈响亮的马蹄声,心下一紧。 瞪大了眼睛盯着门口。 心中却不由盘算,应该没有人胆敢来太子府犯事。 等到遥遥看见了裴知宴的马,小厮这才松了一口气,扬声。 “殿下回来啦!” 裴知宴火速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了守门的小厮,步履如风,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迹。 等站在了宝华居的门口,裴知宴心中那因着夏日炎热而涌上来的火,才慢慢平息了下来。 他推开门,抬手制止住了外边守夜侍女的请安。 脚步放轻,推开了宝华居内殿的门。 幔帐被风刮起,隔着拨步床不远处的冰已融了大半,整个屋子里充斥着淡淡香气。 裴知宴吸了一口气,心下渐渐柔软。 他转过身,将门关紧,隔绝了屋外的燥热。 幔帐之后,是拨步床。 裴知宴伸手,拉开,一张恬静的芙蓉面一下便撞进了裴知宴的眼中,心里。 裴知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满满热腾了。 月余不见,他,甚是想念。 第121章 开荤不成 林今絮这一觉睡得沉,只是到了后半夜,却总觉得有一只蚊子在脖子上拱来拱去的。 她有些烦躁,可眼睛却不想睁开。 只伸出手来推了推,嘴里念着。 “别闹。” 林今絮还没有完全清醒,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浓浓鼻音,慵懒得像午后晒太阳的猫。 裴知宴原本洗漱完之后只想上床抱着她入睡。 可美人在侧,看不见的幽香止不住得往她鼻子里钻。 原本就素了两个月的太子殿下,现在突然有点想开开荤了。 于是,他轻手轻脚地将美人揽入怀中,亲吻上了她白得发亮的脖颈。 在兆封县时候,长夜漫漫,便是那床板他都觉得硌人得很。 可如今,回了自己的窝,怀里拥着的是捧在心尖的女人。 太子殿下有些不想忍了。 于是,便是尚且在睡梦之中的林今絮来推他,裴知宴也只觉得是情-趣罢了。 毕竟,他想,若是林今絮知晓他回来了,定是会万分开心的。 于是裴知宴捏过她的下巴,轻轻在那粉嫩的唇瓣吻了一下。 林今絮只觉得今日的蚊子,可太过于烦人了! 虽然没有嗡嗡得叫唤,但怎么到处都是。 就连嘴巴上也… 林今絮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对劲,只伸出手来,稍微用了一些力气,使劲拍了一下。 “啪——” 黑夜里的视觉总是不甚灵敏的。 迷迷糊糊之中,林今絮耳尖动了动,半晌没有感觉到有蚊子的动静。 林今絮嘴角无意识地扬起一抹笑。 看来蚊子被她打死了。 林今絮翻了个身,继续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在她身后,向来矜贵的太子殿下,捂着脸,看着她酣睡的背影,眼神都是说不出的复杂。 — 昨日夜里睡得不算好,于是林今絮便是第二日起来时,裴知宴也早就上朝去了。 林今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低下头来。 感觉自己睡的地方好像有些不大对劲,怎么比昨日有意识之前,往里边挪了许多。 林今絮的脑子锈了一下,又瞬间将这个小意外抛之脑后。 估计是昨日睡相不太好吧。 她开口唤人:“松萝,拿水来。” 一夜未喝水,她现在喉咙干得不行了。 只不过,还没有等松萝进来,她低下头来一看,就被肩头锁骨处的红印子给吓呆住了。 这… 这些印子,是昨夜有蚊虫进来叮咬的? 林今絮抬头瞧了瞧这厚重的帐帘,一瞬间有些不确定。 于是,等松萝进来时,还未等她说什么,林今絮便率先开口。 “昨夜可是蚊虫比较多?” 本来想说殿下昨夜便回来了的松萝,话一下卡在了喉咙之中。 她心思一转,摇了摇头有些疑惑:“没有啊,主子怎么了?” 林今絮疑惑地挠了挠自己的脖子,兀自小声嘟囔:“那怎么我脖子上…” 她声音虽然小,但在一旁的松萝却是听得真切。 她定睛一看,便发现了自家主子脖子上那显眼的红痕。 “噗嗤——” 松萝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等回过神来自己这是在“嘲笑”主子时,她又正了正脸色,将手中温度正好的茶水递给了林今絮。 林今絮颇为狐疑地睨她,却口渴得很,等灌了几口茶水之后,林今絮将杯盏送回松萝的手中。 她才开口道:“方才笑什么呢?” 这回,松萝的眼里带了揶揄,挤眉弄眼地:“主子,殿下昨夜回京了。” 林今絮听着这个好消息,猛地一抬头,眼底亮晶晶的。 “果真?那殿下现在在哪里?” 松萝一脸高深莫测,看着她隐隐约约咧开嘴角。 林今絮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昨夜,殿下回来了。 她眼神呆滞了一息,而后,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脖颈。 既然殿下昨夜便回来了,那这红印… 这一件事想起来了,那昨夜里的所有举动便一连串的串了起来。 林今絮的脸一下炸开似的红了。 昨夜,她还以为是有什么蚊子来闹她,却没有想过,殿下就是那一只烦人的蚊虫! 林今絮想通了,抬头一看,却一下撞进了松萝一眼高深莫测的眼里。 她伸出手来将人往外一推,娇滴滴的怒斥:“出去!” 美人发怒都是极好看的,尤其是如今的林今絮,面庞饱满,就连周身仿佛都萦绕了一圈柔光。 整个人柔和至极。 松萝如今也不敢真的将主子给惹怒,毕竟她腹中可是小主子呢。 林今絮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嘿,小家伙,你父王回来了。 突然,林今絮眼眸一转。 下床盥洗时,她侧过头来交代白芷:“今日若是殿下来宝华居了,先莫要让他知晓我有孕的消息。” 白芷一愣,却看见了林今絮亮晶晶的双眼,和那日她在假山之后见到的失魂落魄截然不同。 白芷点头应下:“好,奴婢一会儿就交代下去。” 交代完了底下人之后,林今絮拿出了早早准备好的信纸,凝眉开始动笔。 等她吹了吹纸上的墨痕时候,林今絮的眉才松了开来,面上都带着轻快。 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林今絮便是连胃口都好上了几分。 原本以为殿下夜里才会回来,没想到,林今絮刚用完午膳后,殿下回东宫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东宫。 林今絮得了太子妃的命令,只得好好收拾了一下,跟着东宫的女人们一道在府外候着。 夏日炎热,尤其是太阳挂在正中的午时,空气仿佛凝固在空中一般,林今絮抬眼望过去,只感觉阵阵热风朝她袭来。 好在白芷提前备了好东西,结实的冰块裹在几层布中,就算是漏水也会被柔软的布给尽数吸走。 林今絮握了握藏在袖口里的冰块,只觉得通体都是冰凉的。 身侧的崔氏自小是娇养着长大的,如今脸色已经晒的通红,就连身子都摇摇欲坠了。 林今絮瞅一眼,也心疼了她一瞬。 好在不过多时,裴知宴的马蹄声渐渐近了。 林今絮刚一抬头,便撞见了裴知宴投来的目光。 不知怎的,林今絮竟从其中察觉到了一丝的埋怨。 林今絮掩了眉间的喜色,垂下头来,看着小腹。 要是殿下知晓了,定是会极为开心的吧。 第122章 孩子 毫无悬念,裴知宴一回东宫,便径直牵过了林今絮的手直直往宝华居里去。 李侧妃与平日里几个不太有存在感的,倒是对此没有什么感觉。 可许慈欢瞧见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只感觉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 崔氏站在她的身侧,自然是全程目睹了许慈欢脸上过于精彩的表情。 她笑了笑,倒是极为无所谓:“林承徽的受宠程度,妹妹如今还没有习惯吗?” 许慈欢撇头看了她一眼,眸色之中带有崔氏看不懂的算计。 “倒是要看看,谁能走得更远。” 崔氏刚想再说什么,许慈欢便领着红绯,扭头就走了。 宝华居内。 丫鬟们的面上都带着喜气洋洋。 裴知宴不明所以,只看向林今絮。 林今絮嘴巴严实得很,决定给他一个惊喜,现在自然是不会提的。 她只笑了笑:“殿下如今回来了,我们宝华居都热闹了些,大家自然都是开心的。” 裴知宴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 他从怀中掏出了个做工精细的木盒。 林今絮眼睛一亮,故意问道:“这是送给我的?” 不知什么时候,林今絮对待裴知宴的时候,已经不用妾身的称谓了。 便是裴知宴也极为受用。 他颔首:“打开瞧瞧。” 林今絮自是不客气的,当场就打了开来。 她眼睛眨了眨:“这是…” 玉雕的狸奴分外憨态,整个玉簪的成色也是剔透见水,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 林今絮侧过头去看,还在桌案前摆着的一整排狸奴摆件。 相比那些市集上的东西,手中之物不知道精致了多少倍。 便连狸奴脸上一根根的胡须,都雕出来了。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眼前有些湿润。 她知晓裴知宴待她极好,但,她没有想到,堂堂的太子殿下,对她竟会这般的细心。 忽然,她也想叫他开心开心。 林今絮伸出手来,一下便抱住了面前人的腰,将脑袋埋在了他胸膛上,深吸了一口气。 男人独特的气味让林今絮一下就安定了下来,就连小脸都忍不住蹭了蹭。 在裴知宴看来,她这样,和得了吃食来撒娇的狸奴没有丝毫的区别。 于是,他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声音略微沙哑:“好了,来看看簪着可会好看。” 林今絮手上的动作没有松开,却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不用簪也知道,殿下送的极为好看。” 她顿了顿:“和先前所有送的,我都欢喜。” 裴知宴一看她的眼睛,便知晓她没有在诳自己。 费尽心思给美人送的礼物,也得到了美人的欢喜。 裴知宴低下头来看着她粉嫩如花瓣的唇瓣,感受到她紧紧贴着他的波澜。 裴知宴只觉得有些心猿意马。 想把昨日夜里的债,一块给讨要回来。 他顺手,将林今絮手上的盒子与玉簪一道放在了一旁的小案上。 又微微弯下身来,将人横打着抱了起来。 林今絮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觉得天旋地转,连手都下意识勾上了他的脖颈。 她眼神有些慌乱:“殿下…” 裴知宴步伐虽快,却还极为稳重,便连将林今絮放在床上的动作时都是轻柔的过分了。 他撑着床板,捏着林今絮的下巴,强迫着她看向自己。 “这些日子,可有想我?” 裴知宴的话语仿佛带着微微的蛊惑,便连尾音都扬起,与方才在东宫之外瞧见的矜贵得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判若两人。 林今絮瞧着这般的裴知宴,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只是裴知宴见到她这样,却是越想欺负她。 他弯下身子,在她耳侧边轻轻开口。 “昨夜打我的手,可疼了?” 这简单一句话,便叫林今絮的脸一下涨红了。 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伸手将人推了一下。 “昨夜殿下回来了怎么不叫我起来!还这般戏弄我…” 林今絮这话说得委委屈屈的,叫裴知宴瞬间不敢再戏弄她了。 他翻身,躺在林今絮的身侧,手脚还是不规矩地捏了捏她的耳朵尖尖。 “小没良心的。” 他这话说得宠溺,林今絮面上一闪而过狡黠的笑,翻了身,就钻进了他的怀里。 方才她原本也只是同裴知宴开个玩笑,今日她醒来,侍女告诉她昨夜殿下回来之后。 林今絮就已经猜想到那“蚊子”就是裴知宴了。 她缩在裴知宴的怀中,伸出手,戳了戳裴知宴的脸。 裴知宴只感觉有些痒,只是他还没有任何动作之时,便听见林今絮说。 “殿下黑了。” 裴知宴一顿,嗯了一声。 林今絮又道:“还好殿下回来了,要不然我…” 她这话说的有些不对劲,裴知宴垂下头来,也只看见林今絮那低垂的睫羽。 “怎么了?”裴知宴一顿:“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林今絮听着这话,心里堵堵的。 她不是不想将许慈晖威胁她的话告诉裴知宴。 但… 但她担心裴知宴对她与许慈晖那根本算不上的过往有了芥蒂。 她原本想过,等裴知宴回来之后一定要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就算裴知宴不再宠爱她了。 只是… 林今絮只感觉腹中千斤重。 如今有了孩子,不是她一个人了。 她能够接受在东宫之中默默无闻。 却不愿意让孩子因着她这个母亲,遭受亲生父亲的厌弃。 况且,想到那一封信。 林今絮眼中闪过一丝信任。 兄长一定能将这件事办妥的。 于是,林今絮强打起笑来,摇了摇头,语气故作轻快。 “东宫之中如今都知晓我被殿下这般喜欢,怎么会有人没长眼来欺负我。” 林今絮抬头看向裴知宴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如初了。 “只是,我要告诉殿下一个小秘密。” 裴知宴一愣,看着她的脸,心中莫名的,涌上一股未知的欣喜。 他看着林今絮嘴巴张张合合。 最后汇成了一句,叫他没有猜到的话。 “殿下,我们有孩子了。” 第123章 晋封良娣 “我们有孩子了。” 这一句话像是黑夜中的惊雷,震得裴知宴瞬间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了,但… 裴知宴突然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一般,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将林今絮拉着起了身。 裴知宴半晌都没有说话,林今絮心中有些发怵。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 “殿,殿下,怎么了?” 裴知宴板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就连听见屋里动静进来瞧瞧怎么一回事的白芷,都愣在了原地。 等了半晌,才听见裴知宴那颤抖的声音。 “絮儿,果真有孕了?” 林今絮一瞧,便发觉,裴知宴方才哪里是冷着一张脸。 分明是兴奋地连表情都做不出来了。 林今絮低下头来,掩盖住了面上的笑意。 裴知宴半晌没有听见林今絮回答,略微有些着急,拉过林今絮的手:“果真有了孩子?” 林今絮嗔怪,瞥了他一眼。 “这种事情我哪里敢乱说!” 裴知宴面上的笑意渐渐大了。 原本在东宫之外对着众人还摆着太子谱的裴知宴,如今却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一般,喜怒都挂在脸上。 他因着过分兴奋,胸膛起伏。 “现在让陈太医给孤过来!孤要好好交代交代他。” 林今絮刚想制止,却见白芷抬手拦住了她。 于是,昨日还诊过平安脉的陈太医,今日又被拉进了太子府里。 他擦了擦额间的汗,只觉得自己这一把老骨头,可是伤的很。 等到他进了宝华居,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今日来“请”他的侍卫,为何比平日里都急上几分。 敢情是殿下已经知道了林今絮如今有了身孕,着急的呢。 陈太医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似是穿透了人心。 他朝裴知宴与林今絮行礼。 “殿下,主子安。” 他还未实打实的跪下去,裴知宴便极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行的礼:“莫要管这些繁文缛节了,快些来看看她这一胎,胎相如何。” 陈太医三两步走到林今絮的面前,自然也接收到了林今絮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奈。 他一边诊脉时候,一边开口:“回殿下,这胎相,毕竟主子有孕时间太短了,方过了两月呢。自然是诊不出来的。” 陈太医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林主子如今身子康健,若是不出意外,这一胎,自然能够安安稳稳落下的。” 裴知宴面上的急切听到陈太医的保证之后,才慢慢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好似方才那着急的男人不是他一般。 两个月,按照时间来算,应当是那一回在书房了… 裴知宴突然想到一件事,怀胎十月,如今林今絮这一胎才两月有余。那岂不是,下一回,得到明年的秋日了… 裴知宴心中顿觉五味杂陈。 林今絮轻轻瞥了他两眼,也知道太子殿下的面子极为重要,却还是忍不住侧过头去轻抿唇一笑。 如今裴知宴自然是关注着林今絮的一举一动。 见她面色红润,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整个人仿佛被一圈柔光笼罩着。 裴知宴也放心了许。 可该交代的话裴知宴还是一句不少的交代给了陈太医听。 这是林今絮的第一胎,也是东宫之中多年之后才出现的一胎。 等陈太医从宝华居走了出去后,这消息便跟长了腿似的,飞到了各处。 随之而来的,便是太子殿下晋林氏为良娣的消息。 不过短短三两个月,林今絮从无人问津的小小八品孺人,一跃成为东宫炙手可热的良娣,如今更是还怀有身孕。 这般的荣宠,便是东宫之中哪一个女人都未曾有过的。 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崔良娣正巧在李侧妃这儿。 她瞥了一眼李侧妃怀中的小郡主,状似不经意的开口。 “如今林良娣有了孩子,也不知道殿下可还会记得咱们可爱的容姐儿吗,娘娘您,可得多为郡主打算呢!” 崔良娣虽没有害人之心,可如今林今絮风头太盛,她瞧着也嫉妒得很。 “若是殿下当真只宠她一人,咱们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才好…若是能有林良娣这二分之一…哦,不,五分之一的宠爱,妾身都欢心的很。” 李侧妃旧居东宫,也从来不是争宠的性子。 她瞧着崔良娣,就像看着不懂事的妹妹一般。 “殿下宠幸谁,自然有殿下自己的道理。”李侧妃顿了顿,还是提醒了一句:“这东宫之中虽都是殿下的女人,可究竟谁才是殿下心尖上的,本宫想,妹妹还是有数的。” 若是因为嫉妒做出一些伤害林良娣的事情。 李侧妃长睫微垂,想起来抱着容姐儿亲昵哄着的林今絮。 她话语带了几分尖利。 “妹妹可要认清自己才是。” 崔氏听着这句话,脸色青红相交。 她是什么身份?她可是如今中宫之主的亲妹妹,名门崔家自小教导的嫡女。 只是… 崔氏咬了咬贝齿。 纵使是不甘心,却也无法,只起身别扭地行了个礼:“娘娘,妾身知晓的。” 李侧妃看着面前的崔氏,面色微缓了。 “来,我们继续下棋吧。” 相比这一边的相处融洽,正院却稍稍有些剑拔弩张了。 坐在主座之上的太子妃,身着藏青色褙子,周身没有多余的首饰,显得面容愈发消瘦。 她微阖着眸子,似乎是万事都不关己。 底下的人却没有她这般处事淡然了。 乔鸢鸢帕子都快拧破了。 明明殿下出去了一月有余,怎么一回来,林今絮就有孕了! 先前她刚入东宫时候,还只比自己高了一级。 若是她以先入东宫的资历暗地里压一压她,也未尝行不通。 可如今,眼睁睁地看着她一路晋封,现在竟然成了良娣! 乔鸢鸢想,以林今絮的这一受宠程度,就算她这一胎下来是个小郡主,裴知宴也照样能替她请封。 要知晓,良娣的上一级,就是夫人了! 太子夫人,可是和她们这些未入流的东宫侍妾不同。 便是宫宴之上,都能堂而皇之坐在席位之上。 乔鸢鸢想着,抬头看向太子妃。 “娘娘,她这胎,可必定不能留啊!” 第124章 小厨房 太子妃听着乔鸢鸢的话,就连眼皮子都没有翻。 进东宫这么些年了,还是一个小小的奉仪,已经够说明她的问题了。 就一个字,蠢! 太子妃在心中叹了口气。 若不是东宫之中能用的人太少了,她又何必要留这个蠢货在身边碍眼呢。 太子妃睁开了眸,没有看乔鸢鸢,反而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许慈欢。 “许昭训,今日怎么不说话了?” 许慈欢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前些日子兄长不知道怎么无声无息进来的东宫,又没叫人发觉便出了东宫。 许慈欢知道,若不是那时候殿下不在京城中,才会叫自家哥哥得逞。 如今林今絮怀有身孕的消息传来,许慈欢怕极了,怕她将所有的事都同太子殿下说了。 她虽不知道,兄长究竟和林今絮说了什么。 可是… 太子妃见她迟迟不抬头,微蹙眉:“许昭训?” 这一下瞬间把许慈欢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她一抬头时候,便是没有遮掩的惊恐。 太子妃细细的眉峰蹙起。 “怎么了?方才在想些什么?” 许慈欢这才回过神来,她在心中吐了一口气,先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全部抛之脑后。 “回娘娘,许是妾身昨日夜里没睡好,今日总觉得有些不舒坦。” 许慈欢如今连降两级,成了昭训,份例自然是比不上从前的。 她也知晓,林今絮那会儿怕是已经将自己推她下水的事同殿下说了。 否则她也不会毫无根据地被连降两级,明晃晃地挂在台面上,成了林今絮的衬托。 只是,许慈欢却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当时在船上,动荡不安,她推林今絮下水的事,也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便是殿下想借此发挥,也没有任何证人来替林今絮作证。 反而容易被她倒打一耙。 可是如今却不同。兄长进东宫,再怎么遮掩,总会有第三人知晓的。 若是这一次林今絮还将这事同殿下说了… 许慈欢缩了缩脑袋。 她感觉自己承受不住殿下的怒火。 太子妃看着许慈欢着实不太大好看的面色,揉了揉眉心。 “林承…林良娣这一胎,殿下盯得紧,你们手脚都给本宫收敛一些,别叫殿下挑出了什么毛病。” 她目光如炬,扫了一眼底下两人,尤其是看起来便不大安分的乔鸢鸢。 “若是被殿下发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别怪本宫不保你们。” 乔鸢鸢被太子妃这么明着警告了一下,这才把方才刚刚冒头的心思给压了下去。 嘟着嘴,有些不情愿的应下。 “妾身知晓。” 许慈欢如今只顾着害怕,自然是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也同乔鸢鸢一道应下。 坐在上边的太子妃注意这两人的举动。 尤其瞥了许慈欢一眼。 她这一回极为不对劲,等她们二人走之后。 太子妃交代了身边的竹喜。 “去查一查,许氏身边最近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同本宫汇报。” 竹喜虽有些诧异,却还是应下:“是,奴婢知晓。” 等到竹喜都走之后,太子妃略微疲倦地倚靠在座椅之上。 只是坐着坐着,她忽然笑了起来。 空旷的宫殿之内,笑声尤为瘆人。 太子妃的眼里透露出志在必得:“殿下,你这般宠着她,就是不知道,日后这孩子,你可是会这般宠着呢?” 殿内空无一人,自然是没有人能够回答她这一没有由头的话。 外边的一切林今絮都不知晓,她只偏过头去,看着站在身侧的裴知宴。 向来万事握在手中的太子殿下,如今虽还在底下人的面前维系着做为太子的颜面。 可林今絮分明却在这一张状似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上,察觉到一丝微不可察的激动。 等众人皆散尽。 林今絮瞥了裴知宴一眼,见他还是方才那一张对待下人的脸。 林今絮眉心一拧,有些不高兴了。 不高兴的小孕妇总是要做些什么给自己找找乐子的。 她轻轻咳嗽了两声,没有说话,可看向裴知宴的眼中却默默含着哀怨。 裴知宴一下就从方才听着陈太医的叮嘱之中脱离了出来。 他垂眸看她,便被林今絮眸中的水色一惊。 “如何了?”裴知宴眼底关切:“可是想喝水?” 林今絮没有开口,只继续方才这般装模作样地睨他。 在朝堂之中明辨忠奸的太子殿下这一回在美人这儿犯了糊涂。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林今絮的装模作样。 想起来如今夏日燥热,又想到了方才陈太医说的,有部分的有孕之人会容易上火。 裴知宴想了想,交代下去。 “将伺候孤的徐大拨给宝华居。” 林今絮微微惊讶。她知晓裴知宴口中的徐大,可是翻遍京城都难寻的大厨。 以往的日子,裴知宴所有用的膳食,都是出自这位徐大之手。 要知道,厨子虽算不得位份、珍宝之类虚的却高贵的东西。 但用了数年的厨子,便是千金难换。 林今絮看向裴知宴之中的眼神微微带了些动容。 她原本只想听裴知宴的几句好听话哄她罢了。 没有想到… 于是林今絮摇了摇头:“我如何好跟殿下抢厨子?况且得叫他在宝华居大材小用了罢。” 林今絮说完,还故作嗔怪的说了一句,尽显娇态:“我只怕日后殿下用的膳不满意,将这罪责怪在了我头上。” 裴知宴说出去的话自然也不会收回。 况且他这也不是随口一说。 徐大擅长做京城菜,除去这之外,尤其善糕点。 先前他并不喜欢那些甜腻腻的东西,可如今林今絮有孕,他便想好了叫宝华居也建一个小厨房。 小厨房之中的人,得他信得过的。 这样一想,除了徐大,他叫不出第二个厨子的名字来。 裴知宴将想法尽数收回,拍了拍林今絮的手:“孤说过给你,你便好好用着,不必将人摆起来。” 他顿了,抬头对上林今絮的眼睛,才说下后半句话。 “你用着他,孤放心。” 这一句话比先前许多的理由都管用。 林今絮垂下头来看还未显怀的小腹。 与裴知宴一样,她疼这个孩子。 于是,林今絮点了点头,第一回没有跟裴知宴再争论。 “那便多谢殿下了。” 第125章 母亲来访 不知有没有殿下送来的厨子的缘故。 林今絮这些日子,便是连膳食都比平日里用得多了。 只是陈太医先前说过,孕妇最好不要过多地碰冰。 于是宝华居撤走了些冰块,只保留着让林今絮不感觉到燥热的程度。 这些日子不是没有人往宝华居跑,只是如今成熟多了的松萝,板着一张脸,牢记殿下派给她的任务。 除去李侧妃以及小郡主,东宫其他的女人,理都不用理,更别说迎她们进去打秋风了。 于是那几位想来攀谈的孺人,也只能面色讪讪打道回府。 只是今日与往常不同。 林今絮方醒来,还打着哈欠被伺候着盥洗呢,就见松萝喜气洋洋走了进来。 林今絮还带了几分的倦意,只轻飘飘掀了眸子看她,问她何事。 松萝露出一排白净的牙。 “主子,夫人来了!” 林今絮挑眉:“夫人?” 松萝点头:“林夫人,就是您母亲,如今都到宝华居门口了。” 林今絮这一下清醒了,推开白芷要给她擦的面脂,眼睛却亮极了,脚步也不停地往外走。 还一边说着:“母亲来了怎么不快快迎进来!” 她刚走到院子处,便撞见了与她入东宫之前没有丝毫区别的母亲。 林夫人站在宝华居的大树之下,夏日阳光如丝帛,软绵绵地披在她的身后。 林今絮眼睛一酸。 她如今虽过的和前世算得上天壤之别。 在东宫有殿下的宠爱、晋了位份如今在东宫也算得上半个主子、腹中还有孩子。 但见到母亲之时,那深藏的委屈一下就涌了出来。 没有等她走上前去,林夫人便赶了上来,一下将林今絮抱在了怀中。 “孩子,过得可好?” 林夫人身上有四品的诏命,正巧与如今的林今絮是同一等级。便不用在意那些虚礼。 林今絮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蹭了蹭,却顾忌着一院子的侍女,只得将头抬起来。 她摇了摇头,拉过了母亲的手,双手抱着她的胳膊,一副黏糊的闺中女子的模样。 “母亲且进来,咱们慢慢聊。” 林今絮一进屋子,松萝便将门一阖,隔绝了外边的目光。 白芷心知自己不是林家出来的侍女,便也极有眼力见的,交代了底下的小宫女,叫她们备好茶水以及糕点,等一刻钟之后再送进去。 一进屋,便都是熟悉的人了。 方才还端着的林夫人,如今一下拉过了林今絮的手。 上下仔细地端详着她。 一眨眼之际,林夫人的眼中便盛满了泪水。 “好好好,我看着絮儿好了,便放心了。” 她抬起袖子来擦了擦眼角,眼神不再模糊了,便瞧见了来林今絮那欲泣的芙蓉面。 怕怀有身孕的女儿同她一道难受,林夫人强打起笑意来:“如今絮儿的身子可是金贵着呢,母亲一个人难受便算了,你还得顾着自己双身子呢,你说是不是这理?” 林今絮初见母亲的那股子难受劲一下就过去了。如今被母亲这么一提,也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小腹。 面色温柔。 林今絮也不愿再哭哭啼啼了,太过影响心情。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它才乖着呢,和我一样,都是心疼娘亲的。” 林夫人伸手将林今絮面前的碎发别在了耳朵之后。 她与林今絮多聊了几句家常,尤其说了怀孕的禁忌之后。 便将手伸出自己的袖口之中。 林今絮以为她是准备了什么东西给这不知男女的孩子。 便眨巴了一下眼,想着嘴里推脱几句,目光却是带了几分期待。 可出乎林今絮的意料。 是一封信。 林今絮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她想到了半个月前由自己寄出去的信。 林今絮的面色稍稍变了。 她抬头:“娘亲,这是兄长?” 林夫人摇了摇头:“是你父亲写给你的,而且还不让我瞧呢。” 林今絮抿了抿唇,伸手接过。 林夫人瞧见女儿这不太好的面色,便知道这怕是正事。 她是个爱清净的性子,便是在许家的时候,占了个原配嫡女的身份,也不愿意和后来的继母争。 如今嫁了人愈发清闲之后,更是不喜过问大事。 于是便是林今絮不提,林夫人也下意识地往一旁走。 “你先瞧瞧你父亲同你说了什么,这些大事,我便不看了。” 林今絮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复杂。她这一回写给兄长的信,叫他给父亲一道看了。 可毕竟这信中的内容涉及到了娘亲的母家,许家。 林今絮咬了咬贝齿,斟酌了片刻,还是开口。 她话语轻轻柔柔的,仿佛手中已经被她捏的滚烫的信件,只是一封普通的家书。 “母亲同我一道看吧。” 林夫人一顿,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林今絮点了点头:“娘亲,絮儿…想看看您的见解。” 林夫人下意识想要推脱,可她看着面前的女儿。 亭亭玉立,一股清雅华贵的气场,只在一瞬便摄住了她。 林家没有出过什么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可如今女儿身上的气度,便是她先前见过的宰相之女,都企及不了的。 林夫人一下便想到了,那清冷的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 她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动容,女儿幼时性子与她一般,怯弱地不敢争。 便是被别人欺负了,也只敢夜里闷着被子哭。 如今,女儿长大了,她自己年过三十还一身的小家子气。 林夫人面上挂着笑意,可攥紧帕子的手却隐约在清凉的殿内出了一层薄汗。 她面上挂着稍显僵硬的笑,走上前来。 “好,娘亲同你一道看。” 林今絮将信纸从信封之中抽出,展开放在了桌子上,让母亲站在自己的身侧。 只瞧了第一句。 林今絮便能够察觉到身边母亲,身子重重地晃了一下。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自己女儿。 眼中的泪光盈盈。 “慈…许慈欢,她竟想杀你?我的好女儿,苦了我的好女儿啊!” 第126章 母亲来访2 看完一整封信之后,林今絮身侧的林夫人已经维持不住堪堪站住的姿态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扭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女儿,嘴唇翕动。 “这终究是怎么一回事?” 林今絮不敢看娘亲的目光。 只低垂着头,捡了一些许家对她做的事同娘亲说了。 林夫人听完,更是面如死灰。 她原本以为,许家会顾忌姻亲,与青梅竹马之谊。许慈欢在东宫之中至少会照拂照拂自己的絮儿。 却没有想到… 他们竟然如此恶毒,不仅想利用她的女儿,还想要她的命! 林夫人便是再软弱无能,可为母则刚。 如今自己的女儿被如此的欺负,她只想冲到许家去问问。 问问他们究竟有没有心。 林今絮了解自己母亲的性子,见她眼眸中都是红血丝,也知道她是气急了。 她伸手拉过林夫人的手,稍微带了一些力气,两个人在贵妃榻之上靠近着坐下。 “母亲,这件事女儿只是想同您只会一句,日后林家若是要求到了您这,莫要让他们利用了你,离间女儿才是。” 林夫人刚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会。 可突然想到自己那牙尖嘴利的嫂子,与那尖酸刻薄的继母。 林夫人垂下了手,默默叹了一口气。 “放心,在为娘心里,谁都越不过你与你兄长去。” 林今絮这回有时间开玩笑了,她把头凑上前去,笑盈盈问她:“那父亲呢?” 林夫人嗔怪地瞧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不过这一俏皮话,瞬间就让林夫人的心恢复了平静。 她虽担心,自己丈夫和儿子不能抗衡过身负爵位的许家。 但,毕竟有在东宫之中受宠的女儿在。 能让原本只有三分的胜算,变成七分。 林夫人想到了太子,便看向女儿。 林今絮被母亲盯得久了,只感觉怪不适应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女儿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吗?” 林母摇了摇头,却问道:“这事,你同殿下说过没有?” 林今絮愣在了原地,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林夫人一看她这神情,便料到了。 她定是没说! 向来柔弱却是驭夫有术的林夫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指尖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林今絮的脑门。 她还是顾忌着林今絮有身孕的,不敢下重手。 “你这蠢孩子,如今在东宫之中,在京城之中,你能借谁的势?你目前有的殊荣,都是谁给你的?” 这几句质问让林今絮低下头来,她小声说:“殿下…” 见自己的女儿还不算傻透,林夫人的面色稍缓了。 “既然是殿下给的,那这件事,如何不能同殿下说?难不成,你想让殿下从其他人那儿知道这事?” 林今絮面色微变。 怎么可能!她自然是没有这么想过的。 林夫人毕竟是经历过大院子宅斗的女人。 她叹了一口气:“我与你父亲成亲这些年来一直如胶似漆,便是因为从未不听第三人之言。” 林夫人看着如今怀有身孕,对待男女之道却还是刚入门的女儿。 “我与你父亲,普通夫妻尚且如此。你与殿下,更是要如此。” 林夫人想到的是,东宫其他的妃嫔。 毕竟东宫之事外边的人不了解,林夫人还以为,林今絮只是东宫之中颇为受宠的一个罢了。 却没有想到,自己这个看起来傻傻的女儿,却这么不动声色握住了这京城之中女子都恨嫁的男人的心。 林今絮眼中突然浮现了裴知宴的面孔。 林夫人见林今絮有些出神,便叹了一口气,又说道。 “弟妹…”她顿了下,换了个称呼:“安南侯夫人那人的性子我知道,一副菩萨面相,心却黑的很。男人的事情,就都交由男人来解决。” “可后宅的事,便由你母亲来解决吧。” 林今絮一听这话,瞬间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拉了出来。 她有些不可置信:“娘亲?” 在她印象之中,娘亲每回带她回安南侯府之时,都告诫她莫要和表姐争抢。 她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看起来怯懦无比的母亲,竟然会替她挡在前边。 林今絮的眼中闪过水光。 她伸手,抱着母亲。 “娘亲,我会同殿下说的。” 林今絮用头蹭了蹭林夫人的头发,心中却平静如水。 有了家中之人做后盾,她一下子,便不慌了。 因着如今林良娣的受宠程度,便是晚膳时候,裴知宴也到了。 林夫人第一次见这位不敢称呼为“女婿”的太子殿下,心中又稍稍闪过一丝的不安。 好在裴知宴看在林今絮的面子,对林夫人极为敬重。 更是在她面前,毫无保留的表现自己对林今絮的偏爱。 这一顿饭,林夫人吃的极为舒心,便是林今絮将她送到了太子府门口。 林夫人的面上依旧挂着笑意。 “殿下待你好,娘亲就放心了。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仔细些了晚风,莫要贪凉了。” 林今絮瞧着这点小事都要叮嘱自己的母亲。 眼圈也微微红了,她伸手,将母亲揽入直接怀中,右手紧紧扣着她的肩。 “娘亲,要保重身体。” 前世娘亲的身子便是被那些人的污言秽语给气坏的。 这辈子,让她先一步看清了许家虚伪面孔,林今絮也不知究竟做的对与不对。 只不过,话既然出了,自是不会再收回的。 林今絮将她放开,退后一步。 东宫之外的长廊上,也有宫灯悬挂。 林今絮站在前边,身后氤氲着柔和的光。 她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笑的温柔。 “娘亲,不早了,回吧。” 林夫人纵使再过思念,却也知晓如今天色渐晚。太子殿下也在不远处看着她与女儿。 自己再不走,便是耽搁年轻人了。 她摁了摁眼角,眼中满是不舍,却还是上了马车。 掀起车帘,林夫人张了张嘴:“也不知殿下可让你再收一个人吗。” 林今絮一愣:“谁?” 林夫人:“龚家那小姑娘,听闻在湖州,还是你救了她。” 龚家人是林府之前用的老人了,林夫人放心。 况且这龚姑娘听说师承她的父亲,医术颇为精通。 林夫人,挂心这个在东宫之中的女儿罢。 第127章 撒娇 龚姑娘? 等到林今絮回到了宝华居的时候,心中还是在想这件事。 裴知宴自她身后一道进屋的,却险些撞到了她。 裴知宴急忙顿住了脚,从侧边走到林今絮面前。 “怎么了?” 林今絮却是不知道自己身后方才发生的惊险一事。 她看向裴知宴,抿了抿唇,眼神却颇为闪躲。 裴知宴一瞧,便猜出,面前这小女人似乎是有事瞒着他了。 他先一步坐在圆桌之前,给自己斟了一碗茶水。 一饮而尽:“有什么话同孤说?” 裴知宴这话一落,便见林今絮提着裙摆,小碎步地跑在他面前,贴着他坐下。 右侧是温香软玉,裴知宴便是还没有听林今絮开口,这心,便已经软了一半了。 林今絮虽心中忐忑,但还是听了母亲的话,将自己方才同娘亲说的事,尽数同裴知宴说了。 包括这一次,许慈晖敢进东宫威胁她的话。 裴知宴听着,面色渐渐沉了。 林今絮越说越没有底气,只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裴知宴只觉得心中涌起了滔天怒火。 许家,当真是好样的。 一个外男,胆敢趁着他不在东宫时候,偷进东宫。 还敢要挟他那胆小的小女人。 裴知宴的胸膛止不住的起伏,便是林今絮只在一旁,不瞧他面色,都能猜到他是如此的震怒。 林今絮低垂着头,她担心自己说了之后,叫裴知宴会嫌恶自己。 更怕他嫌自己麻烦,不愿意相助林家。 林今絮指尖颤抖着,拉了拉裴知宴的衣袖。 “殿下,是妾的错…” 裴知宴眼神一扫,声音也有些大:“对!就是你的错!” 林今絮愣在原地,脸渐渐白了。 “孤送给你的侍卫,且不说上过战场以一敌十。只说在东宫之中,擒拿一个侯府世子,也万万不会被人置喙什么。” 裴知宴冷哼一声,见林今絮的脸白了,声音这才小了一些。 “谁成想,你竟不用他。在自己家中还凭白受了人欺负,活该!” 听完裴知宴的话,林今絮便是再蠢,也知道他是在心疼自己。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憋了许久的委屈便涌了出来。 “啪嗒”一下,豆大泪珠滴落在裴知宴的手上。 裴知宴只觉得手背似乎被什么东西灼烤了似,烫人得很。 却没想到垂下头来一瞧,林今絮竟然哭了! 向来冷静的太子殿下这一回瞬间就慌了神。 他握紧了林今絮的一双手,放在自己怀中。 又用空闲的另外一只手,擦去了林今絮眼角的泪珠。 “你哭什么?孤只是在心疼你,没有骂你的意思。” 林今絮知道她的意思,可不知怎么的,她感觉自己的泪似乎是流不完一般。 又不想叫裴知宴看见,脑袋往前,便撞进了裴知宴的怀中。 裴知宴无法,自己的女人,除了宠着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裴知宴在心中幽幽叹了一口气,将她的脑袋压了压,摁在自己的怀中。 便是连哄容姐儿时候没有的温柔,都尽数用在了林今絮的身上。 “乖,不哭。” 他话语轻柔。 “孤会心疼。” 林今絮的抽噎一顿,听着裴知宴的话,她不自觉地,微微红了脸颊。 察觉到自己这姿势,林今絮一愣,用裴知宴的衣裳擦了擦眼泪之后,便往后退一步。 从他怀中出来了。 只不过林今絮不知晓的是,便是她把眼泪擦了,可方才哭过的痕迹却明显的很。 梨花带雨的美人自是找人疼惜的。 可在裴知宴眼中。 林今絮却更像一是一只红了眼眶的小兔子。叫他看了一眼便心疼上了半天。 尤其是,如今这兔子肚子里还怀有带有他血脉的小兔子。 裴知宴握住林今絮的手,捏了捏她手上的软肉。 “我知晓你难受,放心,这件事有孤在,不会叫他们得逞的。” 裴知宴说着,便将自己的目光移动到了她的小腹上。 “你如今有了身孕,切记不能喜怒变化太大,恐伤及自己。” “至于其他的事,有我。” 裴知宴的声音沉稳,却如一记稳钟,定在了林今絮的心里。 她自然是相信裴知宴的。 于是,林今絮抬头。 目光之中都是自己没有发觉的依赖。 “我信你。” 情至深处,裴知宴看着她发红的唇角,第一次觉得,这个孩子来得可真是不是时候。 但见到林今絮低下头看向自己小腹时候,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温柔。 裴知宴突然想到了自己那个在记忆之中早已经模糊了身影的母后。 裴知宴没有再说话,只将人揽入了自己怀中。 方才被欺负得有些狠了的小兔子瞪着她那一双大眼睛。 有些警惕:“殿下不能了…” 裴知宴声音带着吃不饱的沙哑,蹭了蹭她的脖颈。 “孤有分寸。” 林今絮在心中算了算,如今她这一胎方过了两月。 怀胎十月,还得算上月子的一个月。 那便是九月有余了。 林今絮看向如今憋得慌的裴知宴,想到了东宫之中的其他女人。 只是她眼神纠结,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将裴知宴推到别的女人的怀中。 似是她目光太过于灼热,裴知宴一抬头,便看懂了她这眼神中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裴知宴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方才所有的情-欲一下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控制不住地声音有些冷,看向林今絮时候,也隐约带了些难受的警告。 “你有孕,孤怜惜你。但是不准说一些将孤推外边的话,可知晓?” 裴知宴不说还好,一说,林今絮便又觉得有些委屈了。 但她忽然想到,方才… 裴知宴低垂下头,将她落在脸颊上的泪一一吻去之时。 林今絮心中仿佛被火烧了一般。 那一个从内心深处冒出来的想法,烫得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裴知宴不知所以,他目光之中稍稍带了些疑惑。 林今絮拉着裴知宴的衣领,往下一拉。 裴知宴那高挺的鼻梁,险些擦过她唇角。 林今絮控制着,让自己声音不那么颤抖。 “殿下,只宠我一人,可好?” 第128章 太子出手 “殿下,只宠我一人,可好?” 女人娇娇糯糯的声音却如同黑夜之中的惊雷一般,震得裴知宴连胸腔都在发颤。 而林今絮半晌都没有听见头顶上男人的回话。 她心中涌现一抹酸涩,嘴角也控制不住的压了下去。 林今絮平复了一下心中涌上来的难受。 她低垂着眼眸,开口:“殿下就当妾身没有说什么吧。” 裴知宴还没有从方才偌大的欣喜之中抽离出来,便听见怀中的小女人委屈的声音。 他握住了林今絮的双肩,略带强硬,逼她抬起头来。 林今絮不想看他。 她只觉得自己真是天真的可笑,怎么会让太子独宠她呢!简直是痴人说梦。 裴知宴察觉到了她无声的反抗。 他无法,只能略微松了松手上的力道。 “我还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你就把我的话给堵住了。絮儿对我的心,便如此狠吗?” 林今絮不知道裴知宴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自己方才头昏脑热出来的话,叫自己听着都觉得荒唐。 更别提面前的太子殿下了。 她低垂着的眼眸,闪过了一丝破碎。 这几个月,裴知宴待她太好了,让她一不小心就失去了分寸。 林今絮心中堵着一口气,便是裴知宴说再多好听的话她都听不进去。 裴知宴无法,他低垂下头来,看着要咬人的小兔子。 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没良心。” 方才裴知宴说了许多软话,林今絮都没有抬头。 可听见这三个字,她还是没有忍住,抬起头来薄薄瞪了裴知宴一眼。 裴知宴却借着时机,与她对视。 “孤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林今絮没有想到裴知宴会这般大张旗鼓的说出来。 她直接愣在了原地,有些不可置信。 裴知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了。林今絮不信,也是常事。 就连裴知宴自己,都觉得颇为不可置信。 他有些懊恼地挠了一下头。 在林今絮眼中,他却跟自己一步步走下神坛一般。 不喜形于色的太子殿下在她面前,却同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般,连动作都带着些孩子气。 林今絮方才所有的难受一下就抛在脑后了,笑眼弯弯看向他。 裴知宴回神过来之时,便见她这样一副傻乎乎的场景。 只是,裴知宴瞧着她的笑,面色也温和了一些。 他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有些事情,行动,比好听的言语,更加重要。 — 有太子殿下在其中插手,林贡溪那一道文述,也不过多时,便呈在了书房的桌案之上。 裴知宴手指弯曲,轻轻扣在紫檀木的桌面上。 发出微微的嘈杂声。 与前太傅有关,叫裴知宴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位面上虽然不苟言笑,却看向他时候,带着笑意的江大人。 江大人给他做太傅不过一两年,便因事入狱,给抄了家。 对于裴知宴来说,他是一个博学的太傅,可对于陛下,那个坐在皇位之上的人来说,却是一个威胁。 无他,文人的笔墨总是叫上位者忌惮的。 尤其是裴知宴隐约知晓,他父皇这个位置,并不是名正言顺得来的。 虽然不知道,当初在太和宫之内,江大人究竟与父皇说了什么。但裴知宴知道,自己父皇并不是一个残暴的君王。 否则,便是知晓他顾念旧情,将江氏唯一的女儿留在东宫。 父皇也从未提起过一次。 裴知宴垂下头来看着手中的纸。 虽薄如蝉翼,却是千斤重。 他沉默了片刻,唤了近身的暗卫。 人来了,跪在他的面前,听侯指令。 裴知宴伸手,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无论用什么办法,孤要你,将这东西彻底消失在世间。” 暗卫接过裴知宴手里的纸,低头快速扫了一眼,便起身,将纸张对折,放在油灯之上。 裴知宴盯着那一道葳蕤的烛光,直至暗卫手中的纸燃烧成灰烬。 暗卫颔首,接了裴知宴给他的任务:“是,殿下。” 裴知宴是知晓自己身边人的能力。 况且这一支暗卫,是父皇交给他,皇家之中独属于太子的一支暗卫。 无论是武力还是其他能力,都是普通的侍卫不能比拟的。 裴知宴想到了林今絮身侧那名侍卫。 是原本东宫之中最拔尖的那一批。 可是… 裴知宴想到了那胆敢进东宫威胁他女人的许慈晖。 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晦暗。 有些人不要命了,那他也不必给好脸色看。 暗卫还没有走,裴知宴便又开了口。 “等会回去,叫雀因来东宫一趟。” 雀因是这一批暗卫之中唯一的女子。 他只一愣,便低下头来:“是。” 毕竟是裴知宴最为信任的一批人,效率也是极快的。 裴知宴方看完一道案宗之后,雀因便敲了敲窗户门。 “进。” 与她极佳的身手不同,雀因长着一张娃娃脸,瞧着像是十五六岁,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只是裴知宴隐约有些印象,这雀因,便是双十都已经过了。 雀因行事沉稳,因着殿下不喜欢与女人过于接触,她也极少来东宫。 “殿下。” 雀因朝裴知宴拱手,娃娃脸上却布满了冰霜:“有何事交代。” 裴知宴将手中的卷宗放下,抬头看她。 “交给你一个任务。” 雀因面色稍稍凝重。 能让太子殿下亲自来交代的事情,定不是一件小事。 雀因面上带了一丝坚毅。 因着她是女子,暗卫所的人总是有些不三不四的看不惯她。 若是能被殿下所看中,成为一把锋利的刀。 那那些个臭男人,谁敢看不起她。 裴知宴开口:“孤会把你调去林良娣旁,你便好好保护她,莫要让她受伤。” 雀因一愣,她没想到,殿下口中所说出来的重要的事。 竟然只是为了保护一个东宫之中的女人。 雀因心中不大愿意。但是对着裴知宴,她只是一个小小暗卫,没有说不的权利。 雀因跪安:“是,臣知晓了。” 这样一来,裴知宴便放心了许多。 只是,等林今絮逛完花园,回到宝华居的时候。 一进门,便瞧着一个双丫鬟,穿着鹅黄色宫裙却满脸都是别扭的娃娃脸小宫女。 林今絮脚步微顿,侧头看白芷:“这是…?” 第129章 烧了 白芷迎上去,见林今絮面色红润,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自从主子有孕之后,她便日日担忧,后院里那些个女人会做出什么伤害林今絮的事情来。 她递上一抹方巾,一边解释道。 “这是殿下送来给主子的侍女,名唤雀因。” 白芷走上前一步,轻声在林今絮耳边说道。 “听殿下那边的意思是说,这侍女会武,必要时候能保主子的安危” “雀因?”林今絮瞧着娃娃脸的女孩。 她虽是诧异,这看着毫无攻击力的小丫头竟然会武。 但却也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对待她便如同当初白芷分到玉兮楼时候一般。 “既然如此,那便叫雀因,和龚年住一块吧。”林今絮交代了一下白芷。 白芷应下。一个是殿下送来的人,习得武艺。一个是主子母家送来的人,医术颇精。 白芷的心一下就放进肚子里去了。 忙将林今絮迎了进去。 雀因最开始被裴知宴派来宝华居的时候,还有些不甘愿。 可等到第一眼见着林今絮之后,便是安排了她与人同住。 雀因还是屁颠屁颠地收拾好了东西放进自己的新屋子里。 太子府的暗卫之中,只有雀因一个女子。于是她这般变动,一下就引得其他暗卫偷偷摸摸来瞧她。 暗二吊儿郎当,倚靠在宝华居门口的大树之上,看向地上的雀因。 “怎么?先前不是不乐意吗?别到时候被新主子罚了,还要哭哭啼啼地来找我们。” 雀因暗暗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怎么可能!” 她突然想到林今絮那背对着光时,柔和的面色。 雀因以前不是没有见过东宫之中的其他妃嫔,原本她还对殿下如此宠爱一个女人所感到不可思议。 可今日一见。 雀因彻底懂了。 她有些怜悯地看着暗二:“我跟着林主子还不用风餐露宿,粗活什么也不用我上手。快活得很。” “倒是你。”雀因上上下下打量了他,面露不屑。 “活这么大了,连个媳妇都没有,活该不知晓我的快乐。” 暗二瞪圆了眼:“你!” 雀因回怼:“你你你!你什么你!” 暗二从树上跳了下来,伸出手来就想敲她额头。 可刚一抬手想要做动作,却莫名被身后的人握住了手腕。 暗二面色有些扭曲:“疼疼疼!” 雀因却满心欢喜,蹦蹦跳跳到了他的身后,对着暗二身后的人喊了一句。 “大哥!” 暗二心道不好,果不其然,转过头来时候,便见到了平日里只在殿下跟前伺候的暗一。 暗二苦着一张脸。 “哥,哥我错了,我不欺负小五了。” 暗一是他们之中的大哥哥,而雀因因着是最小的女孩,极受几个“哥哥”的偏宠。 除了暗二这个爱挑事的,和雀因老是过不去。 只是… 雀因看着暗一,有些奇怪:“大哥这个时候怎么没有在殿下身边?” 暗一没有说话,只挑了挑眉,看向宝华居。 宝华居的门大敞开,一个身着玄色衣裳的男子站在门口。 他面带宠溺,看向朝他走来的柔顺的女子,一伸手,就将她揽入怀中。 几个从小便跟在裴知宴身边的暗卫,都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幕, 尤其是没有见识过裴知宴是多宠林今絮的暗二与雀因。 暗一颇为沉稳,况且在裴知宴身边久了,也知道他是有多么地宠爱这个林氏。 他侧过头看向雀因,语气沉稳:“我知晓你抱负远大,志不在此。只是你毕竟是女子,若是想出头,除了努力,其余的便是运气。” 暗一目光遥遥看向宝华居:“没准,这便是你的运气。” 暗二没有听懂他们的对话,只感觉在猜哑谜似的。 挠了挠头,看着暗一那颇为严肃的面容,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雀因却眼前一亮。 她是个聪颖的,自然听懂的暗一话中的意思。 雀因一开心,便又像先前的小蝴蝶一般,灵动得很。 “我知晓了!殿下既然回宝华居去了,我还留在这与你们聊天倒是不好,我便先回去了。” 雀因同他们眨了一下眼睛,身手敏捷,一下便溜进了宝华居。 而宝华居殿内。 裴知宴今日是下朝完便来了的。 如今林今絮的身孕已过了三个月,陈太医两日来瞧一次,说是林今絮的身子骨虽不大好,却因为先前吃了小半月的药膳调理。 如今连带着孩子,也康健得很。 也不知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心疼娘亲,便是连孕吐这一类较为常见的孕期现象,林今絮都没有。 日日吃好喝好,还能逛几圈花园。 林今絮只感觉如今的日子美得很。 而今日裴知宴来,便是有正事同她说的。 等裴知宴说完后,林今絮的眼睛都瞪圆了。 原本就圆溜溜的杏眼,如今看向他时,还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崇拜。 “殿下,你方才说,许家的书房里着火了?” 她话语皆是不可思议,但从中细细品味,还能察觉得到几分的幸灾乐祸。 林今絮知道这件事交代给裴知宴,一定会完美解决好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干净利落地给解决了。 林今絮面上挂着的幸灾乐祸可是藏都藏不住了。 裴知宴方才还未同她说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她会这般说。 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除去这个,你可还想得到更快更好的方法?” 被裴知宴这般反问一下,林今絮有些噎住了。 她脑袋卡了一下,想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诚实道:“没有。” 裴知宴面色稍缓。 林今絮想了想,却还是问:“先前兄长是师承江大人,但这文述…” 她咬了咬唇瓣:“当初因着江大人全家被抄家,我父母怕殃及到了兄长,便一把火全部都烧了,可是怎么会有遗漏的…” 裴知宴点了一下她脑袋:“你可忘了,当初带头抄了江家的,是谁?” 林今絮确实不知道。 裴知宴开口:“是安南侯。” 林今絮的“舅舅”。 林今絮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却又低下头来,眼神之中闪过一抹讽刺。 “那些人,便是当年就已经做了准备?想要以此来要挟林家?” 裴知宴没有办法给她答案,只沉默着。 但林今絮瞬间想开了:“不过我倒是想看看,他们看到所有的东西都没了,会是怎样一副面孔。” 第130章 孕吐 正如林今絮所料到的一般,如今的安南侯府之中,火光缭绕,便是平日里自恃甚高的许慈晖。 如今也黑着一张脸站在早就认不清楚形态的,被烧毁的书房门口。 他面色黑如墨,牙齿紧咬着,嘎嘣作响。 侍从苦着一张脸,来同许慈晖汇报着这书房的惨状。 许慈晖听完,只觉得不可置信。 如今虽是夏日,可书房是什么地方?是整个安南侯府之中他待得最久之地。 底下人也知道他的性子,若非他亲自开口,便是打扫的侍女都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干活。 怎可能,就这般付之一炬了! 许慈晖不相信什么天干气躁,烛火未灭烧了书册的理由。 他想着屋子里的那些个东西,只觉得连心都在滴血! 这其中可不单单有当初父亲费尽心思藏匿的那一纸文述,还有当朝许多官员不为人知的秘密。 都是作为把柄握在他的手中!待日后让许家冲出云霄,成为京城中第一阶梯的贵胄世家。 可如今…可如今。 许慈晖仿佛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拳头越握越紧。 只是如今事情已成无法挽回的局面了,许慈晖只冷冷看向侍从:“今日是谁守在书房外的,给我都押过来,我一一拷问。” 夜半的安南侯府世子院落里。 高悬在夜空之中的月光仿佛都浸染着血色,而地下,是几个身薄如纸的小厮与丫鬟,抽搐着,倒在地上。 满身血污迷晃了许慈晖的眼膜。 他抬头看向天,声音却清清晰晰落入了整个院落之中侍从的耳里。 他们战战兢兢,恨不得自己没有长这双眼睛,这对耳朵。 “究竟是谁想要害我?赵家?林家?还是…东宫。” 许慈晖并没有指望谁能回答他。 他目光遥遥,似乎是看见了一个身量纤弱的女子,站在长廊尾。 许慈晖的身形狠狠晃动了一下,眼中涌现出不可置信。 他伸手一握,便紧掐住了身侧侍从的手腕。 侍从跟随在许慈晖身边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许慈晖喜龙阳之好。 他后背之处涌上一股凉意。 先前世子不是都喜欢的纤弱小倌儿吗?如今怎么会想对他这个大老粗下手了? 侍从眼神有些迷离,不知道三日没有洗的身子,能不能把世子不该起的想法给逼回去。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时,许慈晖开口了。 他声音之中带有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颤抖。 “你说,赵静,可会恨我?” 赵静,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候,连侍从都有些没有回神过来。 半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这名字,不是他们那已经过世两年之久的丞相之女,他们安南侯府的先世子夫人吗。 侍从张了张嘴,看着许慈晖那见着鬼似的表情。 “这,定是不会的吧。” 许慈晖却没有从这句话之中得到任何的安慰。 他薄唇轻抿,如看草芥一般,扫了地下之人有气无力的身子。 许慈晖眼底闪过嫌恶。 “将他们都清理走。” 侍从一愣,却又瞬间明白过来许慈晖话里的意思。 他颔首应下:“是。” 次日一早,安南侯府的洗衣奴婢,将一盆盆脏污的血水,泼在淋淋发光的地板之上。 — 只是这些事林今絮都不知晓,夏日渐渐到了收尾,林今絮那迟来的孕反折腾得她难受的不行。 便是日日吃什么吐什么,闻到一丁点的油腥味都受不了,整个人也消瘦下去了一圈。 自从林今絮有孕之后,殿下每日回东宫,都要陪林今絮用膳。 最开始林今絮的胃口好得很,日日都要吃味重的辣菜,红油漂浮一圈,便是裴知宴都看了有些胃疼。 那段时间林今絮还借着“酸儿辣女”,问了他好几回,若是再生出个小郡主应当怎么办。 年过二十五依旧膝下无子的裴知宴,宠溺地抚上林今絮那尚未显怀的小腹。 “那便宠着。” 林今絮虽然不知晓裴知宴这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假,但这一句话着实是叫她眉眼弯弯。 脑袋一顶,便整个人钻进了裴知宴的怀中。 然而这段时间也就不过一个月。 裴知宴吃的嘴角都有些上火时候,林今絮的口味终于变了。 只是明明身处夏日,她却尤其喜欢吃一些烫的食物。 整个宝华居便是放了冰在屋子里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裴知宴每回一来,走时候,都同在水里捞过了一遍似的。 林今絮瞧着瞧着,心中也颇为不忍。 于是等到找了一日,她开口:“要不,殿下日后别来我这儿用膳了。” 怪是遭罪的。 只是裴知宴对待这件事却是尤为坚决。 他摇了摇头,拒绝了林今絮的这个提议。 他知晓,妇人怀孕尤其的不易,单单是吃食上的,也不过十之一二。 于是,等到林今絮终于什么都吃不下了的时候。 便是在一旁日日看着她难受的裴知宴,身形也比上个月时候消瘦了些。 林今絮原本脸颊上还有些肉感,摸上去时候滑嫩不已。 可如今,尖尖的下巴似乎都能戳破人手了。整个人也愈发的纤弱如蒲柳。 便是裴知宴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 于是,纵使是林今絮毫无胃口,裴知宴还是叫小厨房的人炆了一碗粥送到了餐桌之上。 林今絮只觉得如今的自己四肢无力,便是看见水都想吐。 她连指尖都懒得动了,倚在贵妃榻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便是连手腕握着都比先前细了。 裴知宴惯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可这段时日,皱着眉的次数,便是比先前在大理寺中审犯人的频率还高了。 林今絮知晓裴知宴这是在心疼自己,只是她确确实实吃不下,也懒得再吐了。 陈太医给她开的药,她多多少少都喝了一些进去。 便是龚年也做了一些药膳给林今絮吃,却连嘴都没有进。 虽是有孕这般的大喜事,可整个宝华居人人都担心极了,这位太子宠妃的身子。 见裴知宴端来一碗白得发亮的粥,林今絮罕见地闹了脾气。 她背对着裴知宴。 “不吃,你就心疼孩子。” 第131章 哄人 “你就心疼孩子。” 这一句话让裴知宴愣在了原地,就连在一旁伺候的白芷,也忍不住白了脸,有些担忧地看向裴知宴。 可叫她没有想到的是,裴知宴面上只闪过一丝无奈的宠溺,没有丝毫要动怒的迹象。 裴知宴伸手,将白粥搁在了一旁雕花小案之上。 他蹲在林今絮的身后,伸出手来小心翼翼,扶着林今絮的肩让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肩胛骨上没有肉,裴知宴只是一摸,心中便涌出了心疼。 他话语轻柔,还颇带了些哄人的意味在。 “好了,不吃便不吃,只是莫要冤枉孤。” 他握住林今絮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 “孤,心疼。” 林今絮眼眸中闪烁着水光。 她昨日夜里梦魇,梦见这个孩子胎位不正,一盆盆血水被端了出去。 而嬷嬷在问,保大还是保小的时候。 一记惊雷打下,她听见裴知宴说,保小。 许是那个梦境太过于真实,亦或是受到孕期的影响,林今絮越想越委屈了,便是眼中盈满泪珠自己都没有发觉。 白芷早在方才就已经诧异于裴知宴对林今絮的偏宠,如今便是将屋子不动声色地留给了这一对璧人。 见林今絮这般模样,裴知宴瞬间慌了,便是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他谨慎地抬手,用指腹擦去了林今絮眼角的泪。 说出来的话更是轻柔的过分了,像是哄孩子一般。 “絮儿不哭,若是有委屈,咱们不生了。” 这句话轻飘飘地说了出来,可却触及到了林今絮的逆鳞。 她一下便直起身子来,怒瞪他。 “谁说不生了!我就要生!” 裴知宴也只是随口一提,想要激一激林今絮罢了。 毕竟盼了许久才盼来的孩子,便是他自己,都舍不得不要。 可对着这般美目盼兮的小良娣。 裴知宴心底软得一塌糊涂了。 他微微站起身来,坐在了贵妃榻之上。 乘林今絮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大手一伸,稍微带了一点力道,就将她揽入了自己怀中。 “好,咱们生。” 他左手揽着佳人的肩,右手端过白粥来,低垂着睫吹了吹。 白粥熬得不算浓稠,因着担心林今絮瞧见油腻的东西愈发没有食欲,便是连先前配的小菜都没加进里边去。 一碗白粥,粒粒饱满,煮出来之后,更是圆润得恰到好处。 先前已经快一整日没有进食的林今絮,莫名的被这一碗平平无奇的白粥,勾起了食欲。 裴知宴一瞧见她的样子,便知道。 林今絮怕是馋了。 他低下头来,掩盖住了眼底的笑意,避免这个傻丫头误以为自己是在笑话她。 只是林今絮虽然被勾起了馋虫,但是又因为自己先前拒绝了,如今也不好意思再提。 干巴巴地盯着面前的白粥,一个劲儿给裴知宴使眼色。 好在裴知宴虽然有逗她的心思,却在低下头来瞧见她柔若无骨的身姿时候。 那一抹心疼又翻涌了上来。 裴知宴轻而易举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中。因着林今絮这几日愈发的瘦了。 便是在裴知宴怀中之时,都犹有空隙。 林今絮看着面前的白粥,虽然被勾起了胃口,但是想着前些日子,便是喝水都会吐。 她缩了缩脑袋,突然又不想吃了。 但裴知宴岂会容她这般不顾自己身子。 且不说肚子里的孩子了,林今絮如今已两日之久未进主食了,唯一能吃的东西,还是从树上新鲜采摘下来的柑橘。 裴知宴舀了一勺子白粥,递在林今絮嘴边,哄着道。 “好歹吃一些,且不说孤了,若是你娘亲与兄长见着你这个样子,又该如何是好。” 提到了娘亲,林今絮想了想,也只能强打起精神来,默默吃了一口粥。 寡淡无味,只有白米本身的味道。 可这对于林今絮来说,却素得恰到好处。 见林今絮终于用膳了,裴知宴也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陈太医私下同他说过,林今絮的身子骨先前也只能说正正好,可若是孕期不吃些好的进补,那日后极可能会生产艰难。 裴知宴不是不知道宫里可是有三两位妃嫔,都逝于难产。 他头皮瞬间发麻,于是如今,便是林今絮不愿,他还是得哄着,半强迫着她吃些东西。 世间无趣,若是没有她,裴知宴也不知道往后的几十年该怎么过。 一小碗粥,若是平日林今絮来吃,只怕只能是个垫肚子的。 可如今,刚刚吃了小半碗,林今絮便有些吃不下了。 她蹙着一双好看的细眉,摆了摆手:“实在吃不下了。” 瞧着她那难看的面色,裴知宴刚想劝说的话,一下子就又压了回去。 他视线下移,将目光落在林今絮的小腹之上。 裴知宴右手将没喝完的粥放在小案之上,左手便覆上了她的小腹。 按理来说,单单三个月时,一般都不会显怀。 可林今絮太瘦了,裴知宴能够清晰感觉到,小腹那微微的隆起。 林今絮侧头看裴知宴,问:“殿下在想什么?” 裴知宴心疼她,蹭了蹭她的头顶,久到林今絮以为他不会再回答她这个问题时候。 他才幽幽叹了一口气。 “在想,等着孩子出来之后,要怎么罚它。” 林今絮一听便不乐意了,虽说她这段时日被磨得难受,但这可是她的孩子。 还没生下来,孩子的父亲便已经想着怎么罚他了。 林今絮看向裴知宴的眼神之中,都是满目的不赞同。 好在裴知宴这话也只是说说而已。 毕竟这可是林今絮的孩子,虽说不知道是男还是女,但无论如何,他都会宠着的。 若是男孩,他要教导他文武,让他保护自己的母妃。 若是女孩,那便同林今絮一般,日日开心便好。 他相信,自己有能力,能护好她和她的孩子。 裴知宴这般想着,方才因着林今絮不用膳而涌现出来的烦躁情绪,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了。 他手一移,握住了林今絮的素手。 裴知宴开口,声音沉沉:“孤一定会护着你与孩子的。” 这一句话说得莫名其妙,只是在裴知宴的怀中,方才用完膳的林今絮只觉得颇为困倦。 她用脑袋蹭了蹭头顶人的下巴,轻轻嗯了一声,便赴周公之约。 第132章 食欲 许是这一觉有裴知宴在身侧,林今絮只觉得睡得安稳极了。 便是用了膳之后,也没见的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反应。 等到第二日醒来后,白芷替她梳着头。 林今絮目光放空,突然眼前一亮:“白芷,我想吃樱桃酥。” 白芷怔在原地。 她一愣林今絮这久违的好胃口。 二愣,这可是炎炎夏日,哪里来的樱桃? 只不过,主子好不容易有了食欲,白芷也不愿意坏了她的性致。 白芷手巧,将林今絮的乌发轻挽成弯月髻,斜插了一只坠着狸奴样式的步摇。 她应下:“奴婢知晓了,到时再给主子来一些解腻的鲜花烤奶,可好?” 这是京城之中时兴的吃食,只可惜林今絮前段时日胃口不佳,便也没有人提起过。 如今白芷一提,林今絮也没有任何反胃的迹象。 她顿了顿,颔首道:“好。” 白芷心思巧,虽然如今没有樱桃酥,但她叫小厨房用其他甜而不腻的鲜果代替,用将吃食摆放着了樱桃的模样。 等到呈在林今絮面前时候,她还有些愣住了。 林今絮这才反应过来,如今也不是吃樱桃酥的时节。 倒真是难为白芷了。 白芷却没有丝毫的怨言。反倒是见林今絮开始吃了,她已经湿润的手心,也悄然松了力气,自然地垂下。 毕竟前些日子虽只是林今絮一人吃不下饭,却也叫她们底下几个人心疼了好一会儿。 若是林今絮等月份大一些,还用不下膳的话,便是白芷也要跟着一块吃不下了。 白芷面上挂着笑意,真情实感的:“主子如今能吃一些了便好,瞧着是殿下来哄了,小主子也卖殿下的面子呢。” 白芷这是昨日还未从屋里退下的时候,偶然听了一嘴裴知宴哄林今絮的话。 若是旁人,林今絮恐还会不快。 可对着白芷,林今絮面露微微的窘迫。 白芷低头一笑,体贴地出去了。 她一直都是聪颖的,有些话,提一提便好,可若是没有眼色,那她也不会成为东宫之中新晋宠妃身侧的得力丫鬟了。 白芷将怀中的碎银子放在小厨房派来端膳的小太监手心里。 小太监眼睛一亮:“可是林主子喜欢?” 白芷微微颔了首。面上笑意不减:“我们家主子喜欢极了,可劳烦你师傅了。” 小太监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又笑道:“还是白姑娘您心疼林主子,还有这般的玲珑心,若只是交给咱们这些没脑子的阉人,也没办法合林主子的心意,您说是不是。” 白芷垂下头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在小太监将碎银子收入自己的衣袖之中后。 白芷开了口:“诶,小夏公公,我跟你打听一个事儿。” 小夏子抬头,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却还是开口问:“白姑娘想问什么?” 白芷一笑:“想问问,许小主那儿的事。” 小夏子一愣,拉着她往角落里走,悄咪咪:“您家主子,可是与许小主,有什么过节?” 白芷皱眉:“何出此言?” 小夏子有些憨厚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先前师傅派我去送膳的时候,偶然间听见了什么声音,好似是与林主子有关的。” 白芷眸色微微闪动了一下。 她如今是自作主张想要过问许慈欢的。 毕竟她虽在东宫之中,却也听闻,这些日子京城之中广为流传的一件事—— 安南侯府许家,怕是要遭陛下的厌弃了。 安南侯府,虽算不上京城之中核心的世家,但毕竟安南侯早期是陛下的四位伴读之一。 虽然不算陛下最为亲近的伴读,但毕竟有幼时的情分在。 安南侯府在京城之中,凭借着这一份关系,倒也算走得开。 便是许慈欢当初进东宫,也是安南侯舔着一张老脸,借由当初的关系,才叫陛下下了这一道圣旨的。 白芷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与许慈欢之间那暗藏玄机的交锋。 宝华居与许慈欢不对付,如今京城之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主子又怀有身孕无暇顾及其他。 作为宝华居的大宫女,白芷不愿让其他人私下暗藏不满,伤了这金贵的胎。 白芷收起了思绪,笑面盈盈看向面前的小夏子。 “那还烦请,夏公公告知白芷,这许小主,说了些什么。” 小夏子早已在白芷开口之时做出了抉择。 一个是势头正热的东宫宠妃,另一个则是家族都自身难保,还得了殿下厌弃,光有个侯府身份的小主儿。 便是他闭着眼睛都知道该怎么选。 于是,小夏子不动声色打量了四周,见没有人,才附耳在白芷耳边说这他听见的东西。 白芷眸色闪动着,等小夏子说完之后,她面色已经只剩下严肃了。 “我就知晓夏公公是偏心宝华居的,日后若是还有这种消息,夏公公,定要及时来同我说才是。” 小夏子被白芷这般夸的,脸上也有些臊得慌。 他挠了挠脑袋,应下:“白姑娘放心,我们可是与殿下同心的。” 只要殿下还看中宝华居,他们便不会薄了林主子。 而如今看这个架势,便知晓,宝华居这热炕头,一年半载的可是凉不了的。 白芷朝他微微一笑,又看了看天色:“如今已然不早了,夏公公便赶紧回去才是,趁着还未送晚膳时,歇息歇息才是。” 小夏子这才注意到自己在宝华居好似已经待了太久。 他急忙应下:“诶,好。” 便挠着脑袋往外走了。 而白芷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出了神,又皱了皱眉头,往里边走。 林今絮已经用完膳了,还有半碗的玫瑰烤奶没喝完,搁在了小案之上。 而她人正坐在贵妃榻上,翻看着手中的书。 白芷进来,虽是轻手轻脚的,却还是叫林今絮抬头看她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 林今絮只是随口一问,却见白芷面色有些不好。 她眨了一下眼:“怎么了?可是有事要同我说?” 白芷点了点头,走上去,墩身看她:“主子,奴婢听闻,许小主往太子妃那儿去的勤,似乎要对您些什么…” 第133章 手镯 林今絮听见这话并不意外,她这段时日虽然被肚子里这个小家伙折磨的不行了,但不代表她对外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安南侯府在朝堂之上被陛下用奏折砸伤脑袋的事情,在林今絮的意料之内的。 当初这件事还未呈上给陛下之时。 裴知宴就已经同她私底下说了。 安南侯府那收的贿赂,都往封兆县送了。 至于封兆县,可是大启制盐大县。 陛下能够容忍底下人收受贿赂,却丝毫忍不了竟然有官员胆敢插手民之重本。 况且先前的安南侯,已经将年幼时候那为数不多的情分都给用尽了。 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安南侯算是半只脚踏出了朝堂之上。 听说便是连在书院准备来年春闱的许慈晖,也颇受影响。 林今絮想着,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许慈欢,想要做什么?” 林今絮如今算是与许慈欢撕破了脸,自然是不会再顾忌底下的人,明目张胆地昭示自己对许慈欢的不喜。 白芷只从小夏子口中打听到,许慈欢似乎与太子妃在密谋什么,听许慈欢的话,似乎是对林今絮腹中的孩子,颇有不满。 林今絮听了白芷的话,大概也能够猜想地到,她们这是要做什么。 她只记得,前世到了最后,太子妃也一直没有怀有身孕的消息传出来。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太子妃怕是对她这一个孩子觊觎良久。 林今絮顿了顿,开口:“白芷,把我进东宫时候,太子妃赏赐的手镯拿过来。” 白芷一顿,虽然不清楚林今絮这是要做什么,只是她向来是不会多言的。 垂下头去,便从库房中找到了林今絮要的东西。 瞧见这雕刻精美的盒子,林今絮的思绪一下便回到了方进东宫之中的时候。 明明才过去半年之久,可事事变幻无常,便是连林今絮,都要忘记当初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收起这个手镯来的。 她将木盒递给白芷,自己没有再碰:“打开它。” 白芷将锁扣解开,一个精美的手镯安静地盛放在其中。 不知道是不是白芷的错觉,她总感觉,这手镯之中,蕴藏着奇异的香气。 白芷还未说什么,便瞧见一个身姿敏捷的姑娘凑在她身边。 声音略带疑惑:“主子,这是什么?” 白芷被吓了一跳,魂都差点飞了。 她侧过头看,是雀因。 白芷面色涨红:“你吓死我了!” 见向来端庄的白芷竟有这般的反应,林今絮忍不住一笑,而雀因却没有想到白芷竟如此的激动。 她挠了挠头,娃娃脸上挂了些许的不好意思。 林今絮率先开了口:“好了,她也不是有意的。” 她看向雀因:“你且帮我瞧瞧,这手镯之中,可是有什么门道?” 雀因看着林今絮那姣好的面容,听着她如溪水般悦耳的声音。 雀因压下了心里的悸动,挠了挠脑袋。 “哦。” 虽然她不知道林今絮叫她看这个平平无奇的手镯做什么。 只是她一拿在手里,脸色微微一变。 林今絮问道:“可是发现什么了?” 雀因没有开口,只是手上动了几下,这镯子瞬间四分五裂。 白芷在她身侧,目睹了全部的过程,脸上的表情险些没有维持住。 她沉默着,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雀因瞧着可爱,怎,怎么有这般大的力气。 雀因没有什么心眼子,自然没发现白芷对她默不作声的惧怕。 她只是好奇,这里边究竟有什么东西,中间空空的。 等她拆开那镯子之后,雀因伸出手,给林今絮看。 林今絮看着这两粒米粒大小的药丸,不禁抿了抿唇。 她开口问白芷:“龚年现在在哪儿?” 白芷不知晓,她只知道,龚年自从进了东宫之后,便央求了林今絮给她划了一块地,专门做药圃。 每日除去亲自盯着林今絮的膳食与作息,龚年基本都不会出现在宝华居里。 白芷想了想,她想亲自守在林今絮的身侧,毕竟以她来看,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她转过身来,交代小丫鬟去药圃那儿把龚年叫回来。 龚年脚步极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回到了宝华居。 只是她满脸的汗,脸颊都晒得通红,便是鞋底都带了泥。 可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及洗漱更衣了,直直往内殿里去,就怕林今絮是出了什么意外。 毕竟她来东宫的这些日子,林今絮可是从来没有主动叫她去内殿的。 明明是规矩极多的东宫,可在龚年看来,便比当初在湖州时候还自由得多。 龚年推门进去之前,好歹将脸上的汗都擦干净了。 只是身上的汗味还是不由得让白芷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雀因站在林今絮左侧百无聊赖,倚着圆桌,研究着手中的镯子,神情专注。 她幼年开始习武,也算是在男儿堆里长大的,区区汗味,对她来说同喝水吃饭一般平常。 龚年似是什么都没发觉,径直朝林今絮走去。 “主子唤我可是有什么事?” 龚年虽如今是林今絮名义上的大丫鬟,可她没有签卖身契,只是为了报当初在湖州时候的恩情。 如今林今絮需要她,龚年自然是极为乐意替她效劳的。 林今絮面上带了些凝重,她开口:“白芷,将东西给龚年瞧瞧看。” 白芷上前一步,将方才用帕子盖上的两粒香丸,展开给龚年看。 龚年先是用手捏了捏,可当她放入鼻下时候。 她面色大变,一下跳出了离林今絮几步远的距离。 所有人都被龚年这反应给吓着了。 林今絮瞧见了龚年的面色,便知道这个东西不简单。 她尽量维持了自己声线不颤抖:“你同我说,这东西是什么?” 龚年先是问她:“主子,这东西从何而来?” “太子妃所赠。” 龚年咬牙:“毒妇!” 她再问:“主子可贴身佩戴过?” 林今絮摇头:“从未。” 龚年这才面色稍缓了。 “这东西,是致人不孕的烈药,常在青楼画舫之间出入。” 龚年面色有些复杂:“若是主子经常放置在身,恐,难有子嗣。” 第134章 监视 这话一出,便是白芷的面色都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 虽说东宫一直无子,遭受了朝臣的猜测。 但在东宫之中,太子妃的贤名可是人人皆知的。 太子妃出生迟家,是殿下嫡亲的表妹,还有一个尊贵的贵妃娘娘作姑母。 自小出身高门贵族的太子妃,管理后宅可谓是井井有条。 便是底下小宫女们,也受过她的庇荫。 可面上这般慈善的人儿,私下却… 林今絮胸膛起伏了一下,却又慢慢平静了下来。 还好,还好。 当初她拿起镯子时候,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毕竟这镯子可是东宫之中嫔妃们人手一个的。 而初进东宫之时,那并不是林今絮第一次见到这镯子。 上一次见到它的时候。 还是前世,在安南侯府,偶然之间瞧见许慈欢与侯夫人聊己私之时,许慈欢一脸忿恨,将这镯子摔在地上。 还说了太子妃面善心恶之类的话。 林今絮当初不了解,上辈子太子妃究竟做了什么,竟然在太子继位之后,作为正妻,却未曾封后。 林今絮压下心中的巨骇。如此一来,便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串联起来了。 她吐了一口浊气。 扫了一圈这屋子内的所有人。 松萝恰好去拿这个月的份例了,并未在宝华居内。 而其余三个,都是她极为信任的大丫鬟。 林今絮垂了眸,掩盖住眸色之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吩咐:“白芷,将这东西好好收好,切记不能让外人碰它。” “龚年,将这香丸之中究竟有什么成分,若是长期佩戴将会如何都写清楚来。” “雀因…”林今絮顿了,抬头看向娃娃脸的小姑娘,她抿了抿唇,开口道:“这件事,能先不跟殿下说吗?” 雀因不解:“为何?” 明明这件事是太子妃的错,无可辩解,林今絮瞧着也与太子妃并没有多亲密。 雀因不理解,她为何想要帮太子妃掩盖这一个罪名。 林今絮沉默了许久,才吐出一句:“自然会有时间揭露她的嘴脸。” 只是现在,并不是这个良机。 雀因虽然不能理解林今絮的做法,只是她既然已经被裴知宴派来林今絮这儿了,林今絮便是她的主子。 雀因虽然年纪小,但是对自己极为自信。 她虚空握拳,感受着自己手臂上紧实的线条。 嗯,她一定能护着林主子的!就算之后出了什么麻烦,她也能找暗一哥哥来帮忙。 雀因眼睛轱辘转了一圈之后,朝林今絮点头。 “我知道了!” 林今絮认为的最难沟通的一位,反而一下就被劝服了。 毕竟雀因可是她底下大丫鬟之中最新的一位,当初还是裴知宴底下的暗卫。 她没有丝毫的把握,觉得雀因会瞒着殿下,来帮自己。 但是好在雀因答应了。 她松了一口气。 她这些日子一直觉得太子妃藏着什么事,针对她和她腹中的孩子来的。 若是轻易将这件事同裴知宴说了,她怕裴知宴震怒,先一步叫太子妃那儿察觉到了什么, 从而打草惊蛇。 林今絮想护着自己的孩子。 她只知道,裴知宴待她是最为特别的一个,只是她不能保证… 裴知宴从未期待过别人肚子里的孩子。 林今絮不知道为什么,竟从口中感受到了一抹酸涩。 她想,等到之后太子妃露出针对她的马脚之际,就是这东西昭告天下之时了。 林今絮又瞧了雀因一眼。 雀因莫名就感觉,林今絮这话里一定不会有好话。 果不其然,林今絮先把其他两个丫鬟遣散了,独留了雀因一人。 雀因不由有些紧张,看向林今絮那一张娇艳欲滴的脸时候。 又不由自主,咽下一口唾沫。 极为大声,却让雀因的脸忍不住一红。 她半晌才反应过来,正了正面上的神色,开口问林今絮:“林主子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雀因的?” 只是雀因毕竟年纪小,还是娃娃脸。 林今絮看着她,口中的话三番五次到了喉咙口,却又被她给压了下去。 林今絮摆了摆手,想放弃自己的想法了:“罢了,这件事,我还是找其他人吧。” 只是雀因却不知道林今絮的想法,只是认为林今絮这是在看不起自己。 她正了正颜色:“主子放心,奴婢自小便以太子殿下的暗卫养大的,殿下既然将奴婢指给您了,那您交代的事情,奴婢一定会办到的。” 林今絮最开始还未稍许有些顾虑,但瞧见雀因那坚定的表情。 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开口了:“有人同我说,太子妃想对我与腹中的孩子不利。” 一听这话,雀因瞪大了双眼,就连身姿也微微往前倾斜,紧紧盯着林今絮,上下扫视她。 见林今絮目前看起来状态还不差,雀因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目前没事,否则若是让太子知晓,她在自己眼皮底下都能出事。日后她这东宫暗卫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只是,雀因却下意识疑惑。 太子妃为何要对林今絮下手。 这个疑惑刚起,林今絮便开口。 “虽然我不知晓,太子妃为何想对我做什么。但,如今我有了孩子,防人之心不可无。” 雀因一听,也赞同似的点了点头。 殿下如今后院之中只有一个小郡主,林今絮这一胎儿,若不是殿下极为看重,也不会派她来宝华居保护林今絮。 林今絮见她面色微缓,才继续说道:“我想让你,帮我看这一点儿正院。查查她们到底要做什么。” 相比自己的几个其他丫鬟,林今絮相信,雀因会是那个打听消息最厉害的。 毕竟相比其他人,她可是有着独一份的身手,便是当真被正院的人给发现了。还会有太子殿下在身后为她撑腰的。 林今絮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极好。 于是她眼眸微亮,看着雀因,等待着她的回复。 雀因一开始还有些出神,想着,自己竟然要对付的是太子妃。 这,这不太好吧。 她眼神有些心虚。 可等她突然想到方才从那手镯之中取出来的东西。 雀因握了握粉拳,娃娃脸上满是坚毅。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林主子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才开始防范太子妃的。 一定是太子妃的缘故。 美人无罪! 雀因重重点头:“好!” 这门差事,她接下了。 第135章 下棋 虽然说让雀因盯着正院,但是林今絮却也没有想立马找出太子妃其他苗头的想法。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林今絮对于雀因的能力太过于不确定。 还是先前便早就高估了太子妃。 不过半月,便被雀因瞧出了些不对劲。 如今已是初秋时节,林今絮夜里贪凉,但也不敢像夏日一般的放肆。便将外裳松松垮垮披在了身上。 她神情倦懒,如今她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先前掉下去的肉,也在龚年的调理之下长了回来。 贵妃榻一旁还摆放着一尊八宝玲珑盒,里边摆着温热的桃花酥。就待林今絮有食欲时候,吃两块填填肚子。 林今絮长睫如扇,颤抖了两下便轻垂下来,在面颊中扫下一片阴影。 她有些犯困了,浑身上下都是懒洋洋的,像极了屏风之上慵懒的仕女图。 雀因便是在这个时候冲进来的。 她原本面上还挂着丝丝怒意,可等到她看见半倚在美人榻之上的林今絮。 却一下平息了怒火。 怕惊扰美人,雀因还小声地唤了一句:“主子?” 林今絮早在方才便已经听见了雀因的动静。 无他,知晓她怀孕之后,还敢在宝华居一惊一乍的,便只有雀因一人了。 而林今絮瞧着她,却同瞧见了妹妹一般,便是被惊醒了也不恼,只是一笑,问道:“怎么了?” 如今的林今絮,面如银盘,气质之中带着柔和,像温和的溪流一般,叫人一看,就算生再大的气,也不敢在她面前表露出分毫来。 雀因便是如此。 她挠了挠头,一下子忘了自己方才要说什么了。 林今絮提醒一下:“可是发现正院之中有什么动作了?” 雀因这才回过神来,她不是来看漂亮的林良娣的,而是要来向她报告正院之事。 一提起正事,便是雀因那圆脸上也满是严肃。 “主子,正院有往外边寄信去。” 林今絮抿唇,问:“寄往何处?” 雀因:“宫中,迟贵妃处。以及,迟家老爷那儿。” 林今絮眉心锁了:“频率呢?” 雀因想了想,掰掰手指:“迟贵妃那儿会勤一些,便是我去那边瞧着的这些日子,便寄了两回。迟家那儿稍没那么频繁,约莫是一个月一回罢了。” 林今絮点了点头,看她:“那你可知晓这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雀因一愣,这才摇了摇头,面上显露出一丝的窘迫来。 “这奴婢就没办法了。” 毕竟她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将人的信给截胡了。 只不过雀因却开口小声说道:“奴婢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孩子之类的话。” 这是在林今絮的意料之内的。 她抿了抿唇,却没有再说话。 原本已经猜到了的事是一回事,可等这个想法落了实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雀因开口:“可要同殿下说?” 林今絮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还是摇了摇头。 “不必。” 如今没有证据不说,还给太子妃上药眼。 林今絮不愿意做这般的事。 “哦。”雀因低下头,鞋尖在地上画了个圈。 林今絮抬头看她,话语温柔:“若是不想去,只想待在宝华居里,也可以叫其他人去。不必日日累着自己。” 雀因刚想推脱,可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眼睛一亮,接受了林今絮的这个建议:“那好!雀因还想陪着林主子呢。” 雀因眼珠子轱辘转了一下:“林主子可要我陪你下棋?” 林今絮是会下棋的,可是她前世已经许久没有碰过了,今生回来之后,也从来没有下过一回。 她揉捏了一下自己的指腹,下意识道:“不了吧,已经手生了许久。” 就不丢脸了。 雀因面上却带着不慎赞成。 “主子如今也无事,索性动动脑子也好。” 林今絮听着她这话倒是笑了。 她颔首:“那好,让松萝把棋盘拿过来吧。” 林今絮还记得,先前在家中和兄长下棋之时,她惯是喜欢用黑子的。 如今重新捏着玉质的棋子,神情都有些恍惚。 雀因眼神之中带着肃杀,她也喜欢下棋,但,碍于那看不过眼的棋品,便是脾气再好的暗一,也对着她头疼。 可对着林今絮,雀因那想悔棋的话,忍了再忍。 如今她的面前,坐着的可是主子,主子!! 只是她瞧着林今絮这副架势,确实是许久未下了。 雀因眼神之中带着跃跃欲试。 第一局,毫无悬念,雀因胜了。 林今絮放下手中执的黑子,一笑:“雀因倒是好棋艺。” 雀因一下就从方才的喜悦之中脱离了出来。 她下棋下到后边,便愈发的入神,便是最后,都忘记了她是在和林今絮对弈。 好在林今絮对于她赢了自己,没有半分的不悦。 反而将八宝盒之中的桃花酥拿了出来。 “小厨房拿过来的量太大了,这桃花酥,算是给你奖赏了。” 雀因眼睛一亮,又得寸进尺问她。 “那主子能陪我再下一次吗?” 林今絮正好方才也午觉睡醒了,如今听着雀因的话,也含笑着点了点头。 可这回,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雀因只觉得,这一局的林今絮,与方才不同了。 方才那生疏的棋艺,却在这一局时候愈发的熟练。 雀因面色也带了几分的认真。 林今絮低垂着眼眸,依旧是含笑的模样。 裴知宴一进来,便是瞧见了这样一副场景。 柔美女子穿着鹅黄色褙子,清顺秀美,而裴知宴的目光,不自觉落在那小腹的隆起处。 她面色温柔,目光落在面前的棋局之上,眼中却满是认真。 与她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柔软气质不同,腰背挺得笔直。似乎是对面前这一局对弈极为在意。 裴知宴在一旁站了许久,而二人都没有察觉到。 却是雀因下错了一回地方,挠了挠脸,极为纠结地开口:“主子,我可以悔棋吗?” 林今絮还没有说什么,裴知宴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二女皆是一愣,转过头来,雀因紧张地一下站了起来。 “殿下!” 而林今絮没有她这么大的反应,只站起身来,走向他。 声线轻柔:“殿下这般早便回来了?” 第136章 作怪 裴知宴今日是直接从大理寺回来的。 他身上沾染着的血腥味,方才洗过三遍才彻底清洗掉。 便是发尾,都瞧着有些湿。 他颔首:“你们继续,孤只在边上看着。” 裴知宴有些好奇,毕竟林今絮在他面前,可是从来没有展现过她自己会下棋的。 林今絮与他相处久了,自然是知道他的性子。 于是林今絮也点了点头,径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之上。 而雀因虽一开始还有些胆战心惊,可瞧着林今絮面上都是一副毫无波澜的神情。 她也一下便又恢复了方才裴知宴不在时候的活泼。 只是,毕竟碍着裴知宴在。 雀因的棋品可是比方才好上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多了不说,便是想悔棋这种话,更是提都没提过。 林今絮下棋时候目光专注,便是有时遇见了困局,也只轻咬着贝齿。 便是坐在旁边观察着棋局的裴知宴,也总是忍不住将自己的目光落在林今絮的身上。 他盯着林今絮轻咬着的唇瓣,突然,伸出手来。 林今絮吓了一跳,愣在原地看着他的动作。 下一瞬,便察觉到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红唇,逼迫她松开那娇软的唇瓣。 “别咬,都快出血了。” 林今絮这才后知后觉。 她许久都未曾下棋了,自然也不记得当初总是被母亲和兄长提醒的话。 林今絮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唇瓣,却发觉自己的脸更是热得很。 她垂下羽睫,轻声“嗯”了一声,再次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棋局之上。 而雀因却是第一回见着裴知宴这样,她张了张嘴,面上却是丝毫没有掩盖住的惊讶。 林今絮下了一子之后,见雀因半晌没有动作。 她不免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 便是看见了这样她一副表情。 林今絮也猜出来她是为何而吃惊了,便是脸上的酡红愈发的重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轻轻咳嗽了一声,便算是在提醒雀因。 雀因这才一下便回过神来,面上讪讪。 她确实没有见过这般的太子殿下。 只不过,她确确实实信了。 殿下对这林良娣的宠爱,可不是一星半点的。 她面上带着些揶揄的目光,落下一子,还颇对着林今絮挤眉弄眼的。 林今絮却没有发觉,只是低下头来看着棋局。 “你当真要这般下吗?” 雀因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等到她低下头来时候,面色却是大变。 她将棋子,下在了格子中间了… 林今絮也知晓,如今裴知宴在这儿,雀因定是不能心无旁骛下棋的。 她将夹在指尖的黑子,放入了装满棋子的玉格之中。 “今日我也乏了,来日再下吧。” 雀因听着这话,才松了一口气。 如今殿下在这旁边看着,虽是盯着林良娣的脸,可她却总觉得怪是别扭! 还要担心殿下有没有嫌弃她这个打扰他们二人温情的暗卫, 雀因脸上重新挂着笑意,手脚麻利将棋盘清理干净之后,好好收了起来,便一溜烟地跑出了内殿。 见那个不知趣的家伙终于走了,裴知宴的面色才微微转好。 可他一瞧林今絮,便见她有些不满地看着自己。 裴知宴面上神色一僵,手抵着鼻下,轻轻咳嗽了一声。 “怪孤不让你们下棋了?” “妾身自然是不敢。” 这话听着阴阳怪气,尤其是林今絮已经许久没有在他面前自称过妾身了。 裴知宴只心道不好,可他方才并没有想打断她们下棋的意思,只是雀因那丫头遭不住他在旁边看着,才…… 林今絮自然看得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冷哼了一声:“就算殿下没有这个想法,可对弈本身就是个需要专心的活,殿下方才这般看着我,也叫我分心了。” 可出乎林今絮的意料,裴知宴听见这话,却骤然眼睛一亮。 林今絮瞧见,开口时候都有些磕巴:“看,看着我做什么?” 裴知宴却抓住林今絮的手,他凑上前去。 林今絮下意识往后边一躲。 可她身后便是墙,便也是无处可躲。 林今絮一手抚摸着小腹,眼中忌惮着看向裴知宴。 裴知宴却直接忽略了林今絮的动作,反而伸出手来,挑起了林今絮的下巴。 一双瑞凤眼中满藏笑意,却带有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一丝凛冽。 明明向来都是循规蹈矩的一个人,今日却尤像那花花公子。 她想要偏过头来,下巴却被面前的男子捏着,动弹不得。 林今絮不知他抽哪门子的风,怒目瞪他,却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裴知宴眼底含笑:“方才说,叫你也分心了,可有这一回事?” 林今絮这时候才知晓面前人究竟在发什么疯。 她沉默了许久,突然抬起头来,对上裴知宴的眼睛。 方才还自信满满的裴知宴,这回却是一顿,慢慢将目光移开。 林今絮心平气和:“殿下方才是和谁见面了?” 裴知宴面上的神情险些挂不住了。 他只觉得喉咙有些痒,轻咳了一声。 迎着林今絮的目光,他回道:“方才孤下职之后,三弟来寻孤了。” 林今絮脑袋中转了一圈,才想到裴知宴口中的三弟是何人。 她垂下头来沉默着,突然想起了,京城之中人皆知,那风流得过分的三皇子。听说他后院妻妾成群,便是宴席时候,三个圆桌都坐不下的。 林今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就这么看着他。 裴知宴方才的气势已经消散了大半,他只在心里谩骂三弟。 说什么女人最爱的就是男人因她动情的样子。 可如今看着林今絮这反应,别说是爱不爱的了,便是没喊人进来瞧见他这一副吃错药的样子,都是在护着他颜面了。 于是,太子爷瞬间冷了一张脸。 姿势也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光风霁月,是遮掩不住的矜贵之感。 林今絮看着他,半晌,忽然笑了。 这般的太子殿下,倒是可爱得紧。 林今絮感受到手心之下的微微凸起。 她从来没有这般希冀过,这孩子的出现。 原本以为太子不会逗趣儿,怕是以后会成为一名严父。 如今看着,她倒觉得,并不一定。 林今絮颔首笑着,却有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外边响起。 “殿下,太子妃娘娘唤您去正院一趟,有要事相商。” 林今絮猛地抬头。 她记得这个声音。 是太子妃身边的丫鬟,竹喜。 第137章 正院有请 竹喜在外边直着身子,任凭宝华居的丫鬟们是如何看她的,她却俨然不动。 直一双眼睛盯着那紧紧闭合的门。 竹喜眼睛之中闪过一丝嘲讽。 尚且还在白日,这宝华居主屋却大门紧闭,也不知道里边究竟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竹喜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太子妃那眼底抹不去的红,与普通丫鬟都在私下里议论的话。 说什么宝华居按照这般的宠爱,便是当初的曲良娣都比不过一根手指头的。 更别说殿下向来敬重有余,宠爱不足的太子妃了。 竹喜内心之中闪过了一丝的愤怒。 若不是这林氏,她们正院又如何会被这般大张旗鼓地嘲笑。 若不是林氏,没准,这一胎儿诞在她们正院了。 竹喜抿了抿唇,又开口:“殿下!” 白芷在一旁冷着脸看她:“殿下在里边,何必喧哗,你这般行径,太子妃可知晓的?” 竹喜往日里都是笑脸迎人的,可大概是这段日子着实不算好过。 便是面容都消瘦了一些,高高颧骨显得愈发的刻薄。 “怎么?你不过是个良娣身边的丫鬟,如今还想着教训我来了?” 竹喜冷哼了一声,声音不重,只她们二人能听见。 “不愧是林良娣底下教导出来的。” 白芷上前一步:“你!” 只是白芷尚未说什么,突然有个小个子窜了出来,手劲却大得离谱,直接把竹喜往外拽。 竹喜眼睛一瞪:“你!” 她用尽了力气,却发现自己压根动不了面前的人。 这力量的悬殊,叫她打心里发颤。 白芷定睛一看,嘴角都不由地扬起了。 是雀因。 雀因早就被竹喜方才的唧唧歪歪弄得厌烦了。 太子与林良娣在里边做什么她们不知晓也管不着,但是外边的蛤蟆老是叫,却叫雀因听着难受得不行。 她掏了掏耳朵,明明是一张娃娃脸,可竹喜瞧见了,却只觉得发寒。 “你!” 竹喜不知晓,这武力值大得惊人的侍女,那林良娣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 简直粗鄙之极,不懂礼数! 只是这些话竹喜只敢在心里说。 作为太子妃身边的大丫鬟,竹喜还从来没有被这般对待过,便是一张小脸上,五官都扭曲了。 雀因却拍了拍手上的灰,扭头就走。 “嘎吱”一声,正屋的门从里边开了。 阴影从暗至明之际。 竹喜抬头,便见到了一张柔美至极的脸。 林今絮站在台阶之上,一身鹅黄色褙子显得整个人说不出来的气质温柔,一只手搭在小腹上,让人很难不注意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林今絮轻垂了眉眼:“雀因,不许这般不知轻重。” 她话语轻飘飘的,虽说是训斥丫头,却不难听出来,这话里根本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在。 雀因轻飘飘看了竹喜一眼,冷哼:“知晓了。” 竹喜脸色涨红,刚要说些什么。 屋子里又走出来一人。 裴知宴身量颀长,这慑人的气场更是无人能及。 轻轻扫了一眼,便叫竹喜这张脸瞬间白了,便是方才被雀因拖出去时候的难堪,都不如现在这般叫她脚底心都在发寒。 好在裴知宴只看了这一眼,便没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了。 而是极为轻柔地,落在了林今絮的身上。 裴知宴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走上前,握住了林今絮的手。 他眉目微敛了,可身边的人都能清晰察觉出,他对林今絮的看重。 “莫要在风口处逗留久了。” 林今絮反握了他的手,一笑:“我知晓了,你快些去太子妃那儿。” 她眨巴了一下眼:“一会儿等你回来用膳。” 裴知宴揉了一把林今絮的脑袋:“好。” 他步子大,便是竹喜没有察觉之时,他便已经走到了竹喜的面前。 几束目光落在竹喜的身上,仿佛都在诧异,明明裴知宴已经走了,她留在这里做什么。 竹喜脸上青白相交,后又咬了咬唇,扭头就走。 白芷走上前去,将宝华居的大门关了。 她转过头来,面色却稍带了些凝重,看向林今絮。 林今絮先将人带进了内室,便开口:“白芷,想说什么便说吧。” 白芷点了点头,开口道:“奴婢先前也不是没有和竹喜打过照面,但如今…” 她顿了顿:“不知道太子妃究竟想做什么,但竹喜对主子您这敌意,可不是空穴来风的。” 林今絮也能感觉得到,先前在太子妃身旁的竹喜,虽对她算不上热络,倒也是极为懂规矩的。 可如今这么一瞧,便是对她积怨已深了。 林今絮眉目之中闪过一丝愁绪,说实话,最开始入东宫时,她并没有想这般惹人注目。 只是… 世事无常,既然受了殿下的这份宠爱,那她自然不可能再把他推出去的。 为了孩子不行。 况且她…也不舍得。 林今絮吐了一口浊气,吩咐道:“若是以后见着了正院的人,记得千万要避开。” 就算如今她有了太子的骨肉,也受尽宠爱。 但太子妃却是东宫之中唯一的女主人。 若是像许家那样,来明的,她倒是没这么怕。 可是… 林今絮突然想到了那藏了腌臢之物的手镯,掩了眉眼间的冷意。 就怕她们来暗的,叫她无处可躲。 底下的侍女,白芷惯是知晓规矩的;松萝虽方入东宫时候咋咋唬唬的,可如今也愈发有了大宫女的派头。 而龚年日日待在自己的药圃之中,极少见外人。 林今絮看了一眼雀因,面上带了些担忧。 她自然是不会担忧雀因受伤的,毕竟太子殿下给她的暗卫,肯定不是吃素的。 但是… 林今絮只怕有人知晓雀因的能力,故意栽赃,叫她吃了苦头。 毕竟暗卫这个身份不能见光,之后若是当真出了事,也难叫裴知宴替她出头。 于是,林今絮看向雀因,尤其嘱咐道:“我知晓你厉害,可东宫之中更多的是阴险的招数。殿下既然让你跟着我了,我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她顿了顿,目光紧紧盯着雀因,语气真挚:“只是,不该跳的坑,千万别跳。能告诉我与殿下的,也别自己硬抗。” 雀因从来只被教导学习武艺与搜集情报。 第一回有人告诉她,有人护她。 雀因的鼻尖都有些红:“主子,您真好!” 第138章 赐嬷嬷 雀因毕竟是妹妹,她眼眶一红,其余三位便都涌上前来哄着她。 林今絮瞧着,面上也不由得挂上笑意。 只是…她突然想起来方才殿下被叫去正院时候的场景。 她抬起头来,透过推开的窗,看向天外。 也不知道太子妃究竟有什么事,便是来她宝华居抢人,也要殿下过去的。 她想着,便又将目光移了回来。 罢了,殿下自会有办法的。 她相信。 — 太子府正院内,刻着芙蕖的窗半掩着,任由破碎的光芒透过紫檀掐丝梨纹屏风,打在了裴知宴的侧脸上。 裴知宴微垂着眼眸,他眉眼修长疏懒,鼻梁挺拔,一身玄色衣裳上的暗绣也似腾云驾雾,浑然大气得很。 他淡漠开口:“唤孤来,何事。” 如此冰冷的声音一出,叫在一旁伺候的竹喜,瞬间想到了方才在宝华居见到的那一幕。 那般温柔的太子殿下,可是她从未见过的! 可是如今,到了主院之后,又回到了她所了解的那个,待所有人都冰冷得像捂不热的冰凌。 竹喜垂下头来,指甲却都快陷进肉里了。 她心疼自家主子!明明是正妃的位置,却… 竹喜心里难受,太子妃又何尝不是。 她眼神之中有些贪婪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他光风霁月,飘逸绝俗。如山间巍峨松柏一般,叫人移不开目光。 只是… 这般好的夫君,待她却只有尊敬。 若这样她也不会如何,可在他与林氏自湖州回来之后,便是连面上的敬重都没有了! 她是正妻!是堂堂太子妃!仅仅因为当初没有在皇宫之中护了他的妾室,便被如此苛责! 太子妃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若不是她的默许与添油加醋,五公主又怎么会堂而皇之地欺负林今絮。 又怎会让裴知宴知晓此事。 裴知宴等了半晌都没有听见太子妃开口。 他面上闪过一丝不耐,丝毫没有掩饰。 “若是没有什么事,孤便走了,林良娣那儿还等着孤。” 林良娣,林良娣!又是那位林良娣! 太子妃只觉得自己的怒火一股脑地全部涌了出来。 那嫉妒的实感,都要吞没了她的理智。 只是… 太子妃还记得今日要同裴知宴说什么。 她尖长的指甲抠着手心,在裴知宴即将起身之时。 太子妃终于开了口:“殿下,妾身有一事同您商量。” 裴知宴身子一顿,转头看她:“什么事?” 太子妃笑着开口:“有关林良娣腹中孩子的事。” 她笑的温温柔柔,可不知怎么,裴知宴竟然其中看见了几分算计来。 想到那日他叫人蹲守时候,发觉的药,以及当初不知道被他调包了多少包的避子药。 不知道她究竟做了多久这事。 若不是他当初就格外注意林今絮,在她第一次侍寝之后就发觉了太子妃派人在她的膳食之中,给她下避子药。 还特意次日也召了她侍寝,只想看看他的好太子妃,究竟还会不会这么做。 只是没想到,却被曲氏那蠢货打断了他的好事。 裴知宴掩了眼眸之中闪过的厉色。 他开口道:“怎么?” 这个孩子,一定是会养在宝华居的,便是她开口,他也不可能将絮儿的孩子抱给她养。 裴知宴眼中尽是浓墨。 太子妃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裴知宴的不快似的。 “臣妾是觉得,林良娣毕竟年幼,身边也没有什么得力的嬷嬷帮衬。” 裴知宴听见这话时候,便微微皱了眉。 太子妃笑着叫人上来:“殿下您瞧,左边的陈嬷嬷是贵妃娘娘那儿送来的。中间的刘嬷嬷是皇后娘娘那儿送来的,至于最左边的…” 裴知宴眼皮子一跳。 太子妃瞥了裴知宴一眼:“最左边的安嬷嬷,是陛下亲自让内务府主管送来的。” 裴知宴薄唇几近抿成了一条线,他周身的郁气愈发深了,丝毫没有掩饰。 迟颂谙这是要做什么?拿孝道,拿天威来压他? 裴知宴淡淡睨了一眼太子妃。 却见她依旧挺着脊背,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举动早已触怒了他。 裴知宴怒极反笑:“好,好好。” 这些不知道来路的嬷嬷,他一个都不想选! 但崔皇后与迟贵妃那儿的都好说,只是… 裴知宴看向那最为矮小的那位安嬷嬷。 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是如何说动父皇的。 当初说动了父皇替他纳后院,如今更是说动了父皇往他女人的屋子里塞人! 裴知宴只感觉怒火充斥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徘徊不去。 骤然,裴知宴放松了下来。 他垂头睨着太子妃。 太子妃紧握着的手心渐渐湿了。 她不敢抬起头来,对上裴知宴那发狠的眼神。 正在无尽的惶恐笼罩在她的头上时。 裴知宴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几个,都要了。” 太子妃有些茫然地抬头。 她有些听不懂裴知宴的话了。 什么,都要了? 只是在她抬头之时,又瞬间转上了裴知宴那似笑非笑的眼里。 冷汗一下从她背后冒了出来。 裴知宴一字一顿:“孤说,这些人都要了,还劳请太子妃回复一下几位长辈才是。” “这…”太子妃张了张嘴,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虽说向来宫里赐下的嬷嬷只有一个,裴知宴应当要从这三个之中选一个送到宝华居。 但,太子竟然一口气将三个都要走。 一时间,便是连迟颂谙都不知道,裴知宴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只是… 太子妃用余光扫了一眼陈嬷嬷与安嬷嬷。 还好殿下将她的人都给选上了。 否则… 太子妃想着自己正在展开的计划,只觉得今日外边连阳光都是正好的。 她唤裴知宴来,就只有这一事。 事情说完了,自是要放他走了的。 太子妃起身,迎他出门:“恭送殿下。” 裴知宴跨出正院的那一刹那,他转过头。 “太子妃,你真是好样的。” 太子妃面上挂着笑意,似乎没有听出来裴知宴话中的含义。 “能替殿下分忧,是妾身的荣幸。” 如今生气又有何用。太子妃看着裴知宴远去的背影。 她就不信,太子敢把陛下送的嬷嬷,给赶回去。 第139章 胎动 见裴知宴走了。太子妃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三位嬷嬷。 “本宫和迟贵妃娘娘的谋算该如何,你们应当都是知晓的。” 她这话一出,便是底下的三人都噤若寒蝉,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们原本以为只有自己才是太子妃与迟贵妃派来的人。 没想到,竟然三人都是! 三位嬷嬷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眼神之中都带了些许的提防。 太子妃不在意她们内斗,毕竟能真正获取到功劳的,只有一人。 至于其他人… 太子妃清了清嗓子开口:“你们皆为农家出身,身家性命在本宫眼里,皆为蝼蚁。” “不过…蝼蚁也有蝼蚁的价值。若是有人能让林良娣这一胎安安稳稳生下来,但,让林良娣别碍本宫的眼。别说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便是子孙后代,都能受到庇佑。” 太子妃看向她们眼里的野心勃勃,忽然笑了。 果然,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你们,可知晓了?” 安嬷嬷率先回过神来,重重朝太子妃磕了一个响头:“奴婢谨遵娘娘旨意。” 不过是害一个良娣。她们身后还有太子妃给她们撑腰。 安嬷嬷面前似乎已经摆着了金银山,连目光之中都带了重重的贪婪。 而另一头,裴知宴已然回到了宝华居。 林今絮正在绣着小儿的衣裳。 虽然不知道腹中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但她总是想绣一些东西给它的。 烛光之下,林今絮的侧脸温柔至极,便是连裴知宴看见了,也平息了些方才涌上心头的怒火。 他的动作算不得轻,方踏入宝华居主院时候,便已经被林今絮察觉到了。 等她绣完最后一针线后,她才抬起头来,看向裴知宴开口问道:“太子妃有何事?” 裴知宴想着方才的场景,明摆着用父皇和迟贵妃一道来压他。 想着想着,裴知宴的脸色又重新难看了起来。 林今絮一瞧,便能猜出来,太子妃怕是说了什么裴知宴没有办法拒绝的事。 她抿了抿唇,问:“可是关于我的?” 或是,孩子的。 裴知宴叹了一口气,将方才的事一道同林今絮说了。 林今絮听完后,便拧紧了眉头。 若只是太子妃的提议,那别说是裴知宴了,便是她都有理由拒绝得了。 可如今,不仅仅是迟贵妃掺了一手,便是陛下也不知为何顺了他们的意思。 难道… 林今絮心里一咯噔,抬头看向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裴知宴。 难道陛下也跟迟贵妃与太子妃一般,想要她腹中的孩子,无论男女,之后都养在正院的膝下,成为嫡出吗。 林今絮想到这一层面时候,心里不由得一寒。 若是平常人,没准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养在嫡母之下。 毕竟皇家嫡庶虽没这般严重,但太子妃所生,和侍妾所生的总是有所不同的。 只是,林今絮便是不愿。 若是她的孩子日后要因为这件事来怪罪她,林今絮便宁可没有这个孩子。 林今絮想着,侧过头去看裴知宴,目光跟随着他:“那殿下,打算怎么办?” 她在东宫之中孤立无援,家世也算不得太好。 林今絮已经想明白了,在东宫里,她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太子殿下。 况且,先前的时候,无论大小事,殿下也帮她挡了众多风波。 林今絮知晓自己并不是个多么聪颖的大女子,她前世识人不清是无比蠢笨。 重活一世,也从没有觉得自己是世间那独一无二的存在。 她最大的优点,便是自知。 于是,林今絮往前踏了一步,牵起裴知宴的衣袖,她目光如炬。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在她看向裴知宴时候,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打心底的依赖。 她张了张嘴,眼泪一下便控制不住地流淌了下来。 “殿下,我只有你了。” 她这话说得声音并不算大,反而细细地如蚊咛,却霎时间在裴知宴的脑海之中炸开。 从第一眼见到林今絮时候,他便知晓。 自己想要护住她。 第一面时,他揭下自己的衣裘,为她御寒。 如今,他要为她,和他们的孩子,打造一个安全到一只苍蝇都进不来的家。 裴知宴胸膛起伏,他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来,将人一下揽在了怀中。 他声音沉沉地,若是仔细听了,还带了些沙哑。 “放心,孤会护你周全。” 一定。 裴知宴第一次后悔,后悔他自己先前顾及着与迟颂谙的表亲之谊。 才让她胆敢骑在自己的头上。 迟颂谙当真认为,他这个自小便立的太子,是像老大一般的蠢货吗?日日在后院各院流连,妄图追求什么“平衡”。 他不是蠢货,更不是护不住自己女人的孬种。 他是大启的储君,是除了父皇之外整个国家最为尊贵的男人。 若是连自己最为疼爱的女人都护不住,又该如何护住整个国家?! 裴知宴方才的怒火逐渐被理智所平息。 他坚信,自己能够让林今絮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万无一失。 裴知宴伸手,揉了揉林今絮的头顶。 他的力道有些大了,便是连林今絮的头发都揉乱了些。 只是林今絮只能感受得到,面前的男人在这一刻是多么的叫她有安全感。 “我相信你,宴郎。” 裴知宴第一次听到这个称谓,不是疏远的太子殿下,也不是故作姿态的“您”。 他手上的力道愈发得大,连下巴也搁在了林今絮的头顶上吗,细细蹭着。 林今絮听着烛光噼里啪啦的声响,心中也尤为宁静。 这般温馨的场景之下,就连林今絮腹中的孩子,也似乎有所同感。 林今絮浑身一僵,不自觉地伸出手握了握裴知宴的手腕。 裴知宴:“怎么了?” 林今絮张了张嘴,一时间却只觉得嗓子哑到说不出话来。 等缓了许久,她才开口。 “孩子,孩子动了一下。” 第140章 中秋家宴 裴知宴听见林今絮的话,微微一愣。 他下意识反问道:“什么?” 还没有等林今絮回话,他便已经反应过来方才她说的话了。 裴知宴嘴唇都动了动,有些不可置信地低下头来,看着林今絮的小腹。 林今絮方才在裴知宴去往正院的时候洗漱了,沐浴完之后便换了一身较为宽松的衣裳。 如今虽到了夏末,但有时还是稍显炎热。林今絮身上浅绿色的醒骨纱裁剪的稍显宽松。 便是裴知宴乍一眼看,那依旧柔软的腰身,险些都要忘记了林今絮如今腹中还怀了一个孩子。 裴知宴伸出手来,控制着手,让颤抖不那么明显。 他轻轻地,将手放在了林今絮的小腹之上。 只是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不怎么给这老子面子。 裴知宴这一个姿势维持地久了,也没有再见他动弹一下了。 裴知宴动作轻柔,隔着衣裳,摩挲了一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孤倒是有一计策,叫她们不敢造次。” 林今絮抬头,看他:“什么?” 裴知宴没有立即告诉她,只一笑。 “你放心,便是她再怎么想,孤也不会叫她的愿望实现的。” 林今絮听着,眼皮一跳。 她抬起头来,看向眼中带着必得的裴知宴。 从她见到裴知宴的第一面起,他便事事都有预判似的,所有的事都握在手心之中,运筹帷幄。 她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过裴知宴有过出格的事。 除了,在东宫一众女人之间,只宠她一人。 林今絮看着他,心中的信任愈发地浓烈,她点了点头:“嗯!我信你。” 裴知宴没有刻意再提这件事,便是林今絮都慢慢将它给忘记了。 有孕以来,林今絮便日日在花园之中走。 可在那几个嬷嬷进了东宫之后,她的活动范围缩小了,便只在宝华居之中四处走动。 便是连林今絮抬头再看时,发现宝华居外的苍天大树上,连叶子都泛黄了。 她才后知后觉。 距离那几个嬷嬷入东宫,已经四月有余了。 可她却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过。 林今絮如今肚子大得明显,相比先前仔细瞧,才能发觉她怀有身孕。 如今便是人单站在那儿,便叫人看得清楚。 林今絮抬头看向了白芷,终于问出了口。 “殿下是怎么处置那几个人的?怎么到了如今都没有什么动静?” 白芷在将林今絮上个月穿的衣裳给收起来了。如今的林今絮,半个月便得裁新衣,腹中的小主子,瞧着是长得极好呢。 白芷笑着开口:“听说殿下辟了一处新院落,将她们三人都塞进去了。” 林今絮张了张嘴:“果真如此?” 这般简单粗俗,叫她感觉,和太子殿下这个身份简直颇为不符。 白芷点点头:“奴婢怎么敢骗您?听说不仅让她们在那屋子里不许出来,还安置了侍女和侍卫看守呢,对外便说,那些侍女都是殿下派来叫她们学习那几个嬷嬷本事的。” 林今絮问:“那太子妃岂会乐意?” 她先前方进宫里的时候,还以为太子妃是个好的。 可当初在宫里时候,太子妃明明见着迟贵妃想要搓磨她,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甚至五公主当初来刁难她,林今絮也觉得,这其中大概也有她的手笔在。 更别提,后来她从手镯之中发现的东西。 林今絮愈发地肯定,这太子妃,不是个善茬。 白芷有些疑惑看了林今絮一眼:“殿下做戏自然是会做足的,便是太子妃再是不情愿,可也没有法子。” 林今絮只觉得脑袋瓜子有些转不过来了,一孕傻三年。 何况她原本就算不上太聪明。 只是,裴知宴随便扯了个谎,便叫太子妃都无可奈何了。 林今絮想到裴知宴的时候,连嘴角都无意识挂了笑。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你父王,可真厉害。” 只是… 林今絮抬头看向砖瓦墙,眼里却带了丝丝的惆怅。 她如今月份大了,身子也算不上利索。 可殿下又因为南方的地动派去赈灾了。 对于这个儿子,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总是爱施加磨炼的。 只是苦了如今还怀有身孕的林今絮,见不到心上人。 好在她月月都能收到裴知宴送来报平安的信,倒是不那么记挂着他的平安。 林今絮看着方端上来的吃食,还未开始用膳,便有侍女通传。 “主子,太子妃来了。” 林今絮一愣,下意识的惶恐席卷了全身。 趁殿下不在,她是要来抢她的孩子吗? 雀因先白芷一步扶稳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殿下让奴婢护主子周全,主子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一句话强劲有力,林今絮也慢慢平复了心情。 她抬手扶了扶自己的发髻,眼中的惊慌慢慢褪去,重新溢满了柔和与波澜不惊。 “雀因,随我一道去给太子妃请安。” 白芷聪颖但毕竟不会武术,如今的林今絮,只有雀因在身边,才能真正让她安心下来。 太子妃在宝华居的正殿等着她,几月不见,林今絮只觉得面前的人仿佛愈发的消瘦了。 便是那宽大衣袖之下,似乎都是空落落的。 太子妃听见了动静,抬头,便见到了林今絮。 与日渐消瘦的自己不同,如今的林今絮便像一朵正值花期的芍药,开得艳丽极了。 怀有身孕都不能抵挡她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美丽。 反而给她平添了几分柔和与恬静,气质与以往相比更甚。 太子妃的手慢慢缩紧了,她有些控制不住的嫉妒,刺激地她眼睛都发红。 好在她道行还是深的,便是几息之间神色便恢复如常了。 她淡淡开口:“许久未见林良娣了,如今看来,是殿下照顾得极好。” 太子妃原本以为,那几个嬷嬷就算完成不了给他们下的任务。给宝华居找一些事做,总是不难的,却没有想到,太子他出手迅速,还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太子妃想着,心都在滴血。 多么好的机会啊! 只是等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便是心绪也渐渐放平稳了。 还有机会,只要她想,这孩子必定会养在她的膝下。 太子妃面上挂着浅浅笑意:“今日本宫来,是要同你说,过几日便是中秋家宴了,你这儿本宫得多照应照应,之后进宫,便安排两个人跟你一道进去吧。” 中秋家宴? 林今絮下意识看向白芷,见白芷同她点了点头。 这才看向太子妃,她声音温吞:“妾身知晓了,劳您辛苦跑一趟了。” 太子妃瞧见她对自己还算得上敬重,下巴微扬。 听闻殿下还被灾情困住,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她一会儿便要回正院,好好算计一下。 第141章 准备 太子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却没有想到她这一回出现竟会让宝华居重新掀起一番波澜。 松萝是第一个站出来不愿意林今絮入宫参加什么中秋家宴的。 如今林今絮月份大了,况且明摆着太子妃对她颇为算计。 怎么能送羊入虎口呢。 当初迟贵妃和五公主是如何对待林今絮的,便是松萝都不敢忘。 她一想到当时的场景,心里不由地升起恶寒。 “主子,别去,谁知道她们究竟打着什么心思。咱们便在宝华居好好待着,熬过这两个月。” 只是松萝的话白芷并不赞同:“如今主子已经是良娣了,还被殿下这般的看重。若是不去,怕会被人诟病。” 白芷抿了抿唇,还是开口:“主子得为腹中的小主子考虑。” 今年的中秋时候恰逢南方地动,如今的家宴,也是刻意往后延了一个月。 等到南方地动稍好一些才举办的,避免叫民间人认为,如今的陛下是一个不知民间疾苦的。 只是,中秋家宴可是京城之中说得上来名号的皇亲贵胄才能参与的,再不济,也得是个天子宠臣。 这其中的人脉,可不是普通嫔妃设的赏花宴可以比拟的。 龚年没有开口,她原本就只是一个小镇上的普通姑娘,如今进了东宫之中,除去那日发现手镯里的东西之外。 对这深宅后院之中的算计一无所知。 就算是如今林今絮要进宫,肯定也不会带着她的。 而雀因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开口:“若是主子要入宫,定要带我。” 若是有些不规矩的人来,她还能护住林今絮安危。 况且,若是要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些丫鬟里面,她可是最容易联系上裴知宴的。 若是有殿下来替主子撑腰,那便万事皆不用愁了。 而坐在贵妃榻之上的林今絮,眉心微微紧皱。 她所有人的话都听进心里去了,只是这中秋宴,她究竟是去与不去。 林今絮抬眸看了一眼白芷:“帮我去问问李侧妃那边的意愿。” 这一回是太子妃亲自来请,做足了样子。 若是她身子尚好,还拒绝入宫,那别说是落了太子妃的面子,更是落了陛下的面子。 林今絮并没有想这么做。如今她虽倚靠着太子殿下过得还算是舒坦。 纯粹是因为当今陛下从未,大概是也不屑于将自己的手伸在自己儿子后院之中。 否则,换上其他的帝王,储君后院独宠,还年过二十五未曾有男嗣诞下,定是会万般着急。 白芷也大概懂了林今絮的意思,林今絮在东宫之中算是得罪了太子妃,但还是与李侧妃的关系稍显亲近。 便是有孕之后,还月月都有来往。 若是李侧妃也一道入宫,那好歹还有个照拂,总不至于她单枪匹马一个人入皇宫。 毕竟太子妃虽说了,因为她身子笨重,可以带两个丫鬟入宫,但谁能保证出了事的时候她们都能起上作用呢。 皇宫不比东宫,作为储君后院唯一怀有身孕的女子,她定是会被关注。 林今絮面上闪过一丝愁绪,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好在白芷没有过多久便回来了,她面上带了些轻松,对着林今絮颔了首。 李侧妃那边说,中秋家宴颇受陛下的重视,她会带着小郡主一道入宫的。 白芷开口:“侧妃娘娘说,她知晓您如今怀有身孕心绪不宁,到时候会争取与您坐一块的。” 得到了李侧妃的保证,林今絮也松了一口气。 中秋家宴,她是非去不可了。 可那隐藏在黑暗里的阴谋,她却要提早避免。 林今絮看了一眼四位丫鬟,点人:“这一回,白芷与雀因同我一道进去。” 这般的安排是在四位丫鬟的意料之内。 毕竟白芷的规矩是她们之中最好的,脑子也活络,在皇宫之中若是遇见事了,她能独当一面。 而雀因便更不必说了,她身手矫健,别人便是想近林今絮身子做些不好的事。 还没有离近,就会被雀因拎着给丢出去了。 有雀因陪林今絮入宫,便是剩下的两个都极为放心。 龚年想了想,开口说道:“那我这些日子替主子准备一些药丸,到时候白芷姐姐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林今絮点了点头。 龚年近些日子来每次陈太医来替她把脉之时,总会缠着他问东问西。 俨然是把陈太医当成一个免费的师父了。 她这般好学,还是林今絮身边的人,陈太医自然是会卖她一个面子,知无不言。 便是龚年的医术都比先前方入东宫的时候好上太多了。 而在一旁的松萝开口:“主子到时候生产还是在宝华居,奴婢便替主子好好守着宝华居,与殿下早些日子便送进来的那几个产婆。不让别的院子能够有接触他们的机会。” 林今絮对如今的松萝自然是万分放心的。 她面露赞许地点了点头。 事宜这般便被安排好了。 只是… 林今絮不自觉地往外看。 她已经两个月未曾见到殿下了,二人之间的交流也仅仅是在纸上。 林今絮垂下头来看着自己的小腹。 也不知道自己生产时候,殿下会不会回来。 这些未知的事情林今絮不愿再多想了,她突然想到了中秋家宴上的事,于是,开口问白芷:“除了太子妃,李侧妃和我,还有谁都会去的?” “中秋家宴没有品级限制,尤其是太子殿下的后妃,都在邀请的行列。至于其他皇子,便只有有品阶的皇子妃和皇子侧妃才能入席,以及一些有品阶的诏命夫人。” 林今絮懂了,便是东宫中的这些个女人,全部都会去。 她突然想到了许慈欢,自从上回许家被陛下训斥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到这个女人了。 林今絮知晓许慈欢定是不会这般轻易地认输。 只是,那又如何。 如今他们连能拿捏她的东西都没有了,但她手中,还握着让许家再也爬不起来的最大把柄。 林今絮垂眸,对雀因说:“若是许慈欢也去,替我给她找些麻烦。” 这是林今絮第一回叫雀因给别人找麻烦。 雀因眼中都是激动。 “好!主子便交给我便好!我做事,主子放心。” 第142章 朝服 于是,当各院准备的衣裳送往各位主子那儿的时候。 许慈欢拎起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鼻子都要气歪了。 她最近的脾气愈发的不好了,便是身边的人,也很自由红绯一直在兢兢业业伺候着。 其余的宫人都是拜高踩低的,见着许慈欢不仅不得宠,似乎连整个安南侯府都遭受陛下的厌弃。 便是原先在许慈欢院子里伺候的人,如今也只想着能有机会跑出去。 红绯如今一个人干的活,比在安南侯府的时候还多。 只是作为主子的许慈欢,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她看着自己的衣裳,绣的歪七扭八,一看便是底下人不尽心! 许慈欢原本还想着,能在这宴会之上多多结识一些官员夫人,好歹在陛下跟前替她们安南侯府说说话。 京城之中的权贵多到随便一块砖头都能砸到个官儿。 若是安南侯府再被提起,怕是陛下都要将他们给忘了。 况且明年可是兄长的春闱,她们全家唯一的希望,可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想到自家兄长,许慈欢有些莫名。 她看向红绯:“最近有收到兄长送来的信没?” 许慈欢总记得,自己似乎是在那次兄长离开东宫之后,便再也没有收到过了。 红绯摇了摇头,如实回答:“奴婢这些日子里,便是连世子一道口信都没有收到过。” 许慈欢总觉得不对。 自从她进东宫之中,虽说没有到一日一封信的程度,但是却周周不断。 可如今,林今絮的孩子都快生了。 她都没有收到任何兄长递进来的信。 许慈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她却不知道这一丝不对劲是从何而来的。 毕竟就算许慈欢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信被裴知宴派着盯她的暗卫都劫走了。 那回许慈晖偷进东宫,最后被裴知宴知道之后,他虽没有对林今絮发脾气。 但是并不代表他能容忍罪魁祸首许慈晖与许慈欢。 如果没有许慈欢这个妹妹,许慈晖又是岂能这般容易就见到林今絮。 还吓了那个小女人一跳呢。 裴知宴如今都将这些罪过都安在了他许家兄妹的身上。 便是暗卫劫走的书信,他都要一封一封过目。 好在他那回的做法,似乎已经震慑住许慈晖了。 许慈晖想要递给许慈欢的书信之中,只有让妹妹争宠的一系列话。 并没有再提及林家和林今絮了。 反而这其中尤其有一事,裴知宴还同林今絮说了。 安南侯府后院起火,原本被安南侯夫人死死把控着的后院小妾之中,突然出了一个怀有双生子的良家妾。 要知道安南侯唯二的子嗣,都是正妻夫人,许慈欢与许慈晖的母亲所出的。 如今两个孩子都这般大了,却要出一对不知道庶妹还是庶弟出来。 若是妹妹还好,若是男子… 那便是明晃晃地在抢许慈晖手里的东西。 况且他好男风的事情,目前整个安南侯府之中,应该只有安南侯夫人知晓。 若是让安南侯这把年纪再生了儿子,喜欢男人的事情再被人发觉。 那… 许慈晖如今也因为此事焦头烂额地很。 林今絮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一下便想到了自己母亲。 上回她踏上马车前,母亲脸上那深不可测的表情。 总觉得这件事和自己的母亲脱不了关系。 毕竟她娘亲虽瞧着软弱,可就算幼时失去了自己母亲,在如今的安南侯夫人手底下讨生活。 但终究还是没有让她伤害到了分毫。 便是连婚姻都是自己做主的,嫁给了林今絮的父亲。 林今絮从裴知宴派过来的暗二手中接过了许慈晖写给许慈欢的信。 她面上闪过一丝冷意,撑着后腰,就将这信纸放在烛光之上。 冷眼看着它化成了灰烬。 林今絮做好这一切之后,转过头来看向底下人呈给自己的,中秋家宴时穿的朝服。 林今絮没有碰它,而是先让龚年上前去检查了一遍。 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上身穿了。 她掐着腰腹部稍显宽松的地方,比量了一下:“龚年,你觉得这身衣裳,十日之后穿,可会紧了?” 如今她的腰围可是一天一个样子,便是裁新衣的频率,都要比不得她长胖的速度。 林今絮看着铜镜之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眉目之中都染上了丝丝的愁绪。 当初在床帏之内时候,裴知宴可是从来没有放过她,腰上都是数不尽的红印。 如今,她原本引以为傲的细腰,却早已消失不见了。 林今絮抿了抿唇,都不愿再瞧铜镜之内的自己了。 龚年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她那并不好看的神色。 她开口:“主子放心,等小主子诞下之后,奴婢保证,您会比先前还美。” 林今絮看向她:“真的?” 龚年颔首:“自然。” 要不然,也不必林夫人大费周章将她送进东宫之中来了。 相比救人之术,她自己更是在钻研美容塑身。 便是林今絮如今虽是怀有八个月的身孕,还是娇嫩如闺中少女。 也不是没有龚年这药膳的作用在。 林今絮这才放心了。看向将朝服送来的小丫鬟:“这尺寸正好,你便回去复命吧。” 小丫鬟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还是趁着林今絮没有注意之时,悄咪咪地抬头,瞧了林今絮一眼。 看起来,这东宫之中传来传去,盛宠在身的林良娣,与外界传言的不同。 是个脾气极好的主子。 小丫鬟接过白芷姑娘送来的喜钱,笑面盈盈的,扭头就将自己今日在林今絮这儿得到赏钱的事儿,同自己屋子里的小姐妹说。 自然是得到了一阵好羡慕。 小丫鬟捧着手中的喜钱。 想到方才林今絮那温柔到不可思议的笑。 她在心里嘟囔着。 怎么林良娣看着如此和善,可别说是东宫之中了,便是在整个京城之中。 都隐约流传着,东宫之中的妾室林氏,霸占殿下宠爱不放,连太子妃都不放在眼里的传言呢? 小丫鬟不愿意多想,摇晃了一下脑袋就又去干自己的事了。 第143章 中秋宫宴 今年的中秋宴依旧是迟贵妃主办的,也如她一如既往的风格一般,奢华至极,便是请帖都用金丝线勾勒了边。 林今絮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如今已到深秋,白日里的风都是凉的。 林今絮只想早些进宫,再早些回来。 如今在宝华居中待惯了,便是日常散散步也只在自己屋子里。 殿下没有回京之时,她还是不出去瞎跑了。 待在自己的屋中,才是最为有安全感的。 松萝眼巴巴地看着林今絮,她知晓自己容易添乱,便没有再想陪林今絮入宫。 只是她到底是挂心着林今絮。 目光似乎都要跟随着林今絮走了。 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松萝拉了拉白芷的衣袖,将人往身后带。 见林今絮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们身上时候,松萝才开口道:“如今不知道是谁传出去,咱们主子的谣言。” 松萝面带担忧,看了看林今絮的小腹:“还是别叫主子知晓吧。” 白芷也这才反应过来这一回事。 她颔首,面上带了些凝重:“有我在你便放心,替主子好好看守着宝华居,才是正事。” 松萝颔首,目送着收拾好了的林今絮,带着白芷与雀因二人一道走了。 只是,等到林今絮站在东宫门口时,看着那一排排马车时候,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原本不爱掺和事情的崔氏,看向她时,都有些欲言又止。 林今絮不明所以,但她不是一个好问的性子,见太子妃上了马车之后,她也上前,由白芷搀扶着上去。 按照规定,夫人以下皆是二人一架马车。 林今絮车上应当再坐一人。 只是等林今絮坐定之后,看着掀开车帘,面色紧绷着的许慈欢,突然笑了。 当真是冤家路窄,还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林今絮不知道。 但,对于许慈欢,她如今却丝毫不想忍。 林今絮忽然皱紧眉头,用手撑着脑袋。 方才一直在注意着许慈欢的白芷,一下就慌了神。 她上前扶住:“主子,怎么了?” 林今絮摆了摆手:“无事,只是我觉得这马车之中太过狭窄,若是再加人进来,当真是难受得很。” 这话意有所指,许慈欢的脚步一顿,便是她脸皮再厚如今也不好意思再上来了。 林今絮看向许慈欢,一笑:“不如请妹妹出去?我自然是会请太子妃给妹妹你单独一辆马车。” 林今絮垂下头来,叹了口气:“也怪姐姐身子骨不好…” 许慈欢忍不了林今絮的话了,猛的掀开帘子便往外走。 甚至拒绝了红绯的搀扶,自己跳下了马车。 林今絮坐在马车之上,掀开帘子,垂眸看向许慈欢。 自然是没有放过她眸色之中一闪而过的狠辣。 林今絮不愿与许慈欢坐在同一架马车之上,自然也是害怕她狗急跳墙,做出伤害自己孩子的事情。 毕竟,在林今絮看来,敢把许慈晖放进东宫之中的这件事。 便是许慈欢有脑子都干不出来的。 许慈欢如今虽已经不受殿下的待见了,可毕竟还是个主子,这般迎着风站在东宫门口,着实是算不上好看的。 就连站在一旁的丫鬟,瞧见着这一副场景,都窃窃私语着。 许慈欢的脸色更是涨红,恨不得找一块地钻进去。 顺带恨极了让她如此丢脸的林今絮本人。 等了半晌,终于有一个女官将她迎了,上了另一辆马车。 而许慈欢一登上马车时,便是气都不顺了。 竟然给她安排着和乔鸢鸢在一个马车之中! 好歹她也是昭训,竟然沦落到和奉仪一样的待遇了。 许慈欢想起方才见着的林今絮,便是怒火更甚。 且等吧,她就不信了,她没有能够惩治林今絮的办法。 许慈欢如何想,林今絮却是不知道也丝毫不在意。 她身上的朝服稍微有些重,偌大的一架马车,如今只坐着林今絮等三人,倒是稍显空旷。 白芷知晓她先前与许慈欢的事情,自然也不会让林今絮宽宏大量。 毕竟如今的林今絮怀有身孕,便是单独坐一个马车,也是应当的。 只是太子妃不愿看她好受,还要塞一个许慈欢来恶心她罢了。 白芷替林今絮揉捏着指腹。 她如今手指和小腿总是有些酸疼,有时候甚至会整宿整宿的都睡不着。 先前都是龚年替林今絮按摩,缓解她的疼痛。 可如今只有白芷在身边了,虽只是短短入宫的几个时辰,却还是让林今絮颇为不舒坦。 终于,马车摇摇晃晃,到了皇宫之外。 内命妇入宫,也是只能步行不能坐轿辇的。 好在林今絮自从知晓自己怀有身孕之后,便是日日都有走一些路。 如今徒步从宫门口走到了宴会上时,她瞥了一眼,见周围的人面上都有些红,可她却只觉得手心有些汗。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入宴席上时候,便是崔皇后坐在上头。 林今絮的座位不算远,尚且还能看得清。 她抬头,便陡然发觉。 崔皇后的面色,似乎相比当初她入宫选秀的时候,更加地差了。 林今絮悄无声息,看了崔良娣一眼。 果不其然,看见她的惊讶,与眼底毫不掩饰的心疼。 林今絮想着崔皇后,又想着迟贵妃。 只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罢了,皇宫之事她又如何能插得了手。 就在林今絮放空之时。 一道尖利的太监声音响起。 “陛下到,迟贵妃到。” 林今絮心中一紧。 她先前见过崔皇后,见过迟贵妃。 但,却从未面见过龙颜。 林今絮抿了抿唇,跟随着坐在她前面的太子妃一道起身,朝正在往宴席上走的二人。 “臣妾\/儿媳\/臣妇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千岁。” 承乾帝今天心情极好,大手一挥就免了众人的行礼。 只是,在他即将登上台阶往最顶上的座位走时。 承乾帝却突然顿住了脚步,目光投向林今絮。 “这便是东宫有孕的林氏?” 第144章 被留宫中 被天子点了名,林今絮下意识地慌乱了一瞬,却立马平静下来。 “妾身林氏,给陛下请安。” 妾室是不能称呼承乾帝为父皇的。 唯一有这个资格的,只有太子妃。 站在最前边的太子妃,听见这个称呼,嘴角不自觉地勾了一下,却又瞬间压下去。 生怕在自己这尊贵的公爹面前展露出破绽来。 承乾帝如今年过四十,却丝毫不减老态,一副邻家阿伯的和蔼面孔。 他将目光落在了林今絮的小腹上,赞许地颔首:“嗯,不错。只是朕交代过你可以不必来在东宫之中养胎,怎么还来了?” 林今絮愣在了原地。 什么?陛下竟然有说过让她不必进宫来? 林今絮呼吸一窒。 她忽然察觉到,这中秋家宴,似乎像是一个看不清的野兽,想要撕碎她将她吞入腹中。 许是怕林今絮开口坏事,一旁的迟贵妃先一步开口道:“是臣妾想着,瞧瞧林良娣这一胎怎么样。毕竟臣妾也是太子殿下的姨母,自然是关心他的孩子。” 迟贵妃又一顿:“如今看来,是太子妃着看得极好。” 林今絮抿唇,只是如今陛下和迟贵妃交谈,她却不能开口说话。 承乾帝微微颔首,算是赞同迟贵妃的这一说法。 林今絮被陛下尤其注意的事,也一揭而过。 等高位们都落座之后,林今絮终于可以坐下来了。 她松了一口气,却不自觉地抬头看向台阶上那富贵至极的女人。 迟贵妃一张红唇张张合合,不知道在同一旁的承乾帝在说什么,却一阵阵娇笑连连。 在陛下左侧坐着的崔皇后,在这一方衬托之下,尤显孤寂。 林今絮看着面前小案上摆满了的山珍海味,却没有任何食欲。 好在她先前在东宫之中让自己吃了几个饼子,好歹是主食足够添腹了。 白芷却看了林今絮一眼,小声道:“主子还是要吃一些的。” 如今毕竟是在皇宫之中,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若是林今絮什么都不吃,被有心之人发现,大做文章可就不好。 况且,白芷想,这宴席是迟贵妃亲手操办的,若是林今絮真吃着出了什么事,那迟贵妃也得承受陛下与殿下的怒火。 迟贵妃,应该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之上,干如此蠢笨的事。 林今絮垂下头来,还是打算听白芷的话,好歹用一些东西。 只是就在她打算拿起勺子来时,突然听见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林今絮被吓得手一抖,勺子跌落在地上,碎成两半。 林今絮如今却顾不得勺子的事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底下一名臣妇,突然捂着自己的小腹,推倒面前的东西摔在了地上。 承乾帝紧皱了眉头,开口:“底下何事?” 而回答他的,只有一声凄厉惨叫:“我的孩子…” 林今絮心里一跳,巨大的心跳声都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她抬头,穿过人群,死死盯着那个倒在地上的妇人。 妇人年纪不大,一身庄重的黛青色衣裳显得人极为沉稳。 只是她如今额间上满是向下滴落的汗珠。便是嘴唇都发青。 更为瘆人的是,她裙摆处,慢慢地渗出血来。 林今絮呼吸一滞。 而坐在最上头的迟贵妃,也不由得跌坐在地上。 她声音尖利:“快!快!叫太医过来,看看林良娣有没有事!” 真是嘲讽至极,明明出事的是个臣妇,她却只让侍女将人带下去,也没有说叫太医来的话。 可她盯着林今絮小腹时候,却满眼都是着急。 林今絮也后知后觉反应,方才那个臣妇,似乎是怀有身孕了。 可是…为何会出血。 林今絮机械地低头,看着自己尚且未动的菜肴。 一阵后怕从她后脖颈处涌了上来。 如今面前那美味佳肴,在林今絮的眼中,和毒蛇猛兽没有丝毫的差别。 太医很快就到了,他额间上还挂着汗,脚步踉跄地先给陛下和崔皇后、迟贵妃请了安。 迟贵妃拉着承乾帝的衣袖:“陛下快些让这太医给林良娣看看,莫要误事了什么东西出事了!” 她面上闪过一丝懊恼。 究竟是谁,敢在她的宴席之上动手脚! 林今絮见迟贵妃的反应,便也知晓,这东西估计不是她自己下的。 只是,不是迟贵妃,那又是谁呢… 林今絮默不作声,扫视了整一圈宴席之上的人。 所有人都在看着林今絮。 太医先走上前来一步,仔细查验了林今絮面前的膳食。 太医面色一变:“良娣可用过?” 林今絮还没说话,一旁的白芷便替她答了:“好在主子方才出门之前吃了些吃食,目前还没有动筷。” 太医这才松了口气,可面色依旧凝重:“这膳食之中添了许多的藏红花,这剂量不少,若是有孕之人吃下,恐怕…” 林今絮纵使是先前早就有预料,只是听到答案的时候,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白了脸颊。 承乾帝眉心紧皱,他最为看重的儿子是个不爱女色的,便是如今二十五了膝下却只有一个女娃。 如今东宫之中好不容易出了个有孕的,他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孙儿。 承乾帝做了几十年的皇帝,不怒自威,便是单单站在上边,便叫身边的人几乎抬不起头来。 他冷笑:“在宫宴之上,都有人胆敢下毒。” 承乾帝扫了一眼在一旁站着的崔皇后,又看向底下垂着头,那不争气的大儿子。 他眼眸微眯起,这般看,便是裴知宴也继承了他这一双眼。 迟贵妃知晓是自己的纰漏,只是承乾帝宠了她这么多年,迟贵妃也清楚知道,他不会将这过错怪在自己身上的。 毕竟整个宫宴事情繁重,若是真有人胆敢动手脚,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这件事,倒是给了她可乘之机。 迟贵妃眼眸流转,给太子妃了一个眼神的示意,又勾了嘴角,将目光落在略带惶恐的林今絮的身上。 迟贵妃收敛了脸上的神色,走上前,扶住承乾帝的胳膊。 她声音之中也带着哭腔:“陛下,这林氏怀的,可是殿下的孩子。若是当真有什么事,臣妾万死不辞!” 承乾帝转过头来,看着这一张与发妻几分相像的脸。 眼神之中都带了些柔软。 他伸手反握住:“知晓不是你的错。” 迟贵妃假惺惺地用帕子摁了摁眼角:“只是如今,臣妾也不放心,不如就让林氏留在宫中吧。好歹有臣妾照顾着。” 林今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相比那不知道是何人的凶手,迟贵妃的毒辣,可是摆在明面上的。 但,承乾帝还是点头,应下。 “好。” 第145章 早产1 “好。” 这个字一出,便是林今絮咬紧牙关,才没有在承乾帝面前再开口。 承乾帝与裴知宴不同,他是九五至尊,说出来的话便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更何况,如今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便是林今絮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迟贵妃的心情是有多么的曼妙。 林今絮忍不住微微抬起头来,看向坐在自己左前方的太子妃的脸。 她现在都怀疑,这药是迟贵妃自己下的。 为的就是自导自演,想抢了她的孩子。 林今絮的内心涌现出无尽惶恐。 太子殿下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若是留在宫中,便是孤立无援。 不… 林今絮忽然想到了什么,像是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似的。 她抬起头来,目光扫视了一下。 果然,四公主坐在不显眼的位置上,担忧的目光向她投来。 林今絮上下牙死死磕在一块。 她上前,俯身在承乾帝面前:“陛下。” 承乾帝挑眉,颇有不悦:“怎么?你不愿?” 他似是不可置信,竟然有人胆敢污泥他的话。 就连一旁的迟贵妃,见林今絮这般的“不识抬举”,笑容愈发得大,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林今絮摇了摇头:“妾身不敢叨扰贵妃娘娘。当初,妾身尚在闺中之时,与四公主相识。若是四公主愿意,妾身想待在公主殿中。” 她顿了顿,补充了句:“直至太子殿下回京。” 承乾帝没有想到她是这样的回答,微挑了眉。 左边第三个位置之上的三皇子,原本抓耳挠腮有些担忧,听见林今絮的话,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皇兄宠爱的这个女人,也没有那么蠢嘛。 他动作不算轻,便是一旁的王妃,举止端庄,见状也只淡淡瞥了一眼,目光之中的意思三皇子一下便看懂了。 这就是你之前的姘头? 三皇子瞪圆了眼。 怎么可能!皇兄岂不是要了他的狗命! 好在承乾帝毕竟背对着他们,便也没有瞧见自己那最不争气的儿子,张牙舞爪的样子。 他垂眼睨着林今絮。 等到林今絮小腹往下坠,难受得眉都拧紧时候。 承乾帝才大发慈悲开口:“既然如此,小四,你可愿意?” 四公主急忙走上前来,忽略迟贵妃那能杀人的眼神。 她急切应下:“儿臣愿意!” 迟贵妃一噎,直接开口:“小四还未出嫁,怎么能…”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便是到了最后,在承乾帝的目光之下,连话都说不出了。 她脸色涨红,忍不住剐了四公主一眼。 这贱女人的女儿,和她那早死的娘亲一样!晦气! 承乾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朕自会叫人安排太医和医女去小四屋子里。” 这饭吃到一半,便是迟贵妃给承乾帝备的舞女都没有上场,便草率地散了。 在宫宴之中,第一回出现这种事。 迟贵妃当场并没有被承乾帝训斥。 但,听说第二日,原本在迟贵妃手里握了整整十年的凤印,被陛下派人全须全尾地送回了凤仪宫。 林今絮与四公主听见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在建宁殿笑得眼睛弯弯。 林今絮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如今它已经长大了,一会儿没人注意它,便在里边拳打脚踢地,四处乱转。 尤其是如今林今絮抚摸上去的时候。 它更是激动地顶了顶林今絮的手掌心。 四公主看着这般温柔的林今絮,眼神之中也展露出一丝的怀念。 谁都不知道。 当初她母妃李氏去世的时候。 腹中有四个月的身孕。 四公主不愿想那些个伤心事,勉强挂上了笑意,抬头看向林今絮。 “这些日子你便在建宁殿好好住下,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同尚宫说便好了。” 四公主将建宁殿的尚宫出来认了认脸。 尚宫姓胡,便是李氏在的时候,就在伺候四公主的。 如今也算是建宁宫资历最老的人儿了。 林今絮叫自己带的两个侍女,白芷与雀因见了个礼。 毕竟不知道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能回京。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宫回到东宫。 林今絮想着,不由抬头看向如碧水般的天际。 她顿了下,看向四公主,真心实意:“若是今日没有你,我真不知晓该怎么办了。” 当初承乾帝已经答应了迟贵妃,将她留在宫中。 陛下金口玉言,自然是不会将这话轻易收回的。 若是没有四公主收留。 她如今估计就在迟贵妃底下寄人篱下了。 四公主倒是没多在意,她面上挂着笑意:“且不说你当初救了我,这些小事若是能相助,也是我应该的。更何况…” 她顿了顿,继续道:“更何况若是没有你的那一封信,没准迟贵妃就真拿捏住,当真叫我吃个闷亏。” 当初林今絮只是突然想起来,前世时候,在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件事。 说是四公主纠缠五公主驸马,二人还在迟贵妃宫门口,四公主结结实实挨了五公主的一巴掌。 林今絮只记得当初是自己新婚之际,所以时间记得格外清楚。 当初叫人送给四公主的这一封信,便是提醒她。 若是见到了五公主驸马,定不要和他纠缠。 于是,这辈子。 京城中的流言就换成了。 五公主驸马似乎对四公主念念不忘,而四公主却是目中无人,丝毫不顾念当初那十年之久的姻缘之情。 听说,当五公主当初听到这一个消息的时候。 失手砸碎了陛下御赐的百花琉璃盏。 林今絮从记忆之中抽离出来,她看着四公主,抿唇一笑。 “既然当初救了你,那便好人做到底。你若是有事,我自然会相助。” 况且四公主是个妙人,便是如今也只承了林今絮的情。 并没有追问她,她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 只是,五公主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变了。 “这段时日你是不是进宫一趟了?” 林今絮不知道她是如何知晓的,但是还点了点头。 “没错,当初迟贵妃召我进宫,是太子妃带我一道进来的。” 四公主看向她,神色有些复杂:“皇兄这个正妃,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 四公主估计是顾及着什么,便是说完这句话,便当没有说过似的。 转头便丢下一句:“听说你得罪了小五。如今皇兄不在京城之中无法护着你。那你得小心她了。” 林今絮疑惑:“可,我不是在你这儿住着吗?” 四公主看向她,眼中带有复杂:“她闯我的宫殿,是家常便饭。” “便是如今迟贵妃被收了凤印,也…?” 四公主颔首。 林今絮怔在原地,可这似乎触及到了公主的权威,林今絮沉默了片刻,终究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只是方才四公主说的事情,她却牢记在心中。 在宫中的第一周时,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也不知道是雀因与白芷都在身边的原因。 林今絮只觉得宫中的膳食,比先前在东宫之中吃得更加精细。 况且还有个四公主陪着她聊天解闷。 林今絮只觉得,相比在东宫之中。 建宁宫倒是叫她更为自在了。 尤其是,她叫雀因与裴知宴留在京城之中的暗卫联系上了。 雀因告诉她。 太子殿下已经在启程的路上了,若是不出意外,十五日之内就能到达京城。 收到信已经是第七天了。 林今絮掰着手指算着。 还有八日,裴知宴便回来了。 她眼里溢满了笑意,抚摸着肚子的时候,周身也似乎萦绕着柔和的光。 只是。 秋日中,隐约还能听见蝉鸣。 林今絮自怀孕以来耳朵更尖了,她原本在殿内与四公主一道给肚子里的小人儿绣着衣裳。 林今絮的绣活不算好。 她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四公主手中的,又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 四公主察觉到她的情绪,笑道:“日后我这个好侄儿,定是更喜欢自己母妃亲手做的。” 林今絮看着手中绣的歪七扭八的小衣裳,强挤出一抹笑。 罢了,等回东宫,还是让绣娘来替孩子绣衣裳吧。 这等精细的活,还是别为难自己了。 正聊着天,香炉之中因为林今絮在建宁殿常住,也没烧香饼。 只放了些瓜果在屋子里,倒是有一种纯朴至极的香味。 林今絮突然拧紧了眉头,攥紧四公主的胳膊。 四公主吓了一跳,见着她这眼神不对,赶忙站起身来:“你怎么了?!” 林今絮感觉腹中疼痛难忍,便是身下都有些湿,她张了张嘴,用沙哑的声音说。 “肚,肚子疼。” 五公主吓了一跳,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怎么回事?方才吃坏了东西?” 林今絮感觉有些不对,那明明是…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娇俏声音。 “本宫来得巧,瞧着,良娣这是要生了啊。” 林今絮迷迷糊糊抬头,看见了一脸坏意的五公主。 她眼神之中的笃定,把林今絮吓了一跳。 她紧握住四公主的手臂。 用只有她们二人才能说的两个字。 “殿,下…” 第146章 早产2 原本太医算了时间,约莫在来年的一月月初,才该是林今絮生产的时候。 只是,如今才八个月有余。 林今絮这一疼只觉得山崩地裂似的,完全没有太医最开始同她说的断断续续的疼。 白芷在旁边吓傻了,回过神来之后,却一下挡在林今絮的身前,不让五公主靠近她。 只是五公主没有将这个小小的丫鬟放在眼里。 她冷哼了一声,叫人进来。 “这是本宫为你准备的产婆,你这是要生了自己还不知晓,蠢货。” 林今絮只片刻之间额间上就已经冒出了汗珠。 四公主面上满是慌张,可举止却稳妥极了。 “胡尚宫,将偏殿备出来,立马收拾干净,只准带一个人进去收拾妥当,按照宫里嫔妃产房的标准,若是少了什么东西,立即叫内务府拿过来。” “拂晓,你速去太医署,将蒋太医请来。” “雀因,回东宫一趟,东宫不远,若是快,半个时辰不到就能赶来。良娣的孩子不会这么快生,将你们主子自己原先备的产婆和侍女统统带过来!” … 五公主听着她这一系列的话,脸都红了。 “你!本宫明明带了产婆,你不要不识抬举!这一胎可是皇兄的孩子,本宫怎么可能会害他。” 林今絮自然知道,迟贵妃和五公主绝对不会害这个孩子。 但至于这个孩子的生母。 她们却丝毫不在意。 林今絮握住四公主的胳膊,她因为疼痛而失去了对力度感知,便是施力大了,她也没有察觉到。 “我相信四公主。” 四公主听见了林今絮的话。 眼神之中有些动容。 这毕竟是建宁殿,先前她容忍五公主,是因为碍于她有一个强势又受宠的母亲。 可若是她现在不想小五在这里放肆,自然是也有办法的。 四公主抿了抿唇:“来人,将五公主给我请出去。” 五公主傻眼了:“你敢!” 四公主扬眉:“我是你皇姐,又如何不敢?!” 建宁宫底下人的速度极快,完全无视五公主那与她母妃一模一样的跋扈,将人给“请”了出去。 这时,太医也来了。 蒋太医脚步踉跄,他是太医署里最年轻的一位,但却已经安过少说也有五位嫔妃的胎了。 医术精湛,就连祖父都是太医署的院守。 四公主对他极为信任,见他来便道:“快去看看林良娣。” 林良娣在宫中的消息,整个太医署都知晓。 只是… 林良娣不是离生产有一段时日吗,怎么就… 蒋太医面上满是严肃,急忙坐下,把了林今絮的脉。 这不把没事,一把脉,蒋太医险些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四公主瞧见,心道不好,有些慌了。 “林良娣如今如何了?” 蒋太医神色严肃:“小主先前可是服用过催产的药物?” 林今絮有些疼得嘴唇发白,她摇头。 “从未。” 蒋太医却看向四公主,摇了摇头。 四公主原本焦急的面容一下卡住了。 她看向林今絮,张了张嘴:“迟贵妃…” 蒋太医开口,制止了四公主接下来的话。 “林良娣怕是今日还没有吃什么东西,快些叫御膳房送来一些吃食,否则之后怕是难熬了。” 四公主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拿出午后没有用过的糕点。 她端来,放在蒋太医的面前:“你瞧瞧,这里面可有什么不能吃的?” 蒋太医捏碎了一块,仔仔细细看了,面色微变。 “叫御膳房重新做一份来吧。” 四公主懂了,便是眼中都带了愤恨。 果然,一定是迟贵妃她们搞的鬼! 若非如此,皇宫之中又有何人有这个胆子! 四公主一边派人去御膳房,嘱咐他们盯紧了得拿最新鲜的。 一边又将林今絮扶到已经准备好的产房。 白芷给林今絮先将头发全编了起来,就连身上也换上了干净的棉布衣裳。她替林今絮更衣的时候,就连手都在抖。 四公主只焦灼地在外踱着步子:“怎么雀因还没回来?!” 不会是被人拦下了吧。 第147章 为难 正如四公主所料一般。 五公主在建宁殿丢了面子之后,便把主意打在了回东宫的雀因身上。 只是在她传信给太子妃,叫她千万拦住雀因时。 雀因早就凭借自己的一身武力,将太子妃来阻拦她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何况东宫还有李侧妃坐镇,听闻了林良娣在皇宫之中即将生产的事。 若不是作为侧妃的她不得无召进皇宫,她也会跟随雀因一道过去看守着了。 只是,将产婆和留在宝华居的几位侍女一道送到皇宫时,却在宫门口被拦下来了。 五公主刚敲打完皇宫的守卫,转过头来,便瞧见了东宫的马车。 她眼里闪过一丝毒辣,既然那贱人不让母妃安排的产婆进去。 那便让那林氏在产房里耗死。 她就不信了,整个皇宫之中,有谁胆敢违抗她母妃的命令。 况且,不就是个孩子么。 也不知道母妃与皇嫂这般在意做什么。 在她看来,若是要养别人的孩子,那简直是做梦! 更何况,只是一个卑贱妾室的孩子。 若是她是皇嫂,那定会牢牢握住自己男人的心,从自己腹中生出一个儿子来。 至于那些个妄图僭越的妾室和她生的孩子,就该统统溺死! 五公主突然想到自己母妃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孩子原封不动带回宫里,而把林氏弄死的话。 五公主扯了扯嘴角。 她可不愿意让这林氏的孩子日后养在皇嫂之下,若是个儿子,日后等皇兄继承了九五至尊之位,将他奉为太子。 那她可是做梦都会气死! 她日后可不愿意让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对着一个野种行叩拜之礼。 雀因在马车上,掀开车帘对着车夫,不断催促着。 “快些,再快些。” 车夫擦着额间上的汗,有些无奈:“雀因姑娘,要是再快一些,这马车都得翻了。” 一旁的龚年拍了拍雀因的肩膀:“我知晓你担忧主子,可女子生产,时间尚早。况且你之前同我说的时候,我便猜到了,主子只是刚破羊水,离小主子诞下来还早呢。” 龚年看了一眼同样焦灼的松萝,算是一道安慰。 “放心吧,我们来得及。” 坐在最里边的产婆,已经抖得眼冒金星。 听见龚年的声音,急忙附和:“龚年姑娘说的不错,雀因姑娘您就放心吧。况且宫中的太医肯定医术精湛,定然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雀因虽听着她们的话稍微安定了几分,可内心依旧是记挂着建宁宫中的林今絮。 方才在建宁宫时候,她看到五公主的时候,就大概猜想到了她们应该是动了手脚。 否则林今絮的胎儿一向安康,又如何会提前生产。 必定是想趁着殿下不在京城的时候欺负她。 马车行到了皇宫门口,车夫拉紧缰绳,将马车停下。 雀因刚跳下马车,就看见站在宫门口一脸得意的五公主。 她心道不好,却还是绷着一张脸向前:“奴婢给公主请安。” 而之后下来之人,也跟在雀因身后规规矩矩行了礼。 五公主故意来刁难,自然不会让她们这般轻易的起身。 她站在原地,享受着她们对自己的恨意,却又不得不向自己行礼。 可雀因自然不会这般叫她搓磨。 五公主没有说话,她便自己站起身来,走上前,将四公主方才给她的腰牌递给了守门的侍卫。 “有要事入宫,劳烦大人放我们进宫。” 五公主瞧见雀因丝毫不给她面子,原本脸上还闪过一丝的愠怒。 可听见雀因的话之后,她却忽地笑了。 雀因心道不好,便又听见,侍卫说:“这位姑娘,如今宫中不放人了,便是有令牌,也无用呐。不如早些回去吧。” 雀因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件事一定是五公主干的。 只是如今是在宫门口,就算她有再好的武功,也不可能带着这么多人硬闯皇宫。 她不怕落下来的罪名,但却害怕,林今絮因为自己被责罚。 雀因抿着唇,走到五公主面前,直视着她:“不知太子殿下若是回京之后,知晓今日的场景,会如何生怒。” 五公主听见这话,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可方退半步,却被她硬生生止住了。 “怎么,本宫可是按照规矩来的,况且本宫也不是没有送产婆给建宁殿去,皇兄若是想怪罪,定有人在前面受着,又怎可能轮得到本宫?” 她冷哼了一声,扬起下巴来:“况且,你主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良娣,本宫不信,皇兄会为了一个妾室,来责罚他的妹妹。” 雀因绷紧下颌。 她早就听过迟贵妃和这五公主的骂名,但是从来没有想到过。 她们竟这般的无耻! 雀因盯紧五公主的眼:“林良娣这一胎,是儿子。” 五公主挑眉:“那就怎样?” 雀因不由在心里骂她蠢货。 “东宫如今只有小郡主,林良娣这一胎的重要,不用奴婢来说。且不论如果林良娣出事,殿下回京,公主您要承受多少怒火。” 她冷哼一声:“便是陛下若是知晓此事,您与您的母妃,怕不是收走凤印这么简简单单的了。” 迟贵妃被收走凤印一事,本就是大忌。 如今被雀因这么大大咧咧地说出来,便是五公主的面上都难看得要死。 她扬起头来嘴硬:“父皇不会!不过是一个妾室的孩子,就算是儿子,那又怎么样?等皇嫂生了孩子,那可是嫡子!” 雀因在心里骂,那也得她能生才是。 五公主却不愿再听雀因说话了,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内心的逃避。 她扭头丢下一句:“相比关心本宫,你们还是关心关心自家主子吧。” “也不知,她能不能熬过今天。” 松萝的脸一下就白了。 论关心林今絮,她绝对能排第一位。 “雀因,雀因!这该如何是好!” 雀因看着看守的护卫,又看了一眼天色。 她咬了咬牙:“不能再耽搁了。” 她决定了,就算被罚,甚至丢了性命。 她也要将这产婆送进去。 雀因扫了一眼宫门口的守卫,她在计算,自己单枪匹马,能不能制服得了这么多人。 早知道当初跟师傅多学一点了… 就在雀因打算悄无声息动手之时。 宫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身姿端庄,衣裳样式雀因仔细一瞧。 她轻声道:“是宫令。” 第148章 惊险 被雀因称呼为宫令的女人,不缓不急走上前来。 就连侍卫见了她都急忙行礼:“何姑姑。” 宫令颔首,却没有将目光落在他们几人身上,反而是一直看着雀因。 她抬眸笑:“是雀因姑娘吧。” 雀因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警惕,却还是点头:“没错,是我,你是?” 女子开口报上自己的门户:“我是凤仪宫的宫令,你可以唤我何姑姑。” 凤仪宫?那不是崔皇后? 雀因闪过一丝清明,朝她行礼:“往何姑姑相助,我们家主子如今莫名早产,还望姑姑能通禀皇后娘娘,将这产婆给送进去。” “我自来这儿,自然是知道出了什么事。” 她伸手,给侍卫看了手中之令:“四公主的手令你们不认得,那皇后娘娘的呢。” 侍卫一下犯了难。 “这…” 他们刚刚是收到了五公主的命令,说是迟贵妃下令,若是有四公主的人带着令牌来,一律不准放行。 却没有说过,若是皇后娘娘的人带着令牌来,也不准放心啊。 况且… 如今凤印都已经回到了凤仪宫。 便是五公主来说不叫皇后宫里的人进宫。 那他们也是万万不敢阻拦的。 于是,侍卫脑子一下活络了起来。 他笑脸对着何宫令:“何姑姑这是什么话?自然是何姑姑您亲自来接人,那卑职怎么敢拦呢。” 侍卫吆喝了一声;“放行。” 路障挪开,雀因看向何宫令时候,眼底都带着感激:“多谢何姑姑,奴婢会将这件事原模原样告诉殿下的。” 何姑姑只默默颔首,并没有反驳或者是赞同雀因的话。 等到雀因一行人匆匆忙忙往建宁殿赶时。 她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 目光之中却闪过一丝愁绪。 皇后娘娘向来不和迟贵妃争斗。如今刚收回凤印,便明目张胆相助林良娣。 若是日后迟贵妃追究起来,那她们凤仪宫… 何姑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罢了,既然是主子的决定,她做便好了。 况且,若是真像外边所说的,太子殿下独宠这林氏一人。 她们对林氏施以援手,日后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 林氏若是有心,也能相助于他们。 何姑姑收回了目光。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而雀因刚到宝华居的时候,已经听见了新收拾出来的产房之内,林今絮那抑制在喉咙里,却又压制不住的痛呼。 松萝脸一白,泪直接落了下来。 “主子…” 雀因拉着产婆,到了四公主面前:“公主,产婆到了。” 四公主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方才焦急得连水都没有喝一口。 如今见产婆终于到了,急忙吩咐:“先换衣裳干净的衣裳,就进产室。若是林良娣和孩子平平安安出来了,那你重重有赏。” 产婆自然是清楚自己的职责,手脚麻利地,换完衣裳将自己头发挽起之后,清洗了手就进了产室。 龚年见状,也一道换了衣裳进了产房 四公主见人进去了,才松了一口气,坐在了椅子上。 这个时候就得看里边林今絮自己努力了。 只是,她看向雀因:“怎么这么晚才来?” 四公主的语气算不得太大,甚至是有些凶。 雀因抿着唇,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四公主咬牙切齿:“果然是小五!她怎么好的不学,只学坏的。明明都已经出嫁了,还这般的…” 恶毒。 这两个字四公主在舌尖上转了一圈,却还是吞入腹中。 她平息了一下怒火:“好在有皇后娘娘相助。虽然不知晓她帮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好歹,让产婆进来了。” 这时候,四公主也同她们说了,建宁殿的食物之中,都被人下了催产的药物。 雀因拳头紧握。 这一天她的怒火堆积着,比她一辈子都要受得多了。 “等太子殿下回来,我定是要一五一十将这些事情都同他说!” 四公主这才反应过来:“你可有寄信给皇兄?” 她是知道雀因身份的,也知晓若是要让林今絮身边的人联系上皇兄,那边也只能靠雀因。 雀因这才反应过来,她愣在原地:“还,还没。” 当初她只顾着在宫内的林今絮,怎么会有心思想这个。 雀因一下站起身来。 四公主抬头:“你干什么?” 雀因转头:“回东宫。” 找暗二。 四公主摆了摆手:“不必,我自有法子。” 她伸出两指,放进嘴中,一阵哨声便响起。 突然,一只灰扑扑的鸽子不知道从何而来,落在了四公主的肩膀之上。 见一双双眼睛好奇地盯着她。 四公主都有些被看得不好啥意思了。 她一边拿出纸笔来写了一张小小的纸条,塞入鸽子左脚仅能放一张小纸条的筒里。 一边解释:“当初还年幼时,宫中的宫女嬷嬷拜高踩低,一个个都想来欺负我,在迟贵妃那儿获得好处。” 她顿了一下:“第一只信鸽,还是皇兄赠予我的。” 当初她被裴知宴发觉,被小五欺负的时候。 是裴知宴出手相助的。 所以,她如今对林今絮出手相助,也不仅仅是看在她当初救了自己,和提醒自己的份上。 更是为了保护皇兄这个极为看重的孩子。 雀因之前也听过四公主的事,眼底闪过一丝怜惜。 只是。 她看向产房之内,担忧的目光没有落下过。 相比四公主,她更在乎如今的林今絮。 若是林今絮出了个什么好歹,那她又哪里来的脸面,向太子殿下交代。 四公主开口道:“莫要担心,先前蒋太医已经替林良娣诊了脉,这催产药虽让良娣早产,但林良娣先前勤加锻炼,孩子胎位也正。又吃了一些吃食填饱肚子。” 她是在安慰雀因等人,也是在宽慰自己。 “她和孩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松萝却是一整颗心提起来,迟迟不敢落下。 就算太医说过无碍。 但民间有传言,七活八不活。 如今林今絮这一胎尚且未到九个月。 她怕… 第149章 产中 产房内,林今絮感受到一阵阵疼痛。 从最开始有一阵没一阵的疼,到后来撕心裂肺的,不叫她喘息的疼痛。 林今絮青葱纤指攥紧被褥,脸色涨红。 虽已怀胎八月有余,但是她从来没有做好在宫里,一个不熟悉的地方,身边更是只有白芷一个人陪着的情况下生产。 更何况,她是食用了催产的药物,才让孩子未足月就必须要出来。 她眼中的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一旁的白芷也替自家主子难过,但看见林今絮眼角流出来的泪。 她急忙用帕子擦了,小声哄着:“主子莫要担心,雀因已经回东宫了,您只需要忍耐一下,到时候有龚年在身边,便是太子殿下也会放心的。” 不提裴知宴还好。 一提起裴知宴,林今絮心中的酸痛一下就涌了上来。 “若是,若我不能出宫了…” 林今絮艰难开口:“这孩子,一定要让殿下,给李侧妃养。” 白芷急了:“主子您这是什么话!您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必须自己养着!” 林今絮摇摇头。 她又如何不知道那迟贵妃和五公主的算计。 如今雀因出去了这般久,按理来说,早就该回来了。 说明在途中,一定遇上了什么事,才迟迟未归。 她一想,便知道,一定是某些人搞的鬼。 只是林今絮却不懂了。 若是想要她的孩子,那也不该这个时候拦住雀因。 至少要让她平安诞下子嗣之后,再来处置她吧。 可如今,一整个宫中,除了当初五公主带来的产婆,便是连一个都找不到了。 林今絮闭上眼,感受着疼痛。 “白芷,布。” 白芷一愣:“主子?” 林今絮拿过,放在嘴中。 她怕自己疼痛难耐之时,咬到了舌头。 好在,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林今絮听见外边声响之时。 她便稍稍松了一口气。 林今絮听见了雀因的声音。 看来,她是将产婆带进来了。 没过多久,由裴知宴与她二人亲自挑选的产婆,便收拾好了进了产室。 连龚年也同她一道进来了。 龚年一进来,就半跪在林今絮的身边,观察着她的脸色与脉象,还好… 看来那蒋太医说的不错,那药只是催产的功效,并没有伤害母体。 龚年轻声安慰:“主子放心,除去雀因,松萝也在外边。她们一定会护着主子和小主子的。” 林今絮听见龚年的话,又听闻,松萝与雀因都在外面。 她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熟悉的侍女都在身旁,林今絮也比方才要安定了许多。 她听着产婆的指挥,往一处用力,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侍女进进出出,倒出一盆盆的血水。 太阳从正中,缓缓落入宫墙之下。 林今絮已经进产房了半天,可听动静,一时半会儿都生不下来。 其中,便除了凤仪宫与迟贵妃处,便是陛下那儿都差遣了人过来打听。 只是,迟贵妃派来的人,直接被关在门外。 叫唤了好一阵儿,才怏怏地走了。 雀因在屋子里,冷哼:“狗仗人势的东西!我呸!怕是想看着我们主子什么时候生完,把小主子抢走才是!” 雀因说完,看向燃着烛光的屋子里。 一开始林今絮的声音还是会偶尔的泄出来。 之后估计是她怕自己用尽了力气,便是连声音都不怎么能叫外边听见了。 松萝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便是连鞋底都要磨破了,她却一无所知。 雀因看着她,都要头晕目眩了。 于是便起身,将松萝落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还把四公主替她们准备的一些点心递给了她。 “你多少吃一些,我知晓你担忧主子,但我们在这就算再着急,也没有用啊。” 松萝如何不知道雀因的理儿。 她抿着唇,细眉也皱起了小山峦:“殿下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若是殿下在,主子才能安心!” 雀因一噎。 她也不能向松萝保证,裴知宴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突然,白芷从屋子里出来了。 松萝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雀因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候,就已经站在了白芷的面前。 “主子怎么样了?” 白芷道:“快些再准备一些吃食,主子怕是没有什么力气了。” 松萝急得团团转,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到了雀因身边,把桌子上的糕点递给了白芷。 “快些拿进去,给主子多吃一些。” 白芷颔首,也没再多说什么,拿了东西就进去了。 院子里,除了她们两个侍女,四公主与蒋太医也在一旁候着。 蒋太医在写着药方子,想着一会儿得给林今絮抓什么药,才能叫她这一胎落得安稳些。 而四公主那一股子激动劲儿,如今也随着时间已经过了大半。 她有些困倦,却还是坐在院子里守着。 便是一旁的侍女来让她回去歇息片刻。 四公主也摆了摆手:“不了。” 如今的建宁殿,她是主子。况且因着林今絮的身份特殊,只是东宫之中的良娣,也不可能让皇后来坐镇,更是放心不下叫迟贵妃来。 所以,她是当之无愧,把控全局的人。 四公主抬头,看着高挂在天际的月光。 也不知道皇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只担心,若是等孩子出来。迟贵妃派人强行夺走,那该如何是好。 她毕竟只是一个公主,便是再有心。在皇宫之中,也没有办法阻止迟贵妃的举动。 四公主心中默念。 皇兄,你可千万要快点回来啊。 第150章 皇孙 在返程路上的裴知宴,手中捏着替林今絮与腹中孩子求来的护身符。 目光平静,望着那一江水。 此去三月有余,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十日之前,将受到地动影响的百姓安置好,也因为他及时发现,帮助整个南方躲过了差点弥漫开来的灾疫。 “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 裴知宴兀自说着,目光里都是温柔。 “也不知道,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是第一次,他办事这般快。 因着挂念着在东宫的林今絮。 突然,裴知宴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飞过来的一道残影。 他眼睛微微眯起。 伸出手来,就将那信鸽落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这是…” 他认出来了,这是小四养的信鸽。 他如今距离京城还剩四天的路程。 若是飞鸽从京城飞过来这儿,至少需要半天的时间。 难道是,京城有变? 裴知宴第一反应想到了父皇出事了。 可是,若是父皇出事,不应当是四妹告知他。 等会… 裴知宴捏紧缰绳。 林今絮。 他不再等待,将信取出,展开。 只有四个字,言简意赅,却让裴知宴一下便乱了心神。 “早产,速归。” 裴知宴将纸捏入掌心之中,任凭它被揉皱来。 他转过头,看着身后:“孤先回京,尔等自便!” 话音刚落,裴知宴用马鞭狠狠抽了一下马背。 骏马得到命令,飞奔而去,只给在身后的官员留下灰尘与那几乎看不见的残影,与紧跟随其后的东宫禁卫。 身后,暗灰色衣裳官员疑惑:“殿下这是怎么了?这般着急赶回去。如今不是早已提了速度,只有四日便到京城了吗?” 长须官员伸出手来,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听闻殿下的妾室有孕,算着日子,如今也快生了。” 另一个年纪稍浅的哦了一声:“看起来,咱们的储君殿下,也英雄难过美人关呢。” 毕竟这些日子与太子共事,大家都颇为娴熟。 如今只是在背后编排几句后,也都只笑了笑便不再提。 毕竟这一回殿下办事,可是办得极为漂亮。 便是他们这些个跟在太子殿下身后办事的,没准回到京城后也能沾沾光,讨个封赏。 而策马扬鞭的裴知宴却不知道身后的人因着他这一行径,在七嘴八舌议论着什么。 只是,便是他知道,也不会放在心里。 如今挂在他心头上的,只有林今絮。 才八个月,怎么就要生了? 若是林今絮有事,那为何不是雀因找人来寻他,而是小四? 速回?可是出了什么事? … 裴知宴思绪乱如麻。 只是他不敢细想。 女子生产犹如过鬼门关,他原本加快速度想赶回京城,便是在想生产时候伴在她身边的。 可如今… 裴知宴又狠狠抽了马鞭。 若是日夜兼程,最快一日就能到京城。 裴知宴看着高悬在夜空之中的夜光。 絮儿,等孤。 次日晚。 林今絮已经生了一天一夜。 她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像是有一把小刀,在慢慢割她的肉,将她整个人从中间撕裂成两半,再一针一线缝合起来。 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现如今,仿佛躺在了水里一般。 窗户紧闭,不敢叫半分的秋风透进来。 月光透过菱形窗格,落在了那角落边的小案上。 案上摆放着一尊清透的釉色花瓶,其中插着一束秋绣球。 秋绣球上,绯红与嫩绿色交织,一瓣瓣的,染上各色风采,就连那细枝上衬托的叶上的纹路,林今絮似乎都能分辨清楚。 她死死地盯着,就连空气中的纹路似乎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脚步声渐渐近了,又渐渐远了。 窗外的风刮在窗户上,又被厚厚窗户拦住,只能发出呼呼的声响。 “啊!” 林今絮忍不住了,痛呼出声。 双腿仿佛都失去了知觉。 产婆双手都被血染红了,如今却又激动不已。 “生了!生了!是小皇孙!” 霎时,日光破晓而出,将天色染成了一片橘黄。 就连狂风也适时止住,留下了缓和到过分的秋风,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声,在整个宫殿之内回荡。 在院子里坐了一日的四公主原本昏昏欲睡,听见了产婆的话,都有些没缓过神来。 她抓住自己身侧何尚宫的手。 “方才,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何尚宫依旧是一副稳重的模样,面上却挂着笑意。 “殿下,您有小侄子了。” 太子殿下,终于有儿子了。 四公主一下站了起来,眼睛发亮,丝毫察觉不出是一天一夜未睡的样子。 “赏!赏!统统有赏!” 四公主步子微顿,又问:“林良娣没事吧?” 产婆适时走了出来,怀里抱着孩子:“母子平安。” 四公主听了这话,也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林良娣也没事。 否则若是皇兄回来,她都不知道应该如何交代。 只是… 如今既然孩子已经生了下来,那。 何尚宫在旁边适时提醒:“殿下,您该告知陛下与皇后娘娘了。” 四公主颔首,她自然也知道的。 只是,四公主在意的是迟贵妃那边。 她们对林良娣这个孩子虎视眈眈,便是明眼人都能发现的。 如今太子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京,迟贵妃与太子妃,除了太子没有人能够治的了他们。 便是陛下也不在意这孩子究竟是从谁肚子里出来的,最后又养在谁的膝下。 他只要太子膝下有子便好了。 四公主吐了一口浊气:“父皇那边由小允子去说,皇后那儿…” 她抬头看向何尚书:“母后那边,由你亲自去。” 如今皇兄没在京城。 而当初在宫门口,是崔皇后的人将雀因一行人放行进来的。 如若不是崔皇后,那林今絮这一胎,恐怕是凶多吉少。 四公主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便只能试探崔皇后的意思。 若是她能出面护着林今絮,那恐怕,还能撑到皇兄回京的时候。 四公主想通了,摆了摆手,便叫他们按照她的意思去办。 她这时候才有心思走上前去,看她这个刚出生的小侄子。 刚出生的娃娃皱皱巴巴,便是一丝美感也没有。 四公主也不能违背着良心说有多么的好看。 她干巴巴一笑:“瞧着是个挺结实的孩子。” 产婆接生过这么多的孩子,自然能清晰看出来面前四公主的看法。 她低下头来掩盖住了脸上的笑意。 四公主察觉到了些,轻咳了一声。 “快将小皇孙带回去,免得着了凉。” 产婆应下,护着襁褓之内的小皇孙就往里走了。 恰好此时,外边传来一道声音。 “殿下,延禧宫的人来了。” 迟贵妃的人,来了。 第151章 躲过一劫 林今絮已经生了,自然不能再阻止迟贵妃的人进来。 四公主整理了一下脸上的神情。 她吐了一口浊气,苦笑着。 “罢了,终究是躲不过,不是么?” 四公主突然,看到一侧面容也已憔悴万分的蒋太医。 她眼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蒋太医,你来。”她对着人招了招手。 蒋太医不明所以,却还是走了过去。 四公主附耳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蒋太医一愣,面上闪过一丝纠结:“这,这样好吗?” 四公主拧眉,斩钉截铁:“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宫一人揽下。” 蒋太医看着她沉重的面色,抿着唇,点头:“好,待会儿臣便按公主您说的办。” 四公主眉目微松,转过头来时,面上却带了几分的凄苦。 “来人,将延禧宫的人请进来。” 迟贵妃派过来的是赵嬷嬷,听说是迟贵妃方进宫时候,就跟在她身旁的。 也算是元后手底下的老人了。 在皇宫之中的资历,都能算得上深的。 迟贵妃将她派来,无疑是看中林今絮。 准确来说,是看中林今絮的这个孩子。 四公主在她面前自然也不敢拿乔,赵嬷嬷面上虽面目仁慈,但手里也不知道帮助迟贵妃做了多少腌臢事了。 赵嬷嬷被侍女带进殿中,先给四公主请了个安。 “四公主安,这些日子,劳烦您了。” 四公主笑道:“哪里的话,赵嬷嬷快些起来吧,来人,上茶。” 赵嬷嬷却制止了侍女的动作:“老奴不喝茶,只是奉贵妃娘娘的命令来建宁殿一趟。” 四公主装作不知:“嬷嬷来本宫这,所为何事?” 赵嬷嬷脸色一变,却一息之内就将脸色恢复如常。 “殿下您说笑了,老奴为何前来,您又怎可能不知呢?” 四公主追随着赵嬷嬷的眼神,看向了偏殿。 那如今是作为林今絮的产室,也是坐月子的房。关得严严实实,轻易不得见风。 四公主:“可是为了林良娣而来?” 赵嬷嬷点头:“是,也不是。” “贵妃娘娘毕竟是太子殿下的母妃,也是太子妃的姑母。于情于理,这东宫第一个小皇孙,得给她瞧一瞧,您说是不是?” 四公主佯装现在才知晓她的意思,却捂着嘴道:“只是不巧了。” 赵嬷嬷眉心一跳,就听四公主继续说。 “蒋太医方才说了,说是小皇孙如今是早产,可是见不得风的。” 四公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更何况是挪宫呢。早产儿体弱,赵嬷嬷,您在宫中伺候了这么多年,应该是也知晓的吧。” 赵嬷嬷拧眉:“有这事?” 四公主见她明显不信,将蒋太医招呼了过来。 “蒋太医,你同赵嬷嬷说。”她眉目中闪过一丝愁绪:“谁叫本宫毕竟尚未出嫁,在这些事情上,赵嬷嬷总是不信本宫的。” 赵嬷嬷一噎,下意识反驳:“老奴…”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站在一旁的蒋太医便面色凝重,将小皇孙目前的“情况”说明给赵嬷嬷听。 赵嬷嬷一听,眉心一跳。 什么催产药,又什么产婆来得晚了。 这些怎么听上去都和她们延禧宫离不开干系。 但赵嬷嬷还是想亲眼去看看他们口中生下便孱弱的小皇孙,如今究竟怎么样了。 没有亲眼见过,她还是不太敢相信的。 四公主与蒋太医对视了一眼。 一旁的雀因却开口,冷哼了声:“嬷嬷若是不信,进里边瞧瞧不就好了吗。” 赵嬷嬷眼睛一亮,却道:“这,不好吧。” 蒋太医却大概能猜到雀因的想法。 毕竟,虽然小皇孙无碍,但毕竟是早产儿,最开始几个月确实是要好好养着的,如今便是一瞧,也比足月的孩子要小。 况且林良娣如今生了一天一夜吃足了苦头,如今也是憔悴得很。 若是让赵嬷嬷瞧见那状况,恐怕也是会信上几分的。 赵嬷嬷得到了蒋太医的允许,自然是快步走到了侧殿门口,刚要推开门时候。 四公主却将她拦下了。 赵嬷嬷拧眉:“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四公主解释:“毕竟小皇孙和林良娣身子骨不好,赵嬷嬷您,年纪也大了。” 赵嬷嬷听见这话脸一黑,刚想反驳,却只能承认,四公主说的是事实。 她伺候过先皇后,又将五公主从襁褓之中看到现在这般大。 早就是半身入土的年纪了。 也是在迟贵妃这边伺候着,对外还能摆一摆资历深的谱儿。 赵嬷嬷冷哼了一声,推开门,刚想走上前去,却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她皱了皱眉,第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似乎是失去知觉的林今絮。 林今絮孕期的时候也并没有胖多少,顶多是肚子大了一些,下巴圆了一些。 可昨日一整日着实是耗费了她的心神,便是如今一瞧,只感觉憔悴得过分了。 赵嬷嬷脚步一顿,又想去看放在一旁的小皇孙。 刚抬起步子,却被在里边伺候的白芷拦住了。 “赵嬷嬷,小主子睡了。” 她说话声音轻柔,也似乎是个好难捏的主。 可是与她对视的时候,那眼神却丝毫没有见到闪躲。 不卑不亢,便是赵嬷嬷还想说什么,都只能卡在喉咙里。 毕竟,人家有理不是么? 迟贵妃是交代了让她将小皇孙抱到延禧宫去。 可是她一出宫门,就知晓这是个难办的差事。 毕竟,迟贵妃上回虽没被陛下怀疑,却还是为了堵住攸攸之口,将在延禧宫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凤印,送回给凤仪宫去了。 况且,迟贵妃说是太子殿下的嫡亲姨母。 但,她也不是没有听闻,太子殿下对那林氏的在意。甚至先前还因为那林氏,斥责了五公主。 如今一瞧,果真如此。 那林氏身边的丫鬟,都如此的高傲。果真是被宠坏了。 赵嬷嬷扫了一眼周围,冷哼一声。 “老奴会如实禀告给贵妃娘娘的。” 四公主一笑:“嬷嬷自便,本宫便不送了。” 赵嬷嬷吃了一肚子气,空手而归。 等回到延禧宫时,还未说什么,迟贵妃见她手中空空,便丢下一句。 “没用的东西!” 第152章 太子回京 五公主也在一旁,见状不由皱眉。 “母妃您训斥赵嬷嬷做什么?不过是个妾室的儿子,怎么这般看重。况且,不过是个妾室,就算有了孩子,也越不过正妻。您和皇嫂便放宽心吧。” 五公主私下不是没有骂过林今絮是卑贱妾室之类的话。 但第一回,迟贵妃觉得刺耳极了。 她先前手握凤印,便是身份上只是贵妃,却丝毫没有把自己看作是陛下的妾室。 可如今,她手头上便是连引以为傲的凤印都没有了。 如今一听裴祈眠说的话,就感觉她这更是说的自己。 迟贵妃拧眉瞪了她一眼:“女孩子家家,胡乱说什么妾室之类的话。” 五公主有些委屈:“儿臣之前不也说过,您都没说什么,怎么现在就!” 还未等迟贵妃回话,五公主便有些不可置信:“难不成是您看着如今那林氏生了个儿子,就想押注在她身上?” 她声音尖利:“这不可能!” 迟贵妃被她叫的脑仁都是疼的,索性也不想回答她这些没脑子的话。 “你现在已经是嫁出去的公主了,三天两头的回宫里,母妃就不说什么。”她叹了一口气:“只是,你皇兄后院的事,你便不必管了。” “为什么啊?”五公主不理解了:“若是先前儿臣不管,也行。但儿臣都已经栽在她身上一回了。若不是她,儿臣又怎么会被皇兄禁足!” 五公主面上的妆容精致得过分,可显露出嫉妒的神色时候,五官都是扭曲的。 “如今皇兄还未回来,儿臣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迟贵妃眼皮子一跳:“你去哪?” 五公主从椅子上跳起,就往外走,头也不回。 “儿臣去看看我那新出生的小侄子。” 迟贵妃张了张嘴,想要制止她。 却又化为一声叹气,静悄悄溜走了。 罢了罢了。祈眠毕竟是公主,便是闹出了什么事,太子估计也会看在姐姐和她的份上,原谅祈眠的。 迟贵妃还是不放心,她瞥了一眼噤若寒蝉的赵嬷嬷。 “去,跟着祈眠,别让她做傻事了。” 赵嬷嬷浑身一颤:“是!” 便又重新折腾着她这一把老骨头,重新往建宁殿去了。 四公主毕竟累了一整天,交代完事情之后,便躺下去睡了。 只是在她刚入眠时,外边吵吵嚷嚷的声音便把她瞌睡全部吓走了。 四公主恶狠狠地吐了一口气,从榻上下来,趿着鞋,单披了一件外裳,就往院子里走。 还未到院子,她便听见了,自己那个又毒又蠢的好妹妹的声音。 小太监无奈解释的声音也传来了:“五公主,咱们四公主,林良娣和小皇孙如今都已经都歇息了,您改日再来吧。” 他话音刚落,一阵高扬尖利的女声便也传来:“怎么,本宫来看看自己的小侄子倒也不行了?给本宫开门!否则日后剐了你的皮信不信。” 四公主眼底闪过厌恶,走上前,推开了建宁殿的宫门。 五公主的谩骂还卡在喉咙里,见到四公主这一副样子,都忘记自己方才想要说些什么了。 “赵嬷嬷方才来过了,你怎么还来?” 五公主这才回过神来,嘴硬:“赵嬷嬷是母妃派来的,本宫是小皇孙的亲姑母,可不是你这乱攀辈分能比的。” 四公主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什么亲姑母,也就她自己这么认为。 除去她与她那个母妃,宫中所有人都清楚知晓,迟贵妃与元后,在陛下心里究竟有多么的不同。 且不说别的,便是迟贵妃这么多年来盛宠不衰,膝下只有一个已经及笄的公主。 便是连皇子都没有一个。 难道不足以说明问题了吗? 只可惜,那母女二人都不是个聪明的,明明是借了元后的光才能在后宫之中肆意生活。还妄图占了人家的位置。 还假惺惺的说什么姐妹情谊。 当真叫人看了笑话。 四公主看向比她矮了半个头的五公主,勾唇:“亲姑母?我怎么记得,迟母妃,可是没有儿子的。” 五公主眼睛瞪圆了:“你!” 四公主却不忍她了,手一推,将门关紧实了。 “若是再嚷嚷,吵着了林良娣与小皇孙休息,我便上报父皇。让他评评理。” 五公主话卡在喉咙里,涨得面色通红。 跑了几步路才跟过来的赵嬷嬷,擦了擦额间上的汗。 看着站在建宁殿门口的五公主:“殿下,您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吗?” 五公主瞪了她一眼:“要你多说。” 便扭头跑了。 赵嬷嬷愣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 她好不容易才追上五公主的步子到了建宁殿,要知道,建宁殿可是偏得不能再偏之地了。 从延禧宫快些走来都要小半个时辰了,更别说她这把老骨头了。 建宁殿门口的小太监长着一张讨喜的脸,笑盈盈看着她。 “嬷嬷可是还有什么事吗?不若奴才替您搬一张凳子来?” 只是,在赵嬷嬷面前,便是再和蔼的脸,配上这建宁殿的名号,都叫她恨得咬牙。 她恨不得一口血吐他脸上。 “哼。”她斜过头不去看他,唾了一句便走了。 赵嬷嬷走到转角之后,方才面上还挂着笑的小太监脸色耷拉了下来。 这些个一个两个的,都是些什么货色他还不清楚么? 之前仗着他家四公主年幼,一个劲的欺负。 如今这建宁殿临时住了个良娣主子,她们也铆足了劲想要搞事。 当真是欺负他们建宁殿没人了。 只是… 小太监眨巴了一下眼。 林良娣毕竟是太子侍妾,这般久住在建宁殿,倒也不好。 也不知,被陛下派出京城办事的太子殿下,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与此同时。 京城郊外。 裴知宴跑了一天一夜的马,便是连水都没喝上几口。 坐下的马连马腿都在打颤。 裴知宴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护城河与那高耸城墙。 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坚毅。 絮儿,等我。 有孤替你做主。 第153章 召见 保乾宫 承乾帝闭眼小憩,面前摆着如小山堆积的奏折。 大太监走上前,轻声说。 “太子殿下回京了。” 承乾帝没有睁眼:“不是还有五日吗。” “听闻,殿下跑断了一匹马。” 承乾帝这时才睁开眼,一双瑞凤眼之中平静得毫无波澜,似是一汪死水。 “果然是当爹的人了。” 大太监一顿。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这岂是担心孩子。 分明是担心那林良娣。 只不过,陛下的话,又有谁能反驳。 大太监奉承了句:“奴才听闻小皇孙虽不足月,但身体健硕,有太子殿下幼年之姿。” 承乾帝冷哼了声:“不过是个良娣生的儿子,值得你这般看中?” 大太监噤了声,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也不知为何,承乾帝这些日子的做法,便是陪了他几十年的大太监如今也看不懂了。 先是让林氏留在宫中,后又夺了迟贵妃的凤印,还叫他亲手送到崔皇后的手上。 如今分明是看中小皇孙,却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甚至,在迟贵妃与五公主作乱时,从未出手。 “在想什么?” 承乾帝看着他。 大太监汗毛乍立,陪着笑:“奴才在想,若是殿下回来瞧见了小皇孙,该是如何的高兴。” 承乾帝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追究。 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口。 “宴儿若是进宫了,你先把他带过来。” 大太监躬身:“是,奴才这就去宫门口候着殿下。” 承乾帝的信息自然是极准的。 大太监刚到了宫门口,便与方要进宫去寻林今絮的裴知宴撞上了。 大太监见着面前衣着朴素,满面灰尘的太子殿下,愣住了。 “殿,殿下,您怎么这般样子了?” 裴知宴就算如今再急不可耐,也无法失了礼数。 他颔首道:“苏公公。” 苏公公看向他时,便是连眉目之间都带了些心疼。 “哎呦呦我的殿下啊,您这样,又如何该去面见圣上呢。” 裴知宴拧眉,下意识反驳:“孤是要去…” 苏公公第一回拦住了裴知宴接下来要说的话。 “陛下让奴才在这儿,就是为了等候太子殿下的。” 苏公公这般说了,裴知宴又如何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是父皇拦住他,不让他一回京,便赶去建宁殿,去看絮儿,与他的孩子。 裴知宴抿着唇。 纵使是再不情愿,却也无法。 他将缰绳扔给了身后的护卫。 “那孤便同公公一道,去拜见父皇。” 苏公公赞许地颔首。 一路上,还时不时地同裴知宴说朝堂之上近来发生的事。 裴知宴只默默听着,并没有插嘴。 只是走着走着,裴知宴一皱。 “这是…” 苏公公将他引到了保乾宫的左厢房。 苏公公知晓裴知宴的不解,开口解释:“殿下您舟车劳顿,还是先洗漱过后,再见陛下吧。” 裴知宴刚想说不必。 毕竟,他还想抓紧时间从父皇这里出来去往建宁殿看看林今絮如今究竟怎么样了。 纵使是听见了别人说她无碍。 可未曾亲眼见过。 他总是放心不下的。 苏公公见状,补充了一句:“如今林良娣方生产完,若是殿下一会儿要去四公主那儿,也得收拾干净了不是?” 这一句话,叫裴知宴将方才想说的话吞入腹中。 他颔首:“那便有劳苏公公替孤准备了。” 他方才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如今絮儿方生产,还是未足月便生产了。他若是带了什么病过去,反而会害了她。 于是,裴知宴见即将要退下的苏公公,开口:“苏公公,唤个太医来替孤把把脉吧。” 苏公公神色一变:“殿下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可有大碍?” 裴知宴可是储君,当初陛下让他去南方赈灾,也是带了整整十个太医,担惊受怕他有什么大碍。 可如今,便是一回宫,殿下竟然要他去领个太医来瞧瞧? 裴知宴摇头:“孤倒没有,只是,一会儿去见林…父皇与林良娣,孤怕。” 苏公公沉默了一瞬,第一次,替坐在龙椅之上的自己主子感觉到了丝丝的心疼。 不过既然是裴知宴亲自提议的,苏公公自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等裴知宴洗漱换完新衣之后,便有太医署的案首来替他把脉。 苏公公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殿下如何?” 案首抬头,看了一眼裴知宴:“殿下,可要多休息休息才是。便是如今年轻身强力壮,但终究别熬坏了自己身子啊。” 裴知宴神情顿在原地,片刻之后,嘴角才一扯。 他为了赶回京城,确实是日夜兼程。 太医说的,也没错。 他颔首:“孤知晓了。” 待苏公公去送太医之后,太医瞥了一眼里边的裴知宴。 小声同苏公公说:“看起来,殿下是真在意那林良娣啊。” 苏公公眼神闪烁,不轻不重拍了他一下:“好了,殿下的事岂容你置喙。杂家啊,也不好再送大人您了,得领着殿下去陛下那儿了。” 太医拱手,便往太医署走了。 待裴知宴踏进保乾宫正殿时,承乾帝正在批着奏折。 他连眼睛都没抬:“回来了?” 裴知宴上前跪安:“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交代给儿臣的事,儿臣已尽数完成。” 承乾帝抬头,将目光落在自己最为看重的儿子身上。 他颔首,话语带了赞赏:“不错,这一事办得好。” 承乾帝将笔搁了:“如此赶回来,是为了那林氏?” 裴知宴颔首,在承乾帝面前,他从不隐瞒。 “是。” 承乾帝冷哼一声:“如此看重一个妾室,不怕被言官盯上?” 裴知宴只开口道:“儿臣相信父皇明察秋毫。” 承乾帝这时才笑了,走下来将裴知宴扶起。 “好了,没怪罪你。想宠着谁便宠,朕的儿子若是畏畏缩缩,简直不成样子。” 他伸出手来,拍了拍裴知宴肩膀上那莫须有的灰。 “只是,若是想护着她,那便自己护。但,你姨母,你还是得敬着的,可知晓。” 裴知宴抿唇,并没开口。 承乾帝叹了一口气:“她毕竟是你母后看中的妹妹。” 裴知宴垂眸,半晌才道:“儿臣,知晓。” 如何说,与如何做,是两码事。 他从没有想过,让别人来护着自己的女人。 自然,欺负了自己女人的人,他会自己出手。 第154章 见面 承乾帝知道他心不在此,也并没有强留他在保乾宫。 只随意问了几句此次办事的详情,便放他走了。 只是,在裴知宴要踏出保乾宫时,承乾帝却叫住了他,开口。 “到时候有时间,抱过来让朕瞧瞧。” 裴知宴自然是听懂了承乾帝话中的意思,他颔首:“好,儿臣一定会。” 如今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去建宁殿的路上虽说是走,可步子快得几乎都要飞起来了。 跟在裴知宴身后的小太监险些都跟不上他的步子,只能气喘吁吁,用手压着自己的胸口。 建宁殿在皇宫的左上角。 四公主并不得宠,况且这些年来还被迟贵妃母女打压。 便是连建宁宫墙外都有些隐约可见的裂痕。 裴知宴见状,轻蹙了眉。他抬头看向红砖瓦墙时候,对着只有一墙之隔的人,如今却有些近乡情怯的意味在了。 他正出神着,便听见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洪亮的很。 而后,便是一阵轻柔的女声,在唱着悠悠童谣。 女子的声音犹如裴知宴在南方时候瞧见的清澈溪流,也如山涧之间的绿水,浸润着心灵。 叫裴知宴的心也柔软了。 建宁殿看门的小太监原本在打盹,听着里边的童谣,也不由地嘴里开始一块哼着了。 只是,小太监斜眼一瞧,却发现墙角站着一人。 小太监一激灵。 “谁!” 他这声音有些大,便是里边的人都听见了。 哼着童谣的女声戛然而止,叫裴知宴心中闪过一丝惋惜。 “嘎吱。” 是四公主推门出来,看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在她将目光投过来时。 她眼睛一亮,便是声音也没有丝毫的收敛:“皇兄!” 裴知宴阔步走上前去,看着四公主眼中一闪而过的泪光,他颔首:“这些日子,多亏有你,小四。” 四公主摇摇头,话中还带了些惭愧:“若不是我没注意到,又岂会让林姐姐早产,是我…” 裴知宴制止住了四公主的自责:“这事不是你做,你也不想的。” 他如今没有什么心思来安慰四公主,将目光投到小院之中。 出乎他的意料,并没有看见林今絮。 四公主面上闪过一丝笑意:“皇兄,林姐姐如今还没有出月子,自然是见不得风的。” 裴知宴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听见的声音,也似乎是隔了个屋子的。 他没有回答四公主的话,步子有些快,往关的紧实的门里走。 走到门口时候,他伸出手来,却又想放下。 四公主看不惯向来杀伐果决的太子殿下,如今瞻前顾后。 她伸手,将门推开,又把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太子殿下给塞了进去。 裴知宴还没有回过神来,便撞进了一双温柔的眸子里。 女人坐在床上,面容有些憔悴,也只穿着一件普通的里衣,为了舒适便是连纹路都没有。 她左手抱着个大红色的襁褓,笑盈盈看着他。 “殿下,你回来了。” 裴知宴的眸色微动,他不自觉地朝着林今絮走。 “孤回来了。” 他蹲在林今絮的身前,伸出手来的时候,便是连指尖都在颤抖。 他挑开布,一下便看见了那小小的人儿。 裴知宴喉咙颤抖了下,胸腔都在起伏。 他能感受到,血脉相连的欣喜。 这两个手能捧着的小人儿,是他的儿子! 他与林今絮血脉相连的孩子! 裴知宴只觉得自己眼眶有些热,又将目光移到了面容有些憔悴,嘴唇也有些发白的林今絮的脸上。 “絮儿,是孤回来晚了。” 他伸手,摸着林今絮的脸颊。 温柔的像是在对待一个绝世珍宝。 “苦了你了。” 裴知宴声音温柔,可就是这般少见的温柔,叫林今絮险些落下泪来。 分娩之痛,是她所不能描述的。 况且当初的林今絮,还担心,担心她的孩子没有足月,可会对身子有什么影响。 她难受,难受自己的男人,在自己生产时候都没陪在自己身边。 更是要防范着迟贵妃与五公主来作乱,就怕她们如果硬闯,要抢走自己孩子。 好在有四公主护住了她。 林今絮只觉得这一胎她生的累极了。 只是,在第一眼看到孩子的时候。就算那是个脸上皱皱巴巴,与“好看”什么的并不沾边的孩子。 那一瞬间从胸腔之内迸发出来的母爱,将她整个人都包裹着了。 这一小团人儿,是她怀胎八月,生了一天一夜,才生出来的孩子。 林今絮垂下头来许久,久到裴知宴都有些担忧时。 她才带着哭腔,将孩子塞在他怀里,另一只手重重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怎么这么迟才回来!我都要被人害死了!” 孩子似乎察觉到了母亲的委屈,也哭了起来。 裴知宴擦了林今絮的眼泪,又颇为生疏地哄着怀里的孩子。 一时间只觉得累极了,可低下头来看着这两个挂在他心尖上的人时。 裴知宴又感觉自己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好在怀中的孩子方才喝过奶如今已经困倦不已。 他将孩子交给了悄然进来的四公主,坐在被褥上,将林今絮揽入自己的怀中。 轻声哄着。 “不哭了,是孤的错。” 方要出门的四公主脚步一顿,脸上的五官跟吞了苍蝇一般。 她着实是从来没有想到过,在外这般严肃冷凛的皇兄,对待林今絮是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裴知宴如今只顾着哄自己怀中的娇人儿,哪里有多余的思绪去分给其他人。 将林今絮抱在自己怀中的时候,他似乎都能清晰地闻到林今絮身上的奶香味。 他将脖颈埋在林今絮的肩上。 林今絮只觉得有些痒,她别扭地拱了拱身子,方才的委屈劲儿一下便被裴知宴亲昵的动作给哄好了。 “殿下,别这样。” 裴知宴却不管不顾,他原本便已经累极了,如今触碰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疲倦涌了上来。 他叹了一口气,飘入林今絮的耳里。 “还好你和孩子没事。” 否则,他会疯的。 林今絮也沉默着,还好她没事,还能看到裴知宴。 只是,就在二人温存之际。 忽然有一道声音打破了。 “殿下,迟贵妃邀您去一趟。” 第155章 苏公公 裴知宴在听完这句话的时候,清晰感觉到,自己怀中人瞬间僵硬。 他将头抬起,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他现在只想好好陪陪林今絮和孩子,原本是不想这么快就收拾那些欺负过她的人。 只是没有想到,在他心情最好的时候,却有人来捣乱。 裴知宴揉了揉林今絮的头发:“你想孤陪着你,还是现在就过去,替你讨回公道?” 林今絮闷闷的声音从裴知宴怀里出来了。 “随便你。” 裴知宴蹭了蹭她头顶:“好,那孤陪你。” 可没想到,话音刚落,林今絮就把他给推开了。 裴知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林今絮冷哼一声:“迟贵妃知晓你在这,若是殿下再不过去,迟贵妃和五公主没有这个胆子在您头上作威作福,妾身可就惨了。” 裴知宴叹了一口气,顶了顶她脑袋:“都是做娘亲的人了,怎么还是同小姑娘一样不着调。” 还未等林今絮回话,裴知宴便面带严肃。 “况且,孤想去,为你讨回公道的。” 林今絮眸色微微一闪。 她抿着唇,看裴知宴。 帮她讨回公道?怎么讨回? 那可是迟贵妃,是他的亲姨母,是陛下宠爱的女人。 林今絮长睫如羽,低垂着颤抖了一下。 她喃喃着:“不必了。为了我做这些又何必呢…” 裴知宴拧了拧眉,他不赞同林今絮这般说自己。 伸手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孤当初接到小四的消息,心跳都要停了,你可知晓。” 林今絮颤抖了一下,张了张嘴,白皙的脸上满是惶恐不安。 裴知宴又道:“原本整整五天的路程,孤跑了一天一夜便到了。中途还累死了一匹马。” 林今絮嗫嚅着:“殿下怎么这般不照顾自己身体。” 裴知宴被她给气笑了,点了一下她的脑袋。 “还不是担心你。” 林今絮努了努嘴,显然是不满意这个回答。 只是,她也隐约能够猜测到,裴知宴说的话是真的。 她沉默了一瞬,才道:“殿下能不去吗?” 裴知宴第一次见她这般依赖自己,倒是出了奇:“为何?” 林今絮把头埋进他胸口里,任凭他怎么说,林今絮都不说话。 裴知宴哑然失笑,隐约猜出来林今絮的意思了。 “你是担心,孤对她做些什么,惹了父皇不开心?” 林今絮身子一僵,微不可察地颔首。 毕竟迟贵妃想对她下手,是真的。 但这是在皇宫,裴知宴虽说是太子,可上头还架着一个皇上。 裴知宴不能这般的肆意妄为,更何况,迟贵妃除去是他的姨母之外,更是他的庶母。 林今絮会欣喜于裴知宴对她的看重,但却不希望他因为自己,落了别人的口舌。 林今絮声音细细的:“毕竟,我和孩子也没什么事,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站在殿下面前了。” 林今絮清楚知晓,陛下驾崩是在三年之后的事情。 虽这样想并不好,毕竟当今陛下可是裴知宴的父亲,她的“公爹”。 林今絮抬头看他:“况且这次之后,我和孩子也会多加防范。定不会出事的。” 裴知宴却不赞同,无论是承乾帝教导他的帝王之术,还是他自小养出的性子。 都告诉他,有仇必报。 裴知宴不算客气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如今你生了东宫之中唯一的小皇孙,便是明里暗里针对你的,都算不得少数。” 他一顿:“若是这回不杀鸡儆猴让他们看,欺负你是什么下场。日后,只会有无尽的麻烦。” 毕竟,世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这回是迟贵妃,若是下回又是什么不知道哪里来的妇人呢? 况且,对于迟贵妃,裴知宴尚且还会顾忌身份。 他更想动的,是小五。 林今絮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便见裴知宴用食指压在她唇瓣上。 “好了,你不必多说。况且,这是孤的孩子。孤作为父王都不能护着自己的孩子,又如何做得好太子。” 林今絮这一下便泄气了,只说:“那殿下,您也小心一些。” 莫要叫人抓着把柄了才是。 裴知宴瞧着面前小女人担忧的目光,轻轻颔首。 只是等出了侧殿,裴知宴扫过建宁殿众人,又恢复了方才不怒自威的太子形象。 “延禧宫差人来了?” 侍女上前小声道:“在外边候着殿下呢。” 裴知宴眼底闪过厌烦。 他步子迈得大,也没声音,站在那小太监身后。 小太监都只觉得脖颈处凉凉的。 便是太阳都被什么东西遮盖了许。 小太监搓了搓自己手臂。 嗯,冬日里到了,确实是凉的。 “带路吧。” 忽然,悠悠的声响从小太监身后响起。 小太监一时间没注意,魂都飞了一半。 一下跌坐在地上,脑袋如木头似的往后扭。 见到了一张剑眉星目,冷凛至极的脸。 小太监磕磕巴巴:“殿,殿下,您出来了。” 他急忙撑着起了身,将身上的灰烬都拍干净了。 而后再看向裴知宴,只是这声音听着似乎都要哭出来了似的。 “殿下请,我家娘娘在延禧宫等您呢。” 裴知宴没有再看他,只道:“小五呢?” 小太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裴知宴指的是五公主。 他脸色一僵,陪笑道:“今日,五公主没进宫呢。” 裴知宴顿下步子。 小太监被他盯着,也堪堪停住了脚步。 他盯着裴知宴那仿佛能杀死人的目光,咽了口唾沫,问:“殿下寻五公主,可是有事?” 裴知宴只丢下一句:“孤到延禧宫的时候,最好她也在。否则,莫要怪孤不留情面。” 小太监只在心里叫苦。 只是裴知宴说的话,自然是没有再收回去的理。 他有些左右为难。 去宫外唤五公主得要人,将太子殿下领去延禧宫,也要人。 可他哪里来的三头六臂啊! 这不是难为人吗? 裴知宴似乎看出来了他的顾虑,轻轻落下一句:“孤在皇宫生活十余年,不用你带路。” 小太监这才松了半口气。 朝裴知宴拱手:“那奴才去唤五公主了。” 裴知宴颔首。 延禧宫在后宫的中心位置。 他尚且走到转角之时,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裴知宴眼睛微眯。 苏公公? 苏公公笑着看向他,同他招手:“殿下,到这来。” 第156章 空白圣旨 苏公公毕竟是陛下身边的人,裴知宴只看了一眼,便拧着眉。 难不成父皇看中迟贵妃到这种地步了?便是他来延禧宫,也要找苏公公来看顾着他不成? 于是,便是裴知宴走上前去,面上神色也并不算好看。 好在,苏公公也是见惯了与裴知宴如出一辙的陛下。 看向裴知宴的时候,仍然是乐呵呵的。 他先给裴知宴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裴知宴颔首道:“苏公公请起,可是父皇唤孤有事?” 苏公公摇了摇头:“只是陛下已经猜到,您今日一定会来延禧宫的,便叫奴才在这儿等着您。” 裴知宴抿了唇:“父皇有何交代?” 他这话说的硬邦邦的,也闪过一丝的恼怒。 他的秉性,承乾帝应该是知晓的。 如今拦着不让他把这口气出了,日后来阴的,可是比现在要狠厉的多。 还没有等苏公公说什么,裴知宴又道:“父皇便如此看重延禧宫?” 他话语带了些不可置信。 虽然这些年,后宫之中向来隐隐以延禧宫为尊,便是选秀这般的大事,也是迟贵妃来操办的。 但,裴知宴却清楚的知晓自己父皇。 不过是看在他那早早去世的母后的面上,才如此待迟贵妃罢了。 裴知宴向来不懂,为何父皇贵为皇帝,这些年来却一直忘不了母后。 现在有了林今絮后,裴知宴才隐约懂了父皇与母后的情谊。 是第三人无法插手的。 可是… 裴知宴想到那些陈年旧事。 拧着眉,心中也叹了一口气。 都是互相折磨罢了。 只是没有想到,出乎裴知宴意料的。 苏公公摇了摇头,反而从袖口中取出来了个东西。 裴知宴愣在了原地,话语之中都有些不可置信:“这是…” 苏公公将明黄的圣旨,放在了裴知宴的手中。 他话语真切:“殿下,你一定要记得。整个宫中对您最好的,一定是陛下啊。” 裴知宴眸光闪过一丝波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胸膛之中升起的是何种情绪。 裴知宴握住了那圣旨,手臂上的青筋也随之绷现。 他刚想打开这道圣旨,看看其中父皇究竟写了些什么。 还没有打开,就被苏公公伸出手来制止住。 “殿下,这是一纸空圣旨。” “空圣旨?” 裴知宴困惑。 苏公公颔首:“陛下只在上边印了玺。至于您想怎么处置,就看您自己了。” 苏公公沉默了一瞬,继续道:“只是,老奴在陛下身边侍奉了这么些年,腆着脸说一句看着殿下长大的,也不为过。老奴只希望,殿下能留住贵妃娘娘的颜面。” 他叹了一口气,声音悠然:“毕竟再怎么说,贵妃娘娘,也是姓迟的啊。” 裴知宴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微阖着眼。 就连站在他面前的苏公公,这宫中最会察言观色的主儿。 这一时刻,他都看不清,裴知宴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苏公公感觉自己腿都有些站麻了。 刚想挪动一下,就见裴知宴睁开了眼。 他眼里没再见方才那颇为狼狈的红血丝,反而是一片清明。 “多谢苏公公来替父皇送这一东西了。” 苏公公还以为他还要说些什么,只听见这一句话,便是连苏公公都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面上挂着诚挚的笑意:“那老奴便告退了。” 裴知宴颔首:“今日劳烦公公来跑一趟了。” 苏公公摆了摆手:“不劳烦,不劳烦。” 他拱手退下,只是,刚走了几步远。 苏公公便又回头。 “殿下只要心中记挂着陛下,多顾及陛下的感受,老奴便无憾了。” 裴知宴颔首。 “公公放心。” 拿到圣旨之后,他改变了方向。 同样是惩戒,有些事,做得漂亮,也同样是帝王之学。 裴知宴收敛了面上多余的神情,淡淡的,将圣旨放入自己的衣袖之中。 仿佛只是一个不要紧的小玩意。 经过转角,便到了延禧宫了。 延禧宫宫外早就有宫人候着裴知宴。 如今见他到了,自是喜上眉梢。上前去迎他:“太子殿下,咱们家娘娘已经等了您许久了。” 裴知宴便是连一个眼色都没有给他,径直走了进去。 延禧宫奢华至极,便是鎏金紫玉香炉之中燃的,都是千金难寻的香料。 延禧宫被这么日日夜夜熏着,便是出入的宫人之间,衣袖之上都染上了气味。 裴知宴闻到这香味,却皱了一下眉。 方才在内殿之中的迟贵妃,自然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她扭了出来,一身艳色衣裳衬得她富贵雍容,步摇与簪子插了满头,似乎再难找到其余的缝隙。 她见到裴知宴,眼睛一亮,急忙走上前去:“太子来了?让姨母瞧瞧,这一路上可是消瘦了。” 面对着裴知宴,迟贵妃惯是会做好姨母的。 只是裴知宴自幼时开始,便不愿靠近这每回见着他,眼神之中都跟见到什么肥肉似的姨娘。 便是如今,面对着这般的迟贵妃。 裴知宴也下意识拧了拧眉,往一旁侧了身子,躲过了迟贵妃想要握住他手臂的动作。 裴知宴开口:“小五还没到?” 裴知宴这话说的突兀,便是迟贵妃也一愣,她下意识答道:“祈眠?祈眠今日可没进宫啊。” “孤着人唤她进宫了。” 迟贵妃眨了一下眼,心中只感觉有些不对劲之处。 裴知宴向来对她们母女二人说不上亲近,最多是因着“迟”这个姓氏,待她们不如其他嫔妃或者公主冷淡。 却从来没有来延禧宫,一定要见到小五的事。 迟贵妃心中涌现出一股不安之感。 可她抬头看着与承乾帝与那去世阿姐有着六七分相似的裴知宴。 她心中又稍稍安定了下来。 就算那林氏同太子那儿告状了又怎样。 她是陛下的迟贵妃,是太子殿下的姨母。 只靠着这两个身份,在殿下眼里就不一般!怎么会因为一个妾室同她置气呢? 迟贵妃尽量忽视胸口处涌现出来的不安。 她正想招呼着裴知宴坐下喝茶时。 裴祈眠风风火火的声音就从殿外传了过来。 “母妃,今日寻我何事?可是把那小蹄子的孩子抱过来了?” 迟贵妃心里一咯噔。 侧过身来,果不其然,瞧见了裴知宴黑如炭的脸色。 第157章 处置 迟贵妃听着裴祈眠的声音只暗道不好,只能提高了音儿斥责。 “你皇兄在这,乱说些什么!” 裴祈眠听着迟贵妃的话,脸色一白,便是连步子都不想再踏进去了! 太子皇兄什么时候回京城的?不是说还有三四日吗? 裴祈眠有些不可置信。 难不成,是有人将林氏的事告知了他? 迟贵妃或许还会对裴知宴对林今絮的“看中”有所怀疑。 但当初切切实实见到裴知宴对林今絮是如何护若珍宝的裴祈眠,却不敢有丝毫的看轻。 她手指绞在了一块,有些不安。 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只是裴祈眠的身后站着服侍她的丫鬟,乍然被她踩了一脚,下意识痛呼出来。 迟贵妃在里边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受伤了。 急忙起身过去看。 她一掀帘子。 就瞧见了一脸心虚的裴祈眠。 迟贵妃不解,拉着人进来:“怎么见到你皇兄还畏畏缩缩的呢?母妃知晓你方才只是无心之话,你皇兄定然也是知晓的。” 迟贵妃推了推裴祈眠,让她给裴知宴请安。 见到了裴知宴,裴祈眠的心都在打鼓。 她向来以自己为皇宫之中最为显贵的公主,压根不把其他的公主放在眼里。 便是一些不受宠的皇子,她也是斜着眼看人。 可唯独对这个元后之子,大启储君。 她是打心里的发怵。 尤其是那一回,裴知宴污蔑她推了林今絮,将她关在府里禁闭。 如当时她还没有做什么呢,便受了如此大的惩罚。那段时间整个京城中都在看她的笑话。 这一回,她害的林今絮早产,还险些一尸两命。 裴祈眠怕,怕裴知宴将她做的那些事拿出来,便是父皇在这也护不得她周全。 于是,裴祈眠对着裴知宴行了个礼,脑袋瑟瑟缩缩的,丝毫没有当时在建宁殿趾高气扬的样子。 “皇,皇兄。” 裴知宴低垂着眼眸看着她,眼神之中隐约透露出来的寒意,让裴祈眠的脊背都在发凉。 就在裴祈眠以为他什么都不说,只让她站起来时候。 裴知宴却开口了:“方才,你在殿外都说了些什么。” 裴祈眠脸色煞白,便是身子都狠狠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坐在了地上。 她还没有开口,站在前边的迟贵妃就替她开口解释。 “没呢,只是她这些日子看了什么戏折子。脑子浑浑噩噩分不清人了。” 迟贵妃轻轻瞪了裴祈眠一眼,恨不得将这蠢女儿的嘴巴给堵住。 转过头来看向裴知宴时候,脸上却带着陪笑。 “这孩子平日里老是同我说,想她皇兄了。如今一回来,倒是不爱说话了。” 裴祈眠一听母亲这话,满肚子委屈。 她以前是爱缠着皇兄不假! 但,自从有了这个林今絮之后,皇兄也不再中立了。便是当时她与四公主有了矛盾,他都是站在那贱人那边。 更何况迷的他不知道西北的林今絮呢。 裴祈眠的面色闪过一丝委屈。 “皇兄,皇妹方才只是乱说的,您别放在心上。” 裴祈眠这话一出,便是迟贵妃也在其中打圆场。 裴知宴却开口:“孤可觉得,皇妹这话,不是无心之举。” 他抬眸:“当初,林氏生产,将东宫而来的产婆关在宫外的,是你吧。” 垂眸,目光落在裴祈眠身上:“皇妹。” 裴祈眠唇角嗫嚅着,她目光闪烁,便是明眼人一瞧便是有鬼。 只是她自己却不知,还干巴巴的笑:“皇兄,您这是在说什么啊,祈眠如何听不懂呢?” 便是迟贵妃在一旁挠心挠肺,恨不得替自己女儿长一张嘴,好在裴知宴面前辩驳一番。 但裴知宴明显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他唇角隐约勾出一抹笑。 裴祈眠与裴知宴相识多年,便是甚少见他笑,常见的都是冷冰冰的面色。 可如今,裴知宴这一抹笑,却比怒意更让裴祈眠害怕。 裴祈眠求助似的,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母妃,妄图以那微薄的亲缘,让处事狠辣的裴知宴饶她一回。 裴祈眠有预感。 这一回,裴知宴不会像往常一般宽恕她。 她似乎…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这一认知让裴祈眠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便是目光之中都染上了无尽的惊恐。 她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皇兄,殿下…我,皇妹没有想过要害林良娣,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谁让她这般放肆,便是连皇嫂都不放在眼里。哪里来的尊卑,总不会是皇兄这般惯着她让她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吧。” 裴祈眠说话,越说越急,便是眼眶都红了一片。 她像一匹饿狼,要死死咬着林今絮不放,恨不得从她身上吞下一块血肉下来才甘心。 裴知宴便这么听着,也丝毫不理会迟贵妃投来的哀求的目光。 “是孤娇惯的,又怎样。” 裴祈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裴知宴乍一说话,她都没有立马意识到。 “什么?” 裴知宴如今倒是耐心极了,又重复了一遍。 “孤说,是孤娇惯的,皇妹可有意见?” 裴祈眠脸色青红一片,像是脸上开了个染坊,不过几息之间,各种颜色都凑齐了。 裴祈眠嗫嚅:“皇兄,怎么能…” 裴知宴怒极反笑:“便是孤自己的后院,什么时候也要皇妹插手了?” 迟贵妃见状,终究是忍不住将裴祈眠护在了身后。 看向裴知宴时候,脸色涨红着,却还是开口:“殿下,眠儿是你妹妹。况且林良娣与小皇孙如今不是没事吗?想着,殿下也定是去四公主那看了孩子了。” 她叹了一口气,语气悠悠然:“本宫知晓待四公主算不得太好,但这般乱传话的事,也不知道她怎么能干得出来。” 迟贵妃看向裴知宴,眼神之中带着蛊惑。 “殿下,本宫是你亲小姨,怎么可能会害你,和小皇孙呢。” 裴知宴不愿同她多说什么。只道:“是与不是,自有定夺。何况…” 裴知宴将明黄的圣旨从袖口之中拿出,迎着迟贵妃踉跄的身影。 他缓缓开口:“何况,孤这里,如今有父皇的圣旨。” 第158章 就籓蜀州 “圣旨?” 裴祈眠目光之中都带了惊恐。 父皇这些年虽纵容她们母女二人,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相比对太子的看重,对后宫之中的她们的“偏爱”,只是镜花水月。 但,裴祈眠还是不愿相信。 她不过是做错了一点事儿!皇兄,父皇,都至于吗? 至于把她往绝路上逼吗! 况且,那林氏不过是个侍妾,她贵为大启的公主,便是连一个妾室都比不过了吗? 裴祈眠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得很。 她眼眶红红的,直视着裴知宴,似乎要将自己心中的苦楚全部剥给他看。 “皇兄,眠儿也没有做什么啊,况且她不过是个妾室。你宠妾灭妻也就罢了,怎么为了一个区区的妾室,连自己的妹妹也要往死里逼!” 裴祈眠冷哼了一声,无视迟贵妃惊恐的面孔:“皇兄贵为太子殿下,于才于德,都应是绝佳。怎么在皇妹看来,便是连大皇兄都不如!皇妹觉得,你不过是占着个元后嫡出的名头罢了!” 迟贵妃都没有想到自己女儿口中竟然能说出这般的话来! 她身子狠狠摇晃了一下,险些跌坐在地上。 迟贵妃抬头,看向裴知宴。 却见裴知宴便是连脸色都没有变过,丝毫没有将裴祈眠的话放在眼里,垂着眸子时候,仿佛看一个跳梁小丑。 迟贵妃咬着牙,一狠心,巴掌带着风,重重刮在了裴祈眠的脸上。 裴祈眠被娇养了这么些年,早就养成了一副跋扈至极的性子。 如今便是被自己的母妃打了,也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反而一脸怨恨看着迟贵妃,仿佛她是自己杀父仇人一般。 迟贵妃只觉得自己心疼地要命。只是面对着这般口无遮拦的女儿,她若是不亲自动手,只怕让其他人来,更是叫她受折磨。 迟贵妃一脸憔悴看着裴知宴,便是连先前宠妃的架势都没有了。 她看向裴知宴,眼神之中带着期冀。 “好宴儿,你也知晓你皇妹的脾气,姨母在这替她道歉,是姨母没有教导好女儿,若是有什么气…” 她顿了顿,咬了咬牙:“若是林良娣有什么气,都往姨母身上洒便好了。” 迟贵妃捂着裴祈眠似乎还想说什么的嘴:“姨母当初不过是冲昏了脑子,想着为殿下好,才连带着祈眠做错了事。祈眠如今的话都只是随口说的,当不得真。殿下可别为了这些虚的话,叫迟家寒了心呐。” 原本迟贵妃的话,裴知宴听着,却是没有什么感觉。 可到了最后一句。 裴知宴眼睛微微眯起。 迟家?怎么,现在开始用迟家来威胁他了? 难道他们以为父皇这般的愚蠢,便是连储君之位都要受外戚的影响来抉择? 这些年来,是他照应着迟家! 而不是迟家撑着他,来做这个太子! 如若不是母后姓迟,裴知宴又怎可能会将自己正妻之位,交给并不贤德的迟颂谙。 裴知宴再度睁开眼睛看向她们的时候。 眼底的冷意都让伴君十余载的迟贵妃都忍不住一颤,恐惧更是打心底里涌了出来。 “还有什么想说的,都一并说了。” 裴知宴顿了:“若是没有想说的,孤就开始念父皇的圣旨了。” 裴祈眠一下跌坐在地上,目光紧随着那道明黄的亮眼的锦帛。 她有些恐惧,不知道自己父皇在里边究竟写了些什么。 就算方才被迟贵妃扇了一个巴掌,恨意涌上脑海之中时都想不认自己这个母妃了。 可察觉到危险来临之前,裴祈眠还是忍不住伸手,拉了拉自己母妃的衣袖。满面的惊恐。 迟贵妃这个时候自然是要站在自己女儿面前的,她站了出来:“等等。” 她目光出奇的平静,看向裴知宴的时候,若是细究,能发现一抹怨恨。 “祈眠所有的事,都是本宫指使她去做的。”她心平气和看着裴知宴,像是一个交好的长辈,话语之中都带着循循善诱。 “太子虽是储君,可若是只有一个儿子,那日后定会生乱。” 迟贵妃抬头,目光直视着裴知宴,没有丝毫的畏惧:“可若是这一个孩子,是太子妃的,那便不一样了。东宫嫡出,名正言顺。便是谁都轻薄不了的。” “太子妃?”裴知宴扯了扯嘴角:“这一次,还有太子妃的功劳?” 迟贵妃的眼神闪烁下,却开口:“没有。” 她说,“是本宫一人的行径,连祈眠,也只是受本宫的命令罢了。” 她还说,“殿下,本宫,是为了你好。” 裴知宴不耐烦:“为孤好?” 他不由自主上前一步,颇有逼紧迟贵妃的意思在:“为孤好,还是为所谓的迟家荣耀好?” 别以为他不知道。当初让迟颂谙做他的太子妃,也是迟家人用他母后,动摇了父皇的决定。 裴知宴半阖着眸子,话语淡淡的:“这话,孤自会转述给父皇。只是,东宫的事,还由不得别人替孤做决定。” 他没有打开圣旨,便开口:“圣旨下令,五公主裴祈眠就籓蜀州,限,十日内与驸马一道动身。” 迟贵妃猛地一抬头看他,眼神之中满是不可置信。 就连裴祈眠听到这个话,也似疯了一般。 “怎么可能!我不信!父皇不可能送我去蜀州的!不可能!” 与前朝不同,本朝的公主也同样需要离京就籓。只是相比皇子,公主的藩属地一般都在距离京城不远的地方。 毕竟公主与皇子不同,对正统皇位并没有什么威胁。 况且,今朝,目前便是连大皇子都尚未就藩。 裴知宴这一道圣旨就将裴祈眠赶到破败的蜀州去,她自然是不同意与不甘心的。 “父皇这般疼我,怎么会!”裴祈眠咬牙看她:“皇兄,便是你为太子,也万万没有假传圣旨的先例!” 裴知宴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伸手将圣旨递过。 裴祈眠铆足了劲,伸手将它捞过。 她一展开,便愣在原地。 “怎,怎么是空白的。” 第159章 狠心 “怎么是空白的?” 裴祈眠有些不可置信,看向裴知宴。 她唇瓣止不住地颤抖,一下跌坐在地上。 一旁的迟贵妃这时候也才回过神来,踉跄着将裴祈眠拥在怀里。 裴祈眠这才意识到,面前的皇兄,可能,真的给她留了一命。 想到那空白的圣旨,与那张扬的陛下亲印。 她牙齿都在打颤,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向来肆意张扬的五公主,第一回感受到了皇家的无情。 “父皇!父皇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就这样给皇兄一纸空白的圣旨!便是要了她的命都有可能呢! 当初不是父皇最为疼她吗?还将四皇姐的未婚夫赐予她,成了她裴祈眠的驸马。 怎么一夕之间,她就成为父皇的弃子了呢? 裴祈眠剧烈晃动着头。 “不,我不信,这一定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 相比发狂的裴祈眠,迟贵妃却从那一纸圣旨之中,发觉出旁的想法。 迟贵妃死死摁住裴祈眠,小声在她耳边说。 “不怕,母妃有办法。” 裴祈眠虽半信半疑,但她只能尽量控制着颤抖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裴知宴。 只希望这个冷酷无情没有心的皇兄能大发慈悲放过她! 裴知宴看着她们二人的动静,眼神之中却没有丝毫的波动。 相比一开始想让她们都去死相比。 只不过是就番,已经是太过于便宜裴祈眠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皇妹恶毒至极的心。 先前便一直针对小四,在公主之中也自诩为最为尊贵之人,看不起旁人。 便是对皇子,她也一直下巴看人。唯独在他面前顾及着他的身份,颇为收敛。 若她只是嚣张跋扈一些,裴知宴也能够容许她。 可千不该万不该,她胆敢去母留子,甚至更恶毒一些的,让林今絮一尸两命。 裴知宴都无法再次想起,那距离京城的一天一夜,他内心是多么的煎熬。 只怕自己再晚来一步,便与他心尖上的人阴阳相隔了。 裴知宴只觉得自己疼得连心脏都发颤。 他缓缓抬眸,将目光落在迟贵妃的身上。 “迟母妃,你是长辈。这次,孤不动你。”他顿了下:“但不代表,这有下次。” 迟贵妃开口:“还有十日,太子殿下,莫要这般自傲。” 她看他:“难道陛下能够容忍,殿下随意将大启的番地,任意分配吗?” “动摇国之根本,殿下真是好大的野心!” 裴知宴还以为迟贵妃能说些什么话来让他回心转意。 只是,着实是高看了她。 连自己在父皇心中几斤几两都看不清的女人,这些年左不过是沾了他母后的光才有这般的荣华。 裴知宴看她:“国之根本?” 目光闪过一丝轻蔑,瞥过裴祈眠:“她还不配。” 迟贵妃脸上青白相织,她执掌后宫这么多年来,虽裴知宴从来没有把她当过正儿八经的“母妃”来看待。 但其他事情上,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十几年来,陛下说得上对她有求必应。 便是连带着自己的女儿,也成为整个京城之中最为骄傲的凤凰。 她不信,这荣华富贵,这些年来的情谊,都是假的! 况且,她还记得,当时裴祈眠刚出生一年时候,她曾有意无意指过,想要裴祈眠日后就番之地。 离京城不过三五日路程,却颇为富庶的朝歌。 当时的承乾帝并没有一口回绝她,只是笑了笑。 迟贵妃越想越觉得,当时承乾帝肯定是默认的意思!怎么可能会容忍祈眠这个女孩儿,跑去蜀州这么远的地方! 迟贵妃用了些力气,将裴祈眠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眼神之中带了坚毅。 “母妃带你去找你父皇,让陛下好好看看,这便是他最为看重的好儿子!连一个妹妹都容忍不了的贤明之君!” 裴知宴只眼神淡淡看着她,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 裴祈眠却有些惶恐,极为不安看着自己母妃:“母妃,当真,当真要去寻父皇吗?” 迟贵妃一袭绯红色宫服,如今头发有些凌乱,可这些年滋养出来的富贵态,却还是隐约可见。 她不信这些年来,陛下对她,对祈眠的都是假的。 就算看见了裴知宴手里的圣旨,隐约察觉到自己或许是成为了承乾帝的弃子。 但是她不信!不信陛下这般的薄情! 十余年的夫妻情谊,便如春水一般消散尽了。 迟贵妃抬头,依旧是一副高傲至极的模样。 “去!” 似乎是上天听到她内心所感,还未出延禧宫时候。 陛下旁边的苏公公便来了。 迟贵妃瞧见,内心一喜。 急忙走上前去迎他。 “公公怎么来了?可是陛下召本宫有事?” 她似不经意之间瞥了裴知宴一眼,仿佛在昭示自己在承乾帝心中的重要。 可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向来对她笑脸相迎的苏公公。 如今面上的神色却是淡淡的。 苏公公半晌没有说话,便是脑子向来不清醒的裴祈眠,也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她伸手来,拉了拉迟贵妃的衣袖。 “母妃…” 她声音轻轻的,迟贵妃却一下清醒了过来。 她目光一愣,有些小心翼翼看向苏公公:“苏公公,陛下叫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苏公公却没看她,只将目光投向裴知宴站着的地方。 他微微颔首道:“陛下叫老奴来同殿下说,殿下处理完这边的事儿后,便回保乾宫一趟。” 裴知宴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似是早就在意料之内了。 苏公公怕是早就在延禧宫门口候着了。 等着裴知宴将那“圣旨”拿出,听着裴知宴对迟贵妃母女二人的如此处置。 而苏公公如今没有对圣旨的旨意有丝毫的话语,那便说明。 陛下认可了裴知宴的处理。 裴知宴想到了他方才在保乾宫看见的舆图。 垂睫掩盖住了眼底神色。 “孤知晓了。” 迟贵妃这时候才感觉到,一阵寒冷自心中蔓延开来。 她仿佛失去了全部支撑。 跌坐在地上。 头上琳琅满目的红步摇,也被她大力晃动了下来。 落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陛下他,真的好狠的心呐。 第160章 赳赳 裴知宴再进保乾宫的时候,心境却与方才那一回大不相同。 檐角上挂着四彩玲珑宫灯,正映照着月光,一道投射在大理石地面上。 裴知宴推开门,便瞧见了站在桌前,背对着他的背影。 裴知宴颔首行礼:“父皇。” 男人宽阔的背影转了过来,一双眸子看着他,瞧不出喜怒。 “处理完了,可安心了?” 裴知宴知晓自己在宫中的一言一行都逃离不出承乾帝的掌控。 不过,他也没有想在这件事上瞒着他。 只伸手,将方才承乾帝给他的圣旨,递了上去。 承乾帝却拧眉:“朕给出的东西,什么时候要回来过?” 他没有再同裴知宴说话,反而开口:“苏巡。” 苏巡是苏公公的名字。听到承乾帝唤他,方才候在殿外的苏公公急忙弓身走了进去。 “陛下。” 承乾帝视线轻点桌案上。 伺候了承乾帝这么些年的苏公公自然是看懂了承乾帝的意思。 他走上前去,看着桌案之上笔墨尚且未干的圣旨。 苏公公动作一缓,却没让裴知宴瞧见出不对劲来。他将圣旨对折收了起来。 低眉顺目。 “那奴才便去宣读圣旨了。” 承乾帝顿了头,得到了应允,苏公公便退下了。 裴知宴虽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而后看见苏公公递给自己的目光。 他一下便猜到了,这正儿八经的圣旨,是下令叫裴祈眠去蜀州就籓的圣旨。 他低垂着眸,真情实意唤了一句,“父皇。” 承乾帝却摆了摆手。 “君子一言既出,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他目光如炬,看着裴知宴:“况且,你还是储君。” 裴知宴沉默不语。 他这一回下的“圣旨”虽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还是有个七八分。 那剩余的两分,便是在赌。 赌父皇对他终究有几分的情谊。 如今想来,是他赌对了。 既然如此,那这空白的圣旨自然是不好再放在他自己这儿了。 裴知宴将圣旨重新奉上:“收下罢。” 承乾帝面上却露出罕见的笑意:“怎么,不想替林氏讨要一个封赏?” 裴知宴抬头,面上神色未变,心中却涌起了一丝不可思议。 承乾帝提醒他:“如今她已经是良娣,而夫人,需朕赐封。” 裴知宴掩下心中的激动,他虽然早就有此想法,但是原本是想着待孩子满月宴的时候一道向父皇请封。 如今承乾帝主动提及,甚至这一纸圣旨,都是为了她提前准备的。 裴知宴抿着唇,眸色中带了几分认真:“儿臣代林氏,多谢父皇。” 承乾帝摆了摆手,突然想起什么,看向他时候,眼眸微眯,似是警醒。 “朕知晓你喜欢她,但,太子妃,不可动。” 裴知宴张了张嘴,却被承乾帝制止。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如今五公主母妃在后宫之中失了颜面。可太子妃,终究是太子妃。” 裴知宴知晓他是在替迟家着想,想维系母后娘家的荣耀,但。 裴知宴想起了迟家那些个不学无术只会把女人推出来的草包。 眉眼之间闪过一丝烦躁。 这是他儿子,承乾帝自然看得懂裴知宴心中所想。 “朕给迟家的恩惠,虽是因柔儿,但也不完全是。” 迟柔是先皇后的闺名,这不是第一次从承乾帝口中听见这个名字,裴知宴自然是不意外的。 但裴知宴却想知道,为何。 外戚干权,这是历代君王的大忌。 裴知宴断定自己父皇一定知晓这个。 但他还是… 裴知宴原先以为,是父皇对母后的珍重,连带着迟氏一族。 但在他瞥见早就准备的分封图时。 裴知宴却觉得,自己丝毫看不懂自己的父皇了。 这些年来因着迟柔,对迟贵妃都颇有庇护,便是连崔家所出的皇后都避其锋芒。 以贵妃之位手握凤印,这是历朝历代都少有的。 更别说因此,承乾帝被言官判了多少笔罪。 可如今,片刻之间,迟贵妃的繁华仿佛过眼云烟,片刻之间便消散尽了。 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籓蜀地。 裴知宴虽知晓,自己父皇所做的一切都是帝王之策。 却也不由感慨,帝王之心。 只是。此次未能向父皇求得恩典,罢免太子妃。实属是他的遗憾。 虽说这一次事情始末并没有牵扯到迟颂谙。 但裴知宴不信,不信这一切没有他那个好太子妃在背后作为推手。 而建宁殿之中。 赳赳刚醒,便睁开一双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尚且在睡梦之中的母妃。 虽说裴知宴没给孩子取名,但林今絮却替孩子想好了小名。 无他,便是因为赳赳虽是未足月便生产,连个头都比足月的孩子小了一些。 但他却是活泼皮实得很。 刚生下来的几日,陛下派来的太医轮番上阵,就怕太子殿下这唯一的金贵的儿子,因着早产落下什么病根。 还好,他们的顾虑并没有出现。 甚至在林今絮尚且在睡梦中时,便被他小粉拳给打醒了。 林今絮睁开眼,看着自己雄赳赳气昂昂的儿子,有些哭笑不得。 等四公主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有些哭笑不得。 “毕竟是小皇孙,怎么小名这般的草率。” 林今絮却不这么觉得,反问道:“有吗?” 见四公主与自己身旁的丫头都沉默地看向她,林今絮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好像确实有些。 但这名字即然已经定了下来,小名也只是身边亲近之人唤的,无伤大雅。 就便这么一直叫唤着了。 便是连裴知宴来时,瞧见她们的欢声笑语,都直直顿住了步子。 毕竟林今絮如今尚且在月子之中见不得风,便是裴知宴回京了,也挪不得地方。 于是,裴知宴下完朝之后,便日日来建宁殿。 这虽不合礼法,但陛下都发话了无碍,那自然是不要紧的。 裴知宴看向与往常一般的林今絮。 好似,她们还不知晓陛下刚下的圣旨。 第161章 夫人 裴知宴到了,林今絮欣喜了一刹那,却下意识用手遮了自己的脸。 她是早产诞下的赳赳,还生了一天一夜,身子骨自然是虚了许多。 便是求了许久,才让白芷允许她快速地洗了个头。 她知晓自己如今蓬头垢面的,却不敢以这样一副容姿去面对裴知宴。 她声音闷闷的:“殿下若是想看孩子,便让人抱着赳赳出去吧。” 好在拉了一个屏风,裴知宴察觉到她的抵触,便下意识地退回到了屏风之后。 他神色有些无奈:“在孤眼里,絮儿如何都是貌美的。” 如今屋子里除了林今絮,还有四公主等人。 听着裴知宴旁若无人的情话,只感觉脸都要烧红了。 四公主轻轻咳嗽了一声,招呼着侍女都走了。 “快些走快些走,莫要在这里耽搁了皇兄的好事。” 林今絮脸也一红,轻轻推了四公主一下。 又用略微带了些愠怒的眼神,嗔怪着裴知宴。 只是隔了一个屏风,裴知宴看不真切,却能清晰感觉到,林今絮这是在看着自己。 裴知宴知道林今絮脸皮薄,便也不再说这些话了。 “苏公公念的圣旨阖宫皆知,似乎你们这儿,不知晓这件事?” 他是来向林今絮讨赏的。 林今絮疑惑抬头,四公主先开口:“圣旨?什么旨意?” “父皇下令,叫五公主即日就籓蜀州。” 四公主一下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她话语之中满是不可思议:“蜀州?就籓!” 林今絮却在脑海之中搜寻前世的记忆。 却发现,丝毫没有这件事的踪迹。 蜀州,且不说距离京城一个月路程都到不了的距离。 便是那边酷热与崇山峻岭,别说是在那儿就籓了。 便是普通人走官道去到那儿,都得送半条命。 林今絮隔着屏风与裴知宴对视。 她想到了生赳赳那天发生的事,脑海之中一个不成形的想法涌出。 “这圣旨,是殿下…” 四公主这才反应过来,捂着自己的嘴。 平日里惯是端着公主仪态的她,如今却顾不得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 不过,她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那贵为太子的皇兄,竟然能为了林今絮做到这一份上。 四公主将目光挪到林今絮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起来。 却丝毫没有恶意,只让林今絮觉得脸热得很。 与四公主的看戏相比,林今絮却是尤其担心裴知宴自己。 她推了推四公主,四公主只能带着丫鬟们都先下去了。 将屋子留给这二人。 人都走了,裴知宴却愈发感觉到了方才隐约才察觉到的味道。 是一股香甜的奶味。 裴知宴眉心一动,在林今絮没开口时,便说道:“你亲自给他喂奶了?” 林今絮愣在原地,唇瓣翕动:“你,你怎么知晓。” 裴知宴心道果然。 建宁宫不是没有奶娘,但,他就下意识的这么想了。 这个想法,让裴知宴无端起了一丝的燥热。 但如今林今絮尚在坐月子,况且,如今是在宫中。 身体尚年轻的太子殿下,无端地升起一抹遗憾来。 但他还是记挂着正事的,“不必担忧孤,孤既然求了这道旨意,便是父皇默许的。” 见裴知宴这般快便承认了,但,林今絮内心还是闪过了一丝不安。 “但迟贵妃…她只有一个五公主一个女儿,五公主去蜀州了,那她必然会把这事怪罪在殿下你身上。” 林今絮在选秀时候体会过迟贵妃权力之大。 如今,裴知宴正儿八经对上了迟贵妃。 不由得让她心中不多想。 况且,迟贵妃身后站着的是迟家,是殿下的母家。 若是为了自己… 林今絮眼神之中涌现浓浓的不安来,便是怀中的赳赳似乎都有所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林今絮注意力立马被自己怀中的小团子吸引住了。 这些日子哄得多了抱得多了,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却没想到,在赳赳哭的第一声时候,裴知宴便闯了进来。 他伸出手来,就把孩子从她的手里接过,熟练的放在怀里哄了。 便是林今絮都愣在了原地。 裴知宴抱着赳赳哄,又同林今絮解释。 “孤,在南方赈灾时,便寻了人学习,如何抱孩子。” 林今絮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 裴知宴又道。 “絮儿的孩子,孤很在意。” 林今絮的眸光中闪烁着水光。 这句话,裴知宴只说过两次。 可他的行径,让林今絮能够切切实实感受得到。 他确实很期待与她的孩子。 林今絮声音轻轻的:“赳赳像殿下,我很欢喜。” 这个时候,裴知宴才意识到。 “赳赳?” 林今絮脸色一红,将给赳赳取名字的事说了。 她还有些担忧自己取的名字裴知宴不满意,毕竟这事还没同他商量呢。 但意料之外的,裴知宴却表露出对这个名字的欣喜。 他沉吟了片刻:“至于大名,便由父皇来取了。” 没有给赳赳取名字的事情,裴知宴似乎丝毫没有在意。 毕竟孩子是他的,女人也是他的。 无论叫什么,都是他裴知宴心爱女人生的孩子。 裴知宴慢慢将怀中的赳赳哄睡了。 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林今絮,声音比方才却轻柔了些。 “对了,孤替你请了个旨意。” 林今絮疑惑抬头。 “从今日起,你便是东宫之中正三品的夫人了。” 林今絮眼神闪烁,下意识便想推脱。 入东宫一年,她从小小的孺人升到如今的良娣已经很打眼了。 若是还要晋升,那她怕有人说,太子宠妾灭妻一类的话。 裴知宴猜到了林今絮内心所想。 “这是父皇的旨意,与孤无关。”他声音沉沉的,在林今絮听来,却是别样的信服。 “你千辛万苦生下赳赳,这是你该得的。” 林今絮张了张嘴,还是将推辞的话吞入腹中。 作为夫人,她不仅有堪比侧妃的朝服,更是有良娣无法可比的权利。 林今絮想到了即将要春闱的兄长。 眼神闪烁。 等回东宫之中,她想召母亲入宫。 以往,这是太子殿下给她的恩典。 往后,这便是她随时可用的权利了。 第162章 想家 林今絮已经想开了,反正她宠妃的名号不知多久之前就已经在京城之中坐实了。 如今,有更高的位份,甚至能连带着赳赳被别人高看一眼。 林今絮想,便是自己被别人诟病那又何妨? 她抬起头来看向裴知宴的时候,笑面盈盈。 相比当初一连晋两级时候那显而易见的局促不同。 如今的林今絮便是周身都散发着柔光,自内而外的自洽也叫裴知宴看了内心平静了下来。 只是,林今絮还是不解,问道:“那五公主就籓的事?” 一提到裴祈眠,林今絮也不知道自己该是如何的心情。 高兴那是肯定的,毕竟当初若不是四公主在面前护着她与孩子,怕是都不能与裴知宴再见面了。 但蜀地并不是个好地方。况且,裴祈眠再怎么样也是承乾帝的女儿,尤其是这般的骄纵,除去迟贵妃的娇惯,承乾帝怕也是在其中有功劳在的。 再者。就籓一事,裴知宴这般做,怕是越界了。 林今絮虽然欣喜裴知宴给到她和孩子足够的安全感。 任何想要害她们的人,都被他雷霆手段给镇压住了。 但林今絮只是一个小女人,她担心,裴知宴会因为替自己报仇,让承乾帝对他心生不快。 裴知宴又如何不能看出林今絮的想法。 在他看来,林今絮简直是杞人忧天了。 他自小便被封为储君,更是从小便被承乾帝亲手带大的。 更别提这些年来,他所做的政绩斐然,更得承乾帝的赞许。 纵使是有一个不着调的大皇兄在前头蹦跶,但他的位置,却没有丝毫的动摇过。 别说是他了,怕是父皇,从来都没有立过第二人的想法。 毕竟,他是母后唯一的儿子。 知晓自己父皇对母后那病态爱意的裴知宴,开口安慰面前不安的小女人。 “放心,孤所做之事,心中皆有谱。”他一顿:“况且,若是父皇心有不满,又如何会将晋你为夫人的旨意,一道下了?” 林今絮想了想,赞同了裴知宴的话。 不仅如此,事已成舟,便是她置喙也无用的。 林今絮想罢,抬起头来看向裴知宴。 他身躯伟岸,更叫她满心地依赖。 孕后期时,赳赳的动静大,夜里都会把她踹醒几次。 每回醒过来时,她总是摸着身侧冷清清的床铺。 思念他的心更是如同细丝一般,蔓延到她身体的每一处。 还好,她有惊无险诞下了赳赳,裴知宴也全须全尾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林今絮眨了眨眼睛看向他。 裴知宴问:“总看着孤做什么?” 林今絮声音轻轻的:“想回家了。” 她如今早就已经将宝华居当作自己的家了。 如今在宫中虽然吃好住好,也不敢有人对她拿乔。还有四公主时常在身旁,与她逗乐子。 但林今絮还是想念宝华居。 前些日子落了些雪。 宝华居的院落里小潭之中许是积了些雪罢,也不知道潭里那几尾金鲤如今可好。 裴知宴顺着她的思绪想了想。 因着这些日子林今絮不在,他也有许多事要办,便只会过东宫一回。 如今林今絮这一提,裴知宴倒是也想回东宫去瞧瞧了。 只是,他看向林今絮,眉间却不自觉地拧了拧。 林今絮:“不见风就好了,倒是也能回去的。” 但裴知宴不敢擅自做主,还是叫蒋太医召了过来。 蒋太医方从迟贵妃那儿过来,白着一张脸,擦了擦脸上的汗。 倒也是他倒霉,向来负责迟贵妃那儿的太医今日身子不舒坦,便将这活落在了他的身上。 蒋太医这些日子在建宁殿已经见惯了裴知宴,如今倒是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 更不会像第一回见到裴知宴时候的战战兢兢,连话都说不全了。 他瞧了一眼裴知宴,欲言又止。 裴知宴便是不看他,也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总是时不时地投来。 他只觉得烦躁,开门见山道:“有事便说。” 蒋太医这才开口:“微臣方才从延禧宫过来,听说,迟贵妃闹着要见陛下呢。还…” 裴知宴最讨厌别人话中有话了。 扫了一记眼刀过去,蒋太医一股脑全部说了。 “还一直在骂林主子…与殿下呢。” 林今絮一听,下意识看向裴知宴。 迟贵妃是裴知宴的亲姨母。 便是这回迟贵妃也没有受到确实的处罚。 其一是因为,裴祈眠便是迟贵妃的心肝肉,罚她,比直接处罚迟贵妃更管用。 其二,更是因为,迟贵妃再怎么样也是裴知宴名义上的庶母。 尤其是到了贵妃的位置。 可迟贵妃如今骂她便算了,她不计较。 但… 她可不愿意任何人骂她家太子殿下,便是迟贵妃,也不行。 林今絮看向裴知宴:“殿下想如何?” 裴知宴却是一个眼神都不想吝啬给蒋太医。 “随她去。” 便是再骂他,也不能改变,裴祈眠要就籓蜀州的事实。 在他看来,不过是夏虫在秋初最后的负隅顽抗罢了。 都不用他动手,都会同烟消云散一般,最后散尽了。 只是林今絮却好奇:“迟贵妃若是想见陛下为何不…” 她话还没说完,裴知宴便解释:“父皇关了她禁闭,叫她好好反省。” 反省什么呢,自然是反省为何教出来这般心思恶毒的女儿。 虽说送裴祈眠去蜀州就籓的圣旨之中没有写明。 但是谁不知晓,这五公主遭殃,是与小皇孙有关系。 一个外嫁的女儿,来掺和家中兄长后院子里的事。 便是放在民间,也是值得诟病一番的。 更别提是规矩森严的皇家,而她那兄长,是太子殿下;侄儿更是太子膝下唯一的儿子。 于是,便是旁人不说,心中也觉得。 裴祈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不,连带着迟贵妃,也受到陛下的厌恶。 白生了个女儿,来讨债的。 这些风言风语林今絮听过也就罢了。 却没想到,在她出月子,要回东宫举办赳赳的满月宴时。 迟贵妃却来了。 第163章 回东宫。 迟贵妃来的突然,便是众人没一人能意料到的。 便是四公主都私下说了一句。 “她不是被父皇禁足了吗。” 怎么还能出来晃荡。 裴知宴正扶着林今絮要上马车,见到迟贵妃时候,也下意识皱了下眉头。 他不知道迟贵妃这次为何要来。只是,在看见迟贵妃的时候。 裴知宴也陷入了沉默。 以往他所见到的迟贵妃,都是富贵逼人的模样,恨不得向所有人昭告,大启的皇帝陛下究竟有多么地宠爱她。 那时候的她,珠圆玉润,便是眉目之中都透露出对所有事物的不屑,高高在上,抬手之间便决定了许多人的性命。 可今日。 迟贵妃依旧是那一张脸,五官未变,衣裳首饰未变。 但她脊背稍稍佝偻着,面颊也消瘦了许多。 许是这段时间没有睡好,便是厚重的粉也遮盖不住眼下的乌青。 但她看向林今絮的时候,眼神之中透露出无意的恨意,浓厚得叫裴知宴都一惊。 他下意识地侧过身来,替林今絮挡住了那一道并不友善的目光。 他低头睨她:“贵妃娘娘怎么来了。” 裴知宴的话仿佛将迟贵妃一下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拉扯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一晃头,珠光泠泠,晃得人眼睛都疼。 可裴知宴神色未变,而是轻声嘱咐让林今絮带着赳赳先进去。 迟贵妃目光锁不住林今絮了,视线被一道帘幕给隔绝。 她往前走了一步,却硬生生地被裴知宴那骇人的目光给制止住了。 迟贵妃将恨意死死压制住,这才开口,说出自己的来意。 “知宴,我是你姨母啊,你能不能高抬贵手,让陛下放过祈眠。” 她声音凄厉,像极了古书之中化为阴魂的女鬼。 便是在阳光之下,四公主都忍不住一颤。 她下意识看向裴知宴,却见他神色都没变过。 不由在心里感慨,自己这个皇兄心理素质之强。 裴知宴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厌烦。 就算她这般的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任何心慈手软。 他裴知宴做了这么多年储君,在大理寺不知有多少犯人经过他的手。 他不是一个干净至极的人。 唯独对着林今絮,却总想呵护那如莲一般淡漠的心境。 裴知宴收回目光,将目光放得长了,似乎是要透过层层的宫墙,看透另一个人。 “父皇的圣旨已下,不是你我能够更改的。” 裴知宴看她:“迟贵妃跟在父皇身边这么多年,应当要了解他的脾气才是。” 迟贵妃唇瓣动了,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自以为这些年来在陛下身边伺候,已经对陛下了如指掌了。 可如今才知晓。 大错特错。 帝王之心,岂容她一个妇人能够参透得了的。 便是平日里被他宠爱有加的祈眠,不过是走错了路,尚且未酿成大祸之际,便受到如此的处罚! 她不甘心,明明都是迟家的女儿,凭什么她迟柔原本即将是兄嫂,可嫁予陛下之后便琴瑟和鸣。 不过几年的光景,便让陛下心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人。 迟贵妃嫉妒的面孔都在扭曲,看向裴知宴的时候,也带上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恨意。 裴知宴今日不想同她多言,看向四公主:“这些日子,多有叨扰。” 四公主摆了摆手,目光中也带了欣喜:“算得上什么叨扰,小嫂嫂与皇妹极为投缘。倒是皇兄,当真是辛苦了。” 林今絮在里边抱着赳赳,可心思却一直都在外边。 知晓迟贵妃在宫门口拦住他们,大概是为了五公主的事情。 可是,林今絮却总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 她摇晃了一下脑袋,看着在怀里扭动,闹腾着的赳赳。 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便将其他的想法都抛之脑后了。 不多时,裴知宴也进来了。 林今絮一愣,小声问:“外边的事解决了?” “大概吧。” 裴知宴也不能够给她准确的答案。 但他知晓,祈眠去蜀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便是迟贵妃再怎么闹腾,都无济于事。 若是在他看来,如今安抚好驸马一家才是正事。 当初夺了小四的未婚夫,如今却连累着人一道去了蜀州。 虽说在他看来,二人都是活该。 但相比单有荣耀在身,无一人在朝堂之上的迟家,驸马家中在朝中的影响力,能算得上更甚。 裴知宴不愿想这些事了,他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好儿子:“他今日没睡?” 林今絮摇摇头:“今日调皮得很,便是奶娘抱他,他都不乐意,非要黏着我。” 裴知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目光在自己尚未满月的小儿子身上。 已经在想着,东宫之中得备上几个师傅了。 可怜的小皇孙如今还在自己亲亲娘亲的怀中,却没有想到爱吃醋的父王,已经想对自己幼小的童年生活残忍下毒手了。 他眼睛像林今絮,圆溜溜的杏眼,如今没有睡觉时候,便是连先前见到他都说不出好看字眼的四公主,都能眼前一亮。 他皮肤白皙,皱巴巴的皮肤如今也像是长开了,透露出一股奶娃娃的可爱感来。 便是有时候哭得起劲时候,四公主也会替林今絮接过,抱在怀里哄。 用她的话来说,是如此可爱的小娃娃,哭起来更是怜人。 如今林今絮低下头来,瞧着自己儿子看着裴知宴傻乐,连口水都没兜住,直直往下跌时。 眼神之中也闪过了一丝无奈。 她刚想从怀中拿出帕子替他擦擦嘴时。 裴知宴却动了。 他捏着帕子,手上动作极快,就将赳赳跌落的口水给擦干净了。 只是这动作在林今絮看来,连带着裴知宴的眼神,都是说不出的嫌弃。 林今絮抿着唇一笑。 裴知宴微顿;“你笑什么。” 林今絮摇摇头,刚想说什么。 却见马车一停,车外的车夫开口。 “殿下,夫人。东宫到了。” 第164章 药粉 东宫到了。 林今絮下意识看向裴知宴。 裴知宴却似没有察觉到什么,可一下却从林今絮的怀中,将赳赳抱在了自己的身上。 另一只手拉过了林今絮的手。 东宫外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为首的还是太子妃。 可与以往不同的是,先前几次在东宫外恭迎殿下回东宫时候,她尚且能顾着自己太子妃的颜面,事事都处理得极好。 可如今,冷着一张脸,叫原本与她平日里都说得上几句话的乔鸢鸢等人,连一句话都不敢同她说。 就怕触及到了她的霉头。 毕竟,谁不知道。 林良娣,哦不对。如今的林夫人这一胎,可是惊险万分。 至于是谁下的手?那可是太子妃那强大而有力的后盾,后宫之中的迟贵妃与五公主。 可没有想到,林今絮如今不仅生下个小皇孙全须全尾地回了东宫。 便是连圣眷在身十余年的迟贵妃,都一朝跌落下神坛。 落地的凤凰成了鸡,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住。堂堂皇家公主,沦落到就籓蜀州的地步了。 曲良娣自入了东宫之后,便与太子妃不对付。 如今更是恨不得落井下石。 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噗呲一笑。 她声音不算大,但胜在尖利,便是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有些人呐,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摆什么太子妃的谱儿。” 曲良娣扶了扶小丫鬟新给她做出来的发髻样式:“若我是她呐,恨不得把这位置拱手让人。毕竟,没孩子便算了,想要抢人家的孩子,却连带着宫中的娘娘一道倒下了。” 她叹了一口气,如今冬日里,呼出的气都是白雾。 “姐姐们,你们说是吗?” 曲良娣这一番话,是看向李侧妃说的。 李侧妃依旧是那一副淡淡的性子,不愿掺和她们的争斗之中。 只将视线放远了。她伸手,将小郡主护在她的斗篷之下。 声音像波澜不惊的古井。 “殿下回了。” 曲良娣一下就将视线给收回,颇为热烈地看向长街的尾处。 果不其然,她看见了挂有东宫标识的马车。 曲良娣下意识往前面抬了一步,死死攥紧了自己手中的帕子。 她已经许久没见到殿下了。如今虽然知晓,殿下肯定是同那林今絮一道回来的。 但她还是忍不住地欣喜。 马车停在东宫门口,这时候,太子妃的目光才有一瞬间动了。 她抬头,目光落在那马车之上。 裴知宴先下来的,可他怀中抱着个孩子,被襁褓裹得严实密不透风。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裴知宴怀中的孩子上。 李侧妃却与她们不同,松了一口气。 太子妃衣袖之上的手已经捏紧了,她似乎都不能察觉到疼痛一般。 她目光之中带着一闪而过的贪婪,这回没这么好运气了,被裴知宴察觉到了。 裴知宴顿了下身,从马车之中,牵出了林今絮。 林今絮如今穿了一身素绒绣花袄,外边披了件玉绿织锦镶边翻毛斗篷,连一张小脸都被包裹住了,隐约可见手中还抱着了个被锦缎包裹着的汤婆子。 曲氏的目光原本被赳赳吸引住了,可见到林今絮下来之时。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她声音细细小小的同身边人说。 “怎么她生完回来,瞧着还比先前好看了许多?李侧妃当初生完小郡主,身形半年多才养回来的。” 这话别人不敢应承,不过所有人瞧着林今絮,也得承认。 曲氏这话说的不错。 林今絮当初尚未有孕之时,这身形就是顶顶好的。 腰如蒲柳,软得似乎连她们一手都能掐住。 修长窈窕,真真是娉婷袅袅。 可如今,诞下小皇孙之后,却是没见她胖起来,更是比先前多了一丝柔和的气质在。 瞧着如上好珠玉一般温润人心。 曲氏咬了咬牙,偏过头去不想再瞧她。 只是众人给裴知宴行礼之时,也得再给林今絮行一道礼。 如今的林今絮单是站在那儿,便是一副滋润极了的宠妃样。 更何况,陛下的旨意她们早就知晓了。 按她们想,诞下小皇孙晋级是无可厚非。 可那林今絮简直太过嚣张了!同样进东宫的几位秀女,如今位份没有一个挪过的。 哦,有一位。 许慈欢,从良娣降至了昭训。听说今日偶感了风寒,都没来东宫门口迎太子殿下与林夫人回来呢。 可林今絮不同,她进东宫之时,山水不显的,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攥紧了太子殿下的心。 一路从小小的孺人,竟然爬到了夫人的位份! 要知晓,林家可不过是个小官之家。 给殿下的助力,都没有曲良娣家中要来的强。 这单纯是入了殿下的眼,便得如此殊荣。 怕是不知道多少人要红了一双眼呢。 林今絮声音轻柔,在裴知宴尚未说话之时,便免了她们的礼。 她瞧着面前女人们穿着衣裳的单薄,体贴道。 “姐妹们还是都回去罢,今日日头凉,若是沾染上病气倒也不好了。” 崔氏是第一个回应她的。 如今崔皇后手握凤印,便是崔氏在东宫之中的腰板都更加直了。 她笑面盈盈:“明日便是小皇孙的满月宴了,妾身早些回屋子里准备才是,好沾沾喜气。” 崔氏这般丝毫没有当初刚进东宫时自诩为崔家女的傲气。 若是往日里,必要被其他人念上几句的。 可如今,崔氏因着她“姑母”的地位水涨船高,更别提被奉承的是如今怕是要比得过太子妃的女人。 旁人只恨不是自己长了嘴先讨林夫人欢心的好。 毕竟,瞧着太子殿下对林夫人的看重,若是林夫人能在太子殿下面前提点几句,那岂不是也能入了殿下的眼儿。 太子妃在前头,自然是察觉到了身边那些人蠢蠢欲动的心思。 她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却想到了方才迟贵妃派人来送给她的东西。 迟颂谙目光追随着林今絮,捏了捏那一包被包裹紧实的,无色无味的粉。 一时间,便是连她都有些犹豫。 真的要这般做吗? 迟颂谙方才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下一刻便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温柔。 裴知宴一手揽着林今絮的腰,在即将跨入东宫时。 他开口提醒了句:“小心,别绊住了。” 只是短短六个字,迟颂谙便在心中掀起波澜。 她目光逐渐坚定。 捏紧了手中的油纸。 林今絮,不能留。 第165章 满月宴 赳赳是太子府的第一个小皇孙。这满月宴自然是摆得盛大。 而全程的准备,裴知宴没有交给太子妃,而是交给了李侧妃。 她与林今絮交好,尤其是得了裴知宴的叮嘱,自是只会给林今絮和小皇孙长脸的。 便是宾客的名单,也是京城之中极具盛名的世家居多。 只是,李侧妃似乎不知晓安南侯府与林今絮关系的疏远。 于是,便是林今絮带着孩子出现在前厅时候,瞧见了那在众多官宦公侯夫人之后的安南侯府夫人,眼神稍黯了,心中涌现出一股不耐烦来。 旁人似乎没有察觉到林今絮那一闪而过的情绪,口中皆是说着些吉祥话。 尤其是去瞧赳赳时候,张口闭口的吉祥话便是说上一刻钟了都不会重样。 自己的孩子被这么看重,林今絮也是心生欢喜的。便是看向李侧妃时候,都带了些感激。 只是,在这时候,总有人是看不清场景的。 安南侯夫人原本就记恨林今絮“抢了”她女儿,许慈欢的位置。 如今林今絮被这般高调捧上了夫人的位置,还一举诞下太子唯一的儿子。 更是叫安南侯夫人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絮儿幼时还老缠着我们家慈晖玩,没有想到,如今大了竟然有这般的造化,能嫁给殿下诞下皇孙。果真是许家祖祖辈辈积的福德。” 安南侯夫人的位置算不得靠前,甚至因为安南侯前些日子在陛下跟前挨的骂,连带着整个安南侯府都大不如前了。 如今她这一说话,甚至有人交头接耳。 “这是哪家的夫人?这般不懂礼数。” “诶,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安南侯夫人,听闻,殿下府里那连降两级的昭训,便是她的女儿。” “难怪啊,不过…她那口中的慈晖是…?” “京城中没听过这号人,想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罢了。” … 林今絮自她开口说话时,面色便慢慢沉了下来,只是她尚且隐忍住没有当场发作。 她侧过身去,摸了摸赳赳头上那绒绒的胎毛,才缓缓开口: “若是积福,也与许家无关,是林家的事儿。而许家的福,似乎已经被消耗完了,否则,安南侯府怎么会连年走下坡路呢。” 林今絮没有管安南侯夫人的黑脸,顶着她双目,笑道:“您说是吗?” 安南侯夫人脸一下便涨红了,她想说些什么回骂她,可众人那戏谑的目光都向她投来。 自诩为贵夫人,受惯了别人奉承的安南侯夫人,如今自然是丢尽了颜面,衣袖捂着脸便走了。 林今絮冷眼看着她的背影,侧身低头同白芷说。 “找个人跟着她,别让她坏了赳赳的满月宴。” 白芷应下,她身影隐遁得极好,便是满屋子里的贵妇人都没有察觉到林今絮身边少了一个人。 安南侯夫人这事有人心中好奇,可毕竟今日宴会的主角,是林今絮与赳赳。 再大胆的夫人如今也不敢正大光明地谈论什么。 倒是李侧妃先一步开口:“先前还不知晓,如今难怪许昭训接连告了几日的病假,原来是她母亲…” 李侧妃说话温温柔柔的,这些年来虽深居浅出,但毕竟是小郡主的生母。东宫后院之中的第二人。 她说的话,比方步入京中贵妇圈的林今絮,要管用的多。 李侧妃说完,还适时投给林今絮一个眼神,叫她心里安定。 便是方才首先开口的红衣夫人,也惭愧一笑:“想来方才那位夫人是替自己女儿嫉妒呢,方才那茬了。今日瞧见了小皇孙,我可得好好看看,给我嫁出去的女儿求个好兆头呢。” 红衣夫人是郡王夫人,她的吉祥话一出,其余人也都笑了起来,似乎没有人将方才发生的事记在心中。 林今絮笑了笑,看向在众位夫人之间,却不哭不闹的赳赳。 一般满月宴时候就会定孩子的大名,她也曾问过裴知宴,想替赳赳取什么大名。 却被他搪塞过去,说,到时候就知晓了。 今日,林今絮倒是极为期待这一事。 只是,出乎她的意料。 陛下亲临了。 这一个消息传到回女客的前厅之中,便是连李侧妃都颇为一惊。 下意识看向林今絮。 太子妃早就在满月宴开始时候露了个脸,便没了踪影。 如今,便只能林今絮与李侧妃二人,硬着头皮代表东宫的女眷去给陛下请安了。 周围的声音细细小小,却叫在前头站着的林今絮听得真切。 “瞧着陛下当真是宠爱殿下,便是一个庶子都来瞧着看了。你瞧大皇子妃前些时候生的嫡子,这些年连生了两个,都没有这般的待遇。” “什么庶子不庶子的,你别在后宅里待久了,脑子里就这两字了。你不瞧瞧,这可是太子府,和你那小院子能一样么?见识短浅。” “你!” … 这些声音林今絮倒是没有过多在意,只是。 等到裴知宴站在她的身边,一道迎接陛下的时候。 她清晰察觉到了,裴知宴身体一顿。 林今絮不明所以,小心翼翼抬起头来。 同样一顿。 承乾帝的身旁站了一个姑娘,是宫妃模样的打扮。 若只是这个还好,林今絮便是一眼都能看出。 这姑娘与迟贵妃有着六分的相似,却比她更加年轻娇艳。 在承乾帝将目光挪到她身上时。 林今絮提前就把头垂下来,她在裴知宴身后,裴知宴稍稍往边上一侧,就能替她挡住大半的目光。 承乾帝似乎没有在意,年过四十的皇帝,脸上虽经过岁月的沉淀,却没有丝毫的沧桑感。 他声音浑厚。 “都起吧,朕只是来看看孙儿,都不必多礼。” 话虽这般说,可自然是没有人敢在承乾帝的面前放松下来。 林今絮跟随着裴知宴起身,却还是忍不住瞧了他的面色。 不甚好。 林今絮抿了抿唇,她伸手拉了拉裴知宴的衣袖。 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他:“殿下,怎么了?” 裴知宴原本不想说些什么,却见那穿着宫服,站在承乾帝跟前的姑娘看向了他们, 裴知宴声音极冷,是林今絮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冷漠。 “站在父皇身边的,是孤的远房表妹。迟家新送进宫的女人。” 与他母后,有八成的相像。 第166章 满月宴2 这话一落,林今絮下意识往承乾帝身边看了过去。 正巧撞上了那穿着宫装的姑娘的目光。 那姑娘一瞧年纪便与林今絮相仿,脸上的婴儿肥尚未褪去,脸颊两侧有梨涡,见着林今絮看向她了,还颔首一笑,两侧的梨涡隐约可见。 林今絮在之前从来没有听闻过裴知宴的母后,与承乾帝的事儿。 毕竟,她如今尚未到十七,出生时候,皇后便已经去世了。 只知晓,迟家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皇宫之中,都是特殊的存在。 林今絮低垂下眸子。 她不好置喙承乾帝,更没有立场去谈论这件事。 她只是在想那日瞧见的迟贵妃。 迟贵妃宠冠后宫这么些年,给家族多少助力。怕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朝失势。 家族便立马送来一个更加年轻貌美的女孩,来笼络帝心吧。 想到这儿,林今絮更是有些心疼裴知宴了。 明明知晓自己父皇待母亲的不同,可这般“深情”,叫裴知宴这个儿子来看,却是着实可笑的。 只是,皇家的父子,先臣后子。 便是承乾帝的后宫之中再如何荒唐,也不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可以置喙的。 只是,他却反感,自己父皇在自己儿子满月宴上,带着和他母后相像的“表妹”前来。 裴知宴吐了一口浊气,便是如何的反感,满月宴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如今该是就席的时候了。裴知宴侧过身来,捏了捏林今絮的手。 她马上要去女眷那边了,而赳赳是今天的主角,陛下来了,他自然是要留在裴知宴这边的。 好在有两个信得过的嬷嬷,和龚年在这儿。更有裴知宴在旁边看守着,也叫林今絮没这么担忧了。 只不过,林今絮方到了女眷的席面之上,便微微一愣。 她走上前去:“太子妃娘娘安。” 迟颂谙神色淡淡:“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不必多礼。” 林今絮还想说些什么,她便已经落了座。 林今絮见状,倒也不会自讨没趣。 就着李侧妃身侧也落了坐。 如今是冬日,席面上都是热菜。清炖的燕窝按人头来分,一人面前摆着小盅。 还有炖得熟烂的羊肉羹,配上香甜软烂的萝卜丝,入口便暖洋洋的。 林今絮却有些吃得食不知味。 虽是分开并没有多久,可她却有些惦记赳赳。 便是这时林今絮才知晓什么叫做“儿行千里母担忧”了,如今便只是一刻钟没有见着,便是怪惦记的。 正当她出神之际,一个声音把她从思绪之中拉了回来。 太子妃问:“殿下可有给小皇孙取名儿,今日满月宴,哥儿也该有个大名了?” 林今絮愣神之际,却见全部的女眷都在看她。 她摇了摇头:“殿下没有同妾身私下说。” 这话是真的,可显然,有人并不相信。 太子妃挑眉,“噢”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了。 倒是底下窸窸窣窣的,有平日中和太子妃交好的夫人开了口。 “听闻前院陛下可是来了,也不知,陛下会不会亲赐名呀。” 这话是冲着林今絮来的。 她若是说会,那若之后并没有消息传来,便是她揣摩圣意有误,连带着赳赳都会被人嘲笑。 若她说不会,那便落了她们的口舌。 怕是次日在京城之中就会传出,小皇孙不得陛下心意的话来。 别说是林今絮了,便是李侧妃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她刚想开口替林今絮说些什么的时候,林今絮却扯了扯她袖子制止住了。 林今絮将目光投向那穿着鹅黄褙子的夫人,笑道。 “若是有幸得陛下赐名,那便是那孩子的福分,本宫与小皇孙自会记着。若是陛下觉得太子殿下取得名儿更好,那也是父子相吸罢了。夫人,你说是吗?” 那夫人面色讪讪,只能顺着林今絮的话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林今絮收回目光,便察觉到了李侧妃对她投来颇为赞赏的目光。 她小声同林今絮说:“往日见你总不爱说话,便是旁人欺负上你了,你也是个温吞性子。如今进了一趟宫,整个人都变了。” 林今絮垂了长睫掩盖住眼底的笑意,回她道:“以往总是顾忌着别人报复,如今想开了,忍气吞声只会助长他人焰气。如今我也有了孩子,自然要教导他不受人欺负才是。” 李侧妃听了前边倒是赞同,可等听到后半句时候,她笑道:“谁敢欺负小皇孙,殿下第一个绕不过。” 林今絮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淡淡一笑:“羊肉羹快冷冷,姐姐早些吃着。” 太子妃自然是察觉到了这两人的小动作,她心气不顺,怎么都想不到平日里在东宫之中惯会做透明人的李氏。 怎么就偏偏和林今絮走得近。 林今絮自然也察觉到了太子妃投来的目光。 她没有丝毫闪躲,抬起头来,直直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愣着了,原以为她会做什么,没想到。 林今絮只淡淡一笑,就将目光挪开。 太子妃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怒意。 自从太子愈发偏袒林今絮之时,她便在心中视林今絮为强敌。 原本想借着迟贵妃和五公主的手,去母留子。 可没想到,她们这般的没用,便是人在宫中都没办好事。 还平白将自己给搭进去了。 迟颂谙一想到这,就感觉浑身心气不畅。 不过。 迟颂谙看了一眼摆在一旁的香漏,算了算时间。 她眉目轻垂,不叫别人发现她眼底的暗喜。 果然,没过多久,便是裴知宴身旁的大太监来了。 他脸色算不得好看,脚步匆忙,到女眷这儿,环顾了一圈后看向林今絮。 弓着身子朝林今絮身后走,小声同她窃窃私语。 “夫人快随老奴来,出事了。” 林今絮脸色一变,立马放下银着:“怎么?可是赳赳出事了?” 第167章 忧心 林今絮的动静不算大,但今日她是小皇孙的生母,是众人攀谈的对象,如今稍微有些动静,一屋子里的女人便齐刷刷将目光对准了她。 林今絮被小太监的话给吓住了,连牙齿都在发颤。 只是面对着一屋子的贵妇人,她却还得维系住颜面。 “前院听说哥儿寻我,我去去便回。” 林今絮这话得体极了,只是显然有人并不想这般轻易地放过她。 太子妃夹了一块小菜放入嘴中,嚼了两口吞下后,才开口。 “如今林夫人是今日的主角,怎么能这般轻易走。若是哥儿寻你,不若叫底下人将哥儿抱过来,也叫众位夫人们瞧瞧。” 林今絮脸色一变,她挂心着赳赳,不愿意与其他人多做纠缠。 只是太子妃这一发话,林今絮却也没办法直接走了。 只道:“毕竟是殿下传话,妾身不敢不从。” 一句话,便堵住了太子妃的嘴。 迟颂谙脸上青白相交。若是林今絮借着别的理由,她倒也有话说。 可她是太子妃,却不能不听从殿下的话。 便也只能眼睁睁地放她走了。 只是,迟颂谙看着林今絮那稍带焦急的背影,嘴角却扯出一抹笑来。 罢了,看时间,应当那件事是办成了。 便是让她如今在自己面前得意了又怎样,今日之后,她拥有所有的一切都会破灭。 倒让她看看,林氏与殿下,那千辛万苦保护着的孩子,今日之后还能不能在。 迟颂谙端起酒樽来,一饮而尽。 视线扫了一眼众人,落在李侧妃的身上尤其久。 — 而另一侧,林今絮一出了席面上,脚步就有些凌乱,快得更是连身后的总管太监都追不上了。 他招了招手,实在跑不动了:“诶,林夫人,咱们走慢些,莫要着急。” 林今絮只觉得浑身都在发颤,如今是冬日里,她也忘记将斗篷披出来了,更是感觉到格外的冷。 她步子不带停的:“你不是说赳赳出事了吗?不见到赳赳,我不放心!” 总管太监在林今絮后便停下,擦了一把额间上的汗。 他气喘吁吁:“林夫人,林夫人你放心!小皇孙他没事!” 林今絮的步子一下就顿住了,她转过头来看他,眼神之中都带着不确定。 “你没骗我?” 他只在心里喊冤:“夫人呐,老奴怎么敢骗您呢?小皇孙的确没事,只是差点…” 差点儿。 这一下,就又叫林今絮的心给提了起来,便是他再在身后喊,也没任何的用处了。 东宫的前厅距离有些远,便是林今絮赶到时,只觉得自己腿脚都在发软。 裴知宴见她到了,下意识走了过来。 可瞧见她身上的穿着时候,眉心却蹙得紧。他将披风披在林今絮的身后,握住她的手想要捂热来。 “怎么这般凉?” 林今絮却顾不得这么多了,她嘴唇有些发乌,是方才冻着了。 “赳赳呢?” 裴知宴方才要指责的话一下便吞了回去,他面色也稍稍有些凝重,只揽着她道:“到后边再说。” 林今絮也知道如今宾客众多,不能叫其他人看出些不对劲来,便低着头跟随着裴知宴来到了后殿。 后殿之内,除去赳赳之外,便是连承乾帝也在这。 林今絮硬生生遏制住想要去看孩子的脚步,先行了个礼:“妾身给陛下请安。” 承乾帝摆了摆手:“担心孩子了吧,去看景岳吧。” 景岳? 林今絮虽有疑惑,却没有说什么。只走到了赳赳的身旁。 见赳赳正睡得安稳,嘴巴里吐着小泡泡,面色也是往常一般的红润。 林今絮这才卸下一半的力气,连方才煞白的面色也在渐渐回温。 林今絮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她咽下一口唾沫,润了润嗓子才开口。 “殿下,方才究竟是怎么了?” 刚才一定出了什么事,否则裴知宴不会无缘无故叫她过来。 承乾帝也不会在内殿,而是在前院。 果然,裴知宴开口。 “方才给赳赳喂水之时,差点叫他中了毒。” 林今絮一愣:“中毒?” 她眼神满是惊恐:“何人?什么毒?” 裴知宴握住她的手臂,稳住她心神。 “那水是一个小丫鬟送过来的,如今已经在查。还好你将龚年放在了赳赳的身边,给赳赳入嘴的所有东西她都查验了,才发现的不对劲。” “至于这毒…大人吃了没事,可若是小儿吃了,怕是会…有碍神志。” 有碍神志? 林今絮只觉得脑袋有些眩晕,一时间被裴知宴扶稳了,才没摔倒。 不知什么时候,她眼底已经噙满了泪珠。 开口也都是哽咽:“还好,还好赳赳没事。” 纵使是承乾帝在,裴知宴见到这样的林今絮,也没有忍住,将她头摁进了自己的怀中。 “无事,有我和父皇在这,这件事定会查得水落石出。” 林今絮如今却再也说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来。 她只在心中涌出一股万幸来。 万幸,她将龚年放在了赳赳的身旁。 也万幸,龚年是个谨慎的性子。 今日满月宴,东宫之中人来人往,底下的侍女们也都忙得团团转。 在这种时候下手,确实是最佳的良机。 林今絮微阖着眸子,往裴知宴的身上蹭了蹭。 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一时间就连心神都得到了安宁。 而站在一旁的承乾帝,初见到这场景时候,还忍不住皱着眉头。 可愈看,他却愈发的陷入沉思。 想当年… 他与裴知宴的母后,已逝的孝德皇后。也曾经有过这般琴瑟和鸣的时候。 可惜… 承乾帝从过往的思绪之中抽身出来,他目光落在裴知宴身上。 以往不解风情的儿子,如今却伸出手,小心翼翼擦拭着女人眼尾的泪。 这动作,怕是对待绝世珍宝都没这么小心。 承乾帝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却道。 “这件事,朕会管,你们暂且都收收。” 承乾帝见二人没有动静,皱着眉头,脸色和方才裴知宴知晓那水中有毒时候,一模一样。 “今日是景岳的满月宴,都别在这了。这等着外边的人来猜忌?” 林今絮察觉到了承乾帝话中的不悦,急忙从裴知宴的怀中离开,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她鼻头有些红,一半是方才冻得,一半是难受的哭出来的。 她带着浓浓鼻音开口:“景岳?” 林今絮看向裴知宴:“这是殿下给赳赳取的名字吗?” 裴知宴还没说话,承乾帝便冷哼了一声。 “是朕。” 第168章 赐名 林今絮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 她不是不知道,先前便是大皇子正妃诞下嫡子时,曾上书求过陛下替孩子取名。 却被承乾帝给驳了回去。 闹了好大一个没脸。 可如今,她只是妾室,赳赳似乎也并没有得承乾帝这般看重。 这陛下亲赐名的事儿突然一来,一下砸的她头脑发晕。 林今絮忍不住将目光投向裴知宴这儿,却见他神色如常。 似乎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 林今絮急忙将思绪收了回来,俯身向承乾帝。 “多谢陛下给哥儿赐名。” 裴景岳。 是个好名字。 只是如今,林今絮却顾不得这么多了。 相比名字,她更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想害她的儿子。 林今絮先往外走,走到转角时候,她转过头看向裴知宴。 裴知宴瞧见她,眼眶红红的,如今虽然已经没有再落泪了,可方才那股子可怜劲儿,叫他看着都怜惜。 更何况,赳赳也是他的孩子, 裴知宴如今更是心疼她。 “放心,便是父皇不查,孤也一定会查的水落石出,断不会叫你母子二人再受到伤害。” 他向林今絮保证着。 林今絮抬头看他,唇瓣动了动。 “可有什么话同孤说?” 林今絮表情挣扎了一瞬,还是道:“我怀疑两个人。” 裴知宴眼神中带了些严肃:“何人?” 林今絮开口道。 “许昭训的母亲,安南侯夫人。”她顿了顿,这次的声音比方才放轻了:“与太子妃。” 裴知宴沉思了片刻,颔首:“好,孤会往这二人方向查的。” 他叹了口气,用手背蹭了一下林今絮的脸颊。 话语之间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 “只是你,担心赳赳便算了,自己的身体可要照看着。如今天冷,你又刚出月子。若是落下了病根,日后赳赳若是知晓你为他担心至此,心中定是会不好受的。” 林今絮听他说完,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赳赳如今才多大,便开始想之后的事了。 只是。 林今絮还是忍不住往内殿看了一眼。 裴知宴话语都放软了:“莫要担心,内殿之中毕竟有父皇在这儿,谁人敢将那些个心思摆在父皇面前来?” 可裴知宴话虽这么说,却也不能叫林今絮完全放心下来。 如今才回东宫第二日,还是在陛下亲临的满月宴之上,都有人敢堂而皇之地给赳赳下药。 林今絮不敢细想,日后这些日子,怕是要多么防范才行。 她瞧了一眼裴知宴,认真道:“殿下一定要护好孩子。” 否则,便是陛下在这儿,她都想将赳赳抱回去。 毕竟宝华居可是比外边都要安全得多了。 裴知宴颔首:“放心吧。” 女眷们毕竟还在后院之中,林今絮还是得原路返回去的。 等她回到后院的席面上时,用膳的时间早就过了。 李侧妃走上前头来,她眼尖,自然是看出林今絮如今的披风,是殿下平日里穿着的。 将林今絮整个人都包裹住了,甚至都长得都有些拖地了。 屋子里火炉烧得正旺,不多时,林今絮手心里也满是汗,她将披风脱下,递给了小丫鬟。 李侧妃开口:“方才可是小皇孙出什么事儿了?” 林今絮神色一下变差了,她颔首:“没有闹大,有人给赳赳下了药,好在并没有喝下。” 李侧妃听闻也是心中一紧。她也是做母亲的人,自然是知晓,孩子对于母亲的重要。 “若是有人动容姐儿,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和她鱼死网破。” 李侧妃顿了下:“你觉得是何人?” 林今絮抿了抿唇,将方才同裴知宴说的那两人都给李侧妃说了。 李侧妃先是默不作声,扫了一眼坐在上头品着茶的太子妃,又低垂下眸子来。 “若是她,也不意外。我先前也想过,若容姐儿不是个女孩,怕是得惨遭毒手了。”她叹了口气,第一回看向林今絮时候,目光里带着了隐约的怜惜。 “这东宫之中这些年来,只有赳赳一个孩子,定是叫某人急了。” 林今絮见李侧妃似乎没有将安南侯夫人放在心上,她有些疑惑。 “姐姐为何觉得不是另一位?” 李侧妃看向她,仿佛像是看个傻孩子。 “且不说安南侯夫人对整个东宫并不熟悉,就算这后头有许昭训的手笔,那她也定会让安南侯夫人待在这宴席上。” 而不是现在如今找不到人。 林今絮沉思了一会儿,赞同李侧妃的话。 “我也觉着。只是如今赳赳差点出事,我心慌得很,便是思绪都乱如麻了。”她面上也带了些臊。 “如今只觉得一会儿不见他,就惦记得慌。” 林今絮如今说的是心里话,李侧妃抿唇一笑,也不好宽慰。 李侧妃侧过头去,看着正在吃糕点的小郡主,眼神中都染上了笑意。 别说是林今絮了,便是她也是这般。 容姐儿都这般大了,她要是半日不见,也会惦记的。 她们还想说些什么,便有人来寻林今絮了。 林今絮一抬头,竟然是苏公公。 林今絮急忙站起身来:“苏公公怎么来了?” 苏公公先同她行了个礼:“林夫人。” 他又往林今絮身后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陛下与殿下叫老奴来唤您,说是,给小皇孙下毒的人,找到了。” 林今絮眼神一亮,这般的快?! 她按捺住心中的惊讶:“公公可知,那人是谁?” 苏公公低垂着头,用仅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是您的舅母,许昭训的母亲。安南侯夫人。” 是她? 林今絮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 巨大的不安感笼罩着林今絮。 怎么会是她?难道,她们猜错了? 第169章 质问 无论林今絮如今如何想,但她作为小皇孙的母亲,更是“罪魁祸首”的外甥女。 林今絮理应去见见她。 李侧妃站在不远处,虽然听见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但是能大概猜出来。 苏公公来请林今絮去的缘由。 她上前,拉了一下林今絮。 林今絮侧头看她,表情中都带了些疑惑。 李侧妃压低声音:“不论结果如何,听陛下与殿下的。” 林今絮沉默了一会,颔首:“好。” 明明从后院到前厅的路很长,但这一回,林今絮却感觉短得过分。便是连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便站在了前厅的后殿门口了。 苏公公立在一旁,躬身请她进去。 林今絮吐了口浊气,就算如今她心乱如麻,也要镇定下来。 她倒是要问问!为何要害她的儿子! 林今絮再度抬起头来时候,目光之中带着清明。 屋内与方才不同,有些昏暗。 林今絮一进去,第一眼便看见的便是缩在一角瑟瑟发抖的安南侯夫人。 她这一副样子与林今絮以往任何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都不同。 幼时,林今絮刚随着父母一道回京城的时候。 第一次进安南侯府,便被其中属于京城贵胄的气魄给震惊到了。 她祖父虽有银子,但商人毕竟微末,连穿着的衣裳都有严格的规定。 更别说建造如此富丽堂皇的府邸。 那时,在年幼的林今絮眼中。 安南侯夫人是高高在上的贵妇。 而之后愈发长大,安南侯夫人看向她时候,便是比年幼时候更为挑剔。 更别提上辈子,她嫁予许慈晖之后的光景了。 林今絮如今第一次低垂着眸子看向她,心中不可谓不复杂。 只是,如今她这般瑟瑟发抖,竟是因为害了她儿子! 林今絮眼底满是怒意,走上前去,质问:“你是我舅母,为何要害赳赳!” 承乾帝与裴知宴都在殿内,只是如今,他们却没有管林今絮一进来为何不向他们行礼的事了。 便是裴知宴,看向安南侯夫人时候,眼底冒出的寒光,都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 只是安南侯夫人如今却叫苦不迭。 她发髻凌乱,是被侍卫抓过来的路上弄乱的。 方才已经被审过一遍了,只是安南侯夫人着实在心中喊冤。 她张了张嘴,还是方才那句话,只是面对着林今絮的时候,她底气比方才更足了。 “我没有要害小皇孙!” 林今絮尚且还没有说什么,裴知宴便睨着她道:“那为何你不在宴席之上,反倒在小厨房内?” 林今絮看向安南侯夫人,眼睛微眯。 她方才早就发现她不在宴席上了,只是以为,是许慈欢着人将她唤了过去。 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偷偷去了小厨房。 林今絮唇瓣紧紧闭合着,看向安南侯夫人。 “若你说不是,可为何会在那儿?若我记得不错,这可是舅母您第一回来东宫,又如何能知晓,厨房的位置。” 安南侯夫人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给小皇孙下毒这一事确实不是她干的,但…她在小厨房,确实是有不轨之心。 安南侯夫人下意识看向裴知宴,心里打了个冷颤。 不行,那件事绝对不能让陛下和殿下知晓。 否则,她一人出事便算了,若是连累到欢儿,便是得不偿失了。 安南侯夫人整理了心中的思绪:“夫人也说了我是第一回到东宫,这是走错了路,没想到跑到了后厨去了。” 她看了一眼裴知宴,哭喊着:“臣妇如何有残害皇嗣的胆子呐!” 裴知宴抿着唇一言不发。但他看向林今絮,却开始心疼她了。 他知晓,林今絮与许家不对付。可许家毕竟是她的外祖家。 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在东宫敢生出残害皇孙之心。 裴知宴抬眸,轻瞥了一眼安南侯夫人,嘴角扯开:“那为何孤与父皇着人去小厨房时,只有你一人在?” 他眸色渐冷:“你最好交代清楚,否则,便是要连累…” 承乾帝抬手,止住了裴知宴之后的话。 “不必这般麻烦,既然不说,来人,拖下去。” 承乾帝面上明明是笑着的,可说出来的话,便是让安南侯夫人心沉了下去。 “总有机会会让她说的。” 林今絮在一旁站着,原本怒火已经冲到头顶,但被裴知宴与承乾帝这么一说,心中瞬间安定了下来。 还好,还好除了她,还有人能护着赳赳。 承乾帝摆了摆手就叫人将安南侯夫人给带了下去,一个孙儿的满月宴已经耽误了他许久的时间,他也要回宫处理政事了。 “东宫的事,你自己做便好,朕也得回宫了。” 裴知宴一顿,带着林今絮退到一旁:“儿臣恭送父皇。” 承乾帝一走,裴知宴就反手握住了林今絮的手。 林今絮都还没回过神来。 便听裴知宴叹气:“这些日子皇宫、东宫之中的事情都太多了。便是孤在这守着,都有人敢加害于赳赳。” 他压着唇角:“等这件事过完,孤带你和赳赳去山庄泡温泉,可好?” 林今絮眼前一亮,又垂了下来:“我刚生产完,也可以吗?” 裴知宴想了想:“到时孤问问太医,若是他同意,那便带你去。” 林今絮把方才替赳赳的担心一下消散了,她眼睛亮亮的,看着裴知宴,重重一点头:“嗯嗯!” 裴知宴哑然失笑:“怎么孩子都生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林今絮努了努鼻子没说什么。 只是前厅的宴席既然已经完了,林今絮也不再愿意让孩子脱离她的视线。 便是回去的时候,也都没有让奶娘动手,自己伸手就将赳赳给抱了回去。 尚且刚睡醒的赳赳,都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睁开了大眼睛,见自己在娘亲怀里,又蹭了蹭,安详地睡了过去。 林今絮手扶着赳赳的头,眉目之中都是温柔。 而没有人发现,转角处,迟颂谙看着林今絮的背影,目光阴森森。 第170章 哀求 因着苏公公当初来唤林今絮的时候,便也交代了叫李侧妃好好招待,送走宾客。 于是林今絮便没有再回宴席之上了,而是将赳赳直接带回了宝华居。 只是没有想到,还没回到宝华居,便撞见了一人。 许慈欢比先前见到她的时候消瘦了许多,便是以往合身的衣服也宽大得惊人,露在外边的手腕,似乎都没有肉,薄薄一层皮覆盖在上边。 林今絮的脚步硬生生止住了。 而许慈欢自然是听见了动静,眼皮一掀,发出异样的光彩。 她瞥过身后跟着的红绯,快步小跑到林今絮跟前。 抓住林今絮的胳膊。 “表妹!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母亲!” 林今絮有些被她吓住了,便是怀里的赳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住,哭声如雷鸣电闪一般。 林今絮下意识低下头来哄着赳赳,都没有注意到许慈欢看向赳赳时候,一闪而过的恨意。 可她没有瞧见,身后的白芷却看得一清二楚。 白芷上前一步,挡在了林今絮的面前,与许慈欢直视:“昭训如今不是尚在病中吗?来宝华居做什么?如今宝华居有了小主子,您可别过了病气才是。” 许慈欢面上神色青白相交。 刚入东宫的时候,她是良娣,林今絮只是孺人,便是身侧的丫鬟见着她底下的红绯都得让路。 而现在,林今絮成了夫人,是这东宫名副其实的第三人! 还诞下了小皇孙,便是连身侧的侍女都能出面来指责她了。 许慈欢只觉得可笑极了。 只是,她今日来是为了自己母亲,安南侯夫人。 她听说了母亲被人带走的事,仔细一问,才知晓。 小皇孙险些被人下毒,而陛下的人去小厨房时候,只见她的母亲鬼鬼祟祟在那里。 许慈欢自然是不相信这件事和她母亲有关,但对于母亲为何要去小厨房,她却隐约有些猜测。 当初林今絮有孕的消息传到了安南侯府,母亲便来看过她一回。 说是,一定要让她也诞下个小皇孙,才能叫安南侯府的名望有保。 但,她自己如何能生啊! 且不说当时殿下没有在京城之中,便是他在,也从未招幸过她! 她哪里来的本事搞出一个孩子来! 而今日,母亲先是来见她,神秘兮兮的拿出了个“宝贝”给她,说是有这东西,一定叫殿下能宠幸于她。 许慈欢没有拦住自己母亲,却没有想到,母亲这一去,便被冠上了残害皇嗣的罪名。 许慈欢只感觉自己喉咙中仿佛都要溢出血来了。 她无法,想要救出母妃。 只是,殿下向来不喜她。 唯一能求的,便只有林今絮了,毕竟,她还是林今絮的表姐,不是么? 许慈欢想着,丝毫不在意白芷说的话,她伸手想将白芷推到一边。 “我与你家主子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只是许慈欢却没有想到,她如今这不知为何,愈发差的身子,又如何能推得动白芷呢? 白芷一动不动,任由她这般想把自己推到一边。 许慈欢原本就没有什么力气,如今更是直接捧着心口气喘吁吁了,从远处看倒像是林今絮等人欺负她了一般。 林今絮低垂着眼眸,瞧见她这样一副架势。 她淡淡开口:“如今是陛下的人将侯夫人带了回去,求我无用。不如求求她什么都没有做罢。” 林今絮在心中已有猜忌,这件事怕是并不如他们所想的一般,与许家有关。 但… 林今絮如今瞧着许慈欢那闪烁的目光。 虽说赳赳的事可能与安南侯夫人无关,但,她总归是有什么不愿告人的事罢。 否则又如何会在小厨房发现她,而许慈欢来求她时,也闪烁其词。 林今絮只说了这一句便又低下头来哄着赳赳,她声音温柔至极,和方才同许慈欢说话时候大不相同。 白芷见状,也往前走了两步,逼着许慈欢让开了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宝华居,只留下站在宝华居门口的许慈欢主仆二人。 许慈欢面色极差,喘着气瞪着宝华居内。 而红绯却眉间都染上了愁绪,走上前,想扶住自己主子。 “小主,回去罢,这事您一个人行不通,不若早些告诉侯爷与世子才是。” 许慈欢又如何不知。 只是,如今侯府内乌烟瘴气,听闻父亲新纳的那个年仅双八的小妾,如今已有了身孕。 而不知道为何,上回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竟让那个孩子不小心掉了。 而老夫人,她的祖母。原本就对母亲颇有微词,这事一出,更是大发雷霆,险些夺了母亲的掌家权。 如今整个侯府都乱成一锅粥了。 而她嫡亲的兄长许慈晖,如今不过两月便要参加春闱了。 父亲和娘亲都不靠谱。 许慈欢知晓,她日后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聪明绝伦的哥哥。 若是此次春闱不过… 许慈欢面色绷紧了:“不必,这件事我能解决。母亲并没有做这事,想来陛下与殿下查清楚之后,会将母亲放出来的。” 她不会容忍任何事情,耽误了兄长。 就算是母亲,那也不行。 红绯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在许慈欢身边这么多年,她了解自己主子的性子。 若非如此,她先前又如何会卖个巧给林夫人呢。 红绯想着想着,思绪都飘到了宝华居那儿了。 明明都是一道进东宫的主子,怎么她家主子,不仅连殿下的心都没拉拢到。 还落了一身的病呢。 红绯低下头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可抬起头来看向许慈欢时候,还是安抚道:“小主说的是,您莫要担心了。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定是会安安稳稳回来的。” 红绯瞧着许慈欢心气不顺,急忙道:“小主,今日出来的时间久了,咱们早些回去吧。药应该也熬好了。” 许慈欢如今说不出话来了,只点了点头。 红绯急忙走过去,搀扶着许慈欢。 只是,她这一扶,便愈发的心惊。 怎么孱弱成这般模样了?明明两个月前还是好好的。 红绯看向许慈欢的侧脸,不安感油然而生。 第171章 带娃 林今絮并没有将方才许慈欢来寻她一事放在心上。 如今她的眼里只有赳赳,等进了宝华居内殿之后,纵使是面前是赳赳红润的小脸蛋。 她还是放不下心来。 指了白芷去将太医唤来,她要当真面听赳赳无事,才能放心的下来。 这一来一回,等林今絮最后放心下来后,也已经午后了。 而陛下给赳赳亲赐名的事儿,也传遍了整个东宫。 便是方才在宴席之上的贵妇人们,怕是也回去同自家夫婿讨论这一事。 瞧着,太子这位置稳固得很,大皇子那明目张胆的念想,怕是要落空了。 而等裴知宴夜里到了宝华居时,便见到了林今絮一脸的倦容。 安南侯夫人直接被父皇带回宫中审问了,他方才回来前,也下了将许慈欢禁足的命令。 如今赳赳被下毒之事没有查清,但裴知宴却不愿意再见到这些事了。 他回过神,看向烛光映照之下,林今絮那如白玉一般莹莹的侧脸。 自从林今絮怀孕诞子之后,裴知宴并没有感觉到她容貌有损。 反而更添了几分柔软,叫他一见,方才躁动的心也一下便静了。 宝华居便是有这个能力,叫他一进来,便忘却所有烦恼。 裴知宴走上前去,撩开了林今絮脸颊边上的碎发。 他话语轻柔:“若是累了,早些休息便是,赳赳交给乳母便好了。” 林今絮原本一开始被人碰了,身子还稍稍有些僵硬,可下一刻便反应过来了,面前的人是裴知宴。 她又如同一团软玉般,钻进了他的怀中。 裴知宴进门前并没有换衣裳,如今林今絮似乎还能闻到皑皑白雪那隐约的味道。 与裴知宴身上惯有的龙涎香相得益彰。 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又伸出双手,圈住了裴知宴的腰。 裴知宴身子一僵。 这处地方,能这般肆无忌惮触碰到的,只有林今絮一人。 裴知宴忍住了传来的痒意,在她跟前坐了下来。 让她两个软绵绵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他垂眸看着紧闭着眸似乎张不开眼的林今絮,眼底泻出几分的温柔。 裴知宴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脸上,在月子里养出的肉。 虽然力气不大,还是叫林今絮皱了皱眉头,一双眼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 她哼哼唧唧了两声,最后却轻声道。 “殿下一定要护住我们母子二人。” 裴知宴眸色之中闪过一丝坚毅与怜惜。 “放心,孤会让你们都好好的。” 若是有人再想要欺负于他们,那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林今絮得到了应允,又垂着眸子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毕竟如今才刚出了月子,又来来回回跑了这么几趟。林今絮的身子着实是吃不消的。 况且,有裴知宴在旁边陪着,便是林今絮都将方才所有的担忧抛之脑后了。 有他在,便万事皆不用愁。 裴知宴见她睡得熟了。 等了半晌,小心翼翼将她抱到了拨步床内。 屋子里的炉火烧得稍微有些旺了,可以留的透风的西窗,也有凉风刮进来,正巧中和了屋子里的闷热。 可林今絮脸上依旧是红扑扑得一片。 在裴知宴的眼里,倒是和赳赳没有什么两样了。 赳赳被放在了一旁的床榻之上,林今絮方才太过忧心,总得将赳赳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得下来。 可如今,裴知宴看着愈发相像的两个眉眼,眼底的温柔若是他自己瞧见了,怕都会大吃一惊。 裴知宴顿了下,将衾被给林今絮盖上了,还将她那胡乱动的手也一同塞了进去。 而后,他抱起了赳赳,便往外走。 赳赳如今夜里总是醒,若是在内室与林今絮一道睡,怕是半夜会将她吵醒。 只是,在裴知宴将要跨出门的一刹那。 却听见一声梦中的呢喃。 “赳赳…” 裴知宴的脚步硬生生地顿住了。 他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睡得正香的,白白胖胖的大儿子。 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烛光葳蕤,映照着裴知宴的眉眼之间,都是清晰可见的纵容。 他叹了一口气。 “罢了,今日便容你闹你娘亲这一回。” 怀中的赳赳似是有所感,屁股一撅,便顶在裴知宴的手心里。 裴知宴突然感觉到,手心里,那隐隐约约并不太好的触感。 他一僵。 随即,便是一阵恶臭钻入了他的鼻尖。 裴知宴脸色一下涨红,他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推开门,看向原本有些打盹的松萝。 “将赳赳的衣裳拿过来,再打一盆温水来。” 松萝听见了裴知宴的声音,猛得惊醒。 她眼睛一下瞪得圆,方才的睡意也都被驱散了。 “诶!是!奴婢现在就去。” 裴知宴拧着眉:“小声些,你家娘娘如今已经睡了。” 松萝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裴知宴这时候的交代,怕是因为… 松萝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赳赳屁股的位置…裴知宴的手上。 裴知宴脸上沉了沉,可到底怀中抱着的是他的儿子,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还不快去?” 松萝面上有些讪讪,想了想,除去叫小丫鬟去装了温水,自己去拿了小主子的小衣裳。 顺便,还将伺候小主子的丫鬟也给带上了。 毕竟,松萝也不相信,裴知宴这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会知晓如何给细皮嫩肉的小主子擦洗换衣裳。 果不其然,第三次险些把赳赳惊醒时候,伺候赳赳的小丫鬟手中拿着浸过水的帕子,小声道。 “殿下,还是叫奴婢来吧。” 裴知宴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手,叹了一口气,将赳赳面前的位置让给了小丫鬟。 纵使他是样样精通的太子殿下,可是在照顾孩子方面,确实是再新不过的新手了。 等给赳赳收拾完之后,也已经到了深夜。 他摆了摆手,就叫丫鬟和奶娘一道将赳赳带到偏殿去睡了。 裴知宴转过头来看向内殿之中,床幔之下,隐约可见的林今絮。 他沉默了片刻,背过身,走了出去。 宝华居的院落之中,细细的雪积了满地,和月色更是互为照应,清一色的白。 裴知宴沉默了片刻,唤了暗一出来。 暗一同他一道下了江南,如今脸上还有一道结疤了的伤口。 裴知宴沉声。 “查查太子妃,孤总觉得,这件事和她脱不开关系。” 第172章 身材 这命令叫暗一都稍稍愣住了。 只是他也自知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只低下头来应道。 “是。” 他转身,便往外走。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似乎融入进了黑夜之中,只是院落中的白雪,却叫他露出了踪影。 突然,暗一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他伸出手来摸着头。 才发现,是水。 暗一嘴角扯了扯,便是不抬头看,他都知道,这事谁能干得出来。 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半,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却在心中念。 一、二… 还未数到三,树上便传来一阵娇俏的姑娘声。 “喂,怎么不理我了。” 雀因在树上坐着,晃荡着双腿,眼睛亮晶晶的。 数月不见,暗一只觉得,她似乎过的比先前快活。 看起来,林夫人待她确实不错,便是这一副古灵精怪的性子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暗一叹了一口气,抬头。 可他还没说什么,雀因一下就从树上跳了下来。 暗一心中一惊,急忙伸手扶住了人。 “莫胡闹。” 只是雀因却同没有听见似的,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暗一脸颊上的伤疤。 暗一却如同被刀刺一般,侧脸避开了她的动作。 他的喉咙有些发颤。 “做甚。” 雀因拧着眉头:“怎么又受伤了!” 暗一这个时候却无法回答她的话。 他自小守在殿下身边,以殿下安危为重。便是整个暗卫队,都是他来掌管,压力不可谓不大。 受伤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之事。 便是之前雀因也在时候,也常见他受伤。 可如今…是第二次雀因这般同他说了。 上一次是春狩之时,他与太子殿下二人战一头黑熊时,胸口被黑瞎子狠狠挠了一下。 雀因那泪眼婆娑的样子,便是如今暗一都记得清清楚楚。 暗一只觉得自己脸上方才被雀因触碰过的伤口,如今在隐约发烫。 他忍不住伸手,狠狠摩擦了一下。 才将那股子不知从何而来的痒意给压下。 “下次不会了。” 雀因听着这句话,忍无可忍,瞪了他一眼。 可等她看着脸颊都比先前在京中时候消瘦的暗一。 她那想说的话,又只能硬生生的吞入腹中。 罢了,便是如今人好好的就好了。 便是殿下怕是这会也没见得那么好过。 何况是暗一呢。 雀因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个东西。 “诺,给你的。” 暗一没接,可眼神之中却锁着雀因手里的东西。 雀因抿着唇:“白糖糕!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夫人赏给我们的,我留给你,还不成了?” 见雀因面上那薄薄一层愠怒,暗一还是动了。 他伸手,在雀因的目光之下,直接将三块白糖糕一道塞入嘴中。 “谢了。” 雀因目瞪口呆,可她还未说什么。 眼前却一黑,下一刻,头上传来一阵怪异的感觉。 是暗一揉了揉她的头。 等雀因回过神来时候,面前便没有了踪影。 她看着面前清清冷冷的小道。 忍不住说了句。 “傻子,这不得噎死吗。” 而另一头,暗一咳嗽了几声,却压着没把口中对于他来说太过于甜腻的白糖糕给吐出来。 他拍了拍自己胸口,终于将白糖糕吞下。 可舌尖上,那一股甜腻腻的滋味,便是久久不能消散。 暗一心中一闪而过了雀因的脸。 她长大了。 — 因着满月宴时候,裴知宴的大刀阔斧。 如今整个东宫都安静得过分,便是太子妃也早早免了请安,倒是给了林今絮许久的好日子。 不过半个月的光景,林今絮瞧着似乎又长高了一些的赳赳,陷入沉默。 她原本是想给赳赳做些衣裳的,毕竟针线房虽然早就将赳赳一岁之前的衣裳已经全部做出来了。 可是她是赳赳的娘亲,自然是想亲手给他做些什么的。 但是她也是第一次生孩子,身边有没有人提醒她。 便是如今终于做好了一件衣裳,却发现,如今的赳赳已经穿不下了。 松萝却在旁边笑嘻嘻的,没有将林今絮的垂头丧气放在心上。 “娘娘别担心嘛,之后再生个小主子,不就能用上了?” 林今絮却跟手上被针扎了一下,瞬间把手里做好了的小衣裳给扔在榻边了。 她抿着唇瞧了松萝一眼:“胡乱说什么呢!” 虽说她如今早已出了月子,是可以与裴知宴同房的了。 可是… 林今絮看向铜镜之中倒映出来的自己。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比之前胖了许多。 林今絮站起身来,看向镜子之中的腰。 毕竟怀孕生子的时间也接近一年了,如今她穿的衣裳,都是针线房早就做出来的新衣裳。 林今絮自己也察觉不到,自己的腰究竟是比先前粗了多少。 她垂头丧气:“松萝,我是不是比先前腰胖了?” 松萝“啊”了一声? 后又走了过来,上上下下瞧了林今絮一眼。 却将目光,落在了不该落的地方。 松萝咽下一口唾沫,傻呵呵开口:“奴婢想,您这胖的地方,刚刚好。” 林今絮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松萝这句话的意思,可等到她抬头,看到松萝那火辣辣的目光。 她感觉自己的脸一下烧了起来。 “胡说八道些什么!” 松萝也知道自家娘娘不过是个纸糊的,尤其是这般的小事,自然是不会跟她真生气。 于是,松萝也丝毫不带怕的。 乐呵呵道:“可不止奴婢一人觉得的!诶,龚年,白芷姐姐,你们来瞧瞧我说的对不对。” 相比松萝,其他二人对林今絮并没有这般没规没矩。 但,龚年也如松萝一般上下将林今絮扫了一遍。 她颔首:“松萝说的不错,娘娘,您如今怕是会更得殿下喜爱了。” 林今絮脸一下同火烧了似的,烫得吓人。 她不愿再和这几个没脸没皮的小丫头说这些了!只侧过头来,可眼神却有些摇摆。 她们说,殿下会更喜欢,究竟是真的假的? 只是,还没有等林今絮细想。 龚年便又开口了。 “若是娘娘愿意,我愿给娘娘调配一些精油和药膳。” 她顿了顿:“叫娘娘比诞下小主子前,腰肢更加纤细,连…连那处也…” “别说了!” 林今絮嗫嚅了一回。 “让我想想。” 第173章 似荔枝 龚年倒是比先前淡定了许多:“娘娘放心,毕竟女子生产不易,且不说达官贵人,便是商户人家的夫人都会私下调理,毕竟,身子可是您自己的。” 这般说,倒是叫林今絮没有方才这般羞了。 龚年瞧着自己主子,明明已经是孩子娘了,却如初开的花苞一般娇嫩欲滴。 难怪殿下会这般喜爱。 龚年的脸色一如先前一般,并没有因为这件事透露出异样的情绪,反而是板板正正,与先前给她做药膳无二差别。就连身上穿着的也不是东宫侍女们的衣裳,而是医女的打扮。 林今絮一瞧,便是心中也勉勉强强答应了。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摆了摆手。 “你们都出去吧,龚年留下来便好。” 松萝眼里带着揶揄,叫林今絮都不愿再看她。 白芷倒是规规矩矩,还记得将一旁对着林今絮挤眉弄的松萝给拉走。 这样一来,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林今絮与龚年二人了。 林今絮脸上红得吓人,闭上眼不愿再睁开。 “来吧。” … 毕竟心中挂念着林今絮与孩子,裴知宴如今每日回东宫时候,都不先去书房了。 而是来林今絮的宝华居。 可是今日,他却觉得尤为不一样。 宝华居那几个丫鬟虽然如今还是不敢直面瞧他,可裴知宴却感觉她们在底下偷笑。 裴知宴剑眉微微一皱,却没有过多在意。 径直往里边走。 林今絮在屋子里,屋里暖和,没穿多厚的衣裳。 桃色的褙子,在冬日里却是尤为的亮眼。 裴知宴走上前去,见林今絮不给孩子绣衣裳了,该绣虎头帽了。 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将她手里的东西拿了。 林今絮原本还沉浸在其中,等手里东西霎时没了,还没反应过来。 一双眼睛抬眸看着裴知宴,水汪汪的,似乎还闪烁着不满。 只是。 裴知宴吸了吸鼻子,疑惑道:“什么香味?” 林今絮原本白皙的小脸蛋,慢慢染上了绯红。 可是她连装都不会装的,眼神闪躲,开口时也磕磕巴巴。 “什,什么香啊?我怎么没有闻到。” 裴知宴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方才松萝她们私底下那憋都憋不住的笑。 是从哪里来的了。 裴知宴是垂眸看着林今絮的。 他身量偏高,林今絮又是坐着,他只需低头,便是能看见一方不一样的风景。 白嫩的。 饱满多汁的荔枝,似乎用手一捏,都能掐出汁水来。 裴知宴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重了。 他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的,是第一次见到林今絮的时候。 那普普通通的秀女宫裙,沾过水,叫它紧紧贴在她玲珑的曲线上。 林今絮那纤细得过分的腰肢,更似针似的,逼得他不忍去看第二眼。 他是太子,先前不是没有见过美人,夭桃秾李,各有千秋。 可那一眼,就仅仅一眼。 便将林今絮的面容死死刻在了他的心上。 裴知宴思绪回笼,他看着面前。 他的小女人,他孩儿的母亲。 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絮儿。 裴知宴眼神属实是过分的轻柔。 “絮儿今日,可是想孤留宿在宝华居?” 他目光灼灼,盯着林今絮时,却叫她忍不住一颤。 平日里,裴知宴总是会纵着她的,便是她耍小性子,也只是目光中透露出无奈。 可一到了夜里… 林今絮想到先前的那些流不尽的泪,脸颊绯红了一片,便是连眼眸看向裴知宴的时候,都有些欲拒还迎。 她早就不怕他了,但在床榻之上,那些个羞人的话语与姿势… 着实叫她,叫她… 林今絮心跳如擂,撇开眼神不敢再去瞧他,还装模作样拿了茶杯大口饮了口茶水。 才将胸口处无端起的燥热给压制住了。 她声音细细小小,眼神之中也带了别扭。 “整个东宫都是您的,您夜里想去哪里,便就去哪里。妾身也管不着。” 裴知宴一瞧,便知晓,她这是又心口不一了。 裴知宴顾忌着她的身子,等了她这般久才彻彻底底的养好,又岂会这般轻易的放过她。 只是… 裴知宴却起身:“好。” 作势便往外走。 林今絮瞪圆了眼,她“诶!”了一声。 却没见裴知宴停下脚步。 林今絮有些着急了,撑着桌面便站了起来:“别走。” 这一下,裴知宴的脚步顿住了。 转过身来时候。 林今絮却在他脸上瞧见了未曾遮掩的笑意。 知道自己被她耍了,林今絮恨不得跺脚就把人给送走。 但她知晓自己不愿。 裴知宴毕竟是太子,政事繁忙,除了每月的休沐,基本都是早出晚归,最多只能晚膳时候在一块聊聊近日发生的事。 只是如今有了赳赳,两人一起照看孩子的时间又变长了。 留给他们二人独处的机会,寥寥无几。 便是林今絮都不得不别扭地承认,纵使是几乎日日都能见到裴知宴,但她也想极了他。 林今絮面色有些别扭,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像极了闺中遇见心上人,却恼羞成怒的模样。 裴知宴也知晓,凡事都得注意尺度。 于是,他走上前去,叹了口气。 伸手握紧了林今絮的手。 “好了,孤只是想着先回书房处理一些公务。” 他点了点林今絮脑袋:“且不想想,孤会这般轻易放过你吗。” 第一句话还好,叫林今絮心情舒坦了一些。好歹他不是真的想走。 可听见第二句时,林今絮却恨不得他什么话都没说。 她将自己的手从裴知宴的手中抽离了出来,双手捂着耳朵。 “好了好了,殿下先去处理公务,公务为重。” 裴知宴瞧见她这掩耳盗铃的模样,哑然失笑。 只是,等他刚回到书房时候。 暗一却进来了。 裴知宴神色微沉。 “查的怎么样了?” 第174章 迟贵妃被废 暗一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将手里捏的一封信递给了裴知宴。 裴知宴眼皮子一跳,展开了信纸。 他一目十行,脸色却越来越黑。 最后更是忍不住,直接将这一叠的信纸砸在书桌之上。便是连镇纸都晃动了一下。 暗一垂着眸子,似乎早就已经料到了裴知宴会是这般的反应。 毕竟,有关林夫人的事,便是再小,也会叫太子殿下心绪大乱。 尤其是,小皇孙这般重要的事呢。 裴知宴眸色漆黑如墨,狠戾与谋算隐藏在那一方墨痕之下。 他怒极反笑,唇角勾出淡淡的弧度。 “好,真是好得很呐。” “不愧是孤的太子妃,好姑母。真是一番好算计。” 裴知宴紧阖着双眼。虽然先前已经有所料到了,可是当证据摆在他面前的时候,却是让他从心底发出冷笑来。 父皇不让他动迟家的女人。 好,若是她们安分守己。他定会给她们应该有的尊严。 可她们是千不该万不该,将手伸得这么长! 裴知宴再度睁开眼时,方才的所有情绪都消失不见了,只余下平静得过分,像一潭死水般的眼神。 “替孤办件事,一定不能叫父皇发觉了异样。”裴知宴盯紧暗一:“可知晓?” 暗一面色肃穆:“殿下说。” 裴知宴伸手,用指尖沾水,轻轻在书桌上写了几个字。 暗一面上的错愕没有收住,便是叫裴知宴也瞧得一清二楚。 只是暗一最后没有说什么,只应道:“是,殿下。” 三日之后,皇宫中传出来。陛下新纳了的迟家女,如今怀有身孕。陛下大喜,晋为珍妃。 而之后,不到一个月,珍妃无故“流产”。 陛下大怒,查封六宫,定要找出那名罪魁祸首。 最后,在延禧宫内发现了与珍妃被褥之中,一模一样,使人不孕的药丸。 而这个消息传来东宫的时候,裴知宴正在陪林今絮挑选着出门的衣裳。 林贡溪的春闱在前,裴知宴答应了,陪她回去看看。 如今的林今絮已经是正儿八经上了玉蝶的夫人,身份地位自然是比之前方入宫的时候尊贵许多的。 便是与太子一道回府,只要低调一些,也不至于太过显眼。 毕竟皇室子弟,都没有陪妻妾回府的先例。 但裴知宴的先例,早就不知道在林今絮这儿破过了多少回了。 等到林今絮自己选完了衣裳,梳好发髻之后。 裴知宴又将披风搭在了她的身上。 林今絮侧目看向裴知宴,眼睛眨巴了一下。 她老老实实道:“殿下,我有些紧张。” 裴知宴挑眉:“回自个家中,还会紧张?” 林今絮抿着唇:“兄长如今就要春闱了,我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挑这个时间点回去。” “那是你家,若是你想,何时回去都可以。”裴知宴一顿:“况且,你兄长孤又不是未曾见过。若是他这般容易被你影响,那春闱整整九天,他又如何考过?” “况且,之后还有殿试。面见父皇,没些胆量倒也无用。” 林今絮探头过去:“殿下是觉得,兄长能考过春闱,荣登进士?” “若是你的兄长,你自要对他有信心才是。” 林今絮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便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赳赳如今还小,也不便随他们一道回林府。林今絮便将除去了松萝的其他丫鬟都留在了他身边。 倒是叫她也稍稍心安了些。 而松萝毕竟是林今絮从家中带来的侍女,对林府自然是要熟悉的多。况且她还有母亲在林家,林今絮便做了主叫她到时候自个寻母亲去,没必要跟在她跟前伺候着。 只是,这一出了东宫的大门。 林今絮便见到白日里都身着黑袍,脸上带着闪烁着银光面罩的男人不知道从何而来,却站在了裴知宴的面前。 林今絮正好奇这,却瞧见他似乎有意无意看了她身后几眼。 似乎是没有见到料想中的人,才沉下心来同裴知宴说着什么。 林今絮想了想,便先上了马车。 却没想到,她还没将帘子放下时候,裴知宴便一下钻了上来。 林今絮目瞪口呆。 裴知宴点了下她脑袋,将她没有松开的手松了,将车帘放下。 “怎么,快些不好?孤还不知晓你,想家得很了。” 林今絮这时也猜到了,那人来同裴知宴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大事。 否则,裴知宴也不会这般快地就赶来陪她了。 林今絮惯是不会问裴知宴发生什么的,只是今日,她却有些好奇另一件事。 马车启了,林今絮挪了挪座位,靠着裴知宴更近了:“殿下,方才那男子,是何人啊?” 裴知宴掀开眼皮看她,半晌才开口,语气颇有些意味不明。 “怎么,觉得他与孤,谁更合你心意?” 林今絮瞬间像是吞了苍蝇一般。 她摆了摆手,一下将整个人都缩了回去。 “没有没有,就当我方才胡乱说的,做不得真,做不得真。” 裴知宴轻笑了声,似是比较满意她的“回答。” 他顿了顿,开口解释:“是孤的暗卫。” 暗卫?林今絮左思右想,感觉自己遗忘了什么。 毕竟怀孕之后,她总觉得自己会忘事,便是前一秒做什么,后一瞬都能忘记。 突然,林今絮灵光一现。 “雀因!” 裴知宴只觉得莫名其妙,提雀因做什么。 他挑了挑眉,示意林今絮继续说。 “方才他一直往我身后看,估摸着就是想看看,雀因有没有跟我一道回去。” 林今絮摇了摇头:“可惜了,今日没带那小妮子出门。等会儿若是回去前叫人买些糕点,给她们带些回去。” 裴知宴早就知晓林今絮爱赏下人的性子。 对此也并没有感到意外。 只是想到方才暗一同他说的事,裴知宴还是开口了。 “先前赳赳那一事,查清楚了。” 林今絮原本还在沉浸于其他琐碎的事情之中。可听见这句话,他立马坐正了身子,一眼不眨看向裴知宴。 裴知宴缓缓道:“迟贵妃,如今已经被贬为废妃,打入冷宫了。她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和权利,再对你下手。” 林今絮一愣:“迟贵妃?” 她怀疑自己有些听错了:“可是先前,不是说的是,安南侯夫人吗?” 裴知宴点点头:“她如今还没放出来,是因为所做另有其事。可迟贵妃…这是她应得的。” 林今絮看着裴知宴的表情,一个想法从她心口处冒出了根。 迟贵妃被废,好像…也是他替她在撑腰呢。 林今絮唇角弯弯:“有你真好。” 裴知宴没想到她这般快就转过弯来了。 只是,还有一个人,还没开始收拾。 第175章 回林府 等林今絮与裴知宴一同站在林府门口的时候。 便是林今絮都感觉恍若隔世。 林大人与林母老早在府前等候了,见挂着太子府标志旗帜的马车停在门口时候。 便是林母都止不住心头的思念,还靠着身侧的林大人拉着她,才没有冲上前去掀开帘子去看自己的女儿。 毕竟当初是想着,林今絮怀孕后期,叫母亲来太子府小住一段时间。 但是没有想到那时太子因着南方的地动被陛下派了出去,就连林今絮也是在宫中早产的。 一想到自己女儿这般的可怜,做娘亲的便是眼泪都快要滴落了下来。 林大人又何尝不是呢,只是他作为一家之主,自是不能这般把情绪挂在脸上。若是他太过显露自己的情绪,林母怕是得两边照顾着。 等到林今絮下了马车,见到了自己的一双父母。 便是连在身侧的裴知宴都差点记不得了,跑上前便拥住了母亲。 她用脑袋蹭了蹭母亲的肩。 “娘亲,絮儿好想你们。” 林母眼眶有些红,可等到瞧见林今絮的时候,方才许多的顾虑,如今也落下了。 她右手微微颤抖,却还是极尽温柔地抚摸着林今絮柔软的头发。 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一般。 林母稍稍克制了,将她推开。 同林大人一道,先给裴知宴请了安。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是林府的福分。” 又看向林今絮,便是连林大人眼底,都似乎能瞧见压制不住的泪光。 “如今瞧着,夫人面色极好。想来是太子殿下颇为照顾。下官多谢殿下了。” 见林大人的动作似乎是要跪下,裴知宴急忙上前,扶稳了他。 他的声音不容置喙。 “不必多礼,先进去。” 裴知宴的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阵气喘吁吁。 林今絮转头,眼睛亮了。 “兄长!” 林贡溪先将自己妹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见她容色较之前更加艳丽,便是平日里容易见到的诞子后妇人的臃肿疲倦也没瞧见。 林贡溪这才将自己长久以来的担忧彻彻底底地给放下了。 他拱手对二人:“太子殿下,夫人。” 又看下他们二人身后。 “父亲,母亲。儿子回来晚了。” 裴知宴颔首:“无事,都不必拘着,早些进去吧。” 他低头似是一笑:“絮儿早就同孤说了,惦记着家里的吃食呢。” 裴知宴这话一出,倒是叫林夫人眼底里都染上了笑意。 她不似那些高门主母,事事都端着,倒是像极了平民百姓之中的慈母,丝毫不拘着孩子们。 “既然娘娘饿了,那便早些进去吧。热菜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贵人上桌了。” 餐桌之上,裴知宴坐正首,林今絮坐在他的左侧。而林今絮身侧便是林夫人。 酒过三巡。 见裴知宴与林大人在谈论着事,林夫人小心翼翼握过了林今絮的手。 林今絮方才也已经吃饱了,如今见母亲这一副挂念极了的样子。 她脑海之中却是闪过了另一件事。 林今絮伸出手来,拉了拉裴知宴的袖子。 他侧身看她。 林今絮小声说道:“殿下,你与我父亲兄长聊聊,我同母亲去后头,可好?” 裴知宴颔首,自然是答应的。 而得了殿下的应允,林夫人也随着林今絮一道往后院走了。 入东宫之后是没有回门这一说法的,到如今,她已经入东宫一年之久了。这是她第一次回到自己的闺房。 却惊奇发现,闺房之中,便是摆在案台之上的花,都是娇艳欲滴的梅。 林今絮眼神之中闪烁着波澜。 上辈子自从入了安南侯府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林府过了。 更是不知道,母亲竟然将她的闺房,打扫得如同当初她未出嫁一般。 林今絮视线扫过整个屋子,仿佛见瞧见了,母亲怀念她时,摩挲着屋子里每个摆件的场景。 她毕竟是林夫人肚子里出来的,林夫人一瞧,便知道自己这个小女儿心中在想些什么了。 她伸手拉过林今絮,坐在榻边。 林夫人瞧着她红润润的面色,忍不住一笑。 “原本前几日我与你父亲老是说,担忧你诞下小皇孙之后,会伤了你自个的身子。如今一瞧,倒是母亲多虑了。” 她目光之中看向林今絮的时候,透露出化不开的温柔。 “如今你在东宫好,我与你父亲瞧着,都能放心了。” “谁能想到,当初我们只希望,你在东宫不惹事,安安分分的便好。如今不过一年,却有这般显赫的光景。” 林夫人半开玩笑的说, “便是京城之中许多原先瞧不上我们林家的夫人,如今有什么宴会都会邀我过去了。还私下问过,你兄长是否有婚约的事。” 提及到兄长,林今絮稍微坐得正了一些。 “对了母亲,今日我要同你说的一事,便与兄长有关。” 林夫人一顿:“你兄长?” 她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慌乱;“怎么了?可是太子…” 林今絮摇了摇头:“与太子无关,是与…许家的表兄有关。” 提及到许家,林夫人罕见的,面上闪过一丝不屑。 以往林家势微,许家凌驾在林家的头上,平日里过节来送的礼,仿佛都和施舍一般。 可如今,许家遭了陛下的厌弃,便是连许慈欢在东宫也被连降两级。这件事虽上不得台面上来说,但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又如何不知晓此事。 原先与安南侯夫人有过来往,想要将女儿嫁进安南侯府做许慈晖续弦的几家姑娘,如今都没影儿了。 况且,最近也听说,安南侯夫人似乎被陛下因着什么事给“请”回去了,如今安南侯府没有主母,小妾当家,乱成一锅粥了。 当然,这些事她没有与林今絮说,自然是不愿意脏了林今絮的耳。 林夫人整理了面上的表情,开口问:“许慈晖?他有何事?” 林今絮咬了咬牙,似是花了全部的力气说。 “女儿先前瞧见他与一名小倌拉拉扯扯,行为不矩。女儿怕…怕他好男风。” 第176章 坦白 林夫人瞪圆了眼,下意识便反驳:“怎么可能?” 许慈晖,可是娶过妻的。 林今絮早就知晓了母亲会不相信,否则,她重生之后便说同家中之人说这事了。 这件事,如同一个重担,压得她都要喘不过气来。 如今,这个担子说出口了,整个人瞧着都轻松了一些。 林今絮知晓她不会这般轻易的相信,于是,她伸手握住了林夫人的手。 “娘亲,这是我与太子殿下,一同看见的,怎么可能有假?” 林今絮直视着林夫人的双眼,不叫她回避。 她这话说得坚定,还将太子殿下给扯出来了。 林夫人原本只有两分的怀疑,变成如今四五分了。 可她还是不解。 “但,但他先前不是娶妻过吗?” 林夫人突然想到,当初安南侯夫人,也就是她的嫂子。 在林今絮尚未进宫选秀之时,明里暗里都有想要两家结亲的意思。 而当初的林今絮,似乎也是对许慈晖… 林夫人不禁打了个冷颤,后知后觉的惶恐涌上了心头。 若是林今絮当真选秀落了选。且不说是她了,便是林父也容易赞同这门子的婚事。 毕竟,许家再如何,也是有爵位继承的世家。还是林夫人的娘家,林今絮自小相熟的外祖家。 无论在外人或者在他们自己看来。 许家都是头一号选择。 可如今,林今絮告诉她,她原本有考虑过的女婿人选,竟然是个好男风,还娶过妻的伪君子! 而这伪君子,更是她的外侄,她一对儿女的表兄。 林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更是反握住了林今絮的手,连指尖都忍不住地发颤。 等过了许久,她终于缓了过来。 可面上的神色依旧是灰扑扑的。 “这件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人知晓吗?” 林今絮面色复杂,摇了摇头。 且不说外人谁人知晓,怕是他们安南侯府之内,也鲜少有人知晓。 若不是她当初不小心撞见了那一桩丑事,又岂会不人不鬼的在安南侯府之中残损一生。 林今絮垂下头来。 却听见自己母亲,踌躇了许久,才说一句。 “那,许家该如何办。” 林今絮阖上眸子,叹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母亲不忍。 纵使母亲是许家的外嫁女,可终究是受过许家荫庇,而如今的安南侯,只有许慈晖一个儿子。 若是按照林今絮所说的,许慈晖好男风。 那许家这一脉,岂不是要断了? 林夫人下意识想到这个,便是连面上都带了些惶恐。 虽然她不喜安南侯夫人以及老夫人。 但她还是挂念许家的。 林今絮叹了一口气:“他与男人的事,那些人也不见得不知晓。” “只是,娘亲。是兄长重要,还是许家重要?” 林夫人不知道她忽然问这一个问题,结结巴巴:“自,自然是你兄长重要。” 林今絮正襟危坐:“那若是许慈晖,拿兄长来威胁林家,该如何办?” 林夫人想到了林今絮方才所说的,许慈晖好男风的事。 面上顿时闪过一丝厌恶。 “我就是做梦也不会叫他碰到贡溪一下!” 林今絮这才颇为宽慰地点了点头。 “两几次的乡试院试,许慈晖总会和兄长同路。” 她抿了抿唇,认真道:“这一回,娘亲,你可得和父亲一道,亲自送兄长进去考试才是。” 林夫人瞬间觉得有什么小蚊虫钻进了她的衣袖里,叫她浑身不自在。 只是,林今絮说的着实是要上心的林夫人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愁绪。 “放心吧,娘亲知道你的意思。” 林今絮刚松一口气,就察觉到母亲伸手,将她在脸颊前边的碎发别在耳朵后。 她浑身一僵,便听见娘亲开口。 “一个人心里装着事,辛苦你了。絮儿。” 林今絮不知道如何形容她如今的感受,只觉得心脏都在一抽一抽地疼,可却像破茧成蝶似的。 疼过一瞬之后,便是迎面而来的放松,像春日里闻到绿松时,抬头看向树叶密集之中透出的光影斑驳。 林今絮低头一笑,她听见自己说。 “不苦。” 如今,家人尚好,前途漫漫。 如何能算得上苦。 今日的大事已经说完了,林今絮心中的一个重担也已卸下,便又和母亲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 比如,许慈欢如今不知为何消瘦得吓人;东宫之中的红枣杏仁糕总有些涩口,听闻那厨子还是江南而来的,却都没有家中从湖州带来的厨子手艺好。 聊着聊着,林夫人便又聊到了小皇孙。 林今絮想到还在宝华居的赳赳,心中就泛起了思念。 只是面对着娘亲,她还是说道:“等日后赳赳长大了一些,便叫他来府邸见见娘亲,爹爹,和兄长。” 林夫人瞧着如今过得愈发滋润的小女儿,一双杏眼弯弯,满眼都是亮光。 她颔首笑着应下。 “好。” 只是,等到裴知宴在前厅用完膳之后,想来将林今絮接走。 却见林夫人一脸惭愧。 “殿下,这丫头方才困了,如今便是叫都叫不醒呢。” 裴知宴脚步一顿。他许久才有的一次休沐。原本是想着午膳在林府,晚上去京城中新开的酒楼,带林今絮尝尝新味道。 却没想到,她竟然直接睡着了。 便是裴知宴如今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他想了想:“无事,她若是困了便叫她睡吧。” 林夫人踌躇了一会儿,若是让太子殿下一人回去也不好,可若是强行留人在林府,倒是显得他们别有用心了。 便是她一时间都有些犯了难。 “孤晚膳时候来接她。” 林夫人下意识问:“那您现在?” 裴知宴笑了笑:“不必这般拘束,孤自有其他事要处理,絮儿想家,若不是赳赳黏她,让她在林府住上几日也没有关系。” 林夫人摆了摆手:“这怎么行呢。这不合规矩的。” 裴知宴只摇摇头却没再说什么。 只是,就在他将走时。裴知宴却顿住了脚步,转身看向林夫人。 林夫人被他盯着有些发毛,略有不安问道:“殿下,可是还有什么事?” 裴知宴:“孤觉得,若是你在乎这个女儿,许家,便不必在意了。” 林夫人心漏了一拍。 等回过神来时候,却再看不见裴知宴的身影。 第177章 雅庭居 等林今絮醒过来时候,有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 只是看着那陌生而熟悉的床幔,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如今是在林府中。 她揉了揉太太阳穴,撑起身子来。 外边一道身影闻声便立马走了过来。 林今絮原本还以为是松萝,可掀开床幔时候,却微微一愣。 “娘亲?” 她有些不解,看向菱格窗外,夕阳微垂,将落不落得悬在屋檐之上,还被砖瓦遮挡住了一部分。 瞧着,已经是近晚膳的时候了。 林夫人走上前去,手上拿着玉梳,没叫林今絮起来,就这么坐在床边,替她顺着头发。 林今絮这一头青丝乌黑柔软,与林夫人的一样。 她摸着女儿那如绸缎一般极有光泽的发尾。 “方才太子同娘亲说了一句话,娘亲想了许久。” 林今絮心里一紧,忙问:“殿下说了什么?” 林夫人摇了摇头,她只说:“娘亲还记得你七岁那年,那时候咱们刚从湖州搬到京城。次日便回…便去了安南侯府,当初,那里是娘亲的家,所以娘亲开心极了。” “娘亲想着,你有了许家表兄表姐,会有更多玩伴,这是对你好。于是那日,娘亲原本答应给你买的珠花,便送给了许慈欢。” 她轻轻梳着林今絮的头发,语气不急不缓,似是在讲故事,却蕴含着万千的情绪。 “那日你哭了许久,哭得嗓子都快哑了。娘亲心疼,却只训斥你,叫你大度,体面。” “絮儿…是娘亲对不住你。” 林今絮听着只觉得喉咙发干,她早就忘记了这一件事。但是在许府时候,娘亲待许家姐弟时候,总叫她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 林今絮声音闷闷地,她垂着头,长睫发颤。 “娘亲,这些我早就忘了。” 林夫人手上的动作一顿:“忘了好,是娘亲不好。以后不会了。” 二人一阵无言,就在林今絮想要捡些话再度开口的时候。 松萝从外边进来了,有些气喘吁吁。 见到林夫人坐在床头时候,还微微一愣。 后又急忙福了身:“夫人。” 她行过礼,看向林今絮:“殿下来了,叫奴婢来瞧瞧您收拾好了没有呢。” 林今絮一愣:“不能留下来用晚膳吗?” 她这说完,便抿了抿唇。 今日裴知宴带她出来之前,已经说过了,在林府用完午膳便回去。 可如今都要日落西山了。 林今絮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却也有些想念赳赳了。 她侧过头来,看向林夫人:“娘亲,那我今日就先回去了。” 林今絮顿了顿:“等日后再回来看您。” 林夫人笑容有些勉强:“好。” 她们都知道,这个“日后”,怕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只是林今絮心态稍稍比林夫人好一些。 她如今已经是三品的夫人了,便是在东宫,也能时不时地请母亲过去。 若是真的想见了,自然是有办法能够相见的。 只是… 林今絮扫视了一眼自己这熟悉的闺房。 却不知道,下一回回来林府,会是什么时候了。 林今絮抿了抿唇,还是交代了一句:“娘亲,别不把我先前说的话放在心上。若是许慈晖他真的有…” 林夫人笑道,如今倒是丝毫不勉强了。 “娘亲会放在心上的,别叫殿下多等了。” 林今絮无奈,只能点了点头。 “那娘亲,我就先走了。” 林夫人点头,直到看不见林今絮的背影。 她才转过头来,扫视了一圈整个屋子里。 最后,她将目光落在那梳妆台前,神色温柔。 似是有个扎着垂挂髻的小姑娘,侧过身来拿着手中的珠花,朝她比划,问她哪只更好看。 — 林府外。 裴知宴背手站在外边,他周身气质不俗,一身宝蓝色缂丝锦袍,外披玄色镶毛羽缎斗篷。 林家所处的宅子,旁边都是官员居住,便是有人认出了裴知宴的身份,也都不敢冒然上前搭讪。 于是林今絮一出来,便瞧见了,三三两两的邻居门口,都有探出脑袋来瞧。 林今絮低着头,掩盖住了脸上的笑意。 快步走上前:“殿下,回家吧。” 也不知道裴知宴在这儿等了她多久,倒是瞧着站了好一会儿了,如今这天,也怪冷的。 裴知宴颔首,等二人都进了马车。 裴知宴才道:“不回东宫。” 林今絮解开自己身上斗篷的手一顿,抬头看他:“不回东宫?那咱们去哪儿?” “京城之中新开了一家酒馆,名唤雅庭居,只对达官贵人开放,听闻菜色的滋味,比醉仙居还要略胜一筹。” “比醉仙居的还好吃?” 林今絮瞪圆了眼睛,要知道,先前醉仙居可是京城之中赫赫有名的酒馆,其中两道招牌菜,荷叶牛肉羹,牛乳烤乳鸽,都是她以前极爱吃的。 裴知宴颔首:“三弟请了孤好几回,孤想着,今日正好也带着你尝尝鲜。” 他轻笑一声:“否则,孤为何不让你在林家用完膳再回东宫?” 林今絮脸色讪讪,突然想起来自己方才还在心里埋冤,他这般早就来接他的事。 不过,自己是在心中说的,只要她不说,便是连裴知宴也不知晓。 只不过。 “三皇子?” 林今絮还记得先前尚在选秀的时候,那无厘头的谣言。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裴知宴,稍许纠结地开口:“殿下还记得当初选秀的事吗?” 裴知宴没有想到她忽然开口,便是问这件事。 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将小案旁的玫瑰糕递了上去。 “先垫垫肚子,林府离雅庭居有段距离。”等见林今絮吃了后,他才慢悠悠开口。 “记得,你想问什么?” “想问问殿下,当初可是你,给我安排的厢房?” 林今絮咬了一口玫瑰糕,却感觉不像是东宫之中厨子的手艺。 “殿下这糕点又是哪里买的?” 裴知宴瞧着林今絮的话,东一句西一句的,眼底都闪过一丝无奈。 可开口却十分纵容。 “不错,是孤给你安排的。你那时风寒,可遭罪了吧。”他顿了顿,手中也捏起一块糕点来:“你觉得不错?方才去了三弟那一趟,从他那顺过来的,若是你想知道,到时候问问他便好了。” 林今絮一噎,咳嗽两声,脸上都通红了。 她急忙灌了几口茶水,拍了拍胸前,才把卡在喉咙里的糕点给咽了下去。 “无事无事,我只是问问。” 她可没忘当时那莫须有的传言!哪里敢说旁的话! 裴知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没再说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突然一顿。 裴知宴掀开帘子开口:“到了。” 第178章 三皇子 就到了吗? 林今絮一愣,她抬头看过去。 只见夕阳薄薄的余晖洒在酒楼外翘起的檐角之上,檐角上,还早早地挂了一盏盏六角花灯,被风刮得轻轻摇摆,却发出叮叮的铃铛声。 林今絮定睛一瞧,竟是花灯旁还挂了几个小铃铛。 整个巷子略微有些偏僻,不在集市大街一类人群较多的地方,倒是像个山林里。左侧有竹林,更是显得雅致十分。 林今絮先等裴知宴下了马车之后,才一道下来。 还没有进去,便闻见了一阵酒香。 林今絮吸了吸鼻子,赞道:“好香的酒。” 她平日里并不怎么喝酒,可叫她一闻便称赞的,如今也是头一回。 还没有等裴知宴说些什么,里边便出来一人。 “那可不,这梅花酿酒,雅庭居堪称京城第一。” 男人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眸若点漆,可瞧谁都是深情。一身大红的衣裳平常人穿着有些喧宾夺主,可在他身上,更是衬得他肤白赛雪,周身都是吊儿郎当的贵公子气度。 可一见到裴知宴,他微微收敛了一些,拱手对人。 “皇兄,小嫂子。” 林今絮听了他话,这才知晓,原来他便是三皇子。 林今絮也微微俯身:“三皇子。” 三皇子一笑,脸颊上显露出微微的梨涡来。 “小皇嫂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快先请进来吧,我叫他们上菜。” 林今絮刚直起身子,自己的手便被裴知宴的大掌包裹着了。 她还没有说什么,人便被牵了进去。 一进雅庭居,她便知晓,这名字的由来了。 庭院之中辟开了一道小池子,池水似乎是从竹林上的山泉引过来的,还有几尾锦鲤在其中。 如今天气有些冷,小院四周似乎是新翻动过土,栽着绿梅,倒是叫林今絮都眼前一亮了。 一进入里屋之中,还有点点的熏香沁人心脾,倒不像是什么名贵的香料。 林今絮刚有些疑惑,三皇子便开口解释道。 “这香是一些放干了的柚子皮,磨成粉制成的。” “柚子皮?”林今絮一愣,她倒是不知晓柚子皮除了入药,还有这般的功效在。 只是这淡淡的清香,林今絮却又理解了。 普通香料有些熏鼻,这般淡香,倒是颇引人食欲。 无论是这间屋子,还是院落里的摆设,都是极为应这“雅庭居”名字的景。 只是等这饭菜端上来,林今絮就有些傻眼了。 “这…?” 这红油子,这辣椒?大得要两只手捧着的碟子。 一瞬间让林今絮都有些咂舌。 裴知宴瞧着,微微拧紧了眉。 颇为不赞成地看向三皇子:“怎么做了这些菜?” 他担心,林今絮不爱吃这些,毕竟,她向来吃得清淡极了,尤其是有孕之后。 三皇子话还没开口,便见林今絮眼睛一亮。 “殿下,我瞧着都饿了。” 裴知宴转过头,想替她加了些饭。 “莫要吃太多了,适量就好。” 油辣子浇盖在牛肉之上,这十足的锅气,林今絮尝了一口便止不住了。 原本以为,这雅庭居都是做一些精致的小菜。 可没想到,膳食一端上来,便是与这名字背道而驰。 裴知宴瞧见她眼睛都发亮,原本想指责三皇子的话,都吞入了腹中。 她竟然喜欢吃这些。 裴知宴眼底闪过一丝深思。 原本,他只以为林今絮会喜欢吃一些甜腻腻的糕点,和他吃不太习惯的湖州菜色。 虽说林今絮有些胃口大开,可她毕竟是方生产完,如今才过了两个月不到,不敢吃太多这些过辣的菜色。 于是,便只吃了一小碗米饭,她就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玉着。 三皇子今日是做东的,见她不吃了,三皇子疑惑:“怎么,这菜色是不合小嫂子的胃口吗?” 林今絮摇了摇头,只是裴知宴一瞧,便想到了一件事。 便是他多次提过,林今絮还是每三日会亲自奶一次孩子。 今日,好像便是第三日。 裴知宴将林今絮的碗冲过一遍水,他动作行云流水,不像是在做粗活,倒像是沏茶一般的美感。 “叫她们上一些清淡些的菜色。” 三皇子面上神情是显而易见的不可置信。等听见裴知宴的话,他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急忙说道:“我先前点过了,如今叫她们直接送上来就好。担心小嫂子不吃呢。” 他说完之后,还狠狠咽了一口唾沫。目光在裴知宴与林今絮之间打转。 忽然,他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 “皇兄!小皇嫂岂不就是当初选秀时候,被人说同我…”有苟且的那位。 只是后几个字,三皇子瞧着裴知宴看向他时,越来越冷的目光。 三皇子顿时有些不敢说话了。 他还记得,当初皇兄说他来解决时候,自己心中是多么的感动。 还以为皇兄这是在看重他! 没想到,竟然,竟然是为了女人! 三皇子握着筷子,一脸忿忿不平。 林今絮听见三皇子说的话,面上也闪过一丝的慌乱。 她虽行得正坐得端,这些话自然是子虚乌有的。 可旁边坐着的是裴知宴,她不想叫裴知宴误会这些。 她伸手,拉了拉裴知宴的衣袖:“我与三皇子清清白白,那些都是谣言。” 裴知宴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 叹了口气:“孤当然知道,你们是清白的。” 三皇子适时开口:“当然了!这流言,最后还是皇兄来解决的呢。” 林今絮面上惊诧的表情没掩盖住,便是裴知宴与三皇子都瞧见了。 三皇子一瞧,有些揶揄地看向裴知宴。 “哦~”了一声,表情贱兮兮的。 “皇兄英雄救美且不提了,如今便是要私下当好人了不是?且不说解决了那无端的谣言,便是连谁造的谣,都叫皇兄给查出来,悄无声息送出宫去了呢。” 这件事便是林今絮现在才知晓的。 她原本以为,是当初自己那一巴掌,才叫不敢闹事的秀女闭了嘴。 没想到… 竟然是他。 第179章 发现密谋 林今絮眼珠子一转,自然也忽视不了裴知宴那稍稍有些红了的耳尖。 她可从来未见过堂堂太子殿下,这般窘迫的时候呢! 林今絮抿着嘴,坐在一旁偷笑。 裴知宴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喝汤。食不言,寝不语。” 林今絮突然想起,他什么时候寝不语了。 可是如今还有三皇子在这,这般私密的话语,她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看着裴知宴这平日里都瞧不见的一面。 只是,林今絮面色忽然一僵。 裴知宴察觉到了身旁人的无措。 敛眉问:“怎么了?” 林今絮有些恍然无措。 她小声说道:“殿下,我得回马车上换一下里衣。” 裴知宴自林今絮生产之后,每日只要回东宫,就会陪在她身侧。 自然也是知晓她如今的情况。 裴知宴只感觉,都能闻到若有若无的奶香味。 他眼底闪过一丝情\/欲,可抬头时,却温柔至极。 “好,你先回马车一趟,过一会儿,孤来接你。” 三皇子面带疑惑看着他们二人说悄悄话,等林今絮起身走了。 他才一愣:“这饭还没吃完呢,怎么就…” 裴知宴用筷子反过来,敲了一下他脑袋。 “你吃你的。” 三皇子迷迷糊糊想着,难不成,林夫人这是要出恭去不成? 只是这话不好放在饭桌上说,尤其对面坐着的,还是如竹一般清冷的太子皇兄。 三皇子垂下头来吃着,辣得他龇牙咧嘴,却还是又塞了一口进去。 叫裴知宴看着都觉得小腹隐隐作痛。 他开口道:“马上便是春闱了,你可知晓?” 三皇子一愣,擦了擦嘴,神色微正:“知晓,怎么了皇兄,你可是想叫臣弟帮忙做些什么?” 比如,叫他帮忙,给林夫人的兄长,搞到一个好位置? 毕竟他可是消息灵通,知道那叫林贡溪的举人,可是要参加今年的春闱。而且,这一回的副考官,也是他侧妃的叔父。 可若是旁的,比如搞到这次春闱的题目之类的事。 便是有些难为他了。 不过,他也知晓,裴知宴也定然不会这么做的。 他最看不惯的便是这般的小人。 裴知宴摇了摇头:“孤近日有在黑市上听闻,有人想买题。” 三皇子一惊:“买题?” 要知道,这次的主考官,可是陛下极为信任的大学生。 便是先前,前太傅江家一族被判谋逆的罪证,都是他大义灭师,才得来的。 三皇子所震惊的事,裴知宴又未尝不知晓。 他颔首道:“不错,所以,孤想让你去查查这件事。” 若是当真有这样一回事,裴知宴眯了眯眼睛。 他自然是不会姑息的。 三皇子身子也微微坐正了。 “自然!” 况且,不只是林夫人的兄长在今年的春闱之中,他如今的爱妾,一个唯有貌美举人之女,她的父亲也在今年的春闱之中。 千求万求,求到他身上,三皇子大手一挥,许了他一个不错的位置。 三皇子咂巴了一下嘴:“那皇兄,林夫人的兄长?” 裴知宴拧了拧眉:“她不会叫孤开特例的,便按普通考生对待便好了。” 三皇子脑袋转了几个弯,才意识到,裴知宴这个“她”指的是林今絮,而不是她的兄长。 他顿时感觉吞了苍蝇一般,默默翻了个白眼。 如今开口闭口就是这林夫人。 在他看来,皇兄这是色欲熏心!怎么就专宠一人了呢! 若是像他一般,雨露均沾,个个都爱,这才叫“博爱”! 只是这句话,他自然是不敢同裴知宴说的。 — 屋子里的对话,林今絮是一句也没有听见。 只不过,等她换好了里衣之后,整了整发髻。 再度踏进雅庭居,一个包间外,闪过一个人影。 林今絮皱了皱眉。 就算只有一刹,她也瞧见了那人的身影。 许慈晖… 怎么会是他。 林今絮眼中闪烁着疑惑,心中更是有个声音,叫他前去看一看。 因为,若是她没有记错,下个月便是春闱了。 而上辈子,许慈晖可是进士第一及第,许家更是风光无限。 这个地方,无论是离安南侯府,还是离书院,都是极为远的。 可是,他在这做什么? 林今絮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悄然走了上去。 雅庭居伺候的丫鬟并不多,如今便是包间门口,都没有人看守着的。 林今絮站在窗户旁,听着里边的动静。 “大人,若是这件事成了之后,小子便任您拆迁。” “怎么敢拆迁我们安南侯世子呢,不过是试题么,放心,包在我身上了。只是,咱们这个价钱…” “价钱一事,好说好说,况且我安南侯府,可是与如今的张大学士,关系斐然。您这一回升官之事,便包在我身上了。” 林今絮眼睛瞪得圆,她捂着自己的嘴,才逼迫自己没出声。 竟然是有关春闱一事! 试题?! 试题! 他怎么敢!若是被发现,这可是断送了他未来仕途的事! 就在此时,推门声响起,里边一下没了动静。 林今絮屏息着,便是眼睛都不敢眨了。 就担心里边的人发现了她。 若是让许慈晖发现,她在外面偷听,那她… 林今絮打了个冷颤。 许慈晖这个疯子,能干出来什么事,她都不会意外。 只是,她一抬头。 太子? 裴知宴似乎也很惊讶,她为何要站在其他包间的门口,刚要开口。 林今絮急忙摆了摆手,叫他别说话。 裴知宴一顿,眼底一阵疑惑,却终究没说什么。 林今絮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苟着身子走过。就怕自己的影子倒映在那窗户上边。 等终于离那包间远了,她才喘着粗气,小跑到裴知宴的身边。 林今絮伸手,拉住裴知宴的衣袖,稍微用了些力。 “快,咱们先进去。” 裴知宴刚想问些什么,却直接被林今絮给拉进去了。 等到坐定之后,林今絮擦了擦额间上的汗。 外边明明冷到叫人发抖,可她却出了这么多汗。 裴知宴张了张嘴,可还没有等他说什么。 林今絮将茶盏一下搁在圆桌之上。 她张了张嘴,一鼓作气开口:“方才,我瞧见安南侯世子了。他似乎在与什么人勾结,想买春闱试卷的试题。” 第180章 春闱试题 这话一出,别说是裴知宴了。 便是三皇子脸上都是藏不住的惊讶。 他看向裴知宴:“这…” 这不是他刚才和皇兄说的事吗? 怎么一下就找到思绪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顺利地叫他自己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裴知宴看向林今絮:“果真?” 林今絮看他:“这般大事,我怎么会胡乱说?” 裴知宴自然是相信林今絮的,只是,这毕竟事关国之根本,科举一事,便是只有分毫偏差,也定要查得水落石出。 他沉思了片刻:“交代一下这里的主家,若是待会儿有人来问我们这桌坐着谁,叫他莫要泄露出我们身份。” 三皇子颔首:“这事我早就办过了,皇兄放心便好了。” 裴知宴颔首,他知晓这个三弟,除了在女人的事情上算不得多聪明,但是对于其他事上,还是细致至极的。 想到方才林今絮说的话,他抿了抿唇:“除去那许慈晖,你可知晓,另一位官员是谁?” 林今絮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晓。” 只是…她顿了顿:“大概是个,肚腩大大的,近日快要晋升的官员。” 和这届春闱有关系,近日还要借人势力晋升,身形偏胖。 裴知宴脑海之中瞬间出现了几个人。 可还没有等他说什么。 三皇子一下瞪大了眼:“我滴乖乖,不会是,我岳父吧?” “啊?”林今絮看向他,都带了些疑惑。 三皇子这才解释道:“我那侧妃刘氏,她父亲便是这一届春闱的副考官,京官三年一察,如今,便是第三年了。” 三皇子表情瞬间有些别扭:“况且,这处地方,还是他带我来的。论京城之中哪些吃食好的,他可都是了如指掌。” 裴知宴沉默了一瞬:“那这件事,便交给你去查了。明日,孤会同父皇说起此事。” 三皇子颔首,眼神之中带着认真:“好!” 他虽吊儿郎当,政事之上并不显赫,但是,对于这种人,他更是深恶痛绝! 三皇子突然想起方才同裴知宴说的,给林贡溪安排个好位子的话。 他松了口气,还好他的太子兄长刚正不阿,拒绝了他。 否则,若是林夫人方才说的是真的,那可就… 三皇子打了个冷颤,自己那个小妾的父亲,还是别给他走便利了。 他总感觉,今年的春闱,定是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 等林今絮与裴知宴一道从包间出来时,她还刻意往方才瞧见许慈晖的包间看了一眼。 房边挂着的灯笼还是亮着的,显然,里边的人必然还没有走。 林今絮垂下眼眸,可她的脚步却不自觉地走得极快。 似乎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直追着自己似的。 一下就把裴知宴给甩在身后了。 三皇子看出来她的无措,小声同裴知宴说道。 “小嫂子可是与那什么安南侯世子之间有什么龃龉?否则,这么害怕做什么?” 裴知宴拧眉:“这不是你该管的。” 三皇子顿时一脸吃瘪,只是裴知宴既然没有多在意这件事。 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在心中叹了一声。 自家皇兄,可是太宠这女人了! 三皇子都察觉到了的事情,裴知宴自然是没有放过的。 于是,等到了马车上,见林今絮第三次走神之时。 他缓缓开口:“可是有什么事想同孤说的?” 林今絮打了个冷颤,可回过神来,见裴知宴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时候。 她摇了摇头,颇为勉强笑道:“没,没有啊。” “真的没有?” 林今絮张了张嘴,还是将话吞入腹中,她面上挂着笑:“放心吧,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同你说的。” 裴知宴的心放了一半,他颔首:“好。” 赳赳一整日没有见到自己娘亲,便是哭嚎着不愿钻进奶娘怀中吃饭。 身边的小丫鬟也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眼巴巴地盼着自家主子赶紧回来。 便是向来都沉稳的白芷,如今也在院子里踱步。 “如今殿下和主子都出去一整天了,便是连天都黑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白芷回屋子,瞧了一眼小主子,他干嚎的声音,便是白芷瞧见了,心都揪了起来。 她嘱咐了龚年:“我去东宫外边守着。” 雀因拉了拉她,却没有将人留住。 只能眼睁睁瞧着她跑出去。 雀因嘟囔了一句:“这傻丫头,自己衣裳都没穿多少,这不是平白去挨冻吗。” 只是下一刻,又听见小主子的哭声,雀因哭丧着脸,转过身来,却是又是笑盈盈的,还做了鬼脸逗着赳赳。 “小主子,好不好玩,别哭了,求你…” 只是赳赳还是十分不给面子,干嚎着,却一滴泪都没有。 东宫之外,寒风萧瑟。 白芷捂着手,可眼睛却是放的远了。 一辆马车都不放过。 守门的小厮有些不解:“白芷姐姐,您在这守着做什么呢,还不如直接派人去夫人的府上通传一声。” 白芷摇摇头:“近日是夫人好不容易回门一趟,不叫这些事让她烦心了。等她回来,加快一些步子赶回去便好了。” 小厮见她这样,也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只是,正当他要转头回去时候,突然眼睛一亮。 指着不远处:“诶,那不就是咱们东宫的马车吗?” 白芷瞧着,急忙喊道。 “主子!” 原本在马车之中的林今絮,皱了皱眉。 她看向裴知宴:“我怎么好像听见白芷的声音了?” 裴知宴仔细听了,点头:“不错。好似是你身边那丫鬟。” 林今絮急忙掀开帘子,就见白芷站在东宫门口,朝着她喊。 林今絮心里一紧。 难不成是赳赳,出什么事了不成? 她急忙催促车夫开快一些,等到了东宫门口。 便是裴知宴还没站起身来,林今絮便一下跳了下去。 裴知宴瞧着她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如今有孩子了,便是连他都被放在后边了。 倒是…有些不爽。 他眼眸闪过一丝深暗。 不过,今夜,会叫她知晓,究竟谁才是她的男人。 第181章 黑市 等林今絮同裴知宴一道回到了宝华居时,便是还没有踏进去,便听见了婴儿啼哭声。 林今絮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有些后悔今日出去了这么久了。 直到将赳赳抱在怀里开始哄着,林今絮的心才彻彻底底地安定了下来。 裴知宴在她身后,稍比林今絮慢一些,只是,等他进屋内,看见母子二人都是一副眼眶红红的模样。 便是裴知宴的心中也闪过一丝的心疼。 好在赳赳一被自己香香软软的娘亲抱在怀里之后,就没再闹了。 裴知宴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拿着些小物件来哄他。 可赳赳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娘亲,便是一旁探头过来同他说话的父王,赳赳都是丝毫不带理的。 林今絮低着头,掩盖住了脸上那太过于明显的笑意。 裴知宴薄唇轻抿,开口道:“不若叫孤来抱他,他是男儿,这般黏母亲,算不得太好。” 林今絮听着这话,颇为不赞成地看了裴知宴一眼。 “妾知晓,您这是觉得妾身教不好赳赳,才会说些这话呢。” 裴知宴顿时有些慌乱了:“怎么会!” 他回过神来,仔细瞧了林今絮的面色,见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意,便是方才的话怕也只是偏偏要和他对着干的。 做不得真。 裴知宴这才哑然失笑。 “罢了,反正他还小,便叫他快活这几年吧。” 他当初三岁入学。 裴知宴将目光看向还在林今絮怀中吐泡泡的小娃。 三年之久,现在也是时候该给他先选一个师父了。 一旁的雀因没顾着主子们的交谈,她垂着肩膀一脸难受的样子。 龚年拉了拉她,有些心疼道:“小主子如今不哭闹了,你也忙活了半天了,回去早些歇息便好。” 雀因捶了捶自己有些酸痛的肩膀,嘟囔着:“倒也是,小主子如今只粘着主子,便是殿下来了都不管用。” 她眼睛转了一圈,如今屋子里还有奶娘呢,若是殿下今天留宿,也用不着她来伺候两位主子。 毕竟,那些细琐的活,都是她干不来的。 守护小主子和主子的安全,才是她雀因的职责! 哦,还有一个,哄孩子。 雀因想到自己方才扮鬼脸,上蹦下跳的样子。却连小主子的一个眼神都没有收到。 哎,这可真难啊。 等到她与龚年一道出了内殿时候,雀因扭了扭头,突然卡住。 她瞧见了一个较为熟悉的身影。 雀因眼睛一亮,推了推身旁的龚年:“你不是明早还要去侍弄你那一方药田吗?” 龚年不明所以,却点头:“怎么?你也想去?” 雀因急忙摆了摆手:“那倒没有那倒没有,只是,你若是想早些歇息,便先回去吧。” 龚年皱了皱眉:“那你呢?” 雀因胡乱指来天上:“我看看月亮。” 龚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起头来,却只能瞧见一片蔽月的乌云。 龚年:… 雀因也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她摸了摸脸,讪讪一笑。 龚年倒是没有刨根究底,只交代了一句。 “那你快些回来,莫要跑远了,如今还是冬日里。你忙活了一天,别着凉了。” 雀因像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眼睛亮亮的,可龚年的话她听进去了多少,便是不得而知。 等到龚年终于走了,雀因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 她悄悄四处打量了一下,小跑上前去。 “喂,你同殿下,今日去了哪里?” 暗一早就注意了她们二人的动静,如今,见雀因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便是自己都没有发觉,眼底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笑意。 他声音说不上好听,但颇带磁性,像是被沙砾磨过一般。 “回了夫人家中。” 雀因追问:“我知道,除了这呢?” 她上回都给暗一带了白糖糕,如今暗一也得给她带些什么才是! 她今日可受累了呢。 暗一垂眸开口:“不可私下打听主子事宜。” 雀因努了努嘴,她才没有兴趣打听主子的事。 于是,雀因轻轻咳嗽了一声,开门见山道:“那你有没有给我带东西?” 暗一抬头看她,似是不解:“为何要带?” 他是真的不知晓,自己为何要给雀因带东西。 毕竟,雀因先前也并没有同自己提过。 于是,暗一又道:“你可是缺了什么东西?可以同我说。” 雀因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忍不住咬了咬牙。 “大蠢蛋!” 她气鼓鼓的模样,像极了河豚。 “先前暗二那小子,都会给我带一些珠花什么的回来。如今他不知道被殿下安排去做什么了,我平日里也只能见到你。” 雀因委委屈屈:“如今我要守着小主子和主子,便是自己出去都出去不了了。怎么,叫给你给我从外边带些东西,也为难你了?” 暗一被她说的有些哑口无言。 平日里都是板着一张脸的小暗卫,如今顿时感觉手足无措。 不过,他毕竟沉稳惯了。 只慌乱了一瞬,便道:“我与暗二不同,先前没有给女子买过东西。” 暗一抬眸,对着雀因的双眼。 认真开口:“若是你有什么想要的,我现在替你去买。” 雀因睫毛颤了一下,没由来地心慌了一瞬。 可她还是犟着,嘴硬:“怎,怎么买?” 暗一抿着唇,瞧了瞧天色。 “可想出去?” 雀因眼睛一亮,但瞬间又被熄灭了。 “如今怎么出去?况且,街上的铺子也早就关了。便是出去,也没得乐趣了。” 雀因嘴巴瘪着,一脸的不开心。 暗一想了想。 “有一处地方,尚且还有商铺。” 雀因眼前一亮:“哪里?” 暗一:“黑市。” 第182章 夜谈 “黑市?” 雀因有些疑惑,她先前是听过京城之中是有黑市的。 但是,从来未曾去过。 “你去那做什么?殿下给你交代了任务?” 暗一顿了片刻,颔首。 方才殿下同他说了,今日林夫人在雅庭居,听见了安南侯世子的密谋。 竟然与春闱的试题有关。 殿下交代他,今日先去黑市走一趟。 若是没猜错,黑市之中,定会有线索在。 京城之中的黑市普遍在亥时过后开启,只是… 暗一看了看一旁跃跃欲试的雀因。 不知道自己私下带她出去,究竟是对与不对。 可是… 暗一看着她那颇为疲倦的眼神,与这些时日都困在东宫之中。 暗一开口:“若是去,现在换身衣裳。若是不去,那便…” 雀因急忙开口:“去去去!” 废话,传说中的黑市,去了一次,也是长见识,况且。 她这般久都没有出东宫了,若是再不出去,便要被闷死了。 于是,东宫宫殿的屋顶之上,那一层薄薄乌云之下。 有两个身影,速度极快地穿梭而过。 — 而东宫之内,林今絮好不容易哄好了赳赳,见他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也松了一口气。 她小心翼翼将赳赳放入奶娘的怀抱之中。 “好了,带小主子下去歇息吧,今日辛苦你了。” 憨厚的奶娘面上露出笑意来:“还好主子回来了,小主子这是只粘您呢。倒是让奴婢都毫无用武之地了。” 林今絮摇了摇头,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等到侍女都退下之后。 她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只是,林今絮总感觉有个人在盯着自己。 她没忍住,一睁眼。 便与手里握着书卷的裴知宴对视上了。 林今絮还没有说什么,裴知宴便走上前来,握住了她的手。 “辛苦你了。”裴知宴动作算不得熟练,却认真极了的,替林今絮捏着指节,叫她好好放松下来。 “若是他能在孤怀中好好待着,那也不会叫你这般操心,是孤的错。” 林今絮重重点头。 “不错。” 裴知宴以为她记仇在心里,刚开口想说些什么。 便又听林今絮说。 “所以,日后。我每日都会算准殿下在书房的时间,叫人把赳赳送过去。” 林今絮低头算着:“至于时间,半个时辰便好了。” 裴知宴一愣,刚要开口。 林今絮柳眉轻皱,看向他时候,满脸的不赞同:“难不成殿下连这都不答应?赳赳可不止是妾身的孩子,还是殿下的孩子。” 裴知宴只叹了口气,面上带着纵容:“孤什么时候说过,不同意了。” 这话一出,林今絮面上神色讪讪。 她仔细想了想方才,自己便是连叫裴知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眼神不由得有些飘忽,喃喃着:“那殿下这是同意了?” 裴知宴颔首:“自然。” 况且,他极为看重赳赳。这是他的长子,也是心爱女人的孩子。 便是如今不放在他跟前待着,等三岁之后,也是要的。 只不过今日… 裴知宴扫了一眼,侍女都在外头守着了,赳赳闹了一日,今夜晚上肯定不会哭唧唧地开始找娘亲。 烛光微弱。 裴知宴轻轻将手中的书卷搁置在小案之上,玄色绣了金纹的长靴,踏在地上,发出声响。 林今絮后知后觉地抬头,却见面前的光亮已经被男人雄厚的身躯遮盖住了一半。 林今絮的眼神有些飘忽。 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殿下,今日不早了,您不若先回去吧?” 男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丝丝的蛊惑。 “絮儿,难道你不想孤吗?” 林今絮下意识地往后躲,却一下被擒住。 “还是,想的。” 只是,只是今日她确实是累着了! 林今絮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丢在床上了,好在床褥较软,便是这般,都不带一些疼的。 只是,他们已经许久都未曾同房了。 林今絮一瞬间羞红了脸,手一伸,用被褥将自己紧紧包裹住。 裴知宴原先看着她羞红的脸,心都软得一塌糊涂了。 可瞧见她这般的模样,哑然失笑。 “殿,殿下笑什么。” 裴知宴看着她那如同第一回那般,颤抖的长睫,与懵懂眼神。 他一下就泄了气。 罢了,纵她这么多回了,再多一回,也无碍。 裴知宴解开了衣裳,露出里衣。 他动作慢条斯理,举手投足之间,都似是山水画一般。 林今絮不由得看直了眼。 她有些摇摆不定。 虽说今日有些累了,但她下午在家中也曾补过觉。 如今赳赳也睡得熟了,便是,便是来一回,好似也不碍事。 只是,等到裴知宴吹了蜡烛之后,躺下后。 林今絮睁着眼睛,看着眼前漆黑一片。 却发现,身边的人瞬间没了动静。 林今絮侧过头来,努力分辨着身侧的人是以什么样的睡姿躺下的。 林今絮的心中仿佛有一个小虫子一般,扰得她不得安宁。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听见绵长呼吸声时候。 她终究是忍不住了。 “殿下。” 她的声音颇为清澈,在黑夜之中却分外明显。 只是,在她开口时候。却没有人回应她。 于是,林今絮侧着身子,迷迷糊糊看着面前的人。 她忍不住了,小手摸索着,应该是牵住了裴知宴的衣袖,她拉了拉。 “殿下,你睡了?” “尚未。” 裴知宴再度开口:“怎么了?不是困了?” 林今絮摇摇头,却想着他瞧不见,于是说。 “一躺下来,便不困了。” “我只是方才在想,许慈晖的事。若是当真涉及到了…该如何?” “律法中有,贿赂官员,盗取试题。这辈子与仕途再无缘分。” 若是查明,便是少不得牢狱之灾。整个许家都会受到牵连。 林今絮不由地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若是因为这事,能把整个许家的烂摊子给解决了。也是他们自作自受罢了。 如今距离春闱只有一月不到的时间了。 林今絮磨磨蹭蹭开口:“殿下,我还担心我兄长。” 她还记得上辈子,兄长是失利了的。并没有进士封科,等三年之后,他才一举成为探花,名动京城。 只是,第一回春闱时候,兄长总是心不在焉。 便是林今絮都不知晓,是兄长能力不行,还是被其他人陷害至此。 正当她想着出神之际。 忽然,突然有个重物压在了自己身上。 她眼睛瞪圆了。 “殿下!” 林今絮挣了挣,没挣脱开他的禁锢。 “若是睡不着,不若做些其他的事,可好?” 第183章 宫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沉重的夜色如看不见的猛兽,吞噬着阴暗者的人心。 延禧宫的牌匾依旧高挂,只是,烛光尽数熄灭,寒风呼啸着,便是连先前精细糊好的窗纸,都被刮得透了风。 一袭红衣的迟庶人坐在殿中,眼神呆滞,似乎还没有从前日那一纸诏书之中回过神来。 她手里握着一张信纸,低下头来,赫然几个字。 “子时三刻,许你想知的一切。” 迟氏痴痴地笑着,眼底却是清晰可见的茫然。 终于,等到打更声响起。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被从外外边推开了。 迟氏抬起头来,喃喃着:“不对…陛下不是把门给锁上了吗,还叫人在外看守。” “是谁?”她仰着头,自诩为高贵的凤凰,容不得自己有丝毫不体面。 身着鹅黄色宫服,外披狐毛披肩的女子走了过来。 她背对着如今才隐约可见的月光,笑盈盈。 “姑姑,别来无恙。” 迟氏像是见到了厉鬼一般:“你!是你!是你对不对,珍儿,你为何要害姑姑!” 珍妃垂着眸子看她,她指蔻艳丽,是往日给迟氏染甲的丫鬟的手艺。 “为何要害你?是你害了我,姑姑。” 她笑面盈盈地蹲下身来,直视着迟氏,纵使漂亮得过分的宫裙拖在地上,她也丝毫不觉可惜。 “若不是你,珍儿哪里有这般好的福气?” “若不是你,我与我娘亲,又如何会在迟家蹉跎这么多年?” “若不是你!我又如何会与江郎一别两宽?生死相隔!” 最后几个字,珍妃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便是衔着泪的眼底,都是显而易见的狠辣。 “你们迟家人,自诩尊贵,看不起庶出。我姨娘不过是一个民女,又哪里碍着你们了?叫你们这般不管不顾,赶尽杀绝?”她咬着牙:“我的江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他努力勤勉,也从未挡过你们的路,你们为何要害他!” “便是因为我这张脸?” 珍妃唇角动了动,脸上说不出是哭还是笑。 她只觉得内心一阵荒芜,是说不出的悲凉。 多可笑呐。整个迟家,都是靠着女人的废物! 挑选出最像孝德皇后的迟家女,再一个一个送进宫中,保迟家的富贵。 在她看来,整个迟家,都是踩在女人血肉之上而来的,迟家的男子,更是食肉啖血的蛀虫! 珍妃低下头来看着她,表情古怪了一瞬。 “可惜,真是可惜。” 迟氏在珍妃说这些话的时候,就被震住说不出一句话了。 她惶恐不安,因为她知道,自己对面前的女子究竟做了什么。 迟珍是这年轻一代之中,最为肖似孝德皇宫的迟家姑娘。 便是迟贵妃都企及不上。 迟氏大约知晓,自己受宠是因为像极了姐姐,孝德皇后。 于是,自小对于这个小侄女,便只有排斥与防范。 她怕极了,怕极了有一天迟珍会出现,抢走她一切的宠爱。 于是,她私下交代了迟家的奴仆,叫她们苛责这一对母女。 反正,迟珍的母亲不过是一个秀才之女,被她那不成器的长兄看上,强掳回来的,没有家世支撑。 在迟家后院之中,更是算不得受宠。 唯一有用的,便是迟珍这一张脸。 迟氏回过神来,看向迟珍,她张了张嘴,沙哑的声音响起。 她这段时间哭喊的太多了,便是如今,以往堪称黄鹂鸟的喉咙,都尚未恢复。 “珍儿,珍儿。放过你姑姑吧,姑姑只是鬼迷心窍了。陛下的宠爱是你的,日后迟贵妃,哦不对,珍贵妃的位置也是你的。” 迟氏拉着珍妃的衣袖,嶙峋的手骨尤其明显。 “你还小,你以后,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就让姑姑去陪小五就籓,可好?” 迟氏抬头看向她时,眼神之中都带着希冀。 只是,珍妃扯开了一抹笑:“谁说,本宫有孩子了?” 迟氏似是没有听懂她这话的意思,抬起头时,面上都透露了几分茫然。 “珍,珍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珍妃欣赏着她的表情,弯下身来,似是大发慈悲在她耳旁说道。 “本宫,从未有过什么孩子。” 她这话的时候,面上还闪过一丝嫌恶。 什么孩子,她可不想生都能做她爹的老男人的孩子。 迟氏似乎见到了鬼一般,她指着珍妃,指尖都在发颤。 “你你你!” 珍妃起身,绕着她转了一圈,精准无误地踩上了她红裙的金绣之上。 “怎么?觉得冤枉了?恨我了?想将我碎尸万段再跟陛下那儿告我一笔?” 迟氏牙齿都在打颤。 “太子,太子妃若是知晓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太子妃才是日后的国母,你别忘了,如今陛下的身子如何,怕你也是清楚的。” 珍妃扯了扯嘴角。 “太子妃?太子?” 她神色淡漠,划过一丝讥讽:“你可别忘了,那迟颂谙是什么人。可是我的,好,嫡,姐呐。” 况且… 珍妃想到了什么似的,漂亮的脸上闪过癫狂。 “你不知道吧,这个计谋,可不是我想出来的呢。” 迟氏唇瓣翕动。 “是谁?” 是谁这般的狠毒!要置她于死地? 迟氏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只是,这想法一闪而过,便被她否决了。 不可能,不可能是那林氏。 明明安南侯夫人不是已经替她和太子妃做了替罪羔羊吗? 听说现如今,她还在皇后那儿被“请喝茶”。 又怎么会把那件事怪在她的头上? 迟氏面色不安。 珍妃不介意推她一把。 她笑眼弯弯,脸上的梨涡更是清晰可见。 “当然是,咱们的太子殿下啦。” ——轰隆。 迟氏所有的心理防备轰然倒下。 她便是支撑不住了,整个人佝偻在地上,面上如同死灰。 “怎,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太子殿下呢,明明,她在后宫之中为他尽心竭力,守着他这个太子之位啊! 她明明,是他嫡亲的姨母啊! 珍妃欣赏完她如蝼蚁一般崩溃的场景,拍了拍手上莫须有的灰。 抬起头来,是一如既往的纯真,如同稚子一般。 她笑着。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若是陛下寻不到我,可是会伤心的。” 珍妃脚步轻快地往殿外走。 “嘎吱。” 厚重的殿门缓慢地关上,顺道带走了地上残存的月光。 殿内,迟氏倒在那一片红绸缎之上。 她细细闻着,似乎,还能闻到陛下残存下的,龙涎香。 第184章 花灯节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一晃便到了花灯节。 而这日,便也是春闱的第一日。 林今絮在宝华居之中,瞧着外边光景时,都有些出神。 她握着手中许家递进来的信,喃喃着。 “如今,兄长也应该进去了吧。虽不知道今年能否考中,总归是无虞便好了。” 身后,松萝正帮她顺着头发。 林今絮一头长发乌黑,更是软得同上好的绸缎没两样。 像极了瀑布铺在身后,更显身量苗条。 松萝听着她的话,边笑道:“主子您就放心吧,大少爷自是吉人自有天相,您就把这心,放回肚子里去。” 林今絮垂下头来,淡淡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她虽在意兄长之事,也分心于许慈晖一事。 裴知宴这几日忙进忙出的,便是她都不知晓裴知宴究竟在忙些什么。 便是两人的亲昵,也是在她睡着之后被他闹醒。 第二天一起来后,腰酸背痛,可身边便是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若不是瞧着松萝,白芷脸上那揶揄的笑容。 林今絮都以为自己是梦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等理顺完头发之后,松萝在一旁开口:“听闻今日京城之中有花灯节,可热闹了。” 她眨了眨眼:“主子今日可想出去?” 林今絮想了想,摇头:“不了,不过今日我允了,给你们都放个假。若是有想出去玩的,邀上小姐妹一道去便好了。” 其他人还没说什么,刚进来的雀因便眼睛一亮。 她三两下将嘴巴里的糕点咀完咽下:“主子,果真?” 林今絮瞧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雀因欢欣雀跃:“多谢主子!” 林今絮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一旁的白芷,上上下下扫了雀因一眼。 “你想同谁一道去?” 雀因一噎,支支吾吾:“我,我自然是有人相伴的,要你管。” 林今絮听出白芷话中的意思,疑惑开口:“怎么了?可是她有什么小秘密不叫我们知晓?” 雀因脸一红。 白芷便道:“倒不是什么旁的,只是龚年上回同我说,雀因一夜未归呢,便是第二日还神采奕奕的,害得她担惊受怕了好一会儿,第二日连药圃里的药材都弄混了,险些出了岔子。” 林今絮倒是没有听过这回事,她有些好奇地看向雀因。 雀因摆了摆手:“哪里来的事,我以前夜里都是不睡的。” 白芷好奇;“那你夜里都做些什么?” 雀因一脸神秘兮兮的:“当然是,在树上。” “树上?” 便是林今絮听着都好奇了,正着身子看向她。 几双眼睛都盯着雀因,雀因反倒是不好意思了,开始说自己以前的生活。 “以前呐,我可是同他们几个,若是有活干了,就得蹲什么草丛里,树枝上。有一次,便是树上有小蛇爬过来,叫我吓了一大跳,直直从树上栽了下来。” 林今絮听得心惊胆战:“然后呢?” 雀因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挠了挠头:“然后,然后就掉到殿下面前了。害得暗一拎着我回去苦练了几日的蹲步。” 雀因叹了一口气:“实在是太苦了。” 林今絮听着倒是觉得有趣极了。她身边只有雀因一个暗卫,如今也不能算得上暗卫了。 名正言顺在她旁边,成为她的丫鬟。 林今絮一直觉得雀因留在她的身边,过于屈才了。 好在这丫头向来都是风风火火来去自如,有一口好吃的便乐得一天。 还给宝华居增添了许多笑声。 林今絮看着她,不由觉得好笑:“好了好了,我不问你今日同谁去了,只是。” 她一笑,看向龚年:“别再叫你龚年姐姐平白无故等你便好了。” 龚年便是在旁边倒茶,也被莫名点了一下,恨不得将整个人埋在地里。 她在宝华居的存在感并不强,也不爱和旁人讲话。 但是有事时,总是稳妥到过分的那一位。 林今絮扫了一眼自己底下这四个大丫鬟,垂着头,掩盖住了脸上的笑意。 “今日,便不叫你们伺候了。白芷,顺道替我把赏钱都分了。” 白芷颔首:“是,奴婢遵旨。” 虽然叫她们都各自寻自己伙伴出去玩了,但白芷还是端来一个小碗来。 林今絮正哄着赳赳,见到白芷来了,颇为惊讶。 “怎么了?” 白芷笑着,将小瓷碗放在林今絮面前的小案上。 “主子,这是奴婢给您做小汤圆,今日尝一尝,也是添添福气,叫小主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大。” 林今絮低头一看,白嫩嫩的小汤圆个大饱满,一共是六只,凑了个好数字。 她一笑:“有心了。” 林今絮端起咬了一口,眼睛一亮。是桂花芝麻馅的,皮薄馅香,一口一个正正好,芝麻融合着桂花,甜而不腻,外皮滑嫩,便是细腻可口得紧。 林今絮原本不爱吃这些的,但是不知不觉,便把六个小汤圆全部都下肚了。 她放下碗筷来,还有些不尽兴。 “白芷的厨艺倒是极好,我以前还不知晓呢。” 白芷一笑:“主子喜欢便好。” 林今絮瞧着她似乎背了个包袱,好奇问:“白芷这是去哪?” “奴婢今日想回家一趟。” “回家?”林今絮倒是从来没听过白芷谈论起自己的家人。 白芷笑着点头,只是突然,挠了挠脑袋。 “奴婢,奴婢母亲是孝德皇后先前宫中的侍女,父亲是东宫掌管采买的管事。所以离家近,只是平日里不爱回家罢了。” 林今絮一愣。 这是她第一次听闻白芷的身份。 只是,一听白芷父母的身份,便知晓,定是东宫之中的家生子了。 那怎么会… 林今絮没有将疑惑说出,只道:“若是你之后想回家,我都允的,莫要拘着自己。” 白芷腼腆一笑:“谢主子。” 一日里过得极快,便是晃眼之间,便都夕阳落幕了。 裴知宴早早交代了人来同林今絮说,今日会回来同她一道过节。 只是林今絮还想着今日夜里吃什么时。 裴知宴便回来了。 他一身玄色的常服,头戴玉冠,不似高高在上的殿下,反而似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 他伸手,借着夕阳看向林今絮。 “走吧,夫人,可想同我一道去逛逛花灯节?” 花灯节,少年许情之地。便是林今絮听见他这话,脸上都臊得慌。 只是,林今絮终究伸手,柔软手心紧紧贴着他手心。 她的脸羞红,似打了胭脂的姑娘。 话语轻软:“好。” 盏盏花灯,万家灯火。 她也想与他去瞧一瞧。 第185章 花灯节(2) 林今絮瞧着裴知宴的样子,便是还没听见她说话,心脏便漏了一拍。 等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换上了平常人家的衣裳。 林今絮低头瞧了瞧。 虽不似她平日里穿的这般名贵,但贴身舒适,有心之人只要一瞧,便知不是凡品。 倒是适合极了他们二人今日的行程,舒适简约而低调。 只是,等到裴知宴当真带着林今絮出门了之后。 她瞧着那江面上的一艘艘船。 “今年的花灯节,是这儿?” 林今絮瞧见了湖中各色各样的花灯,一时之间都有些咂舌。 江边水波荡漾,花灯由里及外,都是各色各样不同的大小。 围在岸边的似荷花状,小小一个捧在手心之中正好。 再往里的,是更大一些,约莫书册的大小。 而居中最大的那一个,几乎和人高平齐了。 便是林今絮瞧着也眼前一亮。 裴知宴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一盏花灯,放在了林今絮的手心中。 林今絮一愣:“这是…?” 她低下头来看,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狸奴戏球模样的花灯。 林今絮下意识开口:“这同上回你送我的,像极了。” “你还记得呢。” 裴知宴没有说什么,只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喜欢便好了。” 林今絮就这么看着他。 平常,裴知宴要上下朝还得去大理寺办事,穿着自然是不近人情,冷得像皑皑冰山。可今日,他这一身打扮,便是叫旁边的姑娘们都忍不住看直了眼。 便是连林今絮如今,都莫名升起了一份自豪感。 裴知宴察觉到林今絮的不对劲,抬眸看了她一眼,问道:“在想什么?” 林今絮一下回过神来,她急忙摇摇头:“没有没有。” 她低垂着头,唇角微微扬起:“只是觉得殿…公子待我极好。” 裴知宴闻言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扬起的眉梢揭露出他那隐藏着的欢愉。 如今,父皇愈发的看重他。 只是作为长子的大皇兄,却总是看不惯他,处处设局想引他跳入。 裴知宴虽能轻而易举地应付,但长久以往,却只觉得烦人得很。 便是如今多日里,才得一日的安闲。 裴知宴侧过身来,看着林今絮。 她眼神之中带着亮光,叫裴知宴不自觉地,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光景。 宫中的宴会左不过都是一些相同的噱头,裴知宴厌烦了那无聊的应酬,又恰逢小四身边的丫鬟火急火燎地来求他。 说是四公主与五公主起了争执,正在千鲤池旁。 裴知宴自然是知晓裴祈眠那眼高于顶的性子,小四碰上她,便是秀才遇上了兵,有理都说不清。 只是裴知宴却没有想到,裴祈眠竟这般的狠毒。 寒冬腊月之天,竟将人活生生地推入湖底。 裴知宴知晓,四公主并不会泅水。 原本打算着人救下之时。 却没想到… 裴知宴从思绪之中回过神来。 他看着如今一脸天真浪漫的林今絮,脑海之中却闪现出的是,在冰冷的湖水之中,奋力拉起小四的那一抹身影。 湖水冰凉刺骨,冻得那时候的林今絮嘴唇发白,一顶乌黑的秀发,也因下了水黏糊糊地贴在脸上。 那副样子,像是可怜兮兮的小狸奴,在裴知宴看来,算不上多好看。 但便这般轻而易举,自他心口,撕裂了一小点地儿。 轻轻松松地把整个人都挤了进来。 裴知宴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心热腾腾的,便是看向林今絮的时候,眼里都带着他自己没有察觉到的缠绵。 林今絮被裴知宴盯了许久,终究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脸颊绯红,喃喃道:“我瞧见前边有一处小馄饨的店还开着,晚膳没吃多少,你,你可想吃一些?” 裴知宴颔首,拉着林今絮便往她口中所说的小铺走。 路上人多,林今絮一只手被裴知宴牵着,另一只手握着花灯,还得避开往来的行人。 便只能将花灯往怀中放。 裴知宴侧过眸来,便是瞧见她这样一副小心翼翼,护着自己送的礼的场景。 他伸手,将人揽入怀中。 林今絮一愣,抬起头来,便只能瞧见男人的下颌。 淡淡而熟悉的龙涎香气在这一刻包裹着了她,林今絮只感觉自己晕乎乎的,便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 等她回过神来,面前已经摆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了。 馄饨上冒着氤氲的热气,在这冬日之中,叫人大开胃口。 林今絮眼睛亮了亮,叫店家来给她加了些醋后,放入嘴中,轻轻抿了一口。 皮薄馅足,入口都是清香。叫林今絮吃了都眼睛一亮。 她原本从东宫出来之前,只吃过几个小汤圆。 如今待久了,着实有些饿了。 便是进食的动作都加快了一些。 险些都忘记对面坐着的是裴知宴了。 裴知宴原先并不喜欢吃这些吃食,但毕竟林今絮喜欢。 可如今瞧着她吃的脸颊鼓鼓,一双好看的杏眼更是微眯,像极了他方才送予她的花灯模样。 叫裴知宴瞧着,都有了些食欲。 他低下头来,放入嘴中。 裴知宴眉梢一挑。 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似是察觉到了裴知宴的内心所想,林今絮笑道。 “先前我与兄长偷偷摸摸出府来玩的时候,身上碎银子带的不多,也不敢去酒馆中,只怕被父亲的同僚发现。若是饿了,都是找这些街头小店。” 林今絮一边说着,一边两眼弯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便连嘴角都是勾起的模样。 “一来二去久了,便是在家中的时候,都会馋这一口吃食,央着兄长私下替我来买回家。” 裴知宴借着林今絮的话,想到了一个小小的林今絮,眼神可怜巴巴,为了一口吃食央求着兄长的模样。 便是裴知宴,眼神之中都不自觉地浸满了温柔。 提到了林贡溪,林今絮一下就从回忆之中抽离了出来。 她有些紧张地开口问。 “今日兄长科考,我,我有些紧张。” 裴知宴一笑:“你紧张什么,又不是你考。” 林今絮抿了抿唇:“许慈晖毕竟还…我怕…” 裴知宴出声安抚:“放心,定会让你兄长,安安稳稳考完的。” 林今絮抬头,便撞进了裴知宴那漆黑如墨的瞳孔之中。 不知怎么的,她心中竟不自觉地安定了下来。 她颔首,笑:“好。” 第186章 流言 只是林今絮与裴知宴还没有回到东宫,便听街上来来往往交谈着。 “诶,你听说了没有,今日不是春闱第一日吗,听说考场里出事了。” “什么事什么事?我那二叔公家的小舅子听说便是今年春闱,一家人供出来一个举人,若是这回能中进士,那就是祖上都烧高香了!” “那我就不知晓了,只瞧见,那考场之中来了许多大人呢!个个神情肃穆。” “啧,瞧着今年恐怕是不安宁喽。” 林今絮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她下意识拉住了裴知宴的衣袖。 小声同他咬耳朵。 “殿下,你可知晓是什么事儿吗? 裴知宴没说什么,只安抚道:“你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林今絮略带不信地看向他。 却见裴知宴一笑:“若是当真情况紧急,又怎么会陪你来逛花灯会?” 林今絮微愣,想了想。 也确实是这个理儿。 若是真出了什么大事,裴知宴定然没有闲情雅致同她在这儿与民同乐。 于是林今絮稍稍放心了一些。 裴知宴瞧了瞧天色,垂下腰来,轻声道:“今日,不若就回东宫去吧。” 林今絮一愣,她倒不是没有逛个尽兴。只是没想到,裴知宴竟然这般早就想回去了。 裴知宴瞧出了她眼底的疑惑,解释道。 “孤想孩子了。” 林今絮唇角有些压不住:“好。” 她虽然不知道如今赳赳如何了,但裴知宴是赳赳的父皇。 虽是他唯一的儿子,但是裴知宴平日里并没有对赳赳表现出多么的疼爱和热络。 倒是对着她多一些。 叫林今絮好一段时间都苦恼,是不是太子殿下就不喜欢孩子。 可如今,裴知宴主动提及,倒是叫林今絮放下心中的疑惑。 如今出来的时间也已经很久了,便是林今絮被他这么一提,也有些想念赳赳了。 只是… 林今絮眼尖,指了指前边一个小摊子上。 裴知宴定睛一瞧,竟然是一些虎头虎脑的布娃娃。 他心中有了计量。 “想给赳赳买着带回去?” 林今絮点点头。 虽说如今赳赳还不记事,但是,她背着孩子出来玩,总是有些于心不安的。 若是能给他带些东西回去,便是她自己都是心安理得的。 林今絮这想法,裴知宴倒是不知晓。 不过,他拉着林今絮走到街尾的另一头。 “若是喜欢,便叫绣房的人自己做罢。赳赳,孤瞧着他如今虽不大,但已经开始爱把能够着的东西塞进嘴里。这外边做的东西…” 他沉默了一瞬,道:“还是叫绣房做得好。” 林今絮想了想,虽知晓是这个理。 毕竟赳赳大名是裴景岳,如今太子府唯一的小皇孙,自然是金贵万分的。 只是… “我不是不知晓,只是,若是我们自己出去,把他一人留在宝华居,我总觉得…” 裴知宴瞧着林今絮眉眼之中都染上了愁绪,后知后觉猜测到,她的用意。 “那你不若把这个给他瞧瞧。” 林今絮一愣:“什么?” 裴知宴指了指她手上的花灯。 林今絮眼前一亮,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茬呢? 于是,东宫之中,含着手眨着眼睛的裴景岳,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面前发光的小狸奴。 他嘴里吐着泡泡,唧唧哑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林今絮走上前去,将狸奴花灯放在不近不远的位置上。 避免他直接伸手触碰烫伤了手,又能清晰地瞧见上边细致的纹路。 林今絮方才已经洗漱过,换了一身里衣。 宝华居屋子里燃着了炉子,暖烘烘的,便是穿得单薄些了,也不会着了凉。 林今絮逗完赳赳,四下看了看。 她问松萝:“可见到殿下了?” 松萝摇了摇头,面上也是显而易见的疑惑:“没有啊,主子你方才进去洗漱的时候,奴婢就没见着殿下了。” 林今絮喃喃着:“方才不是说还想孩子吗,怎么如今连个人影儿都不见了。” 只是方走到书桌面前,她忽然眼皮一跳。 想起了方才在路边听见的流言。 林今絮快步走到了门口,推开门,却发现夜里寒风瑟瑟,与屋子里像是两个时节。 松萝一惊,忙走上前去,将披风披在她身上,嘴里念着。 “主子这是做什么,仔细自己的身子才是。春日里倒春寒,这般出去,便是冻坏手脚都是轻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捧着林今絮的手,给她渡过热气去。 林今絮垂眸,便瞧见松萝待她如一尊玉娃娃似的。 她眼里染了笑意:“好了,我方才不过是无心的,没有想出去。” 只是… 如今外边这般的冷,也不知道考场之上究竟怎么样了。 以及…殿下究竟去了何处。 林今絮幽幽叹了一口气。 还未再说些什么,便有人推门进来。 林今絮一抬头,果然是裴知宴。 “殿下,怎么这般时候才回来? “方才孤处理了一些事。” 他抖了抖身上的寒气,将披风扔给一旁小丫鬟。 裴知宴走上前,吸了一口气。 “沐浴好了?” 他目光紧紧锁在林今絮的身上,林今絮只觉得自己身体似乎都有些发热了。 她眼神有些飘忽:“方,方才就好了。” 还未等裴知宴再说什么话,她便急忙起身,推着裴知宴就往浴房走。 “殿下也劳累了,便早些洗漱罢,免得冻坏了身子。” 裴知宴听着哑然失笑,只是也没驳了林今絮的话,进浴室洗漱了。 等他出来时,方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是叫林今絮都瞪圆了眼。 裴知宴瞧见她的神色,脸上也带了无奈:“孤先前在南方赈灾时候,便是十天半个月里都不见得能洗一回,你如今还嫌弃上了?” 林今絮讪讪一笑:“不敢不敢。” 只是,她想着裴知宴方才不知去向,总是有些出神。 便是裴知宴唤了她好些回,林今絮才怔愣地看着他。 终究,林今絮还是忍不住了:“殿下,你方才这是去了何处啊?” “可是,与我兄长……或是那许慈晖有关?” 第187章 哄骗 裴知宴并没有直接回答林今絮的话,他抖了抖衣袖:“今日夜里倒是凉,也不知道那些考生该如何过。” 林今絮知晓他这是又要绕弯子了,于是点点头顺着他的话:“今年,似乎比往年都要冷。” 她眨巴了一下眼:“但是殿下别告诉我,是因为今年天寒,才叫那几位大人一道进了考场视察?” 裴知宴一愣,他摇头笑道:“自然不是。” 他的目光轻轻落在林今絮身上:“你就这么想知晓?但,与你兄长并无关系。” 一听与自己兄长并无关系,林今絮一下就歇了心思。 只是方才说出口的话已经不能收回了,林今絮还是强装着感兴趣道。 “那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外边的流言总不是凭空而来的吧。” 裴知宴扫了一眼四周,丫鬟们默不作声地退下。 等到了屋子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 裴知宴才开口道:“父皇下令,今年春闱,较往常每个考场增设一名考官。” 林今絮愣了:“仅此而已?” 裴知宴颔首:“外人看来,确实是如此。” 林今絮一听,拉着他衣袖,凑近了问他。 “那陛下此举,究竟是为何?” 她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难不成,是因为试题一事?” 裴知宴含笑着点头:“一孕倒是没有变傻,看起来,传闻不得做真。” 林今絮努了努鼻子。 裴知宴见她感兴趣,便继续说道:“上一回从雅庭居回来之后,孤不仅将这件事同父皇说了,还派人去黑市查了。” 林今絮正了正身子,还给他沏了一壶茶,眉梢一挑,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裴知宴面上闪过一丝纵容,端起茶水来轻抿一口继续道:“结果,孤发现,春闱舞弊一事,不仅是许慈晖一人所为。” 林今絮瞪圆了眼,她有些紧张:“殿,殿下,那你这事同我说了,岂不是泄露你们的算计了。” 裴知宴哑然:“你如何知晓我们的算计?” 林今絮咬唇,吐出四个字。 “瓮中捉鳖。” 裴知宴面上故意闪过一丝惊诧,在林今絮的眼中,却是实打实的挑衅。 只是林今絮如今心中记挂着后续,便也不同他计较了。 只扯了扯他的衣袖。 “殿下继续说吧。” 裴知宴没有立马开口,只是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衣袖。 “若是你力道再大些,再多拉几回。孤倒是觉得,右边的袖子便会比左边的宽大了。” 林今絮与他四目相对,等过了许久,林今絮才反应过来,裴知宴这是在暗指他有事没事总是扯他的衣袖。 林今絮一口气憋在心口,便是下不去也上不来,涨的脸都通红。 裴知宴也知晓,自己不能再这样逗她了。 便道:“无碍,孤的衣裳多着,絮儿若是喜欢,多扯一扯也无碍。” 林今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侧过身去不愿去看他。 “怎么?”裴知宴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之后的事,便不想听了?” “比如,孤是怎么算计的,他们的下场又会如何。” 林今絮别扭地,将脸正过来。 她如今挠心挠肺,恨不得将面前裴知宴的脸都一把挠花来。 裴知宴似乎接收到了她内心所想,伸手便是在她头上揉了一把。 林今絮方沐浴完没有多久,便是裴知宴的手心之中,都残存着花露的香味,甜腻腻的。 便是裴知宴也并没有刻意去闻,都能闻得见。 裴知宴瞧着她这副模样,终究是大发慈悲开了口。 “那日之后,三弟代孤回了宫中,向父皇名禀明此事,并着了人去查。”他冷笑一声:“果真,叫孤查出来了一些东西。” “暗一回禀,此类事件并不是第一回了,除去春闱,先前的乡试、会试均有此等的情况出现。与那时孤查出来的卖官一事,纠葛颇深。” 林今絮瞳孔微微一缩。 这件事,她在上辈子时候并没有听见的。只是,便是她不懂科考也知晓,若是出了这等事,必然是如同书中所说的一般,官官相护。 林今絮看了一眼裴知宴,他面色稍冷,开口之时,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愠怒。 瞧着像是对这一类事件深恶痛绝。 她有些担忧开口:“若是这事,像先前一般所涉略广,那殿下…” 林今絮的话尚未还未说完,便被裴知宴一下打断了。 “若是如此,那便正好。孤将这些蛀虫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他冷哼了一声:“在其位不思其职,如何做我大启的官员。” 林今絮先前擅的是独善其身,可明显,裴知宴不是这一类人。 她听着这一席话,便是心头处都一颤。 裴知宴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林今絮说话。 等他低下头来,便是看见了一双带着仰慕的杏眼。 裴知宴稍稍一愣,便是方才的气焰片刻之间消失殆尽了。 他轻咳了一声:“这般看着孤做什么?” 林今絮摇了摇头,却是一脸的笑意。 她缓缓道:“只觉得,殿下这般,倒是英俊潇洒,更甚先前了。” 裴知宴点了她脑袋一下:“油嘴滑舌。” 林今絮的肌肤触手微滑,裴知宴摩挲了一下手指,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等这件事过了之后,孤带你和赳赳去泡温泉,可好?” 林今絮疑惑:“殿下怎么突然这般想了?” 裴知宴声线温柔:“孤只是在想,许久没有好好陪你和孩子了。” 事实却是如此,这两年下来,陛下愈发的倚重他,朝堂上的大事,也渐渐地交予了他。 更何况,春闱一事,也是他与三弟一道告知父皇的。 三弟不便出面,这件事,最后还是要他来料理后续。 林今絮如今倒是温柔体贴了:“殿下需以政事为主。” 若是这一回能将许慈晖给抓个现行,那她之后便再也不必受限于他了。 林今絮眉眼弯弯。 裴知宴垂着眸看,只觉得有些心猿意马。 他低垂下头来,细腻的吻落在她的唇角之上。 半带哄骗道。 “今日不上榻试试,可好?” 第188章 许昭训,殁了 第二日一早,便是躺在拨步床上。林今絮的脸色都不自觉地发红。 昨日夜里,灯光摇曳着。 相叠的两个影子姿势变幻。 林今絮的脸都如海棠花一般的娇艳动人。 她眼中噙着泪,脑海中似乎充满了一团团细线,叫她费尽心思都理不清,更是不自觉地都开口求人了。 只是恶劣的男人丝毫不怜惜海棠花的泪珠,用更汹涌的风雨去欺她。 林今絮摇晃了一下脑袋,将昨日夜里那些七七八八的杂念给抛去。 她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开口唤了松萝来服侍。 只是,坐在铜镜面前。 她脸一寸寸的红了。 她还记得昨日夜里…在这方寸之地,后背是如何贴着冰凉的触感,而前面是男人的胸膛,烫得惊人。 冷热交加叫她方寸大乱。 便是一旁的松萝都惊诧道:“主子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昨日夜里着了凉吗?奴婢一会儿便叫太医来瞧瞧。” 林今絮面色稍稍一僵,又偏过头来,避免直视着这铜镜。 她缓一缓才道:“我无事,不必劳烦太医了。” 松萝一脸狐疑,小声嘟囔:“那您怎么脸色这般红……” 白芷恰好端了热水进来替林今絮洗漱,听见这句话,默不作声拍了一下松萝的手背。 松萝吓了一跳:“你打我做什么?” 白芷开口:“你且去瞧瞧,小厨房早膳做好了没。” 松萝一愣:“这平日里不是你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已经看不过眼的白芷往外推了。 等松萝终于瞧不见身影。 林今絮的面色才慢慢恢复如常。 她从铜镜中看向了低垂着眉眼,替她通发的白芷。 方才那种羞赧终于被压了下去。 见着屋子里只有白芷一人,林今絮想了想,才开口道:“你当初,怎么会来侍奉我的?” 白芷手上的动作一顿,她抬起头来,恰巧与镜子中的林今絮对视上了。 白芷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 林今絮一笑:“无事,我只是随口一问,若是你不愿说便罢了。只是我的好奇罢了。” 白芷缓缓低垂着睫毛,手上的动作,却愈发的轻柔。 林今絮轻阖着眼,只觉得舒坦极了。 白芷的手上功夫便是宝华居之中新添了侍女,都比不上的。 等到林今絮昏昏欲睡之际,白芷才开了口。 “奴婢,是总管特意派来,伺候主子的。” 林今絮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见扑通一声。 她吓了一跳,转过头来一看,是白芷跪在了地上。 林今絮急忙起身,想将她扶起来。 却听白芷道:“但奴婢的忠心,日月可鉴!奴婢伺候主子一年之久,从未做过对不起主子的事!” 白芷似乎是担忧林今絮在心中多想,便是这话都说得急急忙忙,便是连面上都是显而易见的紧张。 就怕林今絮会因此遣了她出去,不叫她在殿内伺候了。 林今絮面上闪过一丝无奈,手上加了些力度,终于将人给扶了起来。 “你的忠心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从未怀疑过。” 林今絮说话温温柔柔的,又伸手将她脸颊边上的一缕发别在了耳朵之后。 她才继续说道:“我方才不过是无心一问,你不必放在心上。在宝华居,该如何伺候日后便同样如何伺候。” 白芷张了张嘴,心中万千的思绪终就化成一句。 “谢主子。” 林今絮倒是心中没有想这么多,等白芷给她挽好发之后,林今絮还微蹙了眉头。 “今日怎么没听见赳赳哭闹了?” 赳赳如今这个年岁最为黏人,尤其是要紧挨着林今絮,才稍会安静一些。 每回他醒后见不到自己娘亲,都会扯着嗓子哭嚎。 叫林今絮瞧了好不心疼。 可今日,便是林今絮醒来这般久了,都还听不见动静。 白芷抬头去看外边,面上也带了些不解。 她刚开口:“主子,那奴婢去瞧瞧,把小主子带进来。” 门便从外边被推开了。 是方才被遣出去的松萝。 林今絮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就见松萝面上神色有些复杂。 松萝似是下定了决心才开口说道。 “主子,许昭训,殁了。” 林今絮脸上的笑意瞬间僵硬住了,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松萝。 她目光锁得紧,似乎是想从松萝的面上瞧出几分说谎的神色。 只是,她越看,心越凉。 松萝快步走上前去,将自己方才听到的事一并说了。 “听说是,中了毒…” “中毒?”林今絮眼皮子一跳。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上一回见到许慈欢的时候,她骨瘦如柴,连眼眶都深深凹陷。 林今絮抿了抿唇:“殿下和太子妃可知晓了?” 松萝点了点头:“奴婢这消息,便是从正院之中听来的,听说太子妃派了好些人过去呢。” 许慈欢再怎样也是东宫嫔妃,平白无故出事,太子妃自然是要出面查清的。 只是… 林今絮看向铜镜之中的自己,眼底都带了几分迷茫。 她从来没有想过,许慈欢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死去。 林今絮知道自己不应该除了有暗喜之外的任何情绪。 但,她还是不自觉地想起幼年时,她与许慈欢的过往。 许家姻亲,有相近年岁孩子的,便只有她林家。 兄长不喜热闹,去许家的时候基本不会带着他。 在林今絮的印象里,她的幼年生活,充斥着许家,许慈欢的身影。 从一开始许慈欢对她的好奇,到因为舅母表面“偏爱”,许慈欢对她的嫉妒。 到她重生之后,“抢了”许慈欢的路。 她们就似两条穿插而过的线,渐行渐远,直至再也回不了头。 林今絮似能感受到自己胸口处沉甸甸的,似乎是要压得得她喘不过气来。 白芷察觉到了她的不对,急忙开口:“主子这是怎么了?” 林今絮摆了摆手,她深吸了一口气:“无事。” 她原本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的,却见外边有个小丫鬟来禀。 “主子,有人求见。” 林今絮抬眸看她,问:“何人?” 小丫鬟答:“主子,是…是许昭训身边的丫鬟,红绯。” 第189章 红绯 “红绯?”林今絮口中轻嚼着这个名字。 她记得红绯。是许慈欢的家生奴婢。 同样,也是上一次在许慈晖闯入东宫时候,暗中提醒过她的那名丫鬟。 只是… 白芷有些担忧地拧起了眉。 “主子,如今许昭训方中毒去世,若是现在见了她婢女…日后有人想给主子泼脏水该如何?” 松萝也点头,赞同着白芷的话:“先前在许府时候,那红绯便就作威作福,仗着自己是安南侯小姐的贴身奴婢,不知道私底下嚼主子舌根子多少回了。她这个时候来找主子,定是没安好心的。” 林今絮想着她们的话,抿了抿唇,刚想开口拒绝。 却听见外边吵吵嚷嚷,似乎是有人闯进来了。 林今絮眼皮子一跳,扶着桌子站起身来。 松萝白芷二人见状,也只能在她旁边护着。 林今絮推开门,就瞧见雀因正扣着一个穿着浅黛色衣裳的侍女。 雀因的声音亮堂:“这宝华居也是你敢擅闯的?这是看不起你雀姑姑!” 林今絮原本还有些担忧外边这是出什么事了,可瞧见这一副场景,便是她眼底都染上了一丝笑意。 被扣住手腕的侍女白着一张脸,她没有回答雀因的话,而是看向林今絮。 “夫人救救奴婢!有人想要杀奴婢灭口!” 林今絮定睛一瞧,才发觉,这侍女正是红绯。 只是,红绯口中的话,叫林今絮却是心中一颤。 她站直了身子垂眸看向红绯。 红绯见她瞧了过来,声音更是凄凉。 “主子,相信奴婢,求求您救救奴婢。” 林今絮眼皮子一跳。便是押着她的雀因,一时之间都哑了声,将目光投向林今絮。 林今絮唇瓣微抿,思绪在不断翻涌。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林今絮才开口:“谁人要杀你?为何要杀你?” 红绯张了张嘴,一张小脸憋得红。 林今絮耐心越来越少:“若是不便说,那便另寻旁人护佑你吧。” 她转过身,不愿再给红绯更多的机会。 “雀因,将她扭送到正院去。” 不知道是林今絮哪一句话刺激到她了。 在雀因手底下的红绯,极力扭动着,声音也更加凄厉。 “奴婢说!奴婢说!” “是有人给昭训下毒被奴婢发觉了,害怕奴婢戳穿,这才想要杀奴婢灭口!” 林今絮身子微顿住,却没有转过身来:“可你未曾说,究竟是谁想害你。” 红绯声音之中略带了恳求:“夫人,这里人多口杂,等到了只有殿内,没有外人时,奴婢会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都告知于您!” 林今絮尚未动,一旁的白芷便有些担忧地拉了拉林今絮的衣袖。 “主子,这些事交给太子妃便好了,咱们还是莫要沾染上的好。” 白芷知晓,自家主子与许慈欢并不对付,便是先前许慈欢降位一事,便是被殿下知晓了她谋害自家主子的事。 于情于理,白芷都不愿意林今絮掺合这件事的。 林今絮知晓白芷的顾虑,别说是白芷了,便是她也是同样的想法。 只是,红绯见林今絮似是不愿淌这趟浑水,她牙齿都在发颤。 终究是喊了一句。 “有人想将我家主子的死,扣在您头上!夫人!” 这一句话,让林今絮转过身来。 终究是对上了她的眼睛。 白芷见状,心道不好。 林今絮却没有她料想到的那般,只道:“雀因,将她关进偏房,好生看管起来,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能接触到她。” 雀因应下,将红绯扭送到偏房去。 林今絮抿了抿唇,侧身看向白芷:“你先派人,将此事同殿下…以及太子妃解释一下。太子妃这儿,就别说太细致了。” 白芷面色凝重,颔首道;“奴婢知晓。” 林今絮又看向松萝,她顿了顿:“叫龚年乔装打扮一下,混进许慈欢的寝殿,查一查,她究竟是为何而死。至于你,将所有能搜集到的信息,回来告知我。” 林今絮抿了抿唇,她脑海之中一直漂浮着红绯方才说过的话。 她没有完全相信,但,终究是需要设防的。 林今絮交代完所有的事,独自一人走到左厢房之中。 她推开门,就瞧见了抱着赳赳的奶娘,右手中正拿着一个木雕小鱼。 赳赳原本专心致志看着奶娘手中的东西,可似乎是听见了动静,抬起头来吱吱呀呀地指着林今絮叫唤。 这是看见他娘亲了。 林今絮瞧见了赳赳,眼底才带上了一丝的柔软。 她走上前去,免了奶娘的行礼。 便伸出手来,点了一下赳赳白嫩的小脸蛋。 赳赳的眼睛像极了裴知宴,可其余的五官却越长越像林今絮了。 便是林今絮这般看着,心中都软得一塌糊涂。 她转过身来看向奶娘,开口道:“赳赳夜里爱闹,得你多费心了。” 奶娘涨红了脸,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主子您说笑了,这是奴婢分内之事,奴婢定会好好照顾小主子,不会让小主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林今絮看这模样,便知晓,她大概将方才外边发生的事给听了个七七八八。 这是在林今絮的意料之内的。毕竟方才红绯的嗓子可大得很,别说是宝华居的人都听见了。 若是有人有意在外边蹲墙角,怕也是能听个三四分的。 林今絮低垂着眸子:“我知晓你是殿下亲自挑选的,自然是对你放心的。只是,有些事听了便过了,莫要放在心上。”她顿了顿:“也莫要生了惧,待小皇孙草率了。” 赳赳平日之中是有两位奶娘的,只是赳赳对另一位似乎并没有那么喜欢。 于是,年纪轻轻的余氏,便隐约成了每日伺候赳赳最久的一位。 余氏有些慌乱,一下跪在了地上。 “奴婢自会竭心尽力伺候小主子的!请主子放心!” 林今絮颔首,她进来除去瞧瞧赳赳,也只是想敲打她一下。 林今絮想了一下,又道:“日后小皇孙这儿,还会添一名懂药理的嬷嬷。到时,赳赳所有入口的,手里能碰的,都需要经过她检验,可知晓?” 听闻许慈欢中毒,林今絮心中忽上忽下的,一时间惧怕得很。 余氏颔首:“是,奴婢到时候会事事听从嬷嬷的,主子放心。” 林今絮抿了抿唇,她刚想再去瞧瞧赳赳,却听见外边的声音。 “太子殿下到。” 第190章 偏心 “太子殿下到。” 林今絮眼睛稍稍一亮。 她再度垂下头来,动作轻柔地抚过了赳赳的头发,便往外走。 林今絮刚一走出门,便被撞了满怀。 龙涎香气萦绕在林今絮的四周,叫她方才躁动的心都稍稍安定了一些。 还没有等她缓和过来,便听见头顶上响起了声音。 “怎么样,你可有碍?” 林今絮从他怀中探出脑袋来,对着裴知宴摇了摇头。 “我无事。” 如今毕竟在殿外,这般亲昵的姿势,林今絮总是有些羞赧。 她推了推裴知宴的胸膛,叫他放开。 可裴知宴纹丝不动。 他只叹了一口气:“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孤还担心,她死了,会叫你心绪不宁。” 林今絮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裴知宴似乎尚未知晓红绯来宝华居这一闹。 她戳了戳裴知宴:“进殿去吧殿下,我有其他事要同你说的。” 裴知宴虽不解,但还是听了林今絮的话,同她一道进了内殿。 今日,内殿之中的侍女都少了几个,瞧着比以往冷清了许多。 裴知宴扫了一眼,却没有先开口。 他的目光落在林今絮的身上,想听听林今絮这是要同他说什么。 林今絮抬头,与他对视着。 眼神之中略微有些不安。她终于开了口,将方才的事简短地同裴知宴说了。 林今絮说完后,不自觉地伸出手来拉了拉他的袖口。 “殿下,那红绯所说的,可会是真的?如今我将人留在了宝华居,若是有人想借此机会,我担心,赳赳会…” 裴知宴听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立马打断她,开口:“放心,有孤在,定不会让你们娘俩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裴知宴的话像定心剂一般,叫林今絮心绪都平稳了。 她抿了抿唇,看向裴知宴的时候,就似瞧见了主心骨一般的。 “那,红绯,我该如何处理?” 红绯是许慈欢的贴身丫鬟。如今许慈欢在东宫之内被人毒杀。 红绯并不能排除在外。 她虽因方才红绯那一句,有人想将许慈欢被毒杀的事安在她头上,而稍稍乱了阵脚。 但林今絮也知晓,红绯这人,宝华居是留不得的。 所以… 如今最好的方法,便是将红绯移交给裴知宴的人,叫他们去查清楚,红绯身上的秘密。 她将自己的思绪尽数同裴知宴说了。 裴知宴听着,略带赞许地点了点头。 “不错。”他伸手,在林今絮脑袋上胡乱揉了一圈。 林今絮发髻并没有挽得太结实,裴知宴这样一个动作,便叫她发髻都有些凌乱。 还有几缕碎发,俏皮地落在了她如玉的脸颊上。 裴知宴就这么盯着她,连目光都没有转移。 林今絮自然是接收到了他的目光。 只不过,如今出了这么大一件事,似乎还与她自己有关。 尤其是昨日里裴知宴太欺负人了。 林今絮单是回想起来,就臊地像钻入地里去。 林今絮将脸侧了过来,小声嘟囔着:“殿下老是看着我做什么。” 裴知宴哑然失笑:“怎么,昨日逗得你舒坦了,今日便是连看你都不成了?” 林今絮瞳孔微缩,似是不敢相信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竟然会在青天白日,说这些话。 她小脸涨得通红,开口时候也只剩下磕磕巴巴了。 “殿下,你你你你!” 裴知宴知道她的临界值在哪,便只低头一笑,不再逗她了。 “好了。”他捏了她的耳垂,圆润饱满像一滴光洁滑手的玉,叫他爱不释手。 只是裴知宴也知道,如今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时候。 许慈欢中的毒来得蹊跷,而几乎整个东宫之中都知晓,林今絮与许慈欢,是貌合神离的表姊妹。 这对林今絮来说,并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许慈欢的贴身侍女,竟然求到了宝华居来。 裴知宴低垂着眼眸思虑着,等过了半晌,他才开口:“这些日子,拘着一些宝华居的人,莫要让他们生出事端来了。” 如今尚且还在春闱之中,他自然有其他要事忙得很,许慈欢一个小小侍妾的事,裴知宴直接交给下面的人办就好。 但,如果这件事牵扯到了林今絮,那他必须插手,才能护得她周全了。 裴知宴瞧了一眼外边的天色,再度开口:“方才尚未回府时候,太子妃便差人去请孤了。孤去一趟正院,午膳便不必等孤了,你和孩子先用着。” 林今絮瞧着他神色稍倦,似乎是对要去正院一事颇为不乐意。 林今絮没往心里想,只以为他是不乐意去听许慈欢的事。 她眨了一下眼:“那,红绯那丫头呢?” 裴知宴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林今絮口中的红绯究竟是何人。 他一顿:“孤现在就让暗一及雀因,一道将她押回去。” 林今絮抿了抿唇,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了红绯说过的话。 在裴知宴将要走时,林今絮还是没有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 裴知宴回头,看向她。 林今絮轻咬着贝齿:“虽然我与她不对付,但,她中毒一事,与我无关。” 裴知宴听着她这话,顿时有些气笑了。 他指节弯曲,留在林今絮脑门上敲了一下。 “怎么,就这么认为孤不会信任你?” 林今絮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她急忙摇头,就连脑门上那微微的疼都忽视了。像赳赳爱玩的拨浪鼓似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若是有人污蔑,殿下不要相信了才是。” 裴知宴半晌没有说话,可他的目光却紧紧锁着林今絮。 林今絮便是里连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了。 “你,你老看着我做什么。” “且不说你与这件事无关,便是这件事确实出自你手。”裴知宴话语沉稳,却带着浓厚的认真。 “孤也会,替你摆平。” 林今絮愣在原地。 她耳朵边只萦绕着裴知宴的话。 “孤这心,早已偏心到骨子里了。” 第191章 怒斥 正院之中,灯线昏暗,明明是青天白日,却叫方进来的裴知宴都不自觉地眯了一下眼。 他眉心微皱,将目光落在了那女人的身影之上。 太子妃背对着光站着,叫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 不知是听见外头侍女给裴知宴行礼的声音,还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裴知宴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太子妃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裴知宴。 她嘴角扯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殿下您,来了啊。” 她这话说地莫名其妙,便叫裴知宴都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方才唤孤来正院的,不是你的侍女?”裴知宴声音冷冷,话语之中若是仔细听了,还能察觉出几分不耐烦来。 太子妃面上神色未变,权当没听过裴知宴这一句话。 她缓缓开口:“若不是许氏这一件事,臣妾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殿下。” 太子妃皮笑肉不笑,被身后的光影一晃动,只觉得瘆人得很。 “如今殿下的心中只有宝华居,自然是不记得正院了的,臣妾也不敢奢求。只是…” 她瞳孔漆黑,像是未化尽的墨。 “殿下,若是林夫人胆敢下毒伤害东宫妃嫔,您也要这般护着她吗?” 裴知宴看着她,却扯开了嘴角一笑。 “孤相信,不可能是她做的。” 太子妃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裴知宴的话又将她打断了。 “如今,絮儿有孤的宠爱,有尊贵的位份,还有孩子。”裴知宴的目光锁着她,说出来的话却是叫太子妃面容都几乎要撕裂开来了。 “孤所能给的,都给到了她。李氏不露山水。她是东宫之中除了你最为尊贵的女人。”裴知宴不自觉地扭了一下头:“所以,孤想不出来,她为何要害人。” 裴知宴这话说的认真,便是连半分的谎话都没有。 他宠爱着林今絮,将她捧到了众人艳羡的位置之上。 若是害人,应当是别人想来害她。 比如… 裴知宴看了一眼面色扭曲的太子妃。 可若是她要害人,裴知宴扯了扯嘴角:“她如今万事舒坦,有事也有孤替她担着。她为何要害人?” 他顿了顿:“更何况,害的是,样样不如她的许氏。” 裴知宴这些话瞬间把太子妃的嘴给堵住了。 只是,太子妃听见这些话,却感觉心中有无端的气焰在沸腾。 四处冲撞找不到章法。 便是她在想开口之时,都觉得喉咙口之中似乎是含着了铁锈的滋味。 难受得叫她几乎都要疯了! 凭什么?凭什么她林今絮莫名的就能得到殿下的宠爱? 凭什么她是殿下的表妹,东宫的女主人,却连裴知宴一丝一毫的真心都摸不到! 迟颂谙就算是尽力压制住,可脸上隐约透露出来的嫉恨,却如铺在艳阳之下。 叫裴知宴瞧得真切。 若是迟颂谙能有太子妃的宽厚大度,裴知宴自然是不会这么对待她的。 最开始的那几年,便是正院之中迟迟无子,他却还是给到了迟颂谙,这东宫女人之中最高的优待。 他就算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却相敬如宾。 太子妃该有的敬重,她丝毫不少。便是有其他人在私下议论,裴知宴也都会严惩。 只是… 是她自己心思恶毒至极,便是他给过再多的机会也不珍惜。 裴知宴眼中闪过一丝浓厚的失望。 他不愿多说什么,对迟颂谙如今也自然没有这等的闲心,在正院听她在这儿胡乱攀咬人。 “若是无事,孤便回去了。”他顿了顿:“若是日后还有这种事情,不必派人唤孤来,直接叫人将事情说给孤知晓便好了。” 迟颂谙张了张嘴,巨大的不安感席卷着她。 她后知后觉地看向裴知宴的背影。 嘴唇颤抖着开了口:“表哥…” 裴知宴的脚步一顿。 便听见身后迟颂谙继续道:“表哥,这是知晓,我,我对林夫人…” 裴知宴听见这话,终究是再度转过身来,看向迟颂谙。 他目光沉沉,似乎是在看一个死物一般。 “你应当庆幸,景岳没有出事。” 迟颂谙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她似乎看见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 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你,你!” “你为何明明知晓,但从来不说,叫我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你们都可恶至极!高高在上!随意戏谑着看不起人,便是东宫之中的所有女人,都不过是陪衬,陪衬罢!” “可是,我迟颂谙,出生迟家就应当享受荣华富贵,凭什么!凭什么让一个妾室都能踩在我的头上!” 裴知宴冷哼。 “迟家?迟家的荣华富贵建立在我母后的血肉之上。” 他目光扫过迟颂谙身上的衣裳:“你这一身,是江南织局进贡的蜀绣,短短几尺便价值千金。” 目光落在迟颂谙发髻旁摇曳着的步摇:“这一只步摇上边的东珠,足够普通十口人家,这一生的所有花销。” “正院之中,每餐的吃食少说也有十道,可你吃不完的,便是连底下人都不乐意赏。将那些精致的山珍海味尽数喂了畜生。”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所说的荣华富贵?” 他疾步上前,在迟颂谙的惊恐的目光之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你说,妾室踩在你头上?你自己为何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她天性纯良便是对害过她的人,她也从未生出你这般恶毒至极的心!” “她的尊贵,她的宠爱,都是孤给她的。可你却只敢针对于她,将所有的嫉妒,所有的恨意倾注在她的身上。” “你不过是不敢恨孤,不敢将这些手段放在孤身上,便如此欺负她,便连孩子都不愿放过。你,又是凭什么!” 裴知宴一句句话,震得迟颂谙一瞬间分不清白天黑夜。 她似乎跌进了一个旋涡之中,耳边男子的声音振聋发聩,她努力想要辩驳。 “不!” 迟颂谙身子一抽一抽,面前无尽的惶恐,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她抬头看向裴知宴,有些无措。 “殿下这是要,休妻吗?” 裴知宴垂眸看她,他方才情绪波动得大,便是连喉咙口都有些发干。 他缓缓开口,声线恢复如常。 “放心,孤暂时不会。” 毕竟,他的父皇,尚且还在呢。 第192章 疯魔 裴知宴就这么看着她,看了许久。 他已经许久没有直视迟颂谙了。 在知晓,迟颂谙用那些阴毒至极的手段,只是想要让第一个孩子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时候。 裴知宴就发现,他已经看不清迟颂谙的脸了。 他微微阖了眼,将所有的杂念都尽数抛在脑后了。 “孤走了。” 他衣袖一挥,便只留下那墨蓝色的残影。 “你,好自为之。” 跪坐在地上的迟颂谙,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 她脸上的妆容早已经花了,若是有人进来瞧,定是会被吓住。 只是,迟颂谙如今却浑然不觉。 她颤巍巍地,将左手抬起,青葱的指尖微微弯曲,点在了漂浮着的尘埃之上。 她痴痴地笑着。 “好自为之?如今我都这般了,又如何,好自为之呢。” 迟颂谙抬起头来,她似乎还能看见裴知宴的身影。 只是,如今,她眼神之中都带了一丝的疯狂。 “本宫是迟氏女,生来尊贵,那些蝼蚁的生死又与我何干!穷便是穷,贱便是贱。” “殿下,你是个好殿下,好太子,未来的好皇帝。” “但是,专一便是你的错了。” 她扯了扯嘴角,唤人进来。 “竹喜。” 迟颂谙的声音如今听着像沉重的古井,深不见底。 竹喜方才就已经被内殿之中,太子妃与太子殿下的争执给吓住了。 如今迟颂谙唤她,竹喜跺了跺脚,还是闷着头走了进去。 她余光一瞥,就见向来气派而规矩十足的太子妃娘娘,她的主子,竟然不顾及丝毫形象的坐在了地上。 竹喜心里一突,急忙垂下头来,不叫迟颂谙发觉,她瞧见了她这般落魄的景象。 她声音都有些发颤:“娘娘,您又何苦和殿下斗呢。” 竹喜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朝她砸来。 额角处传来钝痛感。 她不自觉地抬起手来,一摸。 是血。 竹喜飞快地扫了一眼地上。 是那只迟颂谙最为喜爱的步摇,因着上边镶有东珠,便是她每回替太子妃簪上的时候,都是额外的小心翼翼。 生怕自己笨手笨脚就将主子喜爱的东西给弄坏了。 可如今,价值千金的东珠步摇,却如草芥一般,躺在了地上。 原本对它爱惜有加的迟颂谙,如今便是连分毫的视线都不想分给它了。 竹喜默默咽了一口唾沫,不敢再说那些个刺激迟颂谙的话了。 “娘娘,您方才交代奴婢做的事,奴婢都已经做好了。若是娘娘什么时候想用那人,她定会万事以娘娘您为主。” 她顿了顿,更是压低了声音说:“白惜是白芷的妹妹,有她在,林夫人这个罪名,算是坐实了。” “况且,还有那个红绯如今去寻求林夫人的庇护。到时候如何说,岂不是容咱们定了。” 迟颂谙听着竹喜的话,身体的温度才慢慢回温。 她抬着眸子,看向竹喜:“大皇子先前来的信,你可还记得?” 迟颂谙这一开口,竹喜便吓愣在了原地。 她一下跪在地上,拖着一双腿爬着到了迟颂谙的面前。 “娘娘!您三思啊!那大皇子只是想对付太子殿下,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就是想利用您,来搅整个东宫的浑水啊!” 迟颂谙冷笑一声:“那又如何?他裴知宴根本没有把本宫当成这东宫之中的太子妃,那东宫日后多乱,又与本宫有何关系?” 竹喜看向她,眼神之间满是不可思议。 她都有些听不懂迟颂谙的话了。 竹喜拉着迟颂谙的手,话语之中都满是恳求:“娘娘,您是太子妃,便是日后太子若是登上了那个位置,您便是皇后。这大启最尊贵的女人。” 她声音之中带着哭腔:“您可别走错了路啊!” 什么太子妃,什么皇后。 竹喜不懂,但迟颂谙如何不知晓。 今日她瞧见了裴知宴的脸色,就知晓,皇后这个位子,怕是与她无缘了。 迟颂谙只觉得四肢都是凉的,就连指尖都毫无知觉了。 “不,你错了。我迟颂谙,从来不会替自己选一条错误的路。” 她眉眼冰冷,垂眸看向竹喜,略过她哭得发红的眼眶。 “相信我,竹喜。迟家女的荣耀,不能断。” 竹喜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只觉得自家主子疯了。 “娘娘,您三思啊!” 她是迟颂谙的家生奴婢,此生的荣辱都系在了迟颂谙的身上。更何况,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她对待迟颂谙的情感早就超越了普通的主仆之谊。 若是说这世间少有的,真心期盼迟颂谙好的人,她竹喜也算一个。 如今,也不知道她家娘娘究竟得了什么癔症,竟然愿意听信那大皇子的谗言。 大皇子是个怎么样的,她家主子难道不知道吗!且不说之后过极可能过河拆桥。若是这件事被陛下和殿下发觉... 竹喜打了一个寒颤。 她都不敢想,究竟是会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 只是迟颂谙似是丝毫察觉不到竹喜的惊慌失措。她眸色之中闪动着竹喜看不懂的情绪。 什么过河拆桥,她都不在乎。 她如今只想看裴知宴那高高在上的面孔,被撕碎的场景。 他不是自诩为国为民吗,那她倒是要看看,若是有人能从他手中抢夺走权柄,越过他这个自小而立的太子殿下踏上那个位置。 向来万事不挂身的太子殿下,又会如何。 这个畅想,叫迟颂谙嘴角都扯开一抹诡异的微笑。 身前的竹喜瞧见了,更是心中都在发慌。 她咽下一口唾沫:“娘,娘娘,那您打算该如何做?” 迟颂谙指尖滑过竹喜的脸颊,双目对视之际。 迟颂谙莫名一笑:“自然是,毁了他所爱。” 她倒是想瞧瞧,若是林今絮出事,裴知宴,会不会像她如今一样疯。 迟颂谙面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她可真是,太期待了。 第193章 禅虚寺 与林今絮设想的一般,不知为何,许慈欢中毒而亡的事情闹得越来越大,便是连京城之中近日都在盛传。 似是要隐约盖过春闱被讨论的势头。 而一切的言论,都直指于林今絮。 便是茶馆之中都有人洋洋洒洒道:“诶,你可知晓近日东宫之中出的事儿?” “你说何事?那许昭训中毒而亡一事?” “对对对,便是她。可惜了好好豆蔻年华,竟然在入了东宫不过一年,便香消玉殒。” “嘘,我同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听闻这许氏,乃殿下宠妃林氏的表姐呢。” “什么!竟然有此等的关系?” “要不然呢,听闻这许氏幼年时候看不起林氏,所以这才…” “啧,最毒妇人心呐,那这林氏,如今…” “自然是万事无虞,毕竟,有殿下替她撑腰呢。” “好一个妖妃!若是日后…岂不得了!” … 这些话,除去不知道为何在民间盛传,便是陛下都有所耳闻。 甚至,有与裴知宴向来不对付的言官,直接在朝堂之上大肆而谈。 等到裴知宴下朝之后回了东宫时,脸色一片铁青。 他没有直接回宝华居,而是直接去了书房。 林今絮这两日被裴知宴指了人,带着赳赳一道去了禅虚寺。 京城之中的风言风语太盛,裴知宴不愿让她听见分毫。 方进了书房,裴知宴便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手背上青筋迸现,就连带着周围的气压都低了许多。 暗一被裴知宴召过来,察觉到里边的冷意,步子都稍稍顿了一下。 裴知宴冷着声开口。 “替孤去查查,这件事究竟是谁放出去的。” 暗一方才已经查好了,便颔首道:“回殿下,是大皇子。” “老大?”裴知宴眉头拧起,看向暗一:“怎么会是他?” 暗一摇了摇头:“只查出来,如今放消息最多的青楼茶馆,基本都是大皇子妃家,和侧妃家中的产业。” 裴知宴听着这话,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 没用的家伙,就算是想来对付他,也得用女人的产业。 裴知宴揉了揉眉心:“先处理一下京城之中的流言,春闱结束之后,孤不想再听见有人讨论此事了。” 暗一颔首:“是,殿下。” 暗一突然想到方才雀因给他的飞鸽传书,虽然知晓裴知宴应当是派了人护送着林今絮的,却还是开口道。 “雀因方才传信给属下,说林主子如今已安全到达,小皇孙也闹腾得很。” 裴知宴一听,就连周身的气压都稳定了许多,唇角挂了一抹笑意。 “有雀因在,孤放心。” 他想了想,又将目光落在暗一身上:“只是,雀因与你…” 裴知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暗一耳朵上慢慢攀附着红。 他一瞧,便也懂了。 裴知宴斟酌了一下开口:“若是日后,有旁人接替你们,到时,便放你们天南海北,任你们自由。” 暗一眼睛一亮,后却摇头:“属下要伴殿下一生,做殿下手中,最锋利的刀。” 裴知宴听着这话,不置可否。他轻笑了一下,略过这个话题。 “许氏旁边的侍女,可有问出什么东西来?” 暗一这时候却陷入沉默了。 裴知宴眉心一跳:“说。” 暗一颔首:“其中,红绯咬死了许氏的死与她无关,甚至有人想要要她的性命,栽赃在林夫人的头上。” “至于…另一个丫鬟却说,见着红绯与小厨房的一个侍女走得极近。” 他抬起头来看了裴知宴一眼,又道:“这侍女,属下查过。是林夫人旁,白芷姑娘的妹妹。” “白芷的妹妹?”裴知宴有些不可思议。 白芷是他派人送到林今絮身边的,虽说不是他直接指派,却是过了他最为信任的总管太监的手。 应当不会出问题的才是。 暗一思虑片刻,便道:“那侍女名唤白祁,是白芷姑娘家姨娘生的女儿。” 裴知宴并没有兴趣听再多的话,只道:“将那白祁一同唤来查问,只是,孤不想听见你们查出来有关林夫人的东西,可知晓?” 暗一在裴知宴身边了这么久,自然是知晓林今絮对裴知宴的重要。 听着这句话,暗一便是连脸色都没有变丝毫,只颔首:“属下知晓。” 等暗一走之后,整个书房之中又恢复了寂静。 裴知宴手里捏着书卷,目光却不自觉地飘远了。 他看向窗外。 不知道如今,絮儿他们如何了。 — 另一头,禅虚寺中。 山中稍冷,便是林今絮都比在城中的时候穿着厚了一些。里边身穿葱绿底缠枝妆花褙子,外边还披了一件深绿绣竹披风。 绿色衬人,一张小脸显得愈发的俏丽。 如今在这儿站着,丝毫察觉不出来,是已经生过孩子的妇人了。倒是像极了闺中小姐,清新俏丽得很。 白芷站在她身侧,轻声道:“这几日主子都得吃粗茶淡饭,食不得肉了。不过…” 白芷扫了一眼四周:“若是主子馋了,奴婢便下山寻人买点,自己做。” 林今絮瞧着她这心虚的模样一笑:“不必了,左不过几日的时光,便是没得荤吃,也无碍。” 白芷想了想平日之中,桌上摆着的几个菜,就没有缺了肉的。 只不过,林今絮既然说了,她也松了一口气。 如今是在佛门重地,虽是不好,但她是侍女,若主子当真熬不住想吃肉,她也得替主子去买。 还好林今絮是个不挑剔的主子。 白芷抬头,便瞧见天色渐暗。 明明只是午后,估摸着,这是要下雨了。 她转过头同林今絮说。 “主子,咱们回去吧,这天瞧着,一会儿定是要下雨了。” 林今絮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如今来这儿,还尚未去主殿拜了拜,你且回去拿伞吧,我在此处等你。” 白芷有些犹豫:“可是…” 林今絮笑道:“放宽心,如今是在寺庙之中,不会有事的。” 白芷想了想,还是应了林今絮的话回去拿伞。 只是,等她走后,林今絮便听见了几道窸窸窣窣的声音。 “诶,你知晓吗,最近京城里都快传疯了!听说那太子殿下宠妾灭妻不说,还纵容妾室害人呢!” “这我倒是没听说过,竟然有这种事?” 林今絮定睛一瞧,是两个身着华贵的夫人,正凑一块说着话。 她眉心微微一皱。 总感觉,她们说的,好像是自己? 林今絮转头就想避开她们,走到长廊尾处。 可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一阵声音。 “谁准你们在这议论太子殿下的?莫须有的传言,竟在佛门之中说,还有没有规矩了。” 林今絮侧过头来去瞧。 诶,这不是,三皇子妃吗? 第194章 住持 詹青禾一身白底靛蓝杭绸褙子,外披莲青斗篷,青丝挽作如意簪,端得一副贵气十足的长相。 她站得笔直,扫了一眼檐下二人:“今日本宫替你们瞒着,可若是下一回,定要将你们扭送到父皇跟前去,连带着你们夫婿母家都记上一笔。” 两位夫人脸色煞白,急忙俯身:“三皇子妃恕罪,妾身不是有意的。” 詹青禾没有再说话了,只挥了挥衣袖,叫她们退下。 等步子声渐渐远了,林今絮才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她面带笑意,同她俯身道:“三皇子妃安。” 詹青禾面上一闪而过错愕,随即也对着林今絮行了个礼:“林夫人。” 她似是想到了方才的事,瞬间有些无措了,便是林今絮方才瞧见的稳重如今都看不见分毫了。 “叫林夫人见笑了,若是方才知晓林夫人在,我便不越俎代庖了。” 林今絮一笑:“哪里的话,若是我当真出现,恐怕这名声是要做全了的。” 二人都知晓林今絮口中的“名声”究竟是何事。 相视一笑后又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詹青禾才再度开口:“先前在宫宴之上,还好你没事,否则我若是回去,都不好向我家爷交代了。” 林今絮眨了一下眼,后知后觉地想起,詹青禾的夫君便是上回与她和裴知宴一道去的雅庭居,其中便是带着了三皇子。 三皇子瞧着是个吊儿郎当的浪子模样,却没想到,正妻竟然是如此端庄且识礼之人。 难怪能将美人云集的三皇子府料理的井井有条,从未出现过事端。 林今絮听着詹青禾的话,又想到了宫宴时候的事,那时着实是惊险万分。 詹青禾当初便坐在她右前方,所以她今日才会一眼认出人来。 林今絮低头一笑:“既然都已经过去了,便不提了。” 她看了看詹青禾身后:“怎么没带丫鬟来?如今就快要下雨了,你可是要回厢房之中?” 詹青禾摇了摇头:“我唤侍女去回屋拿伞了,今日是第一日来,得去前边拜拜才是。” 林今絮微微一惊:“好巧!” 詹青禾有些不可思议:“林夫人也是如此打算?” 她见林今絮点头后,便笑道:“虽不知林夫人可愿意同我一道前去?” 林今絮想了想,便瞧见了白芷急匆匆赶来的身影,她转过身来,看向詹青禾,颔首笑道:“好。” 白芷赶了过来,她细细喘着气,抬起头来却见着自家主子身侧还站着三皇子妃。 她一愣,等林今絮同她说了方才的事之后,几人这才往禅虚寺的正殿中去。 禅虚寺坐落在京城之外的灵毓山上,四周都是高大的松柏,唯有一条小道自丛中蜿蜒而上。此处一般都是京城之中达官贵人,小憩之地,远离凡尘,倒是乐得逍遥。 林今絮先前尚在闺中之时,也跟随过自己的母亲来过几回。 正殿之中,高大的金身佛像矗立在殿中,一双佛眼淡淡垂下,似在俯瞰苍生。 悠悠的钟鸣声响起,林今絮的脚步一下便顿住了。 一旁白芷看她,小心翼翼开口:“主子这是怎么了?” 林今絮扫了一眼石阶之上,垂眸看向她,穿着袈裟的人影。 她摇了摇头对着白芷说道:“无事,一同进去吧。” 她方才已经看出来,那身着袈裟的僧人,便是禅虚寺之中,赫赫有名的老住持。 住持向来不见香客,可林今絮尤记得,当初尚且年幼,不过六七岁时候。却见过住持一面。 当初还未曾有这么多白胡须的住持,摸着她的脑袋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林今絮从过去的思绪之中回笼,抬起步子便往里走。 大殿之内,香火氤氲,弥漫在整个殿中,抬起头来看向佛像时,都是隔着一层薄薄的雾。 林今絮跪在蒲团之上,心中想的是尚在襁褓之中的赳赳,奋笔疾书的兄长,日渐年迈的父母。 以及...裴知宴。 她慢慢阖上双眸,静心祷告。 她庆幸自己有重活一世的运道,更庆幸这辈子没有连累家中,所有的一切都像好的方向发展。便是前世欺她辱她的许家,也日落西山。 林今絮长舒一口气。 这辈子惟愿,平安顺遂,一切无虞。 更愿,太子殿下能成为他所期盼的,真正的明君,造福社稷。 林今絮心中默念着,对着佛像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拜完之后,林今絮抬眸,便是不看,都知晓如今外边已经开始下淅淅沥沥的小雨了。 林今絮想了想,自己在寺庙里约莫要待上几天才会回去。而詹青禾若是现在要回去,下山之时路滑,免不得沾湿鞋袜,好不麻烦。 于是,她侧过身来问詹青禾,道:“你可愿同我们一道回去坐坐?如今下雨路滑,也不必直接赶回京城了。” 詹青禾却是一笑:“我这些日子与小嫂嫂你也一样,借住在厢房之中。” 她顿了顿,面上带了些思索的模样,半晌又道:“约莫五六天的光景。” 林今絮眼睛一亮:“那同我一样,这几日好歹有个作伴的,也不嫌闷烦了。” 二人正轻声交谈着,白芷在一旁撑起了伞。 只是,尚未等林今絮迈出脚步时候。 “施主且慢。” 身后便有一阵沉闷地声音响起,似是古寺之中常年不修的闷钟,细细听了,还带有几分哑。 “林施主,住持有请,劳烦您走一趟了。” 住持? 第195章 住持2 林今絮的步子一下便顿住了,她转过头来看。 住持? 就连詹青禾看向林今絮时候,眼中都带着亮光。 她扯了扯林今絮的衣袖:“小嫂嫂便快些去吧,这可是好造化。” 只是林今絮瞧着面前的小沙弥,她内心都在打鼓。 温声细语地开口:“请问,您可知住持,唤我是为了何事?” 小沙弥一愣,却是摇了摇头,只道:“机缘罢了,若是林施主不愿,住持也不会强求。” 林今絮往前一步:“我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她看向身后,拍了拍詹青禾的手背:“也不知道这一去得什么时候回来,你便先回去吧。左右都是在寺庙之中小住,总会有时间再见面的。” 詹青禾自然是知礼的,她颔首笑道:“那便日后再来叨扰姐姐,今日便不打搅了。” 林今絮目送她的背影进入雨中之后,才转过身来看向沙弥:“有劳师父带路了。” 住持待客的雅间在正殿之后,坐落在山脚之下。与其他厢房不同的是,此处是一处竹子造的屋。 清新雅致,叫林今絮面上都闪过一丝惊讶。 她撑着伞,落于小沙弥身后半步之远。 直到小沙弥停下脚步。他看向林今絮,神色淡如山水。 “师傅已经在里边,林施主,便自己进去便好。” 林今絮颔首:“有劳您了。” 推门进去,林今絮便闻到了淡淡的香气,不似寺庙之中香火的味道,也不似平日里她闻到的禅香。 林今絮目光落在正座之上的人。 她行礼道:“住持。” 住持没有抬眸,只轻轻一点自己面前,道:“坐吧。” 他抬头,便替两个茶盏斟满了茶。 林今絮轻握着茶盏,抬眸看向住持。 住持如今应该已年过七旬了,当是知天命之年。 白发白须,便是连眉眼之间都留下岁月的沉淀。 可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却不似平常老人的味道,倒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境意在。 林今絮轻抿了一口茶,垂下眼眸来。 她总觉得,如此打量一个得道高人,总归是不好的。 只是她不说话,住持也没开口。屋子里之中,除了倒茶水的声音与外边偶传进来的淅沥雨声,便再没第三种声音了。 林今絮虽不是一个坐不住的性子,可这种情况之下,她觉得自己需要开口了。 只是她尚且还未开口,便听住持道。 “可是在想,我为何要寻你来这儿?” 林今絮一愣,又急忙将自己的思绪给收了回来。 她倒是没有丝毫隐藏,点了点头。 只是林今絮不敢对上主持的眼睛。 他的眼睛如同一汪深深的古井,年岁久远,上边蔓延着藤枝,水清而无鱼,似是只要对视上一眼,便能察觉出来她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林今絮抿了抿唇,才再度开口:“先前幼年时候得有幸见过住持师父,只是不知道,今日…” 住持伸出手来,打断了她的话。 “一切不过是机缘罢了。” 他抬眸,对上林今絮的眼睛,缓缓开口:“如今夫人身上似有凤鸣缠身,前途无量。只是…需防小人挡道,危害…社稷。” 住持顿了顿,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小人挡道,危害社稷? 前面一句林今絮大概能猜到,只是第二句,似乎不是针对她的,而是…裴知宴。 林今絮眼皮子一跳,颇失了些慌乱,她急切开口:“可否请住持详说?” 住持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就如你的境遇一般,所有的劫难和造化,都需要自己磨砺而过。” 林今絮张了张嘴,终究是再也说不出口。 她顿了半晌,才颔首道:“那,可有方法能提前化解?” 住持再度摇头,这一回,便是一句话都不愿意说了。 林今絮无法,她沉默了片刻,终究是颔首道:“那便多谢住持提前告知了,他日若是破了这劫难,定将重回禅虚寺,进添香火。” 住持一笑:“身外之物罢了,不必在意。功德无良,自在人心。” 等林今絮被请出来的时候,外边的雨已经停了。 她软头细履踏在山路之上,便是鞋头之上都沾染了些泥泞。 只是林今絮脑袋晕乎乎的,如今也并没有将心绪放在外物之上。 等被沙弥重新送回正殿门口时候,她才恍若惊醒,颔首对着沙弥道:“多谢师父了。” 白芷似是已经等了许久,见她来了,揉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膝盖,便小跑上来。 “主子终于回来了,住持师父可是同主子说了什么事儿?” 林今絮想了想,摇头道:“倒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只知晓,似乎有人想要针对殿下。” 她抿了抿唇,将目光投向京城的方向。 如今不过出来一日,却同数月未见裴知宴了一般。 尤其是听了住持的话,叫她怪惦记着的。 林今絮低下头来掰着手指算,还好,只要在这儿住上三日便可回京了。 到手后先将赳赳送回东宫,再去考场之外,远远看着兄长平安出来,便好了。 只是白芷听见林今絮方才的话,面上都松了一口气:“主子莫要担心殿下,殿下这些年遭遇的事儿可不少呢,样样化解,逢凶化吉了。” 她眼珠子轱辘转了一圈,瞧见身侧无人,才小心翼翼道。 “谁让殿下是储君,大启的储君,可是得天人庇佑的才是。” 她这话虽说得玄乎极,却还是叫林今絮心中松快了许多。 她想到了过去一年里,裴知宴所做之事。林今絮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下。 “也对,该相信殿下的。” 只是,林今絮侧过头去看了看殿内,想到自己幼时被母亲带过来时候的场景。 林今絮转过头来看向白芷,道:“我听闻禅虚寺之中能请符,咱们去瞧瞧,今日可有师父在。” 白芷颔首:“好,那主子替殿下和小殿下请,奴婢也替家中的双亲请一个。” 于是,几个时辰之后。 东宫之内,裴知宴独坐书房之中,手里捏着似是还沾染着林今絮气息的平安符,眼神之中一片柔软。 他慢慢将自己身体放空,靠在了靠椅之上。 “此去不过一日之际,便如隔三秋。絮儿,等孤将东宫的事都处理干净,便能将你接回来了。” 第196章 春闱结束 禅虚寺寂静而偏僻,林今絮在这儿住上了几天,只觉得骨头架子都松散了许多。 裴知宴倒是每日都有差人来问她,住的如何。 林今絮倒是心情极好,毕竟隔壁的厢房便是三皇子妃,詹青禾。 林今絮先前的闺中密友并不算多,她与詹青禾的年纪也相仿。这几日来往之际,都发觉对方是个恬静不爱生事的性子。于是便愈发凑在一块了。 等要回东宫了,林今絮都有些颇为不舍。 她站在马车前,拉着詹青禾的手蹙着眉头道:“若是日后得空了,可得多来东宫寻我才是,如今每日带着孩子,倒也闷得慌。” 詹青禾颔首笑道:“那自然是好的,只是姐姐到时候莫要嫌妹妹烦才是。” 二人正还想多聊几句,常跟在詹青禾身边的侍女却急匆匆跑了过来。 她小声在詹青禾耳边附耳说着什么。 詹青禾一听,面色瞬间变了。 她转过头来看向林今絮,略带歉意说道:“姐姐,今日青禾不能多陪了,来日再来谢罪。” 林今絮也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见她面色不虞,急忙叫她回去先处理自己的事。 等林今絮也上马车之后,白芷才在林今絮耳边悄悄开口。 “奴婢方才听闻,是三皇子府上出事了呢。” 林今絮好奇看向白芷,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白芷掀开帘子看向外边,见詹青禾的马车已经渐渐远了,她才开口道:“奴婢是听说,三皇子侧妃如今在府邸闹着要死要活呢。” 三皇子侧妃?林今絮感觉似乎从哪里听过。 林今絮抿了抿唇:“难怪青禾要这般赶回去,你可知晓那侧妃究竟是出了何事?” 否则堂堂一个皇子侧妃,没理由在府中平白闹才是。 白芷欲言又止:“这,主子不若一会儿回东宫,问问殿下吧。” 林今絮眉眼一跳,怎么这件事还会和裴知宴扯上关系。 不过... 林今絮突然想到了那日在雅庭居时,那日见着与许慈晖对坐的,似乎就是三皇子府上,一位侧妃的父亲。 林今絮一下握住了白芷的手腕,问:“可是春闱考场之中,出什么事了?” 白芷沉默了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如今殿下怕是在忙那件事,听说,整个朝堂之中大半的官员都受牵连了呢。” 林今絮瞳孔一缩。 她问:“那考场之中,其他考生如何了?” 她知晓自己兄长光风亮节,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是,就怕受了其他人的牵扯。 林今絮眸色闪动了一下,许慈晖如今也在里边,他这个人,惯是会用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她先前虽然已经将那人龌龊的行径告诉了母亲。 但... 林今絮心中仿佛压着一块巨石似的,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她掀开车帘,吩咐前边车夫:“直接去考场门口。” 白芷拉住她:“主子,如今考场门口恐怕都被官兵包围了,要不先回东宫等他们的消息,可好?” 林今絮摇了摇头,如今她若是不亲眼看见兄长平安无恙的话,叫她如何能放得下心来。 她态度坚决,便是白芷也没办法劝阻了。 还好除去这一座马车,后边还跟着一座。是裴知宴特意派来看顾林今絮的。 何况,殿下如今也应当在考场之中。 白芷想着,也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她侧过头来安慰着林今絮:“主子莫要担心,一定不会出事的。”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手心之中,都浸满了汗。 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平日之中去往考场的那条路并不拥堵,只是今日里,马车都要塞不下整个路了。 林今絮心急如焚,只是如今也没有办法。只能死死扣着自己的手。 好在不多时,便有人敲了敲车窗。 白芷掀开帘,话语之中都带了惊讶。 “雀因?怎么是你?” 雀因直接看向白芷身后的林今絮,笑道:“主子不必担心了,方才人正多着,我便下了马车赶到考场。正巧撞上了暗一。他同我说,林公子已经安然无恙回去了呢。” “果真?” 雀因点点头:“自然,主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林今絮一听,松了一口气,就连身子都没有方才这般僵硬了。 她侧过身来,招了招手笑道:“你且上来同我们一道回去吧。” 雀因却反常地摇了摇头。 林今絮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为何?” 雀因腼腆一笑:“暗一还在找我呢,我还是先过去吧,否则他肯定傻乎乎的在那里等。” 林今絮看向她,眼里隐隐藏着笑意。 她摆了摆手,如今心中放下一桩事了,便是开口时嗓音都温润了些。 “那你快些去吧,莫叫人家等得急了。” 林今絮是知晓暗一的,在她看来,雀因与暗一能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就连雀因这一身的武功,似乎也是暗一一手教导出来的。 雀因倒是没有听出来林今絮的话外之音。 乐呵呵地便往前头走了。 从考场出来的考生慢慢多了起来,便是林今絮,都有瞧见直接晕倒在地上的。 白芷瞧着,也叹了一口气。 “春闱毕竟时日颇长,每回都有受不住的,倒在考场里被抬出来的有,刚出来便倒下的,更多。” 林今絮抿了抿唇。 白芷怕她又想起林贡溪,急忙将话题给扯开。 “还好雀因瞧见了林公子如今已经平安到了林府,想来定是无事的,如今,便等着放榜就行了。” 林今絮想了想,也颇为赞同点头。 她看向窗外,人愈发多了。 便开口道:“那咱们便回东宫吧。” 白芷颔首。 只是,在她刚放下帘子那一刹那。 林今絮的心便紧了一下。 她一下握住了白芷的手,眼睛之中满是不可置信。 白芷有些慌乱:“主子你怎么了?” 林今絮想起方才那一眼,熟悉而陌生的一双眼睛。 她牙齿都在发颤:“许慈晖?他怎么安然无恙出来了?” 第197章 许慈晖? 许慈晖? 白芷先前听见过这个名字,但是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不是她一个小丫鬟知晓的。 只是,白芷抬起头来,看着林今絮不可置信的面色,还是顿了顿,稍作试探地开口:“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她突然想到了先前东宫之中去世的小主,似乎就是,那“许慈晖”的妹妹,许昭训。 白芷斟酌着话语:“若是主子担心什么,不若先回了东宫,奴婢着人请殿下回来,可好?” 林今絮的震惊也只在那一刹那,等白芷说完所有话的时候,她也渐渐恢复如常了。 她抿了抿唇,终究是点头道:“回东宫吧,将,殿下请来宝华居,就说我有事想要同他说。” 明明这条路回东宫的路程算不上太长,但是林今絮却总是心神不宁。 当初她撞见许慈晖一事是真的,听外边的流言,说春闱副考官被指人一事,也是真的。 但,但许慈晖怎么就这么幸运逃离出来了? 林今絮不敢细想。 等回到东宫时候,林今絮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手心。 已经被汗浸湿了。 林今絮便是神色都有些恍惚。 她被白芷扯着衣袖,声音在耳边响起:“主子主子!殿下在等您呢!” 林今絮下意识地抬头,便见到了明明只是几日没见,却挂在心头上惦记的面孔。 林今絮的心不禁松了。 裴知宴一身墨青色的常服,站在太子府前,背对着光影。 林今絮甚至有些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但,他伸出手来,对向她。 “回来了。” 裴知宴声音清朗,似是连话中都带了些笑意。 林今絮三两步便跳下马车,握住了他伸出来的手。 她笑着朝裴知宴点点头:“嗯,回来了。” 裴知宴眉头微微一拧,低下头来:“怎么手心都湿了?” 林今絮这才想起方才的事。 她拉了拉裴知宴的衣袖,眉眼都要拧在一块了:“殿下,我方才,好似瞧见了许慈晖。” 裴知宴的步子硬生生顿下了,可下一刻,又继续牵着她往宝华居走。 只是,林今絮侧过头去看他面上神色时候,却总觉得,这件事,裴知宴应当是知道的。 果不其然,裴知宴稍顿了一下,便颔首。 “是,他如今不在那些人之列。至于春闱之中作弊考生,已尽数送往大牢之中了。” “这件事涉略较广,如今父皇叫孤和三弟一同将这件事查明,必定会在出榜之前,将那些人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的。” 林今絮眼睛瞪圆了:“竟真是如此?!” 可是… 林今絮坚信自己那日一定是不会看错的。 “可是,那日我明明…” 裴知宴伸出手来,揉了揉林今絮的脑袋,他似乎是有话瞒着林今絮。 “好了,先不想这件事了。” 他推开门,又在进门之后瞬间关上了门。 林今絮这才反应过来,在他们交谈之际,竟已经到了宝华居了。 她抬起头来,就看见方才还端方知礼的裴知宴,却已经将脑袋压在她脖颈处了。 林今絮感觉自己的脖颈被刺得有些痒了。 她不自觉地拱了拱身子。 裴知宴用手强硬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声音闷闷的:“别动,让孤靠一靠。” 林今絮听着他的话,瞬间便没了动静。 一时之间,宝华居内,便是连院子里的流水声,林今絮都能听的真真切切。 她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脱离了掌控,一双手也被裴知宴死死禁锢住,便是连挣扎一下,又被摁回来了。 林今絮低下头来,看着锁骨处一圈圈的红印子。 她眼尾都带了些红,忍不住哼了出来。 “殿下,殿下…” 裴知宴抬头,可眼底却分明带了些yu望。 他喘了粗粗的一口气,目光锁住了她的脸:“怎么了?” 林今絮尽力回避他的目光,小声嗫嚅着:“我,我尚未洗漱呢。” 裴知宴扯了扯嘴角:“孤还当什么事呢。” 他将林今絮双手放开。 一下得到了自由,林今絮松了一口气。 只是,还没有等这口气松完。 她便感觉到头晕目眩,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哪。 等回过神来,林今絮这才发觉,自己是被裴知宴搂在了怀里。 便是林今絮如今都有些哭笑不得。 她才去禅虚寺不过几日,怎么,怎么如今裴知宴的状态,就像是当初等她坐完月子之后,那忍耐不住的模样呢。 林今絮想着,便是不自觉地噗呲笑出声来了。 见怀中的女人似乎在想着其他事,裴知宴颇为不满地拧了眉头。 “怎么,孤在这儿,你还在想其他男人?” 裴知宴说的是许慈晖,她以为林今絮还沉浸在方才的事情之中,便是与他亲近之时都在想着正事。 只是林今絮摇了摇头。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婴孩的啼哭声。 在裴知宴怀中的林今絮顿时身子一僵,羞耻感叫她脸颊都似烧红了的晚霞。 林今絮憋着半晌才开口:“我,我方才,差点把孩子给忘了。” 裴知宴低下头来看着女人那无辜的一双眼睛。 便是打心底的无奈。 他伸出手来,弹了一下林今絮的脑袋。 “方才的账,等之后再算。” 裴知宴又叹了口气,看向窗外:“赳赳黏你倒是好,你可得把他哄好了才是。” 这话说的原本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林今絮听着裴知宴的这个语气,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是她确实思来想去,都想不出来。 林今絮晃动了一下脑袋。 算了算了,那便不多想了。 她急忙从裴知宴的怀中跳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衣裳后。 才轻轻咳嗽了一声。 “松萝,将景岳带进来吧。” 第198章 白祁 林今絮怀中抱着赳赳,低下头来看着他。 小孩子长得快,不过数日的时间,在裴知宴眼中,赳赳便大变了模样。 他仔细端详着,指了指他的眼睛。 “先前还觉得赳赳的眼睛像你,如今却觉得,倒是像极了孤。” 林今絮有些疑惑看向他,又低下头来看了一眼赳赳。 “我倒是每日里瞧着,只觉得他同殿下你相似。” 林今絮嘟囔了一句:“分明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怎么没有半分像我呢。” 裴知宴又将目光落在了林今絮的脸上。 林今絮长相偏柔软,他一瞧,便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护着的。若是这一副面孔长在他儿子身上,倒是不那么恰当。 于是,裴知宴弯下身来,附在她耳边说道:“到时候再生一个女儿,像你,不就好了。” 林今絮脸上的晚霞在眨眼之间便蔓上来了,她手中抱着孩子,不能上前捂住他的嘴。只能嘟囔了一句:“说什么浑话!孩子还在这儿呢。” 裴知宴瞧了一眼在林今絮怀中安安静静着吐着泡泡的赳赳。 眉眼之中都是笑意。 这是他二十六年来第一个得的儿子,珍贵万分。 何况,他的母妃是她… 裴知宴将目光凝在林今絮的面容之上,眼底都浸满着柔软。 他揉了一下林今絮的头,轻声开口,似是怕吓着林今絮怀中抱着的孩子。 “晚一些孤再来陪你,可好?” 林今絮疑惑抬头,这时候却瞧见了裴知宴没有掩盖住的疲倦。 林今絮的话一下卡在了喉咙里,她半晌才听自己开口。 “好,殿下,无论什么事,总该顾及自己的身子才是。 裴知宴温声道:“好。” 可等他走出宝华居的时候,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瞧不见丝毫在宝华居之中的温情。 “暗一。” 裴知宴唤道。 暗一躬身道:“殿下。” 裴知宴冷着声吩咐:“给孤查查,许慈晖到底为何能平安出来。” 明明按照裴知宴的谋划,许慈晖便是并非在考场之上舞弊,也同样会被搜查的大人们一道带回大牢之中去。 可如今… 裴知宴拧了拧眉,他最为厌恶有事出乎他的判断。 更何况,许慈欢莫名惨死东宫之中,如今他虽将那些构陷林今絮的证据握在手心里,却抱不起会叫其他人再无端造出其他证据来。 若只是东宫之中的事,裴知宴自然能安安稳稳给压着。 可若是… 许慈晖真到了面圣的时候。 裴知宴的眸色逐渐冷淡了下来。 他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能有任何伤害林今絮的机会。 裴知宴阔步向外走,宝华居外的树梢之上,正静悄悄地抽着芽。 — 而宝华居之内,林今絮将赳赳哄好之后,将他放回自己的摇篮之内,细细端详着他小巧的五官。 林今絮目光温柔,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小家伙,可和你父王长得真像呢。” 等瞧着久了,林今絮感觉肩膀都有些酸疼。 她伸出手来捏了捏酸痛的肩。 下一刻,白芷便站在林今絮的身后,替她捏起肩来。 白芷手上的力度正正好,也恰好摁在她酸疼的穴位上,叫林今絮舒爽地都眯起了眼。 光线透过窗,洒在林今絮的脸上,平白给她增添上来几分的柔光。 林今絮叹喟了一声。 “还好有你在。” 白芷只腼腆一笑,却半晌没有开口。 林今絮却感觉到有些不对,她转过身来,看向白芷。 见她一双眼对着自己,林今絮将白芷的一双手从自己肩膀上拉下。 握在手心里,问:“可是有什么事?” 白芷下意识反驳道:“没,奴婢…” “那怎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若是家中有事,同我这儿告假便好,不必这般拘着。” 白芷摇了摇头,却想到什么似的,硬生生地一顿。 林今絮瞧见,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温声细语:“可是有什么事儿?若是不愿意同我说,也无妨,宝华居还有松萝她们在呢,左不会亏了我和赳赳去。” 白芷咬了咬唇,有些不安道:“奴婢有一妹妹,虽不是与奴婢同一个母亲所生,可平日之中关系甚好。只是她性子跳脱的很,可是今日刚回东宫之时,奴婢的父亲便寻人同奴婢说,不见她踪影了。” 林今絮眉心一跳:“怎会这样?可有着人去寻?” 白芷摇了摇头,可想到什么似的,又点了下头。 “有是有,可是她毕竟是姑娘家,若是大张旗鼓去寻,恐怕…” 林今絮一听,便知晓白芷的顾虑。毕竟这世道,对女子惯是不公的。 她抿了抿唇,先拍了拍白芷的手背:“莫要担心,若是你妹妹就在东宫之中,无论如何,都是找得出来的。” 可若是…不在这东宫之中。 林今絮心里打了个寒颤。 她不敢细想。 林今絮思忖了片刻,唤了松萝。 松萝小跑着走了进来,可在看见赳赳迷迷糊糊的睡样时,瞬间放轻了自己的步子,倒是显得蹑手蹑脚。 “主子,唤奴婢来何事?” 林今絮看向外边:“雀因可回来了?” 松萝虽不知道林今絮问这个做什么,却还是一脸乖巧地点了点头。 “就在殿下刚走不久呢,便回了。主子可是召她有何事?” 林今絮点了点头,不过她正在这儿宽慰着白芷,便直接道:“不用让她进来了,叫她找个法子看看能不能寻到一人,那人是…” 林今絮一顿,将目光重新放在白芷的身上,问:“白芷,你妹妹名唤什么?” 白芷已经猜到了林今絮的用意,便急忙开口道:“奴婢妹妹名唤白祁,瓜子脸细长眼,与奴婢的长得有六分相似,只是下巴有一小点痣。” 林今絮看向松萝:“可记得了?便同雀因这般说。” 松萝颔首,刚要退下的时候,林今絮一顿。 “她方才回来就叫她出去办事,将小厨房端上来正热着的糕点给她送过去,再配上一碗牛乳。叫雀因肚子不饿了再去。” 松萝听着林今絮的安排,皱了皱小鼻子:“主子就疼她。” 林今絮摆了摆手,不想听她再胡乱说。 雀因不愧为裴知宴放在林今絮身边的暗卫,至少在探察一事上办得极为漂亮。 不过三两个时辰,她便气喘吁吁回到了宝华居内。 雀因为了图方便,将头发拧做麻花辫尽数挽在身后,便是连背后的衣裳都稍微有些湿润。 白芷知道她这般辛苦是为了自己,急忙给她递上茶水去。 雀因灌了好几口,才缓过劲来。 开口道:“人,倒是不知晓去何处了,只是我倒是听说了一事,便是许昭训屋子里的丫鬟,和白祁似乎走得极近。” 第199章 赵大人 听着雀因打探来的这个消息,屋子里几人的目光,一道投向了白芷的身上。 还是林今絮开口道:“好了好了,看白芷做什么。雀因这来来回回跑也是辛苦了,今日夜里,就给你放一回假可好?松萝,你去瞧着奶嬷嬷,说今日午后我已经给赳赳吃过奶了,让她过段时间再喂。” 交代完两个丫鬟之后,屋子里又只剩下林今絮与白芷了。 见白芷脸色不甚好看,便是看向自己的时候,都带了显而易见的惶恐。 林今絮叹了一口气,却没由来的笑道:“这般紧张做什么?白芷是白芷,白祁是白祁,我分得清好坏。” 她顿了一下:“况且,不过是近日以来着实是叫人多想了。别把方才雀因她们的想法放在心里。” 白芷颔首,像是以往一样,笑道:“我知晓的主子。” 只是便是林今絮都能察觉得到,白芷这笑容之中究竟带了多少的勉强。 林今絮抿了抿唇,又猜测道:“况且,有可能,是殿下的人只是想询她问问清楚呢。” 林今絮叹了一口气:“如今,你轻举妄动。” 白芷也并非不知恩的,林今絮已经帮她许多了。雀因就算与她有私交,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奴婢,如何能请得动她。 林今絮愿意替她开口,已经是再疼她不过了。 白芷点了点头,眸色却稍稍暗了。 “奴婢知晓的。” 林今絮瞧着她这蔫哒哒的模样,心中也闪过一丝心疼。 白芷如何待她,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她出了事,自己又不敢因为白芷的事,去打搅如今忙得嘴角都要起泡了的裴知宴。 林今絮抿了抿唇,看向她:“今日,你且先回去。我要你回家瞧瞧,你妹妹屋子里的东西是否有少,以及她失踪那日是如何打扮的,从哪条巷子出门,是否有出过府…” 她顿了顿,站起身来将妆匣底下的一个东西交给了她:“这个你拿着。” 白芷不明所以,低下头来一瞧,却是惊住了。 一千两的银票! “主子!这不可!” 林今絮却是强硬极了:“拿着。你知晓这些消息,总归是需要打点些人的,借着我的名号去,也能让他们规规矩矩地告诉你。” 林今絮叹了一口气:“若是往日里,我还能同殿下说,可如今…” 她话一顿:“我只能帮到这里了,之后该如何,我便也无能为力了。” 白芷吸了吸鼻子:“奴婢多谢主子大恩。” 林今絮勉强一笑:“去吧,知晓你待着定不安稳。” 白芷自是听她的话,擦了擦眼角的泪,便站起身来往外边赶。 林今絮面上也带了些倦色。 虽说她思索着,白祁应当不会有事,只是,白芷是她的姐姐,血脉相连。 若是兄长不见踪影了,她也会乱了分寸。 想到兄长。 林今絮又想到了方才那一眼瞧见的许慈晖。 她想到方才裴知宴在她面前,那有些刻意的转话题。 林今絮揉了揉眉心。 算了,兄长安安稳稳考完了便好,一切,等日后出榜之后,便自有定夺。 — 而大牢之中。 烛光昏暗,间隔出来的牢房之中,隐约传来阵阵的臭味。 如今承乾帝御下极佳,京城之中更是森严,平日里小偷小摸的,算是极少。 除去关押了一些先前犯过事的官员,其他的牢房之中,便都塞满了此次春闱之中被抓到舞弊的考生了。 考生们原本就经过了几日的春闱,如今被抓来大牢之中,更是个个嘴唇发紫,一脸面若死灰。 他们选错的这一条道,影响了他们一辈子。可这道,是他们自己选的,便是怪不了别人。 裴知宴一身玄色蟒袍,站在其间。 周围都围着平日里陛下都能叫得出名字的官员。 为首的是赵太保,此次他为主考官。出了这种大事,他首当其冲便被承乾帝斥责过了。 只是,毕竟赵太保为官数十载,皆恪守本分,陛下也知道,此次的事与他无关,最多能查出来一个“失职”的罪名。 只是,如今的裴知宴尚且还需要有人协助他,查处这“幕后黑手”,自然是不会放过这般好用的人。 赵太保如今已年过五旬,他是先前承乾帝尚是皇子时候的伴读。 皇子伴读一共四人,除去如今因为各种缘由退出官场的两位,尚且在这朝堂浮沉的,便只有他,与安南侯了。 赵太保位列从一品,自然是比徒有虚名的安南侯,要强上太多了。 对着自己父皇的心腹,裴知宴心绪也沉稳了一些。 “大人与众位大人出题之时,可有旁人在场的?” 赵太保这些问题都已经同承乾帝说过了,如今对着裴知宴,也只是复述一遍罢了。 “殿下,向来科举考试的试卷,皆是考官拟完再送至陛下处,由陛下决断是否采纳,微臣等才知晓题目究竟为何。” 此次将有人“舞弊”,这是早就知晓的。于是,相较于最开始的题目版本,最终的题目有几处微妙的不同。 按常理来说,应当是先前知晓题目之人,都会跳入裴知宴他们埋下的坑。 只是… 裴知宴想到,自己看过的许慈晖的答卷。 便是干净得连他都瞧不出有任何不妥之处。 裴知宴左手虚虚握了,他却抬起头来,看向赵太保。 却是同其他人说的话:“都退下吧。” 众位大人不明所以,可是毕竟是裴知宴吩咐下去的,他们也只能低着头鱼贯而出。 等到牢房之中只能听见隐约的水滴声。 裴知宴才松了松手上动作。 他抬眸,目光锁着两鬓斑白的赵大人。 轻声开口。 “赵大人,孤记得,您的幼女,似是那安南侯世子,早逝的原配吧。” 赵大人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裴知宴,却听他继续说道。 “此次,可是你助他逢凶化吉了?” 第200章 赵大人2 赵大人毕竟浸染官场这么多年,自然能称得上是老奸巨猾。 他面上的神色不过有那一刹那的僵硬,便一如往常般的笑道。 “殿下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微臣怎么,都听不懂了。” 裴知宴眸色渐冷。 赵大人却还没有等裴知宴再说些什么,便继续说道。 “若是殿下有什么疑惑,皆可以将微臣带到陛下跟前一一对峙。许家世子虽是微臣的女婿,可微臣哪里会做出有愧于江山社稷一事?” 他话语恳切,看向裴知宴的时候,眼底都闪烁着泪光。 一副兢兢业业的老臣模样。 若不是裴知宴早就心有猜忌,恐怕此刻也会被他这一副面孔给骗了过去。 “赵大人,你幼时便与安南侯一道做了父皇的伴读,这么多年来,以你对父皇的了解,若是知晓你胆敢在春闱一事上动手脚。” 裴知宴看向他,扯了扯嘴角。 “你可以尽情想象一下,父皇会如何处置你。” 赵大人掩盖在长袖之下的手猛然握紧,心脏也如同被一只手攥紧般,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伴君如伴虎,这么多年来,他自然是对承乾帝的性子了解得一清二楚。 如今四位伴读,除去他尚且在官场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外,其他的三人,要么已经回乡。 要么,便像安南侯一般,得了陛下的厌弃。 不过,赵大人一直觉得安南侯这是咎由自取。事情能做错,可尾巴没收好,被勤勉的太子殿下逮到了,那便是他自己愚蠢至极了。 好在… 赵大人想到了许慈晖。 聪颖机敏,为了自己的目的会不择手段。 许慈晖比他的父亲,甚至比自己,更适合在官场之上。 静儿… 赵大人想到了自己那早逝的,没有福分的女儿。 这么多年来,许慈晖的身边没有出现任何女人,便是连通房丫鬟都没有。 赵大人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许慈晖定是爱惨自己女儿了,才会拒绝所有女人的示好。 只是,自己女儿没有福气罢了。 原本在闺中的时候,身子骨就没有像旁人那般好,嫁进安南侯府之后,更是操持一家老小,一朝得了顽疾,便是女婿请了再多的名医来,都没有将她从阎王殿上拉回来。 想到自己这个最为疼爱的,却是最福薄的女儿。 赵大人心疼了一瞬,就是眼神之中都隐隐生了泪光。 只是,在他再度抬头,看向裴知宴的时候,他却将自己的情绪掩盖得彻彻底底。 一板一眼,与平日里老学究的名号,没有任何的差别。 “殿下,若是您有任何证据,就不会在这同老臣攀谈了。” 他如老松一般,即使是鬓间生了白发,可依旧松形鹤骨,隐约可见当年的风貌。 “如今陛下将这件事交给您,您应做的,不是与老臣在此处浪费时间,而是将这回究竟从何处泄露了题,如何泄露出去的…给查清楚,还外边考生一个公道。” 赵大人叹了一口气,像是真心实意为裴知宴好。 “只是总归是要在放榜之前,将这件事查清楚才是。”他抬眸:“这样,才不会辜负陛下,对殿下您的期许啊。” 赵大人的话听起来字字句句皆是恳切,只是,面前的裴知宴却知晓,他不过是想点自己。 让他不要纠结于一个许慈晖,要将其他人揪出来,才是关键所在。 裴知宴看着他的脸,明明和自己的父皇是同等的岁数,可脸上的沟壑,却是像老了十岁不止。 他也曾经听闻过,赵大人老来得女,对自己最小的女儿奉若掌上明珠,自小便娇纵得很。 只可惜,红颜薄命,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便香消玉殒了。到如今,似乎也有三年之久了。 裴知宴沉声开口:“太保且放心,该做的事,孤一样不会少做。”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又扫了一眼整个牢房之中。 “自然,该罚的人,孤也不会少罚一个的。” 赵大人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裴知宴却没有再给他留有空间了。 衣袖被不知道哪来的风吹得翻卷起来,裴知宴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牢房之中,只有烛光尚在摇曳,赵大人独自一人站在其中,目光渐渐放空了。 裴知宴说的不错,是他在春闱之中,偶然得知了裴知宴他们的计谋。 许慈晖这个孩子的水平,他知晓。 只是,看在静儿的份上。他这个作为岳父的,自然要相助于他。 于是,便才有了如今的事。 赵大人看着昏暗的牢房之中,铁链子似乎在他耳边作响。 赵大人打了一个激灵,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叫他躁动不宁。 他垂下头来,算着日子。 喃喃着。 “静儿,如今,也已三年了。等过了这事儿,父亲和慈晖一道,去你墓前看你,可好?” 空荡的牢房之中,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回荡。 赵大人叹了一口气,缓缓提着步子走着。 若是有人在此刻从他背后瞧了,便会惊诧。 方才裴知宴在时,他所有的傲骨,似乎是在一刹那之间被打断了。 身子佝偻着往前走,像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一般。 — 裴知宴站在牢房外,他背着手,脸上紧绷着。 如今距离放榜还有半个月的光景。 只不过,如今对于许慈晖这一事,所有的破绽点,都只在赵大人处了。 裴知宴不是没有从别的地方下手,可有些原本应该残存的痕迹,却是像被一只大手,磨得干干净净了。 便是连丝毫的漏洞,裴知宴如今都看不出来。 裴知宴感觉自己胸口之中似乎是有一团团火似得,无法宣泄出来。 忽然,裴知宴拧了拧眉头。 果不其然,听见一个声音。 “皇弟在这里做什么?怎么脸色这么差?若是有什么事儿,不若同皇兄我来说一说,没准,皇兄还有什么事儿能帮你呢。” 裴知宴目光往旁边移,果不其然,瞧见了大皇子。 他眸色淡淡的:“孤只希望,下回在父皇的面前,你能以皇兄名义自居才是。” 大皇子一噎,便是连脸上的神色都算不上好看。 “你也不过是如今能在这儿逞能罢了,等日后,有你求我的时候。” 大皇子扔下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目光扫了他一眼,像是一条贪婪至极的毒蛇。 他哼了声,扭头就走。 裴知宴盯着他的背影,扯了扯嘴角。 跳梁小丑。 第201章 手劲儿 宝华居之中,少了一个白芷,林今絮倒觉得比往常要寂静了几分。 闲来无事,便日日瞧着赳赳了。 赳赳虽是早产儿,可毕竟有最为出色的太医调养了着,饭量还大。 如今不过几个月过去,便与平常的婴孩无异了。 便是力气也大得惊人。 林今絮有孩子后便没再染甲了,就连以往长长的指甲,也叫人替她修剪了。 避免抱着赳赳的时候,划伤他细腻的肌肤。 毕竟孩子的肌肤太嫩,稍不留神便会划破。林今絮心疼得紧,自然是会防范于未然的。 如今,林今絮看着在榻上翻滚着,似乎是想要自己挣扎着坐起来的赳赳,眼神之中都是笑意。 赳赳瞪圆着一双大眼睛,嘴里咿咿呀呀着林今絮听不懂的话,一双小手小脚也正乱蹬着。 身子像个胖泥鳅一样摇晃来摇晃去,等他到了边上,似乎将要摔下来的时候。 林今絮又会将他往里面推一推。 赳赳似乎是不满自己娘亲阻拦他,哼唧了两声,就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娘亲身上了。 他一下爬到了林今絮的身侧,就要抓她手中握着的书卷。 林今絮自然是被吓了一跳,就怕他握着之后,往嘴巴里头塞,毕竟,他先前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便急忙拿过其他赳赳平日里爱玩的物件哄道:“乖赳赳,来玩其他的可好?” 赳赳哼唧了两声,又将目光放在了林今絮的手上。 林今絮肤白手嫩,摸起来像是温玉一般的触感。 赳赳抓住她的手,专心致志开始研究。 似乎是发现娘亲的手和自己的有些不一样。 张了张自己白白嫩嫩,却短大半截的手,又看了看娘亲的。 唧唧呀呀的,不知道在比划着什么。 林今絮头发松散,只用一根玉簪挽起,就连衣裳都是随意得很。 只是她目光紧锁着赳赳,半倚在榻上,身上似乎都散发着柔光。 像是一幅山水画一般。 裴知宴回来一瞧,便是看见了这样一幅风景。 他已经几日没有回东宫了,日日在大牢与国子监之间来来回回的奔波。 虽是已经将大多与这次事件有关的官员,都抓住了他们的把柄。 可是…有关许慈湖的事,到如今还是一无所获。 更何况,总有那个蠢笨如猪的皇兄,三番五次来挑衅他。 裴知宴虽然未曾将他放在眼里,可总是被苍蝇盯上的感觉,却是难受得很。 思绪回笼,裴知宴看向倚在榻上的林今絮,与握着林今絮指尖好奇把玩着的赳赳。 身上的戾气淡了许多,便是连眉眼之中都染上了柔和。 隐约发觉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林今絮下意识地抬头。 可这一眼,便是叫眉目都舒展开了。 林今絮一笑:“殿下回来了。” 她坐直了身子想下塌去迎他,只是抽了好几回,都没有将自己的手从赳赳手中抽离出来。 明明只是一个小孩儿,力气却大得厉害,林今絮也不敢太过于强硬,便弯下身来哄着。 “赳赳放开母妃可好?父王回来了,赳赳有没有想父王呀?” 赳赳不知道自己娘亲这是在说什么,只是明显知晓,她这是不让自己再玩她的手了。 刚找到乐趣的赳赳一下就不干了。 张着嘴“啊啊”地叫着,似乎是极为不满林今絮的话。 瞧着这一对活宝,便是裴知宴的眼里都染上了笑意。 “好了。”裴知宴走上前去,两手从赳赳的嘎吱窝处伸过,一下就将他给拎了起来。 赳赳突然腾空起飞,一下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地把手里紧紧攥住的母妃的手给松开来了。 下一刻,他双手就勾到了父王的脖颈上。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裴知宴的脸,“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裴知宴愣在原地,顿时感觉有些手足无措了。 便是对着再难的案,他都没有这般紧张过。 赳赳的眼泪鼻涕四撒,还往裴知宴的衣领上蹭。 站在一旁的林今絮看的真真切切,方才的紧张感一下就散去了,“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她不笑还好,这一笑。 便是相似的两双眼睛一同望向了她,似乎是在不解她为何要笑。 林今絮的笑容一下僵硬在了脸上。 对着两张相似的五官。 只是其中大的颇为冷凛,小的委委屈屈小鼻子上还挂着一个泡泡。 林今絮只能死死压着快要控制不住的笑,拿出自己的帕子来,先替赳赳擦了擦脸,再翻转了一个面,替裴知宴擦了擦他的衣领。 她伸过手来,将赳赳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轻声哄着。 还不忘抬起头来看向裴知宴:“殿下瞧着疲倦极了,我一会儿叫松萝让人打来水,殿下还是洗漱一下休息休息才是。” 她顿了顿,又看向他的衣领,忍着笑道:“这衣裳,也该换了。” 裴知宴自然是知晓她这是在笑些什么,只是,这是自己儿子造成的场景。便是他也无可奈何。 只能叹了口气道。 “好。”裴知宴看向赳赳时,眼神之中都带了些无奈。 “这般黏人,也不知道是像谁。” 林今絮听着他口中那似是埋怨的口吻,却丝毫不知道自己泄露出来了多么的纵容。 便是林今絮都压制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了。 等到裴知宴洗漱完之后,再回到殿内时。 却发觉,赳赳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走上前去,一身水汽。身上穿着的月白色寝衣,乌发尽数散在身后。 没有平日里的高高在上,林今絮瞧着,他的眉眼之间似乎都多了几分温柔。 林今絮好奇地凑上前去。 便听见裴知宴问:“怎么就睡着了?” 林今絮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睡得迷迷糊糊,还在咂吧嘴的赳赳。 目光里也带了些笑意。 “他这个年岁,便是日日都有一大半的时间在睡呢,也是方才殿下回来的时间好,才能瞧见他清醒的时候。” 林今絮走在他身后,不自觉地环住了他的腰。 手下所感,似是清瘦了几分。 林今絮心疼的声音响起。 “殿下这段时日,都瘦了。” 第202章 暧昧 裴知宴转过身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他比林今絮高了接近一个头,低下头来,都能瞧见她精致高挺的鼻,和娇若芙蓉花似的唇瓣。 他轻笑一声:“哪里有瘦,只是这几日事多了些罢了。” 裴知宴平日里总是一个人强撑着,从来没有在林今絮面前表露出丝毫的疲倦。 只是这一回,他闭了闭眼。 第一回,他感觉到了受挫。 裴知宴的声音与往常没有任何的不同,只是林今絮却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抬起头来,便瞧见,裴知宴便是连闭眼时候,眉心都下意识皱了起来。 身上散发出来的,也是隐约的颓靡。 林今絮愈发心疼眼前这个男人了,便是方才有想过同他说白芷的事,都给咽了下去。 “殿下。”她拉了拉裴知宴的手:“你且坐一会儿,我来替你按一按。” 裴知宴睁开眼,看向她时候,挑了挑眉。 只是,林今絮想要做的事,便是裴知宴拒绝也无果。 更何况,裴知宴向来是纵着她,便是她说什么,他都会听的。 于是,裴知宴坐在了椅子上,可浑身上下却总觉得有些别扭。 林今絮摁着他的肩,让他的后背贴在了椅子的靠背之上。 “殿下,放松。” 裴知宴只感觉自己全身僵硬得很,林今絮前身探过来,他能清晰地闻见,林今絮身上那隐约可闻的奶香味。 顿时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林今絮偶尔会自己喂一喂赳赳,这件事他是知晓,并且未曾阻止的。 只是如今这一个古怪的姿势,却叫他有了个好奇的想法。 如是,他也像赳赳一般… 裴知宴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口渴,喉咙滚动了一下,将那躁动强硬地压了下去。 林今絮柔柔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闭眼,放松。” 裴知宴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地,像是被她牵引着走。 她软若无骨的手,紧紧贴在他的脸上,移到了太阳穴上。 轻轻地开始揉了起来。 裴知宴紧闭着双眼,鼻腔之中都是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他的肩膀慢慢放松了。 林今絮的手法算不上多么熟练,只是毕竟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裴知宴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都被填满了。 这段时日的烦躁苦闷,都在她的手里,消失殆尽了。 见着面前男人的呼吸逐渐均匀,身子也是放松的样子。 林今絮在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她这几日闲来无事同龚年学了学,就是在心疼裴知宴这几日的奔波劳碌。 还好,裴知宴瞧着,似是享受极了的模样。 林今絮正出神着,丝毫没有发觉原本闭着眼的男人早已睁开了眼,像是饿了好几日的猛兽,看着跳跃在自己掌心的猎物一般。 满满的势在必得。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手腕被握住了,天旋地转之下,再度睁开眼时,她已经被裴知宴给牢牢禁锢在他的怀里了。 林今絮看着他俊朗的不似凡人的面容,一下就将方才即将说出的话给卡在喉咙里了。 她脸色涨红,推了推面前的人,却没有撼动他分毫。 “殿,殿下!”她唇瓣翕动了,许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赳赳还在呢。” 只是她似乎是怕惊扰到赳赳,怕他突然醒来。 就连声音都是轻轻柔柔的,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裴知宴伸出手来,将她脸颊边上的头发,绕在自己的手指上。 他眼神平日里看人时候清冷的很,可如今,却叫林今絮觉得浑身上下似乎是被炭火给包裹着了。 顿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裴知宴轻声哄道:“不怕,赳赳如今睡得死了,不会知道我们在干什么的。” 他顿了顿,俯身下去,又在林今絮的耳边开口。 “况且,便是醒来了又怎样,他如今还小,不会记得的。” 裴知宴这话说得暧昧至极,更是有温热的气息扑在林今絮的耳尖上。 让她忍不住浑身上下都颤栗着。 林今絮脸色红得像是染上了胭脂,便是眼尾处都是红彤彤的。 察觉到裴知宴那一双不甚规矩的手。 林今絮急得眼眶都要盈满泪珠了。 “殿下,不可!” 她还是顾及着如今赳赳在这儿,虽是如同裴知宴所说的一般,赳赳如今不过几个月,断然不会有记忆。 但,林今絮还是觉得在孩子面前这般,叫她,实在是… 于是林今絮狠了狠心,便想推开裴知宴。 裴知宴自然不会让她这般容易推开的,只是,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怀中的小女人,委屈的都要哭出来了。 活像是他如今强抢民女了。 裴知宴点了一下林今絮的额间,只能强忍着自己,将林今絮先抱起,放在一边。 再将睡得毫无知觉的赳赳一只手给抱了起来。 林今絮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裴知宴,见他将赳赳放入松萝的怀中,更是瞬间关上了门,将距离门口最近的烛光吹灭了。 林今絮被他那如狼的目光给紧紧锁住,似是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 她脸色涨红,就连莹莹如玉的足,都忍不住蜷曲了起来。 林今絮见他站在自己的面前,都把屋子里剩余的光都给遮住了。 她喃喃道:“殿,殿下,这些日子劳碌得很,不如,今日还是休息休息吧。” 林今絮不是不愿意和他,只是…总感觉,今日的裴知宴看向她的目光,与平日里不一样。 像是,在憋着坏一般。 林今絮的目光四处闪躲。 只是如今,在裴知宴的眼中,她便与那即将放入口中的羔羊无异。 更何况,因着林今絮方才的抗拒,他都已经将孩子给安置好了。 如今,便是再也没有事能阻拦他了。 裴知宴弯下身来,目光死死锁着她的眼睛,就连林今絮想要闪躲的时候,都被他硬生生的给掰回来了。 “休息。”他弯下身来,林今絮却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她瞳孔紧锁,只感觉面前一空。 瞬间,隐约奶香味便溢满了整个屋子里。 男人的声音许久之后才传出,又似带了满满的餍足。 “这便是孤最好的休憩。” 第203章 蜜罐子 直到最后,林今絮都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人抱过去洗漱,再闷在被子里的。 她只觉得,今日着实是! 荒唐至极! 林今絮那脸上不知道是被水雾烫红的,还是沉浸在方才裴知宴那不正经行径之中而透露出的浓厚的羞耻感。 她整张脸都是绯红的,便是连脖颈处,都带了粉色。 裴知宴瞧见她一副将怒未怒的神情。 他嘴角扬起来的笑意就从未停过,甚至见着林今絮那嗔怪的神情。 裴知宴还低头调侃了一句。 “孤竟不知,赳赳先前竟吃得如此好。” 林今絮此刻恨不得给自己凿出一个地洞来,立马钻进去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也比如今在这儿听裴知宴的混账话要好! 裴知宴瞧见她那悲愤的面色,又想起女人方才迷离之际那明显是愉悦的神情。 他低下头来,掩盖住了嘴角的笑。 罢了罢了,还是收敛一些不再逗她了,否则,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下回呢。 于是,裴知宴整理了脸上的神情,好歹让自己瞧起来不那么春风得意。 他上了床,就将林今絮揽入自己的怀中,开口安抚。 “好了,是孤的错,孤向你认错。”他捏了捏林今絮的粉腮,却叹喟了一声。 “只是,孤真的很欢喜。” 林今絮抬眸看他,似乎是不理解裴知宴这话的意思。 毕竟,她明明瞧见,裴知宴回来之时那罕见的颓废,不似作假。 “欢喜,絮儿如此在意孤。” 他这话说得缠缠绵绵,就连看向林今絮的眼神之中,都仿佛带了蜜一般。 林今絮却莫名的被他激得臊得慌。 相比听裴知宴在这儿说昏话,林今絮转了转身子,直视着他。 她身子不是太舒爽,尤其是腰,疼得很。 甚至不瞧也能清楚感觉到,有两圈牙印子。 她如今却顾不得这些了,只抬头看向裴知宴,轻声开口,像是说什么体己话一般:“殿下,这些日子瞧见你都瘦了,究竟在做什么,这般的累。” 裴知宴原本想说没什么,可见着她担忧的目光。 叹了一口气,才道:“你可还记得先前你提到过的,当日考完,你回京城的时候,在路上瞧见了许慈晖吗?” 提到这件事,林今絮就提起了精神,便是方才那隐约出来的睡意,如今都消散尽了。 林今絮点头如捣蒜,甚至还伸出手来,攀住了裴知宴的胳膊,听他继续说。 裴知宴想到此,眉目之中都染上了一丝愁绪,便是连开口时候,话语之中都隐约带着些不可思议。 “他的答卷,孤当时反反复复地查了几遍,都没有找到丝毫的纰漏。”他顿了一下:“所以,孤怀疑,是有人在背后相助于他。” “相助于他?”林今絮咀嚼着这几个字,抬起头来时候却满是不可思议:“有谁能在这事上相助于他?” 安南侯府日落西山,其他的世家大族,都是不屑于与许家来往。 尤其是安南侯前不久刚被陛下斥责过。 其他人不落井下石便好,雪中送炭的,这运道也能被许慈晖给碰上?着实是让林今絮都开了眼。 裴知宴叹了口气:“是当今的太保,赵大人。” 林今絮一开始还没有想起来这号人物,赵… 林今絮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个名字。 赵静。 她猛地一抬头,看向裴知宴:“是,许慈晖元妻的父亲?” 裴知宴颔首。 林今絮喃喃:“难怪。难怪…他是赵静姐姐的父亲。” 裴知宴看向她,不过对于她知晓许家的家事,倒是不意外。 林今絮正了正身子,同他说起赵静身份一事。 “其实赵静姐姐,幼年时候不姓赵,而是姓何,名唤何静。” 何? 裴知宴皱了皱眉,却是不解。 林今絮这才解释道。 “赵大人在官场之中将自己家中的事情倒是瞒得一清二楚。赵静姐姐,并非是赵家妻妾所生,是赵大人那位来家中借住的表妹,诞下的孩子。”她的声音极小,毕竟是在说其他人家中的隐私,总不好大肆宣扬。 “那表妹有和离的夫婿,我曾听说,赵大人与表妹年轻时候两情相悦,硬生生被家中拆散的。于是那表妹是腹中带着孩子,嫁进了何府。只是…后来也不知道为何和离。总之,赵静姐姐是六七岁时候,才回了赵府,对外都是说,是赵夫人先前生下的,在寺庙中静养的孩子。” 裴知宴隐约懂了:“更何况,她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所以,赵大人便将所有的愧疚,寄托在了她的夫婿,许慈晖的身上?” 林今絮点了点头:“约莫如此。” 裴知宴心中有了计量。他原本还在想,这赵大人子嗣颇丰,又如何为了区区一个逝去女儿的夫婿,这般的谋划。 更是不惜以自己几十年来步步维艰的仕途作为赌注,也要护许慈晖的周全。 裴知宴捏了捏眉心。 只是他也查过了赵大人与许家。 可却是,在赵静死后,两家再也没有了来往。 裴知宴只觉得自己似乎走到了一条死胡同里。 林今絮抬头,看着裴知宴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倦意。 她抿了抿唇:“殿下,莫要想这么多了,早些睡吧。我瞧着你眼下的乌青,可比先前要重多了。” 裴知宴叹了口气,只能说好。 等到次日一早,林今絮醒来,也习惯了身边无人。 逗完赳赳,用过早膳之后,林今絮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叫人将东西扯下去。 抬眸看向雀因。 “我要你帮我查一件事,这件事,还需替我瞒着殿下。” 雀因却是满脸疑惑。 林今絮缓缓开口:“明日午后的雅庭居,无论用什么方法,让赵太保来见我。” 雀因瞪圆了眼,刚想说些什么。 林今絮却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玉佩,塞入了雀因的手里。 “放心,有这个东西,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雀因颔首:“是,主子。” 第204章 约见 雀因的事办得利索,方过了午膳的时候,她便带着消息回来了。 只是一见到林今絮的时候,雀因看向她,眼里都闪烁着亮光,好奇地开口。 “主子,你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原本那老头儿对我还不屑一顾的,还喊人把我给压下去打板子呢!” 雀因将自己凳子往前挪了挪,一脸的雀跃。 “可等我拿出来主子给我的那东西之后,那老头儿脸色一下就变了,看我就跟见了他死去的亲爹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雀因似乎是想起来了那场景,搓了搓手臂,一脸的恶寒。 “不过,他倒是同意了主子你的要求。我也不算白跑一趟。” 林今絮笑着,将热腾腾的山枣糕往她面前推了推。 “今日也辛苦你了,我叫小厨房做了几个平日里你爱吃的,若是这几日你还想吃些什么,我都纵着你。尽管交代下去就好了。” 雀因眼前一亮:“这感情好!” 她向来什么都不缺,可嘴巴却刁钻得很,林今絮这个“赏赐”对于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 林今絮瞧见她这副样子,眉眼也弯了弯,将牛乳推了过去:“仔细些吃,别吃太快给噎着了。” 雀因点点头,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半分。 等次日时候,她先着人同李侧妃那儿通传了一下,说是她今日要回林府瞧瞧兄长如何了。 毕竟再过三四日,便是放榜的时候。她这个理由,倒是寻得极好。 如今正院称病不出,东宫之中,所有的事情都交由里李侧妃来管。 好在李侧妃不是一个多事的性子。更何况林今絮如今已经是夫人了,尚且比她低了一级罢了。 她只派人交代了林今絮,叫她着人照看好赳赳。并说了一些祝林贡溪中榜的吉祥话。 林今絮笑着接受了。 只是等她出了东宫以后,马车并没有向林府去。 而是往另一个方向走。 林今絮掀开了车帘。她今日将其他人都留在了东宫之中,唯独带了知晓此事的雀因。 雀因不是一个多嘴的性子,只是如今,看向她时候,还是带了几分好奇。 林今絮不想节外生枝,并未同她解释。 只是有雀因在,林今絮却放心。毕竟雀因可是裴知宴留给她的暗卫,定能护她周全。 等到了雅庭居,林今絮踏阶而下,抬眸时候,又见到了那一方精致的小院。 只是与那日不同的是,她身侧站着的是裴知宴。 而今日,除去雀因,便只有她自己。 庭院之中,枯枝之上抽了新芽,明明不过一个月的光景,却似换一个地儿。 赵太保负手站在庭院之中,只是看着他背影,便能瞧见几分急躁来。 步子来来回回的踱着,便是连半分的安定都没有。 林今絮先将雀因留在了外边,自己走上前去。 她没有掩盖自己的脚步声,踩到了石砖瓦上,赵太保耳朵一动,便转过身来。 看见是林今絮,他目光之中闪过了几丝复杂,良久才开口:“夫人,安。” 林今絮却是对他一笑:“赵家阿伯,好久不见。” 见到了自己幼女幼年时候在闺中少有的玩伴,赵太保看向林今絮的时候,都带了些恍惚。 静儿比林今絮大了五岁有余,却因为先前赵静回到赵家之后,少有人和她来往。赵太保便时常让人带她去安南侯府寻许慈欢去。 那时林今絮方同父母一道回京,自是常往安南侯府跑。 这一来二去,两个小姑娘便也相熟了起来。 只是如今,赵太保看着林今絮,面色却有些复杂。 且不说静儿已经去世了,更何况,林今絮如今是太子的女人,东宫的夫人。 甚至前段时日,许慈欢中毒去世的消息,就是连他都有所耳闻。 有人说,是林今絮得宠便容忍不下旁人,对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表姐下手。 赵太保虽不太信,可终究心中记挂着这一说法的。 他看向林今絮,可掩盖在袖口之下的手,却紧紧的握着属于亡女的玉佩。 “夫人今日邀本官来这,所谓为何?” 林今絮见他开门见山,便也开口道。 “许慈晖与副考官勾结,是我亲眼看见的。”她抬眸看向赵太保,“只是不知,为何赵伯伯您要保他,就因为,他是静儿姐姐的夫婿吗?” 赵太保虽心中有想过,林今絮是为这事而来。 毕竟这些日子太子是如何费尽心思想要找到许慈晖罪证,他是看在眼里的。 作为太子最为宠爱的林夫人,林今絮有这个想法,不足为奇。 只是… 赵太保看向林今絮时候,眼底都流露出轻蔑来。 “夫人,下官的女儿虽与你是旧识,可若是朝堂之上的事,恕老臣,无可奉告。” 他眉目淡淡的,像是丝毫没有将林今絮放在眼里。 “今日一事,若是殿下指示的也就罢了。”赵太保抬头看向林今絮:“若是夫人自己为了争宠,老臣,也会护着您颜面,不叫外人知晓。” 林今絮看着他似乎胸有成竹,语气之中的蔑视更是显而易见。 只是,林今絮却出奇的淡然。 她对他,只有怜悯,同情。 怕是赵太保到如今,都不知道,许慈晖喜好男风一事吧。 便是连赵静姐姐是为何无端的去世。 恐怕,他也没有深入查过。 林今絮半晌没有说话,可这在赵太保眼里看来,便是她心虚了。 赵太保低下头来理了理子的衣袖:“若是夫人没有其他事情要说,那老臣先行告退了。这些日子政事繁忙,夫人,日后也不必派人来寻老臣了。” 他抬头,与林今絮对视,字字珠玑。 “许慈晖,真才实学。你不该如此冤枉你的表兄。” 他说完之后,便也没也没有期待林今絮再回答什么。 抬起步子便往外走。 林今絮却终于开了口。 “赵大人,留步。” 赵太保步子一顿:“夫人,可还有事?” 林今絮转过身来,盯着他的背影。 “不知道太保您,可曾查过当初赵静姐姐的死因?” 这一句话如同惊雷一般,震得赵太保整个人身子猛猛一晃。 他转过身,目光锁紧林今絮,咬着牙,一字一句。 “你,说什么?” 第205章 告知 “你说什么?” 赵太保的目光之中带着不可置信,与迷茫,似乎是在疑惑。 不知为何林今絮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难不成… 难不成当初静儿的死,是另有玄机?! 赵太保步子带了几分急躁,走到林今絮面前,没有方才的云淡风轻了。 “难不成,你知道什么?” 林今絮手中并没有证据,可若是直接告诉赵太保,许慈晖喜欢的并不是女子,他怕只会觉得自己在说笑。 毕竟这事,可太过于荒谬。像是她无端陷害许慈晖一般。 相较于她直截了当告知于他,不如让他自己去查到,更来的深刻。 林今絮长睫微垂:“曾在安南侯府,听过许慈晖与安南侯夫人私下之中交谈。” 她顿了顿:“他们说,不过是找了些赤脚大夫来,便叫其他人信以为真,认为许家待赵静姐姐多么好,不过是做戏罢了,也护了他们许家的名声。” 赵太保面上满是不可思议,可林今絮一看他的神色,便知晓。他虽未曾全信,可也信了三分。 林今絮话只说一半,又低下头来勉强一笑:“只是,毕竟是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便是当面对峙,他们,怕是也不认。” 赵太保嘴唇动了动:“单单凭借你的一面之词,我如何能相信你?” 林今絮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走上前一步,盯着他的双眼:“那赵大人,你就自己去查。查清楚了,自然知晓,我,有没有骗你。” 林今絮瞧了一眼天色,今日同李侧妃说的是回林府。如今,也该是回东宫的时候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许慈晖平日之中最爱去的酒馆,是城南左边第三家,旁边是一家卖红豆糕点的。若是你想知道些什么,不若叫人去查一查。” “我相信,赵大人在京城之中这么多年的人脉,有些事情,只要你想,便都能查到。” “只是…”林今絮眸色晃动了:“看你,愿不愿意罢了。” 赵静去世了这么多年,若是赵太保有这个想法,许慈晖他们做的事,定不会瞒过他的眼睛。 只是,赵大人自认为这么多年都亏待了她。更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千挑万选,选中的女婿,竟然是加速自己女儿去世的凶手。 这不就证明,他也是,害了女儿的帮凶吗? 林今絮如今只是想让他直视自己的内心。 相比痛苦一时,知道女儿去世的真相,知道许慈晖是个多么人面兽心的畜生。 总比帮扶着那罪魁祸首要好! 赵太保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林今絮狠了狠心,就往外走。 她走过赵太保身边时,只听见他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 “是,真的吗?” 林今絮侧头去看他,半晌才反应过来,赵太保应该问的是,当初她私下偷听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这是她今日,第一次说谎,又并非说谎。 这件事,是她前世嫁进安南侯府时候才知晓的。 这辈子,原本她是不知道的。 但,真相终究是真相。 只需要赵太保有心去查,定能查出来东西。她不担心。 林今絮收回目光,不再去看他。 “赵大人,你该如何选择,之后,便看你自己了。你方才说,许慈晖是我表兄…” 她扯了扯嘴角,勾起嘲讽的笑:“若是你知晓他更多,不为人知的面目,应当会庆幸在这儿听过我说的这些话。只是…” 林今絮吐了一口气:“赵大人,劳烦做好准备,免得你会想把他,碎尸万段。” 她说完这些,抬起步子就往外走。 春风拂面,更是吹拂树枝上新抽的嫩芽。 雅庭居的院子里,赵太保的背影萧瑟,他整个人如同石墩子一般定在了那,便是有侍从上去想扶住他,都被他一下推开。 林今絮收了目光,将帘子放下。 轻声道:“走吧,回东宫。” 除去赵太保这儿,便是殿下这,她也得知会一声才是。 等回到了东宫,便有一个人站在外边迎接她。 林今絮隔着远远的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下来那人究竟是谁。 “白芷?”她回来了? 林今絮急忙下了马车,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 “怎么样,可是寻到妹妹了?” 白芷点点头:“前日,她自个回来的。” 只是白芷面上的笑意过于牵强,便是林今絮都能察觉到其中怕是还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不过如今尚且还在东宫外边,不太适合细细询问,便拉过了人手,将她带回了宝华居。 林今絮净过手后,擦着手上的水珠,抬眸看向白芷。 “此处只有你一人,可是有什么事儿为难的,尽管同我说。” 林今絮话语温温柔柔,将帕子放在一旁之后,还握住了人的手:“有我在呢,总归是比你自个想办法,要好得多。” 白芷听了这话,却反常地跪在了林今絮的身前。 她连头都不敢抬起,只低着头,可话语之中都带了哭腔。 “主子,奴婢该死。” 林今絮听着这句话,眼皮子一跳。 便听她继续说道:“我家那个蠢妹妹,不知怎么的,竟然就与许昭训中毒,扯上了关系。便是这几日,也是爹娘找了关系,才将她从牢中捞了出来。” 白芷对着她磕了一口头:“今日奴婢来寻主子,是来告辞的。” 林今絮将人拉了起来,话语间都着急了几分。 “你妹妹的事与你又有何干系?我不允!” 白芷抬起头来时候,面上已挂满了泪珠。 “奴婢的妹妹与那件事扯上了关系,若是有人刨根究底,定是能查到奴婢在宝华居内伺候着。到时…” 她不是没有听过外边的传言,说什么许慈欢中毒一事,与林今絮逃不了干系。 但她在林今絮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她是怎样的人,这种事情,断不会出现在林今絮的身上! 只是如今,她就要作为别人手中的剑,来伤害林今絮。 她万万不能忍。 于是,白芷话语恳切,甚至带了些哀求。 “主子,您便舍了奴婢吧!” 第206章 毒药 林今絮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可看着面前白芷悲切的面容。 林今絮觉得,自己一瞬间便是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强硬的,将自己的目光挪动开,不去看白芷。 “我知晓你近日家中事情繁忙,等家中事情忙过了,再回来吧。” 白芷急忙开口:“可是主子…”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林今絮打断了:“没有可是。” 林今絮感觉有一口气闷在胸口之中,便是如何疏解都压不下去。 她将目光移过,落在了白芷跪着的旁边,眼神开始描着那一方地毯上的纹路。 “就这样,我已经决定了。除了你已决定要重新回宝华居伺候,其余的话,不必再提。” 白芷张了张嘴,可内心的纠葛已是掀起了万千的波澜。 其实,若是林今絮同意她的想法,白芷只会庆幸。 庆幸自己不会拖累林今絮。 可如今,林今絮拒绝了她这个看起来最为稳妥,最能保护主子自己的方法。 叫白芷只觉得,内心都颇为不安。 可当她抬头,看向林今絮那依旧温柔的面容时候,白芷的心都安定了许多。 她将头死死磕在地上:“奴婢,多谢娘娘大恩。” 林今絮看不过她这般对待自己,急忙将人拉了起来。 她握住白芷的两只胳膊,让人与自己对视。 “好了,其余的话,便不必多说了,生分。” 白芷擦了擦脸上的泪,抬起头来点头:“好,奴婢不哭了。” 突然,她想什么了似的,从怀中拿出来了个东西。 “主子,这个给你。” 林今絮瞧着她手上捏的,被包裹的油纸,似乎是先前被藏起来过,如今已经揉皱的不成样子了。 林今絮心中有了几分的猜测,却还是抬起头来看向白芷,问道:“这是…?” 白芷开口解释道:“这是奴婢妹妹给奴婢的,说是,当初偶然间瞧见,与她相熟的那个婢子,偷偷在许昭训的药中加的东西。” 林今絮一惊:“什么?!” 白芷低下头来:“奴婢的妹妹说,因为害怕自己受到牵连,便悄悄地将那婢子扔走的东西给捡了回来。是昨日奴婢说要回来见主子时候,她才偷偷摸摸,将这个东西塞到奴婢怀里的。” 她顿了顿:“毕竟奴婢也不敢去找外边的大夫,尚且还不知晓,这个究竟是什么。” 白芷抬头:“只希望,这东西,不要连累主子才好。” 林今絮却将白芷手里的东西接过:“放心,这件事,我权当你没有给过我。不会叫人连累到你妹妹的。” 白芷脸上一红,她方才那稍显自私的小心思,竟然被林今絮发觉了。 好在林今絮是个好主子,并没有计较她那些微不足道的小心思。 她今日想说的话,想做的事皆已经做完。 自然是不会在东宫多留了,再拜别过林今絮之后,便往偏门离开了。 等白芷走了之后,林今絮一人坐在内殿之中,颇有些心神不宁。 她的目光落在桌案上,那一张包裹着严实的油纸上。 若是她猜的不错,这张油纸里面包裹着的东西,就能知晓,许慈欢究竟是为何而死的了。 林今絮不由想起最后一回见到许慈欢的场景,那时候还是赳赳的满月宴,许慈欢为了她母亲而来的。 那时候,许慈欢便身形消瘦的吓人,只是…当时的她并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林今絮慢慢阖着眼,任由心中所有的情绪翻滚。 如今,许慈欢也早就下了葬,先前与她种种争斗,都随着人的死去,烟消云散了。 林今絮睁开眸子,开口唤道。 “龚年,可在?” 没过多久,门便从外边被推开了,龚年看向林今絮,眨了一下眼,似乎有些意外。 “主子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平日里龚年不爱讲话,一心只侍奉她的药田。 今日林今絮瞧见她这一副装扮,大概便是从药圃之中刚回来的,便是连身上都散发着淡淡的水汽。 林今絮指了指桌案上的东西,道:“你瞧瞧这个。” 龚年有些疑惑,可林今絮鲜少时候会用她,如今既然主子有需要,她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龚年走上前去,将那不知道是谁,揉得皱皱巴巴的油纸,给展开了。 她原本面上还没有其他的情绪,可等她瞧见里边的东西,便惊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下将油纸重新叠上了。 她面色煞白,看着林今絮。 林今絮见着她这副模样,也急忙站起身来,走上前去。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叫你见了如此的害怕?” 龚年面上闪过一丝纠结,可林今絮铁了心想知道,龚年便只能开口道。 “我幼年跟随着父亲,也曾见过一些后宅之中阴私的药物。这东西,若是只吃几日或是半月,只会叫人暴躁易怒神智不清。可若是…可若是吃得久了,那便会让人形若枯槁,最后,油尽灯枯而亡。” 林今絮手指蜷曲着,心中却不自觉地发寒。 形若枯槁,油尽灯枯而死… 这确实和她见到许慈欢的最后一面,极像。 只是… 林今絮抬头看向龚年,语气中都带了些不可思议。 “吃了半月尚且才会暴躁易怒,神志不清,那得吃多久,才会要人性命?” 龚年皱着眉头估算了一下:“大概,半年有余吧。” 半年… 林今絮只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处。 半年?究竟是谁,和许慈欢有什么仇什么怨,硬生生的毒了她半年,才要了她的命。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的思绪乱如麻,便是想方设法仔细去理,都看不清其中的秘密。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着实是理不清了,抬头看向外边。 而此时,外边给殿下请安的声音此起彼伏,林今絮不知为何,竟生出了一丝委屈。 许慈欢死于非命,而她自己,若不是有裴知宴护着,也不知道在这东宫之中死上多少回了。 于是,在裴知宴刚跨步进来时,怀中被撞进来一个人。 他愣神着,低头一看。 便听见林今絮略微带了些哭腔的声音。 “我怕...” 第207章 搜查 裴知宴低垂下头来,就感觉自己的腰被面前女子勒得紧紧地,似乎是要将整个人都嵌入进他的身体之中。 裴知宴眉眼之间都染上了几分的温柔,只是,他抬头看向龚年,微微挑了一下眉头,这是在问龚年,她这是怎么了。 龚年心中隐约有些猜测,她伸手,指了指放在桌案之上的油纸。 如今不是说话的好时机,龚年垂下头来,快速地,在林今絮尚未回过神来,便溜了出去。 等到林今絮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稍微有些失态,她面色讪讪,从裴知宴的怀中退了出来。 她往后一瞧,果然,没有看见龚年的身影。这才叫她脸上的红晕好歹没有蔓延在脖颈处。 林今絮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的脸。 面上这才带了些不好意思,她低垂着头,都不敢抬头看裴知宴的神情。 只是,下一刻,自己的手却被裴知宴给牵了起来。 林今絮一愣,抬起头来时候,便撞上了裴知宴那一双含笑的眼眸之中。 裴知宴连声音之中都带了些笑意。 “怎么,方才这般投怀送抱,如今,却是害羞了?” 知晓裴知宴这是在打趣自己,林今絮也壮了胆子,她抬起头来,忍住这打心底冒出的羞赧:“便是,便是方才不顾礼数抱了殿下,那又怎样。” 林今絮突然想起前日的那一回事,面上闪过一丝羞意,开口时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瘪着嘴:“殿下上回也不是那般不守规矩嘛…” 只是林今絮一说出口便后悔了,不为别的,便是裴知宴看向她时候,又露出那日耐人寻味的眼神。 林今絮紧紧闭着嘴,不再说些什么。 裴知宴今日倒也没有欺负她的意思,尤其是方才瞧着她,便是恐慌极了的样子。 他伸出手来,揉一下林今絮的头。 将她牵着往里边走,带人坐在榻边,才开口问道。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今絮张了张嘴,下意识要说没有。可裴知宴看向她的时候,眼神真挚,是真真切切挂心她的。 林今絮抿了抿唇:“白芷方才回来,给了我一个东西。” 她将目光投向桌案之上,那揉皱的油纸之上。 裴知宴方才便瞧见了这个东西,只是他一直没有开口,想等林今絮自己同他说。 只是… 裴知宴皱了皱眉:“白芷?” 林今絮点了点头:“白芷有个妹妹名唤白祁,是在小厨房里伺候的。只是…” 林今絮顿了顿:“许慈欢中毒后,便有人说,白祁与许慈欢院子里的丫鬟走得极近。白芷这几日告假,便是因为寻不到妹妹的缘故。” 她将目光落在桌案之上:“白祁这两日才回家,便是这东西,也是白芷方才给我的。说是从白祁那儿得来的。” 裴知宴听她说完,眼皮子一跳。 目光再度落在那油纸之上时,便带了几分深思。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白祁,前些日子是孤派人将她带走的。只是…” 裴知宴看向林今絮,目光之中似乎是带了些疑惑:“只是,孤的人,未曾在她身上,或者是口中探出任何关于毒药之类的话来。” 林今絮抬起头来,对上裴知宴的眼睛。 她张了张嘴,似乎是看懂了,裴知宴眼中的疑惑所在。 林今絮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见殿外一阵嘈杂声。 “谁准你们擅闯宝华居的!要不要命了!” 这是松萝的声音。 “奴婢奉太子妃娘娘的命令,来搜查宝华居。有宝华居的奴婢来正院告状,说是,咱们的林夫人屋子里,暗藏着害了许昭训的毒药!”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莫要胡乱污蔑人!” “究竟是不是污蔑,让奴婢进去一搜,不就知晓了吗?” 林今絮看向裴知宴时候,目光之中带了些无措。 都到了这个时候,便是林今絮如何不知晓,她怕是被人阴了。 只是… 林今絮心中充满了纠葛,这东西是白芷亲手送给她的,可若是让她相信,是白芷背叛了她。 那林今絮断然是不会相信的。 可是… 裴知宴手一伸,便将那油纸放入了自己的袖口之中。 他转身来,握住林今絮的手。 “莫要担心,有孤在,谁敢为难你。” 裴知宴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带着林今絮往外走。 外边正院的嬷嬷,似乎是没有想到裴知宴也在,便是方才和松萝争论时候的牙尖嘴利,如今都只剩下了无措。 只是,主子的命令是下了的,方才她说出口的话,也都不能收回。 如今,便是只有一条路能走了。 脸上带着横肉的嬷嬷走上前去,挤满了笑看向裴知宴,行了个礼。 “老奴给殿下请安,老奴着实是不知道,殿下这个点儿,竟然在宝华居,方才冲撞了贵人,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裴知宴垂眸看向她,嘴角都勾起一阵嘲讽。 “莫要怪罪?在宝华居如此喧闹,若是惊扰到了景岳,便是要了你的命都是轻的!” 裴知宴掷地有声,便是见惯血的老嬷嬷都是一颤。 只是,她偏过头来,看向一旁面色不大好的林今絮。 老嬷嬷心下有了计量。 “殿下,是老奴的错。只是,老奴也只是不想叫某些人面兽心的东西,蒙蔽了您啊!殿下!” 裴知宴看着她哭嚎的模样,便知晓,她这是在打什么算盘了。 “污蔑主子,可是大罪。” 裴知宴目光冷如寒冰,透露出刺骨的寒意。 便是跪在地上的老嬷嬷,都打了个寒颤。 “奴婢,奴婢…” 她支支吾吾,便是眼神都有些飘忽。 可裴知宴也知晓,若不让她查这一波。 便是外边如何污蔑林今絮的那些风言风语,怕是会愈演愈烈。 裴知宴看向那老嬷嬷时,已经如同看死物一般了。 他握了握林今絮的手,便冷声道。 “若是要查,便在孤的眼皮子底下查。若是什么都没查到,孤,要你们的命。” 裴知宴扫视了一圈,更是在警告,在宝华居外偷听墙角的那些人。 老嬷嬷身子猛地一抖。只是,她如今是得了太子妃娘娘的命令。 太子妃娘娘交代这件事,定是胜券在握。 老嬷嬷在心中宽慰自己,等过了许久,她才咬了咬牙,招呼了身后的人。 “搜!” 第208章 杖责 只是她这句话说出口后,后边跟着她来的丫鬟小厮们却紧紧佝偻着身子,生怕被别人瞧见,他们与老嬷嬷也是一伙的。 这不废话么!太子妃若是真的有把握,又怎么会派一个平日里不受重用的嬷嬷来。 而把竹喜姐姐留在正院之中,让他们来触殿下的这个霉头。 他们虽说是正院的奴才,但更是东宫的奴才。 如今若是当真是惹怒了殿下,别说是他们自己了,便是父母兄弟姐妹,都不会有好下场! 于是,来之前威风凛凛的老嬷嬷,如今瞧着后边的人,唾了一口。 “窝囊!” 再度转过身来时候,却畏畏缩缩。若不是方才的话已经撂下去了,怕是连想走的心都有了。 可,裴知宴又如何会放过这么好一个洗清林今絮身上冤屈的事。 他走上前去,清冷倨傲,一双长眸往下垂,落在嬷嬷的身上。 “现在便搜。孤,亲自看着你搜。” 老嬷嬷打了个寒颤,她原本想推脱拒绝,可撞见裴知宴那漆黑的瞳孔时候,她所有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 便是再怎么挣扎,都说不出其他话来。 老嬷嬷憋红了脸,许久,才如刀割一般,吐出来一个字。 “好。” 整个宝华居的目光,都聚集在老嬷嬷身上。 她先走到了偏房。 却被拦下。 松萝皱着眉头:“这是小皇孙的房间,你如何能进得!” 林今絮早在最开始时候,便已经猜到裴知宴做法的原因了。 如今松萝将老嬷嬷拦下,林今絮却扬起手:“不必,便叫她进去瞧吧。” 赳赳有两个奶娘护着,如今,殿下也在这看着。更何况旁边还有雀因。 林今絮万分放心,她不敢,也完全不能做出什么伤害赳赳的事情。 如林今絮所料,原本就已经战战兢兢的老嬷嬷,进到了偏房后,便是匆匆扫了一圈便出来了。 裴知宴嘴角扯开一抹嘲讽。 老嬷嬷咽下一口唾沫。 她还是有脑子的,若只是冤枉林夫人,那尚且还可能留下一条命。 可若是当真将小皇孙给害了。 且不说九族了,便是三族之内,都会因为她而亡。 老嬷嬷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便是等她出来之后,往正殿的步子都加快了些。 只想离偏房远一些,避免有人想要污蔑她想害皇孙。 只是,等她到了正院。 妆匣和衣物都被侍女看守着。 她们上上下下打量她,眸色之中都带了些不善。 就似防着贼一样,不叫她触碰任何林今絮贴身用的东西。 老嬷嬷只能在内心叫苦,她如今只有一个人,更不敢在裴知宴面前说些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地去翻找。 便是连磕碰到什么时,都会被一旁的雀因皱着眉头“啧”一声。 … “如今,都看完了吧。”林今絮看着两股颤颤的老嬷嬷,便是连心中都涌上了笑意。 她方才见到正院来人时候,着实是吓了一跳。只是没有想到,正院竟然派出这样的人来。 便是叫了几个小丫鬟盯着她,便受不了了。 更何况,还有裴知宴状似是拉着她的手坐在一旁,可那威严,却震慑地老嬷嬷便是想起坏心思,都只能死死压在心中,不敢被旁人所发现。 等到老嬷嬷最终什么都没查出来,蔫哒哒地站在院子里时候。 裴知宴扫了一眼,才发了话。 “方才孤已经说过,若是什么都寻不出来,便要了你们的命。” 他话音沉沉,原本就战战兢兢的老嬷嬷,听到裴知宴这一句话,就似听见了催命符一般。 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一脸煞白。 她张了张唇瓣,支支吾吾,似乎原本想说些什么,却最终面色颓败,便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裴知宴将自己的目光收回。 如今,他便是利用了太子妃,利用了这不知深浅的嬷嬷。向整个东宫,更是京城之中都昭告了一件事。 林今絮是无辜的。 裴知宴的视线扫过整个宝华居,宝华居的侍婢们一脸欣喜,知晓太子殿下这是在抬举他们家主子。 却还有几个裴知宴故意让放进来的,别的院子里打探消息的人。 她们低垂着头,似乎想立马从宝华居离开。 殿下这大张旗鼓地偏袒林夫人,这如何让她们回去交代? 裴知宴淡漠开口:“有些事,有些话,孤不想再听见了。” 他牵着林今絮,转身向里走。 “来人,将这人给孤压下去,五十大板,并传令下去,孤要让所有人都来观刑!” 身后,老嬷嬷面色煞白,就连身子都忍不住地发抖。 她这才发现,自己是做了那靶子! 更是做了杀鸡儆猴的鸡啊! 等到被裴知宴牵着回了内殿,便是林今絮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到裴知宴袖口处。 别看方才这一副架势,雷声大雨点小。 都是因为殿下在这镇着。若是殿下不在,宝华居之中只有她。那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外边这般的声势浩大。 林今絮还是颇为心有余悸。 裴知宴似乎看出来她的心绪不宁。 先将人摁着坐在榻上。 林今絮顿时有些惊慌。 “殿下……” 裴知宴却没有如她意料一般,而是动作轻柔,将人搂入自己怀中。 他声音温厚。 “莫要担忧,万事,都有孤在。” 林今絮吸了吸鼻子,便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包裹着裴知宴身上隐约散发出来的龙涎香气。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心思却在想着其他的事。 裴知宴皱了皱眉头,他原本以为林今絮是在担忧今日的事,只是自己明明给出了承诺,却还不见她心情转好。 裴知宴低下头来,便见她眉心中间都染上了一抹愁意。 半晌,他才开口问道:“絮儿,可还是在担忧其他事?” 林今絮抿了抿唇,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抬起头来看向裴知宴。 她张了张嘴,小声说。 “殿下,这东西,是白芷给我的。” 而在白芷走后没有多久,便是正院的人派人大张旗鼓来搜宫… 难道,白芷已被太子妃给拉拢过去了? 第209章 挑拨 正院之中,竹喜还未进去,便听见里边又是打碎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她脚步硬生生地顿下了。 想到方才殿下身边的总管太监,斜着眼睛看她。 阴阳怪气着要她带着正院的下人们一道去“观刑”时的场景。 竹喜便不由觉着胸闷的很。 更不用提,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与那似乎化不开的血红色… 竹喜想到方才见到的场景,便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 也不知道是太子妃疼她,没有叫她去直接挑衅林夫人,便也不至于落得个杖毙而亡的下场。 还是她对于太子妃来说还是“有用”的,所以如今尚且保住了这一条小命。 竹喜嘴角扯开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向来主子们斗乱,最后更为悲惨的,都是他们这些出身卑贱的下人。 跟蝼蚁一样,一脚便是一群。 竹喜只能尽力压着自己那翻涌起来的情绪,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重新端起笑意来,对着迟颂谙行了个礼。 “娘娘,奴婢回来了,方才还从小厨房拿来了枣泥山药糕,这可是您平日里最爱吃的。” 迟颂谙皱了皱眉头:“可曾验过毒了?” 竹喜一愣。 迟颂谙却先上前一步,将自己头上的簪子取下,翻转过来插进了那糕点之中。 见银簪未曾褪色。 她松了一口气,面上才稍微缓和了一些,看向竹喜时开了口。 “嗯,你有心了。” 竹喜瞧见她这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只在心中叫苦。 自从自家娘娘给许慈欢下毒之后,尤其是这些日子许慈欢毒发去世。 她家主子便同得了癔症一般,日日都要检查自己的膳食之中有没有被人下毒。 闹得她不得日日里都是提心吊胆的,不得安宁。 尤其是今日… 竹喜目光极快地扫了一眼地面之上,打碎的,都是先前殿下着人送来的,或者宫中送来的贵重之物。 每一件都叫竹喜胆战心惊。 只是迟颂谙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不认为这是一件大事一般。 她纤纤玉指捏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等过了许久,迟颂谙才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头来看向竹喜。 “对了,可有给那嬷嬷的家中人送些钱银过去?” 竹喜一愣,却摇了摇头。 如今刚出这样一件事,便上赶着给那老嬷嬷家中人送钱银。 这叫殿下怎么看他们正院? 太子妃虽是故意的,可也不能这般打林夫人的脸啊。 如今,整个东宫之中都知晓,林夫人的脸面,便是太子殿下的颜面。 而他们的太子殿下,向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竹喜想到了自己方才看着的观刑时候的场景,更是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 她张了张嘴:“娘娘,等咱们过了这个风头儿,再寻个其他理由给他们送过去吧。如今…” 竹喜也知晓自己方才内心所想自然是不能直接同迟颂谙说的。 于是,她拐弯抹角道:“如今,毕竟殿下这边对整个东宫看惯严格,更何况,咱们不是刚给白家送过去了钱银嘛。” 竹喜小声劝道:“咱们也别叫殿下知晓了,离间那林夫…林氏和白芷的关系才是。” 迟颂谙原本听见竹喜没有按照自己的要求办事,还皱了皱眉头, 可听见她后边的话,迟颂谙皱紧的眉头松了松。 她点了头。 “你说的也是有一番道理的,那便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竹喜听见迟颂谙的话,终于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蹲下身来,将方才迟颂谙打坏的东西一一收拾了起来。 便听见迟颂谙颇为自得的声音响起。 “本宫还以为她们这主仆情谊究竟有多浓厚呢,便是这一遭。本宫就不担心,那林氏身边如铁桶一般了。” 竹喜手上动作一顿,险些被破碎的瓷片割伤了手。 她小心翼翼着收拾,却不自觉地道。 “娘娘,咱们收买的,只是那白芷的妹妹,并非白芷本人啊。” 迟颂谙听见竹喜反驳自己,长眉一蹙,瞪了她一眼。 “怎么,便是连你也不相信,本宫能拿捏得住那林氏身边的人?” 迟颂谙还没有等竹喜回答什么,她便冷哼了一声。 “且不说那林氏如今入东宫不过一年,那宝华居除了她从林府带过来的丫头,还有那几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其他哪些不是宫中拨给她的?” “如今她根基尚且不深,本宫就不相信了。连那许氏的屋子,孤都能塞进好几人,那林氏倒成了个例外!” 竹喜听着自家主子愈发癫狂的话,不由在心中叫苦。 且不说许慈欢对她家主子防范并不深的事了。 更别提如今宝华居的人,可是殿下派人亲自挑选过去的。 如今,更是有东宫之中唯一的小皇孙养在宝华居内。 又如何会让人有塞人进去的机会呢?! 只是她这些话着实是不敢说的,按理来说,太子妃娘娘应当知道这些才是。 竹喜想到什么,摇了摇头。 罢了。 自从迟贵妃娘娘被废,她家主子便日日神神叨叨。完全没有以往那万事握在手中的淡漠感。 尤其是对着林夫人。 若是换做以前的太子妃娘娘,怕是会避其锋芒,缓缓图之。 可不知道如今是怎么了,许是上次与殿下的那一吵过后。 便是先前那些阴损招数都不用了。 而是将对着林夫人的厌恶与不喜,都放在明面上来了。 竹喜抿了抿唇,可她毕竟是侍女,有些话主子听了不乐意,她便不能再说了。 竹喜抬头:“那娘娘,您,日后打算如何呢?” 太子妃似是想起什么来,便是脸上的神色都慢慢恢复了正常。 她指尖轻轻敲着桌案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太子妃抬眸看向竹喜。 “本宫记得,那白祁的手上,似乎还有许慈欢的什么东西。你去帮本宫,将那东西拿来。” 竹喜一愣:“现在?” 太子妃皱眉看她:“现在。” 她似乎是在烦躁于如今的竹喜没那么听话了。 竹喜无法,只能颔首道:“是,奴婢现在就去办。” 看着竹喜的背影慢慢远去,太子妃才将目光给收了回来。 她眉心松了松,叹了口气。 “若是能一招胜敌,便好了。如若不然…将整个朝堂易主,倒是,更有乐趣。” 迟颂谙眸色漆黑如墨,嘴角勾起,笑得愈发瘆人。 第210章 坦白. 而宝华居这边,裴知宴听了林今絮方才的话。 沉默片刻才道:“你可知晓,白芷是孤派在你身边守着你的丫鬟?” 林今絮抿了抿唇,点头:“后来猜到的。” 裴知宴一笑:“倒是不蠢。” 这一句话惹的林今絮皱了皱鼻子,看向裴知宴的时候,眼神之中都颇带了不满。 裴知宴拉着她的手,仔细同她说。 “白芷这辈子可能背叛所有人,都不会背叛你。” 他看向林今絮时候,认真且专注:“她不敢,不敢承受,背叛你的代价。” 林今絮眨了眨眼,便听见裴知宴继续说道。 “这一次的事,只可能与一个人有关。” 林今絮瞪圆了眼:“谁?!” “白芷的妹妹,白祁。” 裴知宴揉了揉眉心:“是孤叫人,将她放出去的。原本是想知道,她与迟颂谙究竟在做些什么。可没有想到,你这边把白芷给放回去了。” 林今絮“啊”了一声。 她仔细想了想,瞬间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林今絮面上罕见的带了些心虚。 “那时候殿下您可是忙得很,我,我可不敢拿这一件小事来打扰您。” 裴知宴瞧着她心虚的面色,都忍不住发笑了。 伸出手来,不轻不重捏了她的脸颊。 “然后呢。” 林今絮眼睛如一汪泉水,看向裴知宴时候,满眼的清澈。 “什,什么然后呢?” 裴知宴正了正身子,弯下身来,直视着她那一双眼。 “然后,如今,可有什么想同孤说的?” 林今絮想了许久,便是挠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 只是…忽然。 她看着裴知宴这一双带了揶揄的目光,灵光一闪。 “殿下!你是不是派人跟着我了!” 裴知宴一顿,没有想到她有事瞒着自己,反而恶人先告状了。 林今絮见他不回话,更是凑近他:“还是,雀因那丫头告状了?” 裴知宴哑然失笑:“都不是。” 他虽有让其余的暗卫在暗中护着林今絮,可没有那般的掌控欲,要知晓林今絮所有的行踪。 只是,这件事着实是和雀因有关。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她是个大嘴巴。 应当是见面交谈时候,便一不小心便泄露给暗一了。 暗一知晓有关林今絮的事情,自然是不敢私藏的,扭头便告诉了裴知宴。 所以如今,裴知宴才知晓。 林今絮竟然一个人去见了赵大人,还似乎,真稍微劝动他了? 裴知宴将思绪收回,看向林今絮。 他想听她自己告诉自己。 林今絮眼神之中都有些飘忽,可耐不住裴知宴这般认真地看向自己。 林今絮轻轻咳嗽了一声。 “上回我不是说过,我与赵大人家的女儿,赵静是老相熟了嘛。”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似是在同裴知宴卖乖。 “所以,我手中有当初赵静姐姐送过我的玉佩。赵姐姐是病逝的,她生前的东西,都被烧尽了。” 林今絮抿了抿唇:“所以我当初让雀因将这东西给赵大人看的时候,他才会…” 她叹了口气,看向裴知宴时候,略带了些紧张。 “殿,殿下,若是待会儿,我说一件事,你别惊讶,可好?” 林今絮怕裴知宴拒绝,还未等他说完话,更是急匆匆道。 “不过便是惊讶也是正常的,只是,一定要相信我。” 她看向他,甚至还伸出手来握住了裴知宴的手:“我说的,是真的。” 裴知宴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有些无奈。 “说吧。” 无论她说什么,便是再无厘头,他都会信的。 林今絮现实扫了一眼整个屋子里,见,着实是只有他们二人。 林今絮才凑近了裴知宴,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其实,许慈晖,也就是我表兄。他好男风!” 林今絮一说完,便把自己的头挪远了,特意想要看看裴知宴面上的神色。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裴知宴便是唇角的弧度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就如同她方才只是说的,今日夜里会交代小厨房做什么点心一样,家常的话题。 林今絮有些不可思议,她伸出手来,在裴知宴面前摆了摆。 裴知宴如今看向她时候,才带了些疑惑。 只是林今絮知晓,这疑惑,绝对不是对于方才她说的事情的。 而是对于她,好奇,她为何将这件事当作不同寻常的一般。 裴知宴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好男风?孤倒是不奇怪。且不说他了,便是迟家…” 裴知宴似乎想到了什么恶心的事情一般,眉眼之中都染上了厌恶的情绪。 “迟家先前也有一个老者…”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了,可林今絮却清晰理解了裴知宴的意思。 林今絮抿了抿唇:“可是许慈晖还娶了赵静姐姐为妻呢。” 裴知宴揉了揉林今絮的头:“孤会让赵太保,往这个方向查下去,并且,发现线索的。” 林今絮抬起头来,她没想到裴知宴如此懂她后面想说的话。 如今她只引得赵大人对许慈晖有了芥蒂,只是,该如何查,怎么去查。 林今絮却无法左右他的想法。 若是有裴知宴能在其中引导… 林今絮眼睛一亮,看向裴知宴时候,都带了几分的热情。 瞧见林今絮的眼神,裴知宴面上也闪过一丝无奈。 他开口:“暗一”。 房门便从外边被推开,一身黑色长袍的男子,低垂着眉目走了进来,他声音沙哑而浑厚:“殿下。” 林今絮这是第一回这般近距离见到暗一,想到雀因,连眼神之中都带了几分的好奇。 裴知宴开口交代些什么,只是在他说完之后。 转头看向林今絮。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眼睛都要黏在暗一身上了。 裴知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将目光落在暗一身上,带了些不悦。 暗一:…… 又不是他叫林主子看的,太子殿下的飞醋,便是他这个不耽于情的暗卫都察觉得一清二楚。 只是,想到方才裴知宴同他交代的事。 那许家的世子,竟好男风。 看来,京城之中的说书人,马上便能出新本子了。 第211章 约见. 数日之后,春闱放榜的前一日夜里。 京郊之外,诺大的赵府书房之中,灯火通明。 今日,桌案之上罕见的没有摆着任何的文书。 而是一封信。 烛光摇曳,映照着男人佝偻的背影。 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便是外头有人敲门,赵大人都仿佛从未察觉得到。 他只恨自己,恨自己竟然这般的识人不清。 堂堂一名一品太保,竟然栽在一个黄毛小子的身上!连他喜好小倌这么大一件事,在婚期之前,都没有察觉出来。 平白叫自己的女儿嫁了这样一个伪君子! 赵太保只觉得痛心疾首。 因着时间久远,又怕是因为安南侯府将证据全部都清扫干净的原因。 他并没有找到林今絮那时候暗示他的,有关静儿去世的消息。 只是,他派出去的人,却莫名被引到了京城之中最大的酒馆里。 而碰巧,许慈晖正带着他的新宠儿在吃着酒,提前庆贺着明日的放榜。 毕竟,谁都知晓他有一个岳丈,便是这主考官。 便是前十入不了,榜上的三十人,也总少不了他的位置。 而好巧不巧,这场景和许慈晖自然流露出来的这一些话语,便是叫赵太保派出来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赵太保从书信之中的内容晃出脑袋之后,他抬起头来,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他抬起头来,想起来了。 他方才着人请了副考官来。 赵太保捏了捏眉心,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不那么的落寂。 “进来吧。” 进来的是他属下罗大人。 赵太保虽掩盖住了脸上的神情,却还是掩盖不住眼底的倦态。 罗大人拱手道:“大人,您可要注意好自己的身子啊。” 赵太保摆了摆手:“今日这么晚,我让你来,是为了一件事。” 罗大人立马打起精神来了:“什么事?您说。” 赵太保这才开口道:“前十的名字之中,我不想看见许慈晖了。” 罗大人似乎是有些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见的话。 许慈晖?这不是赵大人那早逝小女儿的夫婿吗?平日里还听说赵大人对他青眼有加。 可如今,怎么在前一日里莫名叫他将这名字给去了? 这榜上的前三名都是过了陛下眼的,不能更改,但是从第四到第十名,就有的由头了。 虽说那许慈晖只是第六名,但… 赵太保看向他,似乎是不满意自己的话被下属质疑。 皱着眉:“怎么,本官的话你还有什么异议?” 罗大人一下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急忙摇头。 “属下不敢,属下立马去办。” 罗大人颇为紧张地看向赵太保。 这几年来许是赵太保的年事渐渐高了,便是脾气也是愈发的大。 对待陛下或者同级的官员还好,可是对于他们这底下人,却是责骂有加。 甚至从来都不顾及场合,先前听说,便是连太子殿下的面子都给下过。 罗大人只怕自己什么时候触及到了赵太保的逆鳞,叫他对自己生了怒,从此之后再也不重用他了。 要知道,赵大人可是当今朝堂上从一品的大官员!更是陛下年幼时候的伴读。 身份地位都不是普通的官员可以比拟的。 便是受他再多的气… 罗大人抬起头来看着愈发苍老的赵太保,咬了咬牙低下头来。 为了晋升,也是可以忍的! 只是赵太保似乎是心中还藏着什么事,看向他时候并没有带什么神情。 赵太保摆了摆手,话语之中都带了些有气无力。 “罢了,你下去吧。” 罗大人松了一口气。 “是,大人。” 罗大人退下的脚步稍稍一顿:“大人,如今夜重了,您还请早睡才是。” 赵太保摆了摆手,却什么都没有说。 等脚步声渐渐远了,赵太保才扯了扯嘴角。 虽说如今让许慈晖下榜是不太可能的,但,让他去了末尾,也算是恶心他了。 毕竟,他会让许慈晖知晓。 他惩治他的手段,却断断不会停歇。 赵太保眸色闪动了一下。 唤人。 “来人,去安南侯府,就同世子说。本官在晩亭那儿等他。”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 “本官,一定会在那,亲自等他。” — 晩亭,月光慢慢低垂,夜里寂静无声,只有江边潺潺的流水声,抚平着人们躁动的人心。 今日夜里,许慈晖原本就睡不安稳。 不为别的。 毕竟第二日便是放榜了,苦读十余载,终于要见到光明。他又如何能睡得着觉! 就连先前在东宫之中莫名中毒去世的妹妹,如今都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 万事哪里有他的前程重要! 而就在这时,赵府之中的侍卫穿梭长廊而过,精准地看向了许慈晖。 许慈晖放下手中的书卷,三两步上前去。 他面上稍稍露了一些疑惑。 “大人怎么来了?可是岳父寻我有事?” 侍卫躬身道:“大人说有事相商,就在晩亭等着世子,世子赶忙过去吧。” 这个点儿?晚亭? 许慈晖虽然心中闪过疑惑,可毕竟是赵大人的亲近侍卫。 他说的话,定然是自己岳父的意思。 于是,许慈晖颔首道:“好,待我换一身衣裳,便立马出门,只是,岳父得好等了。” 安南侯府离晚亭有一段距离,只是既然是岳父寻他,定然是有什么急事的。 只是… 许慈晖叹了一口气。 他就怕赶不上来安南侯府报喜的小童。 就是真真遗憾了。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持续了一瞬,便被许慈晖抛在了脑后。 春闱虽然重要,可相较而言,往后还有殿试。 可是直接面见圣上,甚至…还有被钦点为状元,探花,榜眼的可能! 许慈晖心中闪过一丝火热,可毕竟面对着赵府的侍卫,面上还是挂着虚伪的笑。 许慈晖心中还记挂着事,便是手上动作都加快了许多。 只是,毕竟方才便已经是深夜了。 等他随着侍从到了晚亭之后,天边一角,都能隐隐约约见着微弱的亮光了。 赵大人背着手站在亭子里。 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连许慈晖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许慈晖走上前去,躬身道。 “岳父大人。” 赵大人没有动。 许慈晖眉心微皱,刚要开口再唤他一声。 却见赵太保已经转过身来,看向他了。 只是今日的赵太保似乎与平日之中略微有些不同。 看向他的时候,眼神之中闪烁着的寒意,像是能化作实形的利刃一般。 许慈晖低垂下头来,他似乎还能闻见身上雏儿的气味,叫他躁动不已。 他千想万想都想不到,他这个向来待他温柔的岳父,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侍卫早就已经在许慈晖到时便退下了。 许慈晖等了半晌,还不见赵太保说话。 疑惑抬头。 便瞧见赵太保面露冷笑,说出来的话却如刀箭一般,刺痛人心。 “安南侯府的世子若是要外放了,倒不知道许家老儿可会怪罪我。” 第212章 谋害 赵太保的话一说出口,许慈晖面上的神色一下就变了。 他张了张口:“岳父,您说什么?” 官员外派向来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中了进士之后。 外派的地方一般都是些穷乡僻壤之地。 可是…先前赵太保不是说了,会叫他进翰林院吗。 怎么如今… 以为是何人在赵太保面前说了他的坏话,许慈晖眼中都闪过一丝的狠辣。 他长睫盖住,倒是没有叫赵太保发觉。 赵太保踱着步子,绕着许慈晖转了一圈。 他唇角被扯起,在许慈晖的耳边慢慢说道:“且不只这一件事。” 赵太保的话无一时间不牵动着许慈晖的心神。 “本官,要你日后都再也回不了京城。只要有本官活着的一天,你,许慈晖,便别想有出头之日!” 许慈晖被他的话震得白了脸,刚想说什么。 便听见赵太保继续说道。 “你喜好男风,还娶了静儿。本官厌恶透了你这等肮脏下流的伪君子!若不是顾及着静儿的颜面,本官一定将你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赵太保思及自己查到的东西,便是气得牙齿都在打颤。 他指着许慈晖。 “本官和静儿,如何亏待过你了,竟然叫你如此搓磨!!!” 赵太保只感觉自己胸口处疼得厉害。 他没办法回想,当初的事。 他最为心疼的女儿啊!十里红妆!万千宠爱! 竟然嫁给了一个断袖! 这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该,更是许慈晖这个做夫婿的不该! 赵太保唇瓣颤抖着,他堪堪扶住了石桌,才不会让自己摔倒。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话会叫许慈晖心中掀起多大的波涛汹涌。 许慈晖起初听见赵太保的话,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 便听见了后面的话。 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如坠冰窟。 完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许慈晖只觉得自己一双眼睛涨得生疼,胸口处的呼吸仿佛都已经被抽走,像有一把钝生生的刀子在慢慢的磨着。 他咬紧牙关,控制着自己身子不去发抖。 许慈晖抬起头来,看向如今已显老态的赵太保。 “岳父大人,你…你说什么?”他声音带了些颤抖,却还是勉强笑着。却不知道如今他笑的比哭着都难看许多。 “我,我如何会是这种人。” “你不是,那谁是!” 赵太保气得胡须都在颤抖。 “难不成,本官查出来的都是错的!难不成,是有人陷害于你?!” 许慈晖张了张嘴,却发觉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面前的赵太保显然是已经气急了的样子。 “许家,定会断在你的身上。” 赵太保微眯着眼睛,他已经想到了日后要如何搓磨这个害了他女儿一辈子的伪君子。 这种人,若是进了官场,怕是不知道会为了升官发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而这一丝丝的可能,却会在他的手上被彻底的粉碎。 许慈晖,你便一辈子都待在穷乡僻壤之间,再无晋升的可能吧! 赵太保冷冷看了他一眼,抬起步子来,就往外走。 如今天色渐白,他也该做自己要做的事了。 可没想到,许慈晖却伸出手来,将他拦住。 赵太保皱着眉头,意外地看向他。 “你还想说什么?想解释?不如下地里和静儿解释去!” 却没料到,许慈晖过了许久都没说话。 赵太保盯着他久了,也没了耐心。 可他手腕被许慈晖攥住,便是连用力挣脱都挣脱不开。 “你,你要干什么!” 赵太保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看向许慈晖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眉眼。 许慈晖抬头,看他。 唇角咧开一抹骇人至极的笑意。 “你就这么轻易认为,我,会认命?” 赵太保冷呲:“不认,也得认。” 他垂眸看向许慈晖的时候,就跟瞧见了什么污秽之物一般。 只一眼,便立马收了回来,像是不想让许慈晖脏了他的眼。 赵太保的小动作许慈晖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眼里闪过一丝怨毒。 走上前去,用方才攥住他手腕的手,扶住了赵太保的肩头。 被迫与许慈晖直视。 赵太保心下闪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你…”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赵太保便目眦尽裂,捂着腹部。 手心传来的粘稠感,明明白白告诉他。 许慈晖,想杀了他。 赵太保心中涌现上了无尽的惶恐。 他张了张嘴:“来…”人! 声音还没有传出,便又是利刃划破衣裳刺入肉中的声音。 赵太保唇色瞬间之中变得煞白,就连这一方大地在他的面前,都在旋转,倒置。 他瞳孔已经无限放大,唇瓣却不自觉地翕动着。 许慈晖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目光怜悯,看着他。 是他相助,让父亲在官场上不被欺负又如何? 是他相助,让他拜了名师门下又如何? 是他相助,叫他躲过了太子殿下的追查,又怎样! 如今,他的好岳丈已经不再相助于他,甚至还要将他打入万丈深渊之内。 许慈晖握紧了他的衣领,将人拖拽着。 江边流水潺潺,还有时不时的鸟鸣声在岸边响起。 许慈晖扫了一眼,看见水流,他眸色之中闪过一丝的阴冷。 下一刻,他用尽全力一推,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 那本朝之中,堂堂的从一品太保,便这般轻而易举的,推下了江中。 眨眼之间,他的身影便已经不见了踪迹。 做完这些,许慈晖心中涌现出一股异样的情绪。 他竟然,亲手将一手将他捧起的恩人,杀害了。 许慈晖微微闭着眼睛。 只不过,等许慈晖再度睁开眼时,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究竟,是谁让他查下去的? 第213章 放榜 宝华居之中。 今日放榜,林今絮早就交代了叫人去榜前瞧着,只要有消息,立马回来禀告她。 只是如今都已经接近晌午了,却还是没有见到人回来。 便是林今絮如今都有些坐立难安,若不是在这里照看着赳赳。 怕是都要在东宫的门口等了。 好在,跑去榜前守着的小厮似乎听见了林今絮那躁动难安的心。立马就带着消息来了。 见外边吵吵嚷嚷,林今絮就已经猜到了,是她派出去的人如今终于回来了。 林今絮心中一急,便是站起身来的时候,都把在一旁玩闹的赳赳吓了一跳。 林今絮见状,便又只能抱着赳赳往外走。 派出去的小厮长着一张讨喜的脸,嘴里头止不住地说着些吉祥话。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林今絮听见他的话,便知晓,兄长定然是上榜了。 她脸上洋溢着笑意,便是抱着赳赳的时候都不自觉地掂了一下。 林今絮开口,叫松萝给小厮打赏过,才问道。 “可是中了进士?我兄长如今排名第几?且快同我说说道说道。” 小厮面上也带有与有荣焉的喜气,急忙开口道:“林公子正正巧巧排名第十,到时面见陛下,还是跪在第一排呢。” 这可是无上的荣光! 林今絮听着,眸里不由衔挂了泪珠。 她还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兄长落榜失意,还叫母亲都操碎了心。 好在这辈子,一切都不一样了。 林今絮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开口道:“我如今不便回去,松萝,帮我备一份礼。你亲自回去交给兄长才是。” 松萝点头应下:“是,主子。” 她欢欢喜喜地走了,整个宝华居之中却依旧沉浸在喜气之中。 只是方才报喜的小厮,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顿时之间都不说话了。 林今絮瞧出来他有些不对劲,开口问道。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没说的?” 小厮左右为难,瞧了几眼林今絮,终究还是将自己方才听见的消息说出了。 “听闻今日,那主考官赵太保清晨便不见了踪影,似乎…似乎有人在江边,捡到了他的自裁罪书。” 林今絮眼皮子一跳,她不可置信:“什么?!” 赵太保,死了? 她低下头来轻声哄了哄赳赳,便将他放入奶嬷嬷的怀中。 林今絮先叫奶嬷嬷抱着赳赳回了里殿,再对着小厮招了招手。 “你是如何知晓,从何处知晓的?都同我说说。” 小厮虽不解林今絮为何对这一件事甚是上心,只是还是走上前去,将自己今日在榜前和回来的集市之上听到的消息一一说给了林今絮听。 林今絮听完之后,半晌没有开口。 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摆了摆手道:“好,我知晓了,你便先回去吧。” 林今絮面色有些沉重,她想到了前几日裴知宴在宝华居,交代下去的事情。 赵太保难道是知晓赵静死亡的真相之后,受不住打击跳河身亡了? 不应当啊,明明是当朝堂堂的从一品太保。 若她是赵太保,知晓自己看中的女婿竟然是一个断袖之癖。 她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又怎么会轻易的结束自己生命呢。 林今絮不解。 只是如今赵太保的尸首尚且还未找到。 他那“认罪书”之中写的是,自己对试题看关不严,竟然让某些官员和小人钻了空子。 还写了几个名字在那上面。 林今絮想着自己方才听小厮说到的那几个名字,心中顿时涌起了不太好的预感。 若是她没有记错。 这几个名字,她都从裴知宴的口中听到过。 好似,便是朝堂新起之秀之中,支持裴知宴的那几位。 林今絮的眼皮子都在跳。 她恨不得现在就派人将裴知宴给请回来。 只是她也知晓,自己都已经知道的事,裴知宴肯定在她前头便知晓了。 如今,没准便已经开始查那赵太保的死因了。 如今的林今絮对裴知宴甚是了解,如今裴知宴,便已经派了两拨人。 第一波人便有三皇子,入宫同陛下谈论起此事。 第二波人,便是去探查,赵太保的死因,以及寻到他的尸首。 如今,赵太保的尸首尚且未曾寻到。 只在江边发现了一道认罪书与赵府的玉佩。 虽然说这字迹确实与先前赵太保的字迹一样,可终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便是有万般的过错,如今推脱到死人的身上。总是让人心中生了疑虑的。 尤其是… 裴知宴目光幽暗。 尤其是在他差人,引得赵太保去查许慈晖一事的节点儿。 若是他方才得到的消息无误,许慈晖竟然都已经排在了榜尾。 瞧着这榜,还是临时赶出来的。 若不是赵太保的刻意为之,裴知宴都不相信,会如此草率。 裴知宴身边的近臣,又想到了赵太保那封绝笔之中的内容。 便是明晃晃的想掰断太子殿下的羽翼。 “殿下,这些人,您是保,还是不保?” 裴知宴侧头看向他:“不是问孤要不要保,而是需要问他们,究竟做了没做。” 正统宽宏,想要来投靠他的官员下属简直是不计其数。 只是,想入东宫的门,且不说要被陛下顾忌。 更要看,他为官忠心与否,为民与否。 而这几位,若真叫别人揪出错来。若是污蔑的还好,若是切切实实。 便是裴知宴都要罚他们。 近臣听懂了裴知宴的话,颔首便退下了。 裴知宴没有再想这事,而是翻开了书册。 如今,林今絮的兄长,林贡溪也中了榜,还登了前十。 前十会受到父皇的亲自召见。 虽然林今絮并没有因为兄长同他说什么,想要他照顾的话。 但裴知宴尤记得,当初在湖州之时。他与林贡溪交谈的那几日。 他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更有一颗为民的心。 裴知宴将书册合上,心中有了计量。他已经知晓,等后日的殿试之后,该请父皇,将林贡溪放在哪一个官职之上了。 第214章 王 时光如流水,赵太保的尸身尚且还未找到,便已经有人寻到了平日里跟在赵太保身侧的侍从的尸体。 听说是在一处荒郊野岭的草丛之中寻到的。 如今已春日了,野草笼罩,郁郁葱葱。 便是有人将尸首藏在那般少有人至的地方。 也是极难发觉的。 只是,裴知宴这段时日一直在着人去查许慈晖的事。 他总是觉得,许慈晖与赵太保逝世一事,有着莫大的关系。 只是,不知道是他想岔了,还是因为有人在背后刻意掩盖了事情的真相。 便是他,都没有查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因为赵太保的信,陛下龙颜大怒,狠狠惩治了那书信之中的几个官员。 还下令,一定要将赵太保的尸首找到。 如今的赵府,来来往往的,皆是六部和大理寺的官员。 而京城之中最大的酒楼之中。 许慈晖端起酒盏,遥望整个京城。 而从他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 “子君之举,着实叫本王意外了。” 许慈晖转过头去,拱手道:“章王殿下。” 年后,大皇子被陛下封了章王,这便是代表,再过一两年之久,他便要去就籓了。 章王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他看向许慈晖的眼神之中多带了几分赏识。 “没有想到,子君,竟然会加入本王的麾下,倒是叫本王,意外的很呐。” 他这话一出,便是许慈晖心中都有些发苦。 谁人不知晓如今的太子殿下如日中天,更是陛下亲睐的嫡子。 若不是他与如今的太子宠妃,林今絮有了龃龉,更是有自己的妹妹,无端惨死在东宫之中。 他许慈晖,必定是上的东宫的那一艘船。 只不过,如今事事变更,便不能再回顾当初的事情了。 许慈晖对着章王笑道:“殿下足智多谋,未必不能争上一争。” “您的母家,可是掌管边疆军队,有着赫赫战功。”许慈晖一笑:“自古成王败寇,那太子,如今不过是占了一个虚名罢了,迟家,也不过都是京官,又如何能比得上您的母家呢。” 这一句话,说到了章王的心坎里去了。 他向来是这么想的。 他占了一个长,裴知宴占了一个嫡。 若不是他的好父皇,心中一直有那个女人。 又如何不会给他竞争太子的机会?而是随意草草就要扔到一个籓地之上,这辈子再也不能够回京城。 章王眼睛微微眯起。 他当初不是没有想争过,但是裴知宴除了膝下没有皇孙这一事之外,样样都没有给他的机会。 可如今… 章王想到了那个女人递给他的信。 他唇角勾起了一个骇人的弧度。 “子君,你说的不错。”他伸出手来,捏了捏许慈晖的肩膀。 “本王定要奉你上文官之中,至高无上的地位。更是会让,那害死你妹妹的凶手,受到应有的惩罚。” “只是…”章王顿了顿,将目光放得远了。 “如今太子的党羽众多,咱们,还是要另辟蹊径,先攻破他的心。” 许慈晖最初还没有反应过来,章王说的究竟是什么。 可看他眼底露出的恶念,许慈晖心中一动。 “您说的,可是,女人…?” 章王勾起笑意来:“不错,本王指的,便是那蛊惑咱们太子殿下,还诞下妖孽的,林氏。” 许慈晖羽睫低垂,颤抖了两下,扫落一片阴影。 章王见他半晌没有说话,皱了皱眉有些困惑地开口。 “怎么,子君这是,顾忌着你们表兄妹的身份?” 许慈晖抬起头来,直视着章王的一双眼睛。 他笑了:“殿下,什么表兄妹。只是…” 许慈晖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当初,她可还是想嫁入安南侯府呢。不过选秀后,攀上了太子殿下,便将草民抛之脑后。如此汲汲于名利的女人,我自然是恨不得将她图之而后悔。” 他顿了顿:“更何况,欢儿的身死,更是没准和她有关系!” 听着许慈晖的话,章王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子君方才所说的,可是真的?” 许慈晖颔首,信誓旦旦:“自然。” 章王一下没忍住,仰天大笑。 “哈!裴知宴,你当真是蠢到极致,竟然会宠爱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更是不惜因为她,与…与那女人为敌。真是太可笑了!” 章王眼神之中闪烁着亮光,尤其是,他想到迟颂谙给自己悄悄送过来的信。 没有想到,堂堂的太子妃娘娘,竟然会倒戈于他。 当真是,太过于好笑了。 章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欲\/望蓬勃。 他如今有了兵马,有了王爷的封号,还有了太子妃的相助。 他就不相信了,这般,还不能把裴知宴的太子之位拉下马来。 裴知宴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他也眼馋了好些年。 终于,要换他来坐一坐了吗。 章王看了一眼身旁的许慈晖,这男人,是裴知宴最为宠爱的女人,的“前情人”,好表兄。 这般的身份,他自然也是会好好利用的。 章王勾起了唇角:“子君放心,殿试你便好好准备着吧,本王定是会安排人,给你找个好官职,叫你日后平步青云,为本王所用的。” 许慈晖心中闪过一丝欣喜,他对着章王拱手道。 “多谢殿下!” 虽然章王不如太子殿下这般聪明英武,但,毕竟是陛下的皇子,当朝的大皇子。 又会差的哪里去呢。 他不在意江山社稷最终会落在怎样人的手里,但是,他们安南侯府,他们许家。 必须要借着这一份‘从龙之功’,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许慈晖心中涌起满腔的热血,便是连许慈欢那如何惨死的,他都不想追究了。 他的妹妹,只能是太子殿下宠妃,林氏所害。 许慈晖在心中默念着。 欢儿,别怪你哥哥。等到日后许家若是起势了,那你也,死而无憾了。 许慈晖正内心想着些什么,全然没有听见章王唤他了几声。 等到章王终究是起了脾气:“许慈晖。” 许慈晖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他:“殿下。” 章王面上闪过一丝不满,却还是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本王想着,叫你去迎娶四公主。你可有什么不愿的?” 许慈晖面露诧异:“四公主?” 第215章 巡街 四公主? 章王朝着许慈晖点了点头。 “不错,便是四公主。” 许慈晖想到女人那雪白无瑕的身子,他心中就涌现出一阵恶心感。 只是,毕竟面前的是章王,他口中的女人,是这大启尊贵的公主殿下。 许慈晖薄唇微抿,却还是问道。 “殿下,为何要草民迎娶四公主?” “自然是因为,那位太子殿下,可和四公主走得极近。” 章王面上闪露出一丝不屑来:“若是叫他以小四的婚约,拉拢更多的朝中官员,岂不是给他们更多的权柄了吗?” 许慈晖思索片刻,颔首道:“好,草民身份卑贱,若是当真能够迎娶公主殿下,是草民,和许家的福分。” 章王拍了拍他的肩:“虽说子君如今是丧妻的身份,可那小四的母亲毕竟不是什么正经官家小姐,不过是个丫鬟出身。想来,父皇并不会过多的顾虑。” 他顿了顿,并没有察觉到许慈晖眼神之中那一闪而过的怨毒。 “到时候,若是你能抓住小四的心,本王定替你,尚了公主。” “可是…”许慈晖还是踌躇了片刻:“可若是日后尚了公主,朝堂之中…” 本朝虽对驸马并没有严格的苛刻,说是不能入朝为官。 但是,却没有一位驸马爷,能做到位极人臣的位置。 这与章王殿下许诺他的,似乎并不一致。 而章王摆了摆手:“这算什么,小四不过是个没有娘家,空有个名号的公主。本王若是想捧你上位,她的身份,也不足为惧。” 许慈晖这一下心中才松了口气。 他朝章王拱手,眼神之中都是势在必得。 “殿下,草民,愿意一试。” 许慈晖这句话,叫章王眼神之中都显露出了满意来。 他伸出手来,捏了捏许慈晖的肩头:“好,不愧是本王看中的人!” 他拍了拍手,便有一个丫鬟走了出来。 章王看向许慈晖:“这位便是小四身边的侍女,你且同她问问,小四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子。” 章王瞧着许慈晖那堪称俊美的脸。 又想到了林今絮,心下生了一计。 若是日后,让他那好太子弟弟知晓,自己的女人,竟然和妹婿生了苟且。 那也不知道,裴知宴会如何的发疯。 章王想到那样一副的场景,唇角便愈发勾起。 他倒是万分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只是… 章王看了一眼许慈晖,心中闪过一丝可惜。 只是到时候,这一枚棋子,终究是要弃掉的才是。 不过,等他登上父皇的位置之后,臣子无数,又如何要惋惜这样一个投靠裴知宴无门,更是亲手杀害了自己岳丈,和妻子的臣下呢。 章王轻咳了一声:“你们若是想交谈,便好好谈吧,本王如今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他说完之后,便见许慈晖拱手向他道:“多谢殿下赏识。” 章王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子君,你我之间,不必这么见外。” 他装似无意,看了那侍女一眼:“等说完之后,本王派人来接你。” 侍女面上的红绯一下便显露无疑,她扭扭捏捏行了个礼,捏着嗓子道。 “是,殿下。” 这般一看,许慈晖又如何不知晓,这侍女与章王殿下的关系。 他心中闪过一丝烦闷,但如今毕竟是有求于人,若是章王得势,他也同样能够水涨船高。 不至于落得如今,堪堪上了个榜尾的光景。 许慈晖将多余的情绪都收了起来,等章王走后,他看向那侍女,眸色之中闪过一丝厌恶,可稍纵即逝,还被他掩盖得极好。 “劳烦姑娘告知于我,该如何。尚公主。” — 殿试过后,林贡溪以高谈阔论,如今该如何治理湖州等籓地之中商业的回答。 被陛下所喜,亲赐为探花。 一时之间,林家的门楣都要被踩破了。 如今谁人都知晓,太子殿下宠妃林氏的兄长,不仅貌比潘安,还才华横溢。 如今都已是探花之身,当真是好风光! 原本还不屑于与林家攀谈,认为林家人微言轻,是个只有一个女眷在东宫之中获宠的小门小户。 可如今,便是他们想攀谈,都给挤不进去了。 林今絮低下头来看着兄长给她写的亲笔信,便是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上辈子,兄长也是探花,可相较于如今,却是推迟了三年。 没有想到,她这一回将春闱舞弊一事捅破给裴知宴,却无意之间也助了兄长的仕途。 当真是一举两得。 虽说,出乎她的意料。 但,终究是好事。林今絮想了想,刚提笔要写些什么。 却见外边有人来报。 松萝面上带着喜气洋洋:“主子主子,四公主来了。” 林今絮眼睛一亮,急忙走上前去:“当真?令姿来了?” 她急急忙忙站了起来,当初在宫中,若不是有她在一旁护着自己。 那怕是赳赳如今都不在她身前养着了。 这一份恩情,便是林今絮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于是,林今絮想了想,唤了松萝:“将我妆匣里那一套镶了红宝石的首饰给拿出来。” 松萝一愣:“那一套?” 那套首饰是林夫人替林今絮备的嫁妆,因为太过于贵重,林今絮便是一回都没有佩戴过。 林今絮颔首:“不错,便是那一套。” 松萝瞧见林今絮这一副认真的神情,便知晓。 林今絮这事毫不心疼。 于是,等到林今絮出了宝华居,见到四公主裴令姿的时候。 眸色之中都染上笑意,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面前的小姑娘。 “你且看看这个喜不喜欢。”林今絮眉眼弯弯:“总是想让你皇兄请你出出宫来玩,可他近日里事情忙得很,如今没想到倒是你先忍不住,出来寻我了。” 裴令姿走上前来,挽住了林今絮的胳膊,二人俨然一副闺中姐妹的模样。 她没叫人打开林今絮送的礼,毕竟,林今絮还在这儿呢。 只不过,裴令姿对着林今絮眨了下眼。 “你猜猜,我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林今絮想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裴令姿小声同她说。 “父皇好似想给我择驸马了,所以,我今日就是想去看看,那巡街的热闹景象。” 择驸马?巡街? 林今絮突然想到了什么。 自己兄长不是也在其中吗! 第216章 巡街2 林今絮突然想到了,上辈子四公主的婚嫁。 似乎,裴令姿最后是嫁了一个边关的将军,一辈子都没有回京城。 而听闻,那将军…待她并不太好。 这个传言便是京城之中都知晓,想来,确实是如此了。 林今絮上辈子并没有和官员的家属们走得太近,也分不清这件事的真伪。 但,林今絮已经下定决心了。 她抬头看向裴令姿,开口问道:“你,喜欢文官还是武官?想不想留在京城之中?” 裴令姿看向林今絮时候,眼里还带了些不解。 “自然是想留在京城之中。” 虽说皇宫之中的回忆并不算太好,但是,她毕竟是一国的公主,裴知宴若是日后继位了。 那她也算是有依仗了。 本朝重文轻武,将军们都在戍守边关,边关苦寒,她着实是不想过去。 林今絮懂了。 上辈子四公主嫁去边关,未免没有迟贵妃,哦不对,如今应该唤做迟庶人的手笔在了。 而这辈子,裴令姿既然都同她说了,不愿意嫁给武将。 那林今絮也会尽自己的所能,帮助裴令姿达成的。 林今絮拉着裴令姿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裴令姿一愣,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怎,怎么了?” 林今絮将她拉到内殿之中。 “松萝,来,替公主重新挽一下头发。” 她想了想,转身看向裴令姿侍女手中捧着的精致木盒。 打开,取出了一对耳环。 裴令姿这时候才发觉,林今絮方才送给她的东西,竟然如此的贵重! 裴令姿一下就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看向林今絮。 “这东西太过于贵重,我不能收下。” 林今絮却面露了不满,摁着她的肩膀,叫她安安静静坐下来。 “你如今这身打扮,可太过于素净了。令姿,你是堂堂四公主,可要拿出公主的架势来才是。” 否则,太过于被人给轻视了。 裴令姿眨了一下眼睛,她低下头来看了看衣裳,又看向铜镜之中倒映出来的人影。 好似,好似确实有些素净了。 她在宫中的这么多年,一直遭受迟贵妃和五公主的打压。 便是如今这两人一个已经去了蜀州,另一个又入了冷宫之中。 但毕竟刻入骨的恐惧,却还是一直伴随着她。 裴令姿垂下头来。 在林今絮看来,她颔首低垂,白净的脖颈仿佛透着一圈圈柔软至极的光束。 便是她个女子瞧见了,都是心痒痒的。 林今絮将耳环穿进了裴令姿的耳上。 而松萝手脚极快,只改动了几下,便是一个全新的发型。 裴令姿看着镜子之中的自己,指尖有些颤抖,抚上了自己的耳上。 水滴形状的红宝石耳坠,配上她温柔至极的面孔,倒是相得益彰。 如今倒是真真有了,养在皇宫之中,千娇百媚的公主模样。 裴令姿只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热。 抬起头来看向林今絮时,却只能瞧见她那精致的下巴。 “多谢你。” 林今絮垂下头来去看,便看见她那一双红了的眼。 林今絮无奈一笑:“待会儿还得出去瞧瞧呢,整成一副兔子的模样,一会儿便吓跑了那些官家的哥儿。” 知道林今絮这是在说笑,但裴令姿还是噗呲一笑。 她眉眼弯弯,不似往常那般乖顺的模样,平添了几分俏丽。 林今絮瞧着满意至极。 她拉着裴令姿的手:“走吧,今日我便同你皇兄说,咱们俩儿一道出去玩了。” 林今絮眨了眨眼睛,轻声附在她耳边说:“叫小皇嫂我来替你选个如意郎君,可好。” 裴令姿哪里有被这般打趣过,脸红了一片,便是胭脂的颜色都被盖过了。 只是如今已经出了宝华居,裴令姿也只能当作自己听不见似的,目不斜视。 可稍显凌乱的步伐,却也已经出卖了她紧张的情绪。 林今絮看着她那都快落荒而逃的背影,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今日状元,榜眼,探花巡街。 街上热热闹闹,堪比佳节。 更是有路人在旁边小声谈论着。 “这状元郎似乎看着有些年岁了啊。” “可不是可不是,似乎都已经四十了!啧啧,四十终于出头了,当真是不容易啊。” “诶,那榜眼瞧着还有些俊俏,听说还是寒门子弟呢,我看呐,若是攀上了什么大官的女儿,怕是直接平步青云了!” “什么大官的女儿啊,你是不知道吧,如今咱们陛下,可还有一个到了婚配年龄的女儿尚未出嫁呢。” “什么?还有一个?” “这不是,只是听说,她出身不甚光彩,陛下也不太喜欢…” … 这些话被马车之上的林今絮与裴令姿听得真真切切了。 林今絮手一紧,刚想掀开帘子开口训斥。 可裴令姿却拦住了她的动作。 她脸上带着明显不自然的笑容,看向林今絮。 “小嫂嫂不必如此。” 裴令姿长睫低垂,可林今絮却从中瞧出来几分的破碎。 “我的身份,自己知晓。只是,他们如此污蔑我的母妃,我…” 林今絮拍了拍她的手,目光之中却带着鼓励。 “这世道总是会对女人苛刻的,不必介怀。毕竟,你是公主,这大启之中又有哪个官家小姐的地位能超过你?便是你不在意不计较这些事,随他们去说。” “因为嫉妒,才会关注,才会诋毁。” 林今絮声音温柔,却充满着力量:“你过好自己的生活,便足以了。” 裴令姿听着林今絮的话,心中慢慢安定了下来。 只是,在她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外边却传来一阵嘈杂声。 林今絮眉心一跳,掀开了半边帘,去看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一个卖身葬父的姑娘被恶霸欺凌。 而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挺身而出,将那恶霸驱赶走。 裴令姿的声音在林今絮背后响起。 “这人瞧着,倒是真有几分善心呢。” 林今絮刚想附和着什么。 却见,那男子转过头来。 竟是…许慈晖? 第217章 脸红 林今絮见到许慈晖,眼皮一跳。 下一秒便将这帘子盖得严严实实了。 一旁的裴令姿还稍稍有些不解,问道:“怎么了?” 她眨了眨眼:“小嫂嫂,可是认识?” 林今絮想了想,还是没有瞒着她:“那位,便是我表兄,许慈晖。” 许慈晖?裴令姿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裴令姿转过头来看向林今絮。 相比在大街上随意瞧见的一幅场景。 她更愿意相信与自己相处甚欢的林今絮。 于是,裴令姿朝着林今絮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去深问下去,而是岔开了话题:“小嫂嫂,那今日,咱们去哪儿呢?” 林今絮笑着看她:“方才我便叫人定了茶馆之中的上好位置,待会儿,保你看得真真切切的。” 裴令姿笑意浅浅,许是方才被逗得多了,如今便也没有被林今絮的打趣给闹了个大红脸。 只将自己的脸撇在了一边,便没有再说话了。 东宫离林今絮派人去约的茶馆算不得太远,但毕竟今日人多,还是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春日之中,树梢之上都挂了绿。 而裴令姿穿这一身浅绿色的褙子,清新脱俗,在茶馆之中坐着,偶有几朵春花穿过窗而入,倒是更衬得裴令姿人面桃花。 林今絮坐在一旁,却是在想着方才瞧见的事。 许慈晖向来不是一个心慈之人,可是…怎么会这般的凑巧。 林今絮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感觉这件事似乎不那么简单。 只是她如今也找不到任何的思绪,便只能将这件事先抛之脑后了。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喝彩声,便是人群之中的声音都比先前要高上许多了。 林今絮一道往外瞧了。 是年过四旬的状元郎。他长相着实算不上好看,只能称得上是个得体的读书人。 林今絮看了一眼便将目光给收回来了。 她低下头来,斟了一壶茶,又给裴知宴的杯中倒了七分满。 “诶,你瞧。” 裴令姿突然开口,她撑着脸看着下面,一脸百无聊赖的模样。 林今絮垂眸去看。 这大概是榜眼,面容清朗,确实是俊俏儿郎的模样。只是大概因着贫苦的出身,骑马的架势并不是特别熟练,看着周围路人的哄闹声,面露激动,却还是有些局促感。 林今絮颔首:“看起来是张会读书的脸。” 这个评价顿时让裴令姿生了笑意,她起了心思逗林今絮。 扫了一眼四周,见几乎所有的姑娘们都是将目光放在底下的男儿身上。 裴令姿才凑上前去同林今絮说:“若是那一张是会读书的脸,那我皇兄,又长着一张什么脸?” 林今絮瞪圆了眼,张了张嘴,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等了半晌,她才红了脸轻声斥责了一句:“净会胡说!” 原本就只是想逗林今絮,见着林今絮一提到皇兄,便丝毫没有方才云淡风轻的模样。 裴令姿也在一旁偷笑着。 原本还在欢笑着打趣,忽然,裴令姿目光随意瞥了一眼窗外。 她眼神瞬间就被定住了,便是林今絮唤了她好几回,裴令姿都似乎没有听见似的。 林今絮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转过头来顺着裴令姿的目光看向窗外。 她微微一愣,眼神之中也漫上了欣喜。 这,这不是! 兄长嘛? 林今絮见他抬眸,目光朝她们这边扫来,激动地都要开口说些什么。 却被裴令姿一下将帘子给拉上了。 林今絮看着面前的竹帘,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回过神来时候,看向裴令姿。 却见她耳垂红得,与那红宝石耳坠几乎同一个颜色了。 裴令姿的眼神飘忽不定,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方才突然做出这般的举动来。 见着林今絮一直看着自己却没有说话,裴令姿端着茶水遮盖住了她的目光。 低头轻轻抿了一口。 裴令姿才开口道:“方,方才我瞧见似乎有个飞虫往这边来了,所以我就…”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隐约之间也透露出来几丝懊悔。 林今絮并没有多想,她开口安抚道:“无事,我这儿备了驱蚊虫的药包。” 林今絮低头摸索了一下,抬手递给了裴令姿:“来,将这个别在腰间上便好,便是有飞虫来,也会躲得远远的。” 裴令姿方才不过是随便寻了一个由头,但瞧着林今絮如此在意这件事。 便也收下了,她低下头来闻了闻,是草药的香气。 林今絮见她好奇,便解释道:“这是府里会医术的婢女配的,若是你想要,到时候叫她把方子给你,你也好回宫…回去之后着人配好。” 一个东宫的夫人,一个公主,定然不会大张旗鼓显摆自己的身份,出门在外,总是谨小慎微的。 裴令姿颔首笑道:“那到时候便多谢小嫂嫂了。” 只是,裴令姿总是在想方才那惊鸿一瞥。 明明是个男子,可那脸似乎都要比她更白,面如莹玉,温润无双。 便是,便是像古书之中才会出现的美男子。 裴令姿长睫微垂,她自小生活在宫中,鲜少见到外男。 今日,其实也只是借了个由头出来寻林今絮。 却没想到… 裴令姿想了想,状似无意问道:“方才那位,小嫂嫂可曾瞧见了?” 林今絮听着裴令姿的话,便是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林今絮眉眼之中染上了笑意:“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裴令姿长睫忍不住地发颤,以为是林今絮发现了什么,轻轻:“啊”了一声。 “便是发觉,我和方才那人,长得有几分相像。” 裴令姿听着林今絮的话,想着方才瞧见的男人的模样。 又盯着面前的林今絮。 她这目光专注,且长长不挪开,便是林今絮被她瞧得都有些害羞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意外:“我以为你是发觉了,那便是我兄长呢。” 裴令姿一下没有从林今絮的话中回过神来,看向林今絮时候都满眼的不可思议。 林今絮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眨巴了一下眼。 看向裴令姿。她咽下一口唾沫:“令姿,你不会,看上我兄长了吧?” 在林今絮的注视之下,裴令姿的脸,渐渐红了起来。 林今絮:…? 第218章 嚼舌根 林今絮反应了许久,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裴令姿这脸上的羞涩,好像确实像是见着情郎的小姑娘。 林今絮的思绪卡壳了一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裴令姿咳了两下,看向林今絮,欲言又止。 林今絮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却听见隔壁座的突然开口。 “诶,你瞧见方才那人了吗?” 林今絮一下闭紧了嘴,耳朵竖起,听着旁边的声音。 只隔着一道竹帘,自然是听得真真切切。 另一个娇俏的女声回道:“见着了。这回的探花,着实长得俊俏。怎么,你想叫你母亲着人去探探口风不成?” “怎么可能!嫁入林家?简直是做梦!家风不正,也不看看他们家究竟养出了怎样一个货色。身为妾室,竟然目无主母,胆敢霸占了太子殿下的心。更何况,我还听说,那许氏,便是那林氏的亲表姐。也被林氏给毒杀了!” 另一道震惊的声音响起:“我先前倒是不知道这些。只不过太子殿下在朝堂之中一向颇有威望。先前除去没有皇孙一事总是被诟病。但…堂堂太子殿下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后院都管不好。是不是你的消息出误了?” 似乎是被质疑了,那方才侃侃而谈的女子一下急了眼:“怎么可能!我的消息怎么可能有错!别忘了,我可是姓曲的。我的表姑便是那太子府的曲良娣,东宫之中的事,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林今絮听着这些话顿时气笑了。 她平日里虽不爱仗势欺人,可如今没必要连骂声都怼到了脸上,还要忍让。 只是在她刚想开口之际。 坐在她对面的裴令姿,却铁青着一张脸,将茶盏往小桌之上重重一敲。 她声音凌厉,颇具威严,与方才那少女怀春的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何人在此处妄议东宫之事?” 许是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会管这些,另一旁的两个声音一下就卡住了。 那自称姓曲的姑娘,似是不甘心,掀开帘子便骂道。 “我们在这交谈,干,干你们何事!怎么,当这茶馆是你们开的不成,还不准别人说了。” 只是她说完,抬头一看,瞬间被二人的美貌给惊住了。 尤其是看向林今絮的时候,便是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身上已经散满了嫉妒之气。 她恶狠狠瞪了林今絮一眼。 林今絮抬眸,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寒光,瞬间叫那曲姑娘脖颈处一凉,往后缩了缩脖子。 她在心中小声嘀咕着。 明明长了一张狐媚子脸,怎么这眼神如此的吓人… 只不过,曲姑娘转头看了看,看向自己时带着几分困惑的闺中密友。 曲姑娘咬了咬牙,还是继续道:“怎么不吭声了?不会是怕了吧,我的父亲可是太子亲信,我知晓这些,又如何说不得了?” 林今絮瞧见她这样一副伶牙俐齿的傲慢模样。 她挑了挑眉,突然来了些兴趣。 “那你可知晓,我是谁?” 曲姑娘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 身上的首饰并非名贵,就连衣裳也是极为普通的款式。可不得不说,穿在她的身上,便是最普通的款式,依旧彰显出她风姿绰约,气质万千。 曲姑娘心中的酸水都要冒出来了,只是面对着林今絮。 身边还坐着自己的闺中密友。 她不愿让步,冷哼了一声:“你是谁又与我何干?难不成,你便是我们方才所说的林氏不成?” 林今絮还未说话,那曲姑娘便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那林氏好歹也是个太子宠妃,穿着,倒也不至于你这么落魄吧。” 林今絮低下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因为是陪着裴令姿,她穿的稍显素净了一些。 但是也不至于落魄二字。 裴令姿却听不得这一句话:“倒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以衣裳来看人了。” 她饶有兴趣看了曲姑娘一眼,眸里含笑,略微带了些嘲弄。 “那你且看看,我穿着,可比得上你?” 曲姑娘被一呛,却开始打量裴令姿的衣裳。 裴令姿今日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纵使她是个“不的宠爱”的公主,可身份明摆在这,衣裳首饰方面自然是从未短缺的。 尤其是,今日的林今絮还给她戴上了名贵的耳饰。 便是瞧着愈发的富贵逼人。 那曲姑娘自然也是识货的人,见着裴令姿气质不俗,身上穿戴也名贵。 自然是知晓自己怕是惹到了贵人了。 但… 她将目光转头看向林今絮:“倒也不知道某些人可是不是因为人家的身份,才这般假情假意跟在人家身旁的呢。” 林今絮听见这话毫无反应,倒是裴令姿却一笑。 她站起身来,看着二人。 裴令姿的身量高挑,尤其是和这些大家闺秀相比,这般站起来时候,极其有压迫感。 便是那曲姑娘张了张嘴,都一下说不出话来了。 而曲姑娘一旁的女子,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道:“好了,方才原本就是咱们不对,别说了。” 曲姑娘一听这话更是急了眼。 “我哪里就不对了,明明是她们多管闲事好不好!如今我只是说了京城之中都知晓的事,怎么,她们恨嫁,看上了探花。我便是说都不能说了,哪里来的道理!” 曲姑娘这话说得响亮,便是整个二楼都能听见。 原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人,如今都不由地将目光落在她们身上了。 裴令姿先前久居深宫,除去迟贵妃母女,又如何见过这般不讲道理的人。 她皱了皱眉头,刚想说些什么。 忽然一阵清冷的女声传来:“曲姑娘,莫要失礼。” 林今絮侧目一望,立马认出来了这人。 与裴令姿一道同她行了个礼。 “王妃安。” 章王妃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意,抬了抬手,免了他们二人的礼。 相较于在深宫之中的四公主,与原本就没有参加过世家大族之间宴席的林今絮。 章王妃的容颜更叫旁人印象深刻。 章王妃看向正在同她行礼的曲姑娘。 她淡淡开口:“曲姑娘似是不知道这两位的身份。” 曲姑娘轻声嘟囔着:“能有什么身份。” 章王妃一笑:“这位,便是你方才口中的,林夫人。” 曲姑娘猛地一转头看向林今絮,面上带着万分的震惊。 怎,怎么可能! 第219章 王妃 似是她脸上太过于震惊,便是连裴令姿都看不下去了。 她微微福了身,看向章王妃便是开口。 “皇嫂,皇妹记得,你与那曲家的夫人相谈甚欢,如今的场景我与林夫人不好多加置喙,便得麻烦您,同她家主母说道说道,这今日的场景。” 裴令姿抿了唇后,便上下扫了曲姑娘一眼,摇头道:“着实是,不知规矩。” 章王妃面带笑意,颔首笑道:“自然。” 听着她们这一席话,曲姑娘的脸已经白如墙纸,身形也摇摇欲坠。 若是说只有林今絮一人还好,可她,似乎还得罪狠了这一位公主殿下。 虽说私下里她们会讨论到,这四公主出身算不得太好,可毕竟是皇上的女儿。 便是丞相之女,又如何能有这般尊贵的身份! 君臣之隔,便是天堑。 更别说,她只是曲家的姑娘。在京城之中这种随随便便一砸,便是一个三品官员的宝地儿。 曲姑娘想到了自家父亲严厉的神情,身子都打了一个哆嗦。 她急急忙忙走上前去,跪在了章王妃的面前:“王妃娘娘,望您高抬贵手啊!” 章王妃往后扯了扯自己的裙摆,似乎是不想让她触碰到。 “若要求人,便也不该求本宫才是。” 章王妃将目光落在林今絮与裴令姿二人的身上。 她含笑道:“今日没成想看见了这般的好戏,只是时间地方不对,否则本宫也想好好和令姿,与林妹妹叙叙旧。” 林今絮和她并没有什么往来,更何况,章王殿下便是大皇子,与太子殿下在朝堂之上算得上是水火不容。 林今絮便是再蠢,也不会搭上这章王妃的船。 她微微福了一下身:“让王妃看笑话了。” 林今絮说完之后,却是看向曲姑娘,她长睫微垂,似是看不出喜怒。 直到她开口。 “若是曲姑娘说,方才的话皆是出自曲良娣之口。”林今絮笑了笑:“那我回去,必定是会查清楚,倒是不会平白冤枉林人才是。” 如今林今絮身份尊贵,是东宫之中的夫人,曲氏不过是个良娣,若是林今絮当真查到了什么,那曲良娣自然是落不着好的。 曲姑娘意识到了这一点,便是连脸色都变得煞白了。 她知晓,整个曲家,唯一一个嫁的最好的姑娘,便是她的小姑,曲顷盈。 若是因为她今日的无心之言,叫曲顷盈受了罚… 曲姑娘打了一个哆嗦,眼神之中都带了明显的恐惧。 她一定会被父亲关在屋子里,直到嫁人的! 不行,不行。这件事一定不能殃及到她的小姑! 曲姑娘挪动了身子,跪在林今絮的面前。 原本就是一个小小的姑娘,方才背后议论人的时候,张牙舞爪,尽显刻薄。 可如今一旦涉及到她自己的利益,便梨花带雨,像是方才林今絮欺负了她什么似的。 “夫人!夫人您行行好,方才是民女胡乱说的,算不得真,您且一定不要迁怒于良娣啊,都是民女的错,要罚,您便罚民女吧!” 她这话一出,便是连章王妃都在一旁看戏似的,等着看林今絮如何回答。 林今絮自然不会被这般高高架起。 她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可说出来的话,便不那么如她们之意了。 “放心,我只是着人查查曲小姐话里的真伪罢了,毕竟东宫的事,如何闹得整个京城都知晓。”她低下头一笑:“殿下若是知晓此事,定是会不高兴的。我替殿下先草草处理了,也是我应做的。” 曲姑娘听着林今絮这一番话,脸色青白变化,她便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反驳林今絮的。 可若是就这么让林今絮查下去,那岂不是曲家在东宫之中安插的人手,都能被她这般揪出来。 曲姑娘打了一个冷颤。 毕竟这些日子京城之中说林今絮是“妖妃”的言论,可是不少都是从曲家派人流传出去的。 若是这件事被太子殿下知晓了,那… 裴令姿低头一看,也大概能猜到曲姑娘这是在想什么了。 不过相较于她,裴令姿看向林今絮,眸色之中都带了些赏识。 没有想到,短短几个月而已,林今絮便已经练就成这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短短几句话,便叫人心神不宁。 裴令姿看着林今絮侧脸,不由自主想到了她的皇兄,裴知宴。 如今的林今絮,倒是有几分太子殿下的风貌。 她忽然又想到了方才那惊鸿一瞥的男子。 裴令姿的心脏狠狠地一跳,只是她垂下眸去。 自己虽是公主,可却是一个没有母妃,父皇不疼的边缘人物罢了。 林家如今如日中天,若是寻个主母,怕是找个世家之女更高。 尤其是… 裴令姿看向一旁的林今絮。 她不愿意让林今絮为难。 她扫了一眼曲姑娘,见她似乎还想说什么,裴令姿皱了皱眉。 “好了,你先下去吧。若是曲良娣问心无愧的话,你也不必担忧了。” 就这简短的一句话,瞬间叫曲姑娘将之后的话都给堵在了喉咙里。 曲姑娘瞪大了眼,看着林今絮,又扭头看向裴令姿与章王妃。 可她们神情倨傲,似乎一句话都不想听她说了。 曲姑娘咬了咬牙,不敢再多说什么,怕自己说多错多,惹怒了她们。 她只能狼狈躬身:“是民女有眼不识泰山,民女日后一定不会再犯!今日便不打搅各位贵人的雅兴了。” 她扯了扯自己身边的姑娘:“民女告辞。” 她们佝偻着身子,丝毫没有方才那股子的傲气。 两个人推推搡搡,狼狈的身影落入了所有人的目光之中。 便是在一旁看戏的人,也堪堪收回了目光,却不敢多言。 但心中却都有个数了。 这外人流传的“狐狸精”林夫人,做派却像个当家主母,除去这张脸,言语之间都是落落大方,倒是不像那京城之中流传出来的言论一般。 林今絮见人走了,握住一旁裴令姿的手。 章王妃的目光并没有让林今絮察觉出来善意,更是像给她挖了一个又一个坑。 林今絮思索片刻,还是想着与裴令姿一道同她请辞。 却没想到。 章王妃将目光落在了裴令姿的身上:“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四公主了,若是公主不嫌弃,不如来我章王府用膳,可好?” 第220章 贼人 章王妃这句话一出,便是裴令姿都愣在了原地。 她与章王、章王妃并不算是相熟。 便是连宫宴之上,都没有说过几回的话。 只是,如今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堂而皇之地邀自己去章王府。 若是她拒绝,倒是显得不应该了。 可是… 裴令姿看向一旁的林今絮。她今日是同林今絮一道出来的,若是让她一个人回东宫,着实叫她都有些不放心。 林今絮大概猜到了裴令姿的想法。 她抬眸,看了一眼章王妃,又看向裴令姿。 林今絮走上前去,对着章王妃一笑:“王妃娘娘,今日倒是不巧了。” 她面露了几分歉意,又将目光落在了裴令姿的身上。 “今日四公主来东宫时候,妾身便着人告知了殿下。殿下说,许久未曾见到四公主了,让妾身一定要好好招待公主,至于晚膳,太子殿下说了,要多备四公主喜欢的吃食呢。” 林今絮咬紧了后面几个字,意思便是,他们已经先一步让裴令姿留在东宫用晚膳了。 着实是不便去章王府的。 这算是明晃晃打章王妃的脸了,但章王妃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在林今絮看来,她比太子妃,更适合做主母。 只是这句话林今絮只能藏在心中,丝毫不能泄露出来。 章王妃听着林今絮的话,面上也闪过一丝的惋惜。 “既然如此,那本宫也不强求了。” 她看向裴令姿,又转眸看向林今絮,唇角弯弯:“那日后若是四公主与林夫人有空隙,便可上门来章王府,本宫一定会好好招待的。” 裴令姿与林今絮皆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那便多谢章王妃了。” 章王妃来时悄无声息,可走之时动静却大得惊人。 林今絮看向了一旁的裴令姿,小声说道:“虽然不知晓你愿不愿意去,但总归是我替你回绝的,若是她记恨,也是应该记恨我才是。与你无关。” 裴令姿皱了皱眉头,不满林今絮说的话:“你我之间,又何必说这个。”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四周,还是拉着林今絮一道从茶馆之中出来了。 “方才那地方人多眼杂,尤其是咱们闹了这一回。若是想说话,等咱们回去之后再说。” 她叹了一口气:“何况,什么记恨不记恨的。章王妃是最会做足面子功夫的,便是方才她邀我回章王府,不过也是客套话罢了。” “只不过…” 裴令姿顿了顿,倒是有些新奇道:“她平日之中都是不爱出门的,怎么今日,倒是撞上了。” 林今絮与章王妃并不相熟,便是先前在宫中的时候也只不过请安时候问候了几句,没有任何私交,自然是不知道这人的做派。 她看了一眼街上零零散散的人,与方才那热闹的场景截然不同。 林今絮思索了片刻,道:“大概是因着今日的不同吧。” 裴令姿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等二人上了马车之后,裴令姿却叹了一口气。 林今絮疑惑开口:“怎么了,一副委屈的样子。” 裴令姿揉了揉脸:“我想着,我好不容易出宫来一趟,却闹出这般的事。若是皇后娘娘知晓了,一定不会再让我出来了。” 她说着说着,突然吸了吸鼻子,却是十分振奋。 “停车。” 林今絮一愣,唤了车夫停车,却好奇地看向裴令姿,想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却见裴令姿掀开了车帘,都没有让侍女扶着她,便一下跳了下去。 林今絮坐在马车之上,掀开了一侧的帘幕,目光追随着裴令姿。 裴令姿估计是方才闻到了什么香气,亲自去买糕点了。 林今絮看着她如小鹿一般的脚步,便将方才想说的话给吞入腹中。 罢了,她许久才出宫一趟,如今又带了面纱,便不拘着她了。 林今絮百无聊赖地看了一眼四周。 只是… 她突然皱了皱眉头,见一个身形诡异的男子,一直在往她们这儿看。 林今絮低垂了眼睫,思忖片刻,隔着车帘,同车夫开口道:“瞧见街角那穿着黑衣的男子了吗?盯紧他,若是他靠近了四公主,一定要将人给拦下。” 这车夫是裴知宴特意寻给她,手脚敏捷,还习过武。 林今絮这么一说,他的目光便立马锁住了那看起来鬼鬼祟祟的男人。 林今絮的目光却穿过了人群,落在了那绿色衣裙的裴令姿身上。 她身量高挑,娉婷袅娜。 林今絮突然想到了方才,裴令姿问她兄长时候的神色。 明晃晃是少女怀春的模样。 林今絮突然想起第一回见到她时,一袭月白色长裙,温柔得过分。 林今絮抿了抿唇,兄长的婚事,她作为一个已经出嫁了的妹妹,着实是不好过问的。 而上辈子,兄长其实也有订过婚,但那家的姑娘因着守孝延了三年的婚期,原本都要大婚了。 却出现她的事,叫整个林家为她蒙羞。 林今絮想到前世自己混账的行径,不由地心如刀割。 这辈子,她定要替自己寻一个万般都好的嫂嫂。 林今絮想着,将目光落在了裴令姿的身上。 在她看来,四公主是样样都好的,就算是她那为人诟病的出身。都非她自己所能选择的。 况且,堂堂的公主殿下,若是她想,什么样的男子她要不了。 林今絮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如今,倒是要看看自己兄长愿意不愿意了。 若是他自己心有所属,那自己也不能乱点鸳鸯谱才是。 只是… 林今絮不知怎么的,心中总有一股强烈的预感。 林贡溪会愿意的。 只是,就在林今絮天马行空之际。 忽然,一阵嘈杂声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拉了回来。 “来人呐!有贼啊!!” 下一刻,便见车夫冲上前去,想要往裴令姿那儿冲。 可林今絮明晃晃地看见,有一人,将裴令姿护在了身后。 林今絮眼睛微微眯起。 许慈晖?怎么又是他! 第221章 金元宝 林今絮顾及不了这么多了,她掀开车帘便一道下了马车。 方才人群之中的嘈杂声也仿佛只是一个意外。 林今絮还没有走过去,便见到裴令姿面色稍白地往后退了几步,离许慈晖隔了几步的距离。 她神色冷静,淡然自若:“方才多谢公子了。” 裴令姿似是在思索什么,又低下头来,从袖口之中拿出来荷包。 自荷包之中取出来半个巴掌大的金元宝。 她用手掌托着,送到了许慈晖的眼前:“这是我给公子的谢礼,望公子能够收下。” 林今絮在一旁瞧着这一副场景,便是笑容都没憋住。 她清晰地看见,许慈晖的面色,由青到红。 还振振有词开口道:“方才见着姑娘只是顺手,在下不是这种人!” 若是道谢还好,可若直接给金银。这对于自诩魅力极大的许慈晖来说,简直是侮辱。 林今絮见看戏看得久了,便闲庭信步走上前去。 她没有看裴令姿,而是对着许慈晖,皮笑肉不笑。 “表兄,好久不见。” 许慈晖似是没有想到林今絮也会下来,他面上的神情微微僵住,下一瞬却同没事人一样。 转过身来看向林今絮,眸色之中都是颇有动容的。 他拱手,对林今絮行了一礼:“林夫人。” 林今絮朝着他点了点头,如今在大街之上,她不愿意与许慈晖有过多的来往。 便拉了拉裴令姿的衣袖,道:“若是想吃这个,待会儿差底下人来买便好了。你如今这般杵在大街上,若是出了事,我该如何向殿下交代。” 裴令姿原本并没有顾虑这么多,只是方才莫名出了个贼,才叫她心里发颤。 她看向林今絮,点了点头,声音小小的。 “小嫂嫂,我知晓了。只是待会儿你记得派人多买点才是,我回去之后带给建宁殿。” 林今絮听着这话,看向裴令姿时候,眼神之中都颇有些无奈。 她与裴令姿是同年的,可除去落水时救她那一回。 之后哪一次见她,皆是一副端庄的公主模样。 没想到,如今只是为了糕点,便馋成这副模样。 只是林今絮却不知晓,她的神色满含纵容, 一旁被当做背景板的许慈晖,却是极为不满意见到这样的场景。 他眉心微微一皱,在心里头思索,自己的魅力是不是下降了。 明明先前无论是对赵静,还是对当初的林今絮时候。 都是… 许慈晖不着痕迹打量了一下裴令姿。 明明章王殿下告知他,四公主胆小慎微,便是给她一丁点好处,她便能扒上来, 可没想到,涉及了两次,让他的人设完美无瑕,甚至还是“救了她的英雄”。 但四公主却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许慈晖垂下眸来,掩盖住了眼神之中的阴暗。 他不能容忍有任何人,忽视他。 便是高贵的公主殿下,也不行。 许慈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整理了面上的神情,他缓缓开口:“若是想吃徐记家的糕点,我倒是能替公主买到。” 他还没有说接下来的话。 裴令姿却皱着眉头,横眉一扫。 “你如何知晓我是公主的?” 裴令姿的话叫许慈晖一噎,半晌都说不出来话。 林今絮见状,倒是欣喜于许慈晖在裴令姿这儿吃瘪。 但…她知道自己这个表哥睚眦必报的性子。 林今絮拉了拉裴令姿的衣袖:“走吧。” 她淡淡瞥了许慈晖一眼:“多谢表兄了,只是,我们不用。” 撂下这一句话之后,林今絮便带着裴令姿,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回到了东宫之后,关上门来。 林今絮才开口:“我们一开始出门见到许慈晖时,怕是就已经跌进别人设的局里了。” 裴令姿听着林今絮的话,赞同地点头。 “方才在那糕点铺的门口,明明什么事都没有,他却刻意跑来护在我面前。” 裴令姿一边想着方才的事,一边皱着眉头:“要我说,方才那个贼人,没准都是他们一伙的。” 林今絮思忖了片刻道:“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但,总得叫你皇兄知晓的。” 裴令姿一顿:“皇兄?” 林今絮有些不解看着她,却还是点点头解释道:“方才我不是同章王妃说过了吗,已经派人告知殿下,说你今日留在东宫用晚膳。到时候顺道一块将这件事同他说说。也听听你皇兄的意见。” 裴令姿瞬间咳嗽了起来:“我,我方才还以为你是故意说给章王妃听的,没想到…”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裴令姿想了想自己那太子皇兄万年不变的冰块脸。 她心里有些发怵。 裴令姿在殿内踱步了一会儿,闹得睡在一旁的赳赳都忍不住吱吱呀呀想要说些什么了。 她才坐定在林今絮的面前,小心翼翼开口:“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我现在便回宫,还能叫建宁殿的人给我准备晚膳呢。” 林今絮听着裴令姿的话,眼神之中都满是不解。 她拉着裴令姿的手,半强迫一般的,叫她在一旁坐下了。 “且不说不让你现在回宫,待会儿,我还想将你留在太子府一夜呢。” 林今絮眨了眨眼睛,对着裴令姿,像是在蛊惑一般。 “这几日,城外的香山之上,桃花开得正正好,明日咱们约着三皇子妃,一道去看看,可好?” 裴令姿扫了周围一眼,轻声在林今絮耳边道。。 “三皇子妃?你什么时候和她认识了?” 林今絮想了想,把当时在禅虚寺的事同裴令姿说了。 裴令姿听完之后,看向林今絮,眼神之中都带了些许的钦佩。 “三皇子妃出身虽算不得顶顶的显赫,可从小知书达理,便是闺中的密友都是崔家等的出身。” 她声音极小,估计是因为在私下里说别人家,面上都带了些心虚。 “能得她喜欢的,算得上是极少了。若是小嫂嫂你与她交谈甚欢,便也算得入了她的眼。” 林今絮低下头来一笑,倒也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只点了点她的鼻子:“明日,想不想去?没准还能着人摘些桃花来,做一些桃花酥吃吃。” 裴令姿左思右想,便是连手指都要被她给咬破了。 最后,裴令姿的声音掷地有声。 “去!” 第222章 尚公主? 晚膳时分。 裴令姿坐在圆桌边上,却有些为难。 她看着林今絮已经旁若无人地开始用膳了,裴令姿咬了咬牙。 “小嫂嫂,咱们不等皇兄吗?” 林今絮刚夹了一筷子的春笋,听着裴令姿这话,她顿了顿,好半晌才开口。 “先前你皇兄说过,若是他许久未回来,便不用等他,直接吃便好了。” 见裴令姿还是有些担忧,她拍了拍裴令姿的手背,轻声安抚:“你皇兄政务繁忙,指不定咱们都快吃完了,他才回来。既然来宝华居了,你便不必顾着他,自己吃饱了才最重要。” 林今絮一边说着,一边眨了眨眼睛宽慰裴令姿。 裴令姿往外看了一眼,日头已经落下,只有薄薄的夕阳还挂在天边的一角。 东宫的屋檐都是精巧十分,尤其是宝华居,这个便是连裴知宴都费尽心思的寝宫。 裴令姿低垂着眸子,顺着林今絮的话,也慢慢吃了起来。 她先前只觉得皇兄可宠着林今絮了。 可是如今,却隐约察觉到,这似乎已经超越了“宠爱”的范围。 而是,更像是寻常的家人。 裴令姿并不知晓平常人的家中,究竟是如何的。毕竟她生长在宫中,母妃更是自小便去世,只留下她一人体验人情冷暖。 若不是她当初叫太子殿下生了怜惜,暗地里护着她。 便是如今,她怕都不知晓已经埋在什么地儿了。 裴令姿长睫颤抖,掩盖住了鼻尖的酸涩。 林今絮察觉出她情绪有些不对劲,但是不知从何而来。 林今絮思索了片刻,便用公筷夹了菜,放在裴令姿面前的小碗内。 “等会用膳完后,便去洗漱一下,早些准备明日出游吧。” 林今絮望了一眼门口,轻声道:“估计是你皇兄今日有事在忙,想来,他是赶不回来用膳了。” 裴令姿整理了一下情绪,默默颔首,唇角也勾起一抹笑意。 “好。” 如林今絮所料一般,便是她们用完膳之后,还坐下来聊了一会儿天,裴知宴都还未回来。 裴令姿正逗着孩子起劲呢, 外边便传来一阵声响。林今絮好不容易从自己正在看的山水游记之中抬起头来。 便稍稍一惊。 林今絮转过头去,先是看向裴令姿,她小声安抚:“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厢房,我这儿派个人跟着你,若是有什么短缺的,立马同我说。” 裴令姿怯怯地看了裴知宴一眼,又看向林今絮,点头称好。 等将裴令姿送走之后,又让奶嬷嬷将赳赳抱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她才走上前去,看向裴知宴时,话语都比平日里小了几分。 “殿下今日这是去做什么了,怎么…” 裴知宴一脸的疲倦,可身上的血腥味更是掩盖不住。 林今絮上上下下瞧了他一眼,确定这血腥味不是他自己的,这才放心了下来。 叫侍女拿来他的衣物,同他一道进了浴室之中。 弄脏了的衣裳被随意扔在了地上。 裴知宴先在桶外将自己冲洗干净之后,才踏进浴桶之中。 眸子半眯起来,好在林今絮先前就着人烧了水。如今的温度稍稍有些高,却熏得人舒适得很。 林今絮便站在一旁,轻柔地替裴知宴顺着发。 裴知宴没有开口,她便没有过多过问。 他面上的倦色也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等到再度睁开眼时,水温都稍稍有些凉了。 林今絮似是察觉到了,轻声开口问道:“可是水凉了?我叫人送来热水。” 裴知宴摆了摆手,终于开口。 “不着急。” 他声音有些沙哑,像是疲倦极了的样子。 裴知宴双手搭在浴桶的两边,林今絮都不敢往前瞧。只带着一张红脸在他身后站着。 她心疼裴知宴,只想多陪着他。 裴知宴伸出手来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轻声同她解释:“今日,寻到了赵太保的尸首。” 林今絮一愣,却没有说话。 裴知宴继续道:“腰腹处被捅了两刀,最后溺水而亡的。” 林今絮听着这句话,心里不由闷闷的。 她一下便想到了许慈晖,张了张嘴:“可知晓是谁人做的了?” 裴知宴摇了摇头:“估计是有人在背后相助,从车夫,到小厮。当日里侍奉过赵太保的所有人,都被杀害了。” 林今絮只感觉有一只大手攥紧了她的内心:“可,可是…” 也不能这般让赵太保枉死啊! “父皇大怒,堂堂从一品的太保,在京城之中,竟然轻而易举被人杀害。着令禁卫军多加巡视,孤这几日可能不能陪你和赳赳用膳了。” 裴知宴转身看向林今絮,握着她的手。 他的手带了水,稍微有些凉,林今絮抿着唇,却反握住裴知宴的手。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赵太保这事,若是许慈晖做的,那必定有人在身后相助于他。至于是谁…” 林今絮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晓。但是…” 她抬头对上裴知宴的眼睛,同他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我估摸着,他科考不成,是生了尚公主的心。” 裴知宴听了林今絮这一番话,冷哼了一声。 “尚公主?就凭他?” 裴知宴眼里闪过一丝蔑视:“放心,孤会让他,后悔今日的举动。” 只是…裴知宴低下头来深思。 尚公主?许慈晖为何会生了这般的想法。 且不说他一个元妻去世,没什么身份的侯府世子。 便是裴知宴从林今絮这里对许慈晖的了解。他刚愎自用,不愿屈居人下,更是好男风。 就算是整个京城的男人都死绝了,裴知宴也绝对不会同意自己的皇妹嫁给这种货色。 裴知宴越想越气,站起身来,随意擦了一下身子便将衣裳套上。 他身上都四散着水汽,可裴知宴面上的神情并没有多么的好看。 他拉着林今絮的手,坐在正殿的椅上。 裴知宴看向林今絮,他目光灼灼,无论说出什么话来,都能叫人相信。 “放心,无论是许慈晖,还是那些泼给你的脏水。给孤一个月,不,半个月的时间,一定能让他们消失得干干净净。” 第223章 管家之事 林今絮倒是没有这么在意,她伸出手来,抚上了裴知宴的额间。 只轻轻道了一句:“殿下,别累着自己了。” 林今絮的眼睛生得极好看,眸里含水时,更是叫人心肠都软了半截。 裴知宴就这么看着,心都因为她软得一塌糊涂。 他手上稍稍用了劲,便将人拉入自己的怀里,他低下头来,下巴便能蹭上林今絮柔软的头发。 林今絮没有准备,轻轻“啊”了一声,可等闻到了男人身上好闻的皂角香气时候。 她骤得通红了一张脸。 如春日之中盛开的海棠花一般,待人采撷。 裴知宴就这么看着她被烛光照映着的,白如莹玉的侧脸。 他们距离得那么得近,便是连林今絮脸上细小的绒毛,裴知宴都能看见得一清二楚。 裴知宴淡淡的叹气声钻入林今絮的耳里。 林今絮一愣,抬眸看向他。 她话语轻轻的:“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裴知宴揉了揉她的脸颊,触感滑腻。 林今絮这种美貌,该是金玉堆之中砌出来的。嫁给他,入东宫,才不辱没了。 只是,裴知宴这些日子里却隐隐担忧着自己的位置。 若是一次两次还好,可如今这种场景,定是有人在背后害他。 能有谁呢。 除了他那“好”皇兄之外,裴知宴寻不出第二个人来。 林今絮方才说,许慈晖意图接近小四,想尚公主成为驸马。 一开始裴知宴还没有猜测到,他这般做的意义。 但他转念一想,将这件事与章王挂钩。 裴知宴一下便觉得面前的路都清晰了许多。 章王是如何做派的,裴知宴不是不知晓。一直仗着自己是“长子”,便想来争夺他的位置。 若是小打小闹倒也好,可这几年,他的动静愈发的大了。 若不是他不愿同他计较,这些事放在父皇的跟前,定要他喝上一壶。 只是… 裴知宴又低垂下软睫,父皇,当真不知晓这事吗?还是知晓,但纵容这些事情的发生呢。 裴知宴看不透自己的父皇,但若以他的猜测没错的话。 父皇这是在拿大皇兄历练自己。 裴知宴又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拧紧的眉心。 林今絮看着裴知宴,便是眉目之中都泄露出心疼来。 她伸手,就这样坐在裴知宴的身上,替他按摩着穴位。 “明日,我约了三皇子妃,带着令姿一道去城外走走。令姿这些年少有出去玩的时候,好不容易出宫去一趟,定是要她玩的够才是。” 裴知宴身体渐渐放松,听着林今絮的话,也轻声“嗯”了。 “三皇子妃人品上佳,你多同她来往,也好。” 学习待人接物之事,便是为了日后都好。 只是这个思绪在裴知宴脑海之中一闪而过时,他自己都僵住了。 林今絮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稍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疑惑着开口:“怎么了?” 林今絮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手,应当不是自己太过用劲了的缘故吧。 裴知宴正了正身子看向她,轻声道:“过段时日,孤会请一个嬷嬷来宝华居。” 林今絮微微一愣:“请嬷嬷来?” 她想了想:“如今赳赳身边的人已经够多了,若是再请一个过来…” 裴知宴打断了她的话:“不是请给他的,是你的。” 林今絮更是诧异了,便是一双杏眼之中都满是疑惑。 “我?为何?” 裴知宴拉着她的手,同她解释道:“也不知你在家中可有学过管家之事,孤想叫你现在开始便学着。” 裴知宴这一句话,震得林今絮瞬间开不了口。 她张了张嘴,只感觉话都卡在喉咙里,半晌都吐露不出来。 迎着裴知宴的目光,她艰难开口:“可是,我先前没有学过。” 如今东宫之中有太子妃,还有李侧妃。 如何轮得到她来管家。 林今絮抿着唇,一脸不安看向裴知宴。 裴知宴瞧着她小鹿一般懵懂的眼,轻笑了一声。 “都已经做娘亲的人了,怎么还这般的单纯。” 他目光坚定,锁住林今絮的目光,不让她闪躲。 “孤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好。且不说是为了你自己,便是为了孤,为了赳赳,开始学着做这些事,可好?” 林今絮抿着唇,她对上裴知宴的目光。 那其中带着满满的信任,叫她说不出丝毫拒绝的话来。 只是,这责任太过于重大了。 裴知宴是储君。若是按照前世的事,太子妃必定不会成为皇后。 那… 林今絮不敢想这么远的事。 她自重生以来,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好好活着。 只是如今,像是有一双手,将她越推越往前。 从救下四公主,与李侧妃交好,到湖州时她的无心之言倒是促成了殿下办好一桩大案子。 直到现在… 她回头一看,却突然发觉。 这一路上,她走得太长太长了,便是前世欺辱她的人,要么如今已经付出代价了。 比如许慈欢,比如安南侯夫人。 要么大不如前,便是连上辈子状元的名号,如今也没了。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进士。 而这一切的一切… 林今絮看向面前的裴知宴。 都是这个男人带给她的。 林今絮不知道自己到底耗费了多少的运气才能遇到他。 但… 林今絮眸色之中染上了坚定,这件事是裴知宴期望的,那她便接下来。 林今絮抬头,看向裴知宴时,杏眼弯弯,更是满心满眼里都是他。 她笑语鲜活,点头应下。 “好。” 裴知宴松了一口气,他伸手,揉了揉林今絮的脸。 下一瞬,便将人横打着抱起。 “夜深了,睡吧。” 宝华居之中,烛光摇曳生姿,嘤咛声与喘息不绝。 许久之后,才传来一阵沉沉的男声。 “还好有你。” — 同样是一轮圆月之下,另一侧的安南侯府里,气氛却低沉得让人害怕。 安南侯面露老态,可身边娇俏的姨娘却扶住了他,还对着许慈晖稍有不满。 “世子,侯爷都如此了,你就别逼他了!” 许慈晖嗜血的眼看向她。 他嘴角弯起:“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了?” 第224章 错路 似乎是他的目光太过于骇人,便是连姨娘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躲在了侯爷的身后。 安南侯重重咳嗽了几声,他刚去赵太保的府里,参加完丧宴。 他们都是年轻时候的玩伴,年岁相近。 可没有想到,便是数日不见,便天人两隔了。 而自己的儿子,许慈晖,更是意外地只在榜末。 安南侯重重地叹了口气,却先拍了拍自己新宠的姨娘白嫩嫩的小手。 叫她别在这打岔。 “晖儿啊,你如今这个名次,若是为父拉下老脸来,在皇上那儿替你请了外放,才是最好的出路。” 他顿了顿,摇头道:“可若是留在京城之中,那不知晓要熬到什么时候啊。” 安南侯突然又想起来,林贡溪。 这孩子平日不显露山水,可没有想到,一鸣惊人,便是摘了探花的名号来。 安南侯眼神之中显露出了几分赏识,看向许慈晖:“贡溪那个孩子倒是极好的,我记得你先前不是同他走得极近吗?怎么,最近倒是没有来往了。” 提及到林贡溪,许慈晖皱了皱眉,他看向安南侯,语气之中都带了些烦躁。 “怎么,父亲你是忘记了,欢儿是怎么死的了吗?” 他指着那姨娘:“你,给我出去。” 姨娘见着许慈晖这一副样子,虽是心中胆怯,却还是推了推安南侯。 “侯爷您看,世子怎么这样~” 安南侯只觉得烦躁,摆了摆手,一脸的不耐烦。 “他让你出去,你就出去。这个府里什么时候世子做不了主了。” 他这话一出,叫打扮娇艳的姨娘,顿时哑口无言,灰溜溜地走出去了。 她身姿摇曳,走路时候被风一吹,还带了满屋子的香脂气味。 许慈晖屏息着气,几乎都要作呕。 等人终于走了,许慈晖伸出手来扇了扇风,想把这股子刺鼻的气味给冲走。 安南侯抬头看向许慈晖。 他只感觉,自己这个儿子,他已经愈发看不透了。 若是说他有几分真情,那欢儿被毒死一事他也并没有插手。而他亲生母亲,如今尚且还在宫中“做客”。 他也没有半分想把人接回来的想法。 可若是说他丝毫没有真情,那倒也不是。 安南侯叹了一口气。 “我自然是知晓欢儿的死因,只是,只是…” 安南侯低下头来:“只是,她毕竟只是个女儿。” 是个女儿,便不那么重要了。 这安南侯府之中,最重要的,只有许慈晖一个。 许慈晖天听见父亲的回答,竟然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们整个许家,都是冷血无情的畜生。 不分你我。 许慈晖眼里闪过一丝厌倦:“我自己的前程,会由我自己来谋划,父亲你便不必多问了。” 他顿了顿:“只是,若是我要尚公主,你记得将那些姨娘什么的都处理干净。” 许慈晖后面一句话,险些叫安南侯惊掉了下巴。 他愣了半晌,才恍惚开口:“什,什么?尚公主?” 许慈晖颔首:“不错。这件事我会自己做主,父亲你,等着便好了。” 安南侯听着许慈晖的话,喜忧参半。 喜的是,他们安南侯终于要迎接新的世子妃了,还是身份贵重的公主殿下。 可忧的便也是,自家小子自小抱负颇大,行事大胆。 如今后宫之中适龄的公主,只有四公主一人。 而如今的安南侯府,早就没有当初的气派在了。 更何况,还有一个枉死的,不被太子殿下看中的许昭训在。 安南侯小心翼翼开口:“那,可是让父亲替你求个赐婚的圣旨?” 许慈晖皱了皱眉头:“不必你出手,我自有决断。” 安南侯听着许慈晖的话,点了点头。 不用他出手是最好的。自己与陛下那年少时的情谊,早就在这些年来被他用得一干二净了。 原本,他许家还有一个依仗,便是赵太保。 可如今… 安南侯低下头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 只能说,都是命数罢了。 许慈晖如今只是想交代一下自己父亲,叫他看管好自己那些没脑子的妾室。 父亲有多少个姨娘,他管不着。 但是,别影响他的前程便好了。 许慈晖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今日便说到这,父亲谨记,不要拖我的后腿。” 安南侯听见这句话,脸色青白相交。 只是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在官场之中的碌碌无为,又想到自己儿子待人处事皆要好于他。 甚至。 便是连狠心也要远高于他。 安南侯只能在心中叹一口气,他抬头,看向许慈晖的背影。 “孩子,别走错路便好了。” 许慈晖的脚步一顿,他没有转过头来,却开口。 “从不。” 他许慈晖,从不会走错路。 夺了赵静的命也好,惊险杀害了赵太保也罢了。至于现在,上了章王的船。 他从不会后悔。 从不。 许慈晖收回了目光,脚步沉稳,往自己屋内走。 月光高挂夜空之中,便是连周围的星都黯淡了许多。 回到屋子里,他手里捏着一个纸条。 展开后。 许慈晖的目光凝聚在那一行字之中。 “明日,城外香山,三女一行。” 许慈晖眼眸微垂,抬手便将这纸烧了个干干净净。 他站在琉璃镜面前,抬起左手,抚摸着自己这一张脸。 温润公子,约莫如是。 只要稍稍努力,便能引得闺中小姐们趋之若鹜。 可如今,他的目标不过是从普通的小姐们,转变成那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许慈晖想着自己今日看见的裴令姿。 温柔,美丽,却有着一双坚韧极有力量的眼。 倒不像是在皇宫那一个大染缸里出来的公主殿下。 不过… 许慈晖唇角微微勾起。 他倒是想知晓,公主殿下成为夫人,又有何不同。 等到她知道,自己的枕边人,自己应当尊为天的夫君,竟然是喜好男风。 许慈晖只要一想,似乎面前就已经出现了公主殿下那茫然无措,堪称破碎的目光。 他轻轻开口。 “真好啊,真好。” 能叫林今絮难受,那便,更好了。 第225章 爬山 第二日一大早,若不是裴令姿如今在东宫之中,她也与三皇子妃约好了。 林今絮着实是想睡一个大懒觉,只觉得自己腰肢都疼的要命。 昨日夜里的荒唐之景,又重新回到了林今絮的记忆之中了。 她揉了揉脸,尽量将自己脸上起的红晕给压下去。 等她坐起身子来,竖起耳朵。 便已经听见外边赳赳的嬉笑声,与裴令姿的声音。 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看向床榻另一侧微微的凹陷。 伸手一摸,早已冰凉。 林今絮低下头来嘟囔。 也不知这男人怎么有这般多的力气,想来又是天不亮便去上值了。 林今絮这些话也只敢在心里头说,她拉了铃,松萝便捧着今日要穿的衣裳走了进来。 她面上还带着笑意,林今絮一瞧,便估摸着是与裴令姿方才说了什么浑话。 只是她向来不爱拘着自己的丫鬟,如此便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松萝却开口同她说。 “主子,四公主说叫您今日打扮得艳丽些呢。” 林今絮听着她平白一句话,愣了神。 她葱葱玉指,指向了自己,语气之中都是稍显不确定:“我?” 她如今已是孩子的娘了,打扮这般俏丽同小姑娘们争辉做什么。 松萝毕竟在林今絮身旁伺候久了的,见着她的神情,便知晓林今絮在想着些什么了。 她眉眼弯弯:“主子如今不过十七,正是大好的年华呢。” 松萝又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开口。 “况且,如今殿下可喜欢主子得紧,主子可莫要学那些个尼姑似得做派。就如以往一般,清新俏丽,便是殿下瞧着都会心动。” 林今絮脸上已经臊得慌了。昨日夜里他们闹了多少回,松萝可是知晓的一清二楚。 而如今这妮子竟然来笑她。 叫林今絮脸上都稍稍有些挂不住,她刚要开口训斥,便见松萝捧了绣房替她新做的衣裳。 “主子换上吧,便是夜里殿下回来,都会更疼您呢。” 林今絮媚眼如丝,轻轻瞪了松萝一眼。 可如今却没有丝毫的威慑力,只叫松萝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坦极了。 林今絮没辙了,瞧着这衣裳也着实心动,便顺了松萝的意思,换上了新衣。 只是等她出了里屋,除去裴令姿,便是三皇子妃也到了。 林今絮没有掩盖住面上的惊讶,她小步走上前去,稍显歉意。 “明明是我来邀约,却叫你们来寻我,当真是我的罪过。” 裴令姿不懂,但詹青禾早已成为三皇子妃数年,这种闺房之趣,她又如何不会懂。 只在一旁掩着唇偷偷笑着,丝毫没有先前见着她,那一身的端庄之气。 裴令姿在一旁看了看詹青禾,又瞧了瞧面带酡红的林今絮。 她无奈一声:“好了好了,咱们快些出发吧。” 裴令姿看了一旁精致的木盒:“也是松萝有心,记得备了些糕点。小嫂嫂如今还没有用早膳,待会儿,便在马车上吃一些便好了。” 裴令姿安排得妥当,倒是林今絮这个东道主也只能跟着她的节奏走了。 如今春色正好,香山之上的人倒是不少。 除去身着锦衣的富贵人家,便是布衣百姓也甚多。 裴令姿先前学过骑射,今日还特意背了一把箭在身上。想着待会儿没准能猎到些小动物。 林今絮一瞧,只觉得她今日这个冤望怕是要落空了。 不外乎别的,只因为,此处的人,着实是太多了些。 若是裴令姿想狩猎,怕是猎物没狩到,得吓跑了好些闺秀。 裴令姿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颇为垂头丧气。 詹青禾在一旁看花,注意到了裴令姿的神情。 她走上前去,往山上指了指。 “这儿比较平坦,便是人也多一些。若是你想去狩猎,那不如去上边。猎物估计不多,但也够你得趣了。” 林今絮一想,也点头赞成了詹青禾的话。 裴令姿今日已是准备充分,若是不尽兴,倒叫她稍觉无趣。 可詹青禾既然都这么说了,裴令姿思索了片刻,也觉得这确实是一个法子。 裴令姿侧过头来,看向林今絮,问:“小嫂嫂你可愿意同我去?” 林今絮看了一眼詹青禾。 她正往几个平日里眼熟的世家夫人那儿走。 见她们看向她,詹青禾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自己去玩。 林今絮思忖片刻,点头道:“只要你不嫌弃我拖后腿便成。” 裴令姿听着这话,笑眼弯弯:“怎么会,我开心都来不及呢。” 林今絮闻言,摇了摇头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山上草木葱茏,隐约还能听见虫鸣声。相较于山底处的人,山上着实是清净了许多, 便是林今絮都感觉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裴令姿许久未曾出宫了,如今好不容易出来,就同放归回森林的鸟儿一般,上上下下哪里都要摸个遍。 好在林今絮也是好脾气的,便在一旁笑着看着她,一脸新奇的模样。 等到了一处稍微平坦些的地,裴令姿活动了一下身子骨,转过头同林今絮开口:“小嫂嫂,这儿我一瞧便知晓有许多的猎物,到时我打只兔子,回去给你烤着吃。” 林今絮瞧见她这一副模样,哭笑不得。 却只能点点头顺着她的意思。 “好好好,到时候也让你皇兄来,尝一尝令姿的手艺。” 裴令姿摸了摸脸,这下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在了。 只是,丛林之中忽然有了动静。 裴令姿耳朵竖了起来,拉开弓。 林今絮站在一旁便是连呼吸声都放轻了,目光紧锁着那一处。 寂静的山上,除去虫鸣,便只有二人的心跳声。 裴令姿拉弓,放箭。 箭穿破空中的声音颇为清脆,只是,下一刻。 二人便听见了一声闷哼声。 裴令姿险些吓得手里东西都掉了。 她目光呆呆的,更是咽了口唾沫,眼睛都不敢眨地看向了面前。 一旁的林今絮也害怕极了。 方才那一声,分明是人的声音! 裴令姿,这是射中谁了? 第226章 射中 裴令姿先前哪里遇上过这种事,便是她一张小脸都吓得雪白。 快步走到林今絮的身侧,拉住她的衣袖。 裴令姿咽下一口唾沫,道:“方才,方才我是射中人了吗?” 林今絮也不敢回答她,只摁了摁她的手背,是为安抚。 “你先别担心,我上前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事。” 只是她这话音刚落,一个人便从树丛之中走了出来。 林今絮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兄长,你怎么在这儿?” 裴令姿瞧见面前的男子,竟然是林贡溪。 她张了张嘴,目光转移到他正滴着血的手臂上。 裴令姿的眼圈一下就红了。 她唇瓣翕动了许久,便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满腔的愧疚都涌了上来,叫她不敢抬头去看林贡溪。 林贡溪明明受了伤,可面上的神情却没有改。 他熟练地将伤口包扎好,似乎方才那一支箭并没有擦伤他。 等他包扎完后,林贡溪才走上前来。 他看了一眼林今絮身边的裴令姿,稍稍一顿,却先同林今絮拱了手。 “夫人。” 林今絮担忧地看了林贡溪一眼,见身旁的裴令姿却面露紧张,愧疚之心都要溢出来了。 她急忙开口同林贡溪介绍。 “兄长,这是四公主。” 等林贡溪给裴令姿行过礼之后,林今絮才看向裴令姿,小声安抚。 “方才不过是意外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听着林今絮的话,便是林贡溪也颔首。 他声音温润,叫人一听便信服。 “公主殿下莫要担心,草民无碍,只不过是皮外伤罢了,几天便能养好来。” 他话虽是这么说,但裴令姿依旧蹙着眉,视线落在他手上。 裴令姿走上前去,翩翩行了个礼。 “方才是我鲁莽了,好在林公子无事。” 她思忖了片刻:“过两日我回宫,会着宫人送来歉礼。” 见林贡溪似乎是要拒绝,她急忙赶在他开口前说道。 “林公子可万万莫要拒绝,今日之事因我而起,着实是让林公子平白受了伤。” 林贡溪听着裴令姿这一席话,转头看向了林今絮。 却见林今絮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在。 林贡溪拱手对着裴令姿:“那,草民便多谢公主殿下了。” 他说完之后,却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裴令姿的手。 裴令姿的一双手软若无骨,白似莹玉,一瞧便是养尊处优而来。 联想到她的身份,倒是应该的。只是… 林贡溪方才也领教了裴令姿的射艺,着实是令他大吃一惊。 京城之中的贵女,少有会骑射的,裴令姿瞧着柔弱,可却是有些真本事。 林贡溪都不由在心中高看了裴令姿一些。 而一旁的林今絮,却总觉得自己在这之中,稍稍有些奇怪。 她摇晃了下脑袋,将这莫名的想法抛之脑后。 林今絮看向林贡溪,面上带了些疑惑:“好了好了先前的事便揭过去了,只是,兄长你如今怎么来这儿了?” 林今絮想起了昨日林贡溪的无二风光,看向林贡溪时,眼神之中带着的揶揄没有丝毫掩饰。 林贡溪低头一笑,看向自己的身后。 “与几位同窗一道出来散散心罢了,没想到,却遇见你们了。” 林贡溪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在裴令姿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倒不是因为别的,他只觉得,这四公主似乎和传闻之中的公主殿下并不一样。 倒是… 鲜活极了的模样。 林贡溪正在打量裴令姿的时候,却不知晓裴令姿也在暗暗偷看着他。 林贡溪今日一改往常,打扮得意气风发,一身红玄交织的骑装衬得人身姿挺拔。 便是连林今絮都少见这般模样的兄长,眼神之中的新奇都快溢出来了。 林今絮又如何没有发觉身边的裴令姿看向林贡溪时候,隐约可见自己见着裴知宴时候的光景。 只是,裴令姿毕竟是公主,公主殿下的婚事由陛下做主,便是连公主自己的想法几乎都是不加过问的。 先前的五公主毕竟母妃是贵妃,可裴令姿… 没有母妃在一旁帮忙加以周旋,便是公主都会受欺负。 但,林今絮想到了裴知宴。 她大眼睛圆溜溜,在裴令姿与林贡溪的身边打转。 裴令姿大概是看了太久,回过神来了,察觉到了林今絮的目光。 脸顿时烧的通红。 “我瞧着前边的花正开的茂盛,我先去瞧瞧了。” 裴令姿这借口找得并不好,但是林今絮正巧有话想同林贡溪说,便也只点了点头,亲切交代。 “自己小心一些才是。” 等见裴令姿的背影停在不远处,目光能够得到,却瞧着听不见他们说话的时候。 林今絮才轻轻开口道:“兄长,父母可有为你定下亲事?” 林今絮这一句话,顿时让林贡溪愣住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妹妹会开口问他考试时的场景,顺便贺他夺了探花为林家争光。 却没想到… 林贡溪看着林今絮,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认认真真开口:“暂未。” 林家先前虽上不上门楣有多高,但因着东宫之中流出这莫名的风言风语,便是母亲出门时候都有被人上下打量,背后揶揄之事也见着不少。 林贡溪又如何看得上那种只为趋炎附势之人呢。 林今絮想了想,目光落在裴令姿的背影上。 “四公主容姿貌美,性子更是温柔得恰到好处,丝毫没有公主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架子。” 林贡溪若是再不懂林今絮所说的为何,他也配不上探花这个名号了。 林贡溪面上闪过一丝无奈:“你兄长如今不过是一个探花。三年一殿试,中探花的人绵延不绝。” 他顿了顿:“可公主只有一个,殿下如何会将公主,下嫁在林家。” 林家一无爵位支撑,二无大臣相佑。 除去有林今絮这一个东宫的宠妃,便是连他,这个探花,目前都尚且未曾得到封官的旨意。 除去有个探花的名头在,前途并不算得多么光鲜。 林今絮只恨自己的兄长是一个木鱼脑袋。 她咬了咬牙,轻轻看了一眼四公主的背影,又对上林贡溪的眼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可是四公主,如今看上你了!” 第227章 情愫 林今絮这话一出,林贡溪的脸一下涨得通红。 便是连手脚都没地儿放了。 他张了张嘴,面上的神色却是严肃极的模样。 “此事事关公主的声誉,絮儿不准胡乱说。” 自从进了东宫之后,林今絮再也没有从兄长的口中听见这个小名了。 她张了张嘴,轻轻哼了一声。 把脸别在一边。 知晓自己的兄长是个守礼的性子,只是,裴令姿那一副娇俏的女儿神态,林今絮又如何能当作没见到呢。 林今絮抿了抿唇,看向林贡溪:“男女之事,若只因礼教束缚,那多么的无趣!兄长,若是你心仪公主,那便大胆些。” 顶着林贡溪那不甚赞成的目光,林今絮又快速开口,道。 “莫要等着别人抢占了先机才是。” 林今絮说完之后,便不再管自己兄长的面色,快步往前走。 路过他时候,还轻声嘟囔了一句:“哪里有叫女子主动的道理。” 这句话一出,瞬间让林贡溪愣住了。 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妹妹早已走到了裴令姿的身侧,不知道说了什么,笑得花枝招展。 而裴令姿站在林今絮一旁,倒是显得规矩极了。 便是笑的时候,都是梨涡浅浅,眸若点了星辰。树荫倒影的光印在裴令姿的身上。 恍若神女。 林贡溪的身子仿佛定住了一般。 等她回头之时,林贡溪却猛地将头垂下。 只是他这边只余杂草,他这般低头,更是显得欲盖弥彰。 只是女子似乎没发现什么,淡淡的收回了目光,看向林今絮的时候,眸子里重新带了笑意。 林贡溪心中不免生了一丝庆幸之感,只是下一刻。 想到妹妹方才义正言辞的那一句话。 林贡溪不免有些出神。 同他一道出来的同窗走了过来,见着林贡溪手上的伤,皆是一惊。 “林兄,你这是怎么了?” 林贡溪不知道怎么的,竟不愿让别人知晓前边便是公主。 他沉声道:“没事,方才走过来时候,被野草割破了手罢了。” 同窗自然是没有猜到平日里最受规矩的林贡溪如今竟然会诓骗他,他点了点头,扫了一眼这四周,赞同道:“如今这草着实是茂密了一些,那咱们不若去别的地儿看看?可还有其他的猎物。” 林贡溪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不远处。 他触及到裴令姿亮晶晶的眸子时,又猛地一扭头。 又怕同窗发觉到不妥,急忙开口:“好,我们去他处再看看吧。” 于是,等林今絮一回头,竟然发现自己的兄长已经寻不见了。 她咬了咬牙,心中顿时闪过一丝无奈。 作为林贡溪的妹妹,她又如何没发觉到林贡溪对裴令姿那隐约的好感。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兄长竟然这般的无用!便是有心,却连主动都不敢。 林贡溪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正采撷着花骨朵儿的裴令姿。 她的脸照映在花丛之中,竟比夏日之中绽放开的花更为艳丽。 林今絮只看了一眼,便又在心中骂了自家兄长一句不识好歹。 便是裴令姿唤她的声音,她都没听见。 裴令姿瞧见着林今絮一脸的不悦,以为是自己方才将林贡溪所伤,她心中略微有些不满。 裴令姿面上闪过一丝的慌乱。 “小嫂嫂。” 裴令姿见林今絮终于看她了,便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在怪罪我呢。” 林今絮想都没想,直接开口:“我如何会怪你,要是怪,也是怪那个木头!竟丝毫不懂女子的心意!” 裴令姿听着林今絮的话,脸渐渐红了起来,便连唇瓣都在翕动。 “我,我…” 林今絮这时才发觉,自己竟然将方才所想脱口而出了。 只是虽然是脱口而出,但着实是她的心里话。 若不是林贡溪不在这儿,否则定是要被她骂得个狗血淋头才是。 林今絮恶狠狠地想,只是她目光一转,便瞧见裴令姿那红透了的脸。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还是斟酌着开了口:“放心,令姿。” 林今絮对着她眨了眨眼,又凑近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兄长他只是木头脸一点,但还是疼人的。等他想清楚了,定不会像方才那般冷冰冰的了。” 裴令姿手指都搅在一块了,她现在便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憋了许久,只憋出来了一句:“倒,倒也没有冷冰冰的。” 她一说出口,脸红到脖子根了。更是在心中后悔,自己方才这话,简直不是大家闺秀所言! 荒唐!荒唐! 只是她在后悔方才说话的轻浮,可林今絮听见这句话时候,却笑得乐呵呵,便是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好好好,令姿喜欢这这般的,便好了。” 若不是如今还陪着裴令姿与詹青禾一块,她都想立马赶回林府。 告诉她父亲和娘亲,自己马上就要有嫂子了。 只是… 林今絮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突然想起… 林今絮看向裴令姿:“令姿,你先前,喊我什么来着。” 裴令姿面上闪过一丝疑惑,却还是道:“小嫂嫂啊。” 林今絮瞬间有些卡壳。 可… 若是裴令姿与林贡溪结亲,她不得也唤她嫂嫂吗? 这个想法在林今絮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她抬头看着一脸茫然,似乎还不在状况之内的裴令姿。 林今絮低下头来,微微叹了一口气。 算了,如今倒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转过身来看向裴令姿:“我瞧着前边还有一些猎物,不如我陪着你去吧?” 裴令姿目光落在前边,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三皇嫂如今还在底下等着咱们,不如今日便先回去吧。” 见林今絮还想说些什么,裴令姿开口:“况且这地儿人多,若是…若是像方才那般又伤着人了,着实是我的罪过。等之后父皇若是辟了牧场狩猎,到时再尽兴便好了。” 林今絮见裴令姿说的着实有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如今的天色,日光高悬,林今絮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 裴令姿一瞧,便大概猜到了林今絮如今是怕晒着了才是。 她笑道:“我方才见着底下有一处农家支着的帐子,有卖杨梅汁,小嫂嫂可愿意去?” 林今絮眼睛一亮:“自然!” 裴令姿低下头来抿了抿唇,眼底却闪过一丝的期待。 若是,若是在那儿能见到林公子,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第228章 青禾 裴令姿的想法林今絮着实是没有猜到的。 只是,等她们二人下来时候。 裴令姿走上前去,拉着詹青禾的手:“嫂嫂在这一人等急了吧,都怪令姿方才闹着想上去,将嫂嫂一人留在这儿。” 詹青禾是世家贵女的典范,她笑意和婉,没有林今絮的俏皮灵动,也没有裴令姿那温柔至极的姿态。 单是站在这儿,便是世家主母,瞬间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含笑着,拍了拍裴令姿的手。 “我在这儿休憩片刻,倒是比在府中舒爽得很,令姿不过是成全我罢了,哪里来的怪罪一说。” 林今絮听不惯她们二人这生疏的做派,只摇了摇头径直走进了小摊边。 农家的小摊支出来个帐子,还在一旁摆上了几张矮椅和一方矮桌。 矮桌之上摆放着牵牛花,虽不甚名贵,可却生机勃勃,叫人见了心情甚好。 为了方便女眷们,这一方小小的地儿,还能用薄薄的轻纱遮盖住外边的目光。这般倒也不会叫女眷们被外男的目光轻薄了,着实是聪慧的很。 林今絮甚少见到这样的店家布置,今日算是大开了眼界。 她瞧了瞧店家树立在一旁的小木板。 挑选了几个在东宫之中少见的吃食,叫身边的丫鬟付过银子后,带着二女一道进了小帐子内。 小帐中,遮蔽了外边愈发热烈的日光,仔细一听,却还是能听见外边的虫鸣声响。 詹青禾今日穿着一身浅碧色衣裳,下身是绣着芙蕖的水色长裙,一只玉簪将三千青丝尽数挽起。整个人出水芙蓉,配上这寂静的林子,尤其显得脱俗。 林今絮这一瞧,便不由得替詹青禾惋惜。 三皇子的滥情京城皆知,便是府里头,侧妃和侍妾加起来,都能凑两桌了。 詹青禾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贵女,治理家宅着实是有自己的一套。 只是… 后宅之中的事,又如何是费心便能讨好的。 林今絮看着她用脂粉都没有盖住,那眼下淡淡的乌青。 一时之间只觉得五味杂陈。 林今絮摇晃了一下脑袋,尽量让自己心中的思绪不再表露在面上。 如今带着詹青禾一道出来,便是要散心的。 林今絮看着小丫鬟端进来的吃食,笑道:“方才令姿在山上时候,便同我说馋着这一口。如今给你端来了,可莫要在你皇兄面前说才是,否则他定要私下里念叨我。” 裴令姿脸稍稍红了一些,兀自将一碗酸梅汤端了起来。 她哼了一声:“小嫂嫂这就不对了,我像是这般过河拆桥的人嘛。” 林今絮原本就只是说笑的,如今裴令姿这么一说,她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便又将另一碗酸梅汁递给了詹青禾。 詹青禾今日有些魂不守舍的,便是林今絮唤了她三两句,都没回过神来。 林今絮见状,不由得和裴令姿对视了一眼。 等詹青禾回过神来,看向林今絮与裴令姿时候,眼底都闪过一丝歉意。 她满脸的疲倦,一只手抚上额间:“近些日子来没睡好,着实是让你们看笑话了。” 林今絮急忙摇头:“怎么会呢。” 她顿了顿,瞧着詹青禾那倦态,斟酌着开口:“若是实在是乏力,等会便送你回去吧。” 詹青禾的手明显一僵。 她叹了口气,摇头道:“不了。” 詹青禾抬头,看着林今絮与裴令姿眼神之中的担忧。 她只觉得自己的满腔苦水,都要忍不住溢出来了。 詹青禾喉咙滚动了下,眼底衔着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林今絮瞳孔一缩,她没想到自己方才不过是随口一句话,竟将面前人给惹哭了。 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别说是林今絮了,便是裴令姿都满心满眼的担忧。 林今絮与詹青禾不过是这些时日才渐渐熟络的,可裴令姿先前却不止见过詹青禾这几回。 三皇子府中“热闹”的场景,便是她一个没有出阁的公主,在宫里头都能听得见。 更是听说,三皇子这些时日还新纳了个妾室。 若是普通的妾室倒也好。 可占着一个表兄妹的名头,在王府之中作威作福。便是詹青禾这个正儿八经的正室,都在她面前讨不得好处。 裴令姿看了一眼林今絮,见她一脸的茫然,便知晓。 她这个日日安乐的小嫂嫂,并不知晓这件事。 裴令姿叹了一口气,对先前莫名生起来那一丝想寻个驸马的心,又被她给摁了下去。 这世间的男儿,有皇兄对林今絮这般的,着实是少见。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这个运气,能寻得到这般待她的男儿。 裴令姿长睫微垂,掩盖住了眸色之中的黯然。 等过了半晌,她才抬头,看向詹青禾。 裴令姿的话语温柔,像极了潺潺的流水,浸润人心。 “三皇嫂您便是太心善了,那张氏确实是三皇兄的表妹,那又如何。” 裴令姿想着林今絮的身份,却还是斟酌着开口:“若是她敬你,你便用敬你的法子来对她。若是她不敬你…那便公事公办便好了。” 詹青禾看着裴令姿的眸色,稚嫩得可人。 她心中闪过一丝的苦涩。 若是世间上所有的法子,都能按照这般便好了。 只是,人心,终归是偏的。 詹青禾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愿意继续说这个话题。 “没事,不过是见着的春色,心中颇为感慨罢了。” 她看向裴令姿,却还是一笑:“不过令姿的话,我是放在心上的。别担心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的。倒是令姿妹妹你。” 詹青禾故作轻松地眨了眼睛:“这驸马,可有着落了?” 林今絮听着她们二人方才的话,便是先前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如今倒是也能大致猜出来了。 只是,这是别人的家事。 瞧着詹青禾这副模样,便知晓,她不愿别人插手的。 林今絮抿了抿唇,罕见的沉默了。 只等詹青禾问出裴令姿的事之后,她才同詹青禾一道,打趣着裴令姿。 只是。 林今絮还是总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詹青禾的身上。 等裴令姿借口出去时,林今絮终究是忍不住开了口。 “若是你不愿管,那,不若放手?” 第229章 被掳 林今絮这话一出,便是方才面上满是云淡风轻的詹青禾都愣在了原地。 她一瞬间都没听明白林今絮这话的意思。 只是联想到了自己,她瞬间懂了。 詹青禾面上神色稍稍有些僵硬,唇角都不自然地扯动了。 “什,什么不管了?” 林今絮一瞧便知晓,詹青禾这是知晓她说的意思了。 她转过头去,掀开帘帐,看见了裴令姿的背影,身侧也跟着的丫鬟。 林今絮才放心地将帘子拉下,与外边隔离开单独的空间来。 她稍稍抬起头来,目光直视着詹青禾的双眼。 反倒是詹青禾稍稍有些不自然,忍不住地想将目光挪开。 她唇瓣翕动着,半晌才开口:“我…” 可她这一开口,却发觉整个喉咙里都是酸涩的苦。 她垂下眸来,不想见人。 “我,不是不愿。只是身在其位,必须司其职。” 詹青禾嘴角扯开一抹苦笑。 先前三皇子府的笑话,其他人不是没听见。 只是,毕竟她的夫婿是皇子。更给她管家权,敬重于她。 其他人若是想看笑话,也只能私下议论。在她面前,都只是戴着面具的奉承罢了。 可那张氏进府之后,大张旗鼓地下她面子。 若是她想以府规来训诫她,更是拿出三皇子母妃来压她。 张氏的手段算不得多么的高明,但就是钳制于她。叫她只能在心中喊苦。 林今絮听着詹青禾的话,却是皱了皱眉头。 昨日里,她听裴知宴的话,说叫她开始学管家之事。 只是,她如今虽算不上学过管家之事。 可,她却知晓,若是一条路走不通,那便要换一条路走。 人是活的,要学会变通。 于是,林今絮斟酌着,看着詹青禾开了口。 “青禾,你与三皇子并非君臣,而更应该是夫妻。” 詹青禾不明白林今絮说这话的意思,抬起头来看着她,满脸的茫然。 林今絮叹了口气:“你便是一直将自己落在了正妻,当家主母的位置之上,所以才会有如今的烦恼。” “要端庄,要大度,不能生了醋意。要将所有的侍妾和庶出子嗣们都照顾妥当。” 林今絮抿了抿唇,心有不忍:“可你是人。” “人有七情六欲,若是对三皇子毫无情爱还好,可你不是。” 林今絮抬头看她,一笑:“我知晓,当日你是因为三皇子,所以来相助于我。想着我是东宫的人,若是我同太子说了什么,便是有助于三皇子的事业。” “只是,我知晓,三皇子不知晓啊。” 林今絮将矮椅往前挪了挪,坐在詹青禾的面前,握着她的手臂,与她四目相对。 “你要做的,便是让三皇子知晓,你究竟做了什么。青禾,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若是你一直这般端着,只会将三皇子越推越远的。” 林今絮又如何不知晓,三皇子后院乱,那三皇子便是罪魁祸首。 可詹青禾是陛下亲赐的三皇子妃。便是死了,都得葬入皇陵之中。 这个世道,可没有嫁入皇家还能和离的例子。 若能叫三皇子对詹青禾多几分愧疚和怜惜,那至少,这后宅之路,詹青禾能走得远一些。 林今絮抿了抿唇,一脸担忧,看着詹青禾。 詹青禾听着林今絮的话,可面上却显露了几分茫然。 这,这与她先前接受到的所有的理念,都不一样。 所有人都告诉她,要做一个尊贵的,知身份的主母,不能和妾室一般见识。 要费尽心思揽了所有的事,便是干了实事也不能以此为傲。 “本分” 这个词,要刻在她心中一辈子。 可如今林今絮的一席话,却打破了她所有的想法。 詹青禾张了张嘴,她声音有些沙哑,却带了几分期待。 “真,真的吗?” 她着实是太累了,三皇子是个滥情的主,更是不知晓这女人多了,会有多少事。 往小了说,日日请安座位的排序大家要争。三皇子赏赐下来的珍宝布匹,便是少了一寸都要说她这个皇子妃偏心。 往大了说,皇子府之中的庶子们需要就学,选的伴读,身份低了也是她的错。 她便像一只蚕,这皇子府里的丝丝缕缕,都要她来维系。 詹青禾至今没有诞下子嗣,她先前爱去禅虚寺,便是为了求子。 只是,她如今听着林今絮的话,又想起来她先前召来调养身体的府医所说的。 “娘娘您,这是心绪过重,需得好好静心,才有机缘能诞下皇孙啊。” 这句话,在詹青禾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她忽然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詹青禾轻轻嗅了,是青草别致的香气。 她抬头,看向林今絮。 詹青禾的眼之中,都满是湿润。 “多谢你。” 林今絮一愣,她不知晓詹青禾究竟想着些什么。 只是,看着她整个人自内而外的放松。 林今絮想,她方才的话,詹青禾应该是听进去了的。 她抿了抿唇,坦然一笑:“又如何要谢我,是你这些年,将自己逼太紧了。如今若是想开了,也得谢你自己才是呢。” 林今絮又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夸赞道:“今日这一身衣裳便不错,若是一会儿咱们回城内早的话,便去绣坊那儿,挑几个颜色做几身衣裳,可好?” 詹青禾看向林今絮,含笑着点点头:“好。” 只是,她们二人在帐内其乐融融之际。 忽然,听见了帐外的一声惊呼。 林今絮忽然想到了裴令姿还在帐外,不由得心头一紧。 她掀开帘,便见方才一直跟在裴令姿身边的侍女朝着她跑过来,面上还带着泪痕。 林今絮心道了声不好。 只是,却还是将跪在她面前的侍女拉了起来。 她神色焦急,语气迫切:“哭什么?公主怎么了!” 侍女哽咽道:“公主,公主被贼人掳走了。” 这话一出,林今絮整个人几乎都要昏过去了。 她咬牙:“雀因。” 侍女急忙道:“雀因姐姐方才便已经去追了,这不怪她!是奴婢,是奴婢没有拦住公主殿下。不该叫公主去凑热闹。” 林今絮一愣:“凑热闹?” 她目光一转,便瞧见,面前不远处。 被人牵着的一只七彩孔雀,便是周围的人都往那处去围观。 还有人高呼。 “这等珍贵之物,便是皇宫之中都少见!如今一见,着实是饱了眼福。当了回主子哈哈哈!” 林今絮眸色一紧。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才胆敢用这般的手段,将公主掳走。 林今絮克制着自己手指尽量不发颤,一旁的詹青禾也满脸的焦急,却轻声在她耳边道。 “这件事,不能叫外人知晓。” 否则,就算裴令姿是公主,也不免被人诟病。 林今絮听着詹青禾的话,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詹青禾的话着实是有理的。 她看向一旁的侍女,咬着牙,交代。 “速去将这事同殿下说,记得,一定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林今絮看向不远处,恨不得整颗心,都挂在裴令姿的身上了。 第230章 清醒 因着詹青禾方才那一番话,便是林今絮再怎么着急,可面上却没显露出来。 而是在一个个地吩咐下去。 她心乱如麻,目光放远了。 她骑术不好,况且一个弱女子若是平白追上去了,只是给人家递刀,叫那些贼人更加肆无忌惮。 只是,林今絮抿了抿唇。 却不知晓雀因能否从那贼人的手里,将裴令姿救回。 按理来说,若是方才裴令姿身边那几个侍女,再加上一直在旁边盯着的雀因。 应当不会出事的,怎么今日就… 林今絮思忖了片刻,将目光落在那些个将孔雀牵来的异族商贩身上。 京城之中未曾限制异族商贩的贸易往来,只是如今已过了年关。 而此处大多是京城达官贵族多来之地,商贾和一些商队并不会在这聚集。 林今絮抿了抿唇,看向詹青禾。 “如今身边除了方才去寻令姿的人,可还有其他的人手?” 詹青禾一愣,点了点头:“还有一些,怎么了?” 这些人手是为了护她们二人的,若是她们之中再有一人被掳走。 那简直不敢想,皇族的尊严,都会被摁在地上了。 林今絮也能想到这个。她轻声道:“我并非是想将他们都派出去,只是,想让他们抓几个人来审审。” 詹青禾一愣:“抓谁?” 林今絮伸手,指了指那几个异族人。 詹青禾眼皮一跳:“若是其他人还好,可若是异族人…不知晓他们的身份,倘若他们身份非比寻常,那你我,可摊上大事了。” 林今絮思忖了片刻,却还是道:“令姿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肯定是她看见了什么吸引她注意力的东西。而这周围,唯一有可疑的,便是这些人。” 林今絮顿了顿,继续道:“况且,我身边那名婢子,是殿下派给我的,身手非比寻常。可便是她都不能阻挡那贼人,恐怕,那些人,并非善茬。若是有身份地位之人,能指使异族人,还能搞得道孔雀。这一切的一切,便能说得通了。” 詹青禾站在一旁听着林今絮的话。 不得不说,着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詹青禾咬了咬牙:“来人,一会儿若是他们之中有人落单了,将人捆来。记得,动作小心一些。” 听见詹青禾交代完了,林今絮的心却依旧高悬。 今日这人是她带出来的,若是裴令姿出了什么事,便是她都无法安宁! 林今絮长睫狠狠一颤,她在心中默念,只希望裴令姿能够安然无恙地归来。 — 而在十里之外的竹林里。 黑衣人好不容易甩开了那些人,将打晕了的裴令姿背在身后。 他擦了一下额间上的汗,低下头来,看着肩头上正在渗血的伤口。 黑衣人咬了咬牙。 若不是章王殿下以他全家的身家性命要挟他,他又如何会干这种灭顶之罪! 不过好在章王的人看起来蠢笨,却好用的很。 竟然让他当真将堂堂的公主殿下给绑了出来。 黑衣人看了一眼靠在他后背上的裴令姿,咂了一声。 “不愧是堂堂公主,这等容姿,便是外边那些个婆娘都比不上的。”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看向不远处的男子。 他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先将裴令姿给放了下来,随意靠在竹上。 又对着面前的男人哼了一声:“喂,你就是章王殿下口中的许世子?” 黑衣人似乎是不太相信,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 许慈晖眸色幽暗,他声音是刻意伪装过的沙哑。 “人送到,你可以滚了。” 黑衣人一听这话,顿时来了气:“怎么,看不起我这种下等人了?” 他冷哼了一声:“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打扮得倒是人模狗样,只是没想到是个要用奸计来害人家清白姑娘的货色。” 黑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呦,听说她是公主对吧,你说,要是我夺了你的机缘,那岂不是我就能成驸马爷了?” “哈哈!驸马爷,多么威风的称呼,你——” 黑衣人正说着话,神色一僵。 他唇角溢出血来,眼眸之中都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你——” 他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应声倒下。 至死都瞪大着一双眼,似乎是没反应过来。 他怎么被看起来书生打扮,光风霁月的男子,就这么一刀给杀害了。 许慈晖便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到那一具目前还是温热的尸体。 他慢条斯理,从怀中拿出来一个帕子,轻轻将上边的血迹给擦干净了。 等收起手中的短刀,许慈晖才将目光一转,落在了裴令姿的身上。 他先前不是没有见过四公主,可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着实是第一回见到。 许慈晖面上显露出一丝的兴趣来,走上前,蹲下身来。 指腹摩挲着裴令姿的脸颊,眼神之中满是兴奋。 他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可面前的女人,可不是那些粗鄙,没见识的俗物。 她是大启尊贵的公主殿下,是那太子殿下殿下看中的皇妹。 更是,与那林今絮交往过密的友人。 这些身份的叠加,叫许慈晖都不由地战栗。 若是当真让他尚了公主,就算他这辈子不能登峰造极,但能给裴知宴和林今絮,使更多的绊子。 那也不愧他投了章王那个蠢货了。 估计目前整个京城之中,相信章王能取太子而代之的。 便只有他,和他那个眼高于顶,却不得陛下宠爱的贵嫔娘娘。 许慈晖低下头来,察觉到地上的女人,睫毛似乎颤抖了一下。 他急忙调整了面上的情绪,方才的高傲扭曲,瞬间变成了无比担忧的模样。 许慈晖蹲下身来,推了推面前的女子,一脸焦急。 “四公主,四公主?您还好吗?” 第231章 警铃 裴令姿迷迷糊糊醒来,入眼便是满目的竹林,与那便是她刻意忽视,都闻得见的血腥味。 裴令姿皱紧了眉头,睁开眼时,便听见男子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身子往后缩了缩。 眩晕感便是在她睁开眼睛之后,都没有消散净。只让她觉得,想吐。 裴令姿摇晃了下脑袋,尽量让自己维持正常。 她努力睁开眼,入目的竟然是。 许慈晖?! 她记得这个名字,是因为先前小嫂嫂同她说过的。 这是林今絮的表兄,头一个去世的夫人,是最近莫名去世的赵太保的小女儿。 裴令姿将这些事记得一清二楚,如今莫名看见了许慈晖,心中自然是有了计量。 她狐疑地看向许慈晖,却没有开口。 再将目光落在不远处。 裴令姿的脸色一下就白了,那一具尸首躺在离她不过四五步的距离。 满眼的红,与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在裴令姿的脑海之中。 “呕——” 她终于忍不住,扶着一旁高大的竹子,吐得个昏天黑地。 许慈晖在她即将吐的时候,便往后一躲。 便是他再怎么掩盖,也叫裴令姿瞧见了他眸色之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裴令姿心中大概有了思绪,她伸手,从袖口之中拿出了个素净的帕子来,擦了擦嘴角。 等她缓过来之后,才抬头看向许慈晖。 “许世子,怎么是你?” 裴令姿还没有等许慈晖回话,又将目光落在不远处,她黛眉微微一蹙。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许慈晖躬身,狠狠咳嗽了一声,看向身后的尸首时,面上也闪过一丝不忍。 “方才草民正巧在此处狩猎,却没有想到,竟然撞见了贼人。” 他顿了顿:“因着先前在宫宴之上时,随父一道入过宫,得见过公主殿下圣颜。所以草民才不得不出手,制服了这贼人,将公主您救下。” 许慈晖的话裴令姿听懂了。 便是在说,他不过是随意路过,便撞见了挟持她的贼人。 更是凭借一己之力,将皇兄身边派来的人都抵不过的贼人,给杀了。 裴令姿总结了他话中的意思,突然一笑。 她抬头,看向许慈晖,面上闪过一丝的不解。 “此处是竹林,便是猎物也甚是稀少。” 裴令姿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却还是强撑着,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许慈晖。 “本宫虽信,世子不过路过。可他——” 裴令姿指了指那倒下的尸体:“本宫着实是想看看,世子的武艺究竟是有多么的高超,才能将刻意来掳走本宫的贼人,一刀致命的。” 许慈晖方才既然做了这事,自然是有后手的。 他看向裴令姿时,面上闪过一丝的难受,似乎是因为方才裴令姿的话叫他伤透了心。 他叹了一口气,走到那尸首身旁,毫不介意,就将那手臂抬起。 裴令姿皱了皱眉,她自然是看见了那一处伤痕。 只是… 还没有等裴令姿开口,许慈晖便同她解释。 “若只是这一处伤口,也不足以致命。只是这刀剑之上应当是淬了毒,才让这贼人愈发虚弱。” 他颔首:“叫草民占了便宜,将他,一刀致命。” 裴令姿抿着唇,不知怎么的,看向许慈晖这副模样,她竟觉着,是不是自己太过于主观臆断了。 污蔑救了她的恩人。 许慈晖自然是没有放过裴令姿眼神之中闪过的犹豫。 他微微皱起眉来,捂住了自己的手心。 裴令姿一愣:“许,许世子你这是怎么了?” 许慈晖面上闪过一丝脆弱,他摇了摇头:“不过是方才与这歹徒搏斗之时,不慎将自己的手给划伤了,不碍事。” 裴令姿抿了抿唇。 她袖口之中还有帕子,可上边绣了她的名号。 若是现在拿出来,给许慈晖止血用。 她着实是不愿意的。 裴令姿沉默了片刻,道:“如今本宫应当是恢复地差不多了,不若先去找个小医馆,替许世子疗伤?” 她顿了顿:“今日之事,便多谢许世子了。本宫自然会同父皇和皇兄说起此事。可若是旁人,本宫不愿叫旁人知晓。” 裴令姿抬起螓首,看向他,话语之中尽是公主的风范。 “许世子,可知晓本宫的意思了?” 许慈晖面上闪过一丝的扭曲。裴令姿这话便是明摆着,叫他不能携恩图报。 可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许慈晖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若是不让京城中的人尽数知晓,那他和章王殿下,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做出这一遭来。 为的不就是让裴令姿声誉受损,不得不下嫁安南侯府吗。 许慈晖看着裴令姿如玉的侧脸,另一个计谋悄悄地浮现在脑海之中了。 许慈晖沉默了片刻,还是应下裴令姿方才的提议。 “好,只是到时候得多麻烦公主殿下了。” 许慈晖这话一出,倒是叫裴令姿松了一口气。 若只是让父皇或者皇兄来赏赐他,裴令姿倒是觉得稳妥得很。 其一,她不过是个深宫后院的公主,并没有实权,便是许慈晖有过分的愿望,她也无法替许慈晖达成。 其二便是,因着林今絮的话,她着实是对许家人稍有偏见,并不想过多的接触。 若是能将许慈晖这件事全权交出,那对她来说,便是再好不过了。 裴令姿思忖着自己方才的想法,眸色之中都染上了笑意。 在她看来,这一招着实是好极了。 只是,等裴令姿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衣裳上面的灰。 转过头来看向许慈晖的时候。 却意外捕捉到许慈晖眼底闪过的一丝幽暗。 裴令姿心中警铃大作,忍不住后退一步。 “你——” 第232章 寻到 只是,裴令姿这一声刚刚吐出,便听见身后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她转过头去,便是许慈晖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将目光放远了。 裴令姿眼睛一亮。 而另一侧,与几个同窗刚告辞的林贡溪,看着面前的场景,也硬生生顿住了步子。 他似是有些不可思议,先同裴令姿行了个礼:“四公主。” 林贡溪江目光落在裴令姿身后的许慈晖身上,他不自觉地微微蹙了下眉头,疑惑道。 “表兄?” 许慈晖心中闪过一丝懊悔,早知便不在此处,应当换个地方才是。 “贡溪怎么在此?” 林贡溪见此场景,心中虽生了疑惑,可还是开口道:“先前家母曾说,想做竹焖饭,我是想来瞧瞧,可有色泽圆润的断竹可以捡拾,没有想到…” 林贡溪稍稍一顿,目光却不由落在了裴令姿的身上。 裴令姿如今能算得上有些许的狼狈。 发髻松散,便是连脸颊上都散落了几缕乌丝。 她美眸轻抬,同样也看着他。 不知怎么的,林贡溪竟然从中瞧见了几分羞赧。 林贡溪敛下了目光。 可下一刻,他便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林贡溪方才所站之地稍稍低了一些,是看不见那具尸首的。 可血腥味愈发的浓烈,便是林贡溪没有瞧见,但也发现了其中的异样。 林贡溪顿了顿,有些狐疑地看向许慈晖。 “表兄又怎么在这儿?” 他这话刚落,便见裴令姿提着裙摆,小跑着走到了林贡溪的面前。 她一张如玉的小脸吓得雪白,一下便牵住了林贡溪的衣袖。 林贡溪仿佛被雷击似的,瞬间怔愣在原地。 他还未回过神来,便听见裴令姿开口:“我与小嫂嫂一道在山脚下喝茶时候,莫名被贼人掳来这儿了,若不是许世子,我恐怕…” 裴令姿声音里都带了些微弱的哭腔,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今日之事着实是多亏了许世子,只是,我想叫林公子助我回去,寻到小嫂嫂,也叫她不用担心我了。” 裴令姿的话一分不差落在了许慈晖的耳朵里。 前边还好,等听见后面两句。 他左手没忍住狠狠地握紧成拳。 只是林贡溪与裴令姿谁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想法。 林贡溪虽然诧异,为何许慈晖会出现在这般的荒郊野岭。 可他如今面前有哭得梨花带雨的四公主,便是一时之间也分神不得。 林贡溪抿了抿唇,看向许慈晖:“那表兄不若在这莫要走动?今日我出门也未曾带下人。否则便会叫官府来人,查验这具尸首了。” 他顿了顿:“只是如今,安置好四公主,才是重中之重。” 许慈晖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既然如此,那便劳烦表弟了。” 他心中早已怄出血来了。 只是,对着林贡溪,他便是有再多对裴令姿的其他想法,都无计可施了。 许慈晖第一次产生厌烦。 今日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却叫裴令姿逃脱了,甚至无人告诉他,裴令姿什么时候竟认得林贡溪了。 瞧着更像是关系斐然。 许慈晖忍不住眯了眯眼,可万般的苦楚,也只能吞入自己的腹中。 他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手心之中刻意至极的伤口。 在林贡溪即将开口之际,许慈晖便开口道。 “今日一事,事关公主的名节。” 他顿了顿:“贡溪记得,莫要声张。” 许慈晖咬紧了最后的四个字。 林贡溪听着,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只是他却没有深究,只颔首道:“我知晓。” — 而另一侧,林今絮那儿。 雀因没过多久便回来了。她神色算不上好看。 “主子,方才那贼人的速度着实是太快了,只是方进了竹林,我便伤了他。竹林太大,我一人也寻不过来,若是能叫暗一他们相助,定是能寻到四公主的。” 林今絮点了点头,只是面上的担忧依旧是显而易见的。 她刚想开口,便听见身后急促的马蹄声。 林今絮转过头来,便见了在通体纯黑的骏马之上的裴知宴。 林今絮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她知晓今日裴知宴是有要事在身的。 只是,着实是她没有看顾好,竟然让贼人得手,叫裴令姿不见了踪迹。 林今絮挪着步子走上前去,一张小脸满是通红,便是连手脚都没地儿放了。 她看着裴知宴利落地下了马,走上前来。 林今絮的声音微弱:“殿下,您,您这时候怎么来了。” 她话音刚落,裴知宴便伸出手来,反握住了林今絮的手。 他声音沉稳,带了几分担忧:“今日,怕是吓着你了吧。” 一开口便是问她有没有被吓着,而不是追责。 林今絮心中愈发地愧疚,尤其是面对着面前的男人,林今絮鼻子一酸,泪几乎都要跌下来了。 裴知宴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小情绪,握住她手时稍稍用了些力道。 “莫要担忧,孤已经寻人找到了令姿。” 林今絮眼泪还未落下,便卡在半路上,将落不落。 她抬起头来,面上的震惊丝毫没有掩盖。 可下一刻,便是激动涌起:“当真寻到了令姿?” 林今絮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手脚该往何处放了:“当时若不是我没有照看她,怎么会叫贼人得逞?若是令姿待会儿回来,我一定朝她请罪。” 林今絮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殿下是在何处寻到令姿的?她身边可有其他人?那贼人又是如何处理的?一定不能让他好过!这般定是有人设计的,便是幕后凶手定要抓出来为令姿讨回公道才是。” 裴知宴垂着眸看着林今絮张张合合,如花瓣一般的唇瓣。 眼底闪过一丝纵容:“慢些说,一个一个都回答不来了。” 林今絮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话着实是有些多了。 她面上闪过一丝讪讪,才开口道:“那我们,现在去寻令姿吗?” 裴知宴颔首。 等下一刻,裴知宴抬眸时,视线落在了林今絮身后的詹青禾身上。 他神色稍钝,却还是在詹青禾上前来行礼之时,虚扶了一把。 “如今在外,不必多礼。” 詹青禾却是在想方才,裴知宴站在林今絮的身侧。 她能感受到,见到太子殿下的那一刹那,林今絮方才紧张到绷紧的身子,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詹青禾想到了自己的夫婿,心中不由闪过一丝的苦涩。 三皇子,怕是这辈子都不会这般待自己吧。 第233章 见面. 等到林今絮见到裴令姿的时候,她转过头来看向裴知宴时候,眸色之中都带了些诧异。 见着无人注视着他们,林今絮伸出手来推了推裴知宴。 她将自己的声音放轻:“殿下先前怎么没有同我说,兄长也在这儿?” 裴知宴听着林今絮的话稍稍一顿,方才他派出去的人回来复命的时候,着实是没有提到,四公主身边跟着的男子,竟然是林贡溪。 裴知宴轻咳了一声:“令姿毕竟久处深宫之中,甚少遇见这种事情,你且去安抚她一下。” 林今絮看了裴知宴一眼,也大概猜出他大概也是与自己同时知晓的。 林今絮想了想,便不再纠结这件事了。 她走上前去,见裴令姿身上的衣裳完整,整个人没有任何受过伤的痕迹,只是头上的发髻有些散乱。 林今絮见状,也松了一口气。 她只看了一眼身侧的兄长,便将全部的精力放在裴令姿身上了。 林今絮话语轻软,握住了裴令姿的手。 “可有大碍?” 她眸色之中溢满了愧疚:“若不是方才我没注意,也不会叫令姿受这般的苦。” 林今絮其实心中还有满满的疑问,比如,那个贼人如何了,裴令姿她自己一个弱女子又是如何逃脱的。 更主要的是,林贡溪如今怎么在这儿? 林今絮虽然心疼裴令姿,可她着实是不想将自己的兄长牵扯到这一件事情之中来。 裴令姿看着林今絮,方才的惊吓,如今又后知后觉地浮现了上来。 只是如今还在外头,虽没有路过之人,可身边围着的人也不少。 裴令姿吸了吸鼻子,声音之中带有微弱的哭腔。 “小嫂嫂,我无事。” 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什么:“还好有许世子,若不是他,恐怕我真的得折在那贼人身上了。” 林今絮似是没有听懂裴令姿的话,她重复了一句:“许世子?” 还没等裴令姿回话,她便道:“许慈晖?是他?” 裴令姿知晓林今絮与许家人不合,只是如今,许慈晖救了她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她点了点头:“若不是许世子将我从贼人手里救出,我…” 裴令姿的声音有些哽咽,只不过她控制好了情绪,才继续开口:“我已经同他说了,会将这件事告诉父皇和皇兄。替他讨得赏赐。” 林今絮抿了抿唇,涉及到了许慈晖,她脸上的神色算不得好看。 只是,如今裴令姿着实是那人救下来的。 便是连林今絮都得谢过他才是。 可,林今絮却隐约感觉,这件事应当不是这么简单。 林今絮沉默了片刻,却是开口安抚:“放心,是许世子救了你,陛下贤明,定然会奖赏于他。” 林今絮思忖了片刻,看向裴令姿:“只是你如今,应当要好好休息才是。” 她的目光之中带有怜惜,裴令姿抿了抿唇,却是点点头。 只是,下一刻,她的目光便落在了林贡溪的身上。 她声音软糯:“我还得多谢林公子才是。” 方才一直充作背景板,没有开过口的林贡溪,突然被四公主点到,面上闪过一丝的慌乱。 可听清楚裴令姿话语之中的意思,林贡溪才摇了摇头。 他原本就是一袭书生气十足的打扮,月白色的长袍熨贴在身上,愈发显得男子身量颀长,气度非凡。 他话语温柔,便是连投来的目光都似乎带着暖洋洋的生气。 “方才不过路过罢了,草民借了夫人的光,能叫四公主对草民放心,倒叫草民心中尤为感激。” 裴令姿似乎不是很满意他这个答案,可终究只是蹙了蹙黛眉,并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只是一旁的林今絮听着自己兄长这般文绉绉的话,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在她看来,裴令姿若是对自己兄长有情,简直是碰上了个榆木脑袋! 着实是,太不开窍了! 林今絮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替裴令姿正了正头上的簪,又挽住她的手。 轻轻在她耳边道:“罢了,咱们便不同某些不通风情的人再谈了。” 林今絮这话说的虽轻,但毕竟林贡溪离着她们近,自然是将林今絮这一番话收入耳中。 只是,林贡溪也只抿了抿唇,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裴知宴在身后,目光一直落在林今絮的身上,便是周围有再多的人,他的眼神之中似乎也只能容得下林今絮一人。 在一旁的詹青禾自然是瞧见了这场景,她只觉得胸口处闷闷的。 可如今裴令姿完好无缺的回来了,自然是件大喜事。 詹青禾走上前去,面上也带了笑意。 “令姿这一趟只能说是有惊无险,若是见着许世子了,我也定是要多加感谢他的才是。” 提到了许慈晖,林今絮面上的神色淡淡的。 她下意识回过头来看向裴知宴。 裴知宴接受到了她的目光,自然也是看懂了林今絮这目光之中的含义。 她不信,许慈晖是莫名出现在那里的。先前她与裴令姿在大街上时候,就莫名撞见了许慈晖救下一个卖身救父的女子。 林今絮自诩认识许慈晖这么些年,并不是个爱对其他人施以援手的人。 便是如今的许昭训的死都被压得死死的。 一个连自己亲妹妹都不管不顾的人,又如何会有这般多余的善心,对大街上凭空出现的人呢? 除非,他是有所图谋。 林今絮抿了抿唇,将目光落在一旁的裴令姿身上。 裴令姿一双桃花眼,并不像当今的圣上。大概是像她那早逝的宫女出身的娘亲。 可她眸里满是清澈,就算是之前那些年,被迟贵妃和五公主欺负,也只在规矩之中反抗。 维持本心。 这般的女子若是进了安南侯府,定是要被他们磋磨。 况且,她还是裴知宴的皇妹。 等林今絮挽着裴令姿走过裴知宴身侧的时候。 她步子稍稍顿了一下。 “殿下,得查查今日这事,是否与许家有关。” 她一抬头,便见裴知宴的头微不可察地一顿。 而后,他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厉色。 许家数次挑衅他,若是这一回,令姿之事叫他查到,与许慈晖有关。 那他定不会手软。 第234章 讨要报酬 许慈晖并没有与裴知宴一行人相遇。 毕竟当裴知宴来时,顺便带了京兆尹,一道查查这桩“大案子”。 于是,许慈晖便被扣下了。 便是之后被安南侯带出来时,面上的神色都算不上好看。 许慈晖想到自己还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等见着面色不虞的章王时,许慈晖罕见的沉默了。 章王端坐在正座之上,他手中端着安南侯府中丫鬟泡上来的上好的毛尖。 他便是不懂了,明明前边万事俱备了,怎么偏偏到许慈晖这儿,便是生了岔子! 章王气急败坏,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 将手中金贵的茶盏,一下扫落在地上。 黏糊糊的茶叶粘腻在地上,许慈晖只扫过一眼,便知晓章王这么多年来为何不如太子殿下这般得帝心了。 可章王看着他这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觉得心疼得很! 他好不容易才招揽来的高手,便被这小子,轻而易举地给杀了? “你且说说,你先前说的天衣无缝,怎么连那小四的手你都没摸到!” 章王只觉得痛心疾首:“只不过是个女人,便是公主又如何,你带人回了府,之后的事便不用我教了。父皇是个重规矩的,便是她名节受损,便是不嫁给你,也得嫁!” 许慈晖却没有章王这般痛惜,他当时便有所感。 若是这一回只是裴令姿一人出来,没准可以得逞。 只是,她身边跟着的是林今絮,与那三皇子妃。 便是那两位在,若是他不规矩,怕是连原本能携的“恩”,都成了刺向他自己的刀剑。 许慈晖没有忽视章王这铁青的脸色,他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开口。 “若您只是要我尚公主,那如此再简单不过了。” 他顿了顿,再度抬头,对上章王如今这即将要喷火了的眼。 “可若是您想的是,让公主日后向着我们,与太子,和那林夫人日后分崩离析,那您便听我的。” 章王却是不解:“她不过是个没有母族照应的公主,你这么大费周章做什么?” 许慈晖垂眸:“若是旁人,我自然是不懂的,只是若是那人是林今絮。” 他淡淡一笑,扯开了唇角:“可她是最为重情重义的。” 林今絮,如今是裴知宴的心中人,便是章王也知晓。 他的火气渐渐消了,只是看向许慈晖的时候,还是带了些犹豫。 许慈晖见状,便再加了一把火。 “况且,如今后宫之中适龄的公主,不过就是四公主一人了。她当初不知晓究竟受了多少恩惠,便是连太子先前,都敢将怀孕的林夫人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足以见他们自以为的情谊有多深了。” 许慈晖顿了顿,端起一旁的茶盏,在章王的注意之下淡淡抿了一口。 “咱们做的,不应当是挑拨这情谊。而是利用她,成为刺向太子的一把利刃才是。” 许慈晖的话说完,章王沉思了许久。 终于拍板。 他的声音浑厚:“好!那本王,便再依你一回。” 章王的眼扫过了许慈晖,他微微一眯:“只是希望,之后不要再让本王失望了。” 许慈晖微微颔首:“自然是不敢的。” 章王冷哼了一声:“晾你也是不敢的。” 好在,章王这一关暂时是过了。 只是,章王走了。安南侯却来了。 安南侯虽是在朝堂边缘,可章王的名声却自然是知晓的。 他拧紧了眉心,看向自己这个自小成器的儿子。 安南侯眼底闪过一丝不解:“为何要投靠他?” 在他看来,如今的太子殿下如日中天,而章王,徒占了一个“长”字,其余的任何地方,毫无建树。 而当今圣上倚重太子,却是明智之举。 许慈晖又如何不知晓。 他冷哼了一声,看向安南侯:“我们如今,如何能上得了太子的船?” 似乎是想到了在东宫之中惨死的女儿,便是安南侯脸上,都浮现出一丝的老态。 “唉…”他叹了一口气,看向许慈晖的时候,眼里都带着惘然:“都怪你父亲。若是当时我,没有同陛下求旨,让慈欢入东宫,那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变成如今这般。” 他如何不知晓如今的林府多受重用。若是当初他们没有与林今絮闹掰,那如今,林府这光鲜,岂不是他们也能沾上一二。 许慈晖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便能猜想到,他究竟在想什么。 许慈晖心中涌现一丝的恼怒。 “慈欢在东宫之中被人毒死,是她愚蠢!” 许慈晖这话掷地有声,只是,安南侯听见这番话,却是不可思议地抬头。 “你——”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是这般想的。 “可,可是…”安南侯支支吾吾:“可是慈欢毕竟是你的妹妹。” 许慈晖又如何不心疼许慈欢。只是如今的事已经成为了定局。 是她,是他们! 将自己赶下了太子这一艘船。 若不是章王殿下相助,他又如何能躲过太子的搜查。 毕竟,他们早就对他生了疑。 如今,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许慈晖心下一狠,看向安南侯 “父亲,这件事,您便不用管了。” 安南侯张了张嘴,却发现,对着如今的许慈晖,他便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想让许慈晖迷途知返。 只是,如今就连他自己都知晓。 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只有这一条了。 安南侯垂下头来,一瞬间,屋子里的光影缓缓消散。 他站在门缝透光的唯一一条光影之上。 背影佝偻,似乎,已经老了。 “罢了,罢了。如今已经是你们年轻人的战场了。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再阻拦你了。” 安南侯转过头来,一笑:“只是孩子,做到问心无愧便好了。” 问心无愧。 许慈晖听着这四个字,微微扯开了嘴角。 他何曾有愧过。 从未! 思绪万千,许慈晖目送着自己父亲远走的背影。 他转过头来,看着站在一旁不敢吱声的小厮。 许慈晖清了清嗓子:“好了,同我一道,入宫面见圣上。” “救下””公主的报酬,他如今,也该讨回来了。 第235章 宫宴请帖 保乾宫。 承乾帝翻阅着面前如小山堆一般的奏折。 殿内的气压极低,便是平日里在陛下面前极为得脸的大太监都不敢开口。 不知过了许久,承乾帝终于将手里头的奏折一丢。 他冷哼的一声,目光落在了大太监的身上。 多年帝王的威严,都要把那大太监的脊背都要压垮了。 大太监双股发颤,可却不敢开口发出半分的声响。 承乾帝移开了眼:“你是说,许家那小子求见?” 大太监听见承乾帝终于开口了。 也稍稍松了口气,可却在心中骂了许慈晖好几遍了。 他不敢怠慢,急忙开口回答道:“是,陛下,如今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承乾帝微微眯起眼,他如何不知晓宫外发生的事。 只是,没有想到。 许慈晖太过心急了。便是他都还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便要入宫来讨赏了。 承乾帝冷哼了一声,却还是开口:“叫人进来吧。” 他声音一如古井,毫无波动。 只是大太监却从中听出了不悦来。 便是他都在心中嘀咕,先前瞧着甚为机敏的许世子,如今怎么… 不过这都不是他一个奴才可以置喙的。 大太监低下头颅,颔首应道:“是。” 不消片刻,便有一个身着墨蓝衣裳的男子款步进了殿中。 他跪下行礼。 “给陛下请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承乾帝没有抬眸看他,神色淡淡的,似乎沉浸在面前的书卷之中。 可若是有人仔细瞧了,便能发现,一页都没有翻过。 许慈晖跪在地上,光滑的地面似乎能倒映出他的影子。 只是,保乾宫威严四伏,许慈晖额间上都在冒出汗珠。 不知过了许久,连许慈晖都觉得膝盖有些酸麻了。 承乾帝才缓缓开口。 “起吧。” 许慈晖站起身来,暗暗擦了擦额间上冒出来的汗珠。 他甚少直接面见天颜,尤其是在保乾宫,这可是第一回。 许慈晖想到自己来的目的,给自己鼓了鼓气。 承乾帝扫了他一眼:“所来何事?” 许慈晖面上闪过一丝坚毅,虽大概能够猜到。 承乾帝断不会喜欢他携恩图报。 但,如今安南侯式微,他也无其他的办法。 许慈晖垂下头,轻声道:“求见陛下,其实是所为两件事。” 两件事? 承乾帝微微蹙眉,将目光落在了许慈晖的身上。 在他看来,许慈晖这一举动,也太过于贪心了。 可许慈晖似乎没有察觉到承乾帝的不满。 继续开口:“草民恳请陛下,将母亲放回家中。” 这话一落,便是满殿之中都寂静无声。 安南侯夫人已经在宫中陪着太妃娘娘“小住”了两个月有余。 若是明眼人都应该知晓,安南侯已经默认“丧妻”了。 如今,许慈晖骤然提出这个,便是承乾帝也不自觉地多看了他几眼。 可许慈晖身子却没有丝毫的晃动,便是迎接着承乾帝那足以吓得人魂魄散尽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承乾帝扬手一笑:“朕准了。” 他似乎颇为满意许慈晖这一“孝道”,看向他时,收回了几分凛冽。 “你说的另一个,是什么?” 许慈晖听见承乾帝的话,暗暗松了口气。 他缓缓抬头,直视着承乾帝的下巴。 “草民钦慕四公主,望殿下能给草民一个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赢得四公主芳心的机会。” 承乾帝听完许慈晖的话,整个人靠在背后的座椅上。 姿态松散,眉心舒展。 他有些意外许慈晖今日说出的话,倒是与他想象之中的,大相迳庭。 许慈晖没有听见承乾帝的回答,他也并不着急。 毕竟,他如今已经站在这里了,叫承乾帝同意了他第一个请求,便已经出乎他的意料。 承乾帝指节弯曲,轻叩在一旁的黄桃木桌案上,发出响声。 一如许慈晖的心跳。 承乾帝思忖好了,站起身来,走向许慈晖。 许慈晖急忙跪下。 承乾帝明黄色的长袍扫过许慈晖的面前。 他径直走向殿外,似乎早已忽视了如今还跪在殿内的许慈晖。 许慈晖心中闪现一丝的慌乱,便是连方才的胜券在握,如今却丝毫不剩了。 只是,就在他心眼提在喉咙处的时候。 承乾帝终于开口了。 “好,朕允你十日之后。宫中赏花宴,有你一席之地。” 许慈晖心里一跳。 他急忙转过身来,对着承乾帝的背影叩拜。 “多谢陛下!” 赏花宴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林今絮这儿来了。 她手里捏着皇后娘娘赐下的请柬,转头看向裴知宴。 “殿下可知晓,还邀了其他人吗?” 裴知宴颔首:“今年殿试的前十人之中,除去已经娶妻的状元郎,其余人皆会参加。” 他顿了顿:“还有许慈晖。” 林今絮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若是殿试的前十人参加,那便说明,她也能见着兄长了。 林今絮想到这儿,眉心也稍稍松了。 她抬头,看向裴知宴:“那殿下可去?” 裴知宴犹豫了片刻,还是道:“且看父皇去不去了。” 若是承乾帝去,那他估计也会跟在承乾帝身后一道去看看。 若是承乾帝对这种事不感兴趣,那他也不会上去凑热闹。 林今絮没有得到准确的回复,努了努鼻子。 只是,她也知晓如今裴知宴的事愈发多了。 她伸出手来,替他捏了捏肩。 林今絮的力道不够,但她手指纤细,软香玉骨。 身上萦绕着的奶香味,更是让裴知宴心猿意马。 只是,如今尚且还是白日之中。 裴知宴也没有多不守规矩,只偷了几回香,惹得如今身姿愈发玲珑的林今絮,媚眼如丝睨他。 林今絮推了推面前的人。 小声说道。 “听闻,安南侯夫人回去了。”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只是,裴知宴却没多大的反应。 他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而后捏住林今絮的下巴。 “好了,其他人的事就别管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青天白日之中,尤其勾人。 “絮儿,打算什么时候给赳赳生个妹妹。” 第236章 颤风娇 “生个妹妹?” 林今絮下意识回了一句,可脸上已经通红。 她忍不住伸出手来推了推面前的男人。 只是裴知宴身形虽看起来瘦弱如书生,力道却大极了,如古树一般叫他撼动不了分毫。 林今絮将螓首扭在了一边,只给裴知宴留下了一个白如莹玉的侧脸。 裴知宴微微低头,准确无误地对着那一节细白的脖颈吻了下去。 他的力道有些大,便是林今絮都不自觉地哼出声来。 宝华居的内殿之中如今只有他们二人,白日之中,微弱的日光透过窗柩,洒在了两个人身上。 如鸳鸯缠颈,渗入进骨髓之中的爱意,便是如何都割舍不下。 林今絮一双眸里衔着泪,不动声色地任由他欺负。 倒不是被欺负得忍不住哭,着实是被裴知宴给刺激的。 好在,知礼的太子殿下终于放开了怀中的美人。 他抬手,指腹轻轻揉过林今絮那红得似鸢尾花的眼角。 裴知宴的声音稍稍有些沙哑:“好了,絮儿,不哭了。” 林今絮抬头,隔着眼中浮起的水雾,与他对视。 裴知宴微微颔首,话语之中却是万般的不正经:“夜里再欺负你。” 林今絮耳尖酥麻,听见裴知宴的这一句话,她眼睛瞪得溜圆,似是不可置信平日里矜贵无双的太子殿下,在她面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禽兽! 林今絮忙将人推开:“赳赳若是再不进来,他定是会闹了,快些叫人将他抱进来才是。” 裴知宴知晓林今絮面皮薄,就算是在自己的寝宫之内,便是白日里她也害怕底下人猜到他们在做什么,私下里笑话她。 他微微松手,看着林今絮慌乱地低下头来,收拾自己的衣裳。 只是她便是收拾好了自己的衣裳,没有凌乱痕迹。 可她如桃花一般的脸,和含水情眸,却彰显了她方才的无比慌乱。 裴知宴唇角扯开一抹笑,伸出手来,在林今絮颇为忌惮的目光之中,轻轻将她面前的碎发,别在了耳后。 他弯下身来,在林今絮的耳畔边开口。 “等会夜里,孤再过来。” 他侧过头,盯着林今絮的双眼,说出来的话却是引人遐想。 “记得,待会儿一定要等孤。” 林今絮忍无可忍,咬着唇瓣将人推出去。 “殿下再不去上值,便会有人说我,狐媚惑主了!” 裴知宴听着林今絮的话,他微微挑起眉头来,并没有当这句话是句坏话。 只端详着林今絮的脸。 然后呲笑:“瞧着着实像个蠢狐狸。” 林今絮话语憋在喉咙里,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憋红了一张脸。 松萝走上前来都吓了一跳。 “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林今絮甩袖哼了声。 “臭男人!今日夜里,记得将宝华居早早落了锁。” 她转过头来,看向宝华居的门口,那里已经没有了裴知宴的背影了。 林今絮咬着牙:“别把他给我放进来了。” 松萝听着林今絮这话吓一跳,她如何不知晓,自家主子口中要拦住的男人,是太子。 她哭丧着一张脸。 “把太子殿下揽下,奴婢哪里来的胆子啊?” 林今絮看了松萝一眼,指尖轻戳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就向着他!” 见自家主子并不是真心与殿下生气的,便是连松萝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松萝瞧了一眼四周。 她眉目之间都染上了丝丝的愁绪。 林今絮倒是少见多怪了:“怎么了这是?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松萝急忙摆了摆手,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只是这几日看着白芷留下的东西。总是在想她才是。” 见着林今絮面色未变,松萝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主子,白芷,什么时候回来呀?” 林今絮抿了抿唇。 先前白芷家中的事,如今应当是裴知宴着人去管了。 白芷那妹妹一定是有问题的,只是,她们二人毕竟是姐妹。虽不是一母同胞,终究是一块长大的。 林今絮不能同松萝保证,毕竟,她也是期待白芷能够平安无恙回到宝华居的。 她伸出手来,面上的笑意有些勉强,却还是拍了拍松萝的手。 她话音温柔:“放心,快了。” 松萝一贯是相信林今絮的,自然她说快了,那松萝也不担心了。 面上神色轻松,蹦蹦跳跳跑着,去小厨房问午膳了。 殿内再度恢复了寂静。 林今絮低下头来,却看见放在桌上的宫宴请帖。 这一次的赏花宴,是为了替四公主选亲的。 可出了一个许慈晖… 林今絮只觉得心神不宁。 林今絮看了看,便转移了视线。 她招来接下这张请帖的侍女,开口问道:“东宫之中,除去给我送了,还有其他人吗?” 侍女思忖了片刻,道:“奴婢看见,宫中来送请帖的公公,似乎是从主院来的。手中捏的请帖奴婢匆匆扫了一眼,一份是李侧妃那儿的,另外还有两份,是两位良娣那儿的。” 两位良娣,便是崔良娣,与曲良娣。 林今絮心中大概有数了。 皇后举办的赏花宴,自然是想见崔家女的。 崔家女如今在东宫之中就有一个,只是她惯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便顺带带上了个曲良娣,叫崔良娣没有那般招人注目。 林今絮了解清楚了情况,便摆了摆手。 “好了,我已经知晓了,你便去做自己的事便好了。” 等侍女下去了之后,林今絮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忘记当初自己难产之时,是崔皇后救了她一回。 林今絮思忖了片刻,唤来松萝。 松萝正整理着宝华居的库房。 听林今絮开口交代的话。 她稍稍有些惊讶:“若是如今添花,怕是来不及了吧。” 林今絮没有强求,只是交代:“尽量吧,若是不成,便罢了。” 松萝见林今絮坚持,便颔首:“那奴婢便交代下去,看看十日之后的赏花宴前,可能培育出颤风娇来。” 宝华居其乐融融,而正院之中。 太子妃垂着头,将手里的信燃烧尽了。 她眸子里闪烁着诡异的亮光。 “林今絮,若是你失了太子的宠爱,本宫倒是要看看你在东宫,如何活得下去。” 第237章 赏花宴1 崔皇后虽入宫多年,可自失了孩子之后一直在凤仪宫“静心修养”。 如今,好不容易重新执掌凤印,而她心腹大患迟贵妃一朝落下凡尘。 自然是春风得意。 可崔皇后毕竟出身崔家,不爱喜形于色。于是,这赏花宴便如同主子的风貌一般。 张扬,却不喧宾夺主。 赏花宴日到。 凤仪宫中。 随行的女史看向崔皇后时,稍有些疑虑。 “娘娘,您为何打扮得如此素雅?” 崔皇后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繁衣加上,不过是未穿正红罢了。 从头到脚,也算不上“素雅”。 崔皇后摇了摇头,她如今已年过三十,早就不是和那些小姑娘争辉的时候了。 况且,今日的主角应当是裴令姿才是。 崔皇后转过头来,将翡翠耳坠穿入耳垂之中。 她抬眸交代下:“四公主那儿记得注意一些,今日,她可是主角,莫要叫一些不长眼的凑上去惹她不快才是。” 女史应下:“如今在皇宫之中,四公主是陛下的姑娘,自然不会有人有这胆子。奴婢这儿也会交代下去,娘娘您便放心好了。” 崔皇后没有回答,只盯着琉璃镜之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 在后宫之中,自己算不得多貌美,顶多占了个端庄大方。迟家女子在宫中盛宠不衰。 先皇后便不提了,在陛下心中挂了一辈子的女人。 当初的迟贵妃和如今的珍妃,不过是借了光罢了。 崔皇后想了想,继续吩咐:“宫中的嫔妃们,今日便不束着她们了。只不过若来了外男,也得避讳一些才是。” 女史颔首:“奴婢知晓了。” 等穿戴完毕,所有的事情也都交代清楚之后,崔皇后这才起身。 “如今时间也都差不多了,太子妃她们都到了吗?” “回娘娘,都已经到了。” 崔皇后颔首:“那便走吧,莫要叫她们等急了才是。” — 赏花宴上,今日虽是四公主的主场,但裴令姿却在建宁殿之中,迟迟没有动作。 她对着面前的琉璃镜,一脸的怅惘。 裴令姿所想皆写在了面上,便是身旁的侍女也忍不住开口。 “殿下,如今时辰快到了,您得抓紧了才是。” 裴令姿眉目之中染上了一丝愁意。 她原本就是一张温柔至极的脸,如今染上的几分愁意,倒是更叫人觉得怜惜极了。 她摇了摇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父皇叫皇后给她举办赏花宴,她知晓什么意思。 作为公主,如今没有内忧外患,能在京城之中的子弟之中挑选一个适龄男子婚嫁,已是足够的幸运了。 若是,当初她没有看见林贡溪的那一眼。 裴令姿抿了抿唇,想到今日林贡溪也在受邀的一列之中。 神色突然好看了一些。 她抬手,叫侍女给她披上外裳。 “好了,咱们去吧。莫要娘娘她们等着急了。” 宫里头的赏花宴自然是非比寻常的。 只是,今年的头花,却格外艳丽。 便是连章王妃站在面前,都稍稍惊叹了一下。 “皇后娘娘国色天香,便是这颤风娇都培育得艳丽万分,儿臣先前还想叫府里头的花匠种些出来,可着实是…” 章王妃摇了摇头。 她这一奉承的声音,叫崔皇后面色都更显红润了一些。 只是,下一刻,崔皇后的目光便落在了一旁低着头不愿出风头的林今絮的身上。 “这是太子夫人赠予本宫的,章王妃若是想叫人种出来,不若向林夫人讨讨经?” 崔皇后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今絮的身上。 林今絮先前不过是想着崔皇后的救命之恩罢了,没成想,竟叫自己成了这一回的主角。 迎着众人的目光,林今絮走上前去,不卑不亢朝着崔皇后行了个礼。 “正如王妃娘娘所说一般,皇后娘娘国色天香,这花若不是妾身曾交代过,上供给皇后娘娘,恐怕也开不得如此繁茂才是。” 林今絮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这颤风娇是牡丹之中的一种。 章王妃若是向她一个妾室,讨教“牡丹之法”,简直是过于折煞她了。 这话说到崔皇后的心坎里去了,她看向林今絮的神情,愈发的温柔。 只是在场的其他人是如何想的,便也不管林今絮的事了。 正在僵局之中,忽然传来一阵娇俏的女子声音。 “是儿臣来的不巧了,没成想,母后和各位嫂嫂们,已经开始聊起来了。” 裴令姿走上前,恭恭敬敬地朝着崔皇后行了礼,又同其余的宗室夫人见了礼。 她行完礼之后,自然而然走到林今絮的身旁。 没有在意其他人的言论,而是转过头去,悄悄与林今絮说了一句。 “怎么今日,连太子妃都来了。” 太子妃先前“抱病”了许久,便是连裴令姿都颇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今日区区一个赏花宴,便是连久病的迟颂谙都惊动了。 林今絮抬起头来,默默瞧了一眼迟颂谙头上那繁琐的首饰。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晓。” 林今絮又看了上边的崔皇后一眼,猜测道:“可能给皇后娘娘面子吧。” 只是这话,便是林今絮自己都不太相信的。 当初迟贵妃如日中天的时候,太子妃仗着自己是迟贵妃嫡亲的侄女,也不甚给如今的崔皇后面子。 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如今在正座之上,雍容华贵的,是崔皇后。 而迟贵妃,如今不过是个庶人罢了。 裴令姿看了迟颂谙一眼,又将目光落在林今絮的身上。 她小声道:“当初她与五公主交好,甚是看不起我,如今迟贵妃连带着五公主,在京城之中都了无痕迹。” 却莫名来参加今日的宴会。 裴令姿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可林今絮却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林今絮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迟颂谙便捂着嘴笑。 “令姿与林夫人,当真是姐妹情深呐。” 第238章 赏花宴2 迟颂谙这句话里的阴阳怪气,别说是裴令姿林今絮听懂了。 便是崔皇后也听得一清二楚。 现如今是她重新执掌凤印以来,第一次举办宴会,自然是不愿叫其他人有可乘之机,来胡乱攀咬她人的。 崔皇后拧紧了眉,看向迟颂谙。 迟颂谙脸上的妆容相比以往浓了许多,面上也稍稍显老态。 可她如今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罢了。 崔皇后清了清嗓子:“令姿性子好,别说是与林夫人好了,与太子妃你,难道情谊不深吗?她们二人年纪相仿,凑一块说说话罢了。” 见裴令姿有些不安,她更是直接说道。 “前边的雅亭,本宫已经着人备了吃食,林夫人,你便带着令姿到前边坐坐吧。” 林今絮听见崔皇后的话,便是都没有看迟颂谙,与裴令姿一道朝崔皇后行了个礼,谢过之后二人便相邀着走了。 迟颂谙面色难看极了,她没有想到,崔皇后竟然会明目张胆地站在林今絮那头。 可她明明才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 崔皇后看着迟颂谙,深宫的谋算可比区区东宫要多多了。 迟颂谙这些小伎俩,在崔皇后的眼里,都不是个事儿。 崔皇后却没有计较什么,只笑道。 “如今太子妃与她们年岁有差,自然是说不到一块去的。罢了罢了,便同咱们一道赏花儿便好了。” 崔皇后说完之后,便又扫了一圈,稍稍拧了拧眉。 “不过,三皇子妃今日怎么没来?” 来的是三皇子侧妃陈氏,她走上前来,福了福:“回娘娘的话,今日正妃娘娘身子着实是不爽利,说是稍后才能到。妾身一时间忘了,劳烦皇后娘娘莫要记在正妃娘娘的头上才是。”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各位脸色都稍稍一变。 谁人不是人精,这一席话恐怕三皇子妃早就叫她说了,只是瞒着等皇后娘娘亲自问下才开口。 话里话外都是不要同詹青禾计较,可却将詹青禾推到风口浪尖。 崔皇后眸色稍稍一沉。 没想到今日这赏花宴还没有开始,各路便已经开始大显身手了。 崔皇后目光点了一下还维持在行礼的陈氏。 她先前对林今絮青眼有加,是因为林今絮是小皇孙之母,东宫之中,太子面前唯一的例外。 否则,她堂堂中宫,如何会这般宽恕妾室。 而这陈氏,谁人不知三皇子沾花惹草,美人在他面前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区区侧妃,崔皇后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她轻轻“嗯”了一声,也没叫人起来。 倒是跪在前边的陈氏,额间上早已冒出了汗珠。 开始后悔自己方才的举措了。 还是平日里不显山水,詹青禾的亲姨母,赵嫔上前,替陈氏求情。 才叫崔皇后放过了陈氏,叫她在一旁站着。 这一树威,一下就叫几个有异心的低位嫔妃们不敢多言。 崔皇后看了看天色,道:“如今也到了时辰了,不如便一道挪步,去正殿之中坐坐,喝喝茶赏赏花罢。” 众人没有出来异议的声音,崔皇后便满意地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而站在前头的迟颂谙,悄无声息地看了自己身边的侍女一眼。 侍女垂眸,缓缓退下。 — 而在另一头,离开了人群的裴令姿与林今絮乐得悠闲。 只不过裴令姿想了想,还是同林今絮说了。 “你知晓吗,这几日,三皇嫂她病了。” 林今絮一愣,诚实地摇了摇头。 赳赳这几日闹腾得很,日日吐奶,叫她每日劳心,哪里有空去管别人。 林今絮皱了皱眉头,她想起那日见詹青禾时候的场景,不过短短数日便病得来不了赏花宴?她着实是不太信的。 林今絮思忖了片刻,看向裴令姿:“等过几日,赏花宴的余温降下来后,咱们去三皇子府里看看,如何?” 裴令姿听着林今絮的话,点了点头:“好。” 她先前在宫中没有什么交好的世家小姐,如今,到了快择婿的时候,却有两位嫂嫂相伴。 裴令姿想着,心情都好上了许多。 已近夏日,湖里的芙蕖都绽放了骨朵儿,清艳脱俗,林今絮瞧着,倒是比人为的,费尽心思种在温室之中的花儿要貌美许多。 裴令姿跟随着林今絮的目光移到了湖中,珠帘在她面前,遮住了一半的风景,可隐约之中还是能窥见那一番风景。 可在裴令姿的眼里,她自己便如那浮萍一般。便是她眼底,都染上了丝丝的愁绪。 “唉——” 裴令姿撑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林今絮转头看向她,刚想说些什么。 却见裴令姿眼睛顿时一亮,美眸似乎被水洗过一般,满是清丽澈亮,自己方才那一眼,仿佛是出现的幻觉。 林今絮一愣一愣的,却还是随着裴令姿的目光,抬起了头。 她一眼看过去,便推了推身侧的裴令姿,想要将手中的团扇递给她遮脸。 可林今絮看着面前的珠帘,忽然一笑。 裴令姿看向她,似乎是在疑惑,她在这儿笑什么呢。 林今絮摇了摇头,只扬了扬自己手中团扇。 裴令姿一眼看过去,便懂了。 二女笑作一团,连珠帘都随着她们二人的动作摇晃着。 林贡溪远远看过去,便瞧见了那两个身影。 他急忙低下头来,耳尖却红了一片。 与他称兄道弟的榜眼走上前来,似乎是有些诧异。 “贡溪这是瞧见了什么了?” 林贡溪低垂着眸,抬起头来后,眸色清亮,他爽朗一笑。 “不过是两只鸟雀罢了,不是什么打紧的。” 榜眼瞧了一眼四周,目光却落在那珠帘之后,隐约可见的倩影。 他凑到一边,同林贡溪说。 “今日听说是为四公主招婿,可惜我已经有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了,我倒是觉得,贡溪你倒颇为合适。” 榜眼这话说的不大不小,林贡溪还未说话,站在他们身后的许慈晖却走上前来。 他冷哼了一声,扫了眼榜眼身上一瞧便是清贫的打扮。 “合适与否,也不该从仁兄口中说出。” 榜眼方才不过是打趣林贡溪,被许慈晖这么义正严辞地揪出来,脸上神色一下便不好看了。 林贡溪看向许慈晖,微微一拱手。 “是贡溪的错,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妄议公主。” 许慈晖走上前:“确实是你的错。” 他得理不饶人,叫周围人都稍稍惊讶。 许慈晖微微凑上前,嗅着林贡溪身上墨香味,他唇角勾起,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只不过,公主,我娶定了。” 第239章 换衣裳 林贡溪不满许慈晖的肆意张扬,更不满他话里话外,将裴令姿已然当作囊中之物。 他转过身来,冷冷看了许慈晖一眼。 可如今人多口杂,他不愿落人话柄。 只开口道:“并非诚心,恐怕,不能如你所愿。” 林贡溪说完这句话,便往后退了一步,与许慈晖拉开了距离。 他神色淡然,便是只有许慈晖听见了方才的那一番话。 许慈晖皱着眉头看向林贡溪,总觉得今日这话不应该出自他之口。 着实是,与平日之中的林贡溪大为不同。 突然… 许慈晖眼皮一跳。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便是林贡溪也有尚公主的想法。 只是,许慈晖上上下下扫了林贡溪一眼。 他衣着打扮皆不出挑,今日明里是赏花宴,可实际上便是他们都知晓,是四公主择婿的宴席。 若是林贡溪当真有心入了四公主的眼,定然不会如此素雅。 许慈晖只期盼,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如今他对四公主已然胜券在握,便是有任何可能阻挡他路的人,他都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便是对着林贡溪,那也一样。 林贡溪不知晓许慈晖脑海之中在想些什么。 只是,林贡溪并不愿意和许慈晖走近了。 他拉了拉一旁还没出状况的榜眼,一道往另一侧走了。 等见不着许慈晖人了,榜眼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茫然道。 “林兄,你这是哪里得罪他了?” 林贡溪摇了摇头,面上也露出一抹苦笑。 “我也不知晓。” 只是林贡溪想起,当初自己母亲神色慌乱,让他一定莫要和许慈晖多接触时。 他的眉心稍稍一皱。 林贡溪长着一张清冷至极的脸。 像是溪山上的高岭之花,叫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便是同作为男子的榜眼,看着林贡溪微微蹙起的眉,内心都闪现出一抹心疼来。 “唉,罢了罢了,你与他虽是表兄弟,可这世间交好之人,也不是按血缘亲情来划分的。你不喜他,他也不喜你,你们别凑一块便好了。” 林贡溪看着一旁苦口婆心,似乎怕他纠结于此郁郁不得志的榜眼。 他微微一笑:“好。” 只是,在林贡溪路过那四周都是珠帘的雅亭时。 他却还是不小心,瞥了一眼。 裴令姿轻轻掀开了珠帘,小心张望。 而林贡溪如今一抬眸,正巧撞上了那一双精致的美眸之中。 裴令姿似乎没有想到林贡溪看过来了,轻呼一声,便急忙缩身回去。 珠帘摇晃,这般看着裴令姿,倒是像极了山中幼兽,好奇之中带了些胆怯。 林贡溪想到了方才那惊鸿一瞥。 他低下头来,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 今日的公主殿下,甚美。 — 而雅亭之中,林今絮瞧见了身侧美眸乱转的裴令姿。 低头偷笑着。 她没想到,平日里瞧见规矩十分的裴令姿,如今也会做出这般叫人似笑非啼的事。 只是,如今的裴令姿红着一张脸,便是脖颈处都带了微微的绯色。 林今絮便也不敢开口去笑话她。 只用团扇遮着脸,眼睛微微一弯,目光里带着揶揄地看向她。 好在裴令姿也知晓今日的要紧,方才已经打闹过,险些叫她头上的发髻松散。 如今,便只轻轻瞪了林今絮一眼,便不再说什么了。 林今絮瞧见她这副模样,便只轻轻咳嗽了一声。 “好了,今日的主角儿,应当去前边了吧。咱们这一回出来的,也够久了。” 裴令姿瞧见日头,也算不得晚。 只是她如今也再瞧不见林贡溪的身影,便对着林今絮点了点头:“那好,你同我一道过去。” 林今絮点了点她的鼻尖:“这是自然。” 林今絮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裳,叫裙摆平整一些。 只是,还没有等到二人到了正殿。 方过了宫道的转角处,便有一个小丫鬟脚步凌乱,直接冲到了林今絮的身上。 林今絮心提到了嗓子眼处,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连脸色都难看得很。 裴令姿从身后走来,看向这一场景,拧了拧眉。 “哪个宫里的,怎么这般没规矩!” 宫女急忙跪下请罪:“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请公主和夫人饶过奴婢吧!” 林今絮眼皮子一跳,莫名感觉有些奇怪的地方。 只是她低下头来,看着湿漉漉,还沾染着茶渍的下裙。 林今絮抿了抿唇,看向裴令姿:“我先去寻处地方,换一下衣裳才是,今日你最重要,便莫要等我了。” 裴令姿张了张嘴,但林今絮说的话确是事实。 她转身交代自己的侍女:“你且跟着林夫人,若是有什么事,立马来同我说。” 裴令姿拍了拍林今絮的手,只带着其他两位丫鬟,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林今絮目送着她的背影。 可等她低下头来时,却叹了口气。 她将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宫女身上,她眼神稍稍一动,使了个眼神给松萝。 松萝见状,上前将人扶了起来,温声细语。 “我们家主子甚少入宫,建宁殿离这儿路途遥远,不如,你便带我们去寻个宫殿换身衣裳可好?” 第240章 清凉殿 宫女听着松萝的话,微微一惊,可心下却欣喜的很。 她急忙应下,怕极了一会儿林今絮反悔似的,连话语之间都带了几分着急。 “自然是可以的,林夫人您同我来吧。” 林今絮目光落在了松萝的身上,松萝过来扶她,默不作声,却暗暗握了握她的手腕。 宫里宫殿甚多,平日里也有些留客的,少有人来的寝宫。 宫女迎着林今絮转了几个弯,将她送到了一个宫殿门口。 宫殿的牌匾上三个飞舞的大字“清凉殿”,殿内檀木为梁,四周挂了宫灯,宫灯样式精美,便是白日之中不用点燃蜡烛,也是一个精美至极的装饰品。 “林夫人,此处是后宫之中主子,常用来在宴会间隙休息的宫殿。林夫人便在这里换便好了,奴婢便先行告退。” 林今絮不动神色地扫了一眼整个宫殿,确实是像这宫女所说的一般,大概是平日之中宴会间隙休息的宫殿。 只是,是后妃们用的,还是前朝官员用的,这便有待商榷了。 林今絮低垂着眸,淡淡“嗯”了一声,“劳烦你了。” 宫女看了一眼林今絮面上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宫女心中莫名感觉,这似乎太顺了。 只是,主子的奖赏叫她一下将这些都抛之脑后。 她急匆匆地从殿中离开,转了个方向,往那棵大榕树下走。 榕树之下,是一个小太监。 宫女急忙走上前去。 “快去告诉主子,林夫人我已经带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那小太监稍稍惊讶了:“这般快?” 宫女扬着下巴:“这是自然!” 小太监瞧见宫女那自得的神情,瘪了瘪嘴,终究却没有说什么,只小跑着走了。 — 正殿之中,裴令姿一人来的,她看着自己身旁空悬的座位,不知为何,一时之间都有些担忧起林今絮来了。 只是如今她已经坐下,便是再担心,也不能不管不顾出去寻林今絮。 只能坐在这儿干着急。 好在皇兄马上便要到了。 等皇兄到了,那便不用担忧林今絮的安危。 毕竟,皇兄这般疼爱林今絮,自然不会让她受一丁点的伤害。 裴令姿想着,于是,在看见裴知宴的时候,她也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只是,裴知宴目光向来投来时候,便是显而易见的。 他在问,林今絮在哪里。 这个想法叫裴令姿都是一愣,她原以为兄长是寻到了林今絮再来的。 裴令姿心中不由得有些慌乱。 一如当日,林今絮与她一道去狩猎时,却将她不小心弄丢,入了贼人的手。 当日的林今絮着急万分,今日的裴令姿,也是同等的着急。 裴令姿转过身来,看向一旁的侍女,小声交代着什么。 等说完后,裴令姿看着侍女穿过人群之中,向另一边走去。 等到侍女终于到了裴知宴的身后,裴令姿清晰的看见,在听完侍女说完的话之后,裴知宴的表情一变。 裴令姿暗道不好。 可下一刻,便是外边走来的侍女,她步伐慌乱,面上也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 似乎是方才看见了什么,才会叫她有这般的神态。 等到侍女走到了崔皇后的身后,轻声开口说了些什么。 坐在正座之上的崔皇后,面上神色显而易见的一变。 可裴令姿的目光,却落在了另一处。 太子妃迟颂谙便坐在裴令姿的不远处,在裴令姿的这个视角,她能清清楚楚地看见迟颂谙身旁的侍女来来回回去了好几趟。 如今,迟颂谙抬起头来看向正座之上的崔皇后,唇角却挂着一抹得逞的笑意。 便是连崔皇后都还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迟颂谙突然惊讶地开口。 “诶,令姿。林夫人方才不是同你一块吗?怎么,怎么如今宴席都要开始了,还不见着人影啊。” 迟颂谙在平日里的宴席上并不爱说话,尤其是迟贵妃被废之后。 可今日倒是与平日里颇为不同。 珍妃坐在一旁,作为皇帝的新宠,她就算是不张扬,许多的目光依旧落在她的身上。 更别说,她是如今太子妃的族妹。 珍妃瞧着迟颂谙显而易见的坏心思,倒是罕见开口。 “瞧着太子倒是好福气,太子妃与林夫人,着实是姐妹情深呐。” 珍妃这话一出,其他人倒觉得没什么,迟颂谙脸色却差极了。 她向来自诩为正室,不愿与妾室为伍。 如今珍妃话里话外,将她与林今絮放在一块相比,对她来说,是莫大的羞辱。 崔皇后轻轻咳嗽了一声。 “方才林夫人便着人同本宫说了,她…” 崔皇后的话还没说完,外边便有宫人急匆匆跑来殿内。 “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清凉殿那儿…” 第241章 抓奸 清凉殿这三个字一出,迟颂谙脸上就带着诡异的喜色。 裴令姿看着这般的迟颂谙,一瞬间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看向裴知宴,张了张嘴,可她与皇兄之间隔了太远,便是有万般的猜测,她如今也不好同裴知宴说道。 而一旁,便是闲言碎语缓缓钻入裴令姿的耳里。 “诶,听说清凉殿出事了。” “什么事啊?” “简直是,惊世绝俗!好大一张床啊!” “什么?不过你瞧瞧皇后娘娘那张脸,黑得跟什么一样,如今可是她执掌凤印后的第一次宴会,便办成这样,啧啧…” 清凉殿… 裴令姿突然想起林今絮方才那被宫人刻意打湿的裙摆。 心中瞬间涌现出不好的想法。 难不成,难不成,林今絮这是被人算计了不成? 骤然,裴令姿想起,当初那个侍女,精准无误地唤出了她与林今絮的名号。 她是公主,这张脸在宫中便是连一个微末的小宫女都知晓,倒也不是一件过于奇怪的事情。 可奇怪的便是,林今絮明明只入宫不过三回,那人又怎么知晓,林今絮便是如今太子殿下的心尖人,皇孙之母,林夫人呢。 裴令姿眼皮一跳。 她方才紧张于今日的宴会,竟然将这么草率的事情给忽略了! 裴令姿心急如焚,可如今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将期望寄托于裴知宴的身上了。 崔皇后扫了一眼底下众人,虽都是京城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谁人不喜凑热闹,况且是,这般大的热闹。 就在崔皇后思忖之际,迟颂谙便又添了一把火。 “母后,如今离用膳时,还稍稍有一段时间,若是有什么事儿,不若叫大家都去瞧瞧,开开眼也好。” 崔皇后轻瞪了迟颂谙一眼,她着实是没有想到,瞧着端庄大方,极尽主母风范的太子妃。 竟然是如此看热闹不嫌事大,如市井之人一般。 崔皇后摇了摇头。 可一旁的珍妃倒是愿意成全自己这个向来尊贵的族姐。 “皇后姐姐,既然太子妃想去,那你便成全她。只是,如今午后太阳稍稍有些大,臣妾便不去凑热闹了,叫太子妃领着想去的人一道去了吧。” 崔皇后思忖了珍妃的话。 看向迟颂谙时,眼神之中带着警示。 “既然太子妃想去瞧,那莫要声张。” 她叹了口气:“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 崔皇后开口时,都摇了摇头,颇有些痛心疾首的模样。 迟颂谙倒是没有特别在意崔皇后说的话,在她看来,只要让她能够去看。 见证与她斗了这么久的女人,被裴知宴护在心头上的堂堂林夫人。 在一夕之间坠下深渊。 这些只想一想,便叫她浑身颤栗,恨不得现在就赶到清凉殿。 她感觉自己凳子上似乎是长了针,叫她一刻也坐不下去。 迟颂谙激动地站起身来,便揽了自己平日里一道交好的姐妹一道去看。 其余人虽震惊于迟颂谙的做法,但心中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毕竟,宫宴之上的囧事,作为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竟然丝毫不加以遮掩,还大张旗鼓,似乎是怕别人不知晓什么情况似的。 可她们却没察觉到,珍妃看向崔皇后时候,淡淡的垂眸。 迟颂谙脚步极快,便是身后的其他官家夫人跟不上了,她都不带停歇。 清凉殿距离宴会正殿有些距离。 况且,如今还是夏日之中的正午。 便是迟颂谙身后的夫人,为了追随她的脚步,面上的妆容都快花了。 有人小声嘀咕:“早知道咱们就只坐在殿内,到时候去问问别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就是,这般奔波,也不知道太子妃这是图什么。” 这些话,自然都进了迟颂谙的耳里。 只是如今的迟颂谙,已经不屑于与她们解释了。 若是一会儿,叫她们目睹。 太子捧在手心之中的妾室,林今絮。 竟然与她的兄长苟合。 怕她们都会庆幸,如今自己喊她们一道去看戏的吧! 迟颂谙想着,便是连高挂着的日头都不觉得燥热了。 只是等她快到了清凉殿,转角看见一棵大榕树时。 迟颂谙的脚步硬生生顿下。 身后的官夫人不小心撞到了迟颂的背,惊得急忙开口。 “臣妇不长眼,冲撞了太子妃娘娘,您恕罪呐。” 只是那官夫人开口许久,都不见太子妃有动静。 她刚纳闷之际。 便瞧见一身水色长裙,容貌绝卓,身姿曼妙的女子走上前来。 她行走之间仿佛带了一阵清新的香气,叫人闻见都是心旷神怡。 林今絮对着面色惨白的迟颂谙,盈盈一拜。 “妾身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她似乎无意地眨了下眼:“娘娘您怎么在这儿呢?” 迟颂谙咬着牙:“本宫倒是要问你,你怎么在这!” 林今絮在这,那,清凉殿里的,又会是谁? 第242章 荒唐! 看见林今絮的时候,迟颂谙只感觉眼前一阵眩晕。 今日这个局,是迟颂谙耗费了当初迟贵妃遗留下来,宫里头的所有人脉,给林今絮下的一个套。 当初许慈欢被她毒死,迟颂谙自然是将许慈欢手中,所有有用的东西皆看过一遍。 其中,便有她认为,能一举将林今絮拉下马的一封信。 那封信是许慈晖写给许慈欢的家书。前边家里长短的话迟颂谙都没放心上。 可唯独那句。 “当初若不是选秀,林家表妹,如今应当入安南侯府,成了世子妃了。欢儿放心,兄长与絮儿两情相悦,她心中,自然是有为兄的。” 迟颂谙原本想将这封家书,摆在裴知宴的面前。 叫向来高高在上,矜贵无比的太子殿下看看。 他裴知宴,这是爱错了人,宠错了人! 竟然会爱上,一个婚前便与其他男人私定终身的女人! 只是,迟颂谙忍住了。 单凭一封书信,不足以置林今絮于死地。 而她迟颂谙,不仅仅要林今絮的命,更要她那野种,自此之后蒙上屈辱。 让裴知宴每一次看到裴景岳时,想着的不是天伦之乐,而是无尽的屈辱。 只是,迟颂谙思绪回笼,她看着面前原本应该在那清凉殿之中床榻上,与那许慈晖交缠不休的女人。 林今絮怎么会在这里,明明,明明她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 明明侍女都已经来报,说林今絮已然进了清凉殿,她们也将许世子引到清凉殿处去了。 迟颂谙只感觉自己头脑一阵眩晕。 她的计谋,失败了。 迟颂谙看着面前娇嫩欲滴,如春花般绽开的林今絮。 她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恨意与酸楚,扯开一抹牵强至极笑意:“林,林夫人如何在这里?” 林今絮自然是没有错过迟颂谙面上的扭曲。 当初在看到那个小宫女的时候,林今絮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果然,在她刻意引导之下,那小宫女便带着她到了清凉殿内。 若是林今絮只活这辈子,自然会被人诓骗。 只是,她曾经在前世时从许慈晖的口中听见过清凉殿的名字。 并非是后妃们在宴会之前休憩的地方。 而是为前朝官员,宗亲们准备的。 而林今絮在小宫女走了之后,就带着松萝一道从另一条小路走了。 去了建宁殿换了一件衣裳才来的。 为的便是“凑巧”碰上迟颂谙。 只是,与迟颂谙一道好奇的是。 林今絮也想知晓,如今在清凉殿之中,闹出了笑话的。 究竟是谁。 如今已经出来了,迟颂谙便是心中再掀起惊涛骇浪,也不会这般回到宴席上。 她看向一旁看戏似的官夫人,冷笑了几声。 “既然如今见着了林夫人,那夫人,便同我们一道过去看看,可好?” 林今絮原本就是这般想的,何况是迟颂谙既然已经开口邀她。 林今絮面上含笑,应下:“那自然是好的。” 此行原本就有几人,如今还加了一个林今絮,可谓是浩浩荡荡。 若是站在原处看不清状况的人,还以为是气势汹汹,来寻仇的呢。 只是,就算是站在宫道之上的宫人,方才也听到清凉殿的“好事”。 不知怎的,那些宫人平日之中也不敢抬头看向主子,今日看向迟颂谙的时候,眼神之中却带了些怪异。 迟颂谙如今心里记挂着事,并没有特意注意到这些。 但,林今絮却注意到了。 她微微侧过头来,看向走在她左前方的迟颂谙,略有所思。 等到了清凉殿时,方到了门口,林今絮便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来扇了扇面前的空气。 她小声嘟囔着。 “这是什么味儿。” 突然,林今絮意识到了什么,她脸一红,顿时后退一步不说话了。 这味道和石楠花一样。 她面色稍稍一变,却是更加好奇了,如今她不在里边,那如今在里边的,又会变成谁? 平常掌管清凉殿之中打扫的大太监走了过来。 他的脸色算不上好看,甚至于看向迟颂谙的时候,略微有些害怕。 如今的清凉殿已经被拘着,不叫其他人进去了。 只是,内殿之中的气味还是传入了所有人的鼻中。 迟颂谙挑了挑眉,看向那太监:“如今是皇后娘娘叫本宫过来的,里边,究竟发生何事?” 太监听着迟颂谙的话稍稍一惊。 他想开口,可他看了整整一圈,整个人的脸变得通红。 他小声同迟颂谙说。 “娘娘,奴才这,私下同您说吧。” 迟颂谙却皱着眉反驳:“有什么不好说的?”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了林今絮的身上。 当初许家的家书之中有说,许慈晖与林今絮有情。 她倒是想知晓,如今,若是林今絮知道她钦慕的表兄与其他人有染,还被这么多人捉奸在床。 林今絮会如何表情。 就算是没有陷害成林今絮,这般恶心恶心她,也是好的。 迟颂谙的视线一转,落在了小太监的身上。 她半逼迫地开口。 “说。” 小太监见迟颂谙一定要他开口,急得额间上都冒出来汗珠。 他看着迟颂谙这张脸,似乎他不说,下一刻威胁的话便要开口了。 “奴才说,奴才说。” 小太监抬眸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只是,您别怪罪奴才才是。” 迟颂谙已然不耐烦了:“让你说你便说,本宫又如何会想对付一个奴才!” 迟颂谙目光扫过他时,满满的不屑一顾。 小太监一噎,只是自己身份确实低微。 他抿了抿唇,闭着眼大声开口。 “方才在里边的,是您的父亲,迟大人。与许家世子!” 第243章 断袖?被发现 小太监的话尖细却响亮,便是一旁的侍卫,都转过头来看着这一番场景。 迟颂谙却是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林今絮听着小太监的话,又过了一遍脑子。 她眼睛慢慢瞪圆了。 不会,不会是她想到的那一番场景吧! 天! 林今絮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还不知晓什么情况的迟颂谙,默默地又退了一步。 从迟颂谙身后的位置,缩到了角落里。 她可不愿意到时候被知道了真相,发了疯的迟颂谙牵连到。 不过… 林今絮突然想到,迟颂谙的父亲,听说如今已过了四十。 而许慈晖… 林今絮脑海之中想象了那样一个场景,都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 她有点想吐。 迟颂谙将小太监的话思索了片刻。 什么意思? 里边方才,是她的父亲,和那许慈晖? 他们俩怎么搞在一块去了? 不是… 难道… 迟颂谙瞬间感觉有些眩晕,她咬着牙,问:“那女子是何人,人竟如此的大胆!” 小太监听着迟颂谙的话,四处张望了一下,才看着她的面色,小心翼翼开口。 “回太子妃娘娘的话,这,这没有女子啊。” 迟颂谙皱眉:“没有女子?没有女子里边怎么可能…” 迟颂谙的话卡在一半,可脸上的红晕却渐渐褪去。 她身子猛地摇晃了一下,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你说…”迟颂谙一下抓住了那小太监的衣领,喉咙里几乎都要吐出血来了。 “你说,方才里边,只有本宫的父亲,和许家那小子?” 小太监的眼神闪躲,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方才的话既然已经说出,自然是没有再收回的道理了。 更何况,那事原本就是真的。 便是太子妃娘娘想借此事惩治自己。 小太监想到了迟颂谙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心中也知晓。 迟颂谙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他微微低下头来:“清凉殿如今还有事儿,既然主子们已经知晓情况了,那奴才便告退。” 迟颂谙如今哪里能听得见这小太监说什么。 她脑子里只有方才小太监的话产生的冲击感。 经久未散。 她身旁的官夫人们,先前虽然没经历过这般的事情。 只是,毕竟都是见多识广的。只要转念一想,便能联想到。 这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只是… 若这屋子里的人是其他人还好,可偏偏… 她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已经失魂落魄的迟颂谙的身上。 这些目光之中,有不可思议的,有怜惜的。 自然是有充满厌恶与恶心的。 其中便有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裳的官夫人,用团扇遮着脸。 连迟颂谙如今吓人的脸色都没有放在心上。 “哎呀,难怪我先前老是听说,有些人家就是爱养些小倌儿。” 桃衣夫人摇了摇头,一脸厌恶:“你们说说,便是私下养这些都上不得台面,都将这些恶心的事,带到宫里来了。” 身旁人看着迟颂谙冷冷的目光,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还有心思稍微好一些的,推了推那桃衣夫人,小声说。 “都别说了。” 可那桃衣夫人是个没眼力见的,更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她皱了皱眉:“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其他人恐怕都讨论得天翻地覆,咱们这儿为什么不能说。” 另一位夫人张了张嘴,可对着迟颂谙的眼神,她也不敢开口了。 只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迟颂谙并没有开口训斥那个桃衣夫人,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尽量隐藏在她们之间,不动声色的林今絮。 迟颂谙扯开一抹笑,开口:“其余人便先回去吧,本宫和林夫人,有事要说。” 林今絮原本还在纠结于,究竟是,迟大人在上,还是… 据她先前对许慈晖的了解,他行为举止从不像小倌一般柔弱,恐怕不是… 只是,对方可是迟大人。 林今絮恍惚之间听见了迟颂谙的话,抬起头来时候都满是茫然。 却没想到,就是她这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更是叫迟颂谙咬碎了牙。 林今絮扫了一眼四周,就见其余夫人都陆陆续续退了。 那桃衣夫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刚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似的,可还没有开口,就已经被身边的人给拉走了。 林今絮快速扫了一眼迟颂谙的脸色,一片灰白,已经不能称得上“难看”了。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郁之气,便是连林今絮站着离她有一段距离,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就在林今絮还在踌躇着不敢上前的时候,迟颂谙突然冲上前来,攥住了林今絮的手腕。 她目眦尽裂:“是你!是不是你!是你下了局为的就是谋害本宫!” 第244章 护短. 迟颂谙突如其来的发狂,叫林今絮吓了一跳。 她急忙将自己的手腕挣脱开。 也不知道为何如今迟颂谙的力道如此之小,便是林今絮一下就挣脱开了。 她看了一眼四周,大庭广众之下,如今还是青天白日。 林今絮眸色之中都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娘娘,您这是疯了不成?” 可如今的迟颂谙,已经被巨大的冲击给惊吓住了。 她看着面前的林今絮,无论她如今再说什么。 迟颂谙都只觉得,林今絮这是在嘲讽她,看不起她。 迟颂谙眼白之中布满了红丝,活像地府里出来的。 她咬着牙:“如今便是青天白日又如何?你是妾室,本宫是太子妃,便不能训斥于你了!” 迟颂谙居高临下看她。 “本宫暂且不论你知不知晓此事,若是知晓…” 只是迟颂谙的话还没有说完,林今絮便低垂着眸。 她的声音不重不轻,叫迟颂谙恰好能听见。 “妾身知不知晓,娘娘不应该心中最有数了吗?” 迟颂谙愣在原地,她没有想到林今絮竟然敢开口反驳她,迟颂谙的眼神之中都带了满满的不可思议。 可林今絮却不愿她这般在这构陷自己。 更何况,她虽然不知晓今日为何会出现这般场景,但不得不说。 迟颂谙这是在咎由自取。 林今絮抬起头来,对上迟颂谙的眼睛。 她丝毫没有任何的卑怯,坦坦荡荡,却显得迟颂谙愈发站不住脚。 “那个故意弄坏妾身衣服的小宫女,应当是您派来的吧。她引妾来到这儿,为的就是想制造一起奸情。您,想除掉我。” 林今絮没有避讳这所有的事,她稍微偏偏了头,目光里露出不解来。 “只是,妾想知晓。为何是许世子?” 林今絮先前在意识到这是个局之后,便叫雀因去查了那宫女的来去。 自然没有放过,她先前是迟贵妃宫里头的人。 如今,整个京城姓迟,与她有仇的,便只有迟颂谙这位太子妃了。 何况,她明明前些日子都在病中,今日不过一个小小的赏花宴,竟然叫她参加了。 尤其是,是崔皇后举办的情况之下。 叫林今絮起了疑心。 只是林今絮却是不解,那“情夫”,迟颂谙为何会唯独算计了许慈晖。 若是想污蔑于她,在东宫可以,在她出门去时候也行。 却选在了,极为危险的宫中。 而“奸夫”不是顺手好用,随意挑选的侍卫。而是明明就与她有仇的许慈晖。 林今絮便是思来想去,还是寻不到原因,干脆便直接问迟颂谙了。 迟颂谙早就已经知晓,自己这计谋不可能实现了。 只是,她却没想到,林今絮竟然会将计就计。 虽然不知晓自己的父亲为何会扯到这一件事情之中来。 但是迟颂谙心中也有数。 这件事不会是林今絮做的。 听着林今絮的疑问,迟颂谙扯了扯嘴角。 “是许慈晖,或者是其他人,又有什么关系?” 林今絮知道从迟颂谙的嘴里问不出什么了。 她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妾便不与娘娘在这儿多留了。今日是令姿的好日子。” 林今絮抿了抿唇:“娘娘您不该如此。” 便是到了如今,林今絮唤迟颂谙时,还是一口一个娘娘,一口一个您。 她不愿叫别人挑出错来。 可在迟颂谙看来,却是满满的讽刺。 她扯了扯嘴角:“我如何做,又与你何干?” 迟颂谙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她看着林今絮身后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 便是连林今絮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便被揽进了一道熟悉的怀抱之中。 林今絮身子先是一僵,等闻到熟悉的龙涎香气时候,却渐渐放松了下来。 裴知宴是匆匆赶来的,如今呼吸之间都有些凌乱。 他握住了林今絮的手,小声询问:“她没有难为你吧?” 林今絮摇了摇头,笑容浅浅:“没有,放心吧。” 裴知宴松了口气:“那便好,孤还担心自己来迟了。” 见着自己的丈夫,与另一个女人旁若无人的亲昵。 便是先前早就见过这个场景,可如今,迟颂谙还是涌现出无限的恨意来。 “殿下真是来得真巧,臣妾和林妹妹,还没有说什么呢。” 可她话音刚落,裴知宴便抬头。 相较于方才哄着林今絮时候的温柔,如今,裴知宴的眼眸之中浸满了寒冰。 “孤是不是先前同你说过,让你适可而止。” 第245章 当嫂子 迟颂谙听着裴知宴的话,便是一愣。 只是她颇为不甘心地开口,话语里带刺。 “殿下您这是什么话?臣妾是在殿外碰见林夫人的,便是一根毛都没碰到您这心尖尖上的人儿。” 迟颂谙话语之间都是阴阳怪气,但裴知宴如今却不愿和她多说。 便是多余的眼神,再也没有给她一个。 他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他怀中的林今絮。 裴知宴小声开口:“宴席已经开始了,既然无事,孤带你回去可好?” 林今絮乖巧地点头,她整个人都缩在裴知宴的怀中,只有小巧的下巴露在外边。 迟颂谙见状更是气急败坏。 她盯着裴知宴与林今絮即将要离去的背影。 冷笑了一声:“只是不知道,殿下可知晓里边的那人,便是林夫人先前的老相好。” 她看着林今絮明显一僵的身子:“否则,林夫人又怎会着急忙慌地赶过来呢。” 裴知宴没有说什么,倒是林今絮转过头来,她对着迟颂谙眨了眨眼。 饶有兴趣问道:“不知太子妃您说的,是您的父亲,还是原本就好男风的许世子?” 她话音刚落,脑袋便被裴知宴敲了一下。 “怎么和她一般,在宫中什么话都敢乱说。” 迟颂谙听着林今絮那明显带着不善的话语,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林今絮摸了摸自己脑袋,也莫名生出几分心虚之感。 着急开口:“殿下,那咱们便赶紧回去吧。今日可是令姿的好日子,莫要给她添麻烦了。” 裴知宴的目光在迟颂谙身上轻轻点了一下,便带着人走了。 只留下迟颂谙一人,茫然无措的在清凉殿门口。 便是在这般烈日之下,她只觉得冷得很。 明明她所预料的,不应当是这样。 在里边的,怎么会是她的父亲! 迟颂谙已经想象到了,若是自己待会回宴席之上,众人看向她的眼里,会带有多少的戏谑和恶意。 堂堂太子妃,竟然有一个这般的父亲! 甚至在皇宫之中都不顾体面,闹出这般大的事。 迟颂谙打了一个冷颤。 不行,她不能让流言传出。 迟颂谙看向自己身侧,一直降低存在感,恨不得主子忘记自己存在的红绯。 她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既然林今絮不在乎她那个表兄,红绯。你替本宫安排下去,本宫不愿再见到那许慈晖了。” 她没有错过林今絮方才说的话,迟颂谙的脑海之中,只余下满腔的怒火。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以为的与林今絮有私情的外男,竟然是好男风! 那他当初寄给许慈欢的那些信。 迟颂谙不由得起了一丝冷意。 莫不是,莫不是那许慈欢刻意为之。 想到自己要了许慈欢的命,自己却过于听信自己寻到的东西。 迟颂谙几乎都要咬碎了牙。 只是,这般结果已经产生,她埋冤不了任何人。 — 而另一边,宴席之上,裴令姿左顾右盼。 终于等到自己皇兄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林今絮。 裴令姿终于坐得板正,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等到了林今絮坐在自己身侧的时候,裴令姿才着急开口,问道。 “方才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般久都没有回来?” 林今絮眨了眨眼,看向一脸纯真的裴令姿:“你不知晓发生什么事了?” 裴令姿皱紧眉:“我怎么知晓,在这儿枯坐着,心里挂念你得很,生怕你出了什么事皇兄找我来讨债。” 裴令姿说的时候,挤眉弄眼的。 叫林今絮不自觉地眉眼弯弯。 她小心凑上前去,同裴令姿说:“着实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我猜,太子妃恐怕是不会过来了。” 裴令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为何?” 林今絮却同裴令姿卖了个关子:“待会儿再同你说。” 毕竟,她倒是想看看,在宫中闹得如此大的许慈晖,最后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若不是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林今絮微微眯起了眼。 她也会在后边加一把火。 果然,如同林今絮所意料一般的,便是到宴席开始之后,太子妃都没有回来。 只有太子妃身边的红绯,小心翼翼穿过人群,到了崔皇后跟前。 林今絮并没有过多关注,倒是裴令姿瞧见了,推了推身边的人。 “小嫂嫂,你说的果然没错。” 裴令姿眼睛眨巴了一下,轻声说:“要不你同我说说,究竟发生何事了吧?” 林今絮有些无奈,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背。 “怎么这般好奇,今日可是你的大日子。” 她扫了一眼那一群衣冠楚楚,样貌俊秀的男儿。 小声开口:“可有看得上眼的?” 林今絮观察着裴令姿的神情,若是她见了这么多优秀的男儿,还是喜欢兄长。 那倒能算得上一件幸事了。 就是不知道那榆木脑袋的兄长,如今究竟开没开窍。 裴令姿瘪了瘪嘴。 她目光稍稍落在了正在饮茶的林贡溪身上,可又害怕她自己的目光太过于打眼,便悄无声息地挪开。 她摇了摇头,轻声:“若是这般轻易就能选出来,便好了。” 林今絮看着裴令姿这黯然神伤的目光。 她又扫了一眼,状似无意,老是看向她们这儿的林贡溪。 林今絮只恨这两人都是个木头!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两个大木头,若是之后生出小木头,那便不好了。” 裴令姿没有听清林今絮说的话。 “什么木头不木头的?” 林今絮一激灵,她急忙摇了摇头。 “你就当我瞎说好了。” 裴令姿狐疑的目光上下扫了林今絮一眼。 她思忖了片刻,还是凑上前去,小声说道。 “你说,若是我当你嫂子,怎样?” 林今絮瞪圆了眼。 “你你你——” 第246章 慎言 林今絮原本以为裴令姿是个闷葫芦性子,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大胆。 林今絮扫了一眼四周,好在并没有人注视着她们这里。 自然是没有听到裴令姿说的话。 林今絮松了口气,只是下一刻,她却生起莫名的希冀来。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裴令姿眨了眼,她倒有些意外了。 “一直都是。” 从上次说过的之后,裴令姿日日夜里都睡不着。 睁着一双眼看向床顶。 林贡溪芝兰玉树,为人处事皆是极好的。更何况林家的家风森严,家中只有几个主子,没有姨娘和庶出的子嗣。 宫里的皇子尚且有分三六九等,公主亦然。 而她虽是有个公主的名头,但谁都知晓。 四公主母妃不过是个丫鬟上位的,家中没有帮扶,更没有亲兄弟。 若是草根出身的尚了公主那倒也好,可若是权贵之家,有那心思往上爬的。 是断断不能娶她。 裴令姿思绪回笼,将视线扫过。 今日来的不乏有权贵家中的儿子,可无一例外,要么是庶出,要么便是家中不用继承家业的幼子。 而林贡溪不同,便是如今的林家算不上勋贵之家。 但,林今絮诞下的,是皇兄目前唯一的儿子。 按照皇兄对于林今絮的宠爱,虽说那凤位未必会让林今絮坐上,但若是父皇去世,日后登基。 林今絮怕是会成为后宫之中的第一人。 林家自会水涨船高。 那时,想嫁林贡溪的人,怕是络绎不绝了。 裴令姿低下头来,掩盖住了脸上闪过的一丝苦涩。 林今絮心中在想着事,并没有注意到裴令姿脸上浮现的苦涩。 林府地方在京城一众地方来说,地段不够好,甚至能算得上偏远。 更只是一个三进的小门小户。 虽说日后裴令姿婚后会有公主府。 可这般小门小户的将公主迎回府内,着实是不够好看的。 林今絮突然想起当时在湖州时候,兄长给她的那几千两银票。 林今絮思忖了一下,用这些银两,替家中再置办一处大一些的房屋,应该是够了的。 林今絮眼睛一亮,对着裴令姿也稍稍有了些底气。 她反握住裴令姿即将抽回的手。 “你是个姑娘,这般话不太好说,之后我回去便同你皇兄说说,你的想法。” 林今絮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作假。 “不过啊,我兄长可是个榆木脑袋,自小不懂情爱。” 林今絮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若是你成了我嫂嫂,若是不开心,便训斥他便好了,不用留情面。” 裴令姿没有想到林今絮竟然接受得这般快。 便是面上都满是错愕。 “这…” 裴令姿不自觉地抬起头来,看向林贡溪落座的那一块。 却没想到,一下便撞进了林贡溪的眼底。 裴令姿一下就将目光收回,她脖子有些僵硬,一时间便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处放了。 林今絮盯着裴令姿的脸,她忍不住皱着眉头,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脸颊。 “怎么这么烫?可是身子不爽利?” 裴令姿原本就有些不在状态,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今絮这般说了,她便也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 林今絮见状,便交代了一下裴令姿的侍女,还叫她上去同崔皇后说明情况,让裴令姿暂时离席。 裴令姿瞧见林今絮这般替她着想,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是林今絮一句话瞬间堵住了她的嘴。 “别谢我,我不过是替我兄长争取争取罢了。” 林今絮挤眉弄眼的:“谁叫他是个木头,却有我这么一个体贴的妹妹呢。” 裴令姿瞧见林今絮这样,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脸上飞过一片霞云:“再提,便叫皇兄来替我做主。” 林今絮看她着实是害羞极了的样子,便只偷偷一笑,便不再提。 而与她们相处融洽的不同。 裴知宴那儿方才已经叫人去查,清凉殿处究竟发生了何事。 等派出去的侍从回来之后。 裴知宴听完这件事的始末,黑眸之中闪过一丝幽暗。 他在心中庆幸,庆幸林今絮的机敏,竟然会将计就计,再让自己全身而退。 可另一方面,裴知宴却在怪自己。怪自己疏忽。 明明上次林今絮便是在宫中出的事,他这次以为迟贵妃已经倒了,宫中便没有再想对林今絮下手的人了。 却将迟颂谙给忘记了。 裴知宴想到迟颂谙的父亲,竟然也卷进这场风波之中。 裴知宴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在了那个明艳无双,荣宠冠生的珍妃身上。 若是在他看来,整个宫中,最想对付迟颂谙,和迟颂谙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 只有这在迟家饱受煎熬的珍妃娘娘了。 不过这般的做派,怕是会牵扯到迟家。 就不知道自己那个,满心满眼之中都是母后,为迟家着想的父皇,会如何处置了。 裴知宴在珍妃发觉之前,便已经将目光给收回。 他着实是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宴会,竟然会闹出这么大的事。 果然,如裴知宴所料一般,没过多久,向来伺候承乾帝的大太监蹑手蹑脚,走到了裴知宴的身旁。 他小声开口:“殿下,陛下在保乾宫等您呢,叫您速速前去呢。” 裴知宴一顿:“可是因着今日这事?” 裴知宴一提,那太监脸上便闪过一丝苦涩。 “可不是么,陛下如今发了好大一通火。这…这迟大人毕竟是您的岳丈,您…” 裴知宴没有等他说完,便兀自站了起来。 他对着上座的崔皇后一拱手。 便带着大太监走了。 等出了宴席之上,裴知宴眼底的轻蔑便没有丝毫的掩盖。 “值得父皇这般做的人,已经死了。父皇再护着迟家,又有何种意义!” 大太监惊恐于裴知宴的口无遮拦。 “太子殿下呐,您可慎言呐。” 他一时间叫苦不迭。 “咱们有什么话,到了陛下跟前,定是不能说的才是。” 裴知宴扫他一眼:“便是不该说,孤也说过这么多回了。” 见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裴知宴才稍稍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裴知宴摆了摆手:“罢了,如今在这儿同你多说什么也是无用,走吧。” 大太监一时间有些傻眼:“去,去哪?” 裴知宴步子都已经迈出去了,听大太监的话,硬生生顿了下来。 他转过头冷呲:“自然是去保乾宫,觐见父皇。” 第247章 过问 临近夏日,宫道之上都热得闷人,空气之中仿佛都是无尽的波纹,烤得女眷们都香汗淋漓。 而裴知宴依旧是一袭玄衣,仿佛未曾察觉到空气之中的热气似的。 他面上的神情并不好看,心中也隐约猜到自己父皇寻自己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还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迟家人吗。 母后去世的虽然早,但裴知宴心中却清楚得很,当初母后为何会在花一般的年龄,却早逝。 不就是因为当初尚且年少的父皇爱而不自知,做了许多叫母后伤心的事,叫母后伤了身子早早去了。 如今人去了,父皇却开始惦记上了,不仅将迟家女一个个捧上高位,护在手心之中,恩宠绵延不断。 便是连迟家的男人都一个个给到了高位。 就连他那个蠢笨无比,如今更是闹出了大乱子的“岳丈”,也挂了一个三品官职。 裴知宴一口气闷在喉咙之中,吐不出来。 等终于到了保乾宫门口,裴知宴身后跟着的太监都擦了擦额间上的汗,稍稍有些喘气。 毕竟,裴知宴的步子着实是太快了,他险些都跟不上了。 裴知宴站在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跨步上前。 保乾宫中已经摆放着冰块,丝丝凉意沁入裴知宴的身体之中,叫他方才的焰气都压低了几分。 裴知宴脑海之中从未如此清醒。 他虽心中不满父皇对于迟家人的赏识,但,承乾帝却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好皇帝。 中庸之治,让整个大启国泰民安,更是数十年未曾有他国进犯。 裴知宴如此想着,整理好了心中的情绪,走上前去。 “儿臣给父皇请安。” 承乾帝在批阅着奏折,他眉头紧锁。 明明已过了五旬,可他却依旧是健硕的样子,丝毫见不得老态。 脊背挺得笔直,便是如今在办事,也是不怒自威的模样。 承乾帝听着裴知宴的话,才缓缓抬起头来:“宴儿,你来了。” 承乾帝将手里的奏折放下,交代一句:“给太子上座。” 裴知宴司空见惯地在一旁落了座。 他抬起头来,看着承乾帝眉眼之中闪过的一丝疲倦。 话在喉咙里翻转了几许,还是开口:“父皇,要注意身子才是。” 承乾帝一笑:“臭小子,你父皇如今身子骨还好呢,可莫要咒父皇。” 见着承乾帝这般轻松的模样,便是裴知宴也松了口气。 他低下头来:“父皇身子好,便是儿臣的福分。” 裴知宴顿了顿:“只是父皇今日找儿臣来,可是为了那件事?” 承乾帝听着裴知宴的话,面上慢慢显露了一丝的烦躁。 他烦躁于底下的臣子不安分,更是烦躁,竟然将迟家人给牵扯进来了。 可承乾帝还是开了口:“宴儿,你也知晓,那可是你母后的族兄,更是你的岳丈。” 裴知宴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虽然他方才就已经想到了承乾帝会同他说些什么。 可等到终于开口之时,他心中还是满满的不悦。 “儿臣知晓。可就是因为他是儿臣的岳丈,竟敢在宫中,皇后举办的宴席上这般…” 裴知宴还是有些难以启齿,摇了摇头便不再说了。 裴知宴都这般说了,承乾帝也只能叹了口气,略表无奈。 想到迟颂谙父亲的所作所为,便是承乾帝都拧紧了眉头。 可,可他姓迟。 柔儿这般将家族放在心上的人,若是知晓他处置了迟家人,怕是会怪罪他的。 承乾帝一想到自己早逝的发妻,一瞬间就有些摇摆不定。 裴知宴猜到了承乾帝的担忧,他抿了抿唇,还是站了起来对着承乾帝拱手。 “父皇,若是儿臣有这般的岳丈,母后在天上看着,定不会好受的。” 裴知宴这话一出,承乾帝瞬间醍醐灌顶。 他的视线落在裴知宴的脸上。 裴知宴其实更像年少时候的承乾帝,但承乾帝却还是从裴知宴的眉眼之中看见了迟柔的样子。 他眼神之中都带了一丝的温柔。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与自己诞下的孩子。 承乾帝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相比被迟柔照顾的迟家人,她更心疼自己的儿子。 若是因着照顾了迟家人,叫自己的儿子受了委屈。 迟柔也定是会不愿的。 承乾帝将思绪收拢回来,他揉捏了一下眉心,交代。 “既然如此,那朕便将他的官职收回,罚他日后再不能为官。” 裴知宴听着这个惩罚,低垂着睫,掩盖住了眼底的思绪。 在他看来,这惩罚着实是有些轻了的。 只是,叫父皇让步到这一份上,裴知宴便不再说什么了。 他只拱手道:“父皇英明。” 而承乾帝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将目光落在了裴知宴的身上。 “朕知晓你不喜欢迟氏女,只是,她毕竟是你的表妹,她应该有的尊贵你都应该给她才是。” 提到了迟颂谙,裴知宴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父皇。”裴知宴抬起头来看向承乾帝:“若她是如同母后一般好的人,儿臣自然是会好好待她。” “但…”裴知宴闪过一丝心烦意乱:“她为妻不端,作为太子妃,更是屡次对后宅之人,甚至孩子下手,儿臣实在是…” 承乾帝皱紧眉头。 他自然是不会认为自己儿子宠其他女人有什么错,毕竟如今的林氏给他生了个儿子。 在承乾帝看来,她便是母凭子贵了。 若是迟颂谙干了其他事,若只是善妒,在承乾帝的眼里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情。 可若是将手伸到了孩子的身上。 承乾帝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厉色,如此,倒是与裴知宴着实有着七分的父子相。 “你的后院,你自己管好便好了。” 承乾帝一顿:“只是她如今毕竟是太子妃,朕瞧着你,也没有想新要个太子妃的打算,既然如此,她如何处置都看你了。” 承乾帝摆了摆手,明显是不愿意再管自己儿子的房中事了。 裴知宴松了口气:“是,父皇。” 承乾帝略过这个话题,抬头看他:“小四的婚事,你可有想法了?” 第248章 家风纯良 裴知宴一愣,他没有想到自己父皇竟然会问自己,裴令姿的婚事。 他沉默了片刻,如实回答。 “先前倒是有人告诉过儿臣,那许家世子颇为钦慕令姿。” 承乾帝重重地拍了桌子。 他许久没有如此愤怒过了,便是连胡须都被他吹上去了,整张脸通红。 “荒谬!简直是荒谬至极!” 裴知宴想起属下来汇报时候说的。 迟大人与许世子二人似乎中了什么迷香,难舍难分。 叫一旁的侍卫瞧见,都有些忍不住去吐了的。 裴知宴虽是这般说,但是也知晓,自己父皇一定不会将令姿下嫁给这般的畜生。 皇家女儿惯是金贵。 即便令姿并不得父皇多么的喜爱。 裴知宴低下头来:“若是令姿能挑选到自己喜爱的如意郎君,便足矣。” 承乾帝也是同样的想法。 今朝已经百年没有排出公主和亲的先例了。 而他也不需要用自己女儿拉拢朝臣。 裴令姿嫁的人,只需要人品周正,家风清节便好。若是裴令姿喜欢,那便是锦上添花。 他摆了摆手,决定将这件事交给与裴令姿关系颇好的裴知宴身上。 “你先前多照顾她,她若是知恩的便好。也不枉你替她谋划了。” 裴知宴顿了下:“那儿臣便去叫林氏去问问,令姿究竟喜欢何种儿郎。” 承乾帝对自己这个女儿的婚事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裴知宴既然将这件事揽了,那他便不多说了。 “恩,到时候你将那人的人品家世查清便好,最好在九月之前订下。” 裴知宴一愣:“父皇可是有什么要事?” 承乾帝乐呵呵一笑。 “倒也没什么,只是朕想着到时候带你们一块,去好好狩猎玩一番。上回珍儿便同朕提议了,只是朕如今才将时间给空出来。” 裴知宴看着自己父亲,明明年过五十了,却还是醉在女人的温柔乡。 他低垂下眸来。 “是,儿臣遵旨。” 等从保乾宫出来,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他转过头来,看向送他出来的大太监。 “如今宴席到哪一步了?” 大太监轻声答道。 “回殿下,已经近末尾了。” 今日宫中出了这么大一件事,这宴席,便是只有少数不知情的人才玩得开心。 只是,这般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毕竟是少数。 大家都卯足了劲,就等着宴席散去,回家中大肆议论。 毕竟,能在宫中嗅到这般令人吃惊的八卦。 着实是叫人大开眼界。 裴知宴没用午膳,他只着人同林今絮说了他先在马车上等她,便闭目养神等她出来。 午后光影微动,女子掀开车帘坐进来时,身上隐约还萦绕着芳香。 林今絮一坐上马车,便瞧见了面露倦意的裴知宴。 她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伸出手来,轻握了一下他略微有些粗糙的指腹。 裴知宴睁开眼眸,便是瞧见这样一幅风景。 他声音有些沙哑,却还是坐直身子问她:“方才可有被吓着了?” 林今絮一愣,后知后觉他是在说方才的事。 她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林今絮小心翼翼地钻进了裴知宴的怀里,她双手环着裴知宴的腰。 “若不是我反应够快,今日这出丑的,便是我了。” 裴知宴闭着眼睛,他不敢想象那般的场景。 却只能伸出手来安抚怀中受惊的小女人。 “你今日做得极好,若不是你机灵,孤都不知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裴知宴想到了方才承乾帝同自己所说的话,便是眸中都闪过一丝阴冷来。 好在林今絮如今并没有察觉到,她在思考,如何将裴令姿心悦自己兄长的事,说给裴知宴听。 林今絮紧紧地咬着下唇,忽然之间有些摇摆不定。 裴知宴一低头,便是瞧见了这样一副场景。 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伸出手来,捏着她的下巴。 林今絮一愣,下意识地抬眸看向裴知宴。 她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全了:“殿,殿下,怎么了?” 裴知宴有些粗糙的指腹碾过她方才一直咬着的下唇。 林今絮被这带有侵略性的目光看着,感觉浑身上下都别扭极了。 如今还在马车里,她一下扭过身来,躲开了裴知宴的手。 裴知宴瞧见她这副模样,方才涌起的那一抹火渐渐熄灭。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方才这是想什么?” 林今絮一愣,抬起眸来看他。 她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令姿今日有同我说,她看上了哪家的儿郎。” 裴知宴眉梢一挑:“倒是好事,若是她今日没告诉你,过些时日孤还得叫你去问她呢。” 裴知宴一顿:“这是父皇的命令。” 林今絮听着裴知宴的话,脸上的惊讶没有丝毫的掩盖。 “陛下?” 裴知宴颔首:“如今适龄的公主尚未出嫁,便只有令姿一人了。” 他稍顿:“父皇的意思是,不必看家世背景,只要人品端正,家风纯良,便好了。” 林今絮听着裴知宴的话,眼里闪过一丝欣喜。 “果真?” 裴知宴虽不知晓林今絮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点头:“父皇金口一开,自然是作数的。” 林今絮挪动了身子,往裴知宴那儿凑了凑。 她小声开口:“令姿她,看上了我兄长。” 林今絮明显能感觉到,她这话一出,裴知宴稍稍有些僵硬在原地了。 他半晌没有开口,林今絮心中焦急,伸出手来推了推他。 “殿下方才不是说了,不必看家世背景,人品端正家风好便足够了嘛。” 林今絮横眉看他:“难不成,殿下是觉得妾身兄长不配?” 裴知宴才缓过神来,便听见林今絮这一连串的询问。 他瞬间感觉有些无奈。 伸出手来弹了下林今絮的额头。 “自然不是。” 只是,若是令姿看中的是林贡溪,这句话能从令姿口中说出。 却不好从林今絮口中说出。 裴知宴思忖着,该如何要父皇知晓,令姿如今看中的,便是林今絮的兄长,林贡溪呢。 第249章 胡言 于是,等回到了东宫之后,裴知宴并没有陪林今絮一道回宝华居,而是将自己锁在了书房之中,不许任何人来见他。 站在书房之外等了许久的迟颂谙,终究是有些按耐不住了。 “你说说,殿下究竟要在里边一个人待多久?便是本宫他也不见了是么? 迟颂谙脸色阴沉,看着面前的侍从。 侍从只能叫苦不迭,他只是一个奴才,殿下既然下了死令,那必定是要他遵守的。 更何况,太子妃在这儿嚷嚷的声音,里边的太子殿下已经是听见了的。 可他迟迟不开口,不就证明了,如今他不想见太子妃么。 只是这个道理,他一个下人懂,太子妃娘娘却不懂。 迟颂谙方才接到了自己母亲送来的家书,话里话外都是如今陛下盛怒,怕是要重重处罚自己的父亲。 想到自己父亲做的那些事,叫自己堂堂太子妃都颜面扫地。 迟颂谙险些都要弃父亲于不顾了。 可毕竟是生养自己这么多年的父亲,迟颂谙伤心之余,还是来寻裴知宴。 她知晓裴知宴在这件事之中的地位,若是他能开口替自己父亲在陛下面前说些好话,没准这件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得过了。 毕竟,还有那个许慈晖能丢出来替父亲挡走这些风言风语。 可迟颂谙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裴知宴竟然见都不愿意见她! 迟颂谙心中满满的屈辱,与恨意交织。 就算这件事是她布的局,想要构陷他那个放在心尖上的妾室,那又如何? 如今林今絮毫发未伤,为何还要斤斤计较! 迟颂谙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她咬了咬牙,径直跪下。 “殿下既然不见臣妾,那臣妾便在您的门前长跪不起。” 她眼角的泪划过:“他怎样,也是殿下您的岳丈呐,您不能就这般弃他于不顾!” 迟颂谙的声音不小,就算是守在书房之前的侍卫,也不自觉地深究起迟颂谙的这句话。 如今宫里的消息尚且未传出来,众人不知晓迟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让向来自诩高贵的太子妃娘娘,不顾众人的目光跪在书房之外,着实是叫人大吃一惊。 不知过了多久,便是连迟颂谙都已经心死时。 门却从里边开了。 裴知宴身着一袭玄衣,身上没有多余的挂件,只是他目光落在迟颂谙身上的时候,却异常冰冷。 “你若爱跪,便一直跪这吧。” 迟颂谙刚欣喜地抬起头,就听见了这句话。 她脸上神色稍僵,眸色之中都带了不可思议。 迟颂谙的唇瓣动了动,半晌才开口:“殿下,那可是您的岳丈啊。” 裴知宴眸色渐冷:“他不过咎由自取罢了,至于你,别以为孤什么都不清楚,不过是给你留了太子妃的颜面。若是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挟孤,孤定然不会让你的心愿落空。” 迟颂谙看着这般冷漠,近乎于无情的裴知宴。 就连喉咙都在发颤。 可明明,当初对林今絮的时候,他是那么的宠溺,甚至不惜屈尊降贵,亲自来接她。 只因为担忧她的安危。 迟颂谙眸中红了一片,她苦笑着。 “殿下便是连最后一丝的情谊都不曾给臣妾了吗?” 裴知宴稍稍一顿,可下一刻,失望的声音便响起。 “当初孤虽宠着她,可该给你的尊贵,一分未曾少过。你口口声声的情谊,又何曾给过孤了?” 裴知宴不愿同她多说,转头便进了书房。 只留下一句。 “来人,送太子妃回房中,好生休养。” 这一句话,便定下了迟大人的生死。 迟颂谙看着裴知宴那冷到极致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发寒。 她如今已经感受到了,裴知宴对林今絮的看重了。 若是她当初没有对付林今絮,今日会不会有额外的转机。 这个想法在迟颂谙的心里一闪而过。 她急忙悬崖勒马,将这个想法给压了下去。 不可能。 她是尊贵的太子妃,这东宫之中只能有一个最为尊贵的女人的存在。 当初她能容得下李氏,不仅仅是因为她生下的不过是一个毫无威胁的女儿。 更是因为,她不得殿下的宠爱。 一个不得殿下宠爱,唯靠女儿能护住自己一亩三分地,出身微弱的侧妃。 她这个堂堂的太子妃,自然是不必将人放在心上的。 迟颂谙抬眸,看着已经合上了的门。 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迟颂谙的膝盖有些生疼,青石板地面算不得光滑,而如今已到了夏日,她衣裳单薄,便是不低头去看。 也知晓,这衣裳怕是也磨破了。 迟颂谙伸出手来,跪在她身后的竹喜急忙将人扶了起来。 竹喜看向迟颂谙的时候,眼里带了一抹心疼。 就算她的主子平日里算不上对她多么的温柔,甚至还因着殿下对林夫人的偏宠,情绪阴晴不定。 可毕竟这是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主子,从小到大,她满心满眼之中,都是她。 更别提,她是迟府的家生婢女,父母姊妹的身家性命都握在太子妃的手里。 无论如何,她总是希望,自己的主子能过得更好一些。 至少,别和妾室斗成这般模样,惹了太子殿下的厌弃。 竹喜满心都是疲倦,等好不容易搀扶着,将迟颂谙带回了正殿之后。 太子身侧的管事公公后脚便到了。 他来正殿不算勤快,尤其是这一批新人入了东宫之后,太子殿下来正殿的机会少了,连带着管事公公来的也少。 竹喜心中诧异,却还是走上前去:“公公怎么亲自来了?且在正殿喝口茶再走吧。” 管事公公摇了摇头,他看着竹喜一副上道的模样,叹了口气。 “殿下说,叫娘娘这些日子好生休养,便不必管其他事了。” 竹喜眼皮一跳:“公公这是何意?要夺了我们家娘娘的管家权不成?” 整个东宫的管家权先前虽分给了李侧妃一部分,但迟颂谙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 李侧妃是个稳妥的性子,若是遇见了大事都会来正院先禀报一声。 可如今… 管事公公叹了口气:“如今殿下特意跟皇后娘娘这儿要了个资历颇深的嬷嬷,毕竟太子妃如今身子骨不利索,殿下也是在想,叫太子妃好生休养才是。”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道虚影直直冲他过来。 管事公公急忙往身旁一侧,茶盏破碎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惊起他一身冷汗。 下一刻,便是一道饱含怒意的声音。 “滚。” 第250章 抢孩子 管事公公抬起头来,果不其然看见了面带怒意的迟颂谙。 虽然来这儿之前就已经猜到了会有这般的场景。 可管事公公毕竟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儿,整个府里除了太子这位主子,其他人都是给足了他的面子。 如今太子妃这般伤他颜面,便是管事公公明知她是太子妃,是当之无愧的主子。 可心中还是有一丝的意见。 但这一丝意见只能藏在心里,不可表露在脸上。 管事公公面上带着奉承的笑意,却躲过竹喜递上来替太子妃赔罪的茶。 “太子妃娘娘息怒,这…奴才也不过是奉了太子殿下的意思来的,您可莫要这般动怒,伤了自己身子啊。” 迟颂谙眼白处满满的红丝,便是有人一瞧,都会险些误以为是何处的修罗爬了出来。 她喉口满是猩红的铁锈味。 自己今日丢了这般大的脸,方要进殿好好休息,就听见了这般的命令! 好,好。 太子殿下当真是好极了。 她不过是布了个局想毁了他最为宠爱的妾室,可这局尚未成功,还被人给破了。 堂堂太子竟然还如此的计较! 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 将后院女子最为在意的管家之权给夺了。 迟颂谙瞬间觉得自己膝盖更疼了,似乎有无数根针扎进去一般,叫她丝毫都忍耐不了。 “你滚,你去告诉裴知宴,若是有胆子,便去和父皇说,废了本宫这个太子妃!” 迟颂谙这句话一出,便是竹喜都大惊失色。 她急忙跪在迟颂谙的面前,拉着迟颂谙裙摆。 “娘娘!您这是在说什么话!此等事情,怎么能胡乱说出口来啊!” 竹喜脸色煞白,等她同迟颂谙说完这句之后,又转过头来,看向总管太监。 “我们家娘娘这些日子夜夜梦魇不止,如今怕是身子骨都大不如前,也开始胡乱说话了,公公可千万别将这话说给太子殿下听呐。” 且不说迟颂谙口中说的,废了她这个太子妃的位置。 便是单单直呼太子殿下的名字这一条罪名,都够她这个太子妃吃一壶的了。 总管太监看着如今迟颂谙,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 怎么好好一个正妃,偏偏要针对受宠的妾室,更甚,还将手伸到孩子那儿去了。 便是如今太子殿下没有明说,连他都隐约知晓,当初小皇孙满月宴一事,免不了是太子妃动的手脚。 在他一个奴才看来,太子殿下因着太子妃娘娘这个“表妹”的身份,已经给到她足够多的体面了。 可太子妃竟然在他一个奴才面前,如此妄言,说这般没规矩的话。 总管太监在心中叹了口气,看向太子妃时候,眼神里都带了复杂。 “娘娘,您说话可得斟酌啊。” 总管太监说完这话之后,也没有看迟颂谙的神情,摇了摇头便往外走了。 他还得出府去迎接宫里送来的嬷嬷呢。 若是耽误了正事,殿下必定会要他好看。 如今来正院一趟,也不过是顺带的罢了。 这东宫之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太子的宠爱。 瞧瞧那林夫人做的多好,短短一年半的时间,便从名不见经传的孺人,一跃成为了仅在李侧妃之下的夫人。 还养着东宫之中唯一的小皇孙。 这是何等的风光。 总管太监垂首退下之后,迟颂谙深吸了一口气。 她自然是知晓方才那句话是不应当说的,但是裴知宴竟然如此的侮辱她。 就连正妃应当有的权利和尊严都给剥夺去了。 别以为她不知晓,什么崔皇后送来的嬷嬷,不过是为了让林今絮那小蹄子接手的契机罢了。 等林今絮将所有的事情都学会并且能揽下。 那这整个太子府,一道改姓林算了! 迟颂谙闭着眼睛好一会儿,她抬眸之后,心情平复了许多。 “竹喜。” 她声音不带任何的波澜,便是连竹喜听了,心里都一颤。 竹喜急忙走上前:“娘娘?” “去请李侧妃过来。” 迟颂谙这话一落,竹喜便知晓她想做什么了。 她面上带了一丝的犹豫:“只是,娘娘。李侧妃向来是个老好人,先前也和林夫人的关系极好,您…” 竹喜还没有说完,迟颂谙就将她的话打断了。 “本宫让你去,你便去,哪里有这么多的话?” 竹喜声音顿时微弱了,她抿了抿唇,看着自己这个执拗至极的主子。 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只是,做奴婢的在某些事情之上只能劝主子,却是替主子做不了决定。 她垂下头来应道:“是,娘娘。” 李侧妃虽不喜多与这个面慈心恶的太子妃娘娘过多接触,可毕竟她身份摆在明面的。 竹喜又是以府中事务为由,将人请了过去。 于是,李侧妃只得规规矩矩到了正院。 如今的正院虽与一年前没有任何区别,可李侧妃却觉得,不知为何,像是萧瑟了许多。 李侧妃扫了一眼之后,目光便不乱动了,走进屋子里便给主位之上的太子妃行了一礼。 “妾身给娘娘请安。” 如今太子免了众院给太子妃的请安,正殿之中两侧的椅子都撤走了许多。 留下的不过寥寥。 愈显萧瑟。 只是,李侧妃这些话自然是只能在心里头说的,不敢表露出分毫来。 迟颂谙扫了一眼规规矩矩的李侧妃,心中不由得好受了许多。 她漫不经心地抚上自己的指寇,懒散着开口:“起来吧。” 迟颂谙目光收回,神色淡淡的:“可知晓本宫寻你所为何事?” 李侧妃摇了摇头:“妾身不知。” 迟颂谙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连带着干净的短甲,也落入了她的目光里。 看起来,李侧妃对她这个唯一的女儿,还实在看重。 跟个宝贝疙瘩似的。 “本宫记得,郡主如今已经四五岁了吧。” 李侧妃心中响铃大作:“是,娘娘。入夏之后便满五岁了。” “恩,既然如此,将孩子送来正殿吧。” 第251章 容姐儿 迟颂谙这句话一出,便是站在她身侧的竹喜都一愣。 李侧妃更是连脖颈都被气红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与迟颂谙对视。 平日里不显山水的一个,为了自己的女儿却将规矩什么的都抛下了。 “娘娘,妾身称呼您为娘娘,是因为您是正妃。可太子妃如何显贵,也越不过殿下那儿去的。” 李侧妃眼里蹦出一抹火气:“当初郡主在妾身这儿养着,可是过了殿下的。” 不过是个女儿,迟颂谙若是要抢也不至于等到孩子都已经四五岁时候。 李侧妃心中清楚,她不过是把在林今絮身上发泄不出来的闷气,发泄在自己身上了而已。 只是,若只是对她,李侧妃完全能够忍着。 她唯一接受不了的,便是有人想将自己的手伸入自己孩子那儿。 那可是她怀胎十月诞下的骨肉,谁都不准拿她做饵! 李侧妃咬着牙,面上满是不屈,与先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若娘娘今日来寻妾身,只是为了这一件事,还望娘娘能体谅妾身身子不利索,先一步告退了。” 虽是想到了李侧妃会拒绝自己,只是没想到一提到她那个女儿。 她便跟会咬人的兔子一般。 迟颂谙眼底里闪过一丝嘲讽。 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难道她以为自己真的看得上?不过是想借她的手对付林今絮罢了。 迟颂谙垂下头来:“你别忘了,别说是郡主,便是小皇孙,本宫都是她的嫡母。身为嫡母本宫想看看孩子,你作为妾室不仅牙尖嘴利,更敢以身子来要挟本宫? 她盯紧李侧妃发颤的身子:“还真以为你这侧妃的位置,如此稳固?” 李侧妃眼里迸发出一抹屈辱:“便是不稳固,也是殿下亲封,娘娘您也没资格随意褫夺我的侧妃之位。” 迟颂谙一笑:“有没有这个资格,可不是你说了算。” 她没将李侧妃放在眼里,转头看向竹喜。 “本宫亲自下令,现在着你去将小郡主接过来小住。” 迟颂谙目光落在李侧妃的身上:“本宫是郡主的嫡母,便是见一见,侧妃不至于不让吧?” 竹喜抿了抿唇,她虽不知道迟颂谙究竟要做什么,但,既然是主子下令。她必然会替主子将小郡主抱回来。 只是… 竹喜叹了口气,希望自己主子的路日后莫要像这般走偏了才是。 李侧妃听着迟颂谙的话,她手中握紧着,可就算是满心的慌张无措,她都说不出不许的话。 如迟颂谙所说的一般,她是嫡母,想看小郡主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李侧妃只是在想,若是她同太子殿下说起这个事的时候,殿下可会帮她,帮帮容姐儿。 李侧妃一直时间陷入进自己的情绪之中。 正殿之中,迟颂谙没有说话。 她指节弯曲,轻敲桌案上,发出阵阵响声。 等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李侧妃猛然抬起头来,就瞧见乳母怀中一脸无邪的女儿。 她心一下软了,迟颂谙还没开口,便走上前去,从乳母怀中抱过了女儿。 容姐儿自小是李侧妃带大的。自然是与这个母妃最为亲近,伸出一双白嫩如藕节的小手,乐呵呵地进了李侧妃的怀中。 她先前甚少来过正院,毕竟迟颂谙看不上这样一个丫头片子。 于是,容姐儿看向迟颂谙的时候,目光都是怯怯的。 李侧妃将容姐儿放在地上,轻声道:“容姐儿快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容姐儿还未开口,迟颂谙便道。 “得唤母妃。” 李侧妃脸上稍稍一僵,也轻声开口道:“是,是母妃。” 容姐儿虽不解,但李侧妃这些年也没有少教她规矩。 她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容儿给母妃请安。” 女娃的声音软软糯糯,圆润的小脸像是鼓出了个小包子似的,像叫人啃咬一口。 迟颂谙看着日渐长大的小郡主,一下子都不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场景了。 她眼神落在小郡主的身上,满是复杂。 这女儿倒是可爱,只可惜,她连一个女儿都没有… 若是当初有个女儿能陪她做伴,是不是如今就… 李侧妃见状,不动声色地将小郡主往自己的怀中扯了扯。 迟颂谙这才如梦初醒似的,笑道:“来,竹喜,将酸枣糕给小郡主拿过去。” 李侧妃看了一眼那酸枣糕,下意识皱了皱眉。 推辞道:“前些时候容姐儿积食,吃了些酸枣糕,结果身上便起了疹子。叫太医来瞧过了,说是容姐儿吃不得这个。” 迟颂谙面上神色一僵,一时间分不清楚她这话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只是下一刻,迟颂谙面色便恢复如常。 她看向李侧妃怀中的容姐儿,面露笑容:“可想在母妃这儿多住几日?母妃这的糕点,可比你亲娘这的要多呢。” 李侧妃低垂下长睫,让自己尽量不将迟颂谙的话放在心上。 她扯了扯唇角:“娘娘,幼子不过四岁,如今不应当吃这般多的糕点才是。” 迟颂谙瞪她一眼:“你是在嘲讽本宫没有孩子吗?” 她声音尖利满带怒气,便是连李侧妃怀中的小郡主都被她吓了一跳,咧开嘴哭了起来。 李侧妃看向怀中的小郡主,满心满眼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只是她还是强硬着自己抬头,看向迟颂谙。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迟颂谙将目光收回,冷哼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便回去吧,觉着本宫在害你?真是可笑。” 迟颂谙站起身来,径直从李侧妃和小郡主身旁走过。 “竹喜,送客。” 李侧妃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见这一句话。 她眼底闪过一丝欣喜。 今日迟颂谙的话叫她吓了一跳,可便这般轻而易举地放过了她和容姐儿。 李侧妃不由得松了口气。 便是连竹喜搭把手,将小郡主抱起时,她也面露感激。 等送走李侧妃后,竹喜低下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下闪过一丝的复杂。 这般恶毒的招数,对一个尚且年幼的孩子,当真好吗。 只是没有等她多想,迟颂谙便唤了她回去。 她轻挑了眼尾:“得手了?” 竹喜轻声开口:“回娘娘,应当是万无一失了。” 第252章 发热 李侧妃从正院出来之后,却没有回自己院子。 她询问了一下今日太子殿下还未在宝华居,尚在书房。 李侧妃步子稍稍一顿,转头便往宝华居去。 许久未见李侧妃了,更别提让她带着女儿亲自上门来。 林今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稍稍愣住了。 可回过神来后,还是交代下去:“请人进来吧。” 林今絮低下头来摇了摇睡在摇床之上,吐着小泡泡的赳赳。 赳赳头发长得极快,乌黑茂密,像极了林今絮。 林今絮瞧见他这般奶香软糯的模样,恨不得日日抱在怀中不撒手。 等李侧妃进来,便是瞧见这样一副场景。 李侧妃看着白皙如玉,柔和至极的林今絮,便是方才在正院处的焦躁,都减弱了许多。 林今絮站起身来,朝她福了福:“李姐姐。” 李侧妃将人扶起来:“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她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健硕的赳赳,眼底也带了些笑意。 “许久未见小皇孙了,没想到都这般大了。” 林今絮点点头,只是颇为遗憾道:“只是还不会喊母妃呢。” 她说完后,点了点赳赳的小脑袋,笑得一脸温柔。 李侧妃低头一笑:“不必担忧,便是连容姐儿都是说话早的,也得十个月之后呢。” 林今絮方才只是随口一提,倒也没有想让自己儿子是书中“四月开口”的神迹。 林今絮看了一眼李侧妃,瞬间察觉出,她今日来宝华居,应当是有其他的目的。 果不其然,李侧妃憋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 “方才,太子妃着人唤我,去了正院。” 林今絮听到太子妃这三个字,便觉得不太妙。 她皱了皱眉头,甚至还坐正了身子。 林今絮目光之中有些担忧,扫了一眼在一旁乖巧的小郡主,见她似乎不是受了欺负的模样。 林今絮这才稍稍放了心。 “她寻你去做何?” 提到了这个,李侧妃眼里闪过一丝苦涩。 “方才容姐儿还没来,她提过一嘴,说是想将容姐儿养在膝下。” 林今絮瞪圆了眼:“如今容姐儿都四五岁了,你这个做娘亲的也从未让孩子受过什么苦,待容姐儿极好,她凭什么不管不顾就抢了别人的孩子?” 林今絮的话叫李侧妃心中的苦涩也稍稍压住了一些。 林今絮如今也是有了孩子的人,她看了一眼好奇地看着小郡主的赳赳。 一想到若是有人从她怀中想将她的孩子抢走。 林今絮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 她目光落在李侧妃身上,带了些心疼。 林今絮也知晓,李侧妃的家世算不上多好。 不过是因为入东宫的时间早,当初在东宫所有人都未曾有孩子的情况之下,诞下了小郡主。 更是安分守己从来不争不抢。 才叫太子殿下将她册为侧妃。 这个侧妃当了数年,可李侧妃的性子依旧是和当初一样。 除了带着小郡主,叫她笑颜多了些。 李侧妃看向林今絮,她咬了咬唇,还是开口。 “絮儿,我虽是侧妃,但在殿下面前肯定没有你得脸。” 她有些踌躇,没有当初林今絮第一次见她时候的淡然。 满心满眼都想着自己的孩子。 “我也不知晓太子妃她这话究竟是真是假,若是她当真想要养容姐儿,和殿下请了旨。”她顿了顿:“若是可以,我想絮儿你能帮我在殿下面前说说话。” 林今絮听着李侧妃的话。 瞬间愣住了,她张了张嘴:“姐姐你就是担心则乱!且不说殿下是个明理的性子,便是她是太子妃,也不能随便抢别人的孩子去。” 她顿了顿:“况且如今容姐儿也快五岁了,去年生辰之际,殿下公务繁忙也赶了回来。她认娘亲,殿下也宠她,怎么会让她去太子妃那儿。” 林今絮思索了片刻,却还是想不出迟颂谙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只是如今面前的李侧妃一脸担忧,便是林今絮也得铆足了劲哄她。 叫她别听信迟颂谙的一家之言。 李侧妃听着林今絮劝自己的话,也缓缓从方才的惊吓之中抽离出来了。 她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竟发现不知从何时候,一脸的泪痕。 她急忙侧过头来,不想让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被林今絮瞧见。 便将视线落在了容姐儿身上。 容姐儿正在好奇地逗着她这个小弟弟。 与她们大人这边凝重的气氛不同,他们倒是岁月静好。 李侧妃瞧着瞧着,便是连唇角都勾起一抹幸福的笑。 在林今絮这儿得到了保证,李侧妃面上也满是轻松。 没有方才来宝华居时候的无措。 她微微弯下身来,牵着容姐儿。 看着站在宝华居门口送她们的林今絮。 “如今外边热,你且先进去吧。” 林今絮点了点头:“姐姐总是带着容姐儿在自己院子里,若是容姐儿想,日日来我这儿都行。” 她眨了眨眼:“还能分些精巧的零嘴呢。” 李侧妃看着林今絮这轻松的模样,便是殿下一直护着,才能维持的本心。 她笑了笑,应道。 “好,我自会待她多来的。” 林今絮目送着她们走了,可心中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之处。 等夕阳落下,裴知宴终于离开了书房,到了宝华居。 宝华居这个时辰没有用冰,将大门敞开,傍晚的徐徐凉风倒是叫人舒服得紧。 林今絮刚换上了略微单薄的夏衫,冰冰凉凉贴在肌肤上丝毫不觉得热。 她走上前去,替裴知宴换了衣裳后,便说了今日的事。 裴知宴微微皱眉:“太子妃想养容姐儿?” 林今絮点了点头。 “她并未曾同孤提起过此事。” 林今絮抿了抿唇,这件事她不好多提,但… “容姐儿如今已经认得自己娘亲了,若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殿外便是嘈杂的脚步声。 “殿下!小郡主,发热了!” 第253章 疫症 小孩子有个小病小热的实属正常,可李侧妃是个谨慎的性子。 先前小郡主若是有个不舒服的,她也从未同裴知宴说过,都只拿了帖子请太医来,等小郡主好了之后,才同太子殿下说。 可这一回直接来宝华居告知殿下,着实不是她的性子。 便是林今絮也从其中察觉出来丝微妙的不安。 她转过头来看向裴知宴:“殿下,去看看吧。” 裴知宴拧紧眉,容姐儿是他的女儿,他自然挂心。 他转过头,看向屋内的赳赳。 “孤先去看看,你在这儿照看好他。” 林今絮自然懂裴知宴口中的他是谁。 她点了点头,一副乖巧的模样,目送着裴知宴往外走。 可等看不见他的背影了,林今絮眉间的忧虑才慢慢浮现上来。 就连一旁的松萝也有所察觉。 她小心翼翼走上前来:“主子,李侧妃应当不是截您恩宠的那一类人,您…” 松萝的话还没有说完,林今絮便打断了她。 “我哪里是这般揣测别人之人?” 松萝一愣,她挠了挠脸:“奴婢瞧见您一副出神的样子,还以为…” 林今絮无奈地戳了一下她的脑袋。 “我只是在想,李姐姐她向来沉稳,不应当会为了这些小事来宝华居将殿下请走。如若不是为了午后太子妃请她去正院一事,便是当真郡主有了好歹。” 林今絮微微皱了下眉头,虽然知道这般想不好。 但… “今日李侧妃带小郡主来之时,面色红润,没有丝毫病相。我便放心地让她与赳赳玩。可若是…” 林今絮踌躇一番。 如今赳赳看着无恙,平白请太医过来自然是不好的。 林今絮抿了抿唇:“龚年呢?” 松萝指了指外边。 “让她过来一下吧,便说我寻她有事。” 松萝如今再如何蠢笨,也猜到了林今絮的想法。 她面上也微微显露了不安,低垂着头便去药圃那儿寻龚年去了。 龚年赶来时候,袖口处都沾上了些泥土。 林今絮看向她,先叫人给她打了水来后,才jie?shi道。 “方才李侧妃带着小郡主来这儿了,小郡主回去之后便发热,我有些不放心,想叫你来看看赳赳。” 林今絮抿了抿唇:“若是无事便是再好不过的,我只不过是担心罢了…” 龚年洗净手后,轻声道:“主子放心,我现在便瞧瞧小主子。” 林今絮颔首,便同她一道去了赳赳的床旁。 赳赳如今尚在睡梦之中,小嘴吧咂吧咂,瞧着毫无异样。 只是他小手似乎在无意识地抓挠着什么东西。 龚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掀开了他衣领。 一个个小红点一下便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林今絮险些站不住了。 松萝在旁边扶着林今絮,着急道:“这,小主子这是怎么了?” 林今絮嘴唇发白,她一下将尚且在睡梦之中的赳赳抱了起来,将他外衣脱了。 才发现,不仅是脖颈处,就连胳膊上都隐约可见几个小红斑。 林今絮只感觉头晕目眩,她唇瓣动了动,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龚年见状,心下已经猜到了不大好。 她小心翼翼地,从林今絮的手里将赳赳抱了过去,细细查看,皱了皱眉。 “这…” 林今絮见她说话了,急忙拉住龚年的衣袖。 “她这是怎么了?” 林今絮眼里衔着泪,就连声音都在忍不住发颤,更是连稍微大声一些都不敢,就怕将怀中的稚子惊醒。 她说完之后,便忍不住偏过头去,不想让她们瞧见自己落泪。 龚年看着林今絮这副模样,一瞬间又回到了当日在建宁殿,林今絮难产时,孤立无援的模样。 是林今絮将她拉出那无尽的深渊之中。 如今,她瞧见林今絮这般模样,便是万般于心不忍。 她小声开口,却还是带着些揣测。 “这,虽不确定,但瞧着这样子,应当是被人传染上的…” 龚年抬起头来看向林今絮:“主子,还是早些让太医过来吧。” 林今絮脸色有些煞白,可赳赳如今的睡颜,强撑着她,叫她不能倒下。 “松萝,你现在便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戴上面纱拿着我的令牌去请太医过来。” 林今絮顿了顿:“先别告诉殿下,如今,怕是不只赳赳中招了,便是小郡主也…” 林今絮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却凉了半截。 如今她手足无措,先前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 可如今便是能陪在她身旁的裴知宴,也在李侧妃那儿。 林今絮知晓,若是她着人去同裴知宴说,他一定会回来陪着她。 但林今絮如今也是一个母亲,自然知晓,如今若是将裴知宴从李侧妃那儿叫回来,对于李侧妃和小郡主来说,也会是一个打击。 林今絮这儿和李侧妃那边的动静自然是没有瞒过始作俑者,迟颂谙的。 她脸上挂着笑意,心情舒爽。 竹喜却有些摇摆不定。 “主子,若是咱们这次做的事,叫殿下发现了,那…” 竹喜的话还没有说完,迟颂谙便打断了她的话。 “闭嘴。” 竹喜瞬间低下头来。 “所有的东西可都已经烧完了?” 竹喜颔首。 这东西并不是如今才有的,是迟颂谙准备了许久。 当初她本来想,在宫中设局,将林今絮从殿下宠妃的位置上拉下来。 再用沾染上疫症的衣物,让小皇孙沾染上。再构陷给林今絮。 叫人认为她不配为母亲,甚至连带着小皇孙一道陪着她赴黄泉。 可是,没有想到,林今絮竟然从她设的局之中逃离出来了。 迟颂谙完全不能接受。 便有如今借用李侧妃的手,做的另一个局。 她与李侧妃在这东宫之中多年,自然是知晓她的性子。 她不愿,甚至是不敢直接去找殿下。 但去宝华居,会是李侧妃第一选择。 于是,一切都如迟颂谙意料的一般发展。 唯一的出入,便是林今絮竟然自己私下去找太医,并未将裴知宴给请回来。 这着实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迟颂谙看着摇曳着的烛光,心中从未有如此畅快的时候。 第254章 疫症2 寒香园之中。 李侧妃看着眼前满脸红晕,出汗不止的小郡主。 心中的怜惜都要溢出来了,恨不得自己替她承受这一道。 裴知宴在一旁抿着唇,一言不发看着在替小郡主把脉的太医。 他神色十分难看,便是身旁人都不敢多言,一个个皆是低垂着头,生怕自己随意一句话,就把命给送了。 裴知宴侧过头来看了一眼眼眶微红的李侧妃。 叹了口气。 “放心,容姐儿一定会没事的。” 李侧妃心中苦涩难咽,却还是点了点头。 裴知宴背过手去,等太医诊完了脉,小心翼翼走到自己面前。 他才开口,目光一扫皆是威严。 “小郡主怎么了?” 太医擦了擦额角的汗,心中顿时有些叫苦不迭。 “殿下,这…” 他抬起头来,看着裴知宴冷若冰霜,满是不虞的脸色。 只能如实开口。 “不知道小郡主是触碰到了什么人,还是东西。这是,得了疫病啊。” 李侧妃身子骨弱,一听见太医这话,整个人一下便晕了过去,还好身边有侍女搀扶着她,否则一下便会摔在地上。 裴知宴便是堪堪撑住了自己身子,才压住心中掀起的波澜。 谁人不知,这疫症不仅远播甚广,尤其在幼子身上发作的极快。 若是大人,恐怕十日左右才会发病。 可放在孩子身上,却是立竿见影,长则一两天,短则几个时辰,便会发热。 就连当初裴知宴的一位小皇叔,都是因此病逝的。 裴知宴扫了一圈整个寒香园的人。 “给孤搜!” 此等阴邪之物,小郡主自然不会是不小心触碰到的。 肯定是有人携带了这些东西,贴身叫小郡主碰到了,才会感染上的。 而最有可能的,则是这寒香园里的人。 等身边的大太监将先前近身伺候小郡主的人都带了出去,再由裴知宴身边亲信亲自挑选的人来伺候小郡主和李侧妃。 等处理完这个,裴知宴看向跪在他身前的太医。 他咬着牙:“你给孤好好照看小郡主,这些时日,便在东宫住下,等小郡主完全恢复之后,孤才许你自由身。” 裴知宴眼底的威胁没有任何的掩盖,便是连太医浑身都在发颤。 太医在察觉到小郡主这一病症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此时虽被裴知宴的话吓住了,却还是恪尽职守。 “臣必定会好好救治小郡主,还请殿下放心!” 他小心翼翼看了裴知宴一眼:“只是,殿下和娘娘还是得吃些微臣开的药才行,否则…” 否则若是连殿下都染上了这疫症,那他怕是真的得横着出去了。 裴知宴颔首:“让她们都按照你的意思去办。” 只是处理完这些事,裴知宴突然想起有些不对劲的。 他看向被侍女扶在椅子上坐着,堪堪缓过来的李侧妃。 裴知宴走上前去,先是安抚:“孤已经交代好太医了,容姐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侧妃方虚弱的点了点头。 裴知宴又开口问:“午后,你可是带着容姐儿去了宝华居?” 李侧妃愣在原地,抬起头来,猛地一点头。 “殿下,殿下可赶紧回宝华居吧。午后容姐儿和小皇孙还玩闹了一会儿…” 容姐儿已经四五岁了,可裴景岳如今才刚到半岁,便是连周岁宴都还没有过。 若是容姐儿的疫症传给了小皇孙… 李侧妃侧过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咬了咬牙:“殿下,便回去吧。” 裴知宴眸色闪动了下。 他抿唇,看了一眼小脸通红的女儿,硬生生地偏过头:“好。” 只是,等裴知宴回到了宝华居时。 却瞧见,是系着面纱的松萝,正领着太医署另一位太医,正往宝华居赶。 裴知宴见状,已经察觉到了丝不妙。 “松萝。” 裴知宴的声音响起,叫一心看路的松萝都吓了一跳,拉着太医一下跌倒在地。 年纪轻轻的太医头几次上岗,便如此失了礼。 白皙的脸上都是涨红,他侧过头来,看向发出声音的竟然是太子殿下。 宋太医一时之间慌了神,急忙跪下道。 “微臣给太子殿下请安。” 裴知宴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松萝的身上。 “可是小皇孙出事了?” 松萝白着脸,点点头:“回,回殿下,是小皇孙身上起了些疹子,主子担忧,便叫了太医来看看。” 裴知宴挥手便免了他们的礼,径直走在前边。 “那便快起来,速给景岳把脉。” 因着方才在寒香园之中,如今,裴知宴心中大概也有了思绪。 等听见宋太医开口,说小皇孙如今,也得的是疫症时。 裴知宴不由得紧了紧手心。 他下意识揽过脸色煞白,但还咬着牙坚持站着的林今絮。 心中的无限怜惜尽数涌上。 可下一刻,便是震怒。 如今东宫之中的两个孩子都染上了疫症,若是并非人为,他丝毫不信。 且不说东宫之中如今守卫森严,染病的侍女,太监谁敢知情不报。 更别说,李侧妃向来珍惜小郡主,跟宝贝疙瘩似的,又如何会让身边的人给小郡主沾染上病气。 还这般凑巧,叫裴景岳也沾染上。 裴知宴思忖着,眼睛微微眯起。 将目光落在了正院的方向。 若是说,这宫中谁最见不得林今絮得势。 在裴知宴看来,首当其冲的便是他那位“好表妹”了。 只是,如今的要紧事,得是先让裴景岳退烧。 景岳如今满脸通红,就连软软的眉毛也皱在一块,沾染着口水的小嘴巴一动一动的,难受得在他那一张小床上扭动着。 林今絮戴着面纱,一看自己儿子这样,便难受得都要哭出来了。 便是裴知宴在一旁小声哄着,也丝毫不管用。 她眼眶通红,面容也是万般憔悴。 明明只过了几个时辰,她却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林今絮被裴知宴锁在怀中,隔着面纱吻着她的泪珠。 林今絮却不吃这一套,重重捶了他一下,抬头时眼尾都是嫣红一片。 “定要替我们的孩子,报仇!” 第255章 福分 太子府闹得这般大的事情,自然是没有瞒过皇宫之中的承乾帝。 承乾帝尚且还是皇子之时,便见识到了这疫病的严重。 如今,更是大手一挥,将太医署之中,先前治疗过疫病的,无论老少,皆送到了东宫之中。 短短几日,小皇孙和小郡主比刚开始时,病情愈发得来势汹汹。 便是身旁伺候的宫人们,都不敢闭眼,生怕什么时候小主子又发热了。 林今絮短短几日便消瘦了许多,她戴着面纱,守在了赳赳的床边。 安静地看着他,可一垂头,眼底的泪便不自觉地砸下。 便是松萝都小心翼翼地上前来,宽慰她道。 “主子,就算再担心小皇孙,您也得照看好自己的身子啊。” 松萝扫了一眼如今的宝华居,心中更是想念白芷。 若是她在,定会比如今的自己做的好吧。 松萝垂下头来,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不这般低落。 这些日子,别说是宝华居了,便是整个东宫,仿佛都笼罩了一层灰扑扑的雾一般。 压抑得很。 林今絮强打起精神来,接过松萝手中的碗。 便是如她所说的一般,得照看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若没有照看好自己的身子,便是日后赳赳病好了,她也得倒下。 林今絮咽下口中泛的苦,一勺一勺吃着寡淡无味的粥。 平日里极为喜爱的鲜虾粥,如今却食不知味,只为了不叫身子受损强行灌下去的罢了。 林今絮正吃着,突然便听闻床上赳赳哭闹的声音。 她将小碗随意放在了一旁,自己则快速走上前去。 是赳赳又吐奶了。 小小的一团人儿,如今却眉头紧锁,浑身上下都是不舒坦的样。 就连脖颈处,手腕上,都有隐约被抠破的红痕。 林今絮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她只觉得心如刀割,恨不得自己替他受了这份苦楚。 裴知宴一下朝便往宝华居赶来,一进来便听见赳赳的啼哭声,以及坐在一旁,任眼泪滴落,整个人如同纸片一般薄的林今絮。 她身形原本就纤瘦,如今忧思极重,短短几日便将裴知宴先前刻意将她养圆的给瘦了下来。 甚至比怀有赳赳之前,更加瘦了。 裴知宴只那一眼,心中便泛起的无尽的怜惜。 寒香园的太医也曾给他汇报。 大概是小郡主的年岁更加大一些,她虽是有发热,但在第二天白日里便慢慢恢复正常了。 可依旧爱嗜睡、食欲不振,这疫病其他的病症倒也没有躲过。 而赳赳这边,原本就是早产儿,虽说这半年多来,皆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可到底底子是弱的。 裴知宴想到这件事,心中便不由得一抽一抽地疼。 赳赳原本就是林今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生下来的。 如今,却又遭受了这般的苦楚。 裴知宴忍不住侧过头来,他是太子,是他的絮儿,和赳赳身后最大的靠山。 便是心中再如何酸涩,面上都不能表露出来的。 裴知宴掀开了珠帘,走了进去。 他眼里虽带了些许的疲倦,可全部都被他那要溢出来的心疼给掩盖住了。 裴知宴伸出手来,将担忧至极的林今絮揽入怀中。 他小心翼翼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 声音略带了些沙哑:“莫要担心,赳赳定会没事的。” 林今絮在他怀中的时候颇为放松,她抬起头来,看向裴知宴略带了些胡渣的下巴。 堂堂太子殿下,如此不修边幅的时候,她只见过三回。 第一次,是在湖州时,在水中泡了一夜。 第二次,是她生产时候,裴知宴跑死了一匹马,冲进皇宫里来,见到她时候。 第三次,则是现在。 林今絮知晓他需要忙于政事,不想让他这般的劳心费神。 “小郡主如今怎么样了?” 她抬起头来,看向裴知宴。 林今絮自然也是担忧李侧妃和小郡主的,只是,如今宝华居内,赳赳的难受她已经看在眼里了,自然是没有心情分神去问其他人。 如今,裴知宴回来了。 林今絮知晓他是一个好父亲,定然是知晓小郡主那边的情况。 裴知宴揉了揉她的头,轻声同她说。 “寒香园那边着人来同孤说了,容姐儿如今已经没有发热了。” 再多的,裴知宴便没有同她说。 毕竟,容姐儿目前的难受,并没有比赳赳要好上多少。 可明显,林今絮一听见裴知宴的话,便是心气神都比方才的要好上许多了。 她抬起头来看向裴知宴,强打起一抹笑来,话语之间也是故作的轻快。 “既然小郡主都这般快的好了,那咱们的赳赳,也会马上便好的。” 可她这副模样落在裴知宴的眼里,却是比落泪更叫人心疼。 裴知宴心中泛起苦涩直逼心头。 他略带强硬地,将林今絮揽入自己的怀中,让她下巴靠在自己的肩头上。 这样,他便不必再看见她这一张故作轻松的脸了。 林今絮嗅着裴知宴身上熟悉的龙涎香气,可她忍不住闭着眼。 不想叫泪水打湿他的衣裳。 屋外传来响动声。 林今絮深吸了口气,伸出手来推了推面前的男人。 “殿下。” 林今絮从他的怀中退了一步。 “赳赳该吃药了,我来喂他吧。” 裴知宴没有说话,却在林今絮前一步接过了那一碗药。 给稚儿喂药稍稍是有些难度的。 尤其是赳赳如今不舒坦,方才吐过奶换了身干净衣裳。 如今便是裴知宴将他抱在怀里,赳赳也总是将口中的药吐在裴知宴身上。 林今絮担忧地看着裴知宴。 却见裴知宴神色都没有任何变化。 便是手上的动作,也随着时间愈发的熟练。 这不是他第一次给赳赳喂药了,裴知宴白日里忙于政事,陪伴在赳赳身边的都是林今絮。 可只要他回来,便不会再假手于人。 借着屋子里暖融融的烛光。 林今絮看着裴知宴有些消瘦,却温和且认真的眼神。 心下软得一塌糊涂。 能被这般有担当的男人宠着,也不知是多久才修来的福分。 第256章 哑了 等赳赳终于昏昏沉沉睡过去之后。 宋太医来看过,松了口气,向二位主子汇报,今夜之后赳赳便不会再发热了。 终于,林今絮与裴知宴一听,皆在心中松了口气。 为了照看赳赳,林今絮已经三两日未曾沐浴过了。 夏日闷热,叫林今絮身上黏糊糊,着实是不舒坦。 她侧过头去,看向裴知宴:“那我先去洗漱,殿下在这儿陪着赳赳一会儿吧。” 裴知宴颔首,目送林今絮疲倦的身影入了内殿。 他视线落在了一旁终于安睡过去的赳赳身上。 他眸色温柔。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更是与林今絮一同诞下的孩子。 对他来说,意义非比寻常。 他断然不会放过那个在背后算计这一切的毒妇。 就算如今尚且未曾找到证据,但,他定不会让她这般好过的。 裴知宴再看了一眼赳赳,替他盖好被子之后,再交代了伺候他的奶娘和嬷嬷。 他走了出去,站在宝华居的院子里。 夏日之中,虫鸣窸窸窣窣,便是墙角边的鱼潭也冒了几分绿意。 可便是这般好的季节,裴知宴心中却涌起一丝火。 总管太监见他出来了,急忙走上前来。 “殿下。” 裴知宴轻点了一下头:“正院如今怎样了?” 总管太监垂下头来:“还是和往常一样,未有人出入。” 若是这般也罢,可便是无一人来寒香园和宝华居,问两位小主子的情况。 却叫人看了生疑得很。 裴知宴倒也没有想从他的口中问出什么东西来。 他只点了点头,便继续道:“让暗一过来。” 主管太监一愣,心中却默默给正院点了蜡。 叫太子殿下已经动怒到要让暗卫出手,正院太子妃娘娘,隔岸观火怕是不成了。 这回,定是叫她引火烧身了才是。 等暗一接到了裴知宴的命令之后,他微微一愣,却是低下头来。 “是。” 裴知宴看向水洗过一般的天空,以及那天边尾处泛起的红晕。 他的心从未如此的平静。 若是这个决定,叫父皇知晓。 怕是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吧。 殿内,林今絮已然洗漱完了,只是瞧了一眼正殿之内,却没有发现裴知宴的身影。 她推开门,看着裴知宴那称得上孤寂的背影。 林今絮走上前去。 “殿下,怎么不去洗漱?” 裴知宴转过身,便是看见了一身水汽的林今絮。 因着赳赳如今的病情,整个宝华居上上下下都戴了面纱,便是连林今絮也不是例外。 裴知宴转过身来,便是瞧见了一张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脸。 一双杏眸之中,满心满眼都是他,也是他一直护着,才拥有如此纯净的一双眼。 裴知宴轻声道:“一会儿便去。” 林今絮瞧见他满身疲倦,将人推进屋中。 “我方才已经让松萝她们换了一桶水了,如今温度正好,便是夏日之中,殿下也别洗冷水澡,免得身子不舒坦才是。” 裴知宴听着她细细的嘱托,心下都不由软了几分。 他捏了捏林今絮的小手。 “孤知晓了,现在便去。” 一刻钟之后。 薄纱之内,林今絮躺在裴知宴怀中。 她伸出手来摸了摸裴知宴刚刮干净的下巴。 触手滑腻,便是和她一个女子都差不多了。 裴知宴擒住了她这一只作乱的小手。 如今夏日之中,两个人都穿得单薄。 若是平日里,早就天雷勾地火,粘在一块了。 可如今,赳赳还未好,他们更是丝毫没有其他的心情。 裴知宴想到了自己方才交代下去的,偏过头来同林今絮说。 “日后,不会再有人胆敢欺负你们母子二人了。” 林今絮听见裴知宴莫名的这一句话,自然是猜到,肯定发生什么事了。 只是,她看着裴知宴那深邃的眼眸,便是连半分都不肯泄露给她。 林今絮一下便松了这口气。 “殿下这是将我和赳赳当作一块养了。” 裴知宴轻笑着,点了一下林今絮的鼻尖。 “好了,我来替你绞头发。” 他说完,便上手,替林今絮绞着头发。 林今絮的头发又长又厚,却细细软软,如同绸缎一般的触感。 裴知宴动作极轻。 偌大的床榻,可两个人却贴得极近。 林今絮看着专心致志擦着她头发的裴知宴,顿时有些出神。 裴知宴方才说,不要再担心有人欺负她们母子二人,这是什么意思? 是他处置了太子妃,还是许慈晖? 若是许慈晖的话,倒是在她意料之内。 可赳赳的疫症,又与许慈晖无关。 林今絮小心翼翼打量着裴知宴。 难不成,是他对迟颂谙下手了? 林今絮一时间有些拿不住主意,毕竟若是太子妃下的手,那必定是天衣无缝,不可能这般轻易叫裴知宴抓到把柄。 若是不能事出有因的处置她,定然是其他的方法了。 林今絮将自己做贼似的目光从裴知宴身上给收回来了。 算了算了,如果裴知宴当真是想私下做什么,那也是对他们母子二人有利的。 在这东宫之中,在儿子没有长成之前,她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有裴知宴了。 林今絮突然转过头来,一下环住了裴知宴的腰。 在裴知宴愣神之际,她软糯的声音传来。 “殿下,你可真好。” 裴知宴稍稍怔愣住,便是方才发现她偷看自己的时候,都没有反应。 可如今听着林今絮这大胆的话。 他将帕子放在一旁,摸了摸林今絮已经快干透了的头发。 “知道孤好,那便将自己肉再养回来。” 裴知宴捏了捏林今絮脸颊上的肉。 “都瘦了。” 林今絮努了努鼻子,不再说什么。 直将他推着躺下。 “殿下日理万机,早些睡才是。” 裴知宴侧过头来,看着西下的阳。 裴知宴:… — 次日,裴知宴上早朝之后,林今絮也在赳赳的床边守着了。 赳赳已经没有发热了,可身上的小红点依旧一片片的,看着林今絮胆战心惊。 她小心翼翼,给赳赳喂了一口水喝。 还没有给赳赳喂多久,屋外边传来一阵阵细碎的脚步声。 林今絮放下小碗,转过头来。 是松萝小跑着走了进来。 她眼里亮晶晶的,却带着满满的幸灾乐祸。 “主子!” 林今絮好奇地抬头,走上前去。 “怎么了?这般的开心。” 松萝凑到前边,同林今絮小声道。 “听说,太子妃娘娘今日醒来后,竟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林今絮一愣。 什么?堂堂太子妃,竟然哑了? 第257章 哑疾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便是正院之中尽力想瞒住,但都无济于事。 便是连事事不过问的寒香园,也听见了这个消息。 李侧妃正摸着容姐儿消瘦了许多的小脸,哄着给她喂药。 等捏了一个蜜饯送入容姐儿的嘴里,她才神色淡淡地看向身边伺候的丫鬟。 如今寒香园的丫鬟都已经换了一批,除去李侧妃贴身的几位,其余都是太子殿下亲自着人送过来的。 李侧妃冷呲了一声,没有以往那云淡风轻。 “不过是她自己活该罢了,想借容姐儿,去害小皇孙。” 李侧妃转过头来看向容姐儿时候,眼底的怜惜仿佛都要溢出来了。 “只可惜了咱们的容姐儿,小小年纪便如此受苦。” 她摁了摁自己的眼角,不想叫容姐儿看见她眼底的泪珠。 可容姐儿还是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开口。 “母妃,别哭,容姐儿会乖乖听话的。” 李侧妃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小心翼翼地将身旁的蜜饯又拿出来一个,递在容姐儿嘴边上。 可没想到容姐儿却摇了摇头,便是先前最爱吃的蜜饯也不吃了。 她摇了摇头,奶声奶气。 “容姐儿不吃过,给母妃吃,母妃吃完之后就不哭了。” 李侧妃一愣,眼底的泪瞬间涌下。 她看着容姐儿病怏怏的脸,和纯真至极的眼睛。 李侧妃瞬间恨透了迟颂谙。 先前便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过,容姐儿不过是个女孩之类的话。 可如今,更是为了对付小皇孙,竟然让容姐儿作为引子。 她竟不想想!容姐儿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娃娃,如何遭受的了她这般狠毒的招数。 这些年来在东宫之中,若不是有太子殿下给她的侧妃之位。容姐儿作为小郡主,还不知道会被旁人多说些什么。 他们都说,若是她诞下的是个小皇孙有多么的好,看向容姐儿时候,眼底的叹息便是没有丝毫的掩盖住。 更是在当初林今絮有孕之时,话里话外都是叫林今絮别步了她的后尘。 后尘?什么后尘。 不过是诞下一个女儿,怎么就罪该万死了! 容姐儿是她十月怀胎诞下的女儿,是她的宝贝根子,是她捧在手心之中的宝。 她不允许任何人刻薄了她去。 更何况,是迟颂谙这种借用容姐儿,去害别人孩子的毒妇。 李侧妃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在东宫之中,能稳坐侧妃位置,还能平安诞下一个女儿,这么多年来护她周全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蠢货。 不过是平日里紧着自己的女儿,不愿显露山水罢了。 她看向容姐儿的时候,眼底的温柔都要溢出来了,她咽下心中的苦涩,凑上前,含住了容姐儿递给她的蜜饯。 李侧妃抬起眸来,看向容姐儿,好看的桃花眼之中满满的幸福,她含笑着,轻轻开口。 “容姐儿的蜜饯,是最甜的,母妃最喜欢了。” 容姐儿嘴角扯开一抹轻松的笑容来。 疫病有一个症状,便是会嗜睡。 她还没有和自己的母妃多说几句话,便控制不住昏昏沉沉的睡意,一下就睡了过去。 李侧妃看着容姐儿消瘦了许多的小胳膊,她伸出手来,怜惜地替她捂热来。 容姐儿先前胖乎乎如藕节一般的小手臂,如今一摸便能摸到骨头了。 李侧妃几乎都要控制不住自己,又要在小郡主面前落泪了。 这些日子她哭过的次数,要比过往这五年来的都多。 身边伺候的侍女有些看不过去了,她走上前来,手里端着的是一碗热过的汤羹。 她递给了李侧妃,小声道。 “主子您好歹也得吃些一东西进肚子里才是。若是您什么都不吃,等小郡主病好了,您又倒下,岂不是叫小郡主平白担心您吗?” 李侧妃看着身边的侍女,叹了口气,还是依照她的意思端过了小碗来,慢慢吃着。 只是她颇有些食不知味,便是目光依旧在容姐儿的脸上,身上流连着。 虽然容姐儿如今已经清醒了,可便是太医署最为有权威的太医,都不敢保证容姐儿能够痊愈。 李侧妃心中只觉得容姐儿命苦的很,好在殿下除去派来侍从每两个时辰来问过容姐儿的病情,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来看容姐儿。 李侧妃知晓,对于太子殿下,小皇孙定是比容姐儿一个小郡主重要得多。 但,他还是来看了容姐儿。 李侧妃心中感激,便是对林今絮和小皇孙的愧疚之情,愈发的浓烈。 李侧妃喝了一半碗汤羹,却还是吃不下了。 她伸出手来将汤羹递给了侍女。 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容姐儿,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坚定。 而后,李侧妃便站起身来,带着侍女往外走去。 等走出了内殿,她扫视了一圈见没有裴知宴这些时日送来寒香园的人。 李侧妃看向侍女,小声开口问道。 “方才叫你去查的,正院那位今日是如何哑了的,你可查清楚了?” 侍女点了点头。 “奴婢查到了,是太子妃每日夜里都要喝一碗燕窝入睡,可今日不知为何,太子妃一起来便发觉自己嗓子发不出声音了,都是拉了铃才叫竹喜过去伺候。” 侍女小声道:“听说太医过去的时候,查出是哑疾,正殿那位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听说好不狼狈呢。等太医走了之后,屋子里乱轰轰,便是先前殿下和宫中赏赐下的好些东西,都被她砸坏了呢。” 单是听侍女的这些话,李侧妃便已经在心中想到了如今的太子妃娘娘,是多么的狼狈。 李侧妃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手笔。 是林今絮的,还是太子殿下的,亦或是… 宫中那位的。 但李侧妃可不愿意就这般轻而易举地放过她了。 她俯下身来,轻轻在侍女的耳边说了什么。 等她抬起头来时候,侍女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没有瞒过她的眼睛。 侍女小心翼翼开口:“主子,咱们不是向来不管这些事的吗?若是叫殿下发觉了,咱们…” 李侧妃眼里闪过一丝狠辣。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迟颂谙她只欺负在我身上来便罢了,可若是敢欺负在容姐儿身上,我定要她偿还容姐儿所受的所有痛苦。” 想到自家小主子这些日子遭受了多少的罪。 便是连伺候的侍女,内心都闪过一丝的不忍。 她颔首应下。 “奴婢会办妥的,主子到时候听消息便好了。” 果不其然,哑疾第一日的太子妃娘娘,便按捺不住,出了院子。 直直奔向宝华居了。 - 宝华居内,裴知宴早就下令过叫他们护好林夫人和小皇孙的周全。 如今,便是太子妃来了,也同样被拦在门外。 迟颂谙如今说不出话来,她的喉咙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的疼,便是张一张嘴想要发出声音,都是徒劳,还会引得喉咙牵扯着的疼。 原本在正殿时候,她还在尝试着想要发出正常说话的声音? 可发现,便是她用尽全力,甚至忍受住了常人无法忍受的苦楚之后。 连稚子发出的简单吱呀声,她都没有办法发出。 迟颂谙一直自诩为东宫之中最为尊贵的女人,可如今,这个最尊贵的女人,便连外边平头百姓都能张口说话,都做不到。 那些昏庸无能的太医,竟然还说她这是哑疾,让她好好调养,兴许还有能够重新开口说话的可能。 什么哑疾?这是在嘲讽她是个哑巴吗! 好好调养,可能! 这些词都在碾动着迟颂谙头脑之中的痛苦。 她是迟家人,金尊玉贵的太子妃,未来的国母! 她怎么可能是个哑巴呢! 便是这个就算了,可在她刚要吃药之时,却听见了墙角有宫女在说话。 “诶,你可知晓今日咱们院子来太医是为何啊?” “自然是听说了,不是娘娘如今成了个哑巴,哦不对,是得了哑疾。所以才如此着急忙慌地寻太医来吗?” “对,你说,咱们太子殿下会想要一个身患哑疾的太子妃吗?那自然是不会的!我先前还在书中看过,有个‘人彘’一类的东西呢。” “人彘?我也知晓,不就是扒了她的舌头不让她开口,再切了她鼻子,耳朵……放在缸里叫她活着吗?” “你说,咱们娘娘先前如此对待林夫人,那林夫人日后,可会……” 迟颂谙在一旁听着,可她眼睛都要凸出来了,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身边金贵的摆件都被侍女给收走了,就怕这个如今喜怒无常的太子妃娘娘,又会将御赐的东西随意摔碎。 如今的太子妃可不是过去的太子妃了。 东宫,不会让一个哑巴掌管大局的。 迟颂谙发泄无门,只能继续听她们说。 “诶,你说咱们要不寻个路子,去探探口风。能不能去宝华居伺候?如今的宝华居可是东宫之中的第一位了,若是能去那里伺候,谁还稀罕在正院啊,不过是有了个正院的名号,实则……” 迟颂谙忍不住了,想推开窗来去看。 究竟是哪两个贱蹄子敢如此吃里扒外,待她抓到,定要扒了她们一层皮。 可迟颂谙退了许久,却发现门窗竟然从外边被锁死了。 迟颂谙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个废为庶人,先前风光无限的姑母迟贵妃。 心中顿时涌起无限的惶恐。 不行,她绝对不会放任自己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迟家的女人,作为皇后却郁郁而终的只有迟柔一个人。 作为贵妃却被囚于皇宫之中的,也只会是她姑母一人! 而她迟颂谙,绝对不会步她们的后尘。 迟颂谙咬着牙,走到床榻边。她猛得拉了一下挂在床幔上的铃。 清脆的声音响起,可下一刻,却因为她过于重的力度,将铃就这么硬生生地给扯下来了。 竹喜进来时候,便是看着自己主子愣神低下头来看着手中那铃铛的场景。 竹喜先是没有说话,将笔墨摆在一旁的桌案上,再走上前去轻声同迟颂谙开口。 “主子,您唤奴婢来,有何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扶着迟颂谙,走到了书桌旁。 迟颂谙回过神来时候,便已经看见了摆放整齐的笔墨纸砚。 她强忍着内心的暴虐,不叫自己出手将这些东西全部扫下去。 毕竟如今她已经开不了口了,便是再怎么挣扎,也开不了口。 不能说话,那写字,便成了她唯一能够和外人交谈的工具。 迟颂谙忍着怒火,将手里的铃铛放在一旁。 她执笔写下。 “宝华居。” 竹喜凑上前去一看,心惊胆战。 她小心翼翼开口。 “娘娘,您想去宝华居做何啊?如今小皇孙疫症尚且还未康复,您这时候去,担心自己身子啊。” 竹喜没有说另一层顾虑。 自己家主子干的事虽然已经处理干净了,但如今,她平白无故失了声,定是人为的。 而这东宫之中,唯一有这般的胆量和角色,敢毒害太子妃娘娘的,唯有一人。 那便是东宫真正的主子。 太子殿下。 而宝华居之中,尚且住着先前被她家娘娘害得尚且痊愈的小皇孙。 若是太子殿下先前有交代过,宝华居定不会这般轻易地放她们进去。 只是如今的迟颂谙已经听不下任何人的意见了。 便是从小一块长大的竹喜,如今的声音都叫她烦闷。 她面色铁青,没有再解释什么。 竹喜见状,便已经知晓了。 迟颂谙已经决定好了她现在便要去宝华居,无论竹喜她再说些什么,娘娘都不会听她的意见。 竹喜抿了抿唇,既然拗不过娘娘,那叫她去碰一次壁也好。 竹喜小心翼翼地伺候迟颂谙换了衣裳,与她一同站在了宝华居的门口。 她从来没有和太子妃一道来过宝华居,毕竟这是妾室的居所,堂堂的太子妃娘娘平日之中又如何会屈尊降贵地来呢。 可今日,便是竹喜才惊觉。 宝华居,怕是太子殿下花了心思,替林夫人准备的居所。 迟颂谙牙齿都在发颤,她恨,恨林今絮受了太子殿下这般多的宠爱。 更恨自己没有一招致命,将林今絮早在当初下江南的船上给杀了。 迟颂谙对着身侧的竹喜抬了抬下巴。 竹喜也回过神来,对着门口的宫女道。 “太子妃来了,想见林夫人,劳烦通传吧。” 第258章 求和 林今絮在里头刚哄着赳赳睡下了,神色懒懒,便听见外边有人来报,说是太子妃来了。 林今絮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松萝。 松萝小声道:“先前太子殿下说了,若是您不愿意见她,叫奴婢去辞了罢了。” 如今的太子妃刚确诊为哑疾,便不停歇往宝华居来赶。 谁都不知晓她心中藏着什么坏主意呢。 林今絮却是在想迟颂谙这哑疾的事。 太医署能来东宫给太子妃看病,一定是太子殿下手里的太医。 便是病症,若是她猜测没错,也是裴知宴捏造上去的。 但林今絮丝毫不心疼迟颂谙,这不过是她的报应罢了。 只是如今迟颂谙就在外边站着。 就算殿下先前已经下了命令,但迟颂谙毕竟是太子妃,她不过是个东宫夫人,自然是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林今絮垂下头来,看了一眼原本肉嘟嘟,如今却消瘦了许多的赳赳,垂眸掩盖住了眼底的厌烦。 她许久才开口道:“既然太子妃来了,那便将人请来正殿,好生伺候着,莫要怠慢了。” 松萝颔首:“是。” 等林今絮换了身衣裳,重新挽起发髻出来时候。 迟颂谙已经坐在正殿之中等了好一会儿。 见林今絮出来,她眼里闪过一丝不愉,心中认为林今絮这是刻意叫她多等。 只是林今絮没有察觉到迟颂谙这隐蔽的想法。 她走上前来微微一福,却并没有立马起身。 只是等过了几息,迟颂谙没来扶她,才径直起身。 迟颂谙如今说不出话来,她便默认迟颂谙已经免了她的礼。 否则,平白无故朝着她一直行礼,还是在自己的宝华居。 便是殿下之后回来,听见这件事恐怕也是会笑话她的。 林今絮没有看迟颂谙的眼色,却在一旁落了座。 宝华居的桌椅、摆件,一开始虽是殿下安排布置下来的,可随着林今絮在宝华居住的越来越久,她自己的风格也在慢慢对宝华居的摆设潜移默化的影响。 迟颂谙只要将整个正殿扫一眼,便能发现,这宝华居的装潢,处处透露出林今絮和太子殿下的影子。 透露出林今絮的影子,并不是什么多么新奇的事。 可迟颂谙却记恨太子殿下对林今絮,对宝华居的用心。 她眉梢高挑,脸上是一副记恨的模样。 可便是她心中再如何记恨,如今都不能说。 平白憋了一肚子的气。 站在一旁伺候着迟颂谙的竹喜知晓迟颂谙有话想说。 她将早就准备好的笔墨和纸张放在了迟颂谙的身侧。 做完之后,才看向林今絮,面露歉意道:“这些时日太子妃娘娘嗓子不爽利,所以以字代言,还请林夫人见谅。” 林今絮颔首,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虽说太子妃娘娘身患哑疾的事人尽皆知。 但便是竹喜今日这样说了,难道还会有人不长眼睛,非要反驳吗。 林今絮笑道:“无碍。” 只是既然是以字代言,那她也得看看太子妃究竟写了些什么。 她挥了挥手,叫松萝上前去看。 迟颂谙见林今絮并未自己上前来,面上显露出一丝的不满。 只是林今絮如今因着赳赳,不愿意给迟颂谙面子。 更何况这如今是在宝华居,便是林今絮不愿意来,迟颂谙也无法。 她只能铁青着一张脸,快速在宣纸上写着什么。 迟颂谙毕竟是迟家的嫡女,字自然是不会差的。 松萝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便往林今絮身边走。 低下身来,细细在林今絮耳边复述迟颂谙的话。 林今絮面上的神情控制得极好,并没有显露出震惊来。 只是她着实是没有想到。 原本,林今絮以为迟颂谙来,是认为,她的哑疾出自于她之手,来兴师问罪的。 但林今絮没有想到,迟颂谙竟然是来求和的。 【稚子无辜,本宫知晓。父亲昏庸受别人的污蔑,亦不是你的错。如今,本宫愿与你和平相处。】 林今絮听着迟颂谙这话的时候,着实是不理解。 口口声声说着稚子无辜之人,却是屡次三番对付稚子之人。 便是如今,莫名不知道听了谁的言语害怕了,竟然屈尊降贵,主动来宝华居求和。 林今絮的神色淡淡的。 迟颂谙对付的不止是她,更是她放在心尖上的孩子。 林今絮站起身来,对着太子妃福了福。 她面色算不上多么的尊敬,可好歹礼节到位了。 “景岳和小郡主是太子殿下的孩子,自然也是太子妃您的。只是,和平相处?” 她一笑:“难道太子妃娘娘认为先前与妾身,并未和平相处吗?” 林今絮说完话,迟颂谙便想反驳。 只是她如今说不出话来,便是写字也没有这般的快。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林今絮继续道。 “景岳如今身边离不得人,妾身便先行告退了。娘娘您自便。”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没有等迟颂谙再说什么。 径直往内殿走。 迟颂谙狠狠拍了一下身侧的桌案,墨汁被洒在了地上。 竹喜担忧地走了过去,却暗暗拦下了想追上去的迟颂谙。 竹喜面上火辣辣的,太子妃如今来宝华居,在她看来,便是扬起自己的脸,凑过去给别人打。 先前太子妃对林夫人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如今却同人说,和平相处。 竹喜不知晓迟颂谙的担忧,但她知晓,如今的林今絮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东宫之中举步维艰,小心谨慎的林孺人了。 她如今风光无二,有着太子殿下的独宠,膝下还有东宫之中唯一的小皇孙。 便是如今与太子妃叫榜,也有了底气。 只是这些话,竹喜没办法同正在气头上的太子妃说。 她只能小心翼翼的,让自己说的话别触碰到太子妃的逆鳞。 “娘娘,咱们早些回去吧,奴婢方才出来之前,还叫底下人炆了燕窝粥呢。” 迟颂谙眼睛瞪得圆。 只是她如今便是心中有再多的话想说,也没办法说出口了。 她握紧了衣袖之下的拳头,面色僵硬往外走。 她不会是那被做成人彘的蠢货,不会! - 宝华居内,林今絮听着松萝来报,说是太子妃终于走了。 便是林今絮,也同样跟着她松了一口气。 林今絮想到方才迟颂谙那写的“和平相处”,几字。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就算她不知晓迟颂谙究竟是想来看看,她哑疾是不是她做的手脚。 亦或是真的如她那宣纸上所写的一般,愿意与她和睦相处。 但林今絮却并不想搭理她。 她初入东宫之时,对迟颂谙是规矩之内的敬重。 可在她慢慢入了裴知宴的眼后,迟颂谙对她的,便只有防范和数不清的构陷了。 林今絮突然想到了那镯子之中的麝香。 她面上闪过一丝的难看。 只是还没有等林今絮多想些什么,外边伺候的宫女便脸色有些差,快步走了进来。 “主子,出事了。” 林今絮一愣,抬头看她:“怎么了?” “听说太子妃从咱们宝华居出来之后,一不留神跌进了潭子里。” 林今絮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来:“人可有事?” 侍女摇了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晓了,只知道太子妃似乎昏迷不醒,脸上…”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开口:“脸上听说好大一个疤呢。” 林今絮一愣,她着实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这么一件事。 毕竟迟颂谙是从她的宝华居出来的,若是当真有什么事,怕是许多人都会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林今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如今正院里都有谁?” 太子妃接二连三的出事,东宫之中的其他人理应去看望才是。 如林今絮意料的一般,等侍女探查完回来之后,小声开口。 “如今正院里,除了李侧妃还未到,其他人都在了。” 林今絮叹了口气。 看起来,这一趟她非去不可了。 林今絮走到偏殿去,看了一眼尚且在睡梦之中的赳赳。 她神色有些恍惚,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小脸,便把手缩了回来。 她抬眸望向松萝:“既然正院出了一件这么大的事,我不去,倒也不好了。” 方才见迟颂谙的时候已经更衣了,林今絮低头一看,觉得她如今的打扮正正好。 颜色不多也不艳丽,不像是去看戏的。 林今絮倒也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想,她交代好,让侍女一定要照看好赳赳,若是有什么事,及时来找她,万万不要拖延。 等交代好了之后,林今絮才出了门。 只是她刚过了长廊,便撞见了一个人。 林今絮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李姐姐?” 李侧妃站在前边,似乎是等了许久的样子,便是扭过头来看向她的时候,都有些僵硬。 李侧妃听着林今絮的话,走上前来:“妹妹这是也要去正殿?” 林今絮迟疑了片刻,还是点头。 只是… 她有些好奇问道:“姐姐怎么在这里?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寒香园和宝华居的距离可不远,这里并不是寒香园到正殿最近的路。 李侧妃,是刻意来见她的。 这个想法叫林今絮都一愣,只是她不好明说。 李侧妃自然是猜想到了她在思考什么。 她一笑,倒是没有掩饰:“我是来寻你的。” 林今絮怔愣在原地。 寻她? 李侧妃颔首:“如今太子妃的脸,怕是给毁了。人应当没有多大的事。” 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只是她是从你屋子里出来的,我怕她将这事,栽在你的头上。” 林今絮先是一愣,迟颂谙的脸竟然就这么轻易的给毁了?那,那这是摔得多么严重呐。 只是李侧妃下一句话,便叫林今絮也陷入了沉思。 她往正院赶之前,也想到了这一件事。 只是,且不说她摔得那个小潭,距离宝华居早就有一段距离。 更何况,她先前压根不知晓太子妃会来寻她。 她哪里来的时间,部署这一件事。 林今絮咬了下唇,抬眸看向李侧妃。 她对上李侧妃的眼睛。她的眼神如古井一般的平静,只是相较于林今絮先前对她的了解来说,李侧妃虽和先前没什么两样。 可身上散发的柔和感,却是荡然无存。 林今絮也是一个做母亲的人,自然是理解,如今小郡主也尚在病中,李侧妃如今怕是心中也焦灼的很。 她不想与李侧妃再说太子妃的事,只道。 “既然姐姐在这儿等我,那咱们便一道过去吧。” 林今絮扯了扯嘴角的笑:“只是不知晓这究竟要多久,我心中还挂念着的赳赳,只想着赶紧回去,守在他的身边。” 林今絮这一句话也叫李侧妃颇为赞同。 只是,李侧妃看了一眼林今絮。 她垂下长睫来,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迟颂谙的这一回,是她算计的。 从迟颂谙听见有人嚼舌根,再联想到自己和林今絮的身上,最后忙不迭地来找林今絮来求和。 虽然不知道宝华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短短这么些时间,料想也谈不了什么。 怕是直接不欢而散了。 她没有想将林今絮给牵扯进来,只是,和迟颂谙在东宫之中这么多年。 正如迟颂谙了解她,知晓她在慌不择路之时,会去找林今絮求助一般。 她也能捏住迟颂谙的软肋,叫她栽上这一回。 迟颂谙千不该万不该,便是不该在想算计林今絮和小皇孙之时,借她的容姐儿做跳板。 如今的这一切,都是她该得的。 太子妃的位置是无上殊荣,只是,这些都是太子给的。 如今,迟颂谙早就已经失去了太子的信任,这个位置岌岌可危。 大启,不会容许,堂堂的太子殿下,有一个哑疾在身,还毁了容貌的太子妃摆在台面上的。 而贬妻为妾,遭人诟病的会是太子殿下。 李侧妃看着林今絮,眸色之中闪动着波涛汹涌。 所以,迟颂谙是必死无疑,还要死的体面且悄无声息。 之后,东宫之中的女主人的位置必然会被空出来。 若是先前的李侧妃,是不愿意争的。 只是如今… 李侧妃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朝着林今絮一笑。 “咱们走了,时间也不早了。” 如果她的对手是林今絮,她也想为了容姐儿,争上一争。 第259章 毁容1 等林今絮与李侧妃一前一后进了正殿之时。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今絮的身上。 毕竟东宫就这么大,林今絮知晓的消息,自然也传遍了整个东宫。 太子妃下令不用请安之后,林今絮许久没有见到东宫之中的其他人了。 便是如今,看见曲顷盈时,都稍稍有些吃了一惊。 林今絮尚且记得当时她刚入东宫的时候,曲顷盈还是张扬万分,可如今,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面颊消瘦,早就没有当初那一分娇俏动人的模样了。 她看向曲顷盈,曲顷盈自然也看向她。 她咬碎了牙,看着林今絮,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 林今絮诞下小皇孙之后,太子日日都去宝华居。 从林今絮入了东宫之后,便是宠爱都被林今絮一个人给独占了。 更别提她运气这般的好,入东宫不过一年,便诞下了东宫之中第一个小皇孙。 曲顷盈当初还有想过要截林今絮的宠,可等她将汤羹送到书房时,却连殿下的面都没有见过。 曲顷盈恶狠狠地瞪了林今絮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如今林今絮可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还是小皇孙的母亲。 别人还未开口之时,她可不愿意做那个冲锋陷阵的。 她不开口,可向来与太子妃关系不错的乔鸢鸢却是坐不住了。 她对着林今絮福了福身。 “林夫人来了啊,刚刚咱们还在讨论夫人您呢。” 林今絮看她:“讨论我?有何讨论的。” 乔鸢鸢捂着唇一笑:“便是在讨论,太子妃娘娘向来稳妥,怎么会在刚出了宝华居,便跌进不远处的潭里呢。” 林今絮听着乔鸢鸢的话,她上下扫了乔鸢鸢一眼。 林今絮面色冷淡,叫乔鸢鸢心中都有些发怵,可她仗着自己有理,挺直了腰杆,任由林今絮的打量。 林今絮收回了目光,笑道:“乔奉仪这句话,是觉得太子妃娘娘出这事,是与本宫有关了?” 她这么挑明了说,却叫乔鸢鸢眼神都有些恍惚。 乔鸢鸢不敢明着说什么,就怕自己的话落在了太子殿下的耳朵里。 只是,她原本就是东宫之中的最末等。 这些年来依靠着太子妃娘娘,才在东宫之中有了一席之地,不叫那些胆子大的奴才欺负她。 可如今,太子妃娘娘看着便是要倒了。 乔鸢鸢着急的很,可她原本是太子妃一党的,若是如今投靠到林今絮这儿,怕是还没入宝华居就得被丢出来了。 可若是其他人… 乔鸢宴内心有些摇摆不定,便是林今絮方才的话她都不敢回了。 林今絮见她这胆小怕事的模样,只在心里叹了口气。 李侧妃站在一旁显然是不愿意掺合,只想当个背景板。 林今絮思忖了片刻,走到太医的身旁,问到:“太子妃娘娘怎么样了?” 太医眼神之中带了犹豫:“这…” 他目光落在床幔之后的人影之上,小声道:“还好如今夏日,娘娘并未着凉,只是受了惊吓罢了。” 太医的话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太子妃娘娘的脸…” 这句话一出,便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太医的身上。 太医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他这副样子,已经清晰表明了,方才林今絮她们得到的消息,是真的。 林今絮的目光透过轻薄的床幔,落在了里边那个影子身上。 影子没有动,大约是还没有醒过来。 林今絮突然想到了方才迟颂谙来宝华居时候,她虽说不出话来,但还是一副倨傲不已,高高在上的模样。 容貌对于女子,是再珍惜不过的东西。可作为太子妃的迟颂谙,却失了容貌。 林今絮在心中叹口气,低垂下长睫来。 她丝毫不怜惜迟颂谙,却在想,待会儿太子过来,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 就在林今絮出神之时,床上的影子动了动。 乔鸢鸢一下扑到了床榻边上,低低啜泣着。 “娘娘…” 她的动作幅度有些大,也不知道她是无意的,还是刻意,将床幔掀开了一角。 林今絮抬头,正巧对上了迟颂谙刚刚睁开的那一双眼睛。 她微微一愣,视线下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许是方才已经上过药了,脸上并没有血迹。 只是深深的疤痕,如同一道蜿蜒的线,密密集集刻在迟颂谙的脸上。 林今絮没有什么动作,可她清晰听见身边不知晓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起来,太子妃这脸上的伤,比她们想象之中的还要恐怖。 迟颂谙仿佛还没有发觉这事情的严重性。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方从宝华居出来,走到半道上却是脚一滑,整个人摔倒进了小潭之中。 迟颂谙眼前仿佛还是竹喜惊慌失措的脸,和那一声尖叫。 迟颂谙的目光缓缓聚拢,她只觉得浑身上下仿佛都跟散架了一般,便是想抬手,都觉得生疼。 她目光扫了一圈。 怎么这么多人来? 她唇瓣动了动,似乎是想说话,可等她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时,迟颂谙才想起来,她被太医已经判为了“哑疾”。 这个想法叫迟颂谙瞬间有些心惊肉跳,只是她如今却管不得这么多了。 因为,她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 右侧脸颊仿佛被刀劈了一般,钝钝的疼。 她伸出手来想摸一摸。 可刚抬起手来,便被跪在一旁的乔鸢鸢拉住了手。 乔鸢鸢脸上一串串泪,瞧着是痛心至极的样子。 “娘娘,就算容貌有损,也不是什么大事,您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迟颂谙听着乔鸢鸢的话,脑海之中翻滚着无数的情绪。 不可能! 怎么可能?她的脸怎么可能毁了! 迟颂谙胸口剧烈的起伏,就连眼神仿佛都能喷出火来。 她眼睛凸出,瞪着乔鸢鸢。 她在胡说什么! 只是,迟颂谙心中的话谁都听不见。 便是站在一旁的太医,见到这般的场景,同样也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缓缓开口,看向太子妃。 “臣定会给娘娘开药,叫娘娘减轻痛苦。娘娘…节哀。” 迟颂谙听着太医的话,僵硬着转过头来,视线落在了太医的身上。 她终于意识到,乔鸢鸢说的话。 不是作假。 迟颂谙一口气没有提上来,瞬间又晕了过去。 站在离她最近的乔鸢鸢一下急了。 “娘娘!” 第260章 毁容2 目睹了这一场兵荒马乱,林今絮的目光缓缓落在了乔鸢鸢的身上。 这屋子里个个都是人精,谁又看不出来,乔鸢鸢虽口口声声都是心疼迟颂谙,劝谏迟颂谙莫要灰心。 但她却是第一个,将这丑陋伤疤给揭开的人。 如今,迟颂谙已经昏过去了,太医查看之后松了口气。 “各位娘娘,主子莫要担心,太子妃娘娘不过是气急攻心罢了,一会儿便会醒。” 想到方才的事,便是太医不愿多说,都还是看向了乔鸢鸢。 太医轻声开口:“乔主子,您莫要在太子妃娘娘的伤口上撒盐了,如今,太子妃娘娘已经经不起再多折腾了。” 被太医明晃晃的点出来,乔鸢鸢脸上青白相交,好不精彩。 她却是不服,自己被太医这般轻而易举地点出来。 只是,这屋子里个个都是人精。 乔鸢鸢方才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自然也知晓她究竟是好心还是坏心眼。 便是向来都不愿意掺合这些事情的崔良娣,看着乔鸢鸢的样子,也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乔鸢鸢的身份地位,家世也不显。先前是有太子妃娘娘,她好歹能在东宫之中不受奴才们的欺负。 可如今,迟颂谙瞧着便不争气了,她想换个人护着她,自然也是在常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她太急了,也太坏了。 再怎么样,当初太子妃也是对她不薄的,如今她这般明晃晃地在所有人面前揭开太子妃的伤口。 其余人虽只是看个笑话,但,看向乔鸢鸢的眼神之中,都带了几分叹息。 林今絮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低垂着头什么都没有说的李侧妃。 不知怎么,林今絮总觉得,今日的李侧妃着实是和先前不太一样了。 只是具体哪里不一样,林今絮又说不上来。 她想了想,将这归咎于小郡主如今尚未恢复之上。 林今絮扫了一眼这整个屋子。 如今太子妃又晕过去了,怕是一时半会儿都醒不过来,她们在这儿站着,守着,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于是,林今絮率先站了起来,她看向站在迟颂谙床榻边上伺候的侍女。 “本宫先回宝华居照顾小皇孙了,若是太子妃待会醒了,记得叫人来宝华居知会一声。” 在众人眼里,林今絮是她们之中最有可能害得迟颂谙毁容的人。 可林今絮如今神色淡淡,似乎这件事牵动不了她丝毫的情绪。 一时间,叫其他人都有些踌躇不安。 可林今絮如今已经是夫人了,李侧妃还是一个和稀泥的老好人。 便是有人不想她走,却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叫人将她留下来。 所以,便是林今絮走了后,这屋子里的众人,目光依旧追随着林今絮的裙摆。 便是看不见她身影了,才有人开口说了一句。 “也不知道她这是心虚还是什么,第一个早早的走了。” 说这话的人是黎孺人,她在东宫之中向来不显露山水。 可这话一出,众人目光皆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便是曲良娣都忍不住一笑:“倒是没有想到,黎妹妹如此的牙尖嘴利。” 当初早在第一次见面之时,黎孺人便与曲良娣有了龃龉,如今更是不对付。 黎孺人被曲顷盈这般一说,脸色涨红了。 她原本就没什么心机,不过是心直口快罢了。况且,这屋子里所有人皆是这个想法,只有她说出口了罢。 黎孺人扫了曲良娣一眼,缓缓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殿下这些日子没去姐姐您那,姐姐您这脾气,可日渐增长了。” 曲顷盈一听这话,顿时来了气。 只是如今在正院,她不好做什么,只狠狠剜了黎孺人一眼。 黎孺人只是随口一说,根本便没有往深处去想。 自然没有料到,她这句话除去得罪了曲顷盈,还几乎得罪了这整个屋子里的人。 如今东宫之中的宠爱都被林今絮一个人死死的握在手心里,便是一点缝隙都没有。 别说是曲顷盈了,其他人的屋子里,殿下也没见得去了。 先前与许慈欢住在一块的宛氏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满。 李侧妃轻声咳了一声,止住了她们接下来要说的话。 如今太子妃昏迷不醒,李侧妃便是这位份最高之人。 李侧妃只淡淡开口道:“如今太子妃需要静养,莫要在正院之中生出事端,平白叫殿下与娘娘操心。” 众人不情不愿颔首:“妾身知晓。” 李侧妃又道:“既然如此,便都回去。我在这守着娘娘。” 乔鸢鸢抬眸看向李侧妃,张了张嘴原本想说些什么,却吞入腹中。 李侧妃脸上带着不容人反驳的沉稳,与先前那个老好人似乎是天差地别。 乔鸢鸢看着李侧妃的脸,心中一下涌起了个想法。 只是如今,李侧妃既然开口了,众人便只能相继离开。 乔鸢鸢最后一个出去,还未出去时,她转过身来,看向李侧妃。 小声问道:“娘娘,如今小郡主可好?” 提到自己的宝贝女儿,李侧妃脸上闪过一丝温柔。 她颔首:“多谢乔奉仪了,如今应当快好了。” 乔鸢鸢面上带笑:“既然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只是…东宫毕竟森严,这病症小郡主又是如何得,妾身着实不知。” 见李侧妃唇角抿了,乔鸢鸢继续说道:“只是妾身却知晓,这东宫之中先前有谁得了这疫病。” 李侧妃猛地一抬头,对上乔鸢鸢含笑的一双眼。 她盯着看了许久,确认乔鸢鸢似乎并不是说假话。 李侧妃才道:“是谁?” 乔鸢鸢没有立马开口,只福了福身子:“妾身有些困倦,便先行告退了。明日午后若是有时间,妾身定会来寒香园拜访娘娘与小郡主的。” 李侧妃没有说话,只侧了侧身叫她过去。 等人都走了。 李侧妃却径直走到了床榻边。 竹喜也受伤了,如今伺候着的,是另一个桃衣宫女。 李侧妃看向床榻上的迟颂谙,开口时却是对着宫女。 “都处理干净了?” 宫女颔首:“是,主子。” 第261章 船夫掌舵 回到宝华居之后,便是林今絮没有听见她们在正院是怎么说她的。 但林今絮心中却也有数。 她不想管这种事,可却还是看向身侧的松萝。 “殿下可说了今日何时回来?” 在宝华居内,林今絮还是戴着面纱,小巧的鼻子和饱满唇瓣都被遮掩在面纱之下,只露出那一双杏眼来。 松萝看着她的眼,一时间有些恍惚。 在她看来,如今的主子和一年之前没有两样。 便是生过孩子之后,眼眸之中也是清澈如湖水般。 林今絮许久没有听见松萝的回话,下意识看向她。 松萝从自己的思绪之中回过神来了。 她颔首道:“殿下说,他处理完事务便回来,让主子您不用等他用膳。” 林今絮思绪了片刻,颔首道好。 又嘱咐了小厨房,叫小厨房也做几个裴知宴爱吃的菜。 虽说殿下叫他不用等他用膳,但林今絮也知晓,他在外头肯定没有用过膳回来。 这些时日外边日头足,殿下的午膳怕也没有好好用。 果不其然,等太阳西下之时,没过多久,宝华居便传来了侍女请安的声音。 林今絮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倒扣在桌上。 这书是医书,她特意央求,叫龚年给自己的。 林今絮走上前去,替裴知宴将外裳脱了,换了件舒适的里衣。 夏日炎热,又因为疫病,屋子里的冰放的并不足,还是林今絮在一旁扇着扇子,才叫裴知宴松散了许多。 他没有提及太子妃的事,而是看向林今絮,说了另一件事。 “许慈晖被父皇判处了蔑视皇威,已经被判流放了。” “流放?” 林今絮一愣,她着实是没有想到罚得如此之重。 裴知宴颔首:“迟大人毕竟年迈,还是…还是迟颂谙的父亲,只判了剥夺官位,不许再入朝为官。” 提及到迟颂谙的父亲,林今絮顿时想到了那日。 她脸上别扭极了。 裴知宴自然是察觉到了林今絮脸上的神色,只是他只淡淡一笑。 对于他而言,许慈晖不仅是威逼利诱,欺负林今絮一事。 更是觊觎林今絮的表兄。 甚至是胆敢为了尚公主,故意做出这么一个戏来的小人。 如今终于将他打发得远,今后不用再见到了。 裴知宴的心中都不知有多舒爽。 当初林今絮告诉自己,许慈晖竟敢趁他不在,私入东宫时。 裴知宴便已经料到了许慈晖会有今日这结局了。 他伸出手来,摩挲着林今絮细白的指节。 “怎么是这个神情?顾忌着他是你表兄?” 林今絮自然是急忙摇头:“怎么可能!” 她脸上带了些别扭,看了一眼四周,见伺候的丫鬟早就被他们打发下去了。 林今絮才小心翼翼凑上前去,轻声道。 “这,听说迟大人已经年过四旬了,他与许慈晖怎么…” 林今絮还没有说完,脑门便是一疼。 她伸出手来捂住自己的脑门,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裴知宴见她疼了,才扭过手,摸了摸方才弹了一下的地方。 他的力道不重,只是林今絮早就被千娇玉养,成了个娇气不行的雪肌。 便是他方才连一分的力都没用到,林今絮额头上还是微微泛了些红。 裴知宴眼底闪过一丝怜惜。 “蠢。” 莫名被骂了,林今絮有些赌气,转身过来只给他留了个背影。 只是被骂了,林今絮也知晓自己这话说的着实是不应当。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嘟囔了几句。 裴知宴没有听清楚,又问:“在说什么?” 林今絮抬头看他:“在说,殿下你怎么不去正院呢。” 裴知宴面上闪过一丝无奈:“如今这是嫌孤烦了?要赶孤走不成?” 他作势要走,可还没有什么动作,手臂就被女子环住了。 紧贴着那芙蕖最娇嫩的地方,便是裴知宴都浑身一僵。 夏日之中,何况是在自己的宝华居里,林今絮穿的衣裳偏薄,她与裴知宴的距离靠得这般的近,自然是听见了裴知宴已经凌乱了的呼吸声。 她下意识地想要往后躲。 可裴知宴却早已经伸手,将人捞入了自己的怀中。 林今絮的眼神飘忽,压根不敢直视面前的男人。 先前因着赳赳的事,二人已经许久未曾亲近过了。 林今絮靠在裴知宴那如火的躯体上,不免感觉到有些口干舌燥。 她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一步,口中还振振有词。 “殿下,这天可真够热的,要不我给你倒一壶凉茶来。” 她如今还想着躲,倒是叫裴知宴都忍不住一笑。 林今絮听着裴知宴的笑,还以为他这是要放过她了,都下意识之间松了口气。 只是,下一瞬,她便被人横打着抱起。 林今絮眼前天翻地覆,眨眼之间,便只能看到男人的下巴,和房梁了。 先前被这般抱的时候,林今絮就已经满脸的羞赧。 如今做了娘亲,还被裴知宴这般抱着,林今絮脸都红得见不得人了。 只是还好如今是在宝华居的内殿之中。 芙蕖这般娇艳动人的景色,只有栽种芙蕖,好好呵护着她的太子殿下才能瞧见。 床幔抬手之间便被人扯下。 与外边隔了一道,像是天堑一般。 床外,是宝华居的内殿,装潢摆件虽富贵却是规矩至极。 可床内,却像是一艘飘荡在风雨之中的船。 船夫掌着舵,带着他的小娇花一道在这风雨之中摇曳生姿。 可等到疾风暴雨来时,娇花被风雨吹打得受不住了。 嘤咛出声。 可船夫却恍若未曾察觉。 等林今絮终于受不住了,使劲推着男人时候。 尚未吃饱喝足的男人,终于垂下头来,耳鬓厮磨。 他声音沙哑,带着微微的蛊惑:“娇娇,娇娇,再等一会儿,孤满足你。” 林今絮被刺激得流出泪来,她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了。 不过是短短数日没有,怎么像积攒了许久! 而偏殿之中的赳赳,仿佛察觉到了自己娘亲所处在暴雨之中。 他小手小脚一道翻转过身子,身上的病气缓缓褪去。 口中吱吱呀呀着,仿佛是想给自己的娘亲报仇。 第262章 床下温存 等风雨终于过去。 林今絮额间上都是黏糊糊的碎发,她像是蔫了的花骨朵儿似的,再也经不起风雨的洗礼了。 而裴知宴转过头来,便是瞧见这副场景。 他的娇娇乌发凌乱,白嫩的小脸蛋如同被风雨吹打过的芙蕖,杏眼迷离,身上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几缕鬓发黏在耳边和香腮之上,是一副娇嫩至极,妖娆妩媚的模样。 裴知宴伸手,想要将人搂入自己的怀中。 可还没有动静,林今絮就红着脸戳了她一下。 裴知宴声音都哑极了,却蛊惑地林今絮耳朵都有些痒。 “怎么了?” 林今絮怯生生抬眸看他一眼,小声喃喃了句:“口渴。” 她方才又喊又叫的,还…自然是口渴至极。 都已经是当娘亲了的人,却同小姑娘一般的娇俏。 裴知宴感受得到床褥上湿漉漉,他低下头来一笑。 裴知宴原本就生的面如冠玉,只是平日之中威严惯了,尤其是在外边时,清冷高贵的太子模样。 如今一笑,倒是生出与往常不同的儒雅之风来。 林今絮瞧着,脸又慢吞吞地红了。 裴知宴瞧着她这样,又稍稍起了些心思。 只是如今已经来过四回了,他知晓林今絮的体力,若是再来,她身子骨弱,定是受不住的。 裴知宴才将心中的遗憾压下,掀开帘,扯了挂在旁边的铃。 侍女们鱼贯而入,将被褥换新。 而此时,林今絮早就被裴知宴抱着去后边洗漱了。 许久没有经历过这般久的风雨,外边已是深夜。 从浴桶站起来时,她还险些摔倒了。 腿软得一塌糊涂,便是林今絮看向裴知宴时,眼底都带着默默的嗔怪。 吃饱餍足的裴知宴倒是受用的很。 他知晓面前的人使不上力气,倒还使坏道。 “可要孤抱你起来。” 林今絮张了张嘴,刚想说不用。 只是方才险些跌倒的场景又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她闭着眼,侧过头来,声音却细细小小的。 “要…” 裴知宴笑得像个偷了腥的鱼,好在林今絮闭着眼睛,没有看到这一副场景。 他缓了过来,轻咳了一声。 “再喊孤一声夫君,孤便抱你起来。” 这般无礼的要求,在床榻上时候,林今絮已经满足过他许多回了。 只是如今下了床榻,烛光晃眼。 林今絮香腮酡红,像是浮了层未化开的胭脂。 “你!” 她扭过头来,整个人缩在快要冷了的水中。 林今絮别扭说道:“这不合规矩。” 她话音刚落,裴知宴不容置喙的话便脱口而出。 “孤的规矩便是规矩。” 林今絮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肩上被便被人啄了下。 “好不好,娇娇,唤孤一声。” 林今絮抬头,便撞进了一双缠绵至极的凤眼之中。 裴知宴的眼睛生得极好,只是他是太子殿下,平日之中高高在上,眼神睥睨似是看不起任何人。 无人敢这般看着高高在上的太子。 只是,林今絮却见过这双眸子之中的许多情绪。 林今絮羞赧地垂下头来,在裴知宴满是期许的目光之中。 她才轻声开口。 “夫君。” 这般着实是不合规矩的,只是,如今是宝华居,林今絮也想在床榻之下放肆一回。 似乎,只要这一声喊了。 他便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子,而是她独有的夫君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只是林今絮的胸口处却萌生出酸涩来。 裴知宴似乎察觉到了她那一闪而过的难受。 便立马将人带出浴桶之中,再用浴巾结结实实将人裹住。 林今絮抬眸,看向裴知宴。 她眸色中闪过一丝的水光。 裴知宴将额头贴着她,与她四目相对。 “方才在想些什么?” 林今絮身上的水珠跌落在地上,只是现在这个场景,二人都没这心思分神去管他了。 林今絮手抵着裴知宴的胸口。 只是她知晓,自己的话,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裴知宴的身份早就在他出生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她也不会像话本之中的那样,全心全意想霸占他一个人… 只是,他太好了。 好到在宠着她之后,再也没有去过其他人的房中。 林今絮不知晓这宠爱究竟能维持多久,她只知晓。 方才那一声夫君,就像是把她拉入了一个再美好不过的幻想之中。 她、裴知宴、赳赳,一家三口与这天底下任何的家庭都一样,没有任何分别。 只是,从浴桶之中被抱出来后,看着他俊美非凡的脸与周身不凡的气度。 林今絮却知晓,他还是太子殿下。 裴知宴一直盯着林今絮的眼眸,他似乎能够察觉得到她想说什么。 许是今日见到了东宫之中的其他女人?有人同她说了什么? 这个可能叫裴知宴眸色一暗。 他竭尽全力将林今絮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就是想让她这般简单,快乐伴在他的身侧。 若是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护不住,他也妄称太子殿下了。 裴知宴低头,轻啄在她的额头上。 与方才在床榻之间那热烈的吻不同,这个细腻的吻却蕴藏着更深的感情和爱怜。 裴知宴锁着林今絮的眼,不叫她逃避。 “絮儿,莫要多想,孤这辈子只这么对一个女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再将人往自己身上揽了揽。 林今絮自然是感受到了那炙热。 她脸色一红,想将人推开。 可还没将人推开,细腻白皙的手便被一只大掌给擒住了。 裴知宴趁她愣神之际,撬开她的指节,严丝合缝地与她十指相扣。 林今絮浑身一颤。 心中涌起了与方才风雨之中不同的情绪。 她抬起头来,对上裴知宴的眼睛。 那眼眸之中的深情如海,仿佛能将她溺毙在其中。 林今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可还没等她说话,裴知宴便道。 “能感受到吗?” 林今絮脑海有些晕乎乎的,不知道他这是在说什么。 裴知宴瞧见她脸色通红,便是没有喝酒都一脸的醉意。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来,附身在林今絮耳边吹气。 “孤的yu望,只对娇娇有。” 第263章 盘算 这句话一出,臊得林今絮面色绯红。 只是她如今人还挂在裴知宴的身上,便是如何挣扎,都下不来。 裴知宴也知晓林今絮的性子,浅逗一下她便好了。 否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裴知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偏房便传来赳赳响亮的啼哭声。 林今絮身子一僵,等回过神来,她伸出细长的手指,戳了戳裴知宴的胸膛。 “赳赳如今在哭,得去瞧瞧了。” 裴知宴眸色幽暗,垂眸看了这个笑得跟偷腥似的小女人。 罢了,如今他怀中的是自己的女人,哭喊着的是他的儿子。 裴知宴就算心中再多涌起其他的心思,如今也不得不将人给放出怀中。 林今絮捂着嘴笑了笑,却还是手脚麻利,在裴知宴还未有其他动作之时,下了床榻。 如今夜深露重,林今絮还是披了一件外裳才往偏殿走。 裴知宴不急不慌跟在她的身后,等他到了偏殿时。 烛光融融,映照着林今絮温柔到不可思议的侧脸。 怀中是他们的孩子。 这个认知,叫裴知宴心下软得一塌糊涂。 岁月静好。 可如今,父皇的身子骨好像大不如前了。 不知过段时日,朝堂之中可又会涌起风波。 -- 太子妃哑疾和毁容一事,并未在京城之中闹得沸沸扬扬。 应当还是有人在后边做操手,压下了这消息。 只是在东宫之内,有人的心思却开始活络了起来。 尤其是先前少有人至的寒香园。 原因无他,林今絮这些时日闭门不见客,便是有想去宝华居同林今絮套近乎的,便是连门都进不去。 可平日之中充当背景板的李侧妃,却一反常态地将众人给引了进去。 崔良娣是硬生生被人给拉过来的。 她并不想掺和这东宫之中为了太子妃之争。 毕竟,在她看来。 身份并不好看的李侧妃没这个资格登上太子妃的位置。 而林夫人,便是完完全全没这个心思了。 尤其是,如今太子妃尚且在世的情况之下。 她的亲姐姐是皇后娘娘,这些年谁人不知,被那迟氏打压得堂堂中宫主位,却仰仗贵妃的鼻息而活。 而她,当然也因此知晓,在当今的陛下眼中,迟家是一个多么特殊的存在。 就算如今迟颂谙成了这副模样。 但崔良娣觉着,只要当今的陛下在位,她便还能维持着太子妃的殊荣在。 李侧妃看着愣神得崔良娣,她抬眸一笑,是与先前一般的温柔体贴,却叫人心中七上八下的。 “崔妹妹这是在想什么?” 被李侧妃点了一下,崔良娣才抬头看向她。 作为崔家的女儿,礼数自然是极好的。 她面上牵起一抹得体的笑,任谁都看不出,她其实并不看得上这李侧妃。 “方才妾身出来之前,喝了一碗熬得浓稠的绿豆粥,夏日之中清新解渴,倒是舒坦极了。若是下回姐姐不嫌弃,妾身带些过来,给姐姐们尝尝。” 李侧妃听着她的话,面色稍微缓了缓。 她心下松了一口气。 “不过是绿豆粥,何苦劳烦妹妹费神呢。”她思忖了片刻,笑道:“不过,若是妹妹不忙的话,姐姐倒是真得叨扰,求一份了才是。” 李侧妃说着,叹了口气:“妹妹也知晓,前些日子小郡主身子不利索,这段时日更是吃不下饭,便是姐姐我都担心。若是能哄着她多用些饭,我便是剜肉给她,都是心甘情愿的。” 崔良娣没有生过孩子,甚至当初在崔家时候,她便是最小的。 要不然如何能记在她堂兄的名下,以下一辈的身份入了东宫。 崔良娣听着李侧妃的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低下头来笑了笑,便不再言语了。 而一旁的乔鸢鸢早就抱着想攀附李侧妃的心思了,她面上洋溢着喜气。 “如今小郡主平安无恙,便是最大的幸事,谁人不知晓,小郡主可是太子殿下第一个孩子,自然是不一样的。” 这种话,李侧妃先前也曾经听说过。 只是,她们当时说的可不是“第一”,而是“唯一”。 思及小皇孙,李侧妃下意识压下长睫。 她当时帮了林今絮这般的多,如今,林今絮有宠,小皇孙也不用子凭母贵。 便是将这个位置让给她,也不会阻碍林今絮什么。 况且,她不是迟颂谙,她不要太子殿下的宠爱,也并不会阻碍着林今絮着什么,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女儿,日后能嫁一个如意郎君罢了。 当初四公主和五公主的差别,便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若是四公主的母妃尚在,且是个有权有势的,又怎会叫四公主在这些年来一直受着五公主的欺负。 她不愿叫自己的容姐儿受别人的欺负,便是一丝一毫,都不行。 思绪回笼,李侧妃看向乔鸢鸢,低下头来一笑。 “容姐儿只要平安长大,我就安心了。” 她如何不知晓乔鸢鸢的心思,别说是她了,便是在座的都看得出来。 乔鸢鸢不过是东宫之中的一株墙头草罢了。 当初太子妃尚且好的时候,她便一直跟在太子妃身边讨好着。 后来,又似乎和曲良娣走得近了一会儿。 思及曲顷盈,李侧妃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曲顷盈算不上聪明,但好歹有一个得力的母家。 原先尚且因着姝色,稍稍有了些宠爱。 可如今,这一分的宠爱,都被林今絮全部占得去了。 李侧妃看向崔氏。 “听闻曲妹妹如今苦夏,脾气算不得好,崔妹妹如今和她住的近,倒也有些难为崔妹妹了。” 崔良娣低下头来一笑。 “哪里难为了,只是曲姐姐那儿,着实是热闹得很。” 曲顷盈最近不知晓受了谁的挑拨,日日去书房给太子送汤羹。 便是一回都没有进去。 有一次更是可笑,林夫人的丫鬟都得了脸面进去,可任由曲顷盈在外边站着。 李侧妃突然想到了什么,垂下眸,眼底有了计量。 等众人从寒香园走之后,她刻意派了自己身边得力的丫鬟,去曲氏那儿。 曲顷盈方从书房回来,便被总管太监告知,殿下已经去了宝华居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便是李侧妃的丫鬟说完自家主子交代下去的事情之后。 曲顷盈才开口道。 “噢?李侧妃请我过去?” 第264章 避暑 曲顷盈自问和李侧妃的关系算不得多好。 但相较于其他人,曲顷盈还是更愿意亲近这个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力的李氏。 毕竟,她身世在东宫之中算不得好,一个侧妃的位置,还是殿下因着小郡主,怜惜赐给她的。 她看不上李侧妃,却愿意卖她一个面子。 她含笑道:“李侧妃寻我,我自然是要去的。只是今日倒是不巧了,等明日里我亲自登门拜访可好?” 曲顷盈看了一眼天色,如今日渐西下,都要入夜里了。 虽说她也知晓,李侧妃心善且懦弱,自然不敢对她做些什么,但,曲顷盈还在幻想着。 若是今日,太子殿下来她这儿,她若是不在。 不得又便宜了那林氏吗。 侍女也没有立马就将人请过去的意思。 见曲顷盈自然同意了,那自己也好回去同主子交代了。 她福了福身,面上满是得体的笑意,与她主子如出一辙,瞧着小家子气,却又不失大体。 “那奴婢便回去告知我家娘娘,娘娘明日自是会备好茶水,恭候曲主子您到来。” 只是宝华居内,却着实是不知道,除了自己之外,竟然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 这几日闷热得很,便是屋子里放了冰都不甚管用。 林今絮还没来得及抱怨什么,便见裴知宴从侧殿出来了。 今日一早醒来,林今絮瞧见身旁没有人,还以为裴知宴早就出门上值了。 如今猛地见到了裴知宴,林今絮都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殿下今日怎么还在?” 裴知宴看着林今絮懵懂的目光,便已经猜想到了她这是在想什么。 他面上闪过一丝无奈:“昨日夜里不是同你说了,孤今日休沐,打算带你和赳赳出门避暑吗。” 林今絮眼底闪过一丝的心虚。 昨夜,月光都落幕了,他却还没结束。 林今絮那时候早已困得要去赴周公之约了,哪里还记得裴知宴口中说了什么。 都随意哼哼唧唧地应下了。 却没想到,今日竟然闹了这般的乌龙。 只是,林今絮突然想到裴知宴方才说的,出门避暑? 她眼睛一亮,一下凑上前去。 “殿下?当真?” 赳赳这些日子早就被养好了,就连脸颊上的肉也回来了。 可是府中太过于炎热,太医也说莫要给他用这般多的冰。 林今絮昨日夜里睡前去看他时候,都见到他身上起了些小红点儿。 好在与当初得疫病的时候不同,否则林今絮的魂都快没了。 等林今絮仔细瞧过之后才确定,赳赳身上的,是痱子。 是被热出来的。 夜里她不过同裴知宴抱怨了这一句,他竟然记得如此清楚。 林今絮感觉口中含了蜜一般的甜,便是落在裴知宴的眼神都更为粘人。 裴知宴压下了心中涌起的yu火,才没有将这个随时随地勾他的美人摁在床榻之上好好怜爱一番。 裴知宴也知晓,她这是开心着呢。 自从那日花灯节之后,他政事繁忙,都没有再带她私下出去过了。 裴知宴心中也是有愧的。 裴知宴伸手,揉了一下林今絮的脑袋。 “就咱们三人去,不过只去三日。” 林今絮点点头,嘴里甜滋滋的。 便是脸上的笑意都比昭阳更加的热烈。 裴知宴目光锁着她,受不了她这般了。 在林今絮略带了惊恐的目光之中,将人拉入了自己的怀中,好好品尝了一下怀中的这一朵娇花。 等林今絮都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 裴知宴才大发慈悲将人给放开来了。 宝华居的下人们收拾东西极快,等林今絮与裴知宴一道用完早膳之后,她们就已经将主子这几日里要带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林今絮扫过一眼,赞许的目光落在了松萝身上。 这些日子,松萝愈发有了大宫女的架势,无论大事小事,从未出过错。 便是林今絮都诧异于她的改变。 松萝准备得充分,便是赳赳驱蚊虫的荷包,她也没有落下。 等裴知宴带着林今絮与赳赳一道上了马车之后,从东宫之中带出来的奴婢坐在身后的另一辆马车之上。 林今絮都不由感慨了一句。 “如今连松萝都愈发的沉稳了。” 可她自己却感觉越来越活得回去了,日日除了逗孩子,与宫女们一道刺绣,便没有其他事了,闲得叫林今絮都觉得意外。 裴知宴将思绪乱飘的林今絮搂入进怀中。 如今马车之上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便是奶娘都在后边的马车之上。 林今絮看着坐在靠垫上,大眼睛如葡萄一般眨呀眨的小人身上。 赳赳上回坐马车,还是满月前的事情,如今他大眼睛乱转,似乎对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感兴趣。 林今絮锁在裴知宴的怀中,她也顾不得热了,拉着裴知宴去瞧赳赳如今的神情。 赳赳如今不过是六七个月大的年纪,便坐得板正极了,林今絮先前也曾经见过同样年纪的稚子,可别说是坐稳了,便是坐都不乐意坐着,日日想着爬来爬去,不得安生。 赳赳却与林今絮先前见过的稚子都不同。 见自己父王母妃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他张了张嘴,吱吱呀呀了好一会儿。 林今絮见状,面上都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虽然不知晓这个小家伙说的究竟是什么。 但先前见过他一宿一宿的发热,身上起小红点。 如今安康的模样,叫林今絮看着都忍不住落泪。 自己怀中小女人的情绪,裴知宴自然是察觉得一清二楚。 他手上的力道收紧了一些,想叫林今絮从悲伤之中抽离出来。 他轻声道。 “别怕,害孩子的人,孤已经罚过了。她之后不会再有任何的可能害你和孩子了,再相信孤一次,可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啄着林今絮滑嫩的脸蛋。 林今絮还没有说什么,她吸了吸鼻子,疑惑开口。 “这是什么味?” 方才的旖旎一下散尽了,二人的目光落在了目光纯粹的赳赳身上。 赳赳见母妃看着自己了,咧开了一个笑。 林今絮的声音都有些卡顿。 “他,这是尿了吗?” 第265章 蜀州逃难 以往这些事情都是由奶娘和侍女来做。 可如今,她们都在另一个马车上。 矜贵的太子殿下哪里有做过这种事,他神色僵硬,便是林今絮也只见过他这一回这般的模样。 林今絮眨了一下眼睛,小心翼翼道。 “我来吧。” 还好马车上备了尿布和赳赳的新衣。 否则若是要换马车交给后边的丫鬟们,那还有些麻烦。 如今毕竟是在闹市之中。 只是出乎林今絮的意料。 裴知宴摇了摇头:“孤来吧。” 他话音刚落,便收到了林今絮震惊到不可思议的目光。 着实不是林今絮不信任他,只是,裴知宴先前并没有做过这种活。 尤其是...她还记得,裴知宴可是每回见到赳赳尿在身上,都会皱着眉头。 如今他竟然说要亲自来给赳赳换。 林今絮看向裴知宴的目光之中都带了些戏谑。 她倒是想看看,从未做过这些事情的殿下,会闹出怎样的笑话。 可叫林今絮失算了。 裴知宴先前确实没有亲自给赳赳换过尿布。 可他见过好几回,脑海之中还有印象。 只是未曾上手过,确实是有些生疏。 一开始给赳赳脱下裤子时,赳赳的脸上还是满脸的不情愿。 咿呀地朝着林今絮叫唤着,似乎是不满意笨手笨脚的父王来给他换小衣裳。 可林今絮却没这么好心。 她如今早已站在一旁看热闹了。 她眸色之中带了笑意,却见裴知宴的动作虽还是像方才一般的慢。 却极有条理,便是赳赳也没有任何被他动作弄出来的不舒服。 乖乖地靠在自己父王的怀中。 林今絮看着焕然一新的赳赳,和裴知宴满头的大汗。 便是杏眸之中,都漾着浅浅笑意。 裴知宴松了口气,只是看着自己怀中乖巧万分的儿子。 方才那一瞬间的别扭好像都烟消云散了。 林今絮知晓,他亲力亲为是看重赳赳。 等林今絮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马车外的啼哭声。 林今絮一愣。 如今马车已经过了闹市,算算时辰,应该刚到郊外。 林今絮掀开帘子,便瞧见了一个瘦弱得几乎脱相了的妇人,怀中抱着个瞧着只有四五岁,瘦小黢黑的女娃。 林今絮扭过头来看向裴知宴,她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不忍。 相较于林今絮的善心,裴知宴却拧眉沉思。 他交代车夫下去,问了她们是哪儿的人。 京城并无灾害,瞧着如此瘦弱,不像是京城中人,倒是像从何处逃荒来的。 果然,车夫回来之后朝裴知宴汇报。 “回殿下,那人说,她们是从蜀州来的。” 蜀州这个地方林今絮并不陌生。 当初,便是裴知宴将五公主送到那儿去的。 只是,蜀州虽没有京城富裕,可却也不至于吃不上饱饭。 更何况,蜀州离京城山高水远,若是蜀州民风安定,她们又如何会千里迢迢跑来京城? 裴知宴思忖了片刻。 “将她们二人带上,待会儿孤有话要问她们。” 林今絮看着裴知宴抿着唇的样子,她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皱紧的眉心。 裴知宴一愣,却没有任何的动作,任由林今絮这般摆弄。 林今絮笑道。 “殿下这般心挂苍生,是他们的福分。” 她目光又落在了赳赳的身上:“景岳有这般好的父亲,也是景岳的福分。” 被心爱的女人如此真心实意地夸捧,放在平日之中,裴知宴唇角就不会放下过。 只是如今,他心中已然察觉到了蜀州如今怕是不简单。 便伸出手来,揉了揉林今絮的脸。 “什么福分不福分的,生在皇家,食万民进贡,又如何不得为他们做些事,才能对得起百姓。” 等到了京郊别苑之中,裴知宴先叫人带她们母女二人去洗漱,给她们吃了顿饱饭之后,再叫人带来面前。 那母女二人先前没见过这般尊贵的主儿,便是给裴知宴请安时候,双腿都在打颤。 裴知宴目光落在那面黄肌瘦的妇人身上。 “你说,你是从蜀州而来?” 妇人点头,便一句不敢说多。 裴知宴拧眉:“可蜀州从未有人来报,有旱灾或水灾的情况,你又为何背井离乡?” 听着裴知宴的话,便是妇人都忘了规矩。 她冷哼一声。 “风调雨顺之际,那些草菅人命的官员,就是最大的恶人,是他们逼迫我们背井离乡的!” 她话音刚落,便有侍从在一旁训斥了句。 “胆敢在太子面前放肆!” 裴知宴抬手制止。 便是林今絮如今都看得出,裴知宴面上神色难看极了。 他问道:“蜀州,除了你,可还有其他人也有这种情况?” 方才被侍从吓了一跳的妇人急忙点头:“当然是有的。” 她看了一眼身侧的女儿,眼底的泪都要涌出来了。 “草民的夫婿早亡,家中就草民一人带着这个孩子,前几年虽然收成算不得好,但人好歹也能活下去。可今年之后,税重的,便是要逼死我们这些老百姓啊。” 她擦了擦眼泪,将女儿搂进了怀中。 “您是太子,是大官!若是咱们还有一条活路,何苦费了这般大的劲儿,来京城讨生活。” 林今许听着那妇人说的话,目光落在那怯懦的,缩在她怀中的小女孩身上。 她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如今她也生为了人母,自是看不过去有孩子便是连活着都是奢望。 裴知宴沉思了片刻,叫人将她们先带下去,好生安置。 又唤了侍从来,叫他们按照那方才妇人口中的话去查,查查她话中的真伪。 尤其是如今的京城之中,到底有多少从蜀州流落而来的可怜人。 若是事态严重,他定要向父皇汇报。 等事情都交代下去,只等着他们禀告之后。 裴知宴看向了一直坐在旁边,神色温柔,落在他身上的女人。 裴知宴走上前去,看向林今絮。 “这是在想什么?” 林今絮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那孩子看着不过三四岁的年纪,去同母亲这般背井离乡,若是有得选,她们也必然不愿意吧。” 裴知宴想到了林今絮会说的话。 只是,他叹了口气。 “那女孩,如今已经六岁了。” - 六岁? 林今絮没有掩盖住面上一闪而过的惊讶。 她唇瓣动了动。 “可她瞧着...” 这么瘦小的身板,竟然六岁了? 裴知宴颔首:“怕是从小便没有吃饱饭,瞧着便比同龄人矮小得多。” 他话音刚落,怀中便出现了个人。 林今絮搂住他的腰,便是眼神之中都是罕见的迷茫。 “如今我做了母亲,着实是见不得这种场景。殿下,你要帮帮她们。” 裴知宴大掌覆盖在林今絮纤弱的腰肢身上。 他颔首:“这件事,孤自然是会解决的,你不用担心。” 他笑声从喉咙之中散漫出。 “你与赳赳,不必顾着这些,这两日好好玩便好了。便是天塌下来,都有孤在。” 林今絮乖巧点头。 她知晓也相信裴知宴的能力,如今他知晓了蜀州的事情,定然是会为那儿的百姓做主的。 只是,林今絮也不免想到了蜀州的五公主。 她想到了方才的话,说是前几年虽是、不好过,可人好歹有饭吃,但今年之后... 若是按照时间一算,五公主不就是今年年初之际,被送到蜀州的吗。 也不知晓,这件事会不会与她有关。 林今絮下意识看了裴知宴一眼,见他眉头拧紧,却应当还没有将思绪往五公主那儿引。 正当林今絮出神之际,松萝满脸喜意地端上来了一小碗西瓜。 “主子,这西瓜奴婢先前放在泉水之中,如今冰凉爽口得很,主子与殿下都吃一些。” 似是听见了吃的,原本在后屋之中的赳赳吱吱呀呀,便是连奶娘的声音都传入了林今絮的耳中。 “小皇孙,奴婢的小祖宗,您这是要去哪里?” 林今絮听着奶娘的声音一笑,扬声道:“叫他过来吧。” 等见了赳赳肉乎乎的小脸,又想起了方才瞧见的那瘦骨嶙峋的小丫头。 林今絮看着面前的西瓜顿时有些出神。 大概是猜到了身旁人是如何想的。 裴知宴开口道:“你吃些便好,若是有多的,便赏了下人们。” 林今絮一愣,她抬起头来看向裴知宴。 她知晓裴知宴不是这般舍不得吃食之人,只是,他既然看出来了她想赏些给那小丫头,为何要阻拦。 裴知宴没有过多解释。 “斗米养恩,升米养仇。今年西瓜尚且是普通百姓人家都吃不起的,你这般给了她,她日后若是赖上你了又如何。” 林今絮下意识想,不过是个妇人和小丫头,花不了多少银两。 只是,她看向裴知宴的眼睛,瞬间看懂了他眸中的意思。 她们母女二人原本就是来京城讨生活,若是她想帮助她们,应当给那个妇人找个能活下去攒些银子的营生,而不是直接施舍给她们。 只是... 林今絮虽懂这个道理,可看着眼睛亮亮的,对着那一碗西瓜吧唧嘴的赳赳。 还是道。 “只是那小姑娘着实是可怜,我...” 林今絮这般说了,裴知宴便自然懂她的意思了。 他开口道。 “来人,送一碗过去,给那女童。说是林夫人赏下的,” 林今絮一愣,她抬起头来看向裴知宴。 方才他那么说,原本她还以为... 裴知宴叹口气。 “你想,便给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件。孤先前说的话,只是告诉你罢了。日后你位份更加尊贵,若是想攀附你之人,借了你这纯善之心,又该如何?” 林今絮唇瓣动了动,脱口而出。 “总之殿下都会在我身旁,若是我有什么不懂的,问殿下便好了。” 没想到林今絮竟然是这般的回答,便是裴知宴都一愣。 他哑然失笑,一时间都没有反驳的话。 着实是,略有歪理。 只是下一刻,裴知宴便继续开口:“若是赳赳日后来问你呢?” 林今絮不说话了。 她知晓裴知宴的意思,只拉了拉他衣袖。 “我只是看着那女娃可怜罢了,殿下莫要给我当夫子了。” 裴知宴冷哼一声。 “夫子?夫子见到这般蠢笨的学生,可是要上戒尺的。” 林今絮先前在女学时,都是名列前茅,可戒尺这东西却也挨过几顿。 她登时没了话说,只捧着小碗退到一旁。 “这西瓜得趁凉吃,殿下也快些吃吧。” 明明知晓林今絮这是在转移话题,只是她是裴知宴自己宠坏了的。 便是如今这般,也是他宠坏了的结果。 罢了。 裴知宴摇了摇头。 也如林今絮所说一般,他会护着她周全,不会叫那些奸邪小人有机会利用她。 想清楚后,裴知宴便不再纠结于区区西瓜。 他走上前去,三两口就将林今絮碗中切好的西瓜给吃了。 林今絮方才才吃了一口,完全没有料到裴知宴会有这么一手。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林今絮张了张嘴。 “我的瓜...” 西瓜汁水颇多,入口清脆却甜腻,若不是想逗林今絮,他也不会吃这么多。 裴知宴眼底方闪过一笑意,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赳赳瘪着嘴,哭声洪亮。 林今絮瞧着已然愣在原地的裴知宴,方才被抢了西瓜的无奈都烟消云散了。 她笑眼弯弯,看着颇有些手足无措的裴知宴。 堂堂太子殿下哪里遇见过这种事,便是这辈子最慌乱无措的时候,都给了面前这对母子。 小娇娘笑面盈盈地看戏。 一旁白皙圆润的稚子拉着嗓子哭嚎,似是在不满自己父王一口将那些西瓜给全部吞了。 便是一口他都没吃着! 林今絮噗呲一笑。 她目光带着揶揄,来回在裴知宴与赳赳的身上乱转。 却见下一刻,裴知宴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来个布老虎。 林今絮下意识看向裴知宴,挑了挑眉。 她可从来没发觉,殿下如此惦记着他这个儿子。 裴知宴被林今絮这么一看,不知为何,登时生出一丝心虚感。 那日下值回来,心血来潮路过了市集,正巧遇上了卖小物件的老汉。 老汉在瘦得同竹竿一般,夏日炎热,整条道上只剩他一人了。 裴知宴只看了一眼,便扔给他一锭银子,取走了他摊位上的布老虎。 若是这件事同林今絮说,她定是会笑话他方才说的话。 赳赳见到布老虎,圆嘟嘟的眼睛里满是惊奇。 在二人的注视之下。 他突然一声。 “哈!” 第266章 山庄 赳赳的声音中气十足,林今絮听着,竟一时间被吓了一跳。 可等缓和过来后,她脸上染上了薄薄的绯色,连抬眸看向裴知宴都不敢。 她伸出手来,一下将赳赳一下捞入怀中的布老虎给扯了过来。 失去玩具的赳赳下意识想哭闹,可看着抢走玩具的是自己香香软软的母妃。 他张了张嘴,只“啊”了一声。 似是有些不解。 裴知宴看着他们这一大一小,登时涌上了几分无奈。 他望着林今絮:“下回孤再送你簪子,你儿子的玩具,今日还是还给他罢。” 被裴知宴误解了,林今絮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她方才也只是下意识的举动罢了,哪里会真心要抢走儿子的东西。 方才进来的匆忙,并没有看过这整个院子。 林今絮颇有些诧异。 “明明此处离京城之中不远,怎么比京城内要凉快的多?” 裴知宴点了下她脑袋。 在林今絮略带了期待的目光之中,轻声笑道:“不告诉你。” 裴知宴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便先让林今絮带着赳赳一道先睡个午觉。 夜里再带林今絮出去走走。 屋内已经被松萝收拾干净了,别苑之中便是连用冰,都只要东宫之中的一半。 林今絮这个午觉睡得极好,便是等她醒来,外边天色都已经渐渐暗下。 她脸上有着一道红印子,是方才睡熟了时候压出来的。 林今絮揉了揉自己的脸。 只感觉肚子里空空的,似乎有些饿了。 只是她抬起头来,叫松萝进来点灯之后。 她也没有看见裴知宴残留下来的痕迹。 林今絮抿了抿唇。 看来,裴知宴如今是还没有回来过了。 林今絮打起精神来,同松萝开口。 “端来晚膳罢,顺带去殿下那儿问问,他可会同我们一道用晚膳。” 松萝一愣,实话实说:“殿下先前已经派人过来了,说是今日便不来和主子一道用膳了。” 林今絮抬起头来看向屋外。 她自然是不会怀疑松萝同她说的话。 只是,林今许抿了抿唇。 若是裴知宴先前便有事,他定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带她与赳赳一道来山庄避暑。 可如今,怕是裴知宴要处理的事情,会与蜀州有关。 林今絮收回思绪,颔首道:“那等一刻钟之后,给殿下送些吃食过去。如今虽是夏日没什么胃口,可总得填肚子才是。” 松萝颔首:“是,奴婢记下了。” 山庄并不小,只是林今絮想着裴知宴午后同她说的话,夜里他会回来。 林今絮百无聊赖,在屋子里打着络子玩。 松萝这个手艺极好,打的络子不仅结实,样式也新巧,林今絮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虽没有松萝在这般巧的手,可自娱自乐,时间也过得极快。 只是,等赳赳都开始睡了。 裴知宴还是没有回来。 林今絮抿了抿唇,未曾掩盖心下的担忧。 而在另一边。 裴知宴面色漆黑,他看向自己手中,由侍卫搜集来的信。 握紧拳头指节都在作响。 不仅是京城之中,便是周围其他的州郡,都有许多蜀州逃荒而来的人。 今年蜀州的收成并不差,可送来朝堂的税收却是少了两成的。 按理来说,定然不会出现百姓出逃的事情。 可如今,现实已经摆在裴知宴的面前了。 他今日瞧见的那一对母女,并不是偶然。 裴知宴仔仔细细看了手里的信纸。 有人来报,说是蜀州如今赋税比先前要重了三分。 原先百姓收割完之后,还能在自己的家中留一些余粮。 可如今,收益的七成都要交给官中,便是底下都不知道有多少的百姓,被活活饿死。 裴知宴只觉得眼前一黑。 蜀州山多,原本就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若是这些百姓揭竿而起,怕是会酿成大祸。 大启已经安定了数十年,便是武将们,干的最多也就是剿匪和守护边塞安康。 裴知宴并不想对内出兵。 若是出兵,受苦的,只有百姓。 他沉默了一会儿,提笔给自己的父皇寄了一封信去。 等做完这些事,裴知宴抬眸一看。 外边已经燃起了宫灯。 整个山庄建在半山腰上,周围树丛茂盛,屋子算不上多,是太子的私业。 他思忖片刻,交代下去一件事之后,便往林今絮如今住着的主院走去。 主院装潢和东宫之中的并没有差别很大,却比在东宫之中要多了几分的野趣。 推开门,便能瞧见一眼不能望尽的绿意。 如今主院的主子醒了,于是整个院落都燃上了蜡烛。 宫灯挂在四角,隐约可见上边手绘的图案。 似是听见了外边的动静,林今絮抱着赳赳就走了出来。 如今赳赳已经有二十斤了,沉甸甸的。 若是只抱一会儿还好,等抱着久了,便是胳膊都酸疼得很。 估计是到了新环境,赳赳目光乱转,看着所有的东西都好奇的很。 可他还是乖乖在母妃的怀里,只是指着外边的东西,叫母妃走过去。 林今絮看向站在门口,瞧着他们母子二人的裴知宴。 他身量颀长,一袭月白色的夏袍衬得身姿挺拔如青松,整个人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林今絮甚少见到裴知宴这般的打扮。 在东宫时候,裴知宴要么穿着尊贵至极,显露身份的蟒袍。 要么便穿着上值时候的玄衣。 林今絮看着如今的裴知宴,顿时都有些看呆了。 愣愣地站在原地,目光紧锁着裴知宴。 怀中的赳赳指着院子最左侧墙角的那一盏宫灯,只是吱呀了好几句,都没见到抱着自己的母妃有任何动作。 他葡萄似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母妃,又挪过来,顺着自己母妃的目光,看着站在屋外的父王。 裴知宴瞧见这一大一小,同被人定住身一般看着自己。 便是眼底的笑意都藏不住。 裴知宴阔步走上前去,从林今絮的手中熟练接过赳赳。 赳赳被更加高大的父王抱在怀中,眼睛都亮晶晶的。 他指着那画了猛禽的灯笼。 “哈!” 第267章 张嘴 只是裴知宴今日的任务并不是带着赳赳去玩闹的。 他的目光落在林今絮的身上,却与往常不同,眸色之中都带了深意。 林今絮原本一直在看他怀中可爱的儿子,笑得眼睛都弯了。 只是裴知宴的目光太过于灼人,便是林今絮都无法忽视。 她抬眸,便撞进了裴知宴的目光之中。 林今絮长睫颤抖,扫落几片阴影。 她一瞬间连头都不敢抬了,总感觉裴知宴在憋着什么坏事呢。 只是裴知宴并没有勉强她什么。 只抱着赳赳往一边去了,在小院子里闲步,耳边是络绎不绝的蝉鸣声。 与东宫之中不同,山庄之中叫人心旷神怡。 小儿贪觉,便是睡了一下午,可等逛了几圈之后,赳赳的脑袋便是一栽一栽的,直直趴在了裴知宴的怀中。 林今絮见状,急忙走上前去。 她想着从裴知宴的怀中接过赳赳,可她手刚抬起来,便被裴知宴拉住。 他没有说什么,叫奶娘来了,将赳赳放入她的怀中。 奶娘小心翼翼接过小皇孙之后,自然是不敢在这儿碍着二位主子的眼,便抱着小皇孙急忙进了房中。 林今絮抬眸:“殿下这是做什么?” 林今絮没有抱到自己的儿子,稍稍有些着急,嘴角紧紧抿着,不是太开心的模样。 裴知宴的手从她胳膊上一路往下,从指缝之中穿入,与她十指相扣。 夏日之中原本就燥热,裴知宴动作一出,更是叫林今絮心跳如雷,便是方才想同裴知宴发脾气的事儿,都抛在了脑后。 裴知宴轻笑:“方才不是说了,夜里带你出去走走吗。” 他忙了这么久,林今絮以为方才不过是为了哄骗自己去睡午觉的话。 可没想到,裴知宴竟然还记得。 林今絮脸上的震惊自然是没有瞒过裴知宴。 裴知宴伸出另一只手,在她脑袋上一点。 “孤说的话如今都不信了。” 林今絮吐了吐舌头,并没有再说什么了。 裴知宴抬起步子,便带着林今絮往外走。 山庄坐落在山腰,四周几乎没有其他的庄子,自然是安静十分。 林今絮却是满脸的新奇,她先前在家中时候,不是没有去过避暑山庄,只是着实没有如今这个精巧。 便是小道上都摆着荷花摆件,上边插着白蜡。 一路望去,像是银河般的灯带,与天空之中的星星点点相得益彰,甚是好看。 裴知宴侧过头来,看着林今絮白莹如玉的侧脸,和唇角漾起的笑。 她惯是孩子心态,喜欢这些新鲜的玩意,他原本应该知道的。 只是先前总是拘在东宫之中,也不好这般大费周章,否则便是将她架在火架上烤了。 裴知宴轻笑了一声:“这般便满足了?” 林今絮轻快的脚步一顿,她扭过头来看向裴知宴,满眼的疑惑。 她原本以为,这便是裴知宴特意准备的,才会说出夜里带她出来走走。 可如今听着裴知宴的话,难不成,不止如此? 裴知宴没有立马解开林今絮的疑惑。 他依旧牵着林今絮往里边走。 只是刚转过弯来时,脚边的莲花灯便断了。 林今絮眨了下眼睛,却被另一处更亮的光束吸引住了。 林今絮看清了面前的场景,瞳孔一缩。 她立马扭过头来,看向裴知宴,便是话语之中都带了些激动。 “这是!” 林今絮的面前是无数的花灯,花灯映照着倾泻而下的瀑布。 山中的瀑布虽不多,但林今絮先前也不是没有见到过。 但如今,在夜里看瀑布,着实是头一回。 尤其是,身旁都是串起的花灯,盈盈生辉,定睛一看,就连地上也撒着不知名,却好看极了的花瓣。 踏在上边,触感极软,便是香气都盈了满身。 裴知宴将林今絮眼底的点点星光都收入眼中。 这是他特意为林今絮准备的,筹备了多日,为的就是专门讨她欢心。 上回带林今絮去看花灯节,那时候他就将林今絮多看了几眼的款式都记了下来,却没想到,如今才有了用处。 林今絮拉着裴知宴的手,小跑着上前。 她站在了那瀑布面前,甚至因为离得过近了,水珠都扑在脸上。 小河潺潺,被花灯照映着,也格外有趣。 林今絮扭头看向裴知宴,她喉咙滚动了一下,才开口。 “殿下,你待我可真好。” 她自然是知晓,这是裴知宴刻意布置的。 便是那些花灯,她瞧着都格外的眼熟,个个都是她喜欢的。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热。 堂堂太子殿下,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林今絮觉着自己整颗心脏都要被裴知宴给填满了。 裴知宴眼里没有山川河流,也没有夺目的花灯。 他的眼神一直都落在林今絮的身上,分毫没有移开。 他轻轻道:“傻瓜,孤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这句话一出,便是林今许都喃喃。 “这不一样嘛...” 见林今絮好不容易做出的小女孩模样,裴知宴终究是忍不住了。 他一下揽着人腰,将整个人锁入自己的怀中。 夏日晚风习习,尤其是在小河边。 可林今絮却能清晰地听见面前男人剧烈的心跳声。 孔武有力,一如他本人。 林今絮眸色亮亮的,任由他将吻落在自己的额头上。 只是那一处被他吻的地方,仿佛被灼烧了一般,烫得她一摸,便立马缩回手来。 裴知宴低眸瞧着她这娇憨至极的模样,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他弯下身,手指捏着林今絮的下颚,逼迫她张开嘴。 湿热的吻带着夏日的气息,林今絮能清晰的看见裴知宴脸上的光洁的肌理和所有纹路,就连那长得似女子的睫,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林今絮只觉得她脑袋都晕乎乎的,如果不是裴知宴的手支撑着她,她怕是都要摔倒了。 裴知宴从她嘴上退开,沙哑声音摩擦着她的耳畔。 “蠢,闭眼。” 林今絮唇瓣有些发疼,她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盯着他久了,还被人发现了。 林今絮香腮如同抹了化不开的胭脂。 娇俏可人得紧。 裴知宴话音一落,林今絮便立马将眼睛闭起,便是连一条缝都看不见了。 裴知宴哑然失笑,可他目光落在花瓣般鲜艳欲滴的唇瓣上时。 他眼底闪过一丝深色。 他附身下去,轻喃。 “娇娇,张嘴。” 第268章 醉酒 就算是夏日之中,裴知宴的身上也有好闻极的龙涎香气。 她整个人如同喝醉酒了一般,晕乎乎地倚在裴知宴的身上。 如同菟丝花一般,攀附着自己的苍天大树。 等掠夺完林今絮口中的所有空气,叫她忍不住推他时。 裴知宴才大发慈悲,放过林今絮那已然艳丽得过分的唇瓣。 她眸色之中满是潋滟水光,额上略带了些汗珠,叫鬓发都贴在了耳边。 因着午后睡过一觉,林今絮醒来后,并没有挽复杂的发髻,只用一根玉簪将乌发尽数挽着。 只是她头发太多,总会有一些没有挽住,垂在鬓边。 裴知宴爱极了林今絮这柔软到过分的性子,尤其是在他怀里时候,便是他有更坏的念头,林今絮都只用她那一双没有什么威慑力的眼睛瞪着他。 却叫他更想欺负她。 裴知宴又轻轻啄了一口林今絮的脸。 “前边有个亭子,带你坐一会儿,可好?” 林今絮方才被他亲的有些腿软了,自然是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只是,等她到了那亭子时候,瞬间后悔了方才答应裴知宴的场景。 她脸色涨红,瞪着裴知宴。 可裴知宴却同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掀开了那轻纱,将人也一道拉了进去。 这亭子与先前林今絮见过的都不同,地上铺满了柔软的地毯,四周都是薄纱,可往外一看,却什么也瞧不见。 亭子中没有座椅,只有一个小台,上边放着一个酒壶和两个酒盏。 林今絮一瞧便知晓,这又是裴知宴提前预谋的! 裴知宴让人盘腿坐在地毯上。 又给人倒了一杯酒,他递上前去:“尝尝?” 林今絮先前没有怎么喝过酒,唯一一次叛逆,还是在林府时,父母皆不在家时候,她强硬拉着兄长,偷喝了父亲的藏酒。 可她不胜酒力,便是只喝一小口,绯云便漫上了脸,吓得兄长赶紧将她送回了自己的房中,还同父母说她早早睡下了。 林今絮想到那颇为丢脸的场景,赶紧摆了摆手。 “殿下还是你自己喝吧,我先前都没喝过酒。” 见她拒绝,裴知宴脸上并未显露丝毫的不满。 他轻声道:“这是刻意为你酿制的果酒,不醉人的,你尝尝?” 他温柔的哄骗般的话,听得林今絮整个人晕乎乎的。 便是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时侯,自己手中已经端着酒盏了。 林今絮抬头,看着裴知宴略带期待的目光。 她硬着头皮低下头来喝了一口。 意料之外的清甜可口,林今絮眼睛一亮,抬起头来看着裴知宴。 “没有丝毫酒味,香甜得很!” 裴知宴看着林今絮这小馋猫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这个一定是没有选错的。 他面带笑意,又给人加了一点。 “这些先前还被冰过,如今你喝着,是不是连燥意都散去了些?” 林今絮感受了一下,赞同地点点头。 裴知宴没有骗她,这个着实好喝的紧。 只是林今絮看向裴知宴,她眨了下眸子。 “殿下怎么不喝?” 裴知宴轻笑了一声,将酒倒进了自己的杯盏之中。 这荔枝酒是特意为林今絮酿的,按照他的口味,便是偏甜口了,也尝不出丝毫的酒味。 但林今絮既然开口了,那他便同她一道喝。 只是林今絮着实是不胜酒力,等她再喝了一口时,抬起头来看向裴知宴时,狠狠拧着眉头。 她打了个闷嗝,有些不解。 “殿下,你怎么,成两个了?” 她玉指指着裴知宴身侧。 “这里怎么还有一个殿下?” 林今絮脸已经酡红,便是连眸色之中也满是迷离。 她不可思议地晃了晃脑袋,可整个人险些都栽了上去。 裴知宴见状,赶紧将她扶着。 看着林今絮那艳红的香腮,便是裴知宴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他没想到林今絮喝得这般快,更是贪杯,他还没几杯下肚,林今絮便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 裴知宴在心中叹了口气,将人一下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林今絮脸色红润润的,就连眼眸之中也皆是水光。 相比平日里,喝醉酒的林今絮更是大胆万分。 她双手搂着裴知宴的脖颈,一下啃在裴知宴雪白的脖颈上。 裴知宴一顿,刚要将她拉开。 林今絮便自己松开了。 她乐呵呵的道:“看来,这个殿下是真的。” 只是她这个举动,将裴知宴压抑许久的火又重新冒出来了。 他眸色深沉,看向林今絮时候,眼底的欲色没有丝毫的掩盖。 裴知宴声音沙哑。 “娇娇,你可知现在在做什么?” 听着裴知宴的话,林今絮好奇地眨巴了下眼睛。 她伸出手来,温热的指尖点在了她方才啃过的,裴知宴的脖颈上。 “欸,红了。” 裴知宴终究是没有忍住,他捏着林今絮的下巴,便欺身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林今絮捂着自己的下唇,控诉着。 “都肿了!” 在裴知宴略带有些紧张的目光之下,林今絮却又笑了。 她大概也知晓有些羞赧,轻声开口。 “但是,舒服。” 裴知宴垂眸看着这般勾人的林今絮。 她与平日之中不一样,纯得像个稚子,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感受。 若是平日之中清醒的林今絮,恐怕会捂着脸娇娇怯怯的模样。 那般的林今絮,裴知宴喜欢。 这样大胆的,他亦是万分的喜爱。 裴知宴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一啄。 “喜欢吗?那便再来一遍。” 虽是询问,可裴知宴没有给林今絮任何的反应时间。 薄纱被夏日的晚风吹着,晃动如江中波澜。 林今絮面如牡丹,整个人肆无忌惮地绽放开了。 攀着她身上急切却又温柔的男人。 林今絮睁开眼,她迷迷糊糊地看着头顶上那一盏宫灯。 可似乎是被面前的男人发觉了她在出神。 男人轻啄着她敏\/感的耳畔。 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着。 “娇娇,给孤生个女儿可好?孤想要个像你的女儿。” 他的动作大了,林今絮眼角都不自觉地流下了泪来。 她双手环着裴知宴的脖颈。 轻声道:“好。” - 在山庄的这几日过得极快,便是林今絮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到了要回东宫的时候了。 裴知宴看出来林今絮目光之中带了几分不舍。 他将人拉在怀中,小声开口。 “若是你想,下回再带上你来。” 林今絮想了想,点头。 “明年这个时候,赳赳肯定会说话了,我瞧着山庄之中还有养小动物的地方,到时看赳赳喜欢什么,养几个小动物逗他玩。” 裴知宴也觉得这个提议极好,转头便同山庄的管事交代下去了。 等回到了东宫之后,裴知宴一脸歉意看向林今絮。 林今絮见状,便知晓,他大概是要去忙其他事了。 这些日子里,裴知宴就算有其他事,却还是陪在她与孩子身边,林今絮也劝过他好几回,可裴知宴却总是宽慰她,说他已经将一切都处理好了。 只是林今絮也知晓,当初蜀州那件事,裴知宴定然会深究。 她不愿意做裴知宴的绊脚石,体贴开口。 “放心吧殿下,若是你回来的早,我便同赳赳一块等你吃饭,若是回来的晚,我也叫人准备好温热的粥点,给你填填肚子。” 裴知宴看着体贴却不粘人的林今絮,心下一软。 只是他如今得进宫一趟,没这么多时间同林今絮交谈。 只交代了身侧人几句,便策马离去。 林今絮看着他的背影,出神了好一会儿,才抱着赳赳走进了东宫。 明明不过几日而已,可林今絮却感觉许久未曾回来过了一样,处处透露出生疏。 怀中的赳赳早就在马车上的时候便已经睡着了。 如今小脸蛋通红,小嘴也在一张一合,却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林今絮看着,眼中都泄露了几分柔软。 只是,等林今絮带着赳赳回了宝华居后。 松萝出去了一趟,却板着个脸回来了。 林今絮察觉到她有话同自己说,看了一眼熟睡之中的赳赳,带着人回到了正殿。 “怎么了?可是谁给你找不痛快了?” 松萝摇了摇头,看向林今絮时候有些欲言又止。 只是她终究是憋不住话的人,松萝抿嘴,一脸不忿地开口。 “主子,听说咱们去山庄的这些日子,东宫之中的主子和小主们,都往李侧妃那里跑呢。” 林今絮原本还以为是什么事,听见她这话,却是淡淡一笑。 “她们爱往哪里去,咱们哪里还能管得着不成?” 林今絮将先前在山庄里打的络子拿了出来,端详在手上看。 只觉得自己进步飞速。 见林今絮还有心情看这些玩意儿,松萝急得嘴巴上都要冒泡了。 “可主子,如今太子妃已经这样了,殿下又会让她在那个位置上多久呢。如今东宫之中有这个机会争取那个位置的,除了李侧妃,便是您了。” “可李侧妃那儿这般多的人过去,咱们宝华居...” 松萝说到一半便卡住了,她眼巴巴地看着林今絮,想她听着自己的话,能改变方才的想法。 只是林今絮的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丝毫不着急方才松萝说的事。 她抬起头来,看着明明是自己的事,却比她还着急的松萝。 林今絮叹了一口气。 她知晓,松萝是在替她着想。 她伸出手来,拍了拍松萝的手背:“莫要担心,这些东西,我心里都有数的。” 如今迟颂谙虽完全已经不配做太子妃了,但太子绝对不会想叫外边的人认为,大启的堂堂太子是这般无情之人。 按照林今絮对他的了解,迟颂谙并不会被废。 可大概率会被囚于府中,不会再让她以太子妃的身份去外边应酬。 而对外,则会说,太子妃需要静养。 而东宫之中的众多事物,林今絮想起了太子先前从崔皇后那儿要来的嬷嬷。 若她猜得不错,殿下依旧会给李侧妃脸面,但同时也会让她插手一些东宫之中的事。 有些东西,不争才是争。 而争了,却与想要的大相径庭。 只是这些话,林今絮都不好同松萝说。 她只安抚了她一会儿,有些事情,也是要她自己想明白的。 在松萝唇瓣紧抿着刚要出去时候。 林今絮却把人给叫住了。 松萝以为她改变了想法,眼睛都一亮。 林今絮开口:“这些话,之后我不想再听见了。东宫是太子的东宫,有些话,我不想进了他耳朵里,让他误解。” 林今絮淡淡的这一句话,却叫松萝醍醐灌顶。 她一下走回林今许的身侧,跪在地上。 “奴婢方才失了分寸,还请主子责罚!” 林今絮叹了一口气,她看着松萝惨白的面色,将人扶起。 她直视着松萝那一双眼,轻声开口。 “如今,你是我的贴身丫鬟,也同样是整个宝华居的大丫鬟。我知晓这些话你只是一时情急才同我说,不会往外说。但,你如今代表的是我的颜面,若是这些话被旁人听去了,添油加醋拿到殿下跟前去说。我又该如何自处。” 林今絮摸了摸松萝鬓间的头发。 “我也知晓你这几个月以来,进步飞速,是个大宫女的样子了,只是松萝,在东宫之中最重要的事情不是伺候主子,而是管住自己的嘴,可知晓了?” 松萝眸色之中含着泪点头。 “奴婢知晓了。” 林今絮拍了拍她的手叫她起来。 “对了,我还想到一件事,你待会儿找人去林家问问,可有哪里缺了人手。” 林今絮莫名提及这件事,叫松萝都有些大吃一惊。 “主子您这是?” “可还记得当时在郊区遇见的,那一对从蜀州而来的母女。” 松萝点点头,她一下反应过来了。 “主子这是要替她寻个活干?” 林今絮颔首。 “我瞧着她身上的衣裳应该是自己缝制的,虽说当初破烂了一些,可手艺确实不弱的。你到时适时提一嘴吧。” 松萝应下:“是,奴婢一定会将这件事给办妥的。” 林今絮没有什么其他交代的,便叫她下去了。 只是松萝刚走出去没过多久,便有人进来了。 “主子,寒香园李侧妃那边有请。” 第269章 争?与不争 林今絮一听便知晓,她怕是早就着人盯着宝华居了。 她还没回来多久,李侧妃便叫人来请她。 林今絮叹了口气。 当初她还是个小孺人的时候,便得到过李侧妃的照拂。 如今李侧妃若是想争夺那个位置,定然将她视为唯一的敌人。 林今絮抿了抿唇。 当初她虽有过,因为李侧妃将小郡主带来,而导致赳赳也染上了疫病一事。 在心里稍稍有些不满。 可毕竟她也知晓,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并不是她,而是迟颂谙。 林今絮便也没有说什么了。 只是如今... 林今絮抿了抿唇,还是开口道:“好,你就同她说,我换身衣裳后便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都作为母亲,她自然也是能猜到李侧妃如今的想法。 等到了寒香园时,见到站在门口迎她进去的李侧妃时候。 林今絮还是稍稍有些惊讶。 她急忙走上前去:“姐姐怎么在这儿等我了?这日头毒得紧,还是早些进去吃些凉茶才是。” 见林今絮担忧的模样不似作假,李侧妃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如何不知晓这几日宝华居闭不见客,是因着太子殿下带了林今絮与小皇孙一道去避暑了。 虽说太子若是想带妾室去,也不用同她这个侧妃来说。 只是,明明带了小皇孙,却落下了容姐儿,着实是叫她心中不甚舒坦。 可李侧妃自然也不会将心里话挂在面上。 今日她寻林今絮过来,只是想看看她是否有争太子妃的心思。 她笑意盈盈将人迎了进去,容姐儿坐在屋内小口地吃着糕点,见自家母妃与林今絮一道进来了。 还乖巧地开口。 “母妃安,林娘娘安。” 林今絮看着她肉嘟嘟的小脸,和乖巧的模样,心都要软化了。 她忽然想起了那日裴知宴同她说,叫她再生个女儿的话。 林今絮唇角的笑意浅浅,便是对着小郡主,都比平日里更加亲近了。 “小郡主安,这是吃的什么呢?这么香。” 小郡主眨了眨大眼睛,又看向自己的母妃。 伸出手来将吃了一半的糕点递给林今絮。 声音瓷糯:“林娘娘吃。” 林今絮看着她这般大方分享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 她转过眸来,看向李侧妃。 “容姐儿聪敏大气,日后姐姐可是好福气了。” 夸赞自己孩子的话,便是谁听了都欣喜。 李侧妃看向林今絮,心中的防范都不自觉地少了几分。 “妹妹这嘴可真甜,不管这些个小的了。” 她伸手将林今絮拉在一旁落了座。 “姐姐今日唤你来,只是想同你交个底的。” 林今絮看着李侧妃,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李侧妃开口后,林今絮眼睛都瞪圆了。 “太子妃那日去宝华居,其实有我的手笔。” 林今絮听着李侧妃的话,张了张嘴,便是许久都挤不出一个字。 “这,这...” 林今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难以启齿开口:“那她的脸...” 李侧妃坦荡极了。 “也是我做的。” 她看向林今絮时候,眼眸之中都带几分的愧疚。 “这件事我只同你说了,是觉着那日她们都将这事扣在你的头上,叫我着实是为难。” 她抿了抿唇。 “左右她们也没有证据,只能逞口舌之快。妹妹,你我都是母亲,当初容姐儿高烧不退,我这个做额娘的,心里都难受得恨不能替她受了这遭的罪。” 李侧妃一边说着,还一边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痕。 “如此,我只是想着要替她报个仇罢了。没成想...” 李侧妃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只是她却看向林今絮,想知道她作何反应。 林今絮抿着唇久久未曾开口。 她也不知道如何说了。 若是说她不恨迟颂谙,那必定是假的。 当初无论是迟颂谙那儿被传出,哑疾还是毁了容貌。 林今絮内心是庆幸的。 高兴害了自己,害了自己孩子的人受到了惩罚。 如今她知晓,这件事同李侧妃有关,却被人无端猜测到她头上来。 林今絮笑了笑:“她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那水潭边原本就路滑,左不过是运气不好摔了一跤正巧划伤了脸,又怎么会是你我算计的呢?” 林今絮看向李侧妃,面上的笑意没有丝毫的变化。 “李姐姐,你说是吧。” 李侧妃听懂了林今絮的意思。 林今絮不愿背这个锅,同样,也乐见其成她下手对付太子妃。 所以将这件事归于“偶然”、“凑巧”。 日后任谁提及迟颂谙之事,都只能叹气一声,说她着实是太不小心。 林今絮扫了一眼屋外。 “姐姐今日邀我来,可是只为说这件事?瞧着这时辰,景岳也应当醒了才是。” 她话语之间有几分收敛,却叫李侧妃一听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李侧妃思忖了片刻,还是开口道。 “妹妹可曾对太子妃之位...” “李姐姐。” 还没有听完李侧妃说的话,林今絮就突然打断了。 她抬起头来,对上李侧妃的眼睛:“这东宫是太子殿下的东宫,有些事情,只能殿下做主。如今的太子妃是迟氏,日后,也会是。” 李侧妃一愣,便是表情都是稍稍有些僵硬。 林今絮也不管她有没有听懂,站起身来得体一笑。 “李姐姐,那我便先回去了。” 李侧妃下意识点头:“好。” 她回过神来,看向林今絮,目光之中都带了几分复杂。 “那今日,我便不多留妹妹了,日后再邀妹妹与小皇孙一道来寒香园。” 林今絮颔首,没有推脱。 “之后定会有这般机会的。” 等林今絮往外走,李侧妃看着她的背影,眼眸之中都满是复杂。 如今的林今絮,周身气度逼人,气质婉约却不容小觑。 与当初第一回见她,那端坐在座位上的小孺人,稍带了怯意的眼神。简直是天壤之别。 李侧妃想着方才的林今絮,总感觉,她这周身气度,都有太子殿下的影子。 这个想法叫李侧妃都不自觉地一颤。 迟颂谙,还会是太子妃吗?难道,她当真不该争? 第270章 许慈晖,逃了 林今絮倒是没有想等她走后,李侧妃究竟会如何想她方才说过的话。 她倒不是想着回去见赳赳。 只是,数日未曾吃过东宫厨子做的菜了。 山庄之中厨子的厨艺虽然好,但是在林今絮看来,偶尔尝尝鲜还行,若是要长年累月,还是得东宫之中的厨子才是。 等一回宝华居,松萝便走了上来。 “听说主子方才去了李侧妃那儿?” 她话语之中微微带了些试探的意思,林今絮觑了她一眼,便知晓,她在想什么。 “怎么了?可有什么想问的。” 被戳穿了的松萝死皮赖脸一脸的笑意,缠着林今絮。 “奴婢哪里有什么想问的,只是担忧主子罢了。” 林今絮无奈看向她,伸手点了一下她的脑袋。 忽然,林今絮想起了什么,同松萝说。 “你那屋子收拾收拾。” 松萝一愣:“主子这是又新收了个丫鬟?” 不对... 松萝看着林今絮的脸色,猜测道:“白芷要回来了?” 林今絮颔首,见松萝脸上显而易见的喜意。 她挑了挑眉。 “怎么,白芷回来便这般的高兴?” 松萝笑嘻嘻的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先前便三番五次旁敲侧击,白芷何时能回来伺候。 只是没想到,这已经过去了快半年了,还是没有白芷的消息。她都以为,白芷因着她妹妹一事,再没有回来的可能了。 林今絮开口。 “方才回来的路上,殿下同我说的。只是白芷如今也快出去半年了。” 林今絮眼眸之中略微带了些不忍心。 “她家中我已叫人送了银两过去,她妹妹因为当初的事,被殿下发配到庄子上去了。你可莫要提及当初的事才是。” 松萝倒是诧异极了。 当初白芷妹妹的事情可是闹得个沸沸扬扬。 便是当初赐死她,在她看来都是轻的了。 可太子仅仅将她发配到庄子上。 绝不可能是因为白芷的原因。 而是如此看重白芷的主子,入了殿下的心。 才会叫殿下如此顾及主子,才安排下去这一件事。 松萝看向林今絮,心中万分的庆幸。 她重重点头:“放心主子,这件事,便包在我身上了。” 松萝虽然平日里不甚着调,但这些事林今絮交给她,却是万分放心的。 于是,等白芷回来后,看着熟悉的厢房。 眼底的泪都要忍不住落了下来。 松萝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先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况且当初和你并无关系。” 她叹了口气,看着白芷消瘦了一圈的脸。 “莫要自责,如今照看好主子和小主子,才是要紧事。” 白芷点点头。 她知晓,是主子与殿下大恩,才叫她那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妹妹,能留下一条命。 再次能回到东宫之中伺候主子与小皇孙,不被主子厌弃,已是她无上的荣幸。 等里边用完膳之后,林今絮刚走到正殿,就看见比先前纤瘦的白芷。 她还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白芷便一下跪在了她的面前。 林今絮急忙上前去想将人给扶起来,可白芷却往后挪了一步,坚持跪在林今絮的面前。 林今絮无法,只能叹了口气。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听着林今絮的话,白芷眼眶都不由得通红。 她知晓,是因为如今太子妃已然不成气候。 方才她还没有进宝华居的时候,便已经瞧见太子殿下那边的人往正院走,说是要看管着正院,不叫里边的人随意出入。 这是将太子妃给关在里头,不让她再出来了。 否则,她也不可能再回宝华居伺候。 白芷吐了一口气,朝着林今絮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事奴婢当初没有教导好妹妹,险些酿成大祸。还请主子责罚奴婢。” “罢了。” 林今絮看了一眼松萝,松萝会意,上前去带了些力道,强硬地将白芷给拉了起来。 “当初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况且我也知晓,你一直对我,对赳赳都用心伺候。日后,不会再出现这般事了便好。” 白芷抬起头来,看向林今絮的时候满眼的倔强。 “奴婢保证,忠心伺候主子,多谢主子还能容得下奴婢。” 见她还要说什么,林今絮赶紧挥了挥手叫松萝将她带下去好好安抚。 她既然已经让白芷回来了,那必定是信任她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个道理,叫松萝讲给她听听。 等松萝将情绪稍不稳定的白芷给带出去后,林今絮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站在一旁偷笑着的雀因,有些无奈。 “你笑什么?别以为我不知晓在山庄那几日,你日日跑出去寻暗一。” 被点到了自己,雀因一下就连脸上的笑容给收敛了。 她嘟嘟囔囔:“我只是自己出去玩而已,哪里知晓他也会跟过来。” 林今絮原本就没有要计较她的意思。 雀因和龚年与白芷、松萝不一样。 她不愿意拘着她们,尤其是雀因。 相比说是主仆,她与雀因,却更像是姐妹一般。 她记得当初生赳赳时候,雀因的大恩,如果不是她,怕是如今的她与赳赳,都活不下来。 “好了好了,若是他唤你出去,你想去便去。” 林今絮朝着她眨了眨眼睛:“什么时候你想求殿下赐婚了,我便先允了你。” 雀因没有想到林今絮竟然这般大张旗鼓地说了出来。 她脸蹭得一下红了。 捂着脸跑了出去。 只留下清脆的少女娇到骨子里的声音:“我才不想和这个呆子成婚呢!” 林今絮看着她慌忙跑出去的背影,明明是喜欢的,脸色都绯红,可嘴却硬得很。 林今絮只摇了摇头,心下觉得好笑极了。 不过雀因不说,她自然也不会掺和的,尤其是这种事。 该男方提出来,才是应当的。 林今絮乐呵呵地坐在屋子里一边哄赳赳,一边打着络子。 等到夜里,林今絮都已经沐浴完,上床后。 裴知宴却回来了。 他脸色万分的不好。 林今絮心里一突:“殿下,怎么了?” 裴知宴拧眉道:“许慈晖在流放的路上,跑了。” 第271章 心绪不宁 跑了? 许慈晖跑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如今一听,都有些恍惚。 林今絮张了张嘴,还想问些什么。 裴知宴看出来她的疑虑,开口道。 “流放的不止他一人,当初是和狱中其他几个犯人一道送过去的。只是没想到,叫他一个人逃走了。” 林今絮抿了抿唇:“那可是有人相助?” 流放时,对于身强体壮的男子,总会格外注意的。 许慈晖是文士,他的武功并不能算多好,如果是他一个人逃走的,没有任何人相助于他。 林今絮是不太相信的。 别说是林今絮了,便是裴知宴也是同样的想法。 只是... 裴知宴叹了口气:“无论是孤还是父皇这边,都着人盯着安南侯府了,安南侯夫人哭晕过去,就连侯爷也苍老了十多岁,别说是寻人来救他,就连安南侯府这些时日几乎都没人进出。” 所以,不可能是安南侯那边安排的人手将他给救出去的。 只是... 如今能保住他的赵太保早已去世,就连凶手都未曾找到。 也不是他许慈晖的父亲助他。 那还有谁... 裴知宴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情没有发觉。 林今絮看着裴知宴的脸色,就知晓,这件事困了许久。 林今絮抿了抿唇,安慰道:“莫要担心,他如今已经被判流放,身上肯定也烙了印。他走不远的。” 裴知宴伸出手来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如今不止许慈晖这件事,还有另一件事,只是他不愿叫林今絮担忧所以至今未提。 父皇派出去,到蜀州的暗使,刚进蜀州就被人杀了。 若只是意外,那便好。 可明显,是人为... 裴知宴眼眸深邃,他想到了自己的那个五妹,顿时感觉一阵头疼。 当初他已经忍着怒火,好歹已经留着她一条命了。 蜀州虽偏远,可她到底是皇族,对她来说是地狱般的地方,可对百姓而言不是。 如今,她竟这般压榨百姓,只为自己贪图享乐。 裴知宴只觉得,她这个公主如今也应该做到头了。 这些话裴知宴不想同林今絮说,更不想叫她担忧。 只是,许慈晖一事,裴知宴心中颇为不安。 “希望如此罢。” 裴知宴刚开口,便浑身一僵。 是林今絮纤弱无骨的小手抚上了他的额头,在穴位上轻揉了起来。 她的动作有些生涩,但裴知宴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便是方才的焦灼,如今都被冲淡了许多。 一盏茶后,裴知宴感觉到自己没有方才的烦躁了,便牵过林今絮的手,替她揉捏了起来。 “还好有你。” 林今絮手指有些僵硬,可看着裴知宴那不再皱着的眉心。 她也笑了。 “不必担忧,殿下。” 林今絮抬起眸来对上裴知宴的一双眼。 “一定会没事的。” 如今就算是许慈晖跑了,可他一个人,如何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安南侯已经成为不了他的助力了,前世被他利用至极的妹妹许慈欢今世也早早地去了。 况且... 林今絮看着面前的人。 裴知宴日后是君临天下的皇帝陛下,整个大启,又有谁能够与他抗衡。 林今絮满是信赖的目光,让裴知宴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做上床,将林今絮搂入自己的怀中。 手里却不停歇的,把玩着她细嫩如玉的小手,似是怎么都玩不腻似的。 裴知宴指腹和大掌之中,都隐约有些茧子。 磨得林今絮香腮都慢慢红了。 林今絮伸手,想将自己的手给扯出来。 只是,裴知宴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盯着林今絮。 就在林今絮以为他会做什么,心中半是紧张半是期待时。 裴知宴却开口了。 “听说今日你去了寒香园那?” 林今絮一愣,她脸上的红晕肉眼可见的褪去,手中抽离出的动作也更甚。 她不知怎么的,莫名生了一股委屈来。 扭过身子来不把正脸对着裴知宴。 “嗯,去过了,怎么了。” 察觉到怀中的女人,似乎情绪有些不对劲。 只是裴知宴却思索不出来究竟是哪里惹着她了。 他小心翼翼,想将人掰回来面对着自己。 “没什么,孤只是随口一提罢了。若是你不愿意说 ,那便不说。” 林今絮眸色含水,怒瞪着裴知宴。 可她软绵绵的眼神没有丝毫的威慑力,却叫裴知宴瞧见都心疼坏了。 “怎么了这是。”裴知宴脑海之中闪过一个想法。 他眼睛微微亮了,就连唇角都不自觉地勾起。 “这是,吃醋了?” 林今絮忍了忍,终究是没有忍住,对着裴知宴颇为不雅的翻了个白眼。 怎么平日之中瞧着甚是机灵的太子殿下,今日却这般的... 林今絮想了想,终究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他。 方才的情绪只是一刹那,说出来倒是叫她丢了脸。 总不能直接同裴知宴说,她方才以为他都要亲上来了,结果却是开口听他提另一件事吧! 但林今絮内心深处,也别扭着稍稍吃了一些醋。 “没什么。” 林今絮抿直了唇角,想将人给推下去。 “我要去看看赳赳。” 裴知宴方才来之前就已经知晓,赳赳已经睡下了。 林今絮这一席话,是在闹脾气呢。 裴知宴急忙伸手,将人拦下。 他虽没有猜到林今絮为何会突然生气,但是知晓,肯定是错在自己的。 “好了好了。”裴知宴轻声哄着她。 “赳赳如今都已经睡下了,怎么,今日你是想同他睡,不愿和孤一起睡了?” 林今絮没这个意思,只是看着裴知宴那清澈的眸子,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就连林今絮自己也不知晓,为何现在会这般生气。 她吸了吸鼻子,侧过头来。 裴知宴盯着她后脑勺看了好一会儿。 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想摸上她的脸,将她脑袋给掰回来。 可刚触碰到她脸颊时,便触手一阵湿漉漉的。 林今絮哭了? 裴知宴心中涌起波涛汹涌。 他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对上林今絮的正脸。 看着她这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顿时软的一塌糊涂。 裴知宴小心将人脸捧着,替她擦着泪。 “好了娇娇,方才是孤不好,不哭了。” 第272章 再次有孕 林今絮也不知晓自己为什么会哭。 她只觉得委屈得紧,尤其是听着裴知宴哄她。 林今絮眼睫微垂,又是一颗豆大泪珠直直坠下。 砸在了裴知宴的手背上。 裴知宴只觉得那一处地方灼烧得很,连带着他的五脏六腑都被林今絮的情绪牵动着。 他心疼她,见不得她这般哭。 这时候,谁对谁错就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不想见她哭,林今絮一哭,他便心疼得很。 裴知宴小心翼翼将她脸上的泪珠给擦干净,又将一旁的水递给了她。 他眼巴巴地看着林今絮,声音是往日里少有的温柔。 “方才是我不好,我不该乱说惹娇娇生气,娇娇原谅我吧。” 看着在外清冷的太子殿下,这般看着自己。 林今絮心下也软了几分。 她端起裴知宴递来的茶,刚想喝一口。 “呕——” 林今絮侧身,往一旁吐了。 裴知宴登时有些傻眼了,急忙下了床,还因着太着急,不小心绊了一下。 还好没摔在地上,他急忙跑出去想唤太医来。 可林今絮却呆愣在原地,看着裴知宴的背影。 难道,殿下看着她吐了,就跑了吗? 林今絮心里溢出了浓浓的委屈,眼底顷刻之间就蓄满了泪。 可还没有等她落下泪来,裴知宴便又回来了。 林今絮坐在床上,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她泪眼婆娑,便是连裴知宴的身影都隐约看不真切。 裴知宴就是见到这样一副场景。 他瞬间有些恍惚,好似坐在床上的,不是他的小妻子,而是女儿。 裴知宴从恍惚之中抽离出来,他走上前去蹲下身来,看着林今絮,温柔地给她擦泪。 他还没有说什么,林今絮便带着哭腔地开口。 “我还以为殿下不要我了...” 裴知宴心下一软,下一刻,他就将人搂在怀里了。 “孤怎么可能不要你呢,蠢丫头,犯什么傻。” 林今絮嘟囔了几句,只是她声音实在太小,裴知宴都没有听清。 裴知宴握着林今絮的手:“孤唤了太医来,方才睨这般难受,许是夜里吃坏了东西。” 林今絮一愣,她抬头看向裴知宴。 这些时日未吃辣了,难不成,当真是吃坏东西了? 只是,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在林今絮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林今絮心里一跳,她看着裴知宴的侧脸盯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可裴知宴却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他小心翼翼开口:“可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林今絮摇了摇头。 她将心里那飘渺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倒不是别的,就是... 他们在山庄时候,可是闹腾得很,若是当真有了,这个孩子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林今絮心中想着,便是眉眼之间都染上了一丝的愁绪。 裴知宴如今只顾着林今絮的身子,并没有想这么多。 他看着林今絮眉间的愁,以为是她身子不舒坦,担心诊断出什么病症来。 裴知宴的心也同她一同挂起。 二人同坐在床榻之上,可思绪却是完全不相同的两件事。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林今絮盯着那摇曳的烛光眼睛都要生疼了。 白芷的声音才传来:“太医这边请。” 林今絮猛地一抬头,她转过头来看向裴知宴,欲言又止。 可裴知宴也有话同她说。 他稍稍握紧了林今絮的手。 “娇娇放心,若是当真有什么事,孤一定会广纳天下名医为你治病的。” 林今絮:? 她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只是当她看向裴知宴眼眶之中的血红与心疼。 林今絮顿时笑了。 她心情也放松了许多,可看着裴知宴时候,还是忍不住溢出一丝的无奈来。 “殿下,你在想什么呢。” 她蹑手蹑脚凑上前去,与裴知宴咬耳朵。 “没准,还是好事呢。” 好事? 裴知宴没有反应过来林今絮这话里的意思,只是容不得他多问了。 林今絮趿着鞋子下了地,披了外裳往外边走。 见到太医,林今絮微微颔首:“今日夜里,麻烦您跑一趟了。” 太医急忙拱手:“微臣不敢。” 他说完之后,才看向呆愣在一旁,似乎还未回过神来的裴知宴。 太医心中不由得打突,他先前以为是林夫人召见她。 可如今... 太医不自觉地将目光往裴知宴那儿瞟。 难不成,今日召见他的,竟然是太子殿下?! 想到太子可能在他手中诊断出,出了什么事。 太医的背后都不自觉冒了一层汗。 宝华居的屋内堆着冰,原本应当是凉爽至极。只是太医如今却觉得,如芒在背,整个人心中忐忑地紧。 只是规矩还是要有的,太医走上前去,规规矩矩给裴知宴行了个礼。 听着太医的请安声,裴知宴才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 他淡淡颔首,心中还记挂着林今许的身子,于是急忙开口。 “给林夫人把把脉。” 听着不是给太子殿下把脉,太医也在心中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等给林今絮把脉完之后,他神色明显怔愣住了。 林今絮还没有开口,裴知宴便急忙说道:“絮儿这是怎么了?” 许是他太过于着急,便是私下唤林今絮的称呼如今都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口而出。 太医脸上慢慢带了喜色,却还叫林今絮换了一只手,再把了下脉。 等一炷香后。 太医站起身来,拱手对着裴知宴。 “恭喜殿下,恭喜娘娘,这是滑脉呐。只是林夫人如今月份应该是稍浅的,所以脉象并没有太明显。” 太医顿了顿,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了裴知宴的身上。 他还是斟酌着开口。 “只是,还得叫太子殿下这些时日暂时克制一些才是,以免损伤林夫人的玉体了。” 意识到了太医在说什么,林今絮面上的神色从喜色瞬间变为晃眼的绯红。 裴知宴却还是呆愣在原地。 就在林今絮以为裴知宴不悦时。 裴知宴突然将林今絮抱了起来。 “娇娇,咱们又要有孩子了!” 第273章 开心吗 林今絮被裴知宴这么一晃,险些又要吐了。 她雪白着一张脸,叫裴知宴都有些胆战心惊。 生赳赳的时候,他没有一直陪伴在林今絮的身边,这件事叫他一直愧疚到了现在。 如今上天竟然又赐予了他一个孩子,裴知宴激动的嘴唇都在发抖。 他目光灼灼看着林今絮,就连她的一举一动都额外关注。 如今已经第二胎了的林今絮,却没有裴知宴这么激动。 她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看向太医开口道。 “先前怀小皇孙的时候,我也是三四个月的时候才想吐,怎么这次...” 林今絮低垂着眸,看向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心中焦灼得很。 只怕怀中的孩子因着他们先前的不节制的动作出事。 太医宽慰道:“夫人您莫要担心,每个人,每一胎的体质都是不一样的,您身子无碍,只要维持这般的状态,孩子一定会平安诞下的。” 听了太医的话,林今絮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想到方才太医说过的,叫他们节制一些的话。 林今絮脖颈处都不自觉地染上了绯红。 只是一旁的裴知宴依旧是方才那一副样子,眼热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稀世珍品一般,需要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 裴知宴接收到了林今絮投来的娇嗔般的目光。 他唇角的喜意都压制不住,爽朗笑了两声。 “赏!都有赏!整个宝华居上上下下都赏三个月的月钱。” 白芷与松萝眼里满是喜色。 “多谢殿下。” 林今絮抿唇一笑,给松萝使了个眼色。 松萝从怀中将放了银票的荷包递给了太医。 “多谢大人了。” 太医推脱不过,只能收下。 转过头,对着林今絮与裴知宴跪下。 “微臣多谢殿下与林主子,如今你,臣也沾沾林主子的喜气了。” 如今是半夜,这风声自然是没有传出去的。 只是第二日,宝华居林夫人再次有身孕的消息,一下传遍了整个东宫之中。 裴知宴从没想过要遮遮掩掩。 如今东宫之中唯一能够对林今絮和孩子产生威胁的迟颂谙,明里暗里已经被他软禁了起来。 她再没有丝毫的能力能够将手伸到宝华居。 至于其他人,便是她们有这个心思,却没这个能力。 整个东宫一切都在裴知宴的掌控之中。 林今絮再次有孕的消息,叫他这些日子在政事之上的烦闷都减少了许多。 只是与他意气风发不同,整个东宫之中,除了宝华居之外,都陷入了无尽的低迷。 就连寒香园之中,李侧妃看向容姐儿的眼神,都带了一阵阵的恍惚。 容姐儿如今已经懂事了,知晓自己的母妃心情不好,于是走上前去替她揉捏着肩膀。 “母妃怎么了?” 她软言软语的,叫李侧妃都心疼得紧。 李侧妃将容姐儿的小手牵了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屋子里的侍女丫鬟已经尽数被她给遣出去伺候了。 如今的正殿之中,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李侧妃看着容姐儿如玉的小脸,强打起笑来。 “咱们容姐儿马上就又有弟弟妹妹了,容姐儿可开心吗?” 第274章 妹妹 容姐儿点点头,只是童言无忌,指着李侧妃的肚子问:“弟弟妹妹是在这里吗?” 李侧妃摇了摇头。 容姐儿摇晃着脑袋:“那就是在林娘娘的肚子里了?” 李侧妃面色复杂地点头。 容姐儿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极了天边的月牙。 “那容姐儿高兴。” 李侧妃抿了抿唇:“如果,在旁人肚子里呢,容姐儿也会高兴吗?” 容姐儿想了想,眼睛往上瞟,观音的坐下童子一般的惹人疼爱。 “不会有这般高兴。” 李侧妃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为何?” “嗯...”容姐儿张了张嘴:“因为林娘娘是好人,她看起来很喜欢容姐儿。” 李侧妃没有想到从容姐儿的嘴里听到了这个答案。 她抿了抿唇,长睫低垂下来。 容姐儿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紧张地看着自己的母妃。 她伸出软乎乎的手来想要拉她。 “母妃。” 李侧妃却反手,将她的手握住了。 再抬起头来时候,却成了满脸的轻松。 “容姐儿说的不错,你的林娘娘,是个好人,所以若是她日后当了嫡母,当了母后,也定会是个好嫡母,好母后吧...” 后面的话,李侧妃说的声音极小,便是她面前的容姐儿都没有听清,歪着头看着自己的母妃。 李侧妃瞧见她这样一副可爱样子,眼底都溢出了几分的笑意。 她伸出手来,揉了揉容姐儿的脑袋。 “好了,容姐儿如今应当要睡午觉了,母妃陪着容姐儿一道睡觉,可好?” 小郡主最喜欢自己香香软软的母妃陪自己一起睡觉了。 她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 “好!” 李侧妃看着容姐儿,骤然轻松的笑了。 她心下的执念也慢慢淡下。 如容姐儿所说的一般,林今絮是个好人,她并不像迟颂谙一般对孩子下手。 若是她日后坐上那个位置,也定会对她的容姐儿好吧。 李侧妃眸色温柔地看向容姐儿,这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珍宝。 既然容姐儿也喜欢她,那她便不争了。 李侧妃蹲下身来,将容姐儿抱在怀里。 “母妃和容姐儿一道去睡午觉啦。” 女孩银铃般地笑声响彻整个寒香园之中。 也放下了李侧妃那最后一丝的执念。 自此之后,李侧妃深居浅出,恢复了以往的样子,若是有人的请帖送上门来,她也不似那段时日这般的殷切。 而是全部推脱。 宝华居的松萝忙里偷闲地观察了一下寒香园,见到李侧妃这番场景。 她也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 林今絮这胎怀的难受得很,吃什么吐什么,有时甚至连喝清水都难受。 裴知宴在旁边看着心疼地厉害。他暗自里思忖了许久,终于打算叫林夫人过来陪她,直到生产。 许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娘亲了,见到林母的那一刻,林今絮眼底的泪都要落了下来。 不知怎么的,怀这一胎之后,林今絮的情绪万分敏感,就算是白日之中有时候瞧不见裴知宴或者赳赳,都会偷偷落下泪来。 裴知宴又是担心又是心疼的,这些日子里,着急得嘴角都起了泡。 原本在朝堂之上严肃的太子殿下,如今依旧是板着一张脸,可若是底下人不经意间抬头,瞧见了他那嘴角起的泡时。 那一份威严都减弱了几分。 只是裴知宴却没有顾及这般多。 今日是林母来东宫的日子,裴知宴下完早朝之后,便急匆匆地赶回了东宫。 还未进门,就瞧见了这一幕。 林母如今心疼的要命,手里拿着帕子跟哄孩子一般哄着林今絮。 林今絮如今虽然已经成为了母亲,可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却娇滴滴的像个未出阁的小丫头似。 就连见惯了林今絮先前对他时那万分娇媚模样的裴知宴,如今都觉得眼前一新。 林今絮听见了外边的动静,一抬头便撞上了裴知宴满含笑意的眼里。 她一怔,就连哭啼都卡住了。 林母察觉到了女儿的不对劲,转过身来看向林今絮目光所至的地方。 见到了裴知宴,她急忙站起身来欲行礼。 可裴知宴却快她一步,急忙扶住了林母的胳膊。 “在宝华居之中,无君臣之分,母亲便不必行礼了。” 被堂堂太子称呼为母亲,便是林母这般见过世面的勋爵家小姐,如今都如坐针毡。 只是,她心里的担忧却在这一瞬间放下了。 方才刚进宝华居的时候,女儿一见她就开始哭,把林母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她在东宫之中受欺负了。 可如今看着太子殿下对她的态度,林母便放心了。 太子这般对她敬重,定然是爱屋及乌,将她那个傻女儿放在心上了。 否则堂堂的太子殿下,便是太子妃的亲生父母都不必以父亲母亲相称,如今,是私下给她,也是给絮儿颜面呢。 于是,等林母抬头时,看向裴知宴时候是真心实意的触动。 她微微颔首:“多谢殿下厚爱,只是,如今礼不可废。” 林母往后退了一步,还是按照规矩行了个礼。 如今林今絮的情绪波动大,看着自己的母亲朝裴知宴下跪行礼,她瘪着嘴。 明明知晓不是裴知宴的错,却还是忍不住扭过头不去看他。 裴知宴在心里只觉得冤枉得很,只是,他看向林母时,眼底藏着深深的赞许。 她这般懂礼数,想来无论是她还是整个林家,日后都不会叫林今絮陷入为难的处境之中。 对于整个林家,他是因着林今絮的原因爱屋及乌,只是,有些东西只能他给,而不能他们凭借着林今絮的脸面来讨要。 可如今的林家看起来万分得体,叫裴知宴瞧着心中都妥帖得很。 只是,如今林今絮的情绪不稳定,又怀着他的孩子。 裴知宴也不愿明着受了林母的礼,他偏了偏身子侧了过来,目光一直锁在林今絮的身上。 等林母行完礼站起来后,她看了看裴知宴,又看了看女儿。 她低下头来掩盖住了脸上的笑意。 “殿下,臣妇先去收拾东西了,还请殿下看在如今林夫人有孕的份上,莫同她计较。” 裴知宴眼底闪过一丝的无奈,便是林今絮没有身孕,他也不会同她计较什么的。 何况是如今像个金疙瘩似的林今絮呢。 只是这话裴知宴不好同林母明说,只微微颔首。 “您便去吧,絮儿这,有孤便好了。” 林今絮抬起头来,瞧见自己还没有见多久的母亲就这么被裴知宴一下给“赶走”了。 她气鼓鼓地转过身来,背对着裴知宴。 裴知宴走上前去,他知晓现在她的情绪起伏波动大,毕竟怀中怀的是他的孩子。 裴知宴垂下眸来,目光落在了林今絮尚未隆起的小腹上。 他蹲下身,贴着林今絮的小腹。 “有没有想父王?” 林今絮瞧见他孩子似的模样,方才所有不开心的情绪,如今都像云烟般飘散干净了。 她扑哧一笑,眉眼弯弯。 裴知宴见她笑了,知晓她没有怪他。 便坐在了她的身侧,拉住了她的手。 “父皇和孤如今明面里和暗地之中都派出人去搜查许慈晖的下落了。” 他轻啄了一下林今絮的手背。 “絮儿放心,我定会抓到他,不会他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伤害到你,可好?” 林今絮向来都是相信裴知宴的。 她点了点头,一脸乖巧:“好。” 裴知宴看着林今絮这副模样,只觉得怎样都稀罕不够。 他叹了口气:“只希望这一胎,能是个女儿。” 绕来绕去又绕到了她肚子上,林今絮挑了挑眉。 “怎么,要是和赳赳一样,是个男孩你就不喜欢了?” 裴知宴还没有说话,睡在一旁听到了自己名字的赳赳叫了两声,似乎是在回应自己母妃的话。 林今絮扭过头来,看着赳赳瞪大着一双眼,盯着自己外祖母送来的玩具。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裴知宴说,想要一个女儿。 她又何尝不是呢? 每回见到小郡主的时候,她都稀罕得紧,恨不得自己也能生一个女儿来养。 可以给她梳小辫子,给她穿最好看的衣裳,收集世间顶顶华贵的首饰。 就是不知道,若是个女儿会更像谁一些。如今赳赳可是更像裴知宴的。 若是生个女儿也像他,怕是性子会冷得很。 只是,林今絮也没有想一定要将她培养成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她的女儿,值得世界上一切最好的东西。就算刁蛮跋扈任性,那也有她和她父亲替她撑腰! 林今絮眼睛亮亮的,裴知宴一看就知道她大概又在想什么新奇的事情。 看向她时,眼神之中都带了无尽的宠溺。 赳赳被自己父王和母妃忽略了,踢了踢有劲的脚,吱吱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裴知宴看着他,将赳赳抱着,放在离林今絮一步远的距离。 他指着林今许的肚子小声开口。 “这是妹妹。” 才七八个月的赳赳如何能懂,他手脚并用,却发现还是离自己香香软软的母妃有一定的距离。 他扭过头来,看着笑容肆意的父王。 酷似裴知宴的眉头紧紧皱了。 他张着嘴,一下咬在了裴知宴的手上! 赳赳的乳牙磨着裴知宴的手背,可毕竟是乳牙,而裴知宴手上有茧子。 他磨了好一会儿牙才发现,自己父王一丁点都不疼。 甚至脸上带着笑意的看向他,似乎是在嘲笑他。 如今赳赳虽然还不会说话,可别人的情绪却捕捉的一清二楚。 他抬起自己粉嫩的小拳头,就想往裴知宴的身上砸。 林今絮见状,急忙喊住了他。 “赳赳,不许欺负你父王。” 赳赳最听美人母妃的话了,他嘟着嘴,小手往林今絮那儿够。 想钻入林今絮的怀里。 可如今林今絮腹中怀了孩子,她先前又难受得吐了几天,如今身子虚弱。 而赳赳还小不懂大人们的事,他又怎么敢将赳赳放进林今絮的怀中。 只是林今絮看着自己儿子眼里慢慢溢出水光,看向她时,可怜巴巴的模样。 毕竟是自己生下来的骨肉,林今絮看着心中怜惜得不得了。 她拍了拍身侧,说道:“没事,让他躺在这里玩吧,咱们赳赳是个乖孩子,也是个好哥哥,不会欺负妹妹的。” 裴知宴思忖了片刻,才将张牙舞爪的赳赳放在了林今絮的身侧。 只是他自己也离得极近,眼睛也不眨地盯着赳赳看。 若是他有任何可能会伤害到林今絮和腹中孩子的举动,裴知宴一定会立马将他给拎起来,叫他不能睡在林今絮的身边。 林今絮倒是没有裴知宴这么草木皆兵。 她如今虽难受得很,可今日没有吃东西,也吐过了几回,如今面色都稍稍好了一些。 林今絮看着身侧的赳赳,心中闪过一丝愧疚。 才半年她就又怀了身孕,作为母亲,她想多亲近亲近自己的孩子,可如今肚子里还有其他的孩子。 他们同样都是她的孩子。 所以她不能像以往一般总抱着赳赳,甚至夜里和他睡了。 赳赳不知晓自己的父王母后在心中已经想了许多事情。 他挪了挪身子,想挨近自己的母妃。 赳赳的脑袋靠在林今絮的腿上时,裴知宴身子一僵,他下意识就想把赳赳抱起来放在自己身边了。 可林今絮看了他一眼,目光之中都是拒绝。 裴知宴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 只是这般乖巧的赳赳,就是他也心疼得很。 裴知宴轻声开口。 “不怕,就让他在你这儿睡,我不动他。” 裴知宴眼里罕见的露出了几分温柔。 “你和女儿也睡吧,一会儿如果他想闹你,我把他给拎起来。” 裴知宴说的话毫不留情,只是林今絮听着却笑弯了眼。 她知道,裴知宴对赳赳的爱和她一样,一分都不少。 孕期容易困倦,尤其是用过膳的午后。 林今絮打了个哈欠,将赳赳调整了一下位置,放在自己的身侧。 她躺了下来,看着坐在一旁目光温柔至极的裴知宴。 只觉得心中都是出奇的安定。 “睡吧。”裴知宴的声音轻轻传来。 “一切有我。” 第275章 突厥 而在东宫之中一片祥和的场景之下。 大启西北边的边境之上。 许慈晖裹着一身的破布,脸上似乎是涂抹了什么东西,黑黢黢的一片。 就连脖颈,手背这些露出来的地方,都有鞭子打过的痕迹。 他一双眼像凶猛的野兽,没有丝毫人性,满是嗜杀。 他是这几日重生回来的,当初林今絮那一刀后,火焰席卷了他的身躯。 再眨眼,却发现自己竟然在牢狱之中。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认清了摆在自己面前的事实—— 原本应该在太子继位之后,借用腹中假孕,为许家谋福祉的妹妹,已经死在了东宫。 而原本应该做他继室的林今絮,却不知道怎么,成了太子宠妃,小皇孙的母亲。 而他许慈晖,却被人构陷,躺在了一个足以做他父亲的老男人的身下。 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许慈晖就忍不住想吐,将那人和所有算计这件事的人,一刀一刀让他们血流而亡。 他肩头上的烙印还在隐约有些作痛。 许慈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城墙上挂着的三个大字。 【黑云城】 他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是大皇子助他脱困,既然如此,他也自然会助他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至于其他的?比如朝堂,比如百姓?又和他许慈晖有什么关系? 如今唯一能帮助他的,帮助大皇子的。 只有韬光养晦多年,虎视眈眈着大启的胡人了。 许慈晖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若不是走投无路,他可不愿意同那些野蛮的胡人打交道。 上辈子他们的野心早早被当初还是太子殿下的裴知宴察觉到了。 直接切断了边境的贸易往来,更是在他们内部分崩离析之时,先一步地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可如今,突厥的老可汗还没有去世,底下那几个王子尚在壮年,野心勃勃。 若是他们里应外合,诱得太子出征瓮中捉鳖,区区几个城池,让就让了吧。 反正这天下,是裴家的天下,不是他的。 许慈晖垂眸,走上前去。 靠在一旁打盹的护城守卫瞧了他一眼:“哪来的?” 许慈晖将大皇子早就替他准备好的路引递上前去。 他声音沙哑:“我是江南来的,来寻亲戚。” 守卫听闻,打量了他几眼。 可路引没有丝毫的问题,他将路引还给了许慈晖,放行:“嗯,进去吧。” 等许慈晖走后,守卫却扭头同一旁人说。 “怎么还会有江南人来咱们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投靠亲戚?” 一旁的守卫漫不经心。 “谁知道呢,你看他那寒酸的模样,没准是躲着来的呢。” 守卫点了点头:“有点道理。” 他们二人相视一笑之后,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琢磨着今日夜里又要去哪家的酒馆喝酒。 许慈晖不知晓他们如何说自己的,更是丝毫不在意。 在他眼里,他们不过是蠢笨的草民而已。 到了书信之中写的客栈,许慈晖拿出了银子,开了间上房。 没过多久,他的房门便从外边被人敲响了。 “公子,您的午膳。” 许慈晖打开门,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厮走了进来,将午膳放在桌上。 等他走后,许慈晖走上前,将压在碗筷之下的信笺拿出。 上边赫然几个大字。 “丑时三刻,城南会见。” 许慈晖眼里闪过一丝火热,就连唇角都勾起了一笑,终于要来了,他还是颇为期待。 来见许慈晖的不是别人,是上辈子死在了裴知宴手下的突厥三皇子。 当时突厥的老可汗去世后,各大部落分崩离析,就属这个三皇子最为骁勇善战。 许慈晖看向他,倒是没有直接拆穿他的身份:“你就是突厥派过来的人?” 他上下扫了突厥三皇子一眼:“健硕无比,年纪尚轻。” 铁勒不爽地看着他:“你就是大启的大皇子派来的人?” 他冷哼一声,脸上满是倨傲:“也不过如此。” 许慈晖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三皇子这般大胆闯入大启的境内,就不怕被人认出,领了你的项上人头去请功吗?” 短短一句话,惊得三皇子头发几乎都要竖起来了。 “你!” 铁勒平息了心中的震惊,看着面前的男人,目光这才带了些认真。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许慈晖将目光落在他腰间挂着的玉佩上。 “我曾听过,这玉佩是突厥祖上侵犯前朝时夺来的,作为皇族的传家。突厥大皇子年过三十,二皇子腿脚不便,四五皇子皆是八九岁的孩童。” 他轻笑了一声:“如此,只有三皇子才契合你的样貌特征,我说的可对,三皇子?铁勒。” 铁勒看着他,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 好在他是来与他结盟的,否则,这种敌人,他可不想要。 铁勒将东西递给他。 “就如你主子所说一般,事成之后,把黑云城和周边五座城池给我们,并给我们万两黄金,这样,你们想做的事,如你们所愿。” 许慈晖眼睛都不眨。 “成交。” -- 京城之中,对于这些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裴知宴这些日子里心情极好,唯一的缺陷就是,派出去的人没有人找到了许慈晖的下落。 直到初秋的一日。 有人来报,说是在边疆有见过和许慈晖容貌特征相似的男子。 边疆? 裴知宴思索着。 如今大启和突厥的往来虽不平凡,但裴知宴清晰知晓。 那些异族人对大启,对江南鱼米之乡的虎视眈眈。 他不知晓许慈晖究竟是怎么躲过这么多人的追查。 除非... 有人在京城之中相助于他。 裴知宴思索了片刻,便轻声交代下去了一件事。 而这些事,林今絮丝毫不在意,甚至都不想管。 这一胎尤其的磨人,便是如今赳赳都看出来了自己母妃的不舒坦,乖巧万分的坐在一旁。 林今絮如今也有三四月的身孕了,微微有些显怀。 可她面色算不上好。 便是母亲在身边时候,林今絮都忍不住瘪着嘴。 “不想生了...” 便是林母知晓林今絮这是随口而出的抱怨的话。 可她还是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太子女婿”。 林母轻轻拍了一下林今絮的手背。 “说什么呢你这是。” 裴知宴从林母手中接过林今絮的安胎药,轻声同林母说。 “孤来喂絮儿吧。” 林母看了裴知宴一眼,又用隐晦无比的眼神提点了一下林今絮,便从正殿之中退下了。 林今絮宛如无骨地靠在裴知宴身上。 裴知宴低垂着眸子,看着里林今絮这般不好受的模样,便是他都心疼万分。 他将药递到林今絮的嘴边,小声开口。 “咱们这一个生完之后,就不生了。” 这句话一出,林今絮倒是先睨了他一眼。 “不许,我都没说不生了呢。” 她喝了一口裴知宴递过来的安胎药,才小声说:“都不知晓它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还生了个男孩怎么办...” 如今有了儿子,她极想要个女儿。 贴心无比,和臭男人可不一样。 林今絮这句话一出,倒是叫裴知宴都犯了难。 如今林今絮的月份尚浅,便是再厉害的太医,都不能保证林今絮腹中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 但是... 裴知宴淡淡扫过了林今絮那比旁热略微大了一些的肚子。 上回请平安脉的太医,倒是有同他私下里说过,林今絮怀中的这一胎,有可能是双生子。 裴知宴虽高兴,但看着如今林今絮的状态,却心疼得很。 等林今絮喝完安胎药后,他放下了碗勺,握住林今絮的手,宽慰道。 “咱们先将孩子生下来,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可好?” 他目光缠绵,落在林今絮的身上。 “这一胎无论发生什么事,孤一定会陪在你的身边,不会再出现当初的事情了。” 裴知宴从来没有对林今絮说过谎话,林今絮相信他,点了点头。 只是林今絮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蜀州如今如何了?” 母亲已经将当初她在郊外见到的那一对蜀州母女,送到了绣坊之中,月例都是按照其他女子一般,虽不多,但是在京城之中能依靠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和孩子。 这个安排林今絮十分赞同,只是如今她怀有身孕了,一想到还有其他,几岁的孩子吃不饱饭的事。 她想着都无比心疼。 裴知宴看见了林今絮眼底的悲伤。 这些日子来,他已经接受了林今絮情绪的波动,自然是知晓,她在心疼那些百姓。 裴知宴轻声道:“放心吧,若是不出意外,过几日,五公主被夺封号,贬为庶人的旨意,就会传遍整个京城了。” 林今絮微微一愣:“当真是她做的?” 便是裴知宴不愿意承认,可如今也只能点点头。 他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 “当初,是她母妃太过于骄纵她了。才会让她有这般天大的胆子,剥削百姓,叫整个蜀州险些民不聊生。” 裴知宴宽慰道:“不过放心,父皇已经派了人过去,今年蜀州的赋税全免,叫百姓们干劲十足。” 林今絮听着裴知宴的话,也稍稍放心了一些。 “赋税全免?陛下当真是宅心仁厚。” 裴知宴凑上前去:“怎么就不夸夸你的夫君?” 林今絮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茬,见裴知宴凑上前来讨要夸奖,她脸一红,急忙将头撇到了一边去。 虽然没有被孕美人夸,但如今见着林今絮这般娇羞的模样。 丝毫看不出来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了。 可裴知宴却对她这般清纯至极的样子喜欢得紧。 他轻轻开口:“娇娇这一胎儿,若是能给孤生下一个像你的女儿,那该多好。” 林今絮想了想:“若是像殿下,也好。” 她的目光落在了裴知宴的脸上。 她平日之中总是会害羞,不敢多看他。 可如今,林今絮却把那些害羞的情绪抛在脑后,眼神描绘着裴知宴的五官。 林今絮想象着,若是她生了个女儿,像裴知宴的话,该是多么清冷的大美人。 裴知宴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脸,他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看着林今絮,本想反驳,可想着她这段时间心情起伏着实是太大了。 他便默默的没有说话。 一旁睡着的赳赳醒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父王和母妃坐在一块。 他撑着两个小手爬到了林今絮的身边。 “啊啊——” 接近十个月的赳赳如今还不会说话,这是近日里林今絮最为焦急的事情。 林今絮还没有说什么,裴知宴就一把将赳赳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低下头来看着自己圆嘟嘟的儿子。 “赳赳,母妃肚子里的是妹妹,之后赳赳作为兄长,定要护着自己的妹妹才是。” 林今絮听着裴知宴的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她目光落在赳赳的身上,略微有些忧愁。 “殿下,赳赳怎么如今还不会说话呢?可要太医来瞧瞧。” 裴知宴目光柔和落在了赳赳的身上,他摇头:“不必,当初听父皇说,孤也是满岁之后才会说的话。” 林今絮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瞧着赳赳是随着殿下你了。” 不知林今絮想到了什么,她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听我母亲说,当初我可是六七个月大的时候,就会唤娘亲了。” 裴知宴瞧着她这幼稚到万分可爱的表情。 他低下头,握着赳赳的小粉拳。 “赳赳,到时候先开口唤父王,气一气你的母妃,可好?” 林今絮挑了眉。 “赳赳可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若是第一个唤谁,那必须是我。” 裴知宴看着她这占有欲十足的脸,唇角的笑意泄露出他方才使坏的想法。 林今絮瞪着他,瘪着嘴不愿意同他说话。 裴知宴就抱着赳赳,站起身来,在林今絮额头上落下了一吻。 “好好好,那孤私下多教教他说母妃,等周岁宴的时候,便唤母妃,可好?” 林今絮眨了眨眼,算是认同了他这个说法。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松萝进了屋。 林今絮抬头:“怎么了?” 松萝一脸喜色。 “殿下,主子,听说陛下给四公主和林公子赐婚了!” 第276章 赐婚 赐婚?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林今絮看向裴知宴,眨了下眼睛,意思是问他可知晓这些事。 裴知宴自然是不知晓的。 他朝着林今絮隐晦地摇了摇头,而后看向松萝。 “备一份礼,以林夫人的名义,分别送到建宁宫和林府去。” 松萝颔首应下:“是,奴婢遵旨。” 松萝一走,林今絮眼睛一亮看向了身侧的裴知宴。 “殿下,怎么陛下这般就给兄长和四公主定了婚事?” 裴知宴抿了抿唇:“估计是令姿自己同父皇说的罢。” 他看向林今絮时候,眼底带了些笑意:“有这个嫂嫂,你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自然是高兴的!” “那便成了。只是...” 裴知宴微顿:“只是,日后可惜了他,不能一展抱负了。” 林今絮知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本朝虽然没有不允驸马为官的条例,可大多数的驸马都是身处偏职。 若无例外,日后兄长也会是如此... 林今絮抿了抿唇,只是她还没开口说些什么。 裴知宴伸手摁了摁她的手。 “没准,这也是父皇的一番算计。” 林今絮抬起头,看向裴知宴时候,目光里带了些不可思议。 算计?什么算计? 他们林家有什么好让陛下算计的? 林今絮看着面前的裴知宴,瞬间懂了。 她的男人不是别人,是这大启的太子殿下。 而她,不仅诞下了东宫如今唯一的孩子,腹中还有一个揣着的。 在裴知宴这般宠溺她的情况下,陛下不想叫她的母家强盛,倒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那毕竟是上位者的视角,林今絮低垂着眸,神色没有一开始的欣喜了。 裴知宴轻声道:“孤知晓你心疼他,为何不想想,若这是他渴求的呢?” 林今絮一愣,抬头看向他,眸色之中带着不解。 “令姿不是随意开口的性子,定是她与你兄长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才叫她下定决心...” 林今絮懂了。 她抿着唇,小心翼翼试探:“那,我叫我母亲过来?” 她眨了下眼:“父亲先前写信给我,念叨了好几回。我知晓,他是想娘亲回去了。” 裴知宴怜惜的目光看向她:“那倒看你自己,想不想她陪着你了。” 林今絮如今倒是心态极好。 “所幸我如今月份尚浅,等到时候快生了,再让母亲过来陪我不更好?” 裴知宴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他唤了松萝来,让她将林母请了过来。 林今絮一见她,便将她的礼给免了,还拉着她的手,眼里亮晶晶的。 “陛下给兄长赐婚了。” 这个消息叫林母都大吃一惊,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裴知宴,才看向自己的女儿。 “这...是谁家的姑娘呀?” “是四公主。” “!!!” 林母没有掩盖面上的震惊,她略微有些惶恐:“四公主?这,贡溪这性子,叫他尚公主,且不是委屈了公主吗?” 林今絮轻声附耳在林母旁说了什么。 等她说完后,林母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可她依旧有些惴惴不安。 “这...”她笑了笑:“能被四公主看上,也是他的造化,那臣妇便先回林府了。” 林母看向林今絮的小腹,眼眶不由地红了。 如今,最为操心的长子的婚事有了着落,而小女儿如今得了殿下的宠爱,不仅有儿子傍身,腹中还揣着孩子。 她这一瞬间,都觉得这辈子如今都圆满了。 见母亲瞧着对公主喜爱的紧,林今絮便没有方才这么的担心了。 目送着母亲离开东宫之后。 林今絮终于有时间同裴知宴聊了。 她拧了拧眉头:“怎么这么大的事情,无论是兄长还是令姿,都没有一个人同我说呢。” 她表情有些烦闷,原本她还极力撮合着他们二人呢。 可到头来,他们好上了,却是下了圣旨才知晓! 林今絮冷哼了一声:“到时候,我可得好好质问他们二人。” 别说是林今絮了,便是裴知宴也是如今才得到的消息。 他拍了拍林今絮的手,是为安抚。 “如今知晓了,替他们高兴便好了。” 他视线落在了林今絮的小腹上:“况且,你先前被孩子闹成那样,便是他们当初想同你说,你也没有心情听他们的话。” “如今,圣旨既然已下,尘埃落定了,你再知晓,也免得担心了才是。” 林今絮听着裴知宴的话,也知晓,他说的确实是有几分的道理。 只是,林今絮终究是有些不舒服,侧了侧身子,只留给裴知宴一个背影。 裴知宴看着林今絮,眼底闪过一丝的无奈。 他不敢怪罪林今絮,却默默地将这笔账记在了令姿和林贡溪的身上了。 林今絮这脾气来的快,走得也快,没过多久,她就扭了过来,凑到裴知宴身旁。 “欸,殿下,那你可知晓他们成亲的日子?” 林今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也不知道陛下下旨意的婚期,究竟是近还是远。 若是能等到这个小家伙出来,满了月份能带出去,那便更好了。 裴知宴先前派人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打听好了。 “说是来年夏日。” 林今絮这一胎足月的话,应该是夏初诞下。 只是裴知宴突然想起了当时太医同他说的,可能是双胎的话。 双胎一般在娘亲的肚子里都待不到满月。 若是想带着孩子一道去参加喜宴,那还是极有可能的。 裴知宴宽慰道:“便是你挺着肚子去,孤也会护你周全,莫要害怕了。” 林今絮听着这话,不自觉地瞅了他一眼。 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殿下,我怀的是你的孩子,不是哪吒。” 裴知宴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林今絮这话里的含义。 他唇角没有掩盖,弯得极高。 他碰了碰林今絮的小腹。 “便是哪吒,也得是个女哪吒,才契合了你母亲的心意。可知晓?” 林今絮看不惯他这模样,将一旁柔软的靠垫一下扔到了他的身上。 裴知宴顺手接过,接了个满怀。 第277章 狩猎 陛下给四公主与新科探花赐婚的消息,不仅京城之中人人皆知。 消息甚至传到了边塞。 伪装成商人,来往两国的许慈晖早已晒得皮肤皲裂,丝毫没有当初在京城之中贵公子的形象了。 听见这个消息,他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这辈子,林家扶摇直上,而他许家却落入了泥潭之中。 凭什么?! 许慈晖面上的表情狰狞万分,便是他身边,大皇子派过来跟着他的人,看见许慈晖这样的神色,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侍从小心翼翼开口:“大人,可是京城之中出什么事了?” 他虽被大皇子派来,却不知晓面前男人的真实身份,更不知晓,他便是如今大街小巷之内都贴满了画像的许家世子。 许慈晖冷眼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事,做好你自己的活,你主子自然有赏。” 他说完这一句话,收回目光就往前边走。 黑云城初秋时候也稍稍有些凉意。 只是这带有黄沙的风,却刮不走许慈晖身上的燥意。 想到当初他对大皇子许下的承诺,才让他能从那肮脏得彻底的牢狱之中脱离出来。 可面对那个没有脑子,还想抢裴知宴太子之位的蠢货。 许慈晖并不怎么看好他。 只是... 如今他也只有这一个盟友。虽然他脑子不行,但好歹有几个得力的妻族,能在承乾帝和裴知宴的眼皮子底下,将他捞出来。 便是许慈晖也得夸他,在这方面还是有点本事的。 而他背后,小厮摸了摸头。 却还是没有听从许慈晖的话,走上前去。 “如今,您才是我的主子,公子。” 许慈晖听着他的话,冷笑了一声,可并没有否认什么。 他今日有任务在身。 突厥大王即将要过六十岁的生辰了,若是不出意外,承乾帝应当会召见突厥的一个王子进京。 上辈子许慈晖记得,当初是突厥大王子入京参拜,被大启的国力震慑住,一蹶不振。 而这辈子若是想将裴知宴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 这一回,必定得让三王子入京城。 相比他那个哥哥,三王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相比被大启刻意彰显的国力震慑,他定然会对大启有所图谋。 许慈晖掩下眼底的算计,转头,同小厮说了什么。 小厮一愣,却没有问及原因,只颔首称是。 十一月初,突厥大王六十岁生辰宴,特派了膝下的三王子进中原,参拜大启皇帝。 而京城之中,便是上辈子对这些事情一知半解的林今絮,都稍稍一愣。 裴知宴正在她身侧,替她揉着腿。 如今林今絮已怀孕五月了,肚子却比平常的孕妇要大一些。 太医前几日来东宫替林今絮把过脉,肯定了林今絮这一胎定是个双生子。 叫林今絮都有些吃惊。 毕竟她与裴知宴的父母,并没有人怀过双生子。 只是如今孩子都已经在她的肚子里了,林今絮也只能满心欢喜地接着了。 裴知宴察觉到林今絮听到这个消息稍稍有些愣神,他还以为是自己力道用得大了一些。 他抬头看她:“可要再轻一些?” 林今絮摇了摇头:“殿下...” 她抬起头来看向裴知宴,眼底带了罕见的茫然:“为何这一回,是突厥三王子?” 裴知宴没有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以往突厥都是派他们大王子来,他是可敦(注:突厥皇后尊称)之子,身份尊贵,该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今年...” 裴知宴不是没有听过这三王子的名声。 他的母亲不过是个小部落的统领之女,身份并不尊贵,但他母妃年轻貌美,颇得突厥大王的喜爱。 三王子本人武艺高强,性格更是狂野,与突厥大王年轻时候极像,是除了大王子,他最为喜爱的儿子。 而裴知宴并不喜欢他,因为,据他了解,三王子是突厥本国最想与大启开战的皇族。 裴知宴顿了顿,继续说道:“无论是谁来,都只是走个过场。在大启境内,若是想做什么,得看看他有没有这条小命在。” 林今絮抿了抿嘴,她感觉有些不对劲之处,只是裴知宴既然都这么说了。 那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着依旧勤勤恳恳替她揉腿的裴知宴。 “那殿下可是要同陛下一道招待那三王子?” 裴知宴颔首。 先前无论是那大王子来,还是突厥王亲自来,都是他与父皇亲自招待。 父皇不爱对周旁的邻国动武,总会彰显大启的气派。 怕是今年三王子来大启,也是一样的流程。 裴知宴捏了捏林今絮的小腿:“到时候,孤带你去。” 林今絮一愣:“带我去哪里?” “狩猎。” 林今絮更是疑惑了。 裴知宴同她解释:“这是往年,突厥派人来大启都会举行的洗尘宴,今年,大约也是不例外的。” 林今絮想了想,点了点头。 她如今没有先前这般难受了,连孕吐也在这个月月初便没再有过。 况且,京城外便有一处为皇家狩猎辟出来的地儿,并不需要坐太久的马车。 她想到了炙烤的羊肉油滋滋的,林今絮眼睛一亮,稍稍有些馋了。 只是,她眨了眨眼睛:“那,赳赳?” 想到自己尚未周岁的儿子,裴知宴一瞬间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林今絮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开口。 “那,不如将赳赳放在李侧妃那儿,也不过是几日,也叫小郡主同赳赳亲近亲近。” 裴知宴没有想到林今絮会这般说。 他看着林今絮那一双赤诚的双眼,一瞬间无法回答她的话。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轻声道:“等孤想一想吧。” 林今絮看着他,也知晓他在顾虑着什么。 但林今絮清楚,李侧妃当初可能有想过其他的事,可如今,她是个聪明人。 让小郡主和赳赳关系好,无论是对于小郡主,还是李侧妃自己,都只有利无弊。 没过两日,裴知宴便给寒香园传了消息。 说是月末几日,小皇孙需要李侧妃代为抚养几日。 李侧妃得到这个消息时候,偌大的惊喜砸在了自己身上。 她看着懵懂的女儿,蹲身同她说。 “容姐儿,一定要好好看看弟弟,对弟弟好,日后对你也好,你可知晓?” 第278章 调情. 可就算裴知宴下了这个旨意。 他自己却不甚放心。 不仅将白芷留在了寒香园内,还交代了总管太监日日去瞧过一会,他才安心。 瞧见裴知宴这般,林今絮只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全权交给了他,放心的很。 只是,等到要出发的时候。 林今絮的眼睛却黏在了赳赳的身上。 自从赳赳从他肚子里生下来之后,他便从来没有离过她。 林今絮也是,如今明明还没有出发,却已经对稚子开始牵肠挂肚了。 裴知宴捏了捏她的手。 他也同样不舍得儿子,只是,他却想带着林今絮出去走走。 在他眼里,儿子重要,可他娘更为重要。 裴知宴轻声道:“李侧妃会照看好他的,你且放心。” 林今絮抿了抿唇,也知晓自己如今应当要走了。 她小心翼翼将熟睡的赳赳放入乳娘的怀中。 三步一回头。 便是李侧妃瞧见这个场景,都觉得好笑地紧。 她上前去,看向林今絮,开口保证着。 “我知晓妹妹是看重我,才会将小皇孙放在我这儿。你且放心,这段时日,若是小皇孙少了一根头发,我都给你剜下一块肉来。” 林今絮听着她这话吓了一跳,可看着李侧妃的眼睛。 她知晓,李侧妃并不是开玩笑的。 林今絮轻笑着道:“是赳赳劳烦姐姐了,他有姐姐能陪在身边,怕是日后从寒香园接回宝华居,他都不乐意了。” 李侧妃听着这话笑了笑,却再开口。 裴知宴的声音,从林今絮身后响起。 “好了,时辰到了该走了。” 林今絮最后再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赳赳,又闭着眼狠心地往后退了一步,先上了马车。 林今絮进去了,裴知宴看向李侧妃,微微颔首,话语间带了些生疏。 “东宫,景岳和容姐儿,都麻烦你了。” 李侧妃福了福身,只余下了规矩:“殿下放心。” 裴知宴只微微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他虽知晓李侧妃本性纯良,但终究还是隔了心。 将暗二给留了下来,监测寒香园的一举一动,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立马派人来寻他。 等上了马车,裴知宴一侧头,便瞧见了泪眼婆娑的林今絮。 他知晓林今絮怕是如今已经开始想念赳赳了。 “莫要挂心他,孤派了人守在他身侧,便是太医孤也备好了,赳赳不会有事的。” 林今絮看他,瘪着嘴:“可是我就是想他。” 裴知宴点了一下她的肚子:“如今你这儿还有两个小的,到时他们可会怪罪你只惦记着哥哥,不念着他们。” 林今絮一噎,只是她知晓,如今她怀有身孕,不宜这般伤感。 她摸了摸肚子,喃喃着:“怀赳赳的时候,殿下不在身边,赳赳在肚子里可是安静得很。如今这两个倒是知晓父王在身边了,长得极快,还开始闹腾娘亲了。” 裴知宴听见林今絮的话,便知晓她那股子伤感劲儿已经过去了。 “都是孤的孩子,赳赳是长子,日后是要撑起你们娘几个的,而他们...” 裴知宴眼底含笑:“两个儿子或者两个女儿都行,总归是要听他们大哥的。” 林今絮摸了摸肚子,朝阳从车窗洒进来,萦绕在她周身,叫林今絮看起来万分的温柔。 “若是两个儿子,不知晓得多闹腾。若是两个女儿...” 林今絮畅想了一下:“那定是京城之中最貌美逼人的娇娇了。” “倒是不知羞。” 林今絮听着裴知宴的话,冷哼了一声。 “且不说妾身的容貌了,便是殿下的,也甚少有人能比得上。” 她顿了顿:“除去妾身兄长。” 裴知宴被她这句话险些气笑了。 只不过提到了林贡溪,裴知宴开口:“这回,你兄长与令姿都会来,到时也好叫你们见见了。” 林今絮眼睛亮了起来:“果真?” “孤何时骗过你不成?” 林今絮的心情一下就好了。 摸了摸肚子,开始期待这一次的狩猎了。 狩猎的场地距离京城并不算远,只有两三个时辰的路程。 只是林今絮毕竟身怀六甲,裴知宴怕她在马车上太闷了,总是走走停停。 林今絮也见识到了先前甚少见到的风土民情。 她看着头上编的小辫子,眼睛亮亮地看着裴知宴。 “这个可好看?” 裴知宴看着林今絮头上簪着的花,和编织的小辫子。 若是忽略她隆起的小腹,看上去倒是像极了未出阁的姑娘。 裴知宴一下感觉到有些许的燥热。 可如今她怀了孩子,还是双胎,自然是不允许他乱来的。 裴知宴声音有些沙哑:“好看,孤的娇娇,自然是最美的。” 林今絮只是期待他的夸奖,可毕竟都生过孩子了,林今絮如何听不出来裴知宴这话里的深意。 她侧过身来,只给他留下一个白莹如玉,微微泛红的侧脸。 “殿下就爱打趣我!” 可裴知宴如今却只能喊冤。 他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将林今絮捞在自己的怀里。 “孤何曾打趣过你,不过都是说真话罢了。” 他将脑袋搁在林今絮的下巴上,喷出来的热气洒在林今絮敏\/感的耳垂上。 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裴知宴见状,轻笑一声。 “娇娇别怕,如今你有孩子,孤自然是不会做什么的。” 他虽这般说着,但林今絮却从其中听出了几分怅惘。 似是遗憾得很。 林今絮没忍住,侧过头来瞪了他一眼。 只是她眼神软绵绵的,没有丝毫的攻击性。 可别说是裴知宴了,林今絮许久也没有尝到滋味,如今怀孕时更是有些馋。 不过她也知晓,如今她这双胎,可是不能乱来的。 林今絮突然想到了什么,勾着他指尖,触碰到了他掌心。 她眨了眨眼睛:“不能伤着孩子,也可以用其他的方法。” 只是林今絮这话一说出口,就被堵住了嘴。 裴知宴侵略性的气息笼罩着她。 在林今絮以为自己喘不过气来时候, 裴知宴才放过她。 他眸色中暗藏着深深的危险。 “莫要乱说了,否则,孤当真忍不住。” 林今絮感受到了一匹饿狼的怨念。 她缩了缩脖子,没有来的乖巧。 第279章 铁勒 林今絮二人是早晨从东宫出来的,可一路上走走停停。 原本午膳后就能到的,却给硬生生拖到了日落时分。 林今絮一下马车就愣住了。 她从来都不知晓,京城之外,竟然还有一大片广阔的草原。 裴知宴小心翼翼看着林今絮,就怕她下马车时走神摔了。 如今看着她眼底的震惊,就知晓,这一趟带她来,是一个极为正确的决定。 裴知宴轻声道:“先带你去营帐内休息还是去走一走?” 舟车劳顿,虽然路上配置呀已经很顾及到林今絮的身体了。 只是她毕竟怀有身孕,腰酸的厉害。 林今絮摇了摇头:“还是直接去营帐内休息吧。” 裴知宴点了点头,叫早就候在外边的侍从带他们去营帐内。 可没想到,尚未到营帐之内。 裴知宴二人便被一个异族人拦下了。 铁勒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个身怀六甲,却貌美依旧的妇人。 草原上虽也有美人儿,可都烈地像难以驯服的汗血宝马。 可中原的女人不同,他先前也尝过几个,柔软的像草原上的花骨朵儿,娇嫩得都要出水儿似的。 只是面前这个女人,却和他之前遇见的都不一样。 淡淡的温柔萦绕着她周身,像是汉人崇尚的观音。 铁勒看着林今絮,都忽视了她身侧的男人。 就在铁勒斟酌着想要开口,怎么吸引这貌美的中原妇人时。 一旁站在林今絮身侧的裴知宴,眸色如墨一般晦暗。 “滚。” 他一手揽着林今絮的腰肢,一边护在了林今絮的身前。 阻绝了铁勒看向林今絮时候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目光。 铁勒先前是草原上尊贵无比的王子殿下。 如今被人这么一赶,黑黢黢的脸上浮现出即将暴怒的红。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身后的侍从却一把将他拦住。 中原话极为标准,对着裴知宴行了个礼。 “太子殿下。” 侍从的话一出,肉眼可见,铁勒的神情一变。 他没有想到,自己看上的女人的夫婿,竟然就是堂堂的大启太子殿下。 铁勒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可毕竟面前对着的是裴知宴,如今还在大启的境内。 便是他再不甘愿,也只得用草原的礼节行了个礼。 “大启的太子殿下,是铁勒看走眼了,请尊贵的主人莫要怪罪。” 裴知宴看向他,目光冷冷的。 若不是铁勒的身份,他都想将那一双恶心的眼睛给剜下来。 他冷着一张脸,交代下去。 “将三王子带回自己的营帐之内。” 说完后,他便护着林今絮走了,便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铁勒。 铁勒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了一声,可下一刻,目光却落在了那柔软的似乎一只手就能捏死的背影。 他微微眯起了眼。 想起当初那男子同自己说的话。 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将那大启的太子殿下给杀了。 他就能代替他怯懦无比的长兄,成为突厥新一任的王。 这个对于他诱惑力极大,况且还有那几座城池做陪衬。 铁勒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他们草原人对女子的名节可是丝毫不在意,便是寡妇又如何?能生养的就是好女人。 看着这女人一瞧就是个好生养的。 等这个女人的夫婿死后,他定要将人给掳回来。 做他突厥王的宠妃,给他生上六七个娃娃。 这个畅想叫铁勒一下动力十足。 他忽视了身侧大启皇帝派来“看守”他的侍从,往前走。 前边是草场,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跑两圈泄一泄刚才生的火气了。 可还没等他走两步。便被身后跟着他的侍从拦住了。 侍从一脸铁面无私。 “方才我们殿下说了,请三王子回自己的营帐之内,等待晚上的篝火晚宴。” 在草原,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铁勒说话。 就算之前有,现在,也早就在秃鹰的胃里了。 铁勒微微眯了眼睛,看向侍从时,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可侍从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却丝毫不退让。 直视着他的眼睛,重复道。 “请三王子回自己的营帐之内。” 他这话稍稍带了些威胁,更是迎着铁勒的目光,硬生生想将他逼退一步。 铁勒咬碎了牙,才忍耐下那想杀人的狂暴。 “好,你们中原人,当真是好极了。” 侍从眸色如死水,并未再开口。 等铁勒规矩地回了营帐之后。 他转过头来,招了个小兵。 “去告诉太子殿下,这胡人,动机不纯。” 小兵脸色骤然紧绷:“是!” 而在太子的营帐之内。 挺着肚子的林今絮还在宽慰着裴知宴。 “殿下消消气,那蛮子先前肯定是不知晓你我的身份,所以才...” 裴知宴铁着张脸。 “就算不知晓,也应当知道,这一回来的都是大启的皇族和官员。便是孤不是太子,你不是太子夫人,便能这般看不起大启人?” 这话瞬间将林今絮给问住了。 “殿下你无理取闹!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作为被冒犯的人,林今絮才应当是最恶心那胡人的。 只是,她也知晓,这三王子来大启,是代表着两国交好。 她不愿意裴知宴因为她,而去针对突厥的王子。 若是当真引起战争来,无数的百姓生灵涂炭,罪责就在她的身上了。 裴知宴深呼吸了几口气。 他知晓林今絮的意思。 只是,那突厥人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对待林今絮。 无论是作为男人,还是作为大启的太子殿下。 他都不会让这个人好过。 裴知宴将林今絮拉着坐下。 “孤知晓你的意思,是孤方才话说重了。” 他亲吻了林今絮的手背。 “待会儿,孤给你报仇,可好?” 林今絮一愣,看向他时候,满眼的紧张,生怕他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有碍两国友邦的事情。 裴知宴没有同她解释什么。 无论是给林今絮出一口气,还是他自己嫌恶那突厥人。 他都会给他一个教训。 于是,还未到晚膳篝火晚宴时,便有人来报。 说是突厥王子水土不服,上了十几趟茅房,人都瘦了一大圈。 第280章 好命 这个消息一传来,林今絮都怔愣在了原地。 她侧过头,看向换了身轻便衣裳的裴知宴。 林今絮眨了眨眼睛,小声问道:“殿下,是你做的?” 裴知宴没有说话,只丢给她一个眼神。 林今絮压了压嘴角,还是没有压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她着实是没有想到,平日里这般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竟然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 如今突厥三王子尚且在大启的地盘之内,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大启与突厥之间必定有一场恶战。 这事林今絮清楚,那自然,裴知宴不可能不知晓。 裴知宴用这般的方式“惩戒”了三王子。 虽说出去有些不甚好听,但也算是给足了教训。 裴知宴揉了揉她的头。 “好了,抓紧时间收拾,一会儿还要同孤一道去篝火晚宴呢。” 林今絮先前从来没有去过篝火晚宴。 不得不说,裴知宴着实是引起了她的兴趣。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却罕见的发愁。 “若是早几个月来,怕是能穿漂亮的衣裳了,可如今...” 林今絮还能隐约看见鞋尖。 可不知晓,又过多久,低头便只能看见西瓜一样大的肚子了。 裴知宴知晓林今絮平日之中最爱惜自己的身材。 他怜惜地在林今絮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 “等咱们生完这两个,便不生了。” 林今絮抿了抿唇,却没有回答裴知宴的话。 其实她并没有不愿意给裴知宴生孩子,不过是抱怨一嘴罢了。 她伸出手来,揽着裴知宴的脖颈。 眨了眨眼:“那就得看他们争不争气了。” 裴知宴一愣。 林今絮解释:“得看这两个小家伙,究竟是小皇孙还是小郡主了。” 裴知宴明白了林今絮的意思,低下头来勾唇一笑。 “便是小皇孙,那也过几年再生。” 他温热的唇擦过林今絮的耳垂,阵阵酥麻。 “否则,孤要忍不住了。” 忍不住?忍不住什么。 林今絮都能感受到那一阵灼热,她自然知晓裴知宴又在逗她! 只是她软着身子在裴知宴的怀里,小声嘟囔着。 “殿下也不知羞。” 裴知宴脸上染上了一丝笑意,外边有侍从的声音,提醒他们时辰快到了。 他伸出手,将林今絮拉了起来。 “好了,孤的娇娇无论如何,都是最美的。咱们也该走了。” 林今絮看了一眼只会说好听话的裴知宴,不过她也知晓规矩。 今日除去突厥三王子,还有随行而来的突厥官员,裴知宴作为大启的太子殿下,自然是要以无可挑剔的礼仪彰显大国风貌。 林今絮先前只在书中听闻过篝火晚宴。 如今当真坐在这儿的时候,便感觉到有些无聊了。 一簇簇的火焰映照着天边半边都是红的。 承乾帝今日没有带崔皇后来,而是带着他这段日子最为宠爱的珍妃。 林今絮的视线偏转,落在了突厥三王子的身上。 他脸色煞白,不知是不是林今絮的错觉,竟觉得他比方才见到的时候,要消瘦了许多。 裴知宴在底下捏了捏林今絮的手。 林今絮只能将目光收回,落在身边人的身上。 原本大家都是席地而坐。可毕竟如今林今絮身怀六甲,着实是不太方便,便给她摆了张桌子。 倒是格外的显眼。 只是如今谁都知晓,且不论太子,便是承乾帝都盼着林今絮怀中的双胎。 皇族之中从未有过龙凤胎的先兆,若是此次林今絮能一举诞下龙凤胎,那便是偌大的祥兆! 可毕竟她太过于显眼。 裴知宴将剔好的肉放在林今絮碗里时。 都被某些人给收入了眼底。 乔装打扮过的许慈晖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铁勒的背后。 阴影笼罩在他身上,便是周围人都极容易忽视他。 许慈晖眼神像阴毒的巨蛇,锁在林今絮的身上。 蛇信子似乎都要冒出来了,往外嗞着毒液。 如果不是林今絮这里出了问题,他堂堂安南侯府世子,又如何会沦落到这个处境之内。 他要林今絮和她肚子里孩子的命。 为他原本上好的前途,陪葬! 林今絮原本在用着膳,烤好的羊肉滋滋往外冒着油。 若是前两个月,林今絮见到这种油腻腻的就想吐。 可如今,她吃的正欢。 裴知宴默默看着自己的夫人吃着,眼底泻了丝笑意。 只是林今絮莫名打了个寒颤。 被裴知宴尽收入眼底。 他微微蹙眉,问:“怎么了?可是着凉了?” 林今絮摇了摇头,她咬了一口肉,有些不安地扫了一眼。 轻声同裴知宴说:“不知为何,我总感觉有人在私下里盯着我。” 裴知宴听着林今絮的声音,下意识往突厥三王子那边看了。 三王子坐在他对面的上首位置,却不知为何,那边似乎灭了一盏灯,阴暗得很。 出乎他的意料。 三王子并没有看向他们,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宴席中间,跳着舞的舞女。 裴知宴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将目光收回。 恰好错过了许慈晖投来的目光。 裴知宴侧过身来,安抚一般地握了握林今絮的手。 “放心,有孤在这里,谁都不能对你和孩子下手的。” 林今絮点点头。 “不过殿下,这几日你们都做什么呀?我如今怀孕了也不能随着你们到处去玩,一个人在营帐之内,也闷得慌。” 裴知宴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皇弟身上。 “孤听说,三皇子妃如今也怀有身孕了,你们便多聊一聊吧。” 林今絮眼睛一亮:“詹姐姐也来了?” 她倒是没有听过詹青禾怀孕的消息。 不过转念一想,没准还没满三个月呢。 林今絮点了点头,笑容里带了几分真。 她对着裴知宴轻笑,带了几分狡黠:“那殿下去前边好好狩猎,我便在屋子里与詹姐姐玩叶子牌。” 裴知宴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却满是纵容着开口。 “那等孤给你打回个狐狸,做衣裳。” 他们声音虽小,可按捺不住总有人将目光放在他们的身上。 章王妃侧过身来,看着和舞女调情的章王,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可看向林今絮时,面上却一闪而过嫉妒。 凭什么,凭什么她便能如此得到自己夫婿的宠爱? 双胎是么,那她倒是要看看。 林今絮到底有没有这么好命,能平安生下来。 第281章 失踪. 这场晚宴,不知道多少人吃饱餍足了。 反正,林今絮算一个。 她不掺和虚伪至极的两国交流,便是连头都没抬过几次。 林今絮心中一直记挂着另一件事。 便是詹青禾有孕一事。 她知晓,詹青禾嫁入三皇子府多年未曾有身孕。 便是侧妃和侍妾的孩子都已经四五岁年纪了。 林今絮想到了她第一次见到詹青禾的地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初詹青禾是从观音殿走来的。 自己的好友得偿所愿,林今絮原本是应该高兴的。 只是她匆匆扫过了一眼。 却见詹青禾没有想象之中的开心,面上带了些忧愁。 林今絮顿时觉得有些食不知咽了。 终于等到了第二日,林今絮给裴知宴换上气派至极的骑装之后,便急忙让人将詹青禾给请了过来。 詹青禾一到,林今絮便被吓了一跳。 她急忙走上前去扶住了詹青禾。 “你这是怎么了?” 林今絮面上满是担忧,她看着詹青禾雪白的唇色,一瞬间后悔将人请过来了。 “早知晓你身子不舒坦,我便去你那儿了。” 詹青禾摇了摇头,等到坐下之后,她浑身上下才恢复了些力气。 “你这双胎,月份还比我大了,怎么能让你跑我那儿去。” 她似是不经意间开口:“太子殿下呢?” 林今絮一愣:“已经出去狩猎了,三皇子没去吗?” 詹青禾眉眼之间染上了一抹苦涩,她摇了摇头。 “我不知晓...他去哪里了。” 她这话一出,便是林今许都有些坐不住了。 “三皇子怎么能如此待你?!” 詹青禾怕她直接去寻三皇子,急忙拉住了人。 “莫要过去,他向来对我误会颇深,你过去了...反倒是适得其反。” 她叹了口气,摸了摸肚子里的孩子,眼底染上一丝柔软。 “如此,我有了期望,也算好的了。” 林今絮看着詹青禾这般模样,心中都替她感到可惜。 堂堂世家大族的贵女,嫁进三皇子府里,可不得夫婿的怜爱,就连侍妾都能骑在头上。 如今怀有身孕,夫婿还不见了人影。 便是林今絮这个外人,看着都怜惜她得很。 林今絮不好妄自议论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唯一能做的,便只能宽慰詹青禾。 她招了招手,叫松萝拿些牛乳茶来。 “我不知晓你有没有反应,这牛乳茶,先前我难受的时候也是喝得下去的,其余的事情莫要多想了,如今,你的身子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为要紧的。” 詹青禾也是知晓这个道理的,她点了点头,面上强打起一抹笑来。 只是在林今絮的眼里,这笑怎么看都是怎么牵强的。 林今絮不由得将这一笔账记在了三皇子的身上。 还没等牛乳茶上来多久,便有一个不速之客上门了。 “呦,詹妹妹也在这里?看来还是太子殿下的营帐要热闹的紧啊。” 来人是章王妃,她扫了一眼林今絮,笑面盈盈的。 “本宫妄自前来,林夫人心中可没有什么不快吧?” 与詹青禾不同,林今絮见到章王妃的次数,一只手都能算的过来。 可身份摆在那里。 林今絮起身,朝着章王妃福了福礼。 “王妃安。” “本宫可不敢受林夫人这般的大礼。”章王妃笑面迎迎的避过去了,却径直走到了詹青禾身侧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欸...” 章王妃扫了一眼詹青禾,见她下意识地将手护在腹前。 她微微一愣:“詹妹妹这是,有身孕了?” 章王妃无故前来,林今絮心中虽闪过一丝的不悦,却没有表露在面上。 詹青禾却替林今絮不满。 “您怎么来了?”她看向林今絮:“难不成,章王妃这是着人,在太子营帐前受着,见到本宫来了,后脚便过来了?” 詹青禾笑着,却玩笑似的开口。 章王妃听着詹青禾的话,面上闪过一丝难看。 她如何听不出来詹青禾话里的褒贬。 只是她就不理解了,堂堂皇子妃,非要作贱自己,和一个妾室每日混在一块。 章王妃唇角扯开一抹干巴巴的笑。 “詹妹妹这是在开什么玩笑话呢,咱们私下里说说便好了,若是拿到外边去说...” 她暗示一般地看了林今絮一眼,摇了摇头。 林今絮被她给弄笑了。 她如何不知晓章王妃话里的意思。 “王妃多虑了,毕竟...”她眨了眨眼睛,面上满是无辜。 “您没听过,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吗。” 章王妃面上青白相交,难看得很。 她咬了咬牙,看了她们二人一眼。 又想起自己暗中听到的那个消息。 若是太子死了,那她倒是要看看,凭借太子宠爱活着的林今絮,会怎么办。 到时候,就是她身为太子妃,来看林今絮的笑话了。 章王妃对着林今絮扬了扬眉,心中满是得意。 “林夫人倒是牙尖嘴利的很,只是本宫也希望,你这得瑟劲儿,能保持得久一些。” 她说完,便高昂着头往外走了。 这一进一出,连一刻钟的时间都没到。 詹青禾看着林今絮,刚想宽慰她几句。 却见林今絮皱着眉满是不解:“她方才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詹青禾一愣,摇了摇头,纠结着开口:“没准她是受了什么刺激,你别管她。” 林今絮抿着唇。 她的想法倒是与詹青禾的不同,总觉得,章王妃这是话中有话。 林今絮右眼皮突然一跳。 她心中顿时生起了不太好的预感。 林今絮一下握住了身侧松萝的手臂。 松萝一愣:“主子,你怎么了?” 林今絮看着她的眼睛:“你去前边问问,可有太子殿下的消息。” 詹青禾听见这句话,都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她面上带了些踌躇。 “这,不会吧...” 林今絮不知道如何同她解释,抿着唇,眼里不安地看向她。 时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一般,流速缓缓变慢。 不知过了多久,连林今絮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 营帐的帘子被人掀开了。 “松萝...” 林今絮刚开口便卡在了喉咙里。 进来的不是松萝,是裴知宴身侧的侍卫。 他表情凝重。 “林夫人,太子如今不见踪迹了。” 第282章 失踪2 “太子如今不见踪迹了。” 这话一出,林今絮只感觉眼前一黑,如果不是身侧的詹青禾早就扶着她了。 林今絮怕是会直接摔到地上。 她捂着自己的小腹,额间上冒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抬起头来看向侍卫,咬着牙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族狩猎前的清场是惯例。 断不会叫一些凶猛的野兽不小心进了狩猎的范围之内。 可如今... 林今絮捂着肚子,她急促地呼吸着,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如今她肚子里还有她和裴知宴的孩子,断不能有事。 否则,等裴知宴回来,定会伤心的。 她调整了呼吸,逐渐平复着心情。 再次睁开眼时,她眼里没有了波动:“可去同陛下说了此事?” 她第一次恨自己,只是个太子夫人。 手中无任何权利,如今就连身子也是个累赘,只能在营帐之中瞪着他,无法亲自去寻。 侍从颔首:“已经派人去同陛下说了。” 林今絮缓缓松了口气。 一旁的詹青禾见状,急忙将林今絮扶到了旁边坐下,叮嘱。 “你如今可是有身孕的,况且太子殿下武艺精湛,如今又是在大启的境内,顶不会有事的。” 詹青禾一提,林今絮瞬间想到了昨日的事情。 她抬眸看向侍从:“突厥三王子那,可有什么动静?” 侍从没想到她会突如其来的发问。 他微微一愣,却是实话实说:“卑职来寻夫人前,并未去三王子营帐之内查看。” 林今絮抿唇交代下:“那便派人盯着他们。” 她手里力道重了,握紧一旁的椅子。 “现在便去!” 林今絮有一种预感,此次的事情,一定是那三王子做出来的! 只是如今,便是林今絮心中再多的担忧,都无法。 许是有人推波助澜。 原本应该少有人知,太子失踪一事,竟闹得个沸沸扬扬。 便是承乾帝都不由得发怒。 派出禁卫军,全力搜查裴知宴的下落。 而突厥三王子,也被扣在了营帐之中。 毕竟,前一日便闹出与太子殿下起了龃龉,第二日,裴知宴便不见了踪迹。 若是说其中丝毫没有三王子的手笔,这无论如何都无法叫人信服。 承乾帝知晓林今絮怀有身孕,他担忧林今絮腹中的双胎,特意叫身旁伺候的太监来宽慰她。 林今絮这两日基本都没怎么用膳,夜里躺下时更是觉得身边空落落的。 总是会被梦魇惊醒,泪流了一片。 短短几日,脸颊便消瘦了许多。 可肚子依旧是圆鼓鼓的,瞧着倒是叫人不由得开始心疼林今絮了。 林今絮如今没有力气再去应付人,便是承乾帝身边的大太监来了,神情都是怏怏的。 一侧的松萝担心林今絮,更是将这些琐事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走上前去,替林今絮招待了孙公公。 孙公公看着林今絮如今这一副模样,也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自幼跟在承乾帝的身边,自然是算看着裴知宴长大的。 如今,裴知宴下落不明,更是生死不知。 他更是看着自己的主子,承乾帝嘴角都起了一个大泡,日日都灼心得很。 “林夫人,奴才奉陛下的命来给您送了些吃食,奴才知晓您挂心太子殿下,可您腹中如今有孩子,还是得顾及自己的身子才是。” 林今絮扯了扯嘴角,却没有说什么。 她如何不知晓这个道理。 只是,从那日裴知宴失踪之后,她原本已经好了的孕吐,如今又复发了。 甚至比先前更甚。 连口水都喝不下。 林今絮低垂着眸,声音沙哑。 “我知晓了,公公,替我多谢陛下好意。” 她神情怏怏,似是丝毫提不起力气来。 孙公公一个阉人瞧见,都心疼。 “林夫人,您莫要担忧,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归来的。” 这些话,这些日子林今絮不知道都听了多少遍了。 可她也不能反驳,只能信。 但,这太难熬了。 林今絮想回东宫,抱着他的儿子一块等他回来。 可更想在这里,离他近一些的地方等她。 林今絮牵起嘴角来。 “我知晓的,公公照看陛下也累着了。” 林今絮招了招手,松萝给孙公公奉上了茶点。 林今絮见孙公公接下了,就大概能够猜到,他是承乾帝派来,特意宽慰她的。 她稍稍坐正了身子。 “不知是否方便问,突厥人那边,可有查出了什么?” 孙公公面上闪过一丝纠结,可看向林今絮时,还是开口说道。 “突厥三王子如今待在自己的营帐之内,似是,对太子殿下失踪一事,丝毫不知晓。” 林今絮听着这个话,没有做出丝毫的反应。 便是孙公公踌躇了片刻,都不知晓林今絮如今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林今絮才开口。 “好,我知晓了。今日便劳烦公公特意跑来一趟了。” 见林今絮神情之中隐约有几分的倦态。 孙公公纠结了一瞬,便站了起来。 “那老奴便先回去跟陛下复命了。” 林今絮淡淡颔首,目光放远了,依旧是带了几分破碎。 可她如今小腹微微隆起,倒是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孙公公顿时觉得五味杂陈,一时竟都说不出话来了。 等孙公公前脚刚走,林今絮便开口。 “松萝,请四公主来我这儿一趟。” 松萝一愣,下意识问道:“主子您这些时日都没有休息好,今日,不好好休息一下吗?” 林今絮扫了她一眼,眸色之中隐约带了几分红。 松萝知晓,如今她便是在怎么劝,都是在做无用功。 如今,只有太子殿下活着,康健地站在林今絮的面前。 她家主子,才能真正放下心来,休憩片刻。 松萝垂眸,没有再说什么。 不多时,四公主便来了。 她脚步有些匆匆,便是还未进营帐,声音就传来了。 “小嫂嫂,令姿可挂心你了,若不是怕你这些时日不愿意见人...我早就来看你了。” 裴令姿一抬头,看见林今絮的脸,顿时呆愣住了。 “怎么瘦了这般多...” 第283章 线索1 林今絮如今没有力气与闲情同裴令姿叙旧。 她淡淡扯开了嘴角的一抹笑。 可估计是她心情太过于低落了,就算是脸上挂着的是笑。 可旁人一看,都觉得苦极了。 裴令姿自然是听闻了自己太子兄长失踪的消息。 可毕竟这不是第一回了,上回裴知宴在去行宫路途之中“失踪”的消息虽被掩了下来。 但皇宫之内的她,可知晓的一清二楚。 裴令姿抿了抿唇,坐在了林今絮的身侧。 “虽然不知晓皇兄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知晓,皇兄自小有想法,若是他见到你这般担忧他,定是会难受地紧。” 被这么多人劝过了,林今絮低垂着头,什么都没有说。 她顿了顿才抬起头来看向裴令姿:“如今我不方便去见兄长,你可否帮我,告诉兄长。我想私下查查突厥三王子身边的那几个人。” 裴令姿一愣,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害羞什么。 便颔首。 “好。”她看着林今絮,“这件事我帮你,只是,若是你兄长要是问起来你的情况,我可不会帮你掩盖。” 林今絮垂眸一笑,她自然是知晓,裴令姿这话的意思。 是想叫她好好用膳,否则便是兄长都会心疼于她。 林今絮点头说:“好。” 裴令姿却是想到了另一件事:“若是你想查,其实不必叫他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选。” 林今絮一愣,面上满是不解。 “我三哥。” 林今絮张了张嘴,却是叹了口气:“詹姐姐如今怀有身孕,我不愿去打搅她。” 裴令姿一下站了起来,瞪圆了眼。 “什么?三皇嫂如今有身孕了?” 林今絮不解她为何这般的激动。 “那她今日还同我说,想自请下堂。” 林今絮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这几日心中只挂念着裴知宴的事情,对待其他人,其他任何事都没了兴趣。 于是詹青禾这几日未曾过来,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没有想到,裴令姿却带来了这么重大的一个消息。 林今絮分了些心思来想这事。 她有些担忧:“这,你可知晓詹姐姐与三皇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今絮抿了抿唇:“听詹姐姐的意思是,三皇子并不喜爱她,便是..便是连正妻该有的尊严,都...” 她不忍再说下去了:“若是如此,詹姐姐起了这个念头,倒也是不难想象。” 裴令姿唇瓣动了动。 她虽不知晓自己的三皇兄与三皇嫂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她还记得,当初三皇兄三皇嫂新婚第二日,进宫的时候。 郎情妾意。 三皇兄那时候看向三皇嫂的眼神之中,并非无情啊。 裴令姿站起身来。 “那我去寻三皇兄吧。”她眨了下眼睛:“至于...你兄长这儿,我另有事情交代他做。” 林今絮看着裴令姿这灵动的神情,便是心情都比方才要好上了许多。 她点点头,话语温柔。 “那便劳烦你了。” 裴令姿一听林今许这生疏的话,便皱了皱眉。 “小嫂嫂何必说这些话呢,皇兄是我的兄长,你不仅是我的小嫂嫂,日后还是妹妹。” 裴令姿眨了眨眼,伸出手去,摸了摸林今絮的肚子。 “如今,你照看好自己的身子便是最重要的了,皇兄到时候回来,定不会乐意看到小嫂嫂你这般作贱自己的身子的。” 林今絮朝她点头:“放心。我知晓分寸的。” 等裴令姿走了之后,林今絮终于开口。 “布膳吧。” 林今絮没有忽视松萝听见这句话后,眼里一闪而过的欣喜。 “奴婢这就安排下去。” 林今絮颔首。 无论是松萝,孙公公,还是裴令姿都说得没有错。她如今不是一个人了,要照看好自己的身子。 若是裴知宴回来看见她这样一副场景,定是会自责的。 等到松萝将精致无比的膳食摆在林今絮的面前时候。 林今絮下意识想反悔了,她着实是没有任何胃口。 可看着松萝那略带期待的目光。 林今絮抿着唇,将一侧的白粥端起,细细地抿了几口。 见她终于吃东西了,松萝松了一大口气。 虽说林今絮吃的还是不够多,可终究是开始了好兆头。 林今絮听着“好兆头”三字,目光之中闪过了一丝泪光。 好兆头么?但愿吧。 而另一侧,三皇子的营帐之内。 詹青禾坐在一旁,脸色有些发白。 而平日之中笑面对人的三皇子,如今却铁青着一张脸,一双凤眸之中迸发出的寒意,叫人都不敢直视他。 “呵,你倒是好胆子。” 詹青禾低垂着眸,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想要自请下堂,是三皇子亲耳听见的。 便是詹青禾自己都无法辩驳。 可她却受够了这般的日子,若是等三皇子知晓,她腹中已经有他的孩子了... 就算他再不喜欢自己,也不会让带有自己血脉的孩子,流落在外的。 詹青禾想要抚上小腹的手一抖,硬生生让自己变了一个方向。 她走上前去,脊背依旧挺直着,与先前无数次面对着叫嚣的侍妾们一样。 詹青禾转身,跪在了三皇子的面前。 “青禾自知,配不上皇子妃的身份,故,还望您看见青禾父兄的面子上,允了妾身。” 三皇子眸色阴沉,落在她脆弱却雪白的脖颈之上。 他万分不解。 他已经给予她足够的尊贵了,无论是皇子妃之位,还是三皇子府中所有的权力。 便是这么多年来,她一无所出,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休妻。 三皇子低垂着眸,刚想开口。 侍从胆战心惊从外边走了进来。 他不敢抬头去看,也不想知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三皇子扫了他一眼:“何事?” 侍从咽下一口唾沫,才开口道:“回三殿下的话,是四公主求见。” 他顿了顿:“说是与太子殿下有关。” 提及到皇兄,他心中便没心思再处理其他事情了。 三皇子站起身来,与跪在地上的詹青禾擦身而过。 只是,等他站在门口时。 三皇子才开口说一句。 “等本殿下回来再说,你,好生掂量。” 第284章 不吃这套 三皇子走后。 詹青禾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她长睫颤抖了下,轻垂了下来,无助的泪涌了上来,划过腮边。 她不知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了,如今,自请下堂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便再没有回旋之地。 詹青禾想到了大婚那日夜里。 年轻气盛的男子掀开她的红盖头,眼里一闪而过的,是她都能清晰可见的惊艳。 当初,他们也是有琴瑟和鸣的时光。 怎么如今... 成了这般模样。 詹青禾手指微颤,抚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一个不成形的念头,在她脑海之中悄然冒出。 -- 而另一边,三皇子身侧的低压,便是赶来见他的裴令姿都能察觉的一清二楚。 她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好奇。 “三皇兄,可是皇嫂说了什么,她现在...” 只是裴令姿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三皇子给打断了。 “听说你是为了皇兄而来的,既然如此,那便别说其他的话了。” 裴令姿一顿:“可是皇嫂如今...” 已经有了孩子啊。 三皇子眸色晦暗。 “别跟我提她。” 他声音满满的不愉,便是裴令姿听了,都不自觉地闭上嘴。 知晓自己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裴令姿叹了口气,决定之后再找她的三皇兄说这件事。 今日,还是以太子皇兄的要事为主。 “我方才是从林夫人那儿来的,估计她是想到了什么,叫我去查一件事。皇妹想着这件事非皇兄莫属,所以就来找你了。” 三皇子狐疑地看着她。 “你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别跟你皇兄嬉皮笑脸的,如今皇兄还未曾寻找到踪迹,虽然他定时没事,可我...” 三皇子叹了口气,回归到正题上。 “林夫人是皇兄最为记挂的人,如今腹中还有孩子,你说你刚才去看了她,她如今怎样了?” 裴令姿一顿,摇了摇头,委婉开口:“不是太好。” 三皇子先前是看过他们的相处模式。知晓裴知宴与林今絮二人是多么的融洽,感情究竟有多深。 便是裴令姿不说,他也大概能猜到。 三皇子叹了口气。 “找皇兄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做,你就多陪陪她吧,毕竟林夫人肚子里的,可是皇兄惦记极了的两个孩子。” 不知怎么的,三皇子突然想到了詹青禾。 他忽然一阵恍惚。 若是詹青禾如今有了孩子,会不会改变主意,不会再想着要与他和离了? 可一想到她跪在地上,铁骨铮铮,口中却是分毫不让的自请下堂的话。 三皇子眸色渐渐黯然了,就是连应付裴令姿的心情都没有了。 “我知晓了,所以,她让你来是为了?” 裴令姿开口:“她同我说,突厥三王子就算没有问题,可他身旁的人,最好仔仔细细查查,没准有遗漏了什么东西。” 三皇子一愣,抬起头来看向裴令姿。 “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裴令姿不解三皇子为何如此激动。 她点了点头:“对啊。” “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 “突厥三王子身旁的侍从只有三个。可第一日送过去的饭菜,是四人份的。” 裴令姿眼皮一跳。 “所以,如今突厥三王子身边,有一个侍从是失踪了?” 三皇子颔首:“而且,与皇兄失踪,应当是同一日。” 裴令姿瞬间就有些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来。 “为何这件事,不同父皇去说?” 便是他们如今有再大的权力,可这里是大启,如今大启的皇帝陛下,还是他们的父皇。 三皇子睨她一眼,似是在嘲她愚笨。 “我都知晓的事情,你如何不知道,父皇不知?” 裴令姿一愣,她张了张嘴还想从三皇子的口中寻找到其他的信息。 却被三皇子推着往外走。 “好了,你也马上到了出嫁的年纪了,莫要这般胡闹,赶紧回去吧。” 裴令姿咬着牙,看着这个最为讨厌的三哥。 她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裴令姿冷哼一声,看向三皇子:“那我去寻皇嫂去。” “不许!” 三皇子跳下两个台阶,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脸色阴沉,倒是叫裴令姿看出了几分太子皇兄和父皇的影子。 “谁都不许去找她。” 裴令姿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 “怎么,如今皇兄不见踪影不算,你还要将皇嫂给囚禁起来?” 她上下扫了他一眼:“先前怎么不知晓,我这三皇兄,竟会是如此偏执钟情之人。” 裴令姿看着三皇子翕动的唇瓣,知晓自己这话着实是说的太重了。 可裴令姿却心疼詹青禾。 她冷哼了一声:“你自己看着办吧,至于皇兄,我们女子为何要一直困于后宅之中?皇兄的事,我也会尽自己的一份力。” 三皇子看着她颇为头痛。 可裴令姿已经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 “欸——” 三皇子只能看着裴令姿的背影,他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 “你可别叫林夫人也掺和进来这件事了,否则,等皇兄回来我定会在他面前说你做的好事。” 裴令姿的背影硬生生被他这句话停了下来。 只是她最后也没有转过头。 裴令姿冷哼了一声。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后院罢!” 三皇子一听,便知晓,裴令姿怕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他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起来,便是对着屋子里的那个女人,也稍稍记了一笔。 只是他便是再多思索,也不知晓,詹青禾如今究竟是要做什么。 他们大婚已经五六年了,不是什么新婚燕尔。 詹青禾若是想与他和离,脱离了三皇子妃的身份,这世间谁会再敢将她迎进门? 简直是痴人说梦。 三皇子这般想着,便是脸上的怒意也消散了些。 侍从走上前来,问他。 “殿下这是要去看皇子妃吗?” 三皇子扫了他一眼,眼神冷冰冰的。 “詹青禾让你来问的?” 还没有等侍从说什么,他冷哼了一声。 “这段时间我还有其他事,不会同她计较,叫她仔细想想,莫要做这些事来以退为进了。” 三皇子残酷的声音响起。 “本皇子,不吃这一套。” 第285章 摔下悬崖 而摔下悬崖,却侥幸逃生的裴知宴,并不知晓在狩猎场内发生的所有事。 他只记得,在火光电石之间,他拉住了那个在背后偷袭他的人,一道掉入了那瀑布之下。 按理来说,即便是狩猎这种场景之下,裴知宴也少不了人在身边。 可不知怎么的,当初刚进山林之间后,没过多久,侍从们便被各种突发情况给分散了。 裴知宴不是没有感觉到不对劲之处。 恰恰相反,他想以身试局,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 若恰好是那突厥三王子,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他原本就想找到缘由,劝父皇出兵突厥。 突厥这些年来虽面上对大启万分的尊崇,但私下,却不知道对边疆的百姓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放任部落之中的壮年肆意来大启的地盘上烧杀抢掠,更是不放过妇女。 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是罄竹难书。 可边疆的小民,远在京城之中的官员们并不在意。 谁都不会为了这么一丁点的“小事”,贸然出兵。 毕竟突厥,可是一块不好啃的硬骨头。 裴知宴收回了思绪,他身上有好几处擦伤,他转动了手腕。 好在身上并没有其他的内伤。 他看向不远处的瀑布,眼神之中露出了几分庆幸。 裴知宴又将目光移动到了不远处的草坪上。 草坪上倒着一个人,不知生死。 他眼睛微微眯起,撑着自己的身子站了起来。 好在他自小习武,身子骨比别人要硬朗的多。 更是借着水的力道,没让自己的身子受损。 如今休养了一日,除了腹中有些饿了,其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裴知宴走上前去,用手里握着的竹竿,将人翻了过来。 男人的脸上有许多的疤痕,可若是刻意忽略这些疤痕,倒着实是个俊俏的男子。 裴知宴眉心微微一皱。 他察觉出来了,这个男人,有些眼熟。 只是裴知宴一时间却无法说出他的名字。 许慈晖感觉到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他费尽力气睁开眼睛,却看见了同样落魄的太子殿下,正看着他。 他扯起嘴角,忍着疼开口。 “呵,带着你,一块死了吗。” 裴知宴听着他未曾掩盖住的声音,一下擒住了他的脖颈,手里力道渐渐重了起来。 “许慈晖,竟然是你,你还敢回来?” 许慈晖这个时候才发觉,他方才以为,二人这是在奈何桥边上相遇,竟然只是他的幻想。 裴知宴没有死? 他,也没有死? 事实一出,惊地许慈晖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只是裴知宴掐着他脖子力道太重,许慈晖忍不住翻着白眼几乎都要昏死了过去。 裴知宴见他丝毫没有反击之力,他收回了手,居高临下睨他。 “真是好的恨,不仅敢违背圣旨,还蓄意接近突厥人,若是说没有人相助于你,孤自然是不相信的。若是你现在说了,孤没准会给你留个全尸,若是你不说...” 裴知宴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那休怪孤无情了。” 许慈晖方才缺氧地只觉得头晕目眩,他几乎听不清裴知宴口中说的话。 他张了张嘴。 裴知宴凑上前去听。 “做梦...” 裴知宴不愿与他多说,一拳砸过去,许慈晖面前又重新陷入昏暗。 晕了过去。 裴知宴扫了一眼四周,这个地方他还没有来过,但若是跳下崖之前的最后记忆没有错乱的话。 此处应该离他们先前狩猎的场景,并不算是太远。 也不知道他究竟昏迷了多久,若是林今絮知晓他失踪的消息,定是会万分焦急。 裴知宴想到她腹中的孩子,眉心不由得一跳。 他要赶紧回去,否则,他着实是怕林今絮和孩子出事。 只是,草丛之中,隐约有什么动静。 裴知宴皱着眉头,却生起了几分担忧来。 许慈晖这些事情背后,定是有大启的达官贵族在背后支持着他。 只是裴知宴不知晓,那人究竟是谁。 若是他可以操纵人手,那若是要除掉他,便是在众人都知晓他失踪的情况下,最为稳妥。 裴知宴摸到自己后腰,那里有一个短刃。 若是来人是要杀了他,那他就算杀出来一条血路,也不会叫他们得逞的。 草丛之中的声音愈发近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 裴知宴面前出现了一只手,而后,一张脸露出来。 裴知宴愣在了原地。 来人却万分欣喜。 “殿下!” 暗一满眼的不可思议,他先前着实是听见了这边有动静才往这边来找的。 可他已经找寻了两天一夜了,都是徒劳。 如今都没有想到,竟然真的能找到太子殿下! 便是平日里不喜形于色的暗一,如今声音都带了几分激动。 他跪在裴知宴的面前:“殿下,是卑职来晚了!” 裴知宴松了口气,走上前去将人扶了起来。 “孤还以为是刺杀孤的人,还好...还好。” 裴知宴捏了捏眉心,第一个问题便是:“林夫人如今如何了?” 这话一出,暗一却犯了难。 “卑职知晓殿下失踪的消息之后,便开始找寻殿下了,在悬崖边上发现了殿下遗留下来的东西。才从悬崖底下找起的。” 裴知宴颔首,他也理解,这个时候暗一会以他的性命为重,自然是顾及不得其他的事情。 裴知宴顿了,目光落在了鼻青脸肿,早已晕过去了的许慈晖身上。 “你将他扛着带走吧。” 暗一一愣:“这是...?” “这便是害孤掉下悬崖的人。” 裴知宴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在大启的朝堂之中,有人想要害孤。” 暗一垂首:“或许,卑职知晓是谁。” 裴知宴看他:“谁?” “章王殿下。” 这个名字一出,裴知宴倒是觉得丝毫不意外。 只是,他竟然胆子这么大,为了害他,勾结突厥的人? 裴知宴微微眯起了眼睛,凤眸之中闪过一丝寒光。 “将他带回去,无论用什么方法,从他嘴里撬出来章王和突厥达成了什么协议。” 他微微一顿:“以及,莫要泄露孤回去的消息。” 第286章 重逢1 暗一虽不知道裴知宴为何要下这般的命令。 可毕竟是从裴知宴口中说出的,他自然是不会反驳什么。 他看向那鼻青脸肿之人,微微皱起了眉,一时之间竟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 裴知宴瞧见暗一的脸色,便知晓他大概是看出了些什么来了。 裴知宴从没有想过要瞒住他,更何况,暗一到时可是要对许慈晖用刑,他见识过暗一的手段,比他先前在大理寺的下属们有之过而无不及。 在铁血手腕之下,什么事情都能从犯人的嘴里撬出来。 “他是许慈晖。” 裴知宴淡淡开口,没有忽略暗一脸上一闪而过,却又被掩盖得极好的震惊。 暗一懂了裴知宴的意思:“是,卑职现在就将他带回去。” 裴知宴颔首,他抬眸看了,要落却未落的日光。 他如今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干,至于许慈晖,交给底下人便足够了。 等到夜幕降临。 后日便要启程回京了。 林今絮一人在营帐之内,躺在贵妃榻上,一眼不眨盯着那燃着的烛光。 若是可以的话,她想在这儿等着裴知宴回来。 但是她知晓,无论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还是赳赳。 这都是枉然。 如今裴知宴没有消息,她便是逼着自己用膳,也是食不知味。 第一次,林今絮觉得时光如此难熬。 烛光晃眼,她忍不住阖上眼睛,可下一秒,泪便从眼角淌下。 营帐外狂风作响,林今絮忍不住侧过身子来,可肚子突然一颤。 林今絮瞬间反应过来了。 这是胎动。 她指尖轻颤着,想抚上自己的小腹。 可有人先一步,摸上了她的肚子。 林今絮有些恍惚,可那人身上的味道却叫她没有丝毫的防备。 她睁开眼,许是泪光还充盈在眼里,她眼里的景象都是隐隐绰绰。 可就算如此,那一道身影... 林今絮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这是,裴知宴的影子? 就在她思绪依旧乱如麻的时候,男人终于开口了。 “絮儿别哭,是孤回来了。” 林今絮擦了擦眼角的泪,面前逐渐清晰。 男人一袭玄衣,脸颊上消瘦了许多,就连眉尾处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伤着了,如今也结了痂。 林今絮唇瓣动了动,只感觉肚子里的胎动愈发的明显。 “殿下...” 她话语之中满是不确定:“是你吗?” 裴知宴忍不住了,将人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就算这个姿势叫他并不好受,可感受着林今絮在他的怀里,圆鼓鼓的肚子顶着他,都叫裴知宴甘之如饴。 他将眼泪蹭到林今絮的头发上,不忍叫她知晓,自己也落下了泪。 “是孤,孤没事,你和孩子莫要担心我。” 他亲吻着林今絮的眼角:“这几日,叫你受苦了。” 林今絮摇着头,她捧着裴知宴的脸颊,用眼神描绘着他的五官和轮廓。 话语之中都带了些哽咽:“殿下,是你受苦了。” 林今絮不愿去问,这些时日裴知宴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只要知道,如今裴知宴已经安安全全,完好无损地站在她的面前,这就已经足够了。 白烛在墙角燃着,噼啪作响,屋内的气氛却是过于的温存。 林今絮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心慌过,还好,如今裴知宴回来了,就坐在他的身旁。 倒是裴知宴只觉得太过心疼她。 明明是怀孕之人,可瞧着这几日却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 裴知宴紧握着林今絮的手。 “孤再也不会叫你有这般心惊胆战的时候了,信我。” 他目光诚挚,带着叫人满满的信服感。 林今絮迎着他这一双眼,点了点头。 她声音略微带了些沙哑:“好。” 一辈子,有这一回害怕、担忧到夜里无眠,便足够了。 再来一回,也不知道她究竟受不受得住。 林今絮缓了片刻,刚想开口问一下关于其他事。 可还没有等她开口,肚子便传来咕噜的叫声。 林今絮一愣,脸上的红晕慢慢地浮起。 迎着裴知宴含笑的眸子。 林今絮别扭开口:“我,我有些饿了。” 她瘦了许多,就连手腕上原先的肉感,如今都几乎消散尽了。 这般情景之下,裴知宴自然是知晓,她估计已经许久没有吃一顿饱饭了。 裴知宴开口:“如今孤回来的消息不宜外露,便是你身边的丫鬟,也得让她们闭上嘴才是。” 林今絮颔首:“这回还好只带着松萝与雀因过来,她们都不是会往外说的性子。” 林今絮抿了抿唇:“殿下你就放心好了。” 裴知宴听着她这么说,自然是再放心不过的。 只是他如今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并不能一直留在林今絮的身边守着她。 便是裴知宴万般的不舍,可还是等到了林今絮用完膳之后,看着她睡下,便从营帐之内出来了。 裴知宴出了营帐之中,再没有去其他的地方,径直往承乾帝的营帐之中走。 门外站着的是贴身伺候承乾帝的孙公公。 孙公公先前便得了消息,说是有一人会私下来见陛下,叫他迎进来。 可等到孙公公看见了裴知宴的脸。 便是年过半百的孙公公,都忍不住老泪纵横。 “您,终于回来了啊。” 裴知宴伸手扶了他一把:“如今在外,人多口杂,莫要如此。” 他一顿:“父皇可在里边?” 孙公公擦了一把泪,点点头。 只是,在裴知宴进去之前,他还是说了一句。 “殿下,方才章王殿下在半个时辰之前刚走。” 他委婉地提了一嘴,裴知宴自然也是卖得他的好。 提到自己那个皇兄。 裴知宴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孤知晓了,多谢孙公公。” 裴知宴刚掀开帘子进去,便对上了自己父皇的那一双眼。 他向来知晓,自己的父皇年岁已然不轻了。 可如今,裴知宴恍惚之间,竟已看见了承乾帝发间的一抹白。 以及面上这遮盖不住的疲倦与年岁。 裴知宴唇瓣动了动。 他跪在地上,咬着牙开口。 “儿臣,拜见父皇。” 第287章 重逢2 自从底下人来报,说是太子殿下不见踪迹。 原本身子还算硬朗的承乾帝,突如其来,在珍妃面前吐了一口血。 这件事被瞒地极好,便是三番两次来承乾帝这儿打探消息的章王,都未曾有过察觉。 如今,得到太子殿下平安归来的消息。 承乾帝扯开了嘴角的一抹笑。 还好。 还好知宴没有出事,否则等九泉之下,他都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柔儿了。 见外边传来的声响,承乾帝的身子一僵。 在他的记忆之中,为帝这几十年间。 能让他如此紧张的,只有两个时刻。 第一次便是封后大典上,他颤抖着手,挑开迟柔的红盖头, 第二次,是裴知宴诞下的那一日,他从奶娘的手中接过小小一团的人儿。 而今日,是第三次。 他目光之中带了些猩红,更是目不转睛地看向掀开帘子,走向他的儿子。 承乾帝都有些恍惚。 他与她的儿子,如今都竟然有这般的高大了吗? 可在他的记忆之中,似乎裴知宴还是那个在自己母后怀中撒娇的小人儿。 裴知宴的话一下将承乾帝从记忆之中拉回了现实。 他走了下来,颤抖着手,将裴知宴从地上拉了起来。 承乾帝抖动着,摸了摸裴知宴的头顶。 “好。” 他话音沉稳,可仔细听,却能从其中听出几分的颤动。 “好,好。能回来,便是好的了。” 裴知宴抬眸,就看见向来运筹帷幄的父皇,眼底竟然含着泪光。 裴知宴顿时觉得口中满是苦涩。 他这一次大难不死,却叫身边的人为自己操碎了心。 若是让他知晓,到底是谁布局的这一切。 他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承乾帝不知道自己儿子内心的想法。 但他还是开口,仔仔细细询问了裴知宴这几日的事。 事无巨细,便是身边的侍卫是以什么名义被人调走的,都问的一清二楚。 等到裴知宴开口,说出许慈晖这个名字时候。 承乾帝有一瞬间的愣神,似乎是在想,这是何人。 等裴知宴提醒他过后。 承乾帝冷笑了一声。 “许家?安南侯府的尊贵,还是朕给的太多了。” 知晓裴知宴已经将人给带了回去,好好审问之后。 承乾帝拍了拍他的肩:“若是有什么需要父皇的地方,直接说便是。” 裴知宴低下头,同承乾帝说了自己的计谋。 这个计谋,裴知宴先前已经派人来说过了。 只是再从裴知宴的口中听到这些话。 承乾帝看向裴知宴的目光之中,带了几分的自豪。 不愧是他亲自教养出来的太子,无论是谋略还是胆识,皆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 只是... “你可有猜想,那人究竟是谁吗?” 裴知宴这些年一直有想攻打突厥的想法,这些都是承乾帝知晓的。 前几年,承乾帝并不愿意让他以身犯险。 但如今... 想到这一回裴知宴失踪的事,竟然有那突厥王子的手笔。 承乾帝凤眸微微眯起。 他大启,还不至于让一个弹丸小国,如此欺负在头上。 裴知宴看着承乾帝,心中闪过章王的身影。 他低下头:“儿臣,不知是谁。” 如今父皇已经如此苍老了,那些个逆子,就让他来解决吧。 承乾帝点了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至于你失踪的消息,要瞒到什么时候?” 裴知宴思忖了片刻。 “瞒到那背后的主使,藏不住自己的小辫子时,就是儿臣死而复生的时机了。” 承乾帝想了想,赞同了他的计谋。 还大手一挥,将自己底下的人分给了他一半。 其中,裴知宴部分用来查,许慈晖当初究竟是被谁救走了。 另一部分,则听裴知宴的命令,缓缓潜入了突厥的营地之中。 而被自己父皇安排,见到了皇兄的三皇子。 一下忘记了自己后院之中的烦心事。 见到再次站在他面前的裴知宴。 三皇子不由地摸了一把眼睛,丝毫没有在外那一分巍然不动的气势在了。 “皇兄...” 三皇子哽咽着:“还好你没事,否则我...” 裴知宴今日见他,不是要听他这些话的。 他伸手,拍了拍三皇子的肩。 “皇兄已经站在这了,便不用担心皇兄了。只是,皇兄有一件事,需要交代你去做。” 三皇子抬起头来,满心满眼的仰慕。 “皇兄您说,什么事需要臣弟,臣弟万死不辞!” 裴知宴在桌上,指尖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三皇子眉心一跳。 “皇兄的意思是,你猜测,这次的事情与章王有关系?” 裴知宴颔首:“可如今苦于没有证据,便是父皇那儿孤都未曾说过。如今父皇给孤的人,也不好直接去查他。” 他抬头看向三皇子:“所以这件事,孤想交给你去做。” 虽说都是皇兄。 可在三皇子的眼里。 如父一般沉稳,教导他的裴知宴,自然是与看不起他的章王是两个待遇。 既然裴知宴都这般说了,三皇子知晓裴知宴的性子,断不会做出这种污蔑兄弟的事。 所以,定是皇兄已经知晓了什么,只是碍于父皇的面子,或是手中的权力无法操手。 将这件事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三皇子抬头,目光之中带着果决。 “放心吧皇兄,这件事,便包在皇弟我身上了。” 三皇子顿了顿,有些迟疑:“只是,不知皇兄可有去看了小嫂嫂。” 裴知宴一愣,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提到林今絮。 三皇子面上带了些腼腆,说私事时,都没有方才这般的拘束了。 “这些日子,我与詹氏有了些口角之争。我记得,当初小嫂嫂与詹氏也算是合得来,不知..” 他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皇兄一眼,还是开口。 “不知能否劝劝她,叫她别这么...执拗了。” 裴知宴不知晓自己这弟弟与弟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裴知宴对自己这个弟弟,却是万分了解。 “你若是想待人家好,那便好好的,莫要寒了人家的心才是。” 三皇子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裴知宴却先一步堵住了他的话。 “絮儿那,孤会同她说,只是她如今有孕在身,也不太好掺和你们的私事。” 裴知宴一顿:“你想如何待她,那便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只是孤提醒你,人心易伤不易补,凡事得先掂量一下再做。” 三皇子听着裴知宴的话,隔了许久,才闷着声开口。 “我知晓了...” 第288章 清算1 裴知宴不是一个温柔的兄长,何况是对这种事情,只提点了几句,便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走了。 而三皇子却一脸的烦躁。 他一下想着裴知宴方才交代给他的任务,一下又在想着詹青禾的事情。 他自问,这些年来虽入府的女子多了一些,可詹青禾毕竟是唯一的皇子妃,整个三皇子府里的权力都是交在了她的身上。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三皇子想到这,便是连裴知宴告诫他的那些话,他都抛在了脑后。 他决定先将詹青禾放在旁边晾一晾,如今还有要事在身,顾不得那些小情小爱的事。 三皇子抿着唇,交代了下去。 “这些日子,不许皇子妃去见任何人。” 他顿了下:“东宫的林夫人除外。” 侍从一愣,有些犹豫:“若是皇子妃的娘家人来了呢?” 三皇子拧紧眉:“就说她抱病在身,不宜见人。” 侍从颔首:“卑职知晓了。” 等交代完这件事后,三皇子又将思绪拉扯回方才裴知宴同他说过的话上。 这些年,章王的小动作,便是三皇子都有所耳闻。 只是,这次的事情,除去牵扯到大启的储君之位,还牵扯到了两国的纷争。 于情于理,三皇子都希望,这背后的推手不会是章王。 可既然答应了裴知宴,那他也该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了。 “可知晓章王如今在哪里?” 侍从一愣,忙说自己先去打听。 等过了一刻钟后,侍从回来了,脸上却带了明显的犹豫。 三皇子拧紧眉,看向他:“说罢。” “回三皇子,章王殿下...如今正私下赶往了突厥三王子的营帐之内。” 三皇子听着他的话,一下站起了身。 “你说什么?” 如今突厥三王子的营帐,可是由父皇下了旨意,无论是谁都不允许靠近。 他怎么不知道,他的大皇兄,如今竟然如此的胆大妄为了? 连父皇的旨意都可以置之不顾。 三皇子开口:“既然如此,咱们也去一趟。” 侍从一愣,刚想开口劝谏。 可看着三皇子的脸色便知晓,如今三皇子已经下定决心的事情,便是他开口劝谏,也是徒做无用功。 侍从颔首:“是。” 他顿了顿,刚想再说些什么。 三皇子便先开口了。 “这件事,先同孙公公那儿吱一声。” 侍从怔愣在了原地,没有想明白三皇子这般的用意。 但毕竟是三皇子开口的,他只能颔首道。 “是,卑职这就去办。” 三皇子思忖了片刻,毕竟这事事关重大,又另外派人,同裴知宴说了一声。 裴知宴如今却有别的事情要做。 他如今面前的人,便是许慈晖。 许慈晖被捆绑在刑椅上,面上血肉模糊,几乎都看不清楚他原本的样貌了。 场面略显血腥,可裴知宴便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满脸淡然。 “不愿说?那便继续用刑吧。” 裴知宴话语清凌,似是丝毫没有将许慈晖放在眼里。 其实他并不需要这般严刑拷打许慈晖,毕竟,除去许慈晖之外,更有其他的方法能知晓,他背后之人是谁。 如今裴知宴在这里亲眼看着许慈晖受刑,不过是为了给林今絮出气罢了。 当初许家人是如何欺负林今絮的,裴知宴都看在了眼里。 许是刑罚太重,叫许慈晖都忍不住浑身抽搐。 他咬着一口的血,隔着血污,阴森森地看着裴知宴。 “呵,你以为你现在宠着的,是什么货色。不过是我不要的女人!” 话音刚落,裴知宴面色神情未变,却握紧了鞭子狠狠抽到了他的脸上。 新旧的疤痕交织在一起,叫许慈晖更是痛不欲生。 许慈晖已经知晓,自己落入了裴知宴的手里,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既然如此,那他也要拖别人下水! 林今絮,林今絮一定是和他一样重生了。 可恨!可恨她重生的时机太好,竟然赶在了他之前,还不知怎么勾引地前世清冷无双的太子殿下,竟然成为了他裙下之臣。 要知晓,上辈子许家的荣华富贵,也是裴知宴这个太子殿下给的。 只是...上辈子就算妹妹也入了裴知宴的眼,可那也只是中规中矩的宠,和如今裴知宴对林今絮那无尽的包容完全不一样! 更何况... 许慈晖想到了上辈子他递给妹妹那药的场景。 若不是妹妹给裴知宴下了药,谎称有了孩子。 裴知宴又怎么可能对妹妹青眼有加。 毕竟妹妹当初以良娣的身份入了东宫,可等到承乾帝身死,裴知宴继位之前,位份没有丝毫的变动。 可如今,林今絮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从孺人晋为了夫人。 宠爱无双,这是上辈子的妹妹,可望不可及的宠爱。 许慈晖思绪回笼,就算身上的伤痛灼烧地他头脑发晕。 可许慈晖依旧咬着牙开口。 “她和我一样,都是重新活一辈子的!上辈子,她可是我的世子夫人,林今絮攀权附势,原本以为太子殿下多么地无双,也不过是个被女人骗的可怜虫!” 可出乎许慈晖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裴知宴会动摇,会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裴知宴只是冷冷睨他。 像看一团恶心的腐肉。 “说完了?” 许慈晖怔愣在原地,他没想到裴知宴竟然如此的波澜不惊。 难不成,他早就知晓这些事情了? 不可能... 以他对林今絮那胆小性子的了解,这种事,她不可能会告诉任何人。 许慈晖眸色之中渐渐染上了一抹坚定。 可是在他即将再度开口之际。 裴知宴扔了鞭子,手中捏着匕首,走到他的面前。 他巨大的影子笼罩着他,叫许慈晖都忍不住心里发慌。 紧张、颤抖、恐惧。 连溃烂的手心,都在冒着冷汗。 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眼里,观察着裴知宴的一举一动。 许慈晖颤抖着,问。 “你想做...” 什么。 手起刀落。 许慈晖的话还没有将疑惑问出来,就已经感受到了一阵剧烈无比,钻心的疼痛。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他再也说不出任何的音节—— 裴知宴,将他舌头,给割了下来。 第289章 清算2 解决完这一切,裴知宴面无表情地擦了擦手。 随手将满是血迹的帕子扔到了一旁。 行刑的不止裴知宴一个。 可其他人瞧见裴知宴这般残暴而利落的处理,额间上都冒了一层的冷汗。 方才许慈晖的话,大家都听见了。 只是,这也太过于荒谬了,谁又会将这话放在心里呢? 至于许慈晖口口声声说的什么重生之类的话,不过是将死之人自己的幻想罢了。 可他们一边这么想,一边想到方才太子殿下这般残暴的做法,是他先前从未有过。 都只是为了那众人皆知的林夫人时。 便是没有见过林今絮,可在大家的心里,又不自觉地将东宫的林夫人地位,往上拔了拔。 能叫太子殿下亲自动手的人,目前只有这当初赫赫有名的许家世子一人。 暗一低眉,将干净的帕子奉上。 裴知宴接过,他扫了一眼许慈晖。 这满屋子的血腥味,和烂泥一般瘫软在椅子上的许慈晖,都叫他忍不住皱着眉。 “如何和父皇交代,你应该清楚。” 暗一颔首:“许慈晖受不住刑法,自己咬舌自尽了,卑职会这般同陛下汇报的。” 裴知宴满意地颔首,只是他稍稍一顿。 “可他,孤不愿就这般放过了。” 暗一一愣。 裴知宴继续道。 “让人将他救活,手脚筋都挑了。” 暗一听着,眼皮一跳,却没想到裴知宴之后还有话。 “再将人,送到小倌院里。” 暗一这着实是没想到,这话竟然是从裴知宴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抬起头来看向裴知宴,却发觉裴知宴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他是认真的。 暗一想到当初查到的许慈晖身上的事,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 “殿下,当初李大人,也是他杀的。” 裴知宴低垂了睫:“那一块同父皇说了。” 暗一颔首称是。 他招了招手,让其他人将许慈晖给打扫干净。 不知怎么的,虽是给他用刑了,但许慈晖除了溃烂的手指和脸,身上却依稀可见以前细皮嫩肉的痕迹。 暗一突然想到裴知宴方才交代下去的话。 手脚利落,将许慈晖手脚筋脉都挑了。 如今,许慈晖彻彻底底成了废人一个。 只是许慈晖估计是方才疼痛过盛,如今都已经晕了过去。 暗一扫了他一眼,在他眼里,如今的许慈晖和垃圾没有什么两样。 他挥了挥手,叫底下人将他带下去,按照太子殿下方才的话处置。 而暗一转过头来,却发现方才一直站在身后的裴知宴,顿时不见了踪影。 而如今的裴知宴,已经回到了林今絮的营帐之内。 林今絮刚用完膳,正安排着叫人拿着摇椅摆在外头。 明日便是回京城的时候了,虽然担惊受怕了几日,可林今絮却颇为喜欢这绿油油的一片。 想着摆着椅子坐在外头晒晒太阳。 裴知宴刚回去时,叫林今絮吓了一大跳。 他身上隐约带了些血腥味。 林今絮看了他一眼,刚想说什么,就被逼得孕反都出来了。 她捂着嘴,看着裴知宴摇了摇头。 裴知宴瞧见她这模样,后知后觉地想到了自己方才过来的时候,忘记洗漱了。 他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些愧疚,转身便先将自己彻彻底底给洗过一遍之后,再去见了林今絮。 因着裴知宴回来了,林今絮没有再想着将椅子摆在外边。 而是安静地在营帐之中等着裴知宴回来。 等着等着,林今絮都有些犯困了。 依在贵妃榻上,半眯着眼睛等着他回来。 只是,等到林今絮再次睁开眼时,竟发现太阳都已经半落了。 她一下撑着身子起来,却被身侧的人扶住。 男人的声音穿耳而过。 “怎么都是做娘亲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林今絮看着裴知宴近在咫尺的脸,她脸一下就红了,赤忱的双眼里满是愧疚。 “方才我等你,一下就睡着了...殿下,你怎么还在这儿?” 裴知宴在一旁坐了下来。 “原本是有事同你说的,如今瞧着你这般,便都不愿同你说了。” 林今絮瞬间有些着急:“都怪我贪睡,不过殿下,你就同我说嘛...” 林今絮比了个小拇指。 “说这么一丁点也行。” 裴知宴看着她白莹如玉的脸颊,突然笑了。 他眼底满是柔软。 “孤帮你报仇了。” 他突然说这么一句话,便是林今絮都愣着了。 她当初没有问裴知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如今一想,林今絮脑海之中便冒出了个念头。 她微微张着嘴,有些怀疑地开口。 “殿下,难不成...这事是与许慈晖有关系?” 见她一下就想到了许慈晖。 裴知宴眼底闪过一丝心疼,稍纵即逝,并没有被林今絮察觉到。 他点了点头。 “嗯,孤帮你,好好教训了他一顿,让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能欺负你了。” 林今絮看着裴知宴,笑得眉眼弯弯。 她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殿下...” “嗯?” “有你真好。” 裴知宴鲜少体会到林今絮这般黏糊糊的时候。 他只觉得,这感觉颇为新奇,却也叫他整个人都熨帖地很。 裴知宴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了一吻。 “好了,孤看着你用完膳便要走了。” 这几日都没有裴知宴陪着她睡,林今絮睡眠质量大幅度下降。 她眼巴巴地看着裴知宴。 却也知晓,他如今有正事在身,她也只能忍着。 裴知宴蹂躏了下她的脑袋。 林今絮在他面前,有什么话都写到了脸上,裴知宴自然是知晓她在想些什么。 “等这件事处理完之后,孤日日陪你入睡。” 林今絮点点头,目送着裴知宴离去。 只是等裴知宴走后,林今絮却陷入了疑惑之中。 若是平时,裴知宴来看她不过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可如今大事在即,裴知宴断不会这般的耽误时间在她的身上。 难不成... 是许慈晖说了什么? 第290章 求情 这个想法一出,叫林今絮心中莫名有些焦躁不安。 可如今裴知宴已经走了,便是她也不知道应该去问谁了。 而另一边。 裴知宴却早已将许慈晖方才的话放下了。 林今絮睡梦之中,脸颊上染着的绯红。 和花瓣似的唇,不自觉地张张合合。 都叫他爱极了。 便是许慈晖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 如今,他护着林今絮,能给她她所想要的所有。 保她今生安康荣华,只陪在他一人身边,不就足够了吗? 弱者才会纠结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他不屑于因为这些胡乱的,不知真假的言语去质疑她。 裴知宴将这件事完完全全抛之脑后。 如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便是要揪出,一直在许慈晖背后支持着他的人。 章王么? 裴知宴的眼里闪过了章王的那张脸。 他的大皇兄,自小在尚书房的时候,习武弄文便比不上他。 如今,还想将他杀害,夺走他的东西。 简直是做梦。 裴知宴虽不屑于对自己的兄弟下手。 可并不代表,能容忍有人觊觎他的东西。 章王殿下去了突厥三王子营帐的消息,不仅是三皇子和裴知宴知道。 便是连承乾帝也同样得到了消息。 承乾帝对于自己这个大儿子,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这是他第一个儿子没有错,可毕竟不是迟柔所生。 对于他来说,所有的儿子没有长幼区别。 只有是不是他挂在心尖尖上的人所生的区别。 所以,对于他来说。 儿子只有太子与其他皇子的区别。 知晓自己的大儿子,竟然是有可能对自己珍重无比的太子下手。 向来隐忍的承乾帝,第一次发怒了。 他招了招手,便叫人将章王给带过来。 可如今的章王却陷入了无尽的惶恐之中。 刚进了突厥人的营帐之中,他就已经闻到了血腥味。 只是章王还没有察觉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看见,突厥的三王子已经倒入了血泊之中。 平日里外表严肃的章王,一下腿软了,瘫坐在地上。 手中还握着一纸信条。 烛光摇曳着,映照在营帐之中那无比骇人的无边血色上。 屋外传来孙公公的声响。 章王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 却一下晕了过去。 突厥三王子死在自己的营帐之内,而章王就在现场的消息,如风吹过野草似的,一下传遍了整个营地。 便是林今絮都有所耳闻。 只是她如今怀有身孕,见不得血腥的东西,便是松萝听着的那些话,都挑挑拣拣了好一会儿才说给林今絮听了。 林今絮眨了眨眼,只问了一个问题。 “若是突厥三王子死在大启的消息传回了突厥,那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一下难住了向来不懂朝政之事的松萝。 可松萝旁边,还站着雀因。 雀因想了想,开口:“若是这消息传回了突厥,那怕是...大启和突厥,将会有一场恶战。” 林今絮听着雀因的话,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她唇瓣动了动,雀因却想到了她的顾虑。 “您就放心吧,咱们前朝时候,都鲜少有太子亲征的情况。况且...” 雀因眸子转了转,见营帐之内无人,才小心翼翼开口,“况且就算是太子亲自出征,也会等您这一胎瓜熟蒂落之后的事情了。” 自己的心思一下被戳破,便是林今絮都忍不住暗暗瞪了雀因一眼。 只是不可否认,雀因的话一下叫林今絮安心了许多。 她一直都知晓裴知宴的报复,他想出兵突厥,若是当真开战,也是顺遂了他的意思。 只是同样,林今絮也知晓。 背上战争的这方,若是成了大启,那便没这么遂人意了。 林今絮抿了抿唇,看向了雀因。 “你觉得,这事会是章王干的吗?” 雀因摇了摇头:“不见得。” 林今絮刚想开口多问一些什么,便听见自己的营帐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哭喊声。 “林夫人呐,求你帮章王求求情呐,什么突厥三王子的死,怎么可能和章王殿下有关系!” 林今絮一愣,下意识问。 “这谁啊?” 可等林今絮竖起耳朵来仔细听了听,面上才闪过一丝的迟疑。 她看向松萝。 “这,这是章王妃?” 松萝见状,急忙掀开了帘子的一角。 等看完之后,她就跟踩到了炭似的,一下跳了起来回到了林今絮的身边。 “主子,真的是章王妃。” 林今絮拧着眉头。 章王妃在她营帐之外这把闹,若是她不将人请进来,倒是会说她无理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夫人,而章王妃,却是确确实实的王妃娘娘。 可若是贸然让她进来,林今絮想到了那鬼哭狼嚎的声音。 如今她腹中还有身孕,便是丝毫的危险她都不敢触碰。 何况是看起来如此情绪不定的章王妃。 雀因似乎看出来了她的顾虑,雀因思忖了片刻开口。 “若是主子想见她,那便叫她进来吧。” 林今絮抬头看向她。 雀因开口:“殿下让奴婢在主子身边,便是为了护主子周全。这营帐之内小小的地儿,若是她想做什么,奴婢定将她给...” 雀因没有说话,却做了一个拳头的样子,眼角微微挑起。 娃娃脸上满是威胁的含义。 林今絮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得笑了。 心中的担忧也渐渐地放了下来。 如雀因所说的一般,还有她在呢。 她武艺绝卓,不是一个内宅之中的妇人可以比拟的。 林今絮想好了,开口便叫松萝将人请了进来。 距离上回见到章王妃,其实不过是过了两三日罢了。 当初她一脸倨傲,仿佛丝毫没有将林今絮放在眼里。 可如今的章王妃却不同了。 身上的华服松松垮垮,一看便是匆匆忙忙之间穿上的。 她发髻散乱,衣角都沾了些泥泞。 和平日之中的章王妃形象,大有不同。 便是如今,林今絮只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地别开了眼。 章王妃一脸的泪痕,脸上没有丝毫带妆的痕迹,便是眼角都急地有些皱纹了。 “林夫人,我知晓陛下如今怕是不会再见什么人了,您算是一个。我求求您,去劝劝陛下吧,章王可是他的大儿子啊!” 第291章 引蛇出洞 林今絮没有想到章王妃竟然就这般的来见她。 她不蠢,当初自然是知晓章王妃并不看得起自己。 可如今,她跪在自己的面前,却是为了她的夫君。 林今絮护着肚子,看向了章王妃。 她开口:“松萝,还不快将王妃娘娘给扶起来,若是摔着哪里了,咱们谁能担得起这责。” 松萝一听林今絮的话,思绪瞬间回笼,急忙走上前去将人给扶了起来。 “王妃娘娘,您莫要如此,若是叫外人见着了...” 松萝话还是没有说全,可隐晦的意思,别说是章王妃了,便是随手扯过一个下人,都是懂她话中的含义的。 章王妃只觉得一口血含在喉咙里吐不出去。 她唇瓣动了动,许久才开口:“林夫人真不愿意伸手相援吗?” 她又如何不知,今日她这一跪,外边的人会如何说他们。 可她又能如何! 如今自己的夫婿已经被他的父皇,她们的陛下给扣住了。 生死不知。 而章王杀害了突厥三王子的消息,却传的沸沸扬扬。 两国交战面前,一个皇子算什么?况且还是一个一直不得父皇宠爱的皇子。 这些道理章王妃都懂。 只是,章王是她的夫婿。 她与孩子的所有依仗。 便是她先前有想谋逆之心,有想登上那位置的想法。可如今,她都怕了。 权是一把杀人不眨眼的利刃。 她如今,只想章王能活着,平安归来。 林今絮看着站在她面前,身形却摇摇欲坠的章王妃。 一时之间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从贵妃榻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章王妃的面前。 林今絮轻声开口。 “王妃觉得,这件事是章王殿下做的吗?” 章王妃斩钉截铁开口。 “不可能!” 林今絮循循善诱:“既然如此,那章王妃应当要相信章王殿下,也要相信陛下。不是章王殿下做的,那他必定不会有事的。王妃您如今,只要在自己营帐之内,好好等着章王回来便好。” 林今絮说话温温柔柔的,却极有力量。 章王妃听了,都不自觉地思索着她这话究竟有几分的可信。 许是林今絮这张脸太过让人信服,便是章王妃方才那躁动的情绪,如今也被渐渐地抚平了。 只是章王妃面上却有些难堪,后劲褪下之后,章王妃想起了方才自己甚为丢人的举动。 林今絮看出了她的别扭,轻声交代了松萝几句。 松萝便从营帐之中捧来了妆匣,给章王妃梳了个得体的发髻,便是连衣裳也重新整理了一下。 章王妃再次抬头之时,从铜镜之中看见的,便是与她平日之中没有什么两样的自己。 章王妃眸色动了动。 可她感谢的话卡在喉咙里,便是一句都说不出。 章王妃抬起头来看向林今絮,半晌才开口。 “祝愿你这一胎平安顺遂,太子殿下也能平安归来。” 林今絮笑盈盈地接下了她的祝福后,便叫松萝亲自将她送了回去。 等松萝回来后,她满是不解。 “主子何必这般待她呢?” 明明,她来的目的,是为了将林今絮架在火上烤的。 林今絮没有立马开口,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若是陛下当真放弃了章王,如今的章王妃,便不能称呼为章王妃了。” 松萝一愣,听着林今絮的这句话,便是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等她悟了之后,一下抬起头来眼睛一亮。 “主子这是算好了,章王不会得陛下的厌弃?” “得不得厌弃暂且不说。” 林今絮一顿:“总之,陛下不可能将这偌大的冤情,盖在自己儿子的身上。” -- 东宫营帐之中发生的事,分毫不差地入了承乾帝的耳里。 承乾帝略微带了些赞许地看了裴知宴一眼。 “朕以前想着,你宠着她,莫要叫她失了分寸。如今朕倒是觉得,宴儿的眼光,尚好。” 裴知宴低垂下头来,却丝毫没有掩盖住自己唇角边上的笑。 在承乾帝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 裴知宴突然开口了。 “儿臣也觉得。” 他丝毫没有掩盖住自己对林今絮的偏爱。 便是承乾帝都一愣。 为父这二十多年来,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自己儿子对任何女人流露出不一样的一面。 而如今,倒是承乾帝第一次见到裴知宴如此生动的神情。 不知怎么的,承乾帝突然想起了迟柔。 那个看似柔弱无骨,却刚洁的女子。 承乾帝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留恋,便是底下的裴知宴也都清楚地收入眼底。 无论是作为儿子还是太子,裴知宴都无法否认,父皇对于他的偏爱与栽培。 可作为母后的儿子。 裴知宴却并不认同自己父皇如今的做法。 只是... 他是儿子,更是臣下。 父皇的做法,他无权置喙。 裴知宴思索了片刻,将事情拉往原本的方向。 “父皇想要如何处置皇兄?” 有承乾帝出手,自是迅速地找到了章王的罪证。 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温润如玉的大皇子,却对他的位置,裴知宴的位置有着无比的觊觎。 这是承乾帝万万不能容忍的事情。 但,这并不代表承乾帝会乐意,将两国战乱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在章王的身上。 不是因为他是他的儿子。 而是因为,他是大启的大皇子。 承乾帝微微阖起眸来。 “这朝堂之中,怕是还藏着不少他们突厥的人呢。” 如今,太子“失踪”,章王被扣上“杀害突厥三王子”的罪名。 若裴知宴如今是真的不见踪影,定会对大启予以重创。 在这个时候,突厥如果攻入进来,还能打着为他们三王子“报仇”的罪名。 总之,对于大启而言,这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裴知宴听着承乾帝的话,赞同地点了点头。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父皇,儿臣有一个想法。” 承乾帝看向他,眉梢一挑。 裴知宴扔下四字。 “引蛇出洞。” 于是,第二日,承乾帝病重到吐血的消息,便在权贵之中传遍了。 第292章 陛下病重 这个消息传到林今絮那儿的时候。 她第一反应是不信的。 可松萝说的有鼻子有眼地,就跟她亲眼见着了似的。 林今絮虽不信,可因为这件事耽搁了回京的进度。 林今絮倒是有些想念赳赳了。 她面上的情绪,被松萝明晃晃的察收到了。 只是,松萝却更担忧另外一件事。 她斟酌了许久,才开口道。 “主子,这一回陛下病重,你说,会不会有不怀好意之人...” 松萝话还没有说完,一下便被林今絮给堵住了嘴。 她扫了一眼松萝,目光之中隐约带了些威慑:“这是说什么呢,松萝,莫要胡说。” 林今絮心中也有这般的担忧。 只是,如今若是多说了这话,叫有心之人听了过去,那便是惹火上身。 如今的情况,不仅需要警觉,更要闭嘴,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不知晓,便是最好的保护。 松萝后知后觉到了林今絮的用意,便是连脸都白了几分。 她唇瓣动了动,终究是低下头来不再说什么。 林今絮知晓她是为了自己着想,只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不叫人握住了把柄才是最好的。 有些事,得叫松萝自己想清楚才是。 一旁的雀因倒是心态比这主仆俩要好上许多。 她眨了眨眼睛,小声道。 “莫要担忧,主子你可是知晓太子安危的人,既然如此,那陛下为何会吐血,为何又会重病缠身呢?” 林今絮思忖了片刻,脑海之中突然有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她抬起头来,对上了松萝的眼睛。 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 “你是说,陛下这是...装的?” 雀因没有给林今絮准确的答案,只隐晦道。 “陛下的身子虽不算太康健,总是有些小病小痛的,但是,也不至于...” 也不至于如今就不行了。 林今絮想起,上辈子这个时候,承乾帝的身子还算得上是硬朗。 如今... 倒是极有可能符合雀因的猜测。 只是陛下和殿下一道做出来的一场戏。 既然如此,那她们先前的担心,都是杞人忧天了。 林今絮想清楚后,吐了一口气。 她刚想开口说休憩一会儿,便听见外边有人来报,说是三皇子妃来了。 林今絮一愣,却立马歇了想去休息的心,急忙叫人将人给请了进来。 相比上次见面不过是短短几日,可在林今许的眼里,如今的詹青禾,却比那日要憔悴了许多。 似是秋日之中的花,俨然有了枯萎之相。 林今絮心中一紧,急忙走上前去,握住了詹青禾骨节分明的手。 她上下扫了詹青禾几眼,眸色之中的担忧如水一般都要溢出来了。 “詹姐姐,你,你怎么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 林今絮的话一出,詹青禾便低着头捂着脸哭。 “我想和离了。” 她这话一出,叫林今絮都吓了一跳。 她急忙抬起头来看向松萝,让她去准备些孕妇能用的茶点来。 也是将她们都遣出去,叫营帐之中只留下她们二人。 詹青禾如今是情绪失控了,若是等她待会儿回过神来,见自己在下人面前露出了这般脆弱的神态。 以林今絮对詹青禾的了解,怕是要在心里难受好一会儿。 见人都走了,林今絮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伸出手来,温柔地抚摸着詹青禾的头发。 詹青禾原本是要比她大上几岁,可如今看着她们二人相处的样子。 林今絮倒是更像是那个温柔至极的“阿姊”。 她轻声开口,抚慰着詹青禾。 “究竟发生什么了?你慢些,同我说说。” 林今絮看着詹青禾,她如何不知晓在皇家若是想和离,是多么的荒谬。 只是如今詹青禾的心理状态,似乎并不适合和她说这些话的。 等松萝将牛乳送了上来,林今絮递给了詹青禾一杯。 许是入口醇厚鲜甜的牛乳抚慰了詹青禾躁动的情绪。 她逐渐平复下来了,可眼角依旧带了绯红,眸色之中黯淡无光。 詹青禾缓缓开口,可因着方才哭地太过强烈,如今她话里隐约还带了些鼻音。 “三皇子...他囚禁我在营帐之中,不叫我出去,便是谁来寻我,他都会将人给赶走。” 林今絮眉心一跳,她没有想到,三皇子竟然会如此对待詹青禾。 竟将她当作禁脔一般囚禁在营帐之中... 林今絮心中渐渐对没见过几面的三皇子起了怒意。 只是,林今絮看向詹青禾,还是开口问道:“詹姐姐,你如今怀有身孕一事,可告诉了三皇子?” 詹青禾一愣,却是摇了摇头。 她低垂下头来,摸了摸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 “若是他知晓了,我便是万分之一离开他的机会也都没有了。” 听着詹青禾的话,林今絮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她跟随着太子殿下一道见过三皇子,那时,她看不出三皇子对待内宅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可在詹青禾的眼里,三皇子,好像着实不是一个多么好的夫君。 竟让性格如此好的詹青禾,动了要和离的念头。 与皇子和离,着实是多年未闻的大事。 可詹青禾有这般想法,着实是因为前朝曾有过这般的例子。 可是... 林今絮想到了三皇子将詹青禾囚在营帐之中的“偏执”。 林今絮只觉得这件事情,着实是难办的很。 可若是要她站在三皇子的立场之上,劝詹青禾。 那便是对她的不公。 林今絮握紧了她的手,直视着詹青禾的一双眼。 “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 詹青禾看着林今絮的这一双眼,赤诚而明亮,似乎藏不下一丁点的污垢。 时间慢慢流逝,便是林今絮手腕都有些酸疼了。 才听见詹青禾缓缓的拒绝声。 “不用了。” 她,不想拉林今絮下水。 第293章 叛军 林今絮看着詹青禾面色,她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说些什么。 却见詹青禾抬起头来,轻声说道。 “今日我原本不想过来的,是因为三皇子,只允许我见你,所以我才...” 詹青禾低下头来,声音之中都是止不住的哽咽声。 “我知晓,我说的,想做的事可能许多人都不懂,但我真的是受够了。” 受够了三皇子府里的那一堆女人,受够了三皇子对她表面上的尊重。 更是受够了这些永远没有停下来的可能。 原本...一切的最开始,不是这样的。 林今絮知晓,她便是再如何劝,都不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她小心翼翼,将詹青禾揽入怀中。 “别难过,至少你还有他。” 林今絮目光低垂,落在了詹青禾的小腹之上。 “它与你血脉相连,是最能懂你的苦楚,懂你的不易,是这世间上,你最为珍重的至宝。” 林今絮话语声轻轻的,可落在了詹青禾耳中,却是满满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詹青禾缓缓地,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眸中闪烁着水光,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林今絮没有打扰她,只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詹青禾终于开口了。 “我知晓应该如何做了。”詹青禾抬起头来看向林今絮,眸光之中闪动着色彩。 就连詹青禾方才那布满在身上的阴沉,也仿佛在一瞬间之中明亮了起来,阴霾尽数散去。 林今絮再次看向她时,詹青禾还是同初遇时一样,温柔恬静无比。 只是林今絮却总感觉其中有些不对劲之处。 可若是要她细究,林今絮却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 她抿了抿唇,对着詹青禾那一双含水眸。 “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或是想不通的,还可以来找我。” 林今絮顿了顿:“至少,我能听你排解排解心中的烦躁。” 詹青禾知晓她是好意的。 也点了点头:“好,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闷才是。” 林今絮一下笑了。 “詹姐姐这般貌美温柔,属实是使蓬荜生辉,我怎么会嫌詹姐姐。” 詹青禾笑着再饮了一口牛乳,她看向林今絮的小腹,原本还想问问关于孩子的事情。 只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外边便有侍女开口道。 “皇子妃,三皇子叫奴婢提醒您,今日时辰到了。” 林今絮眼睁睁看着詹青禾面色在刹那之间冷了下来。 她刚要开口斥责外边的奴仆,却被詹青禾拦了下来。 “不必因为我,和他们动气。” 詹青禾笑了笑:“他们也不过是奉了三殿下的吩咐罢了,不值当。” 林今絮看着她面上的笑颜,和没有丝毫笑意的眼神。 对詹青禾的担忧,不知不觉又上了一个台阶。 詹青禾已经开口叫林今絮不必送了。 但林今絮还是担忧她,唤了松萝在身侧,一道将詹青禾送了出去。 一出营帐,林今絮就瞧见了方才那个在外边叫嚷的侍女。 那侍女一身青色宫服,圆润的面上长着一双三角眼,一瞧便是个不好对付的角。 见詹青禾终于出来了,那侍女忍了忍,却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话语里满是阴阳怪气地。 “娘娘您终于出来了,否则奴婢得去寻三殿下评评理了。” 林今絮拧着眉头,扫她一眼。 “什么时候三皇子府里竟会有,还有主子未开口,奴婢便先说话的份了?” 青衣侍女方才都没有将林今絮放在眼里,认为不过是个小小的夫人。 可如今却没有想到,这般被林今絮一刺,侍女脸色涨红,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这,林夫人,这可是我们殿下的意思。” 见她还敢顶嘴。 林今絮都能猜到,詹青禾这种不显山水的性子,平日之中会被这刁奴欺负到什么份了。 可林今絮却也知晓,这怕是与三皇子不作为,有着偌大的关系。 林今絮将目光收回,握住了身侧詹青禾微凉的手。 “松萝,替本宫掌锢十下以儆效尤。” 林今絮甚少对下人用刑,可这一回,却是林今絮着实是看不惯了,想替詹青禾做主。 青衣侍女一听林今絮的话,脸色都白了,顿时跪在了地上。 “奴婢该死,还请林夫人饶过奴婢。” 林今絮扫了她一眼。 “该死?对待你们家正妃娘娘如此的刻薄,却是该死。她是你们三皇子府的正妃,是你们三皇子明媒正娶的正妻,岂容你这个宫女在这拿着鸡毛当令箭?若是再叫本宫知晓你还敢如此,且看本宫将此事告知三皇子,叫他好好惩治自己院子里的奴才!” 林今絮如今东宫夫人的威严愈发盛了,便是那青衣奴婢心中怕是满腹的怨气,可却不敢表露丝毫来。 只能乖乖地仰着脸受罚。 詹青禾素来是不愿为难底下人的,可这奴婢已经生了逆心。 林今絮这般开口,也是为了维护自己。 詹青禾不是不懂感恩的人,轻轻握了一下林今絮的手。 眸色之中闪烁着林今絮看不懂的情绪。 “何至于你如此。” 林今絮只心疼詹青禾,小声道。 “不管如何,你如今腹中的孩子,是三皇子的,便是他一日不知,也不可能这辈子都不知。” 她顿了顿:“他终究是孩子父亲。” 詹青禾低垂下眉眼来,半晌都没有说话。 清脆的巴掌声此起彼伏地响,等过了半炷香后,林今絮又告诫了那心大的奴婢后,才目送着将詹青禾给送走。 等林今絮回到自己营帐之中,想到三皇子与詹青禾。 便是林今絮这个看客,也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松萝知晓她心情烦闷,将玫瑰牛乳羹端了上来。 “主子您如今也是有身子的人了,便是要照顾别人,也得先照看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林今絮睨她一眼,叹了口气。 “只是詹姐姐这般,我着实是看着难受。” 她低下头来,用勺子搅着里边的牛乳羹,便是半分食欲都没有。 等林今絮终于吃完后,刚想派人去看看,詹青禾是否回了自己的营帐之中。 便见松萝脸色煞白的回来了。 林今絮一愣,问她:“怎么了?” 松萝唇瓣动了动,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等她心情终究是平复了下来之后。 松萝才开口。 “恒王集结了大军,似是要占领京城。” 第294章 担忧京城 恒王? 林今絮脑海之中突然闪过,当初她与裴知宴双双落水。 便是拜承乾帝这个好弟弟,恒王派来的刺客所致。 可当初她与裴知宴回京之后,只听说恒王妃身染恶疾,叫恒王都消沉了好些时日。 怎么如今... 林今絮眼皮子一跳,却想到了另一层的事情。 这便是裴知宴与承乾帝引蛇出洞的那个蛇了。 只是,如今突厥尚且有出兵的可能。 如今恒王又集结兵马想要占领京城。 京城... 东宫... 林今絮眼皮一跳,便是握住松萝的手腕都稍微紧了。 她脸色一下煞白,唇瓣动了动,声音细细小小几乎听不清楚。 还是松萝弯下身来去听,才听见林今絮吐出的那两个字。 “赳赳。” 东宫之中尚且还有她没有带来的儿子。 林今絮一下扭过头来,看向雀因。 “如今你可能找到殿下在哪里?” 雀因已经猜测到了林今絮的担忧,她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 林今絮立马要求:“我要见他。” 雀因知晓林今絮的担忧,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如今是关键时候的话来劝她。 不过多时,裴知宴便知晓了林今絮想要见他的消息。 裴知宴稍稍一愣。 毕竟林今絮必然知晓,如今是他们要紧关头,若不是当真有什么大事,她定不会来烦她。 裴知宴心中闪过一丝紧张,便急忙乔装打扮后,白日里直接进了东宫的营帐之中。 林今絮一想到赳赳还在京城之内,可京城之外即将战火纷纷,她丝毫都坐不住。 站起身来围着营帐之内团团的转。 等到裴知宴一来,她便急忙走上前去。 “殿下——” 裴知宴手脚迅速,将她扶稳了,心惊胆战地看着她愈发隆起的小腹。 可斥责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能轻声道。 “这般着急做什么?如今都是当娘的人了。” 许是裴知宴这一句话刺激到了林今絮,方才林今絮的泪只是含在眼眸之中,尚未落下。 可如今,豆大一颗泪珠摔落,砸在了裴知宴的手背上,烫人地很。 等裴知宴将林今絮扶到了一旁的贵妃榻上。 林今絮才有了心思开口。 “赳赳,赳赳怎么样了?恒王想攻打京城,那京城之中会怎么样?赳赳不会有事吧。” 林今絮话语急促,问的又密又急。 裴知宴一听,便知晓方才林今絮这是在担忧什么了。 他面上闪过一丝的纵容,与运筹帷幄。 “放心吧,东宫有一条密道是直接修到京城之外的,若是京城当真有变,不消一刻钟,便能从京城之内逃出。” 林今絮放心了一半:“可是,恒王...” 恒王久居京城,肯定知晓蛇打七寸,掌握京城之后一定不会放过东宫的。 林今絮害怕... 还没有等林今絮再说些什么,裴知宴便斩钉截铁地开口。 “放心吧,他如今不过是秋日黄花,跳梁小丑罢了。” 林今絮眨了眨眼睛,示意裴知宴继续说。 裴知宴只能开口,泄露一些事:“父皇这般运筹帷幄,怎么会让恒王有可乘之机,当初查出恒王下手针对孤后,父皇就已经将他囚禁在自己的王府之中了。如今,他以为手头上有的兵力,到底是他的,还是整个大启的,犹未可知。” 林今絮懂了,便是整个都是他们做出来的一个局。 连京城也早就在他们的算计之内了。 可话虽如此,林今絮如今是母亲,只要一日没有见到赳赳,心中便无限牵挂。 便是裴知宴同她保证再多的话,都没有用处。 可这般情况之下,便是裴知宴也稍显地无可奈何了。 陛下派人来召了裴知宴三次。 前两次都被裴知宴用各种理由给推开了。 最后一次,孙公公都悄咪咪地来到了营帐之中。 看向裴知宴后,孙公公那张老脸上几乎都要落下泪来了。 林今絮也知晓他们是在做正事,便再三确保自己没事之后,急忙将裴知宴给送走了。 只是林今絮丝毫没有想到。 夜里沐浴完之后,她正侧着身子给自己擦着头发时,突然听见了松萝的惊喜声。 “这,这怎么给送来了?” 林今絮眸色之中闪过一丝诧异,却没有开口问什么。 她低垂下头来,盯着自己的肚子,一瞬间都有些后悔,自己如今跟着裴知宴来这儿“散心”,却将赳赳一个人放在东宫之中了。 方才虽同裴知宴说过,她已然克制了自己。 可夜深人静,尤其是裴知宴不在身边的时候。 她却愈发地想念自己的儿子。 就在林今絮出神之时,帘子从外边被掀起来了。 林今絮还没没有反应过来,便见松萝手中抱着一个襁褓,笑面迎迎看着林今絮。 “主子你猜,谁来了?” 林今絮盯着那宝蓝色的襁褓,心中有一个不敢多想的思绪一闪而过。 她唇瓣动了动,好半晌都没有说一句话。 松萝见林今絮已经呆滞了,将怀中的小人儿给抱了过去。 她轻轻掀开襁褓的一角,赳赳粉雕玉琢的睡颜一下撞进了林今絮的视线之内。 林今絮已经顾不得知晓他是如何过来的了。 立马伸手将小人儿给接进自己的怀里。 便是松萝开口,说让她紧着腹中的孩子。 林今絮也不愿意撒手。 她盯着怀中接近半旬没有见到的小人儿。 整个心里柔软地一塌糊涂。 她蹭了蹭赳赳的小脸,见他没有丝毫瘦了的痕迹,反而是稍稍有些圆润了。 林今絮方才一直提着的心,也微微地放松了下来。 她抬起头来看向松萝,轻声开口。 “怎么将赳赳给送过来了?” 虽说这里离京城之中算不得远,但是这一路奔波,林今絮怕赳赳尚且年幼,受不住。 松萝开口,便一下叫林今絮的顾虑都消散了。 “殿下方才派人去接小殿下的时候,便叫太医一道过去了。太医如今已经检查过小殿下身子无恙,才放心将人给送过来的。” 林今絮想着裴知宴竟这般的体贴入微,她心都一下柔软了。 怀中的小皇孙仿佛察觉到了母亲的味道,一个劲往林今絮怀中蹭着。 林今絮心下软地一塌糊涂,却暗暗担忧起裴知宴那边的情况了。 第295章 意图退位 恒王召集的兵马,除去他原本任职的禁卫军之中拥护他的一批将领,还有就是府中侧妃之父,镇守边南的镇南将军。 镇南将军的名号在朝中并不算多么的显赫,可手里握着的兵却是不少。 这叫得知消息的裴知宴,都拧紧了眉心。 这桩婚事是承乾帝亲自赐下的,却没有想到,如今竟也是第一个揭竿而起的人。 便是承乾帝早已不会被俗物影响,如今也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看吧,宴儿,日后你要是坐上朕这个位置,这些愚蠢的错误就不必再犯了。” 裴知宴没有说话,他目光不转地盯着舆图,指了一个地方。 承乾帝见他没有回自己的话,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不满。 反而在裴知宴有了动作之后,凑上前去看。 承乾帝在看向裴知宴所指地方时候,也是微微一愣。 他抬眸,看向裴知宴,同慈师一般循循善诱。 “你想说什么?” 裴知宴指着云岭一带。 “镇南将军的大军,要经过这。他们是大启的将士,若是赶尽杀绝,对大启也是个损失。” 他抬眸,看向承乾帝,“父皇,儿臣有个想法。” 承乾帝颔首,示意他继续说说看。 “此处正好是个峡谷地貌,若是派人先一步在这守株待兔,将他们围困在峡谷之中,断其粮,逼他们投降,岂不是最好的结果?” 承乾帝没有立即说话,他低下头来,思忖着裴知宴这话的可行性。 屋外星空璀璨闪烁,屋内烛光星星点点摇曳,窗外半空之中,还隐约有萤光闪烁。 承乾帝看向裴知宴时,眼底是遮盖不住的自豪。 “好!好好!不愧是孤的儿子。” 他一拍定音:“便按宴儿的想法来。” 灯火缱绻,裴知宴紧紧握了一下拳。 他会加速解决完这些事,不叫这些事影响林今絮,以及她腹中的孩子。 裴知宴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沙漏上。 这个时间,她应该与赳赳见面了才是。 说完了正事,承乾帝便开始与裴知宴讨论家事了。 “朕听说,你将景岳这孩子带来了?” 裴知宴颔首,他虽然做的隐蔽,但是也没有想过要瞒住父皇。 承乾帝知道这件事,在裴知宴的意料之内。 “他母妃这几日听说逆贼的消息,担心京城之中的孩子,儿臣担忧她忧思过重,影响她腹中的孩子,便将景岳带来了。” 裴景岳是裴知宴膝下目前唯一的男丁,便是承乾帝也是颇为看重。 他思忖了片刻。 “到时候若是你那夫人想,带着景岳来朕跟前。” 承乾帝的目光之中带了些怀念:“朕许久未见景岳了,却还依稀记得,当初你生下来的时候,和他长得极像。” 裴知宴再怎么神通广大,也见不到自己生下来的样子。 可他还记得赳赳刚生下来时候的样子。 小小的一团,无意识地张着嘴,确实可爱得很。 裴知宴思绪回笼,看向承乾帝。 “到时景岳的周岁宴,还得请父皇一道来办呢。” 承乾帝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惊讶。 “景岳也马上便一岁了?” 他说完后,也叹了口气:“也对,如今你这夫人,腹中都有了两个,自然也应当满岁了。” 提及到这个,承乾帝看向裴知宴的眼里满是赞赏。 “选的这个女人不错,头一个便给你生下了个儿子,如今又怀有双胎。到时等她这胎生下来后,朕允你,晋她为侧妃。” 太子侧妃,这是无上的殊荣。 裴知宴早就想这般做了,尤其是为了日后造势。 可既然这句话被承乾帝提出来了,裴知宴自是心安理得地受着。 “那儿臣便代林氏,多谢父皇了。” 承乾帝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 他的儿子爱多宠那个女人,做父皇的也没有那个必要阻拦。 他倒是乐得裴知宴的身边多了个体己人。 毕竟当初东宫之中的那些,乌烟瘴气,竟叫他的孙儿竟然在儿子二十五六岁时才生出啦。 着实是荒谬! 想到了迟颂谙,承乾帝的目光闪了一闪。 那毕竟是迟家女,可儿子不仅不喜欢,那迟颂谙还心思恶毒。 东宫之中的事情他不是没有听说过。 如今迟颂谙毁了容貌,嗓子也哑了。 便在冷宫之中待一辈子,倒也好。 承乾帝倒是在想着,给自己儿子找一个新的身份尊贵的正妻。 可视线落在裴知宴身上的时候,承乾帝突然想起了自己儿子对于那个林氏的宠爱。 承乾帝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随即又松开。 他的儿子如今都已经长大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便不掺和了,等他将自己这位置给了裴知宴之后,他想立自己喜欢的女人为后也好。 为了权衡朝堂,娶个权臣女儿为后也罢。 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自己便不掺和了。 想定这件事,承乾帝又念起另外一件事。 “对了。” 裴知宴抬头看向他,不知晓自己的父皇还要交代自己一些什么。 承乾帝开口。 “如今老三那,你多看看。” 裴知宴挑了挑眉。 承乾帝继续说:“他这孩子,自小便听你的话,只是,朕听闻他对詹氏...” 承乾帝话说到一半便停了,顿下了摇了摇头。 “詹氏是个好姑娘,老三先前着实是太放肆了一些,你是兄长,记得要多提点提点。” 裴知宴听着自己父皇的话,唇抿成了直线。 插手自己弟弟的家宅之事,着实不是裴知宴的作风。 只是,自己父皇都这般说了,裴知宴也只能揽下这一桩差事了。 “是,儿臣知晓了。” 承乾帝颔首,说了最后一件事。 “这件事过后,朕打算退位,游山玩水。” 他迎着裴知宴丝毫没有掩盖的诧异的目光,一笑。 “朕当初失去你的母后之后,便有这般的想法了,如今你也长大了,万事皆全,朕,也休息休息才是。” 裴知宴心中掀起巨浪,他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口。 只能单膝跪下:“父皇,慎重。” 第296章 围堵 这话原本承乾帝不应当说出口。 可他都既然已经说了,那便是认定了。 裴知宴目光稍显复杂地看向自己的父皇,一时之间竟都不知晓他这话是真的还是... 只是如今,裴知宴听着承乾帝的话,低垂下头来,选择掠过这个话题。 他原本就知晓,自己的父皇待母后情根深种。 只是,这些年来后宫之中进的女人丝毫没有少。 皇子公主也不见得没有。 裴知宴原本以为...那不过是父皇的执念罢了。 没想到... 他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一时间心绪复杂了起来。 只是如今,也并不是深究这种事情的时候了。 等到了一切事情都解决之后,他会再劝自己父皇。 而对抗镇南将军一役,承乾帝打算亲自上场。 当镇南将军的大军赶到云岭一带时。 为首的前锋看到面前这个场景时,多年的经验叫他停顿在了原地。 青石峭壁,雄奇幽险,万分险峻。两行山高高耸立在一侧,唯留下中间一道峡谷能够穿行而过。 他们的三万大军,要从中尽数穿过。 可...这可是天然伏击场所,若是有人在上伏击,他们的三万大军,仅用一两千人就能够尽数歼灭了。 前锋有些摇摆不定,将这事汇报给了镇南将军。 镇南将军如今尚且还在做着功高护主的美梦。 听见这话顿时横眉竖眼。 “笑话!如今京城之中还有谁能与恒王殿下抗衡的?那太子如今被突厥人整的不见踪影了,就连那老皇帝,如今也一口血吐了,正晕厥着。哪里会来人在这种鬼地方伏击?” 镇南将军摆了摆手:“全军进山。” 前锋听着镇南将军的号令,一时之间也无话可说。 他只能听从命令,向前进军。 峡谷之内幽深,便是连日光,都被两侧的高山遮掩住了一大半。 一开始将士们尚且还在内心担忧着,可略显昏暗的环境之下,叫所有人都昏昏欲睡。 行尸走肉一般的往前走。 镇南将军集结士兵不过短短几日,粮草也是着急忙慌,叫将士们先行,粮草居后。 大军行至京城,原本得要近一月的路程,可镇南将军为了赶路,抓紧到京城的速度,硬生生地限制,让大军在半个月之内,便抵达京城。 将士们只觉得苦不堪言,可毕竟是镇南将军亲自下达的命令。 有异议者,皆被以军令处死了。 剩下的,便是有苦都往肚子里吞,丝毫没有胆敢开口有异议的。 而匍匐前行的大军,丝毫不知晓。 在他们的头顶上,正有另一支军队朝他们虎视眈眈。 从京城郊外集结的大军,不过一万人,其中的三百人,先是趁着夜里入了京城之内,将恒王府包抄了。 在京城秋日的日光尚未盈满整个天际之际,就将恒王那梦想踏上大启皇位的美梦,彻底撕碎。 甚至因着是夜里,就连京城之中的百姓都尚且未曾惊动。 连恒王那一只机敏,会报信的鸟儿,也射杀在了原地。 倒在血泊之中,四十余岁留着美须的男子,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皇兄,您这招使地当真是好极了啊,为了给您那心爱的儿子铺路,便是连弟弟也不要了。” “罢了,罢了!成王败寇,来世,不再做皇家人!” 二十年前,名动整个京城,风流倜傥到京城之中贵女们都恨嫁的恒王殿下。 自焚于人前。 恒王府的火焰高燃,烧红了整个京都。 稚子被红光迷晃了眼睛。 她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的眼,声音娇娇怯怯。 “娘亲,这是什么?” 被她动作惊醒的妇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向那红光之处。 她联想到近些时日京城之中的流言。 长舒了一口气。 百姓们从来都不会在意,最后谁会是那个大权在握的掌权者。 可他们惧怕战争。 如今恒王府已经被清算,那就说明陛下如今已经康健。 战争的焰火不会席卷在京城之中。 他们,又能睡无数个好觉了。 -- 日光微垂,橙黄色的暖阳渐渐落下,而弯钩月也在同一时刻,挂在天边一角。 而在云岭的峡谷之内。 一道破风而来的利箭将镇南军的旗帜给射倒。 犹如一记重雷,敲响在昏昏欲睡的所有镇南军的心上,晃得他们心中一窒。 身着战甲的承乾帝,鬓边虽是染上了白霜,可整个人肃穆庄严,身姿雄阔丝毫看不出来年岁。 手掌被弯弓震得有些发疼,他目光如炬,盯着那已经倒下的旗帜。 雄浑的声音燃着火光,响彻了整个峡谷。 “清逆贼,护大启!” 他话音刚落,数百名将士的声音随之而起。 身着黑色盔甲的将士,骑着高大骏马,迎月光而下。 如一线蜿蜒的黑潮,涌入峡谷之中。 此次战役的总指挥是承乾帝,副将是他钦点的陈广将军。 陈广将军是朝堂之中的老人了,对待这种算不上多大规模的战役,同洒洒水一样,丝毫没有将名动大启的镇南军队放在眼里。 他们占据着天然的地理优势,和“正统”。 便是峡谷之中历经过数十场战役的镇南将军,如今在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地颤抖着嘴唇。 陛下,没有昏迷?! 那他如今所做的一切,皆没有任何的胜算了! 这个想法叫镇南将军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缰绳。 最前面的骑兵,就像最为锐利的尖刺,硬生生撕扯开来镇南军的前锋。 战场之上,号角吹响,如同古老又庄严的鸣奏。 鲜血肆意挥洒在将士的脸上,血腥味溢满鼻腔之中。 可所有人如今都不在乎这个了。 一个人头就是一个功勋,到时,他们会踩在逆贼的身上,封官进爵,锦衣玉食。 而承乾帝逆着月光,身姿高大跨坐在同样身着盔甲的玄黑骏马之上。 他隔着人群,遥遥看向镇南将军。 眸色平静,只唇瓣动了动。 镇南将军看懂了承乾帝在说什么。 他仰天大笑,笑声震得周围人都不敢贸然向前。 而后,他垂下头来,面上灰青色萦绕在额间。 镇南将军抬手,在众将士们警惕的目光之中。 将剑刃对准自己脖颈。 滚烫的鲜血如尘埃,洒了满地。 二十年前,为国奋战,被承乾帝亲封的镇南将军。 自裁于云岭一带。 第297章 谋算出兵 这一战的消息,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大启。 林今絮抚着小腹,下了马车时。 看着面前太子府的牌匾时,眼眸之中都是一阵恍惚。 裴知宴侧身从马上而下,走上前来,从奶娘的手中接过赳赳。 他看向面上呆愣的林今絮,轻声道:“咱们回家了。” 回家了。 是啊。 林今絮都不知道应当如何形容这些时日之中发生的事情。 简直是太快了,无论是裴知宴失踪,还是如今的承乾帝对战镇南军队大获全胜一事。 她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从裴知宴的话中便可以知晓。 那究竟是多么惊心动魄的场景了。 林今絮侧过头来,将手搭在了裴知宴那一只空出来的手里。 “走吧,咱们回家。” 她抬起头来,笑面盈盈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便是他不说,林今絮也能隐约猜到。 这回去征伐突厥,裴知宴也会上场。 她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小腹。 如今已经近五个月了。 听太医说,双生子普遍都会早产,她这一对双生儿目前极为康健,若无意外,大概在八九个月的时候便会诞下来。 距离如今,只有三四个月的光景了。 生下赳赳的时候,裴知宴没有陪在她身边。 纵使林今絮口中不说,心中却是稍稍有些委屈的。 这一次生双生儿,林今絮知晓,自己的母亲一定会来陪在她身边的。 只是,她也想让孩子生下来,就能见到自己的父亲。 与突厥作战,可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都是可能的。 她怕,若是裴知宴在她还未生的时候便走了。 回来的时候,怕是那两个孩子都已经会叫人了。 可若是让她开口,将裴知宴留下来。 那她自然也是不会做的。 林今絮感受到手中的力道稍稍重了一些,她才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 她看着逆着光,抱着孩子的太子殿下。 林今絮另外一只手抚着小腹,笑道。 “回家了。” 还没有过几日。 承乾帝便带着军队回了京城,裴知宴作为太子殿下,在城门口迎接陛下。 太子妃抱恙在身,若不是林今絮身怀六甲,站在裴知宴身边的,便是她了。 可如今,裴知宴的身边只站着三皇子。 便是三皇子也罕见的没有将三皇子妃,詹青禾给带出来。 等承乾帝身穿赤红色盔甲,骑着高大骏马回京时。 裴知宴带着身后的百官,跪地高呼。 “父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连站在两侧只为瞻仰天颜的百姓,也俯身跪地,声音聚集在一起,几乎都要将地面给震得抖了一抖。 承乾帝拉紧了缰绳,叫胯下骏马停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将跪在最前面的裴知宴拉了起来。 承乾帝目光如炬,扫了一眼众人。 “都平身吧,回宫。” 裴知宴跟在承乾帝的身后,上了马。 几人回到了宫中之后,承乾帝先是将盔甲给脱下。 如今虽已经入了秋末,可脱下盔甲之后,承乾帝的额间上还是隐约冒了些汗珠。 不得不承认,他已经老了。 这些日子来的奔波,着实是让他疲倦不堪,就连鬓发之间的霜雪,如今也比当初在京城的时候要厚重了一些。 “起来吧。” 承乾帝走上前,将裴知宴扶了起来,又看向一侧的三皇子。 他目光之中带了几分赏识。 “此次军队后需,三儿此次也立了大功。朕已经将赏赐赐下,只等你回自己府上去看了。” 三皇子面上微微闪过一丝惊讶,后又再度跪下:“多谢父皇!” 承乾帝摆了摆手,叫他走了。 偌大的宫殿之中,只有承乾帝和裴知宴二人了。 裴知宴一抬头,便看见了承乾帝面上的倦色。 他心中一紧:“父皇,今日您要不便先好好休息吧。” 承乾帝摇了摇头。 如今内患已除,可突厥人依旧对大启的边境虎视眈眈。 若不将他们除了,他怎么能放心地将大启交给儿子。 若是铲除不了,后世的罪责,也只会落在他的身上,而不是裴知宴的身上。 承乾帝咳嗽了一声,同裴知宴说了这一次战役的大致场景。 和裴知宴先前想的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唯一的变数,便是镇南将军,是自裁而亡。 裴知宴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年纪不大,先前却也从承乾帝的口中,听过镇南将军的名号。 若不是当初承乾帝多么的信赖于他,又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职位交在他的身上。 可惜,是镇南将军辜负了父皇对于他的期待。 裴知宴看向承乾帝,缓缓开口。 “那父皇打算什么时候派兵进攻突厥呢?” 突厥三王子死在大启的境内之内,这是不争的事实。 若不将证据拿出,那他那愚蠢的皇兄,怕是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承乾帝没有说话,反而看向他。 等过了好一会儿,承乾帝才开口:“这一次,你可想去?” 裴知宴自然是想的。 但... 承乾帝从裴知宴的脸上看出了他的顾虑。 “你是在想,如今林夫人身怀六甲,所以你不愿在这个节骨点儿去?” 裴知宴没有瞒着他,点了点头。 “父皇,当初林氏生景岳的时候,几乎都要难产了。那时候儿臣没有陪在她的身边,甚是愧疚,如今...” 裴知宴顿了顿,想到了林今絮,眸色之中都染上了几分问哦如:“如今,她怀有双胎,若是儿臣在这个时候上了战场,定是会让她牵肠挂肚。” 承乾帝颔首。 “朕知晓了。” 裴知宴想了想,还是争取道。 “如今快要入冬了,突厥地界着实是太北了。若是这时带兵过去,儿臣怕,这个结局不会叫父皇如愿以偿。” 承乾帝看向他,他当初就已经想到了,只是想听听裴知宴的看法。 “你说,那大启应当如何。” 与突厥一战,已是板上钉钉了,不可能有回旋之地。 只是,如何一战而胜,扬大启的国威,这确实是承乾帝与裴知宴要考虑的事情。 裴知宴思索了片刻。 “可以叫粮草先动,叫突厥认为大军即将而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等到突厥什么时候认为我们只是虚张声势之际,再大军压境,一鼓作气,杀他们个措不及防。” 承乾帝目光落在舆图之上,脑海之中却是在想着裴知宴这一番话的可行性。 半晌后,他才一锤定音。 “好!” 承乾帝目光灼灼,看向裴知宴,眼底隐约带了几分荣光。 便是方才的疲倦,仿佛也在他们二人聊天之际,一扫而空了。 “就按你说的意思去办,朕,没生错儿子。” 想到边塞的寒风凛冽,与一望无际的草原,兵戈,铁马。 裴知宴心中涌现起无限的澎湃。 只是,他稍稍收住了,喉咙之中也带了些沙哑。 “那儿臣,先回去宽慰林氏。” 提及到林今絮,裴知宴脸上也带了笑意。 “太医说,林氏这一胎,养的极好。” 承乾帝也想到了林今絮如今腹中的双胎。 他伸手拍了拍裴知宴的肩。 “嗯,希望这孩子,能够在你出征之前,平安诞下。” 否则,他知晓自己儿子的性子,若是在对战期间分了神,那便是不好了。 所以,还是希望,这孩子能在春天来临之前,平安诞下才好。 第298章 即将出征 簌簌飞雪悄然落下。 林今絮伸出手来,接住了一朵六出花。 只是等她低头的时候,雪花便在手心之中融化了,只留下了一滩水。 如今已经冬末了,这也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 林今絮出神之际,她背后一重。 侧过头来,发现是裴知宴将厚重的雪白狐裘披在了她的身上。 林今絮一转过头来,手就被裴知宴给握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搓了搓。 “怎么忘记将斗篷披着便出来了。” 林今絮笑了笑:“瞧着外边有雪,就出来看了看。” 屋子里的酒正温着,林今絮有孕喝不得,是为了裴知宴准备的。 他们二人进了屋子里,将窗牖打开了一半,正巧能瞧见外边院子里的雪景。 赳赳在一侧坐着,安静地看着他们。 如今,赳赳前段时日刚办了满岁宴,承乾帝也与当初满月宴的时候一样,亲自来看了自己这个小皇孙。 林今絮原本还在担心,赳赳一岁了还不会说话。 可等他抓周时,抓到的竟是承乾帝放在其中的玉佩时。 众人几乎都忘记了小皇孙一岁还不会说话的事,左一句恭贺,右一句奉承,听得林今絮这个做母妃的,面上绯红一整日都没有褪去。 林今絮将思绪收回,她看了一眼赳赳,轻声问。 “可饿了,要吃些奶?” 她当初就发现了,赳赳极为聪明。 便是大人说的话,他似乎都能听懂。 还会点头或者摇头地对他们的话作出反应。所以,便是赳赳如今还不会说话,林今絮倒也没有万分的着急。 果不其然,她说完之后,赳赳摇了摇头。又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面前摆着的酒壶。 压根不像个一岁多的小娃娃。 裴知宴不乐意她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赳赳的身上,纵使他也是他的儿子。 裴知宴拉过了林今絮的手,一下就将林今絮的目光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父皇说,再过一个月,便要出发了。” 林今絮唇瓣动了动:“这么快?” 她低下头来看着自己圆鼓鼓,有时还会闹出一些动静的肚子。 眉眼之间闪过一丝担忧。 粮草早就在秋末冬初的时候,便一批一批给运过去了。 但作为承乾帝亲封为主将的太子殿下,却迟迟没有带着军队动身。 别说是突厥了,便是大启的朝堂之内,都不知晓承乾帝与太子殿下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只是无数的折子送上去,最后都没有任何声音出来。 林今絮便是在东宫之中,也听过了那些流言。 她大概能猜到,裴知宴即将会上战场。 却没有想到,只有一个月的光景了。 林今絮低垂下眸来,摸了摸自己鼓起的小腹。 若是有可能,她还是希望,这一次生产的时候,能有裴知宴陪在身边。 她知晓,裴知宴就算在东宫,也只能在外边等着。 可只要他在,她心里便安定。 林今絮的失落,裴知宴自然是察觉地一清二楚。 他抿了抿唇,将目光落在了林今絮的小腹之上。 如今,便是说再多也无用处。 只能期待这个孩子是个疼他们母妃的,能在这个月赶紧出来。 于是,在太医再一次来把脉之时。 林今絮大概问了一下,腹中的孩子会在什么时候发作。 太医给的答案着实是模棱两可。 毕竟双胎不同于普通怀孕。 如今,便是太医署最为权威的太医来,也不能给林今絮一个保证。 只能摸着长须,斟酌着开口:“若是小主子想早些见到殿下与娘娘的话,这个月末便需要开始准备着了。” 这个月末。 林今絮听到这个话,眼睛微微一亮。 裴知宴告诉她,他们出发应该是在二月初七、初八时候的光景。 若是这个月能生下,太子殿下还能多看几天的孩子。 林今絮将太医送走之后,独自一人坐在软凳之上,抚摸着小腹。 她轻轻开口,满是无尽的温柔。 “孩子,乖乖在这个月就出来吧,你的父王和母妃,迫不及待想见你了。” 不知是不是林今絮多想,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踹了她一脚。 力道大地惊人,便是林今絮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侧过身来,牵着尚且懵懂的赳赳,将他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赳赳,你是哥哥,日后,定要保护好他们,可好?” 赳赳抬起头来,似乎是在思考林今絮的这一番话。 林今絮也没有想要他有什么其他的反应。 就在她将要放弃了,要将赳赳的手放下之后。 赳赳张了张嘴,生疏至极地开口。 “妹...” “妹妹。” 林今絮屏息住呼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儿子。 林今絮唇瓣止不住地颤动着,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她扶住赳赳的肩膀,忍不住地催促。 “赳赳,你方才说的是什么?” 赳赳黑白分明的瞳孔看向林今絮,他慢慢咧开一个笑脸。 就在林今絮有些难过,却又高兴的时候。 赳赳又再度开口。 “娘。” 这一声,林今絮听得一清二楚。 她忍不住了,不顾侍女的劝阻,亲自将赳赳抱在怀里。 林今絮蹭了蹭他柔软的小脸。 当初没有想到,她这一胎儿会来的这么快。 对于赳赳,她内心是略微带了些愧疚的、 就连赳赳之前还不会说话,林今絮甚至都将这个归咎成自己的原因。 可如今,她亲耳听到赳赳唤了她娘。 裴知宴进来的时候,被这个场景吓了一跳。 大着肚子的林今絮,怀中还抱着已然不轻了的裴景岳。 裴知宴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走上前去,想从林今絮的手中将孩子给接过来。 只是,林今絮侧了侧身,不叫裴知宴动手。 裴知宴一愣,蹲下身来,看了看赳赳,见他应当是没有出什么事。 才松了一口气,看向林今絮,他温声道。 “怎么了?你如今怀有身孕,赳赳还是孤来抱吧。” 林今絮面上闪过一丝不愿,可耐不住裴知宴劝得久了。 林今絮只好将赳赳放在了裴知宴的怀中。 她抬起头来,裴知宴这时候才发现,林今絮的眸中闪烁着泪光。 “赳赳方才,唤了我娘亲。” 林今絮的话语之中带了些哽咽,可她的话,叫裴知宴也闪过一丝惊讶。 他略微错愕地看向了怀中的赳赳,有些不可思议。 “当真?” 林今絮猛地点了几下头,这种事情,她怎么会说谎。 她侧过头来,擦了擦眼角的泪。 当初赳赳的周岁宴会上,她不是没有听过有贵妇人在背后说赳赳如今还不会说话的事情。 可她作为娘亲,却无法替他辩驳。 可如今,赳赳终于说话了。 林今絮心中激动地几乎都要说不出话来了。 而裴知宴,低下头来与赳赳对视上,他小心翼翼哄着怀里的儿子。 “赳赳,都唤了娘亲了,再唤一声父王吧。” 可没想到,赳赳将脑袋瞬间埋在了裴知宴的胸膛里,丝毫不给自己父王面子。 便是林今絮瞧见这副场景,先前的难过都消散了,唇角也挂了一丝的笑意。 林今絮看向裴知宴,稍稍挑了眉:“看起来,赳赳还是更喜欢他娘亲才是。” 裴知宴没有说话,他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视线却落在了林今絮的小腹上。 当初林今絮怀赳赳的时候,他没有在身边,自然是不知晓林今絮你那时候的肚子究竟有多大。 可如今,裴知宴看着,倒是觉得有些心疼林今絮了。 他用空出来的那一只手,握着林今絮的手,摩擦了下她柔软的手背。 “这一胎生完之后,咱们先不生了。” 林今絮抬头,看向裴知宴,精准从他眸中捕捉到了心疼。 她低下头来,摸了摸隆起的小腹。 怀孕的苦楚,她都已经尝到了。 可贵为太子殿下的裴知宴,就算在第二天需要上早朝的时候。 也会在她半夜腿抽筋时,替她揉腿。 在她手脚都肿胀时,心疼地都红了眼眶。 对待外人没有丝毫情绪的太子殿下。 在她和孩子面前,却是一个有血有肉,情绪波动巨大的人。 这样的太子殿下,她甘愿给他生孩子。 林今絮抬起头来,笑面盈盈。 “那殿下忍得住?” 怀孕的这几个月,林今絮原本不知晓是双胎的时候,也没有纵容裴知宴闹她。 等知晓自己肚子里是双胎之后,别说是林今絮了,便是裴知宴自己也知晓,只能憋着。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亲近过了,有一回林今絮半夜醒来,看着裴知宴坐在床边一侧看着她。 眼神像极了从没有吃饱饭的饿狼。 裴知宴见不得林今许这么嘲笑自己。 他低下头来,在林今絮的脖颈上蹭了蹭。 嗅得她一身的奶香味。 裴知宴眸色之中闪过一丝猩红,可却被他极好的压制了下来。 “到时,孤准备肠衣。” 林今絮听见那两个字从裴知宴嘴中肆无忌惮的说出,她一下脸色张红,退了一步。 唇瓣嗫嚅着,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裴知宴轻笑了一声。 这之后的事情,之后便再说。如今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 只是,他今日过来,着实是还有一件事要说的。 裴知宴抬起头来,看向林今絮的时候,眸色之中闪过一丝的愧疚。 “絮儿,父皇让孤提前一周走。” 二月初一。 林今絮听着这一句话,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慌乱。 “那岂不是,只有...” 林今絮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裴知宴也不知晓应该如何劝慰她了,只轻轻将赳赳放在一旁,伸出手来将林今絮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抱歉。” 林今絮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抬起头来目光之中虽然依旧闪烁着泪光,却还是开口。 “殿下无错,不需要道歉。” 只是,她自己有些难过罢了。 裴知宴没有陪在她的身侧,到底她会有些落寞的。 不知是不是上天都知晓,大启的军队即将出征的原因。 一到一月末的几日,先前天空之中的阴霾都尽数散尽。 天空通透湛蓝,万里无云。 已经一月三十了。 林今絮摸着自己的小腹,指挥着侍女给裴知宴备上东西。 如今虽已入春,可战场毕竟在北端。那里可没有京城如今的好天气。 林今絮想了想,还是给裴知宴备了好几件厚重的裘衣,一些普通的药材自然也是必备的。 除此之外,林今絮还刻意让龚年备了好些保命的药丸。 若不是林今絮如今已经快生了,她定不会假手于人的。 只是... 林今絮低下头来看着隆起的小腹。 她先前还叫太医给她把脉,太医说,预产期就在大军离开前的几日。 可如今,都快到二月了,小腹之中却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便是裴知宴回东宫第一件事,就是问侍女。 “宝华居可有动静了?” 侍女摇了摇头,裴知宴叹了口气。 可还没有等他再交代下去什么。 松萝便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殿下!殿下!主子要生啦!” 第299章 大结局1 裴知宴一踉跄,几乎要摔倒在地上。 明日就要出征了,若是今日林今絮再不生,他便真的不能再陪在她身边了。 可是,他方才听到了什么?! 裴知宴眸色之中带着狂喜。 “你说,絮儿要生了?” 松萝忙不迭地点头。 宝华居之中有白芷和龚年,还有早早准备好了的产婆在里头。 她是被主子特意派出来找殿下的呢。 裴知宴没有忍住自己的笑意。 “孤立马就过去。” 他快跑了两步之后停了下来。 “许夫人可在里面?” 因为林今絮如今是夫人,为避名讳,东宫上下都称呼林今絮的母亲为许夫人。 松萝点了点头。 “许夫人也赶过去了,如今应当已经进了产房了。” 裴知宴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急忙带着松萝一道回了宝华居。 只是,意料之外的,他没有听见任何哭喊的声音,便是在一旁伺候的侍女虽着急,可步履却不匆忙。 裴知宴随手就拦下了一个侍女。 “里边如今怎么了?” 白芷恰好出来了,瞧见了裴知宴,走上前去轻轻一福,将那侍女先打发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回殿下,如今主子刚刚破了羊水,若是要生,估计还得等一会儿。” 裴知宴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先前也有问过太医有关女子生产的事,裴知宴又抬头。 “可叫了小厨房做些吃食送过来?” 白芷又点头。 “如今主子已经吃了一些,正在屋子里走着呢。” 裴知宴听着这话,将目光落在了那看不见里头模样的产房内。 他踱着步子,一时间都不知晓应该怎么做。 脑海之中空空如也,若不是林今絮的母亲在里边,他都想闯进去了。 时间飞速,寒夜的风吹得裴知宴一哆嗦。 他抬起头来看,如今,已经入夜了。 皎洁月光高挂在天际,散发出阵阵孤寂。 终于,里面传来一阵痛呼声,刺激得裴知宴浑身一颤,他抬起头来,目光已然猩红。 站着这么久,他没有喝过一次水,便是东宫之中其他人听到了消息,想来看看,都被裴知宴给赶回去了。 这里,有他守着,就足够了。 “是,发作了吗?” 他的声音太小,若不是主管太监一直注意着裴知宴,他几乎都要忽略他说的话了。 太监小心翼翼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里边。 “回殿下,看样子,林夫人如今是要开始生了。” 裴知宴听见这话,心里一紧。 里边林今絮的痛呼声,一阵一阵的,像是狸奴哀啼,灼烧得他心下难受万分。 裴知宴没有忍住,健步如飞,一下便到了窗外。 侍女见状想上前来拦住,却被裴知宴一记眼刀给震慑住了。 裴知宴只觉得自己口渴得紧,一开口,就连声音都是沙哑的。 “絮儿,孤在这,别怕。” 里面有一瞬间的安静,就在裴知宴额间都冒出冷汗,想进去一探究竟的时候。 突然,一阵哭腔骤然破空而出。 “我不生了!” 裴知宴鼻尖一酸,自然听出来了是林今絮的话。 屋子里,林今絮额间套上了一层抹额,面色雪白,疼痛似乎都要撕裂她的身体了。 让她只感觉身处混沌之地。 听见外面裴知宴传来的声音,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就算是疼得牙齿发紧,她还是骂了这一句。 身侧的林母听见,一颤,急忙拍了一下林今絮的手。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可外边,裴知宴知晓她的难受,恨不得能替她渡了这一关。 向来清冷不视俗物的太子殿下,耐下心来哄着。 “娇娇,等生下这一胎,咱们就不生了。” 他也心疼她。 屋子里,林母听见裴知宴的这一句话,看向林今絮时眼眶都带了些红。 她在庆幸,庆幸自己的女儿就算入了东宫,还能叫太子殿下这般的看重。 可林今絮如今这怀的是双胎,便是林母在一旁,瞧着都万分心疼。 林今絮抽泣了两声,却又被下一轮的疼痛给席卷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今絮突然一松,随即便听见了产婆欢喜的声音。 “生了生了!是个小皇孙!” 小皇孙么?虽然她期待是个女孩,但若是个男孩,也很满足。 林今絮面上虽苍白,却带着满足的笑意。 她听着洪亮的哭声,刚想开口叫产婆抱过来给她看看。 可下一秒,她浑身又一僵。 另一个似乎也要出来了。 似乎连产婆和在一旁的医女都没有意识到。 林今絮原本怀的就是双胞胎,可这第二个,似乎出来的也太快了。 林今絮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感觉肚子一空。 另一个产婆微微一愣,下一刻,手中就抱着另一个孩子。 她看了看底下,面上带了激动的欣喜。 “恭喜主子!是龙凤胎啊!大吉之兆!!” 林今絮却是彻彻底底松了一口气,额间上的汗滴落了下来。 相比哥哥洪亮的哭声,妹妹的哭声像是低低啜泣的小猫儿似的,一下就叫林今絮心里柔软了许多。 她硬撑着身子,看过了两个孩子。 林今絮依依不舍开口:“抱出去给殿下看一看吧。” 裴知宴在外边,早就听见了里边婴孩的哭泣声。 他腿脚已经站得麻木了,就连手指都在发颤。 裴知宴没忍住,直接冲了进去。 他没有看在襁褓之中的两个孩子,目光微红,死死盯着床上虚弱无比的林今絮。 一旁有侍女胆颤心惊:“殿下,这不合礼数。” 裴知宴连看都没有看她们。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 “给孤出去。” 林母看见裴知宴这样,便只拍了拍林今絮的手,带着一众产婆和丫鬟们下去了。 整个屋子里的味道并不好闻,还能闻到血腥味。 可裴知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一般,他的眼里满满的,只容得下林今絮一人。 他走上前去,不顾林今絮的拒绝,将人拥入了自己的怀里。 林今絮身上大汗淋漓,缩在他怀中小声嘟囔着。 “你没看孩子呢还。” “孤只想看你。” 裴知宴想都没想,低下头来亲吻在了林今絮的额头上。 他用指腹温柔地摩擦着林今絮发红的眼尾。 “外头已经天亮了,孤马上就要走了。” 林今絮抬起头来看向他,唇瓣动了动。 “可孤舍不得你,恨不得将你揣进自己怀中带走。但若是让你受了边塞的寒,孤却更舍不得。” 裴知宴笑了笑,握住她的手,目光看向襁褓之中的孩子。 他眸色温柔。 “孤一定会,最快的回来的。”裴知宴看向林今絮,目光灼灼。 “相信孤。” 林今絮点了点头。 虽然这是第二次生产,比当初生赳赳的时候要好上许多了,但她如今还是累极了,恨不能立马闭上眼就睡过去。 可面前的男人马上要走了,林今絮又万般的不舍,只想睁大眼睛多看几眼。 她知晓,等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裴知宴便已经走了。 裴知宴看着她眸中的红血丝,也知晓她估计是累到极致了,便是眼皮都在打颤。 裴知宴温柔地哄着。 “快睡吧,孤在这儿守着你们。” 林今絮终究是抵挡不住睡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裴知宴看着她熟睡的侧脸,心中的怜爱仿佛都要溢出来了。 他看了许久,到自己胳膊都被她枕得麻了。 身边伺候的人也在屋外敲了敲窗户,示意裴知宴,即将要出发了。 裴知宴才恍然抬起头来,看向屋外,日光已经高挂在天际。 他该出发了。 只是,裴知宴却舍不得怀中刚刚替他生了一对龙凤胎的小女人。 他低下头来,蹭了蹭她的脸颊。 还是将人松开。 松开的那一刹那,裴知宴只感觉心里的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似的。 只是,裴知宴只能硬生生地逼着自己,让自己不去看她。 裴知宴走到一旁,看着那两个一模一样的襁褓。 襁褓内是他的一双儿女。 裴知宴伸手,摸了摸两个皱巴巴的小家伙。 也不知晓,等他回来,他们都长成什么样子了。 -- 等林今絮醒来之后,果不其然,屋子里已经没有了裴知宴的身影。 可她细细一闻,似乎还能闻到裴知宴身上那淡淡的清香。 自从她有孕之后,裴知宴就再也没有燃过香了,那价值千金的龙涎香味,也在逐渐散去。 但林今絮却从他身上闻到了独特的,别人闻不到的清香。 想到这,林今絮对裴知宴的思念,又厚重了几分。 只是下一刻,孩子的啼哭声便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之中给抽离了出来。 林今絮侧过头来,想叫乳母将孩子抱过来时。 林母却满脸的喜气,走了进来。 “方才那你还在睡的时候,知晓谁来了吗?” 林今絮自然是不知晓的,她摇了摇头,疑惑地看着自己母亲。 “是陛下旁边的公公,陛下下了旨,晋封你为侧妃娘娘呢!” 侧妃。 这其实是在林今絮的意料之中了。 她略过母亲面上的喜色,丝毫没有表现出开心的神色。 她知晓,这应该是裴知宴替她求来的,这却叫林今絮,更加地思念起裴知宴来了。 只是,时间匆匆流去。 春末晴雨颇多,雨滴如散落的珍珠,敲打在房檐上淅淅沥沥。 京城之中已经脱下了繁重的冬衣,就连边疆,也换上了春日的新章。 夜色正浓,突厥位处草原,草原少雨,夜里星空满盈。 裴知宴抬头一看,便是风景绝佳,一望无际的星空。 他面上带了些细碎的伤痕,就连下巴处胡渣都冒出来了许多,却无暇顾及。 短短四个月,他率领的大启军队所向披靡,夺回了前朝被突厥抢夺的三个城池。 听线人来报,突厥老皇帝这几日又吐了血,突厥上上下下心思各异。 裴知宴想。看来,回去的时日,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早一些。 只是,裴知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着实是有些惦记,那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了。 第300章 大结局-完 塞北的天总会是带些冷意的,哪怕是已经入了五月。薄雾笼罩着面前的城池,叫人看不着真切。 长风呼啸而过,传去兵戈相交的声音。 原本还有些热闹的突厥城,如今几乎都传不出来声音。 突厥皇宫的大殿上,老皇帝整个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几乎是没有好气出了。 他听着底下人的汇报,面色涨红。 等人走后,他一下将桌上把玩的玉石,一下往大王子身上丢。 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那玉石直直地坠下,压根没离桌案上多远。 “要,要不是你。本王怎么会让他们,杀了,杀了自己儿子!咳咳...” 突厥王如今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如今,大启太子的军队,都已经驻扎在了城外,虎视眈眈。 那他们原本以为瘦弱地不堪一击的大启太子,却一刀一个。 将他们突厥骁勇善战的勇士都给斩杀在马前。 简直是耻辱!! 大王子低下头来,听着自己父王的话,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是自私自利,当初将老三送过去,便是抱着这个念头。 只是他没有想到,大启竟这般的难打。 冬日里他们便已经集结了兵马,随时应对大启的来战。 可没有想到,那些大启的军队竟然就这般硬生生地给拖到春日里才来。 才来无声无息,如镰刀割肉一般,硬生生抢夺了他们几座城池。 如今,更是已经兵临城下,打到他们的老巢来了。 就连大王子如今也在思索,当初将老三杀了的这一招,到底是做错了还是没有做错。 只是... 大王子看着座椅之上几乎都要丧失半条命的父王。 垂着眸陷入了沉思。 父王得罪了大启,这是明眼可见的事。 可他作为突厥大王子尚且没有同大启有过任何的不对付。 若是...若是他这一回背叛突厥,将大启的军队引入突厥城内。 大启的太子殿下会不会看在他尚且有功的份上,封他个大王做一做。 这个想法叫大王子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就算是突厥王再怎么斥责他,他都左耳进右耳出的。 等他回了自己的营帐之内。 大王子立马找了自己信得过的奴仆,修书一封,从密道出城送到了大启太子的手里。 裴知宴捏着手中薄薄的信,在烛光的衬托下,笑得有些瘆人。 “你是说,这是你们大王子亲自写的?” 奴仆战战兢兢:“回,回大启殿下,是这样的。” 裴知宴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在他看来,无论有没有这一封信,打入突厥城内已经成了必然。 只是,若是那大王子这封信是真心实意的情况之下。 裴知宴也愿意少花一些时间,毕竟,他还想赶回京城,看看他那一双儿女呢。 裴知宴扫了他一眼。 “你们主子怎么能保证,这不是诈?” 侍从张了张嘴,脸色涨红,一时之间却说不出缘由来。 他一下跪在了裴知宴的面前。 “大启国力威望,我们主子不过是想求一条活路罢了。殿下您若是不信,那我家主子可以先将城墙之上的弩手给杀了,迎大军入城。” 弩手... 裴知宴如今迟迟没有攻城,便是知晓,那城墙之上有数个的长弩。 若是硬闯定能取胜,可裴知宴不愿牺牲这么多的士兵。 于是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听着侍从的话,裴知宴眸色动了动。 “既然如此,明日丑时三刻,你主子若是能将那些长弩尽数丢出城池,那这一桩买卖,我们做了。” 侍从听着裴知宴的话,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可裴知宴挥了挥手,他一下就被堵住了嘴,原路给送了回去。 而旁听了全部的曲副将,却在一旁皱着眉头思量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他思忖着上前来。 “殿下,可需三思,微臣怕这着实是有诈。” 裴知宴面上没有其他的神色,他淡淡地,将面前的茶盏往前推了推。 “不急,且先喝茶。等到了明日便知晓了。” 曲副将无法,只能听从裴知宴的命令。 只是,裴知宴又如何会是只有一套计谋的人。 早就在大王子派来的人回去时,他便着人偷偷跟在那侍从身后了。 城门一直没有开过的痕迹,定是有密道能通往城内。 若是能够先将一部分人送到城内,那胜算又便大了一些。 只不过这些事情,裴知宴并没有告诉旁人,便是副将曲将军,他也同样没有告诉。 次日丑时,天灰蒙蒙地,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大启派出来的将士们,死死盯着那城墙之上。 良久的没有任何动静,就在他们都有些麻木的时候,突然城墙外的地上有一阵又一阵的声响。 为首的先锋眼睛瞪大了,瞧见那弩手和长弩,皆被人给推了下来。 先锋喉咙有些发紧,摆了摆手,便有一队人从昨日发现的密道之中走了。 不消片刻,城门从内被推开。 燃烧的火把霎时亮起,将整片的天都亮堂了。 突厥王尚且在睡梦之中,便被自己的好大儿子给割了脑袋。 拎着滴着血的头颅,拿着去向大启的军队招降。 白昼的阳光洒满整个突厥王宫,与大启截然不同绚丽多彩的风格。 却叫为首的裴知宴更为归心似箭。 大启的将士们驻扎在营帐内多时,如今乍一见突厥的富贵,眼一红。 裴知宴只交代了几句,就叫底下的士兵将突厥王宫里的珍宝都搜集了起来,除去珍贵至极之物,剩余的几乎叫他们私下里全部分了。 那些得到了赏赐的士兵们都红了眼,高呼着大启万岁。 而突厥大王子,纵使是再不甘愿,可看着大启的铁骑,却丝毫没有反抗的权力。 裴知宴睨他:“大王子可愿意同孤一道回京城?” 大王子心一颤,可他丝毫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扯开一抹僵硬的笑。 “自,自然是好的。” 裴知宴满意地颔首。 他交代了底下人,叫他们好好休整。 十日之后回京。除此之外,裴知宴还将一文一武两个官员留了下来,暂管突厥。 夏日迟迟,卉木萋萋。 京城之中的海棠花盛开,叫女郎们都忍不住出门赏花游水。 东宫之中,林今絮早早得到了消息,说是殿下带领着军队已经快到了京城周边了。 就在这几日之中会回京。 林今絮看着自己这三个儿女,挨个亲香了一下。 裴知宴上战场地这半年,一对小儿女都长成了粉雕玉琢的可爱模样。 便是抱出去,都会被外人夸成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倒是夸得林今絮这个母亲都不好意思了。 毋庸置疑,这半年来,京城之中风头最盛的夫人,唯林今絮莫属了。 尤其是前方战事的喜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 林今絮对着镜,整理着自己的发髻。 生完孩子之后的林今絮,仿佛更美了。整个人周身都萦绕着柔软的气息。 忽然,窗外淅淅沥沥落起了小雨。 夏日之中并不少见,可突然,一道银光色闪电撕裂了天空,小雨渐渐转大,雷雨哗然,震得窗牖都在吱吱作响。 林今絮先是被吓了一跳。 可下一刻,在这大雨之中,她似乎都能听见马蹄的声响。 她有些呆愣地看着窗外,便是连眼睛都不敢眨了,只觉得那声音像是她凭空臆想出来的。 林今絮踌躇了下,没有唤人,自己寻了油纸伞便想出去看看究竟。 门一开,便有雨袭人,林今絮牵起裙摆,就想要走下去。 可就在她低头的一刹那,她看见了一双黑靴,踏雨而来。 林今絮心中没由来的一跳。 她几乎都不敢抬头去看,却在下一刻撞进了冰冷的盔甲上。 屋檐上雨滴坠成串珠子似的往下落。 林今絮整个人却被挤压到在了门上,沉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叫她痒痒的。 可林今絮如今却不在乎这些了。 她整个人被裴知宴包裹着,连木门都发出嘎吱的响声。 方才换新的衣裳,如今也沾染上了水汽。 雨水斜着漂了进来,弄湿了林今絮梳好的头发。 裴知宴低下头来一看,娇嫩的美人发丝带水,娇怯如水的目光直直盯着他。 平白叫他想起了第一日见到林今絮时候的光景。 当初,他以为自己只是一时兴起。 可却没有想到,在他将外袍披在她身上的那一刹。 日后,便要替她遮盖万千的风雨。 裴知宴眸色如炬,他弯下身来,亲吻在她的额间上。 声音暗哑。 “孤,回来了。” --正文完.-- 第301章 帝后日常1 宣德二十七年,承乾帝病重退位,为太上皇。 膝下太子裴知宴继位。 年号永昌,称为熙元帝。 而出乎意料的是,熙元帝继位,并没有册封太子妃为皇后,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妃位。 这件事震惊了朝野,可叫人出乎意料的是。 太子妃的母家迟家,并未对这件事有任何的意见。 相比一个嫡女,如今的皇帝陛下尚且是迟家的血统。这个更为重要。 况且,几乎所有都能够看得出来。 裴知宴与他的父皇不同,并不是一个能够容忍外戚放肆的帝王。 而后宫之中,除去原本是太子妃的皇后为迟妃。 还册封了李氏为贵妃,其余的皆按各自原先在东宫之中的位份,封为了嫔,美人等。 而两位皇子的生母,林氏,却被直接越级封为了皇后! 虽说她原本就是东宫之中掌管实权的侧妃了。 可毕竟太子妃尚且在世,却叫侧妃成了皇后。 这着实是荒唐! 只是在这些折子如流水一般送到裴知宴面前的时候。 坊间有流言,说是原本的太子妃作恶太多如今成了个哑巴,还划伤了脸,不堪为国母。 这才让原本的林侧妃成了皇后娘娘。 毕竟,皇后可是要领率内外三千命妇的,哪里能给一个德行有失的妇人。 这个消息没有人否认,各家的大人回去之后问了自己的夫人,确实得到了迟妃娘娘近几年都没有再出东宫的消息了。 这才不得不认,尊林今絮为皇后了。 而就在立后没过多久,大皇子四岁时,裴知宴又下令,封大皇子裴景岳为皇太子。 这时,朝堂之中无论是言官还是其他官员,皆没有什么话说。 毕竟,如今后宫之中就只有两个皇子。 还皆是林皇后所出。 岁月更迭,一晃眼,凤仪宫中的牡丹花开得正繁茂。 年方十岁的皇太子下了学后,照例来到母后这儿用膳。 裴景岳已经出落得像个小大人了,在林今絮的眼里,他几乎都是裴知宴的翻版。 一板一眼,不喜言笑,便是林今絮总是叫他幼时的小名,还会被裴景岳纠正。 “母后,儿臣已经被太傅取了字,唤怀丞。” 林今絮如今已是千娇玉贵的妇人模样了,在宫中也只挽一个灵蛇簪。 她知晓自己已经管不住年幼却已有城府了的大儿子。 只能娇嗔地看他一眼,纵容道。 “好好好,怀丞。” 家宴自然是没有叫侍女上前来伺候的。林今絮亲自给儿子盛了一碗汤。 可还没有问几句儿子的学业。 调皮捣蛋的混世魔王小儿子就来了。 裴湛还没有进来,就扯着大嗓子。 “母后!今日皇兄欺负我!” 只是他一进来,看见一旁坐着,肖似父皇的皇兄。一瞬间闭了嘴。 甚至都在后悔方才那一番话了。 他一下坐在了林今絮的身旁,小声嘟囔。 “今日皇兄怎么这么有空,竟然来母后这儿了。” 林今絮敲了一下他脑袋。 “就你皮。” 明明裴湛只比裴景岳小了一岁半不到,但这二人的性子,着实是南辕北辙。 裴景岳放下了筷着,漆黑的眸子看向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弟弟。 “母后,今日太傅同儿臣告状,说是二弟他堂上顶嘴,还大肆喧哗。在夫子教训完之后,竟直接睡起大觉来了。” 裴湛听着,瞳孔一缩。 他咬着牙在心中怒骂自己的皇兄,竟然这般的阴险狡诈,同母后告起状来了! 果不其然,听见裴景岳这话,平日里作慈母的林今絮也看不下去了。 拿着一旁的软鞭来,对着裴湛。 “你皇兄说的可是真的?!” 见自己平日里温温柔柔的母后动怒了,就算是裴湛也苦不堪言。 他瞪了一眼在一旁重新拿起碗筷来用膳的皇兄,哭丧着脸对着林今絮。 “母后,皇兄和太傅都已经罚过儿臣了,母后就放过儿臣吧。” 林今絮冷笑一声:“做梦。” 她扬了扬下巴:“转过身去。” 这是要开始抽他了。 裴湛只恨自己方才非要挑衅皇兄,落得个被母后打的结局。 只是,还好自己的母后力道并不大,若是父皇... 就在裴湛庆幸之际,外头传来声响。 “陛下驾到。” 裴知宴带着昭华公主前来,好笑地看着这一幕。 小昭华如蝴蝶一般跑到了自己母后那儿,好奇地打量。 “母后,皇兄给这是犯了什么错?” 见着与自己肖似的昭华,林今絮放下了鞭子,摸了摸她的脸。 “昭华回来了,可热着了?母后给你准备了冰好过的点心,到时候记得吃一些。” 昭华点了点头,她一下就跑到了裴景岳的身边。 相比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二哥,她还是更喜欢粘着虽没比她大了多少,但成熟稳重得多的太子哥哥。 她抱着裴景岳的手臂,一脸好看戏的样子。 裴景岳看见了自己的父皇,不得不挣脱开来给裴知宴行了一个礼。 “父皇。” 裴知宴点了点头径直走过,站在了林今絮的身侧。 从她手中接过了鞭子。 早已年过三旬的帝王在外不怒自威,可面对着自己的皇后,却罕见地露出了温柔。 “怎么了?” 林今絮横了小儿子一眼,扭过头来就同裴知宴告状。 “还不是你这儿子。” 她简短地将发生的事情给说了。 裴知宴只淡淡地扫过裴湛一眼:“待会儿来朕这。” 裴湛嘴里一下溢满了苦涩。 若只是母后这两鞭子,他还能受得住。 可这一下换成了父皇... 裴湛却又狡辩不得,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皇兄的下首,乖巧的用完了膳。 五人用膳的时候,从来没有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 而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唯一的女儿,昭华公主。 大启人人皆知,陛下的儿女之中,最为宠爱的就是林皇后的昭华公主。 出生没多久,就被先皇赐了昭华郡主的封号。等裴知宴继位之后,封号未曾改,只将郡主的名号,改为了公主。 要说如今大启之中女人最想成为的人,那便非昭华公主莫属了。 第302章 帝后日常2 昭华原本还想粘着自己的母后。 可裴知宴却早早地将他们打回了自己的住所。 林今絮看着面上略微带了些胡渣的裴知宴,低头一笑。 她如何不知晓,裴知宴是为了陪着自己更多的时间,才将他们都赶走的呢。 林今絮被裴知宴牵着手走进殿内。 她替裴知宴将外裳给脱了后。 抚摸了一下裴知宴下巴上的胡渣。 “待会儿,我帮你将这些剃了。” 裴知宴倒是没有拒绝。 他摸了摸,想着太傅那胡须飘飘颇为仙气的模样,还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只是,林今絮喜欢他没有胡渣干干净净的样子。 他这些年也就一直纵着她了。 等温水打来,林今絮将裴知宴下巴上清理干净之后。 裴知宴就一下揽住了林今絮的腰肢,还往自己身上带了带。 林今絮的惊呼一下卡在了喉咙里,就被面前的男人吞入腹中。 这么多年来了,林今絮早就已经脱离了当初的女儿家模样。 愈发的丰腴娇嫩,像一朵绽放到极致的牡丹花,被正值盛年的帝王放在掌心之中亵玩。 众人皆道她林今絮命好。这么多年来别说听见选秀的事了,便是陛下宠爱别的妃子,也从未有过。 当真做到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整个后宫都形同虚设。 裴知宴紧紧地握着林今絮的手。掌肉娇嫩,被他轻轻一捏,似乎都能出现红痕。 他低下头来一看,入眼的便是白到晃眼的雪色山峦。 裴知宴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与他共寝这么多年的林今絮,又如何感受不到呢。 相比二十多岁的太子殿下,如今三十有余的陛下,更加威猛。 每回他如鹰一般的眼扫视着她时,便是老夫老妻了的林今絮,也不由得化为一池春水,身子都要软了。 一如这时。 烛光摇曳,映照着床榻上的两个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红烛都快燃尽时,终于一阵闷哼,结束了这漫长的时光。 林今絮面色酡红,像抹上了一层未曾化开过的胭脂。 如牡丹花丛之中,那最为靡丽的一朵。 裴知宴拿来帕子,擦了擦她脸上,脖颈处的汗。 又低下头来,耳鬓厮磨。 他着实是爱惨了林今絮,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骨子里。 休息没有多久,林今絮又感受到了。 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下。 可宽大又有力量的大掌,擒住了她如玉的脚踝。 一下将人给扯了回来。 他大手严丝紧密地贴着她纤瘦的腰肢。 就算过了这么多年,林今絮腰肢依旧是几乎一手可握。 丝毫看不出来是生过三个孩子的娘亲。 林今絮眼尾嫣红,她想到那日太医按时来诊脉,言辞委婉的说要他们禁yu之类的话。 她推了推面前更显威猛的男人。 “今,今日这样就够了。” 裴知宴面前闪过了一丝不满。 “难不成,娇娇认为朕不比当年了吗?” 林今絮急忙否认。 “从未!” 笑话,这么多年,裴知宴日日在训练场练武一个时辰。 相比当初,如今的裴知宴,更是有之过而无不及。 完完全全褪去了少年味,愈显刚毅,在朝堂上便是一个眼神,便能震慑满殿的大臣。 面对这般的裴知宴,林今絮只觉得自己像极了未出阁的小姑娘。 恨不得芳心暗许。 裴知宴轻轻抚摸上了林今絮发红的唇瓣,艳色生辉。 他低下头来,想再亲吻芳泽的时候。 突然,殿外传来了异响。 这个时辰,除非要紧事没有人会打搅他们的。 裴知宴不耐地皱了一下眉头,低下头来亲吻林今絮的额头宽慰她后,随意披了一件外裳。 他低头看:“何事?” 感受到了帝王身上不悦的气息,陈公公身子抖了一下,才回话。 “陛下,迟妃毙了。” 裴知宴思索了一会,才想起来这号人。 他的表妹、甚至是...发妻。 裴知宴“嗯”了一声,便阖上了门。 林今絮在里边听见了动静,她将被衾往上拉,盖住了无限风光。 她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裴知宴。 “这些年来,她过的一直都不好。” 裴知宴知晓她说的是谁。 他冷冷开口。 “不过是她的报应。” 迟颂谙这些年,虽然说有了妃位,可宫里头都是踩低拜高之人。 况且她声哑、毁容之后,脾气更是狂暴。 后来林今絮曾经见过她身边的侍女一回。 当初高贵如主子的太子妃贴身侍女,如今面上却同样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低着头周身满是阴郁。 而迟颂谙这些年来,林今絮虽然没有过刻意针对她。 但,对迟颂谙这种,自诩身份万分尊贵的人来说,没有比受尽冷眼,缺衣少食,被世人忘却最恶劣的惩罚了。 见林今絮叹了一口气,裴知宴摸了摸她柔软的脸颊。 “朕不打算将她葬入妃陵。” 林今絮眸色之中闪过一丝诧异。 “她活着的时候,朕给迟家面子。可她死了,她做过的事,朕要让世人都知晓。” 林今絮握着他的手,知晓他是在芥蒂着什么。 可林今絮却更知晓如今的裴知宴,说出来的话便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了。 她轻轻点头。 “好。” 她赞成他的所有决定,更何况,是为了她的。 次日,一张圣旨便震得朝野上下哗然。 当初那些隐匿于黑暗之下,迟颂谙的错处,皆被一件一件摆在明面上说了出来。 害子、嫉恨、独断、谋命... 一桩桩一件件,都叫迟颂谙这个名字钉入了耻辱柱。 迟家纵使是不愿,可依旧是捏着鼻子,叫人从宫里把迟颂谙的尸首给接了回去。 可埋葬在哪里了。 谁又知晓呢。 林今絮从未多在意这一件事,不过眨眼之间,便将这一事抛在脑后了。 而又是一年花灯节。 今年,帝王带着他的皇后站在京城最高的城楼之上。 俯瞰众生。 点点花灯几乎将整个京城所有的街道都燃起红色的火光。 高贵的帝王,握着身侧皇后的手。 在满城灯火前,他低下头颅。 “娇娇,朕愿永生永世,与你共享这无边江山。” 第303章 if线-君夺臣妻 继位第二日便是封后大典。 裴知宴揽着自己累极了的,新上任的皇后娘娘,一同步入了梦乡。 只是没有想到,一觉起来,他竟然回到了两年前。 “殿下,殿下...” 小太监尖利的声音在裴知宴的耳边,他忍不住皱着眉头。 见他醒来,小太监先是松了一口气。 可迎上了自家主子比先前还要震慑人的目光。 便是从小与他一同长到大的陈公公,都忍不住打颤。 他咽下一口唾沫,还是开口。 “殿下,今日已经到了起床的时间了,若是您再耽搁,得耽误上朝了。” 这一句话连了起来,裴知宴竟然都有些听不懂了。 他捏了捏眉心,问了一句。 “今日是什么时候?” 陈公公回答:“如今是宣德二十五年呐。” 裴知宴倒吸了一口气。 他扫过了一眼殿中的整个装潢,不得不承认。 好似,这确实是他当初的东宫。 纵使心中掀起了巨浪,但裴知宴还是起身了。 “皇...林侧妃呢。” 这下轮到陈公公愣神了。 见他许久没有回话,裴知宴不免侧过身来看向他。 陈公公半晌才道。 “殿下,您问的可是,李侧妃娘娘?” 裴知宴眼皮一跳,这才感觉到哪些不对劲的地方了。 他又问。 “大皇孙呢?” 陈公公顿时不说话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等过了许久,裴知宴才终于弄清楚了。 他的东宫之中,如今没有林今絮这一号人。 就连他们的儿子,自然也没有踪影。 可是。 除了林今絮,其余的皆是与前世没有任何的差别。 哦,除了那个早就该死了的许良娣。 裴知宴深吸了一口气,却知晓如今要上朝了,这些事得等之后再说。 可等他下完朝后,裴知宴却又眼皮一跳。 他看见了,如今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许慈晖。 见到了太子殿下,许慈晖面上神色一喜,急忙上前去拱手道。 “微臣给殿下请安。” 可许慈晖不知晓今日哪里惹着了太子殿下,他扫视的目光叫许慈晖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等人终于冷哼一声走后,许慈晖只觉得自己像是从汗里捞出来一般。 他脑海之中闪过了几个自己被殿下厌弃的可能,却还是没有找寻到答案。 可如今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了,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母亲方才着人来告诉他,说是,林今絮似乎发现了他喜男色的事情。 许慈晖眼睛微微一眯。 就算林今絮是他的表妹,可知晓这件事,她必定是要去死的。 只有死人,才能守住这个秘密。 而东宫之中,裴知宴眸色深沉,听着暗卫汇报着今日他交代下去的事情。 等听见,林今絮如今已经是安南世子夫人时,便是裴知宴有准备,却还是将手里的茶盏给捏碎了。 暗卫身子一僵,可没有裴知宴开口,他也不能抬头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裴知宴摆了摆手,叫他先下去了。 裴知宴并不知晓为何,这里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明明已经入了东宫,还替他生了孩子的林今絮,如今却成为了别人的夫人。 况且,还是许慈晖的。 裴知宴眼眸晦暗,突然想起他割了许慈晖舌头之前,许慈晖说的话。 可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他活该。 让他的絮儿,他的皇后下嫁给他许慈晖。 也不看他配不配,有没有这个命接着! 裴知宴思忖了片刻,又将方才退下的暗一召了回来, 他交代了几件事,却叫暗一忍不住抬起头来,神色错愕。 只不过一息之间,暗一又低下头来。 “是。” 等到第二日,裴知宴神清气爽地起身。 暗一尚且没有来报,陈公公便小心翼翼说了京城之中热议的那一桩事。 昨日夜里,安南侯府世子回府之时不慎从马上摔下,如今已经瘫痪在床了,听太医的诊断,这辈子估计就这样了。 裴知宴满意地点点头。 他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先将许慈晖处理完,确保他的絮儿在许家不会再受人欺负。 之后的事情,可以慢慢算计。 他的絮儿,最终,也只会被他拥入怀中。 -- 而与此同时,林今絮却陷入了无限的惶恐。 在她刚知晓自己的夫婿竟然是喜好男色之时,林今絮已经察觉到自己未来甚是无望了。 婆母将她身边的松萝不知道送到哪里去了,甚至将她囚于房内,不让她接触外边的人。 可就在一夜过去,她竟然听见安南侯府上下的哭喊。 林今絮一愣,她想起了自己的公公,如今不过是四十余岁的年纪,难不成,这么早就... 可没过多久,林今絮便知晓发生的事了。 许慈晖如今已经是个废人,这个消息,让林今絮都忍不住地想大笑。 活该!活该!活该!!! 那微薄的爱意,早就在这两年彻底磨尽了。 就连她发现许慈晖怀中躺着小宠的那一夜。 林今絮原本是想去求和离的。 如今,林今絮这儿几乎没有什么人看守了。 若是要回家,今天应该是最好的时机。 她不愿意再在这个魔窟一般的地方了。 她想念父母,她想回家了。 林今絮将门偷偷地给打开了,果不其然,昨日还看守在这儿的丫鬟嬷嬷,如今都不见了踪迹。 她小心翼翼地从安南侯府后门旁,那一处杂草丛生的洞口之中出来了。 今日下起来了小雨,砸在林今絮的脸上,发髻上,湿漉漉的头发紧紧贴着林今絮的侧脸。 可她却丝毫没有在意。 等她终于逃出来了之后。 林今絮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一口气还没吐完,她便浑身一僵。 面前,有一个身量颀长,气场不俗的身影,撑着油纸伞背对着她。 他脚下没有丝毫被雨打湿的痕迹,大概是在这儿站了许久了。 林今絮没由来的一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撑伞人将伞微微扬起,露出了一张清冷至极的脸。 裴知宴笑着。 “娇娇,孤终于等到你了。” 第304章 if线-君夺臣妻2 林今絮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迷迷糊糊地,就被人带到了郊外的一处庄子上。 这人,她曾经有见过。 是大启太子殿下。 林今絮警惕地看着他,可裴知宴像是从未察觉似的,还甚为自洽,甚至在马车上煮起了茶来。 林今絮几乎没有接触过太子,却也从其他人口中能知晓大启地太子,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清冷如皑皑白雪,几乎在他的身上,找不到任何一个污点。 可是... 林今絮眼神有些飘忽。 可是却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太子殿下竟然,可能,喜好人妻啊! 裴知宴与林今絮相处了这么些年,又如何不知晓林今絮如今的胆战心惊呢。 他将斟好的茶往她面前推了推。 “先尝尝。” 林今絮长睫猛地颤抖了一下。 在安南侯府的这两年,她早就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可若是面前的是旁人,她还能推脱。 但...面前之人,却是大启的太子殿下。 林今絮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眼神都满是慌乱。 可还是乖巧地端起茶碗来喝茶。 小小的茶碗,几乎能掩盖住她一半的容颜。 裴知宴的眼神向来都是肆无忌惮的,他肆意打量着林今絮,而后,发现了什么,微微皱眉。 林今絮咽下茶水,抬头看向他。 “你瘦了。” 裴知宴这句话一出,叫林今絮都有些呛着了。 她面色涨红,一下就将茶碗给放下了。着实是裴知宴的话太过于放肆,叫她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可林今絮又在想。 她几乎未曾见过太子殿下,那,太子是怎么知晓她瘦了的? 林今絮抿着唇,眸色含怯地看着他。 裴知宴倒是觉得,如今的林今絮着实是,可爱地紧。 林今絮抿着唇,小心翼翼开口。 “殿下这是想带臣妇去哪里?” 臣妇。这个称呼入了裴知宴的耳里,叫裴知宴忍不住攥紧了手,漆黑的眸子盯着她。 林今絮被看得久了,心里发毛。 就连眼神都飘来飘去没有定所。 裴知宴知晓她害怕,于是,他同样也将茶盏放下了。 “林姑娘,孤想同你做个交易。” 林今絮抬头,目光之中带了些疑惑。 交易?什么交易?可她身上,几乎没有能所图谋的了。 更何况,坐在她对面的人,还是太子殿下。 这个世间有无数人想要同他做交易。 可偏偏,他却找上了她。 盘着妇人发髻的林今絮,抿着唇开口:“您说。” 可她听裴知宴说完后,浅白的面容上浮现几团绯红的云霞,杏眸也瞪得圆溜溜。 似是不可置信这般非君子的话,竟然是从太子殿下的口中说出来的。 她咬着牙:“殿下,臣妇已嫁人作为妇人,您的话,臣妇便当没有说过。” 可没想到,裴知宴一下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侧。 陌生的龙涎香气盈满了林今絮的鼻腔之中,熏得她头脑都有些发晕。 林今絮几乎能够感受到,裴知宴洒落下来的阴影,几乎能够将她全部都包裹住。 她弱小的像森林之中迷失了方向的小鹿。 裴知宴低垂下眸来,不顾林今絮的颤栗,低头在她额间上落下了一吻。 “永生永世,你都只会是我的。” 等林今絮醒来之后,入目的皆是陌生至极。 许是她闹出来了动静,侍女低垂着头走了进来。 她尚且还未曾说话,林今絮便唇瓣颤抖着看着她,半晌才开口。 “松萝!” 松萝抬起头来,她已经是满脸的泪痕了。 林今絮一下将人拥入自己的怀中,泣不成声。 是她无能,才会让松萝离了自己。 这些日子都不知晓她遭受了什么,竟然比在自己身侧的时候,要瘦上了一圈。 林今絮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时,却恍惚之间看见门前站着的这一道人影。 林今絮就带着松萝,还有一个叫白芷的,太子殿下送来的丫鬟,一道住在了这间院子里。 她从来没有听见外面的风言风语,一时之间竟都不知晓外面究竟发生什么了。 而太子殿下却常常过来。 可他分寸拿捏的极好。 一开始看林今絮害怕,只是会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拉一拉她的手。 却没有亲吻她的唇。 是林今絮主动亲上去的。 她还记得那一日,在她颤抖着身子,亲上去时。 平日之中光风霁月,温柔至极的太子殿下。 像一匹饿了许久的猛兽一般。 一吻过后,林今絮颓靡地躺在裴知宴的身上。 她面如芙蓉玉面,唇瓣更似绽放开的花瓣,娇嫩得很。 裴知宴低下头来,埋在她脖颈处。 小声道。 “过些日子便好了,自不会让你在这儿无名无份的待一辈子。” 林今絮脸色涨红,她推了推他,还是开口。 “我父母兄长他们...” 裴知宴摸了摸她的发髻。 “孤一直有叫人在看顾着他们,今年,你兄长考得了探花,父皇赐婚了他与四公主。” 林今絮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她顿了许久,才开口。 “多谢殿下。” 她虽不知晓堂堂太子,为何会对她一个妇人产生这般浓厚的兴趣。 可他这些时日,待她是无比的尊重,甚至几乎能称得上,放在心尖上了。 林今絮柔软的长睫颤动着,像是受惊了的蝶。 裴知宴没有再解释什么,蹭了蹭她的脖颈,却再无动作。 春去秋来整整两年,林今絮陪着裴知宴,下过江南,去过塞北。 无人知晓,便是征战突厥的时候,林今絮都在他的营帐之内。 裴知宴几乎从未让她离开过他,哪怕是一日、 承乾帝退位,太子继位。 原本林今絮以为,自己只会被接进宫中,成为无名无份的宫女。 却没有想到,裴知宴拿着凤冠缓缓走向了她。 “娇娇,朕的后位,永远只属于你。” “用谁的身份?” “你的。” -- 大启国运数百年,后世人皆知。 熙元帝皇后,竟是个和离归家的二婚妇人。 纵使言官上谏,却依旧改变不了熙元帝的决定。 永昌二年,皇后林氏诞下一子,名唤裴景岳,出生即被熙元帝册为太子。 永昌四年,皇后林氏诞下龙凤胎,帝喜,大赦天下。 永昌三十七年,皇后林氏崩逝,帝怆然哀泣,于次年病逝。 便是后人皆称道,奇观也。 第305章 裴令姿x林贡溪 “公主,公主您别吓奴婢啊!” 裴令姿耳边传来嗡嗡的噪音,她喉咙发疼,整个人像是被碾压过一般,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猛地一睁眼,呼吸急促。 身旁的绿梧见到她醒了,一下扑在了她的身上。 “呜呜公主,您终于醒了!” 裴令姿喉咙沙哑,她只记得那日是宫宴,她的好皇妹邀她去千鲤池,同她有话说。 可却没有想到,她们争执之际,裴祈眠竟然直接将她推入湖中。 寒冬腊月天,湖水冰凉刺骨,裴令姿几乎都以为自己就要丧命于此了。 可她还记得,在昏迷之前的最后,她似乎看见了一个容貌娇艳,却怯生生的女子。 她扭过头来看向绿梧,沙哑的声音响起。 “是谁送我回来的?” 绿梧哽咽了两声才回答道。 “是太子殿下。” 裴知宴这个皇兄,就连裴令姿都挑不出丝毫的毛病来。 按理来说,他的姑母是迟贵妃,裴祈眠的关系应当同他更近才是。 可是,在每回裴祈眠欺负她时,太子却总会站出来维护她。 裴令姿淡淡笑道。 “又是皇兄助我,若没有他,我早就在这深宫之中死了。” 绿梧不爱听她这些话,可却几乎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她。 裴令姿的身世在宫中总是受人欺负的。 她的母亲是迟贵妃身边的侍女,无宠无权,更是在她幼年时侯就香消玉殒了。 这些年,若不是有李氏当初给裴令姿的“未婚夫”。 裴令姿如今都不知晓能不能活到这么大。 可是,就是连她唯一拥有的未婚夫婿,都被裴祈眠给抢走了。 裴令姿不愿去想那些剜心的事,她合上眸。 好半晌才回道。 “皇兄可有说,当时,是谁救了我吗?” 绿梧一愣,下意识反问道:“难道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裴令姿一听,便知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了,只摆了摆手叫她先下去了。 裴令姿以为自己之后都不会知晓,那个救自己的究竟是谁了。 可没有想到,过几日,她“自裁未遂”的消息,与储秀宫一名秀女的消息一道传了出来。 绿梧站在裴令姿的身边,稍稍有些担惊受怕。 “公主,那些人胡乱说的,您可别放在心上。” 裴令姿摆了摆手。 “怎么会。” 她抬眸看她:“不过,我倒是想知晓,那林氏的事儿。” 裴令姿笑了笑:“帮我查查她吧。” 她知晓,那人一定是当日救她的人。 只是,这份恩情,裴令姿竟不知晓应该怎么去报答。 短短几个月眨眼就过去了。 那林氏如今也已经进了东宫,成了皇兄的女人。 裴令姿想了想,当初在储秀宫时她的“优待”,自然是猜出,这是皇兄下的命令。 尚书府的小姐送了请柬过来,说是赏花宴邀她入席。 绿梧瞧见,皱着眉道。 “公主别去。” 裴令姿笑着看向她:“为何不去?” “她们都与五公主交好,叫你去,定是为了...” 为了嘲讽她。 裴令姿又如何不知晓,只是,她总该为自己日后着想了。 父皇待她冷淡,宫中的一切事宜都在迟贵妃的手里。 若是让她替她寻个夫婿,那她裴令姿这辈子都没有指望了。 裴令姿点了一下那浅绿色宫装。 “明日入宴,便穿这个吧。” 绿梧知晓自家主子的事一旦决定了,便再不会更改。 绿梧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替她去给衣裳焚香。 果然,那日的宴席上,裴令姿一人独坐,耳边都是刺耳的嘲讽。 一些官家小姐坐在裴祈眠的身侧,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又用一些好话去奉承裴祈眠。 裴令姿倒是无所谓,在宫里,若是只被骂几声就能安稳平安过一生,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买卖了。 只是,宴席太过无聊,还未过半,裴令姿就带着憋了一肚子气的绿梧,寻到了花园之中坐着。 她听着绿梧叽叽喳喳的声音,面上都不自觉地染上了笑意。 她伸出手来,忍不住捏了捏绿梧的脸颊。 绿梧吃痛,可还没有等她开口时,那一丛背后,却传来一阵轻微的笑声。 裴令姿皱了皱眉头,忍不住抬眸去看。 却见一袭月白色衣裳,光风霁月一般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面容俊雅,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说不出的温润感。就连目光都是罕见的澄澈。 他似乎是不知晓裴令姿的身份,只低下头来。 “在下打搅姑娘了,还望姑娘见谅。” 裴令姿看着他被阳光沐浴着的身影,不知怎么回事,竟发现自己心跳得极快。 裴令姿听着自己强装镇定的声音。 “你是哪家的公子?” 似乎是没有想到裴令姿竟然会这般大张旗鼓地问了出来。 男子面上闪过一丝微弱的震惊。 可下一刻,他便低下头来一笑。 “林贡溪。”他抬起头来对着裴令姿的眼睛。 “这是我的名字。” -- 很久很久之后,裴令姿才知晓,那日的男子,竟然就是当日救过她的。 林今絮的兄长。 林今絮在东宫之中愈发的受宠,从孺人,一跃成为了承徽,竟然还有了身孕。 裴令姿在宫中无聊,倒是听闻了她许多的故事。 愈发觉得她是个妙人儿了。 而裴令姿却从未想过,自己命运的转折点,竟然会是林今絮生下这个孩子之后。 迟贵妃和裴祈眠这些年,在宫中作威作福,裴令姿几乎能算是受她们二人磋磨最多的人了。 迟贵妃姓迟,裴令姿从未想过,她有一天竟然会倒台。 连带着那个一直欺负她的“好妹妹”,都去了蜀州。 崔皇后重新执掌了凤印、林今絮在她的建宁殿诞下了小皇孙。 裴令姿的生活愈发像个公主了,她先前被苛待的物件,内务府如流水一般给送了过来。 裴令姿知晓,这其中,定有自己皇兄的运作—— 他是在感谢,他不在的日子里,自己照看了林今絮。 可裴令姿也不知晓,自己究竟是看在皇兄的份上。 还是... 那日惊鸿一瞥的男子。 第306章 裴令姿x林贡溪(完) 林今絮成为了太子夫人,诞下了小皇孙。 便是连林贡溪如今也水涨船高,裴令姿便是不出宫门,也能听见谁家小姐想要求嫁的消息。 绿梧似乎察觉出来了裴令姿的少女心思。 恰逢春闱结束,她提了个意见。 “公主,要不,你去东宫寻林夫人聊聊吧。” 裴令姿正在绣着花儿,她一愣,针头戳破了指尖,都渗出血来了。 绿梧吓了一跳,急忙开口。 “是奴婢胡说,公主莫要怪罪...” 裴令姿却一笑,她抬眸看向绿梧。 “好啊,今日便穿那桃色衣裳吧。” 绿梧怔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面上带了喜意。 “是!” 如裴令姿意料之内的,她见到了骑在骏马之上的探花郎。 与先前见到的林贡溪不同,今日的林贡溪意气风发,愈发显得样貌俊朗。 可等到林今絮握着她的手,问她是不是喜欢林贡溪时。 裴令姿罕见的红了脸,她眼神有些飘忽。 “我,我...” 想说的话一下卡在了喉咙里,可少女的心事却掩盖不住,一下便泄露了出来。 裴令姿抬眸看着她,半晌才在心里说。 她怕,他们看不上她。 她不过徒有公主之名,父皇并不喜欢她,也没有母族的帮助。 本朝驸马还会影响仕途。 如日中天的林贡溪,林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怎么会喜欢她到愿意放弃自己的仕途呢。 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 等皇兄继位之后,林今絮所生的孩子一定会是太子。 作为新任太子嫡亲的舅舅,可是比她这个没有权柄的公主要受宠得多。 等裴令姿回到自己的建宁殿之后,她默默地写下了一纸花笺,盯着看了半晌,却在烛光之下,看着它燃成了灰烬。 “思量心事薄轻云,绿镜台前还自笑。” 不过皆是虚影罢了。 后来,那日被贼人掳走之时,裴令姿已经猜测到了,是许慈晖想要尚公主才整出来的戏码。 裴令姿那时候还在心中嘀咕。 她这个边缘小公主,什么时候竟然被这般多的人竞相争抢了。 着实是第一回。 只不过,在裴令姿抬起头来,竟看见林贡溪的那一刹那。 裴令姿只觉得,这大概是上天赏赐的硕果罢。 林贡溪的性子与他长相一般,温润如玉,便是她说什么,林贡溪都能轻而易举地接上话来。 只是,裴令姿却同样感受得到,他话语之中的疏离之感。 裴令姿有时候都会在想,要不就算了。 这世间大把的男儿,何必要吊在那一棵歪脖子树上。 只是,在裴令姿都没想过的时候—— 父皇给她与林贡溪下旨赐婚了。 裴令姿一愣,她再度戳破了手。 只是这一回,她抬起头来看着绿梧担忧的表情时,她却轻松地笑了。 绿梧不懂,她戳了戳自家公主的脑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在了。 “公主这般是做什么,您可是公主,金枝玉叶的殿下,应当是他林贡溪得了便宜才是!” 裴令姿轻轻含着溢出血珠的指尖,却没有回答绿梧的话。 在她看来,林贡溪才是那一轮明月,可如今,明月终究是照映在她的身上了。 皇兄失踪、镇南将军反叛、皇兄又带人打了突厥。 他们的婚期,便也只能往后推了。 林今絮后来来过宫中一回,裴令姿看着她。 她开口道。 “明日午后,我兄长想与你一见。” 裴令姿无法言语她那时候的慌乱。 她长睫狠狠颤抖了下,握紧茶盏,喝了一口茶水之后,才开口。 “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她怕,是林贡溪后悔了。 林今絮思忖了片刻,摇了摇头,可她眸色之中却闪着亮光,同裴令姿眨了眨眼睛。 “你到时候就知晓了。” 裴令姿便是心中有再多的疑惑,可就算她缠着林今絮想从她的口中套出一些话来。 林今絮却闭口不谈,反倒是用看好戏的目光,看着裴令姿。 叫裴令姿脸色涨红,许久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林贡溪约她的地方,是在红豆坊的楼上。 裴令姿早早就到了。 她闻着楼下传来的阵阵香甜软糯的糕点味,却心跳如雷。 脚步声慢慢近了,裴令姿掐紧手指,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期盼。 “四公主。” 林贡溪温润的声音传来,可裴令姿不知怎么的,竟然从中听出来了几分疏离的滋味。 她垂眸掩盖住了眸色之中的黯然,后又整理了一下情绪,抬起头来看向林贡溪。 今日的林贡溪依旧是穿着月白色长裳,在裴令姿看来,松形鹤骨,叫裴令姿的心几乎都漏了一拍。 她声音柔柔的:“林公子。” 裴令姿低下头的动作太快了,竟没有注意到林贡溪的耳尖,一瞬间红了。 林贡溪不是会说话讨女子欢心的性子,裴令姿也同样不是健谈之人。 可不知怎么的,春末的午后,树影斑驳投进了窗牖之内。 茶香弥散在整个屋子里,倒是有几分岁月静好在。 就连裴令姿先前的紧张,也在一杯又一杯茶里慢慢消散了。 他们并没有多谈什么,只是裴令姿却恍惚之间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好似比先前更融洽了一些。 林贡溪并没有后悔。 想到这儿,裴令姿眼睛不由得弯了起来。 “公主。” 裴令姿听着林贡溪突然开口,她一下掩盖住了脸上的笑意,举起茶盏来稍稍遮掩了面上绯红。 “林公子,怎么了?” 裴令姿一抬眸,却见他似乎将什么东西取了下来,又递给了裴令姿。 裴令姿稍稍一愣,她抬起头来,喉咙有些发紧。 “这,这是?” 她曾经在林今絮的脖颈之上见过,是个成色极好的小玉环。 林贡溪开口解释。 “这个是微臣父亲替微臣与侧妃娘娘一道求来,护身的小玉环。”他顿了顿:“不知,殿下可会嫌弃?” 裴令姿一下就他手中接过,玉环似乎被林贡溪摩挲过,上边还隐约带了些温润的热气。 她脸颊发烫,似乎在懊悔方才那迫切的举动。 “自,自是不会的。”裴令姿咬着唇抬起头来看向他,眼里满是波光粼粼。 “多谢林公子。” 林贡溪一笑,似春水漾漾,软化了裴令姿的心。 他缓缓开口。 “那,劳烦公主殿下多多等候。” 裴令姿抬眸。 等什么? “等微臣,红妆十里,迎殿下进门。” 春光之下,少女的脸颊红得似朝霞一般,怯意横生,吐露出萌动的春心。 第307章 雀因x暗一 京郊一个小院中的枣树上,隐约传来啜泣声。 年仅十岁的雀因哭红了一张脸,豆大的泪珠止不住地往外冒,圆鼓鼓的小脸上满是不甘心。 “喂!” 暗二偷跑过来,他笑嘻嘻地看着她。 雀因是这一群人之中唯一的女孩,可谁都没有将她当女孩,便是师父打她手板心,都会比旁人更重。 毕竟,她可是练武奇才。 “听说,你又挨打了,活该!” 雀因哽咽声卡住,她眸中闪过一丝愤恨,抬手就摘了颗枣子,精准无误砸在了他脑袋上。 “闭嘴!” 雀因狠狠地摸了一把自己的眼睛,看向底下摸着脑袋龇牙咧嘴的暗二。 “再看我笑话,我打你!”她握紧了拳头,只是脸颊上的泪珠依旧挂在腮边,看起来可怜得紧。 暗二脾气也犟,他哼了一声,刚想再说些什么,自己的后衣领却一下被人给勒住了。 “诶诶欸!” 暗二只觉得自己脖子凉凉地,转过头去,却对上了一张严肃的脸。 暗二一下就萎了,低着头乖乖喊了一句。 “大哥。” 暗一将他拎到一旁去,他比暗二和雀因年长,更是师父的亲生儿子,武艺高强得几乎是个小师父了。 平日里,雀因极听暗一的话,就连调皮的暗二也不例外。 暗一扫了他们一眼,先是冷声斥责暗二。 “自己去罚练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暗二顿时感觉嘴里塞了黄连似,苦不堪言。 雀因原本还有些生气,可看见暗二的苦瓜脸,她又一下笑了起来。 她坐在枣树上,一双细白的腿摇晃着,因为坐得高了,隐约能瞧见。 暗一扫了她一眼,雀因一下不笑了。 小小一张圆脸板正极了,可红彤彤的小鼻子,和肉极了的脸颊,上边还有没有擦干净的泪痕。 叫人丝毫生不起气来。 暗一叹了一口气,三两下上树,又将人给揪了下来。 他低下头来,看着比自己矮两个头的雀因。 声音冷清清的:“以后不准这样了。” 雀因眨巴了一下眼睛,她并不聪明,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到暗一哥哥究竟说的是什么。 还是暗二在一旁龇牙咧嘴。 明明都是弟弟妹妹,怎么暗一就这么偏心雀因呢! 她明明就是个小傻子! 就是...长得可爱了一些。 “哼,他说的是让你别上树了,否则掉下来又要哭鼻子了。” 暗二站在暗一后边,还在给雀因做鬼脸。 雀因一下气炸了,她跳了起来。 可还没有打到暗二,就被暗一给摁着头。 暗一转过头来,黑眸深沉,看着暗二。 “是要我请你去训练场吗?” 他声音带了些冷意,原本就毫无表情的面色,如今更为可怖。 暗二一下泄了气,他整个人怏怏的,像是受了什么欺负似的。 “不用,我自己去。” 雀因目送着暗二走了,没有这个讨厌鬼在,她方才不开心的情绪都消散得七七八八了。 只是,雀因刚一笑,就又板起脸来。 没办法,身边还有一尊佛没有送走呢。 虽然说,雀因年纪小有些事并不太清楚。 却也能清晰感觉到暗一哥哥待她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他们日后都是太子殿下的暗卫,而暗一哥哥是目前唯一出师了的,跟在太子殿下身侧便是殿下如今都知晓他的名字! 在雀因心中,暗一哥哥是仅次于师父的存在! 暗一虽然不怎么骂他们,可几乎所有人都害怕他。 就连雀因也不例外。 雀因低着头搅着手指头。 “今日是我错了。” “哪里错了?”清冷的声音从她头上传来。 雀因瘪着嘴。 “哪都错了。” 而暗一低着头,看着他这个小妹妹,一瞬间脑袋都是疼的。 暗一许久才开口。 “日后就算不训练,也不准穿裙子。” 雀因一下抬起头来,面上的表情都来不及变化。 “为什么啊!” “不方便。”暗一盯着雀因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许久,终于叹了一口气。 “等你日后被殿下重用了,我给你买十条裙子。” “二十条!” “八条。” “十五条...” “六条。” “...” 雀因瘪着嘴,又想哭了,只是她看着丝毫没有商量的暗一。 她揉了揉眼睛:“好吧,十条就十条,你可不准耍赖。” 暗一:“不会。” 雀因眼珠子转了转。 “那我们拉钩!” 暗一:? 只是他看着雀因认真的表情,他一瞬间有些哑然。 伸出手来。 “好,拉钩。” 暗一的指腹与他人不同,带着淡淡的热意,雀因被烫了一下,又笑嘻嘻地掰着手指,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去主子身边伺候。 就会有十条裙子了! 到时候,她可要好好讹他一笔,嗯,就买锦衣阁之中最贵的! 她所有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暗一垂头,像是看见了一只小松鼠似的,圆鼓鼓的脸和一双大眼,似乎随时被别人骗了去都不知晓。 “欸,暗一哥哥。” “说。” “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日后你就知晓了。” “哦...那你平日里都在做什么啊。” “不许外传。” “我可不是外人!我也是殿下的暗卫!” “殿下没有这般聒噪的暗卫。” “你你你!!” 少年少女的声音传过回廊,传入了师父的耳里。 师父不似平常的武将一般硬朗的面容,倒是有几分清风侠骨。 那一张暗一有八分相似的脸露出了笑容,摇了摇头。 罢了,小子们有自己的造化,他管他们作甚。 人生短暂,等将这几个孩子给培养成后,他便游山玩水,好不惬意。 春去秋来,雀因也长成了大姑娘。 只是她平日里和几个哥哥们一道插科打诨,穿着男儿衣裳一点都没有姑娘的样子。 直到有一日,暗一突然来了,给她一套衣裙。 是京城当下时兴的款。 雀因眨巴了下眼睛,就算长大了,她的鹿眼也同样大得惊人,娃娃脸更是显得她年纪小。 如今,声音有些可怜兮兮的。 “暗,暗一哥哥,你和师父这是不要我了吗?” 暗一手脚利索地,将雀因枕头底下的话本掏了出来,放在蜡烛旁就开始烧。 “少看这些东西。” 他看向她:“殿下让你日后就跟着林承徽了。” “林承徽?” 暗一颔首。 雀因半晌没有回话,就在暗一以为她不愿意时。 她话语之中带了兴奋 “锦衣阁,我来啦!!!” 第308章 雀因x暗一(完) 林今絮是一个很好的主子,在雀因没有进宝华居多久,她就发现了。 除去雀因,她还有其他几个侍女,雀因知晓,那个叫松萝的嘴巴像是没把门的侍女,是林承徽从林府带过来的。 幼年时就开始相伴的情谊,自然是与她们的不一样。 不过,林承徽待她们却几乎没什么两样! 就连夜里,也总会叫小侍女来送给她酒酿丸子吃。 雀因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感觉在宝华居的这些日子里,她都长胖了好些。 与她同屋子的龚年,听着她这么说,却是一笑。 “怎么会,正正好呢。” 雀因低下头来,有些狐疑。 “当真?” 龚年正色道:“医者不骗人。” 可就当雀因没有高兴多久,那讨厌鬼暗二又出现了。 他站在树上,看着雀因捧腹大笑。 “哈哈哈!大包子!刚出炉的大包子!” 雀因脸一下就黑了,三两下跳在树上就与他开始打了起来。 她一向是被师父夸练武的奇才,暗二就算比她年长,却也得承认压根不是她的对手。 等被雀因将手缚在背后,暗二一下疼得龇牙咧嘴。 “我又没说错,等兄长来之后,你再去问问他不就成了。” 雀因冷哼了一声。 “到时候我自然会去问。” 她微微眯起眼睛:“只是,现在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等暗二揉着发青的胳膊与雀因一下跳下来时。 暗二先是一惊:“兄长!你怎么在这。” 他跟有了靠山似的,丝毫不见方才求着雀因叫她下手轻一些的嘴脸。 “你管管你管管,自从这小妮子进东宫之后,就胖了这么多。” 暗二瘪了瘪嘴:“都不知晓她究竟是来这干活的,还是长着一张嘴每天只知道吃的。” 雀因听着他那嘴巴一张一合,只恨自己方才的力道还没用足。 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 暗一看了一眼暗二。 “自己去领罚,十鞭子。” 暗二指了指自己。 ? 暗一冷峻的眉眼扫了他一眼,似乎是跟在主子身边久了,雀因都觉得,暗一如今都染上了太子殿下的风范。 “别让我再说一次。” 暗二张了张嘴,却又只能低垂着头走了。 丝毫没有方才张扬的架势,整个人都跟打蔫了的茄子般。 见讨厌鬼走了,雀因捂着嘴偷摸摸的笑了。 只是,下一刻,那一道略显冰冷的目光看向了她。 雀因一下正着神色,就连脊背都挺得笔直。 方才暗二都被挨训了,还收获了十鞭子。 她估计也没落着什么好。 雀因低垂着眉眼,等着挨暗一的训。 “抬头。” 雀因愣神,却不自觉地听着暗一的话,抬起头来看看他。 小鹿眼中带了些疑惑,暗一唇角微微勾起,却又立马压下。 “没胖。” 雀因想了半晌,才想到暗一这是在说什么。 他这是在替她正名呢! 雀因眼睛一下弯了,她兀自捏了捏自己的脸,乐呵呵的。 “我也觉得没胖。” 一松散,雀因的胆子又冒上来了。 “林主子待我们可太好了!” “果真?” “那不然呢,我可不骗你。” “那便好。” “欸,暗一哥哥,你是不是经常去外边啊。” “嗯,怎么?” “就是,那个,我想吃城南那家糕点,绿豆沙馅的,可甜了。” “等有空给你带。” “!!!” 暗一说话从来不骗人,雀因笑眼弯弯,便是更黏糊了一些。 “那,我还要东街的糯米糕。” “好。” “还有那西市的桃花酒酿丸子!” “好。” “唔...我还要师父偷偷藏的桂花酒!” “...不成。” “不成!为什么!” “你还小。” “呸,我都及笄了,哪里小了!” “乖,不喝。” “...好吧。” 暗一眼里染上了一层笑意,他低下头来看着,只在他肩处高的雀因。 换上侍女的衣裳,她好似,比以前穿着男儿的骑装,更加好看了。 雀因在他面前晃动了两下,见暗一这才回过神来。 她小声嘟囔着:“在想什么呢。” 暗一一愣。 “在想,若是日后依旧活着,不做主子的暗卫之后,想去哪里。” “不做暗卫?”雀因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这个是她从未想过的。 “不知晓。”她看向暗一:“你呢?” 暗一垂眸,目光凝在了雀因身上。 许是他目光与往常都有所不同。 雀因缩了缩脑袋。 暗一开口。 “与父亲一样,游山玩水吧。” 顺带,带着她。 雀因脑子算不上灵光,若是将她一个人留在京城,他怕她被人欺负。 “到时,你与我一道去。” “游山玩水?!”雀因眼里有些跃跃欲试,只是,她扫了暗一:“那我为什么要同你一块。” 带个管东管西的家伙一道,她才不愿意。 嗯,便是暗一哥哥也不行! “绿豆沙糕。” “...” “糯米糕。” “...” “桃花酒酿丸。” “停停停!”雀因气鼓鼓的。 “到时,我同你一道去,行了吧!” 她话音刚落,发顶上就传来一阵温热。 是暗一摸了摸她的头。 “好。” 雀因抬头,便撞进了暗一的笑眼里。 她被晃了一下神,后又略带了些无措的低下头来。 只是,今日心跳怎么这么快。 还有...暗一哥哥,如今也怪好看的。 在宝华居内待得久了,无论是松萝对她,还是雀因,说话都更为放肆了。 甚是每回听见暗一来时,她们几个都会挤眉弄眼地看向她。 还说什么情郎之类的话! 雀因脸色红扑扑的,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她们,哼,都欺负她嘴笨! 只有暗一不会欺负她! 后来,殿下登基,就连林主子也成为了皇后。 宫内森严,暗卫更是一茬接一茬的进。 她也可以功成身退,出去游山玩水啦! 雀因备着行囊,忍不住在已经身为皇后娘娘的林今絮怀里腻歪了片刻。 等时辰到了后。 雀因擦了擦眼泪。 “娘娘,陛下,保重啊。” 林今絮却也忧心她:“在外边可少吃些,别人给你的东西,可别直接塞嘴里了。” 陛下如今也在身边,雀因脸色一红,急忙钻了出去。 “放心吧娘娘,还有暗一哥哥呢!” 她扬了扬眉,看着身侧已经换上常服,包裹却比她大了数倍的暗一。 “走吧!” “咱们去哪里?” 暗一摸了摸背上的剑,神色淡然。 “第一站,塞北。 “欸,为啥?” “父亲在那。” “那咱们是去见师父吗?” “对。”暗一顿了顿。 “然后,成亲。” 雀因眼睛一亮:“成亲!” “谁啊谁啊!” “我,与你。” “???”雀因叫嚣着:“我可没同意。” “桂花酒,一壶。” “成交!” 雀因眨巴了下眼,后知后觉脸上烫烫的:“那如今我该叫你什么了。” 暗一正色:“夫君。” 雀因面色古怪:“呕——” “...” 暗一神色未变,只是,再看向雀因时,却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温柔。 如今不说便不说吧,到时,他自会有机会让她心甘情愿叫出口来的。 第309章 詹青禾x三皇子 “生不生?” 一袭鲜红嫁衣,头戴凤冠的詹青禾,咬着半生不熟的饺子,脸红得几乎和身上的衣裳都要一个色了。 她轻轻开口,声音端庄至极:“生。” 詹青禾话音刚落,起哄声便响起了。 她忍不住抬起头来去看,三皇子唇角微微勾起,身着与她相同的红衣。 少年英气逼人。 “好了。”三皇子发话,看向詹青禾:“夫人且在这儿等着,本皇子先去会会他们,再...” 身侧有人先一步开口:“入洞房!” 詹青禾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贵女,若是平日之中听到这堪称粗鄙的话,心中自然是不愿意的。 只是,今日是她的婚宴。 詹青禾微微颔首,侧脸白如莹玉,虽不是美到惊人的长相,却叫人瞧着都觉得舒服极了。 “好。”詹青禾水眸看向三皇子:“妾等您回来。” 先前还没有嫁进三皇子府的时候。 母亲就曾经在夜里,坐在她床边叹息。 那时候她并没有睡着,却也大概能猜想到母亲为何这般忧心她。 三皇子在京城之中的名声向来不是太好的。 他虽不喜爱出入青楼,却是个爱留情的种。 便是府中尚且没有正妃的时候,侍妾都不知晓有多少了。 多的是跪在路边卖身葬父,被他捡回来的可怜女人。 只是,詹青禾想到她方才与三皇子的那一对视。 好似,他并不如外边所说,是一个多么滥情的人。 毕竟,这目光太过于澄澈,如干净透亮的湖水一般。 他应该,会对她好的吧。 詹青禾低下头来,掩盖住了眸中漾起的波澜。 只是,这个幻想,并没有几天就被打破了。 “你,就是正妃?” 一个穿着骑装,娇俏的小姑娘站在她的面前肆无忌惮打量着她。 便是詹青禾也不能否认,这女子长相极美,是她比不上的。 她低垂下眸来,淡淡一笑。 “表妹好。” 她先前已经从三皇子的口中得知,他有一个表妹寄居在皇子府内。 三皇子也说过,她要好好待这位表妹。毕竟她已经失去了双亲,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他这个表哥了。 詹青禾也不知晓,自己面对着这个表妹,她应当用何种语气和态度对她。 约莫...也是爱屋及乌罢。 却没有想到,柳如双狠狠拧着眉头,就算一旁的侍女拉着她。 她也依旧扬起下巴来不屑地看着詹青禾。 “哼,什么正妃,不过是抢了我的位子罢了。若不是我未满年岁,这个正妃的位子哪里会轮得到你来坐。”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詹青禾,满意地看着她一瞬间白了的脸。 “等我及笄,休想从我手中抢走表哥!” 女子说话风风火火的,便是离去的时候也是如此。 可唯独留下了愣在原地的詹青禾。 她脸色煞白,便是脚下也如同踩在云上似的。 贴身侍女在旁边急忙将人扶稳到了一旁的座椅上。 侍女不忿的声音响起。 “不过是个孤女,哪里来的这么大架子!主子,您如今可是正妃,可不能叫这些心思野了的小蹄子骑在脑袋上了,不如,便将今日这事,同殿下说说?” 詹青禾下意识拒绝:“不过是件小事,不必兴师动众扰殿下的不快。” 侍女张了张嘴:“可是...” 詹青禾笑了笑,她长相温柔,笑起来更是如沐春风。 侍女瞧见她面上的笑意,便知晓,她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她说再多,也无力更改了。 侍女只能兀自嘟囔了一句:“好吧,那奴婢便不多说什么了。” 詹青禾只笑一笑,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可到了夜里,三皇子回房之后。 烛光之下,詹青禾看着他滴落下汗珠的脸庞。 事后温存。 詹青禾不自觉地开口。 “殿下,今日表妹来了妾身这,说了些话,她...” 可詹青禾话还没说完,三皇子一下就从她身上站了起来。 詹青禾不知怎么了,眸中带了些紧张,目光追随着他。 一头乌发披散在了身后,连詹青禾自己都不知晓,在三皇子眼里,她究竟是多么的温柔娴雅。 可三皇子还是开口,声音之中似乎带了些不悦。 “你不必管她。” 詹青禾张了张嘴,可看着三皇子自己将衣裳穿起。 她还是站起身来:“妾身来吧。” 三皇子手微微一僵,却没有再说出拒绝詹青禾的话来。 她眉目温顺,像是一头已经被驯服了的鸟雀,似乎就连人伸出手来,她都会弯下头颅,用最柔软的脸颊蹭着。 等三皇子走了之后,詹青禾却一个人坐在镜子前。 铜镜的材质极好,将她容颜倒映出来,詹青禾低垂下头来,为方才那脱口而出的话,而感到后悔。 三皇子,方才大概是不愿意听她说表姑娘的坏话吧。 毕竟...他们看起来这么的亲近。 就连整个王府,在她来之前,都是由表姑娘管着的。 詹青禾一时间竟都不知晓自己究竟是什么情绪。 怅惘,迷茫,还有...一丝的嫉妒。 詹青禾摇晃了一下脑袋,如今正午夜时候,虽不知晓殿下这是去哪里了。 但,她还是要继续睡的。 躺在宽大的床榻上之后。 她手不自觉地抚摸上到了自己的小腹之上。 若是什么时候,能给三皇子诞下嫡子,便是他心中存着的是其他人。 她后半辈子,好歹有个指望了。 只是詹青禾却没有想到,次日一早,那表姑娘就又来了。 她面色娇羞地看着詹青禾。 “表嫂,昨日表哥,是在我这儿歇息的。” 詹青禾手背泛青,一下握紧了。 她眼睛也不眨地盯着柳如双,看着她脖颈处隐约的红痕。 不知怎么的,詹青禾竟然觉得,她有些想吐。 “表妹,是想做妾?” 似是詹青禾的话惹怒了她,柳如双愤恨地看了她一眼。 “做妾!到时,我定要让你心甘情愿地将正妃的位置让给我!” 詹青禾却不想再和她多说什么了,只揉着眉心:“等殿下回来,我们自会商议,给你位份的事。” 她只觉得胸口闷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 詹青禾抬眸,看向了她。 “还要闹吗?” 柳如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她唇瓣动了动,终究一脸不甘愿地走了。 只是,等她走后。 詹青禾站了起来,却头脑一阵眩晕。 还没有等她踏出一步,天地翻旋。 詹青禾一下就摔倒在了地上。 侍女惊呼:“主子!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等许久之后,詹青禾才醒来。 屋子里似乎飘浮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她用尽力气才睁开眼睛,却听着隔了一层床幔。 太医叹了一口气:“皇子妃如今这一胎月份尚浅,方才又气软疲倦,才一时之间摔了...如今孩子已经没了,殿下要好好宽慰皇子妃才是。” 三皇子究竟说了什么,詹青禾已经不记得了。 她眼角的泪缓缓地流下,淌进了枕上。 等人都走了,三皇子掀开床幔,用一种詹青禾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她。 在三皇子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詹青禾抢先一步。 “殿下,柳姑娘毕竟是您的表妹,只做侍妾还是不妥的,不如给她请一个侧妃的位置吧。” 似乎是没有想到詹青禾会这般说。 三皇子眸色之中都带了几分的复杂。 詹青禾一眼不眨,盯着三皇子的双眸。 他偏移过去,只说了一声。 “好。” 第310章 詹青禾x三皇子(完) 三皇子府中的下人们个个都是人精。 便是主子尚且没有说什么。 可大家都知晓,三皇子与正妃娘娘,似乎是闹矛盾了。 以至于三皇子竟然数日都未曾回府上了。 而刚小产完的正妃娘娘,也一改常态,便是连派奴婢去问候一句话的事都没有再做了。 而知晓此事,最为开心的,莫过于即将成为侧妃娘娘,如今还是以表姑娘在三皇子府里的柳如双了。 落叶散落在詹青禾的裙摆时,侍女又忍不住在一旁说了。 “主子,您都与三皇子僵持这么些年了。就不能服服软吗?” 侍女也曾经看见,三皇子站在正院外边,看着里边已经熄了灯后,依旧没有走的场景。 侍女如今看着他们二人,从方成亲时候那能称得上举案齐眉。 到如今... 三皇子府中女人一个个进了,孩子也一个个落地了。 除去柳侧妃,就只有她们家主子。 堂堂的正妃娘娘,尚且没有孩子! 便是侍女都在一旁着急着。 “主子,您还是得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才是。当初您拒绝了殿下养着别人的孩子,如今您...” 詹青禾眼底闪过一丝厌烦。 她如何不知晓,侍女说这话的意思,未免不是她背后詹家的意思。 对于詹家来说,若是有带有詹家血脉孩子成为世子,那确实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若是詹青禾再生不出来。 便只是养在她名下的孩子,那也未尝不可。 詹青禾自幼习的就是如何为人妇,为詹家谋福。 只是,那日她清晰感觉到有一道暖流,从她肚子里流走时。 她才恍然发觉,她是个自私彻底的人。 若是让别人的孩子,占据了她的位置,她定是不愿意的。 只是... 如今的三皇子,她着实是不想再与他演什么恩爱的戏码了。 直到她遇见了林今絮。 她先前不是没有从别人的口中听过林今絮的名字。 只是,在詹青禾看见林今絮的第一眼。 她就知晓,她们一定会成为好友。 果然,如詹青禾所料一般,她们越走越近,甚至于宫里不甚与人打交道的四公主殿下,如今也是林今絮的密友。 甚至连平日之中不怎么爱来她屋子里的三皇子、 如今听到这个,也罕见的来了正院,木着脸说了一句。 “挺好的。” 詹青禾看着他,终究是忍不住刺了一句。 “在殿下心中,怕是太子殿下比这整屋子的女人都重要。” 三皇子眸子瞪大,似乎是从来没有想过,这种话会从詹青禾的嘴巴里说出来。 他指着詹青禾:“你你你!”了好一会儿。 后又甩袖子出去了。 侍女在一旁急得都要转圈圈了。 “主子,您这是非得将殿下给推出去作甚!等会殿下就要去其他人房间里了。” 詹青禾眸色渐冷:“他爱去谁那,我管得着吗?” 侍女还未曾说话,外边便传来一阵笑。 詹青禾面色一僵,抬起头来,竟然看见了去而复返的三皇子,如今拿着个酒壶又回来了。 詹青禾见他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心中略微有些慌乱。 她美眸盯着地下,声音硬邦邦。 “殿下回来作甚?” 三皇子倒是没有直接回答詹青禾的话。 他将酒壶放在桌上,又随意找了两个酒盏。 “陪我一道喝。” 詹青禾看了一眼三皇子,不知晓他今日究竟是抽什么风。 只是,詹青禾闻着这酒香味,馋虫一下子就上来了。 当初在家中时候,她私下会偶尔偷父亲的藏酒。 可有一回被母亲抓住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这般的好运气了。 母亲说,她日后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喝酒这种癖好,自然是不能有。 于是,詹青禾听从着母亲的话,尽力地在家中扮演一个乖女儿的身份。 演着演着。 便是演进了三皇子府后,她有自己的院子和仆人。 詹青禾却再也没有喝过一口酒了。 詹青禾思绪回笼,她端起三皇子替她斟的酒,一饮而尽。 “多谢殿下。” 三皇子端来的是上好的烧刀子。 他原本只是想叫詹青禾小尝即可。 可没有想到,这小小的一壶酒,便是有一大半都进了詹青禾的肚子里。 连裴绪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看向詹青禾时候的目光,与往日里都不同了。 喝醉酒的詹青禾,没有白日之中的端庄娴雅,像个吸人精气的妖精似的,缠在了裴绪的身上。 裴绪向来都不是柳下惠。 他撑着手腕,看着香汗淋漓的正妻。 眼里却带了些兴趣。 “莫要唤我殿下了。” “那,唤什么?” “夫君,绪郎,随你唤什么。” “...” 情到浓时,他听见莺啼婉转。 “夫君——” 只此一夜之后,詹青禾感觉自己一旬之内见到三皇子的次数,竟比之前半年里的都要多了。 只是,她依旧对着三皇子不假辞色。 便是他再拿来酒,詹青禾却丝毫不碰。 许是三皇子碰壁太多了,又过了一段时日,他也不怎么来了。 可他不来,那柳如双却又来了。 容色艳丽的柳侧妃在王府极为得宠。 尤其是还占了个表妹的名号。 她上上下下扫了正院一眼,眸色之中尽是挑剔。 “你究竟是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竟然让表哥这些日子都不来我的屋子里!” 詹青禾不愿同她多说什么。 可那柳如双却如泼妇一般的扑上来。 詹青禾只一甩手,柳如双竟自己没有站稳就摔倒在了原地。 柳如双捂着肚子:“你,你要害我!” 詹青禾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后知后觉—— 柳如双,这是怀孕了。 可大概是天意如此,柳如双当时不小心害了她的孩子。 如今,这孽造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柳如双小产了。 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哭着同三皇子说,是詹青禾的侍女伸手推的她。 詹青禾看着身侧从小一道长大的侍女,慌乱之中急忙想替她辩解。 只是,三皇子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接让人将侍女带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对于一个弱女子来说,几乎能要了她的命。 侍女运气好,只丢了自己的一双腿,好歹……保住了性命。 詹青禾这些日子只觉得泪都要流干了。 她蹲在下人房里,看着几乎奄奄一息的侍女。 “我带你回詹家,好不好,不在这里受别人欺负了。” 侍女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她摸上了詹青禾的脸,眸色之中都是詹青禾看不懂的复杂。 “主子,对不起。” 许是三皇子大发慈悲,见詹青禾为了一个丫鬟日渐消瘦。 三皇子虽是不解,却还是在皇家狩猎的时候,一道带上了她。 而恰好此时,詹青禾发现了自己怀有身孕。 她将那一纸和离书,放在了他的面前,神色淡漠。 “我们,和离吧。” 与她想象中的不同。 三皇子却无端震怒,竟然还开始将她囚禁起来! 甚至于,她能见到的人,除去那些伺候她的生面孔。 就只有林今絮了。 只是,那时候林今絮也同样有身孕,甚至怀的是双胎。 詹青禾不愿让自己的烦心事,也同样让她操心。 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而上天都助她,在她拿到假死药的那一天。 太子失踪,三皇子着急万分自己出去寻找兄长了。 詹青禾将所有的一切布置完后,吞下了那一枚假死药。 梦境之中很美,只是… 詹青禾竟然又梦见了新婚时候,那一日的场景。 大红盖头下,男人宽大的手掌扶着她进门。 红烛摇曳间,男人俯身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叫着她小名。 这些,詹青禾原本以为自己都忘记了的,却在梦境之中一遍遍的重演。 药效时间过了。 她猛地一睁眼,呼吸急促,却发现面前丝毫没有亮光。 詹青禾急忙伸手想要寻找自己究竟在哪里,可却发现,自己脚腕上好似被铁链锁了起来。 烛光突兀的亮起。 它慢慢照亮了点燃它的人。 裴绪下巴满是胡渣,眼睛里也尽都是红血丝,衣裳杂乱,目光却带着偏执。 他声音一如厉鬼般响起。 “夫人,要带着我的孩子,去哪?” ... 就算过了许多年,整个王府只有她一个女人时。 詹青禾依旧会记得那一夜的场景。 他如野兽一般,在詹青禾的身上。 就算她怀有身孕,裴绪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并不妨碍她几乎脱水,浑身都在发抖。 已经三四岁了的小世子飞奔而来,想撞入自己母亲的怀抱,可他还没闻到母亲身上的香气,就一下被父王给拎了起来。 已经被皇兄封为辰王的裴绪,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母妃肚子里还有弟弟妹妹,担心着点。” 他说完后,目光缠绵,看着自己温柔至极,却依旧像隔着一层纱的夫人。 “今日,孩子可曾有闹你?” 詹青禾摇了摇头。 只是,她咬着唇瓣,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脚踝。 “这个,可以取掉了吗?” 不知是不是她假死的那七日,几乎让裴绪疯魔。 自此之后,只要裴绪不在府里,她脚踝上都会被一根铁链子锁住。 而那钥匙,则是被裴绪随身带着。 最开始,他甚至连屋子都不让她出。 等到孩子出生,渐渐长大之后。那根铁链子变长,詹青禾能在院子里活动了。 可詹青禾还是想,她想出去走走。 现在,她与那被禁锢的鸟雀,又有什么区别呢…… 裴绪眼里闪过一丝偏执,他冷声。 “不行。” 似是觉得他声音太过于冷淡,裴绪沉默片刻,又开口。 “若是你想去哪里,我同皇兄告假,陪你出去。” 詹青禾张了张嘴,可满腹的话,终究是化为了一句。 “不用了。” 夜色渐浓,詹青禾半梦半醒之际,一道温热的身躯将她拥入了怀中。 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那时我并不想纳表妹的,我那时也没碰她,是…是你激我,我才如此的……” “当初我信你,只是,不想叫你受牵连才直接处决了那奴婢,那奴婢...有想爬床的心,所以我才...” “我知晓我对不住你,但让我放了你,我做不到……” 詹青禾叹了一口气,这解释,他说过了无数回。 她转过身来,铁链随她的动作作响。 黑暗之中,她却能精准捕捉到看向她的那一道目光。 “我知晓。日后,便不必说了。” “那,你恨我吗?”男人小心翼翼。 “不恨。”詹青禾满脸的平静。 “那,你爱我吗?” 一室寂静,便是詹青禾都说不出违背自己内心的话。 男人叹气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而后,詹青禾被一道温热的臂弯给抱得紧紧的。 他似乎想要将她整个人都镶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不爱,便不爱吧。”裴绪的吻落在她头顶上,疯狂而缠绵。 他不知,青禾何时入了他的心。 只记得,那短短几日,却让他几近疯魔。 他爱她,便是青禾不爱他,恨他,想杀了他。 他也固执地想将她留在身边。 “只要在我身边,就算是最后杀了我,我也甘之如饴。” ——全文完。 番外 儿女日常 昭华公主七岁的生辰,裴知宴答应小公主的生辰礼,便是今年夏日之中陪着她一道去行宫避暑。 从小到大都没有出过宫的昭华公主,如今得到了父皇的应允,笑得愈发惹人喜欢。 可裴湛却在一旁冷哼了一声,泼了盆冷水。 “你高兴做什么,以为便不用上学了?父皇母后就会一直陪着你了!简直做梦!父皇可不会让咱们几个粘着母后,占用母后的时间呢。” 昭华公主一听,泪眼汪汪地就去找自己另外一个兄长了。 裴景岳被妹妹扯了过来,告了一通的状之后。 皱眉抿着唇看着一旁还跟昭华做着鬼脸的调皮弟弟。 他冷声斥责了一声,才开口。 “父皇如今日理万机,是昭华生辰才带我们兄妹几个一道去行宫避暑。若是你不愿意去,孤和父皇说,让他将你一个人留在京城。” 听着自己严肃的兄长这么一说,裴湛顿时便不乐意了起来。 他横眉竖眼:“凭什么!我也是父皇母后的儿子,昭华的生辰不也是我的吗?凭什么不让我去。” 裴景岳看着这些年来,越发调皮捣蛋,甚至要上房揭瓦的弟弟。 头一回这般动怒。 “父皇给你的生辰礼物,是开了刃的宝剑,这可是你自己要的。既然如此,你便在皇宫之中好好练武,孤会同父皇禀告此事的。” 裴湛原本就只是逞能罢了。 听着裴景岳的意思好像是认真了。 他面上顿时闪过了一丝慌乱。 “皇兄,皇兄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裴景岳平日之中对待他们两个弟弟妹妹向来温柔,这一回却着实是惹怒了他。 便是听着裴湛死皮赖脸的道歉讨好,还是没有改变心意。 于是,夜晚。 饭桌上。 林今絮看着平日之中活蹦乱跳的小儿子,如今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哒哒的。 她不免心中产生了疑惑:“湛儿,你这是怎么了?” 林今絮看了一眼屋子里放置的冰块,又看了看小儿子,疑惑道。 “难不成是这些日子太热了,你那儿的冰少了?一会儿你派人来母后这儿,母后多给你一些。”林今絮顿了顿又道:“如今离去行宫的时间也不久了,你便再忍忍,到时候到了行宫就凉快起来了。” 原本在一旁听着母妃和双胞胎皇兄说话的昭华公主。 如今还是没有忍住,一下便笑出了声。 裴湛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想让昭华将这件事说出来。 若是母后知晓,那可实在是太丢脸了! 只是二皇子在宫里为非作歹,其他人怕他。 可昭华公主却一点儿也不怕。 她一下抱住了自己的母后的手腕,笑嘻嘻开口:“母后可知晓今日大皇兄为何不来吗?” 裴景岳平日之中是三个孩子里最守孝道的。 便是其他两个不来陪自己母后用膳,裴景岳却是唯一一个甚少缺席的。 她这话一出,一下便勾起了林今絮的兴趣。 林今絮连玉箸都放下了,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憋着气一脸通红的二儿子。 又看向长相愈发像她,冰雪聪明的女儿。 “昭华同母后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了?” 昭华刚想开口,裴湛便开始大声咳嗽。 还总是用眼神威胁着昭华。 昭华是千娇玉贵的公主,哪里会受别人的威胁,便是自己的亲哥也绝无这个可能。 她哼了一声,便将今日的话一五一十同自己母后说了。 林今絮听完之后只觉得好笑极了。 明明这三个如今都是孩子,却一个个装成小大人的模样。 林今絮看了一眼,看着她面露委屈的裴湛。 伸手将他招到自己身侧。 “湛儿,你来。” 裴湛虽有些生气自己在母后面前丢脸了。 可林今絮叫他,他自然也是会来的,只不过一脸的不情愿罢了。 林今絮看着面前别扭的儿子,一时之间竟然都有些头疼。 不知晓他这脾气究竟是同他像,还是同他父皇像。 林今絮收回了思绪,拍了拍裴湛的手,对着他的眼睛说道。 “待会儿,你便去找你皇兄,可好?” 与林今絮所料一般,裴湛表现出极度的抗拒。 他看着林今絮,一下就红了眼眶。 “母后,儿臣不去!” 林今絮倒是没有诧异,她只温温柔柔问:“为何?” 裴湛别扭地转过头来:“儿臣不想同他道歉。” 林今絮一笑,轻轻柔柔开口:“母后没有想叫你同他道歉,你是否同他道歉,与母后无关,母后只是想叫湛儿你帮母后一件事。” 裴湛一下便不沮丧了,而是看着林今絮:“母后当真?” “自然当真,母后什么时候骗过你不成?” 裴湛这下子便变成了别扭的模样:“那母后有什么需要儿臣帮忙的?” 林今絮招了招手,叫松萝把几道未用的膳食装了起来。 “记得别叫你身边的人去了,母后交给你的活,可不准累着你下边的小太监,可知晓了?” 裴湛听见这个,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很难完成的任务呢。 原来就是这个。 他抬起头来,一脸“包在我身上”的表情对着林今絮。 “放心吧母后,儿臣定会亲手送到。” 他咬紧了亲手两个字,笑得贱兮兮。 别说是林今絮了,便是站在一旁的昭华,都察觉出来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等裴湛走后,昭华留在了林今絮这儿。 她有些好奇地看着林今絮:“母后,二哥好像想捣乱。” 林今絮摸了摸昭华的头:“母后自然知晓,只是,自然有人会教训他。” 昭华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只不过她向来是最听母后的话的。 只安安静静点头。 次日一早,便传来昨日夜里发生的事—— 二皇子给太子殿下的膳食之中下了泻药。 可太子殿下还没有用过,便将膳食全部塞进二皇子的嘴里了。 听说,二皇子闹了一整夜的肚子呢! 昭华听到这个消息,颇为震惊看向林今絮。 “母后!您真乃神人也!” 只是,昭华想着,虽然她讨厌这个二哥,但若是一个月都见不着,那也想念得紧。 她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母后,那这一回二哥...” 林今絮摸了摸昭华的手:“自然是都会去。” 躺在床榻上龇牙咧嘴的裴湛,听着小太监转述自己母后的话。 他一下眼睛亮了。 “母后当真这么说!” 只是,还没有等他回答,裴湛又急忙下了床榻捂着肚子急匆匆地赶。 罢了罢了,能一道去行宫! 就算拉个三五天!又何妨! 番外 行宫(1) 裴知宴为林今絮准备的马车,几乎能坐得下八九人。 内里宽大,装潢精美,马车边的一角还摆放着冰,驱散夏日之中的炎热。 林今絮坐在马车内,好笑似得看着她那两个儿子。 大儿子平日之中虽说稳重,可毕竟年岁在这儿。 上回私下和裴湛闹不快的事,还是用那种的孩子气似的法子才叫两个人如今冰释前嫌。 裴湛似乎早已经将当初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还一脸雀跃地撺掇着自己的皇兄,等到了行宫之后下河捉鱼去。 裴景岳看着自己的弟弟,眉心一皱。 “不可这般没有规矩。” 看着裴景岳义正言辞的那一张脸,裴湛只能泄气。 他思索了片刻,想着撺掇昭华一道去。 可昭华只觉得这太蠢了,急忙拒绝裴湛的提议。 于是,裴湛只能闷声不吭,一脸不悦。 林今絮在一旁看着三个孩子,只觉得好笑极了。 她同白芷说了什么,叫她去前边的马车寻裴知宴。 于是,夜晚停下马车休整的时候。 林今絮带着几个孩子坐在马车上用膳时,便听见外边传来的动静了。 车帘从外边被掀开,露出了裴知宴的那一张脸。 裴知宴没有看自己的三个孩子,只拎着手中的还在四扭八歪,半死不活的鱼。 看着林今絮。 “朕给你抓的鱼,一会儿烤给你吃。” 裴湛听着自己父皇这话,一下跳了起来。 “父皇!我也要去!” 他说完之后,还对着裴景岳哼了一声。 像是在嘲讽他下午时候说的“没规矩”的话。 如今父皇都没有规矩了,他也要去捉鱼! 裴知宴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心高气傲的小儿子。 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脑袋。 略带了些鱼腥味的手,一下叫裴湛面目狰狞了起来。 裴知宴好笑地看着他:“这味道都忍不了,还想着去抓鱼?” 裴湛闹了一个大红脸,梗着脖子:“儿臣能忍。” 裴知宴一下把鱼丢在他怀里。 那条鱼在裴知宴的手上时候显得并不大。 可在裴湛这儿,却两个手才能将它给抱住。 这鱼还没有死,虽说有些乏力了。 可还是会在裴湛的手中跳来跳去。 鱼鳞先前沾水,滑滑腻腻的。 瞬间将裴湛先前高扬的兴致给压下了。 他抱着鱼,纠结地看着自己的父皇。 裴知宴问他:“还想去吗?” 裴湛思索了片刻,暂时性的摇摇头。 裴知宴又道:“到时候你武艺精进了,便是不用徒手捉鱼,用长枪便能一挑一个准。” 裴湛最为信任的便是自己的父皇。 他眼睛一亮,看着裴知宴:“父皇当真!” 裴知宴还没有说话,裴景岳便开口:“父皇什么时候骗过你。” 裴湛看着自己的兄长,眼珠子一转,将鱼丢进他怀里之后,便一下溜下马车了。 平日之中严肃的兄长,手中抱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昭华笑得前仆后仰地倒在了林今絮的身上。 裴知宴看着大儿子,掩盖住了眼眸之中的笑意。 “你这个弟弟,着实是顽劣。到时,你亲自看管他的课业。” 这便算是给裴景岳报仇了。 裴景岳面上神色未变,可已经在心中想好他要如何好好处置这个弟弟了。 最后,这一条鱼还是裴知宴亲自烤给了林今絮吃。 肉质鲜嫩,再加上裴知宴独特的烤鱼技术。 便是林今絮不太爱吃鱼的人,也眼睛一亮。 连连夸赞。 夜深之后,裴知宴将几个孩子都赶去了自己的马车上。 林今絮的马车宽敞,躺下两个人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裴知宴毫不客气地将人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他细细嗅着怀中女人身上的芳香。 便是过了这么多年,每回只要抱着她,裴知宴都觉得心中无比的宁静。 裴知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 “还记得当初咱们下江南的时候吗?” 林今絮抬头,看着他那一双眼睛。 她怎么会不记得,当初若不是许慈欢想要害她,她又如何能将裴知宴给救下。 更不会有他们如今的场景。 便是在没有其他人束缚的那一段民间生活。 林今絮渐渐升起了对裴知宴的爱意。 直到如今,越来越浓。 林今絮在他的怀中没有说话,却无比眷恋地蹭了蹭他的下巴。 “当然记得。” 她仰起头来看向裴知宴,眼睛亮亮的。 “当初若不是有我,陛下早就遇难了。” 裴知宴只笑了笑,当初林今絮是第一个找到他的没有错。 可在林今絮之后,暗一他们便马不停蹄来救他。甚至这一个失误,也是在裴知宴的意料之中的。 而意料之外的,一直以来都只有她罢了。 只是林今絮既然都这么想了,裴知宴自然是不会将真相说出口的。 “嗯,多亏了有你。皇后是朕的幸运符。” 他这般坦荡开口,便是叫林今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是,裴知宴开口并不是为了怀念这一件事的。 “朕还记得当初,便是像如今这样的夜里。半夜没有睡着,就想着来看看你。” 裴知宴一开口,当日的场景似乎又浮现在了他的面前。 林今絮睡在里头,白芷睡在靠外头的地方。 她睡得面容红润,被月光照下时候,却叫裴知宴内心都是出奇的安静。 “孤当时便在想,还好给你换了一个马车,才能叫你这般舒心地睡一觉。” 裴知宴下意识将当初的自称脱口而出了,便是林今絮都低下头来一笑。 她如何感受不到面前男人对她汹涌澎湃的爱意呢。 她原本就是一个胆小鬼,尤其是在被人背叛过一次,死过一次之后。 若不是裴知宴满腔没有保留的爱意。 她又怎么会将自己珍贵的真心交付给他。 林今絮一下搂住了面前的男人,在他脸颊上印下了一吻。 “还好有你。” 林今絮眼睛亮亮的,就算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亲,已经是整个大启最为尊贵的国母。 可在裴知宴这儿,她依旧是可以不管不顾,将她全权交付的小女人。 “我真幸运。” 裴知宴落下一吻。 “朕也是。” “好了,睡吧。若是快,明日便到行宫了。” “那好,陛下到时候再给我抓鱼吃。” “好好好,吃吃吃,把朕炖了给你吃,朕都心甘情愿。” “别闹!” “...” 月色寂静,却慢慢隐在了云后,似乎羞于见到这一对夫妻过分的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