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死对头每天都在白给》 第1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一 “殿下,不要怪我。良禽择木而栖。” 原本忠诚的部下倒戈相向,将刀尖对准了昔日的旧主。 旧主看着天,面色苍白,有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于是他冲着那人笑。 “你真是该死。” ——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明梨还在沟里玩泥巴。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该干活了,顶着蒙蒙细雨从沟里窜了出去,身轻如燕,却巧妙的糊了那削瘦少年一身泥,也溅了自己一脸血。 然后,有人在她脑瓜里惊叫: “小主人!不要随便杀人啊!” 于是明梨动作生生一转,顺着那人肩膀将之斜切成两半的动作一变,只切下来一条胳膊。 “我可没有。”我可是神呢。 神才不会随便杀人。 明梨笑意吟吟,提着刀投入人群,由刀刃转向了刀背。 半晌过后,刺客们倒得横七竖八,雨水里只剩她和另一个苍白少年还立着。 她一身华服,破破烂烂;他一身薄衫,泥泞点点。 两人相对。 他满脸迷惘,犹如从枝头飘零,无处所依的枯叶。 她则冲着他笑,狂风扫落叶般欺身而近,“殿下,我可终于找到你了。” 那么。 去死吧。 —— 这种发展当然是不可能发生的。 为了避免明梨的刀不分敌我的劈到那位殿下身上,伴生神石选择了让上头的明梨强制下线。 于是明梨被关回了识海里,顶着额角细细的鳞,蔫了吧唧的摸着自己那把一人高的白金大刀,满脸可惜,“真过分啊,我差一点就能干掉那个祸害了……” 神石浮在一边,除了头痛还是头痛,“小主人,您到底记不记得自己来干嘛的呀?” “嗯,记得啊。搜集魂魄,拿回神印,生拆下三幽。”少女继续摸大刀,银灰色的瞳孔中似有微风拂过,眸光点点,却又波澜不惊。 好似没什么能被收入眼底。 神石默默忽略最后那条,严厉批评。 “既然您还记得您是来搜集魂魄,为什么还要对殿下动手?非正常死亡的话,殿下的神魂碎片会直接投入轮回,我们是没有能力跟天地轮回抢人的!” 明梨沉默。 半晌,她终于抬起了自己那张幼稚又昳丽的脸,真诚道,“不试试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不是真的?” 说白了就是,我不信,我下次还敢。 神石原地炸裂。 跟着明梨一起被天方扫地出门,明梨无动于衷甚至在门口冲着关门的人笑时它就隐约察觉到了自己小主人的不受控。 可它真没想到,居然这么离谱! 分明是来救人的,结果才碰到对象,直接磨刀霍霍! 这特么。 神石想多嗷两句,却又觉得不够优雅。 察觉到它内里火热喷薄欲出,那边沉迷于自己世界的少女总算分给它一个眼神,眼底沉着星辉,笑眯眯安慰,“阿玉,不要较真嘛,我开玩笑的。” “……”神石:你看你这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完全不信。 “呼——总之,不管小主人您是什么打算,现在的您神印被夺,神格不稳,若想重回天方,必须先把那位殿下的魂魄集齐从幽冥神手中换回神印,再重悟大道。” “您不是一直想要三途河的三途水洗刀吗!没有神印是没办法靠近三途河的!” 于是它看见那边的少女停下动作,摸了下心口,朝着它露出一个真诚的笑。 背后像是被利器从中劈成两条的尾巴甩了甩,银白的鳞片似有七彩流光盘旋其上,带着密密麻麻的咒文,忽远忽近,看不真切。 她说,“我知道了阿玉。” “我不杀他了。” “我会努力保护好他的。” 即便那是个让人欲杀之后快的对头。 · 明梨本是「天方」十二正神外唯一的神,奈何犯下大错,神印被夺,被流放下了「三千界」。 至于那位殿下,是此番用作赎罪的对象。 与明梨大概是,交过手,被打哭过,还被她弄得魂飞魄散的那种关系。 哦,纠正一下。 是见一次被打哭一次的那种打哭过。 神魂俱裂的那种魂飞魄散。 神石是从旁人嘴里听到的这段秘辛,它也搞不懂为什么正神们会指派明梨前往。 但,有一点它很清楚。 它这位小主人十分危险。 虽说殿下在俗世轮回怎么都是死不了的,但神魂碎片本就不稳定,每次转世都可能被磨损。所以正神们才放弃了等神魂碎片自动归位,选择了派人手动搜集。 ——当然,这并不简单。 神石觉得那位殿下大概是个老倒霉蛋。 不仅魂飞魄散,身上还沾染了「罪业」。到了下界,即便福泽深厚,功德圆满,他也会遇到各种意外,继而早死。 而明梨来这里要做的,就是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捞一把,捞到他的霉运彻底消失。 等他寿终正寝,神魂碎片便能到手。 所以,“任务的核心是保护殿下不受伤害!,并在最短的轮回里得到神魂!” 神石侃侃而谈。 明梨:继续磨刀。 她的尾巴从衣裙下伸出来,比她整个人都要长一些,悠闲的在身后甩呀甩,像是一条灵活的双头蛇,银白色的鳞甲荡漾着识海的淡金色,漂亮且有力,透着一股虚无的神性。 然后,她突然回忆起了那个哭泣的女孩,冷不丁发问,“她的身体现在归我了,对吗?” “是这样没错,但小主人,她是人你不是,伫立于世界之外的神是不能随意干涉世界线的。” “超出属于人的范畴,说不定会沾染上因果,被世界意识扣留下来呢。” ———— 世界一于2023\/5\/19\/3:00大改,当天10:00之前可能出现内容不连贯等问题,原因是更改后的章节还未审核完成,建议10:00后再看一世界,后面世界可以正常观看。 另外因为大改某些段评可能对不上,如果造成阅读体验不佳我在这里先行道歉。 _(:3」∠)_然后,比个心? 第2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二 神石的唠叨到了尽头,于是明梨逐渐感觉到了四肢的存在。 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金黄的帐幔,缀着同色的流苏。 两位衣着华贵的美妇人守在榻边,黛眉因为担忧压成没精神的弧,衬着水分充足的眸子,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思。 明梨抬起手,再次活动了下五指。 这回没有泥,一节节恰似葱白。 一旁的美妇人见她清醒,眼里的泪总算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一把将她抱住,“娘的好阿梨啊,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出事,娘也不想活了……” 明梨顺着记忆里的方式拍了拍妇人的背,声音有些嘶哑,“我没事,娘。” 她咳了两声,又看向另一位妇人,“姨娘,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真是渴死龙了。 为了安静,屋里只有两人陪着她。 当然,起初是有三个的,但是她动作的下一秒,那个人就转身走出去了,只余下一个温和的背影。——应该是她那位庶姐。 姨娘很快递来了水。 她方才缓一口气,那边哭啼啼的妇人又发了问,“阿梨,你实话告诉娘亲,那天围猎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跟那个七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拉你挡刀了?” “就你那性子我还不知道嘛,怎么可能为了救人连命都豁出去呢!” 妇人有些急促,迫切的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七皇子。 殷浔。 殿下。 明梨从记忆角落里将这三个称呼对上号,想了想,实话实说,“他被人追杀,我路过,就救了他。” “娘,我头有点痛,想自己躺一会儿。” 这是实话。 人的躯体有点弱,接纳她的神魂有些勉强。 意识到问的时机不对,两个妇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担忧。 但,她们还是起了身,低着音调细细叮嘱,“那娘和姨娘就先去院子里,你受了伤,要好好休息知不知道,有什么需要的话,就叫一声娘,娘很快就能进来。” 明梨点头,于是两人恋恋不舍离去。 明梨则留在屋里消化那些被扔在识海一角的记忆。 身体原本的主人名叫江梨,丞相府嫡四小姐,准太子妃。 由于未婚夫太子在几次宴会上都对自己的庶姐江绫表现得青睐有加,原主在围猎时犯了脾气,强逼江绫上马,本想让她当众出丑,结果事儿还没成,江绫晕了,太子现身相救。 原主也自然而然被斥责,气得从营地里跑了出去。 再之后,她就被人追杀了。 原主的武功其实很好,但是对面使了诈,她最后还是死在了山沟里。 神石是在原主命悬一线时跟她做的交易,交易内容让人很不解。 那个女孩在神识空间里一边哭一边问,“是太子哥哥要杀我吗?” 神石说不是。 然后她就将身体让了出来,头也不回的走向轮回,什么都没交代。 至于殷浔。 皇宫里的七皇子,生母是身份低贱的宫女,在冷宫待到成年才被二皇子殷远请旨接出,因为懦弱,被刽子手当成了弃子,用作撇清自身。 殷远设计刺杀原主,顺带将同阵营的殷浔一同叫来。 二人死在一处,凶手便落不到二皇子头上。 明梨刚自救完就救下了他。 但,明梨记得自己那时候没受伤。 她摸了摸肩膀,那里大概是被刀剑穿透了,带起叫人发疯的痛感,遍及全身。 于是她问神石,“这谁干的?” 神石静默了阵,“还,还能是谁,刺客呗!” “好,殷浔是吧。”明梨得出结论,笑意有些发冷。 “别别别,别激动啊小主人!”神石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开始就要翻车了,连忙开着嗓子劝解。 没劝两句,便见明梨用完好的那只手撑着起了身,慢慢挪到梳妆镜前。——镜子里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因为失血过多,小脸上没什么血色,却依旧可爱英气,眉眼中还透着一股特有的娇纵,攻击性极强。 额角也没有鳞片之类的东西。 明梨有点满意。 于是她决定让那家伙多活两天。 屋外的姨娘却考虑到别的,本想进屋温壶热茶备着,谁知一进门就看到明梨坐在妆镜前,吓了一跳,忙上来搀扶。 “阿梨,你伤得很重,就不要任性了!到时伤口裂开,痛的是你自己呀。” 于是江夫人也冲了进来,刚想说教,便见床上安慰完姨娘的女孩真挚眨眼,“娘,你刚刚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七皇子,他做了什么?” 江夫人眉头皱的更紧了,一时吞吞吐吐,也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求助似的看向秋姨娘。 于是秋姨娘开了口。 “你已经昏迷一整天了,昨日是七殿下将您背回来的。七殿下说,阿梨你呀,是为了救他才重伤昏迷,殿下不得已……便替你处理了伤口,看了你的身子。” 江梨喜欢太子,盛都人尽皆知。 如今闹出这一出,这太子妃之位怕是悬。 明梨却想笑,分明是他动的手,却摇身一变成了救命恩人,真不要脸。 “那我可真是要谢谢他。”她弯着眉眼笑,看不出半点勉强,也没有旁的激烈情绪。 江夫人一下愣在原地,刚想说什么,又听那脸色苍白的少女接话,“与太子的婚约没了就没了吧,我现在不喜欢太子了,倒是那个七皇子颇有意思。” “太子不是喜欢二姐吗?姨娘不如问问二姐,这太子他要是不要?” 第3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三 于是江梨的婚事有了解除的意向。 殷浔得到消息时,正靠在榻上剧烈咳嗽。 直到帕子上出现血色,他才略略缓过神来,抬起漆黑的眸子,声音在病气下显得分外喑哑。 “阿箬,你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阿箬将药往他手边递了递,面上是压不住的喜色,“现在宫里都在说呢,您没发现我们今天的吃食都好了不少吗?指不定过两天,殿下您就要成相府的女婿喽!” “那江四小姐脾气是差了点,样貌上却可与江二小姐并称盛都双姝,再加上武功厉害——殿下您到时出宫立府,又有她镇宅,都不怕被人欺负了!” 殷浔听着,低头又咳了几声,病态削瘦的面容上没有半分美感,倒像是枯朽的树枝,一捏便要折成几段。 说起话来也像是吊着命似的,“……莫要胡说,四小姐又不是门神,再说,她还未必愿意护我呢。” “咳咳,她喜欢的可是四哥。” 再者,江相那样一个爱女如命的人,愿不愿意把女儿嫁他还两说。 垂下眸子,青年似是有些失神,苍白的面容上亦起了几分叫人心疼的落寞。 阿箬也意识到了什么,挠了挠头,“不要这么想嘛殿下,既然四小姐愿意豁出性命救您,往后肯定会护着您的。” “倒是二殿下和阿忠!阿箬先前还以为二殿下是好人,阿忠与我一般算是殿下的亲信呢!” “用完就丢,真是气死人了!” …… 现实当然是,不大愿意。 丞相江秦特地找明梨谈了两回心,发觉女儿的确像是放下了太子,心疼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泄气。 那个七皇子,不是他说,入赘他都看不上。 一个无才无德又命不久矣的皇子,从头到尾都写着“火坑”两个大字。 他哪里能放任自己女儿跳进去! 所以近段时间,江秦一边给明梨做着思想工作,一边将盛都别的少爷们的画像摆到她面前。 就他这身份地位,他的乖女儿除了太子没谁是不能挑的。 “反正只瞧了两眼,人赵大人的女儿怀胎三月都给嫁了!咱们阿梨这么好,根本不会因为这种事犯愁!”要是让官场上的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大概是要大跌眼镜的。 一整个女儿奴,脸笑的跟朵花似的,与朝堂上那副横眉冷对的样子截然不同。 明梨被抓着唠了两天,最后扶着额说出了答案。 “爹,你再让我想想。” 其实是不用想的。 “想护着那家伙,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人关在身边时刻盯着,这样就能避免出现掌控外的事。”这是明梨的原话。 只是江梨作为权臣之女,在权力争斗中意义非凡,她的去处还真不能主观决定。——因为这个位面的世界线就在这小小盛都的权谋斗争中。 达官贵胄之间的婚事也是权谋中的一环。 为了避免开局翻车,她得控制自己的意志在其中的影响。 所以。 “只能期待那位殿下的表演了,他不是想借我爬出火坑吗?只是这样可不够。”明梨摸了摸结痂的伤口,痒痛的感觉依旧难以忍耐。 以至于神石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思,心惊胆战,“咳咳,求生是本能嘛,小主人您以前劈了殿下那么多回,这次又是您先动的杀心,不然就……稍微原谅一下?” 明梨笑眯眯,“当然可以。” 神石:完全不信。 然而,明梨先等来的并非殷浔的动作,而是宫里皇后的召见。 皇后并非温柔和善的性子,倒是处处透着高位者的权衡,也没说什么好听的,把人叫过去,无非是施舍似的许诺侧妃之位,让她多加考虑。 显然是舍不得江相这块肥肉。 可原主那性格吧,能给谁做妾? 明梨糊弄了她几句,回府时在后院碰到个温婉清丽的女子,略微点头,这才在对方有些严肃的眸光照射下进了江夫人屋里,将宫里的事添油加醋说给家长听。 于是素来文雅的江夫人暴跳如雷,“她还真是会想。” “说好听点是侧妃,不好听了还不是妾,我相府的姑娘各个养的如珠似玉,给太子当妾?她哪来这么大脸?” “真想给她一个大耳刮!” 秋姨娘也在一旁将茶杯摔的哐哐响,“妾室在外是要受人欺负的。阿梨可是你我二人娇惯着长大的,哪里能放到别处去受委屈!” “这耳刮是该给!” 明梨点头应和,“娘和姨娘说得对!” 江秦只有一妻一妾。而江夫人与秋姨娘都有两个女儿,只是都夭折了一个,所以这二人惺惺相惜,胜似姐妹,素来将对方的姑娘当第二个女儿看待。 所以即便跟江绫有矛盾,秋姨娘在江梨那里依旧相当于第二个母亲。 听双倍母亲抱怨,双倍温暖。 啥也没感觉到的神石小声逼逼:你确定你有被温暖到? 明梨答:“我说有就有。” 于是皇后那头也没了别的动作。 倒是两天后,太后寿宴的帖子送了过来。 “不是我说,这种大宴会一看就是使诈的好时机。”大概是神器的预感,神石从出发前开始就反复提醒。 明梨则扶了扶沉重的脑袋,连连应和,上宫里的马车时才发现车上还有另一个人。 皎丽如同水中花夜中月,双眸转动间顾盼生辉我见犹怜,神色却尤其安定。——是原主的庶出二姐,秋姨娘的女儿,江绫。 见到明梨,她有些欲言又止,许久,才道,“四小姐,围猎的事,对不起。” 明梨看了她一眼,不解,“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江绫面色一冷,误以为她是在嘲讽,一下哑了声。 等到了宫里,下马车时她才听到那人低声添了半句,“无论四小姐怎么想,我对太子殿下并无妄想。” 即便太子的确待她很好,但她从来只觉得为难。 也并不是每个女子都向往深宫。 第4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四 太后寿宴,自然是极尽奢华。 除此之外,盛朝并不讲究男女分席,倒是正宾与妻儿分座两处,除却太子能去正殿与陛下太后以及正宾共席,其余皇子都在外席。 故而殷浔一落座,便察觉到某处传来的温凉的目光。 不带恶意,却也没有多良善。 他本想低头避过,奈何对方毫不遮掩,他也下意识回了一眼,最后被烫着了般紧张的将目光收回。 怯懦之意展现的淋漓尽致。 肩膀痛的明梨却完全没被骗到,一边啃点心,一边继续看他表演。 却没注意到身侧沉思着,目光颇为哀愁的女子,满身的书卷气,琉璃一般的剔透,投向殷浔时却带了几分审视。 在车上,明梨最后回的那句“不喜欢那就不要了”,她想了许久,还是没品出所以然来。 唯一能确定的是,并未生气。 是因为这个七皇子吗? 可,妹妹为什么会喜欢七皇子? 明梨撑着下巴看了半晌,江绫有些猜不透她的想法,鉴于这段时期她们二人并未起冲突,她还是决定问上一问。 谁知,她身子才靠过去,便见明梨被一个宫婢凑近说了几句话,起身掠过人群往后宫走。 …… 明梨被锁进了一间屋子里。 那个引路人是皇后宫里的,但并不是皇后亲近的那几个。 打的是谈婚事的幌子。 她起初想不明白这是谁要捉弄她,等到太子殷褚一同被关进来,她终于是确认了幕后黑手。 就是皇后。 殷褚自看见明梨起眉头便一直皱着,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眉宇间带起几分歉意,又被对现状的不满压下,“江四小姐,上次围猎的事孤向你致歉,但你叫人传话与我,是要做什么?” 明梨感到莫名其妙,“我?” “殿下误会我了。”明梨摊了摊手,“我也是被人引过来的,做这种事对我可没好处。” 神石补充,“但如果是江梨,的确是有好处的。毕竟太子是心上人。” 神石以为殷褚不会信,但这人好像有些直条,认真点头,“那便想法子出去。” “你离门远些。”殷褚提了衣摆,打算暴力开门。 确认过,是个莽子没差。 明梨则观察了下周围,将目光投向窗户。 于是殷褚一脚过去。 咔嚓。 门毫发无损。 窗户被人徒手掰开了。 殷褚这下真信这事与明梨无关了。 甚至明梨一转头,便能对上对方肯定的眼神。 ——这大概是殷褚头回这样看江梨,居然是因为徒手掰窗户? 好在,屋内的后手并没有给满眼亮晶晶的殷褚拉着她坐下好好畅谈掰窗户心得的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对男子起效更快,殷褚刚想开口,呼吸突然沉重起来,连带着四肢的力气也逐渐退却,热意顺着身体冲上脑袋,烧灼着神智。 他几乎瞬间认识到了什么,刚想开口让明梨先走,抬头一看,那人已经猫儿似的跃上了窗台,棕色眸子在阳光下颜色显得尤其的淡。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翻出去,顺手把窗户带上。 余下的话噎在了嗓子眼。 “……”倒也不必这么干脆。 “小主人,咱们这样真的好吗?”连着神石都没忍住问出了声,“他好歹是太子,咱们这样,他会不会出事呀?” 明梨采下面前花型漂亮的芍药,鼻尖颤了颤,“他一个太子,能出什么事?” “他又不喜欢江梨,我待在那他才危险。” 再说了,她又不是来当救世主的。 何必管这么多。 神石却突然察觉到什么,惊叫起来,“小主人,殿下!殿下他好像要遇到危险了!” 为了方便寻找,明梨识海中寄托了那人的一缕神魂,当神魂碎片即将遭遇灾祸,那缕神魂会作出警示。 于是许久没见到殷浔的明梨眸光一亮,摩拳擦掌。 神石麻木:“你最好是打算去救人。” 明梨继续露出那个不太友好的眯眼笑,“当然。” 不去救人,还能做什么呢。 …… 殷浔难得参加这样的宴席,对他来说,这就跟先前那场围猎一样新鲜。 只是,新鲜换新鲜。当下气候乍暖还寒,在外久待于他而言是对病体的折磨。 更别说,二皇子殷远就坐在不远处,眼神格外阴冷,似是一条藏匿在暗处的毒蛇。 鉴于上次经历,他摸不准这人还能干什么疯事,只得找了借口提前撤去。 谁知才走上回宫的小路便被冒出来的黑衣人拦住。 说来惭愧,殷浔不通武艺,就连骑马都是近来学的,故而面对跟前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如同稚儿对上成人,毫无反击余地。 他也只能故作冷静的拖延时间,期待着有守卫巡逻路过,救他于水火。 但,他心里也知道,不会有人路过的。 不会。 围猎时的戏码再度重演,黑衣人拿着锐器,毫不犹豫向着他的要害处刺去,只是这一次,他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顶着病体,抬手将最前的刀刃握住。 同时,腿因承受不住大力退了两步,脚下一崴,摔倒的间隙,将其余所有银光避了过去。 当然,这就是极限了。 明梨到时恰好瞧见这一幕,迅速将手中空荡荡的枝条掷出,不痛不痒的砸在其中一人的身上。 作用是没有,但那群人确实是停下动作注意到她了。 华服加身的少女,五官精细娇美,眉间点着俏丽的樱,衣袖下的纤纤细腕却慢悠悠活动着,颇有几分蓄势待发的味道。 她问,“你们是哪家的?太后寿宴上行事,你主人家也不怕跌沟里。” 黑衣人里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和身手,没有多说的意思,她话音刚落,手上刀刃迅速动作。 有那么一瞬间,就连殷浔自己都觉得要结束了,耳畔却传来铁器相交的声响。 抬眸看去,最近的那人不仅武器被击偏,连着眼睛都被锐器划破,血淋淋的捂着脸一连退了好几步。 他衣袖上也接了枚带血的金簪。 而后,那少女同上次般逼到他近前,眼中是不变的笑意,手里却握着抢来的武器毫无破绽的将他护在身后 于是他明白,这一次,他又活下来了。 只是这位江四小姐…… 麻利解决掉那五六个刺客,明梨拍了拍衣袖,还没转身跑路,便叫那病弱皇子看出了想法,剧烈咳嗽几声后,低声下气请求。 “多谢江四小姐救命之恩,我方才被追赶时崴了脚,可否请小姐在帮我在周围寻个侍从……” 说着,他咳嗽又加重了几分,本就病殃殃的脊背微弯,又是单薄又是脆弱,像一尾在江水里沉浮的竹筏,寻不到渡口,下一秒就会被颠簸的水流吞没。 然而明梨半点不懂怜香惜玉,点明现实,“你觉得周围能找到人?” 能把这么多刺客带进寿宴,还敢在这种地方行刺,动手那人身份想必不同一般。 刺杀被巡逻侍卫或是宫女太监撞上这种蠢事怎么可能出现? 听出她言语中的嘲意,青年表情似有几分难堪,他也没再多说,只自顾自撑着地面艰难站起,掌心的血晕湿了衣袖,又被遮盖。 但,站起可以,站稳却是太难了。 手脚骤然涌上一股无力,正当殷浔以为自己会以狼狈的姿势跪到地上时,身侧突然伸出一只手,纤纤细细,却不容置喙的钻进了他腋下。 他稳住了。 “多谢四小姐。”他偏过头,依旧是咳。 明梨却未错过他眼尾几分红意,笑意与恶意同步加深。 “本以为你胆子挺大,怎么这么容易又哭了?” “这样可不行啊,殿下。” 第5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五 又? 殷浔捕捉到重点字,又抬了水润润的眸子,有些懦弱的看了眼身侧的女子。 而后,想起她说的“胆大”,掩面轻咳两声。 “四小姐抬爱,在下性子软弱,胆小如鼷,怕是应不了四小姐的评价。”他垂着眸子,乌黑浓密的羽睫微闪着,沾染了泪意,像极了易碎品。 又像是风中飘摇的细竹,一折就断。 明梨余光瞥过他沾血的衣袖,想起方才那群刺客里唯一失去呼吸的人,嗤笑一声,看破不说破。 只是,即便是明梨也没能潇洒太久。 扶了几步路,药效终于上了脸,在她双颊染了几分绯色。 神石赶紧提醒,“小主人,药效来了,咱们得赶紧走了。” 明梨也是当机立断,扶着人的手一收,殷浔一下没了支撑,几乎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掌。 那只手并不大,虎口处带着细微的茧,相比之下,他的掌心似乎还更细些。 而后,他顺着他的手臂,瞥到她莫名涨红的脸。 他当然不会觉得是女儿家的羞涩。 江梨不在宴会,他又听闻太子离席。 他目光似乎变了变,咳嗽声愈发剧烈,连带着整个人都朝着明梨倒去。 明梨一个不察,被这大竹竿扑了满怀,耳垂也被一片湿热轻轻扫过。 于是打算找地方捱过药效的明梨眸色一深,指尖别进他披散的墨发,落到他那玉般的后颈上,微微用力,声音里的笑意彻底消失。 “殿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耳后传来几声咳嗽,似是不解,青年困惑“嗯?”了句,呼吸却有意无意落在她后颈,连带着手也像寻找支撑一般,指腹落在她背脊,无措的将人攀住。 隔着并不算厚实的春衫,二人身躯相贴,一人火热,一人冰凉。 殷浔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越来越重。 但她一直没有动作,他只能咬牙豁出去,低声唤了句“四小姐”,不小心似的含住她的耳垂轻吸了一口。 而后,她终于笑了一声,暴力的将二人距离隔开,揪住他的衣领,“可别后悔了。” 他看见她眼底异样的银光,像是月光透了进去,迷离又危险。 但,他完全没想到这看起来纤细的小姐力气这样大,他被拉的呛了两声,等到缓过神来,才弱声弱气冒出个鼻音,伸手拍了拍衣领上的手。 冷白与暖白交错,平白有些缱绻。 他说,“四小姐,轻些。” 还挺可怜。 于是那少女笑意更冷。 花丛也被重量压塌。 拥挤的花瓣在胡乱的推搡下变得凌乱不堪。 一只修长苍白的手从底下伸出来,无措的寻找着稳定身子的物件,最后只捏住了朵被抖落的花,指尖受了刺激般猛的一颤,将其捏的不成样子。 留下突然看不见外界的神石迷茫挠头:??这到底是?? —— 长时间没见到明梨的身影,江绫有些着急,于是与那几个好友道了别,顺着御花园开始找。 古怪的是,她中途未曾遇到任何一个宫人。 这很不合常理,宴会正在进行,需要许多人伺候,而此处是往来场合的必经之所,于是她的脚步与心跳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再之后,她瞧见了不远处正在披外裳的明梨。 神色意犹未尽。 而他身下,显然还有另外的身影,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只属于男子的手,肌肤苍白,骨节发粉,掌心虚虚握着一朵被摧残得不成样子的娇花,带着一股毫无力道的颓唐感。 江绫的心脏一下子砰砰直跳起来。 这时,她听到另一个方向传来贵女的谈话声,原本就因为冲击显得苍白的脸色顿时愈发难看。 但她还是压下不安,最后看了眼那边交叠的身影,深吸一口气,端着贵女的端庄,朝着谈话的方向走去。 明梨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挑了下眉,顺带将身下瞳孔失焦的人扶起,拿袖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拿起衣服打量几下,一层一层给他套上。 直到头发都被束好,那潮红未退的青年才揪着衣领缓过神来。 眼睛一眨,又是几滴眼泪顺着下巴滴在手背上。 然后,他听见面前的人笑他。 “哭什么。” 他红彤彤的眼尾一下更艳。 “四小姐,我有些疼。” 大概先前被折腾的太厉害,他也没了那装模作样的无辜,只委屈的盯着她,眼神不再脆弱,倒是有几分诱人深入的味道。 勾人得很。 明梨眸色沉了一瞬,笑眯眯回问,“七殿下哪里疼?” 面前的人还真伸手在胸口和腰腹摸了摸,又想摸另一处,却又涨红着脸停下,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声音变得低弱委屈,“哪里都疼。” 于是她伸手在他额头落了一记。 “呵,毕竟某些胆小如鼷的家伙,得长些记性。” “那么,现在殿下想做的都做成了,接下来殿下打算怎么办呢?”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他瞧见她露出了情到深处时那种要将人生吞活剥的目光。 带着莫名的报复心理。 想到方才的痛意,他几乎下意识瑟缩了下,终于又吧嗒掉下几颗泪来,颤抖着声音回。 “四小姐真是会颠倒是非黑白。” “这哪里是我想做的。” 至少他想的完全不是这样。 神石被放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它也不是什么不成熟的神器,几乎瞬间理解了什么,见了鬼似的叫起来,“小主人,您跟殿下——” “帮我解了下药。”虽然不解也完全没事。 但是,她还蛮喜欢的。 于是神石连夜给天方发去急报。 半晌,它接到回信。 第一封信回了一串沉默。 第二封说,“他们开心就好。” 第三封说,“年轻真好。” 神石:? 所以这是允许的吗? 第6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六 最后一封回信很迟才过来,比前面那些仿佛吃瓜留评的回话要靠谱得多。 “有情可入无情,明梨在天方悟道百年不得其法,现下有这个机会是好事。” “阿玉小仙,还请你多多照拂。” 这是位温煦的正神。 神石突然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连带着劲儿都有了不少。 …… 明梨没把这事藏着,回府时对上江绫欲言又止的目光时也是一派坦然。 而后,江绫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四小姐今日是去做什么了?” “二姐不是看到了吗?”明梨瞧她。 那些贵女就是江绫引走的,这位姐姐可不是什么执着于后宅争斗的。 于是江绫五指瞬间收紧,却还是一字一句说清,“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四小姐应与母亲说上一声——” “我知道。” “谢谢。”明梨淡笑了声,冲着她点头,很快靠在车旁开始闭目养神。 留下江绫,迷惘了阵,这才收紧了五指,向来温和无波澜的内心涌起几分雀跃。 阿梨知道了。 阿梨对她说谢谢。 于是明梨回到相府,被不放心的江绫陪同着将今日遇到的一切和盘托出。——当然,略过某个胆小如鼷的殿下行的勾搭之事,只说自己在御花园杀了个刺客,刚好撞上了殷浔。 神石还在思考她什么时候杀了刺客时,江家人已经三两下将她与太子一事的幕后主使推了出来。 但做臣子的不好直接找皇后麻烦,江秦只能在朝堂上给殷褚脸色看。 总归他那个好娘都是为了他! 这可急坏了皇后,一连许多日,赏赐不要钱似的往江府送,江府面上收下,背地里又把东西一件不差的送了回来,显然是没有转圜余地了。 可叫人焦急的是,即便到了这份上,江家依旧没有请赐婚的意思。 旁人也不知道四小姐失了身,这事完全可以遮掩过去。 殷浔却在此时发了力。 江秦起初当他性子懦弱,不必计入变数,结果没两天,殷浔求到了皇帝那里,而且一开口就是,“儿臣与江四小姐,已有肌肤之亲。” 不仅惊呆了宣政殿里某些人的眼线,连带着帝王也是缓了许久,“你与江四小姐?” “上回围猎之事江家已言明不再追究,你不必太过在意。” 于是殷浔咳了两声,红了双颊,“并非围猎,而是上回皇奶奶寿宴,江四小姐受人陷害,恰巧与我撞上。” 于是江秦被急急召入宫中,一问便知确有其事,甚至还得到了不少细节,猜到了幕后的推手。 皇后。 倒难得做了件有用的事。 “那朕便封你做文王,将江四小姐许给你做王妃如何?”一下便剥除了世家大豪联姻的一颗隐雷,皇帝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殷浔却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当着二人的面下跪,额头磕的砰砰响。 “儿臣自知先天不足,又不通文武,配不上江四小姐。还请父皇不必念及儿臣,三思而行。” “我来此处,也并非为了逼迫四小姐嫁于我。” 他的衣裳相当单薄,青色的外袍上浅色的细竹似是在嘲讽,嘲笑他不堪风雨,自甘堕落。 比起丰神俊朗的太子与玉树临风的二皇子,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就是其余不大出彩的皇子,比起他来都称得上一句出挑。 江秦实在看不上他,可现今他将自己压的太低,江秦反倒说不出什么来了。 不仅如此,他还得夸两句。 “七殿下不必妄自菲薄,殿下两次救下小女,可见殿下实为英勇不拘之人,只是……”只是你说不是为了逼迫,谁信? “若真如相爷所说便好,只可惜,我只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我今日来此,实则是想请父皇开恩,将儿臣赐给江四小姐。”他依旧跪着,头埋在地上,说到最后,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气音,带着恳求。 半点没有皇子的尊贵。 上面还沉醉于大患已除的皇帝还没来得及在没人的地方笑两声,笑意便尽数转移。 他甚至捏了边上的玉砚,气愤的砸在地上,砚台摔得粉碎的同时,碎片弹到青年额角,留下一道血痕。 “老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赐?这不是上赶着给江家那个江四当玩意儿吗! 殷浔依旧没抬头,只是说,“请父皇开恩。” 于是殿内一下安静到显得危险。 江秦暗地里偷笑两声,待看戏的心思歇息,朝向那个伏低身子,草芥般不起眼的皇子时,竟觉察到了几分隐秘的威胁。 但如今,他也只能端正表情说一句,“殿下,这于理不合。” 殷浔敛眸不语。 他当然知道于理不合。 可,没人会怀疑他的,毕竟他在宫里已经活不下去了。他会让所有人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活路,走这条路是被人逼的。 …… 没几日,婚事还是下来了。 只是不是起初的文王妃,也不是殷浔口中的玩意儿。而是取了折中,将明梨许做七皇子妃,再以卦中吉凶为名送七皇子去往相府养病。 说白了,不过是名声好听一些的入赘。 皇帝不愿丢了皇家脸面,又得安抚秦相,只得退让一步,将殷浔这个软骨头的皇子当做弃子。 这般安排虽比不得以文王妃固住江梨稳妥,却也可以保证短期内联姻一事不起波澜。 皇后却气的牙痒痒,她自然有途径知晓自己的安排是替旁人做了嫁衣,见江梨这条路被自己彻底隔断,只得另寻思路,向皇帝进言,替殷褚讨江绫做正妃。 按理来说,江绫一个庶女是没资格当太子妃的,但当下情况特殊。若是想稳住江秦,为今之计唯有拿住江府双姝中的另一个。 于是,与七皇子妃的旨意一同来的,还有太子妃的指婚。 对于七皇子的旨意,江秦早跟明梨打过招呼,猜测此事触底反弹或有变化。 可太子…… 江绫面色一下变得惨白,她的目光下意识落向一边的明梨,因为看不到表情,只觉得少女的背影分外凄凉。 她,她从来没想过的。 “阿梨……”不,不该这样。 公公的声音却犹如魔咒。 “圣恩浩荡啊,相爷,接旨吧。” —— 不,不要接…… 第7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七 旨意下来后没多久,殷褚寻着找来了昱风殿。 两人在屋内对坐,起了一盘棋。 其实殷浔长大后没单独见过自己这位四哥,但他听过太子的名声:温润如玉,正直端方。 还有点一根筋。 殷褚来这里毫无疑问是为了江四,约莫是心中有愧,又不能去违背为自己好的母亲,所以才退而求其次,不去江府,来他这里讨心安。 但他得装作不知。 “太子殿下全局在胸,臣弟远不能及。”以拙劣手法输掉棋局,殷浔披着前两年冬日的旧斗篷,偏开脸压着唇咳嗽。 殷褚心本来就不在棋局上,现下听他一咳,眉头皱起,“你唤我一句四哥就是了。七弟这身体,可有太医看过?” “看过的,多谢四哥关心。”殷浔从善如流,“只是,四哥突然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于是殷褚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是为了江四小姐。” “本宫对她有愧,无颜对她,所以来寻七弟,送一份礼。”他敲了敲桌子,屋外候着的侍从很快走了进来,拿的是两个足有两掌长的盒子。 送的东西很实在。 钱,还有三间盛都豪华地段的铺子。 殷褚作为明梨上一个未婚夫,做这些显然是不合礼数的。 殷浔神色也暗了几分。 “臣弟替四小姐谢过四哥。” 二人本也没什么好谈的,送了东西,殷褚便离了殿。 只是,他还未走多远,又一尊大佛气势汹汹冲了进来。 与殷褚的正大光明不同,殷远是翻墙。当然,他的目的也远不如殷褚友好。 几乎一当面,便是一拳落在殷浔腹部,痛得人止不住弓起身子。 “七弟,你倒是长本事了!”殷远的手却还死死握着他的肩,强迫他立直,放任那蜷成拳的五指在腹部重重扭转,几乎要将肚肠挤碎。 殷浔差点以为自己会这么死过去。 好在殷远很快收了力,面上带着阴毒的笑,毒蛇似的看他,“养不熟的东西,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你死在冷宫里。” 似乎是痛的开不了声,那人捂着肚子,痛到手脚抽搐。 于是殷远神色更冷,“真是废物。” 不过,他还没胆大到在这殿中要殷浔的命,他最近使了不少小动作,若宫里查起来,他自己也要吃不少苦头。 所以,他还是靠近查看了下殷浔的状况。 谁知才拉近一些,地上的人像是发了疯似的,突然弹身而起,即便殷远反应快,也不免被他死死抓住,只堪堪避开要害,让那本该刺进脖子的簪子扎进了背脊。 顿时血流如注。 殷远猛的把人甩开,抽了身上的匕首,也动了杀心。 这时,门外却传来一阵交谈声。 “这是江四小姐差人送来的,可需要奴婢们搬进去?” 门口有人欢快的应,“江四小姐吗?那便多谢几位姐姐!还请姐姐跟我来!” 于是等一行人进来,便只看见地面的小滩血迹与殷浔手上紧握的金簪。 阿箬瞳孔一下紧缩,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猛的扑上前来,“殿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殷浔这才脱了力,晕厥过去。 · 明梨得知了宫里传来的消息,手上把玩的宝剑总算放下,连带着心情也回升了几个点,幽幽叹息,“胆小如鼷胆小如鼷……我倒是不知道哪家胆小是这样的,也不怕把自己玩死了。” 神石于是答,“这不是有小主人你在吗。” “不过您也不能一直守着殿下啊,您还得悟道呢,正神说可以以有情入无情,您可以找些事,体验一下人间真情……不过小主人,原来您以前修的是无情道吗?” “大概是吧。”不记得。 至于别的事。 明梨想了想,在记忆里翻出个有趣的东西,还真点了点头。 于是殷浔甚至刚清醒,就听到阿箬在边上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这江四小姐实在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这都没过门呢,就开始在外边胡来了,殿下性子这样温绵,去了丞相府可怎么办啊!” 腹部的疼痛已然了无痕迹,看着坐在外间不住嘀咕的阿箬,他终究还是想起那人来,开口询问,“江四小姐如何了?” 阿箬声音一停,立马变了声调。 “咳,药快好了,殿下您先等等,我去给您取药。”说着,阿箬一路小跑着离去。 留下殷浔看着窗外,终究还是有种劫后余生的紧迫感。 他太沉不住气了。 一心想着让这人成为御花园以后,簪下第二个亡魂。 若不是江四恰巧派人来送东西,恐怕他就死在那了。 于是等阿箬进门,殷浔第一反应并非对他说的寻根究底,而是问起了昨日,“江四小姐派人来送了什么?” “……是点心,但是到今天已经坏了,我正打算去扔呢。”阿箬原本就在气头上,现今想到这一晚上就变味的点心,顿时更气愤了,“我看这江四小姐就是故意送那东西来欺负殿下的!” “一次送那么多,又那么容易坏!指不定是等着挑殿下的错呢!”未婚妻送的礼,总是不好直接丢的。 殷浔神色暗了暗,面不改色灌下那碗苦药,终于开口,“既然丢了不好,那便拿过来让我尝尝吧。” 他面容温煦,一眼看过去只叫人觉得清消苦瘦,像极了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包子,心无城府,可怜可爱。 “怎么可以,吃了要坏肚子的!”阿箬自然直接拒绝。 青年却叹了口气,解释个中缘由,“与江四小姐婚事本就是我高攀,自然不能在别处触怒了她……总归,以往也不是没有吃过坏掉的东西。” 只要不死。 怎么都好。 “可是……” “阿箬。”他的声音有些坚毅。 阿箬本也不是什么强硬的人,被这么一叫,磨磨蹭蹭的,终于还是把东西端了上来。 确实是送了很多点心,外层精致小巧,内里甜味浓郁,却都不是那种存的下的,摆在最上面那份,甚至因为晾了一天,一捏便要碎掉。 他指尖触了下,拿了下一盘较为松软的,端详片刻。 从外看倒是看不出好坏,比起过去他十几年吃过的枯枝烂叶要好入口得多。 只是,绵软是绵软,却能吃出几分异样的酸。 他吃了两块便用湿帕子擦了手,重新躺下了。 他实在在意,那位江四小姐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 第8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八 为了避免殷浔在宫里过得太惨,偷摸死掉,明梨特意插了两个宫女到殷浔殿中。 所以明梨对殷浔的动静称得上了如指掌。 得知殷浔吃了坏掉的糕点腹中绞痛整整半日后,明梨表情有些微妙,“要不我再雇个厨子送进去?” 这家伙都饿成这样了吗? 坏掉了都吃。 难怪上回摸着身上没有半两肉,怪硌人。 杏儿却摇头,“依我看,七殿下是因为是小姐送的,才觉得可惜呢。否则有哪个奴才敢给主子吃坏了的东西,十之八九是七殿下非要吃呐!” 明梨被她逗笑,“那点心又不是我做的。” “不过,看来得派个人过去盯着他吃东西了。”吃坏东西事小,要是哪天乱吃东西服下去什么毒药,那她可就白忙活了。 “再派人送点点心过去,既然喜欢吃,那就多送点。” 意识到自家小姐真的上了心,杏儿也认真起来。 大概怕别人交代不清,这回甚至是杏儿亲自去寻的人,于是话传到殷浔那里便成了,“殿下,这是江四小姐特意遣人送来的。” “江四小姐请殿下保重身体,还说,若殿下喜欢这点心,小姐便给您把厨子一道请来。”任谁听了这话,大概都会觉得女子关心备至,用情至深。 阿箬却半点笑不出来。 在他看来,这江四小姐就是个哄人精!一面逛着花楼,一面还要哄骗他们殿下! 万一殿下当真了,往后过去见了这江四的真面目,那不是要伤心死! 阿箬越想越觉得心疼,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憋屈着立在一处咒骂。 可事实上,他这担心完全多余。 殷浔看着那新送来的点心,想起他们温存后明梨捏着他下巴说的最后一句话,抢先映入脑海的竟是那双清冷的眸子,盯着他,像是在警告。 “殿下,乖一点,不要做让我为难的事。” 鉴于明梨并未对他的身体产生厌恶,后续做选择时,他几乎毫不犹豫选择了剑走偏锋,跪上宣政殿。 结果那人还是不急不缓,不像生气,意思就是说:即便是成婚,她也是不为难的。 所以,“反正不是殷褚,所以是谁都无所谓”,她是这样想的吗? 殷浔捏起新送来的糕点,是上回那个一碰就碎的,这回捏起来倒有些黏性,吃起来带着腻人的甜。——不太合他的口味,他却还是一口口吃掉了。 于是晚上,他的嗓子不给面子的烧了起来。 是上火。 这运气真是。 青年扶着床头坐起,手扶在心口,又像是想起来什么,突兀掀开领子看了眼,看到一处结痂的细疤。——是被人咬的。 他有些愠怒,他当时就该咬回去的。 想着,他又咳了两声,看向天边的黑暗,窗外却在此时传来异响。 有身影从窗外闪身进来,带着浓郁的腥气与娓娓的异香。 殷浔瞬间如炸毛的猫一般,浑身汗毛倒竖。 · 得到殷浔重病的消息时,明梨正同几个狐朋狗友在花楼里看漂亮姑娘跳舞。 原主傻是傻了点,品味却还不错,比起那些自愿被困在屋檐里的姑娘,江梨似乎更热衷于取悦自己。 就是不知道,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落到那样的地步。 明梨没有去探究原主深层记忆的意思,在她看来,那不太礼貌,也有些无聊。 杏儿却在此时带着一批人急匆匆敲门进来,行礼,“小姐,七殿下惹了重病,好像要不行了!” 一旁的明月郡主闻言,反应了半天才狭促的看向明梨,红唇一勾,“七皇子吗?不行了不挺好?总归江梨你也不喜欢他,早点把位置让出来,也好让盛都别的公子争取争取呀~” 明梨看她一眼,知道她是替自己打抱不平,语气也有些无奈,“姑奶奶,可别这么说,死了要招大麻烦的。” “你们继续,下回再约。”她甩甩袖子,跟着人出去。 这回的大夫是明梨从宫外带进去的,因为跟两个公主关系好,加上现下有个未婚夫七皇子在宫里,明梨想进宫比以往简单的多。 好在,发高热的人也一直被宫人用湿毛巾降温,还没烧到那种程度。 她到的还算及时。 大夫开了两副药,熬了喝了体温便缓和了下来。 等殷浔清醒,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榻边拿着他书看的少女。 精致冷漠,像是玉石制的雕刻品,不管是看书还是看人,都冰冰凉凉的没什么表情。 让人止不住的心慌。 于是他压了压胸口,这才伸手牵她的衣袖,从干哑的喉间艰难的挤出一个音调,“水。” 少女回头看他一眼,将书放下,给他倒了杯温水。 他本想抬手接,奈何身上没有半点力气,只能窘迫无措的看她,那因为病气显得发红的眼尾似要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来。 于是明梨捞着他的肩小心的把他扶了起来,举着杯子一点点喂他。 一连喂了两杯水,他呼吸才舒缓了些,脸却是因为两人间的距离莫名其妙又烧了起来。 这颜色原本是不明显的,但他太白,只是一点点都像是宣纸被染污,惹眼得厉害。 明梨摸他的脸,发觉确实是烫,有些担心的去摸他的脖子,还没碰到,便见人往里面一缩,整个人红得更厉害。 像是终于意识到距离问题,明梨缩回手,出去把侍从叫了进来。 等那人身影从视野中消失,阿箬冲进来,殷浔才靠在瓷枕上逐渐冷静,眉眼间是挥之不去的困倦。 可…… “为什么江四小姐在这里?”他的语气还带着高热的紧促,颇有几分迷惘。 阿箬憋着眼泪,答,“公子您今天早起便开始发热,阿箬请不来太医,便只能偷偷溜出宫去求四小姐了。” 第9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九 于是殷浔有些晃了神。 一方面是在想她为什么这样关心自己,另一方面又在想,莫不是发现了他那些心思,想着过来一下,逢场作戏? 殷浔猜不到答案。 他一点也看不透她。 不过今日这病症确实不是装的,昨夜他出门了一趟,约莫是着了凉。 除此之外,有些事情,也的确得提上日程了。 阿箬看着自家神游天外的主子,暗想主子这样一个温柔的人,绝对不能单被江四这善面蛊惑,一咬牙,也将近来听说的事和盘托出。 逛花楼,一掷千金,还有左拥右抱! 殷浔似乎呆了一下,许久才为难的看向他,“莫要说了。” …… 也不知是不是受他这坦诚的影响,阿箬发觉自家主子近来愈发沉默了。 时常在桌边一坐就是一整天,看看纸上,却只字未落。 于是阿箬开始后悔。 “殿下原本就没遇到几个愿意待他好的,江四小姐几次三番相救,殿下喜欢上也是正常的……可我却……”打碎了那样可怜的殿下的钦慕。 我真该死呀。 阿箬默默给了自己一巴掌。 想了半天,又落了一巴掌。 殿内的人则终于下了笔,将信件折叠好封住,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藏入衣袖。 · 夜里的深宫好似一只张着嘴的恶鬼,不知生吞了多少贵胄们献上的祭品,依旧不知饱腹。 阿箬提着灯轻车熟路的走在石子路上,越过几道正门,这才入了一处院子,压低声音跟人接上了头。 那是个尖嘴猴腮的小太监,耷拉着眼皮一副不拿正眼瞧人的样子,见他来了,面上带起几分讥讽的笑,“哟,这不是七殿下跟前的红人儿吗?难为了你,还想得起来咱家呢!” 纸灯笼里的火苗跃了跃,阿箬身子禁不住冷气,瑟缩的站在阴影里。 可很快,他语气里便带上了讨好,“哪里会忘记公公呢,我能在冷宫活到现在,可全仰仗公公照顾。” “这段时日的东西也麻烦公公了……”少年讨好的将小银块塞进那人掌心,背脊微勾,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人身上,不想漏掉他半点神色。 果不其然,他瞧见那人嘲讽的笑了一下。 “咱家可听说七皇子得了江四小姐不少好处,你就拿这点东西来打发,未免太不把咱家当一回事了。”说是这么说,那银钱却已被藏入袖中,唯有一双精明浑浊的眼露在外头,带着显而易见的贪婪。 阿箬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但这一回,他没有后退,只是握着拳头低下了头。 小太监迟迟等不到他表示,也有些恼火了,伸手往他身上掐,还不忘低声叫骂,“怎么?你主子飞上枝头了,你也想跟上去享福?呵,别忘了你是哪边的人!要是你主子知道你这些年做的事,还能容得下你吗!” 阿箬下意识的要躲,又硬生生停下。 等到疼痛落到身上,纸灯也在瞬间沾染了火苗,明澄澄的,嗖一下窜到那太监身上。 小太监起先还没察觉到,直到腿上传来烧灼之意,他才骂着晦气拍打身上攀爬的火苗。 可,火越来越大,他的挣扎似是给火苗架了一道长梯,将亮色接的到处都是。 大到那难以忍受的热度贴碰到皮肤,他开了尖细的嗓子要叫时,他面前的人终于将手上的灯柄和灯油瓶丢下,手藏在衣袖内,猛的上前。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你不是问我容不容得下他吗?那我告诉你,我容得下。” 少年抬头,他的脸总算在大火下清晰起来,并不是往常那个软绵好欺负的小侍从,而是一张更为削瘦冷然的脸,眼尾的青灰带着遮盖不去的病气,宛若阎罗恶鬼。 殷浔看着面前那人难以置信的表情,唇角总算露出一丝怜悯的笑。 他说,“多谢公公这些年来的照顾。” …… 受殷浔所托,阿箬拿着银子去寻了个年长的姑姑。 “过段时日我就同我家殿下出宫去了,我家中还有个阿弟,我想寄些银钱出去叫他帮我置办一下衣食,还请姑姑帮忙。”阿箬将书信递给她,顺带递过去小块的银两当做费用。 姑姑接过,似乎有些嫌弃,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摆了摆手表示知道。 阿箬便也退去。 待他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姑姑才扬着眉毛打开那封家书,确认里头说的是归家事宜后总算放心,顺手将信封内的钱两抽去大半,还要捏着嗓子暗骂。 “啧,穷鬼。” 阿箬就藏在拐角处,知道这事是成了,总算松了口气,提着下摆往回跑。 谁知还没到殿门,便见另一人扶着墙壁,像是恨不得将肺一同咳出来一般,伏低身体艰难的往内走。 他吓了一跳,赶忙迎上去将人扶住,“殿下,您怎么在这啊?” “太医说您这几日受了凉,不能吹风啊!” “欸,殿下您为什么穿着我的衣服……” 絮絮叨叨的,二人相互搀扶着进入院子。 皇宫中灯火如常,却又似乎有什么在悄悄改变。 待到次日,阿箬总算听说了昨夜的怪事,捧着宫女送来的伙食与殷浔对坐,面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惊惧,又或者二者皆有。 “殿下,你说这世上真有鬼怪吗?” 殷浔咳嗽几声,似是听不得,“怎么突然说这个?” 于是阿箬声音放小了些,“就,我今日去取殿下的衣裳,听路过的宫女姐姐说,昨夜一处下房莫名起了场大火,烧死了个太监,就是以往供我们吃食那个。” “那人平时都在回廊上等我,昨夜我没去,结果他硬生生被烧死在了原地,连挣扎都没有。” “宫里人都在传,说他是冒犯了鬼神,才被降了天火烧了个干净!”一边说,他的身体还边抖了几下。 “所以,你觉得害怕吗?”殷浔筷子稍停了下。 阿箬点点头,下一秒,却是不好意思的挠头,“起初是有点……但说实话,我觉得还挺好,我先前还在担心,假意投奔他骗吃骗喝这件事会东窗事发呢。” 阿箬颇有些尴尬,而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赶忙跑出门去。 待进来,他手中已多了个朴实无华的木箱,打开一看,里头是几套新做的衣裳,布料看起来相当名贵。 “这是四小姐身边的婢女送来的春衣,料子要厚一些,底下还有件披风……天气还未转暖,您出门总披我的衣裳,到底是不太合规矩。” “旁人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能叫四小姐看到,四小姐最讨厌的就是丢面子了!” 殷浔嗯了声。 他的目光依旧有些虚浮,像是没有焦点般,只下意识落在空荡处。 讨厌……吗? 第10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十 婚期将近。 虽然明梨的婚事内里不大光彩,皇室粉饰的外在却是冠冕堂皇。——大体是上回围猎二人生死与共,情投意合。 总归这婚事不是强逼,是二人愿意。 只是究竟有多少人信就不得而知了。 跟明梨打破那层隔阂后,江绫几乎大清早便来陪着她梳妆打扮。只是江绫还是不知道该怎么与这个生疏多年的妹妹打开话头,只能闷葫芦似的坐在一旁看着。 并没有喜悦的成分,倒是一如既往地严肃。 知道内情的江母和姨娘也没说什么,毕竟只是给皇室个面子,这七皇子表面娶皇子妃,实际不过入赘。 唯一该注意些的是,“阿梨可得注意,新婚夜不能下太重手。”要是太生气把人打死了,要出事的! 江母忐忑。 她并不知道明梨又是送吃的又是送穿的,只觉得明梨一天到晚往外跑,定然是对这婚事怨言颇深。 明梨点头。 她自然不会。 不然他哪里能活到现在。 后续旁的倒也没什么新鲜,上皇宫走个程序,最后一板一眼送到现下的七皇子府,两人再拜一回,送入洞房。 明梨恍恍惚惚走完全程,回了房后几乎倒头就睡。 等到殷浔进来,婚被上的人已经睡得相当熟了。 不过,即便睡熟,新娘子身上也看不到太多坏习惯,婚服不见多少褶皱,盖头也分毫不乱,再加上那搭在腹部的双手,一眼看去,实在是安分又乖巧。 与平素那干练冰冷的模样倒挺有反差。 殷浔站在边上看了半晌,最后也就敢动动秤杆,把那盖头往边上挑了挑。 说来惭愧,因为他模样消瘦,即便有意拾掇的中气十足,给人的感觉也算不上健康,所以几乎没人没眼色的给他灌酒,倒是礼节性的倒了他半肚子的茶。 故而作为新郎官,他身上还真没有半点酒气。 都说酒壮怂人胆,他也体验不到,只敢拿着那秤杆挑开盖头,略略瞧上两眼,便安分守己的坐回了桌旁。 心中又是忐忑,又有些异样的期盼。 搞得神石都忍不住迷茫起来:当初搁御花园里先动手的不是殿下吗??还有之前围猎那一剑…… 靠!殿下你不是很勇嘛?赶紧支棱起来啊! 恍惚间似乎听见神石哀嚎的明梨:…… “柜子里有被子,你多铺几层,打地铺吧。”于是殷浔听到榻上那人这样安排。 至于合卺酒,在这场结合中处于主导地位的明梨没提,他便只能略了过去。总归他费尽心机跑来这里也不是图她这个妻子。 从始至终,他的想法都只是……活着。 只是,实在有点难。 “头抬不起来,你倒两杯酒过来吧。”他脑海中念头方才成形,少女那懒洋洋的声音便再度传来。 于是他稳住情绪,听话的拿着两个酒杯立到床头。 那少女扶着脑袋试图起身,挣扎两下,还是失败了,于是她躺的姿势调整了下,变得愈发理所应当。 有那么一瞬间,殷浔甚至觉得面前这人是故意使唤他折腾他,实则根本没打算配合。 可看到她脑袋被死死钉在床面上的模样,他这个念头还是被打消了。 那头面是江夫人花重金赶出来的,小山一样的,看起来的确沉重,恰似婚姻在女子一生中的重量。 “我帮小姐拿下来吧。”于是他斟酌半晌,神色放的温顺,轻着声音如此打破僵局。 躺着的明梨纠结了下,也是头皮实在难受,最后还是应下了这个人情,绷着脸满眼无语看着华贵绮绻的帐幔,心想自己真是牺牲过大。 殷浔却立在一旁不知从何下手。 良久,他才碰触到床面,一点点挪上了床。只是这次是他主动靠近,其中滋味大不相同,待坐到少女身侧,他脸颊也起了一片病态的红晕,好似跋涉千里。 再之后,才敢试探着伸手,将指尖别入她的长发。 意外的,并不觉得麻烦,反倒有些得心应手。 趁着这时,他也总算敢细细瞧她了。 确实是上等的美人,娥眉淡扫,肌若堆雪,即便是宫里那位以样貌扬名的娘娘也比不上她丝毫,若寻常来讲,他这样的人该是配不上她的。 她是他偷来的。 明梨却不知他心底莫名的灰暗。 她倒没什么不习惯,只安心受着他的伺候。 不多时,厚重的凤冠被取下,两人一人躺着一人跪坐,谁也没多说一句,直到明梨起身端起那酒杯,殷浔才后知后觉,伸出手臂配合。 酒水入口有些辛辣,殷浔刚咽下去便开始咳嗽。 再看看一边的少女,已经开始解起了婚服,露出内里贴身的里衣,勾出窈窕的身子。 他立在原地半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于是明梨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他,“怎么了?” “没。”殷浔狼狈的移开目光。 好在有酒气掩盖,他脸上的红才显得不那么突兀。而后,他几乎浑身僵硬的去抱了被子,在婚床边打起了地铺。 只是,直到和衣躺下他都觉得脑袋晕晕乎乎,没有实感。 虽说没有床榻睡,这里备下的被褥却相当厚实,晚春的厚度,似比他冬日里的都厚了半截,一点也不觉得冷。 除此之外。 他总算从那个吃人的深宫逃了出来。 大概深红趁着烛火的暖意过于撩人,到最后,殷浔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入的睡,只觉得这觉睡得分外安心。 明梨却罕见的睡不着觉,翻身看着地面许久,终于还是伸出腿踹了他一脚。 殷浔则有些迷糊的将那只脚抓住,与对方饶有兴趣的眼神对上,困乏作用下,眼角不由分泌出几分晶莹。 “小姐……” 那少女面容上的神色与那日的恶劣重合,他脑子懵懵的一时也没想明白,竟如那日般,下意识靠近那暖物蹭了两下。 小腿沾染了几分湿热的明梨挑眉,总算把脚收了回去。 “没什么,你睡吧。” 总觉得不存在的良心有点痛。 第11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十一 只是,到第二日,殷浔还是不可避免的起了黑眼圈。 他皮肤又白,眼下平白多了块青色,一眼看过去就像是被妖精吸了精气一般,看得素来淡定的明梨脸上都多了几分不自在。 果然,还是得早睡早起, 杏儿表情也相当微妙,目光在两人间游移,欲言又止。 大概是想叫她怜惜些人,别太过分。 明梨摸摸鼻子。 如果她说她什么都没干,应该没人信吧? 殷浔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毕竟他虽有个皇子的身份,往后到江家却只能算个赘婿,让旁人以为他与江梨感情好,他往后会更好过。 不过,殷浔这想法注定是实现不了了。 因为二人搬回相府没几日,那位四小姐便马不停蹄跟他分了房,还煞有其事的给他划定了一片区域,让他只在这些地方活动。 原话是,“不要乱跑,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她还意味深长看了眼他的腿,威胁意味浓厚。 原本对明梨还有些期待的阿箬听了这些话,气的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掉头就骂: “我还以为这江四小姐是个能指望的呢!她怎么能这样羞辱殿下!不让出去见人,那和某些声名狼藉的女子养在后院的面首有什么差别!” “这四小姐真是坏透了!” “阿箬,不可胡说。”殷浔咳了两声,心里却是不争气的想,大抵还是有差别的。 面首还能偶尔哼个曲弹个琴,他却是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拖着病躯在阴暗的角落里病到死。 不过,那又怎样,“好歹现在,我们不必为宫人克扣吃食烦忧。”他也不必担心受人谋害,想做的事亦可放手去做。 就是不知道,他这身体能拖到几时。 殷浔其实不是生来体弱,只是他幼年误食了旁人下给他娘亲的毒,虽侥幸留下一命,却落了病根。 但也多亏了这病根,他在冷宫待了多年,任凭前朝风起云涌烈火烹油,那火舌触不到他衣摆半分。 怪只怪殷远盯上了他,以往他只想活,现在却是不了。 神石双眼如焗,一针见血:“殿下现在想搞事了。” 刚打退一波刺客,站在高处观察他的明梨嗯了声,漫不经心的应,“他不是一直挺能惹事?” 仇家遍地走,杀手多如狗,处理起来麻烦又费手。 偏生这人没有半点自觉,还搁这作…… 想起方才与刺客交手时出手相助的另一批人,明梨眼底无奈更甚,“会自卫是好事,但要是麻烦再多一点,就不可爱了。” “呼——最近好像又有点冷了,明天唤杏儿送几件秋衣和被褥去吧,可别冻坏了。” · 另一边的人却死活想不明白。 “一个宫婢生的、深居冷宫的皇子,十几年来从未与外界有联系,怎会有高手护在身边?” 骠骑将军萧宁握紧了暗桩传来的秘报,脸上的表情有惊惶,有疑惑,但更多的还是一言难尽,“我起先还觉得他攀上了江家自以为是传信威胁我是无药可救,现在看来,那殷远才是愚昧至极无药可救!” “一窝生的狼崽子,他非要当成狗来使,现在这狼崽子骨头硬了,反咬一口,倒是把老子给害惨了!” 他辛辛苦苦搜集了数年朝中派系的把柄,还没捂热,转眼就被那不成器的东西送了出去,竟硬生生把他绑上了那宫婢之子的贼船! 坐在他对侧的门客也摇了摇头,“二皇子气盛,的确难成大器。” “说来,二殿下安插在我们身侧偷账的人也已找到,在北面一处宫殿的枯井里。” “手脚被捆住,生生溺死。” 茶杯嗒得一声落到桌面,二人目光都深沉起来,门客声音也愈发憋闷,“若不是早有准备,给身边最近的那批人喂了毒丹,血中微香有毒虫可寻,谁又能想到,他竟是死在了命不久矣的七殿下手里。” 他们为二皇子忙了那么久,甚至有心在近期为他设计江家,结果到嘴的鸭子被自己人设计,还被旁人叼了去,即便是素来冷静的白郎,也觉得憋屈至极! “好在我们现在还未将这殷浔得罪彻底,白郎啊,我们怕是真要换东家喽。”萧宁也狂怒了阵,而后也意识到这样的情绪毫无作用,总算蔫吧的低头认了命。 “反正殷二也看不起我这个武夫,我偏要让他看看我这武夫的厉害。” 白郎却连连扶额,“哪里没得罪透,昨夜你不是还不听我劝说亲自去刺杀他?那殷浔心思玲珑剔透,怕是轻而易举就能把你萧大将军猜出来。就这你还想跟人谈和,人不跟你鱼死网破你都得烧香拜佛了。” 说起这个,萧宁可就不困了。 他骚气的眨了眨眼,吊儿郎当靠在边上咧出一嘴白牙,“欸,白郎,这你可就冤枉我了,谁说我昨夜是去刺杀的?” “我那分明是去保护咱东家的!” “?” “你是不知道,老子当时一跟殷浔屋外那个高手交手,就知道咱这么些人肯定杀不了他,所以我将计就计,跟着那位高手反手把殷远那狗崽子派来的人灭了!” “这又表达了友好又出了气,你说我聪不聪明!” 白郎: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新主子还没定下来,你这就把旧主子得罪透了。 没几年血栓都干不出来这事! 第12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十二 若是殷浔知道这位骠骑将军是这么个性格,大概不会拿他这只大羊开刀。 不过好在,此事发展在意料之外,结果却是因为各方面因素,阴差阳错拐回了意料之中。 他跟萧宁终究还是搭上了线,而且意外的合拍。 虽说少了二皇子那般稳定的后台,不少事做起来都进程缓慢,但多了个冷静睿智做事果决的决策者,作为萧宁军师的白郎还是松了口气,直觉前途一片光明。 不过有一点,白郎不太明白。 “殿下似乎不喜出门?许多诗会雅会,多去结交结交还是有好处的。”虽说作臣子的来见主子没什么问题,但他们派来保护的人说,殷浔不仅不愿出府,还半步不出院子,这问题可就大了。 莫非院里有什么秘密? 想起萧宁口中长久未曾现身的高手,白郎手指绷紧,难得有些兴奋。 殷浔愣了片刻,却是摇头,将他的期盼打击的粉碎,“我那位夫人……” “她说我乱走,便打断我的腿。” 夫人,江四小姐。 白郎闭了嘴。 万万没想到。 他虽不常出入声色场所,却也有幸在里头见过江四两回。 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貌美少女,满身珠玉,身陷风月,双眸却看不见半点沉溺,倒像是烟尘中的看客,冷漠、通明,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因为前脚迈出房门觉得不高兴所以打断自家相公的腿,她说不定真干得出来。 看出他情绪由赞赏到哽塞的转变,殷浔放下棋子,像是终于提起了兴致,身子坐直,声音却是故作不在意,“白公子似乎见过我夫人。” “偶然。偶然而已。”总不好说是在花楼里看见的。 白郎笑意转的圆润,“夫人风姿,的确见之难忘。” 左拥右抱却无比清醒的花花小姐,他也就见过这么一个。 殷浔抿唇,“可我已……”许久未曾见她。 像是忘了有他这么个人似的,那女人数月来未曾踏入这方小院,东西也许久未送。 以至于他都开始怀疑,那时的她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玩物,现下腻了,便丢在后院任他发臭发烂。 越想,他心里异样发酵越甚。 他以为自己只是把她当做跳板。 但真见不到人,感觉不到她半分关心时,他却觉得心慌。 · 实际上每天都在处理麻烦的明梨难得又赴了明月郡主的局,并且开始在各类美男美女的围绕下打瞌睡。 看得明月郡主都忍不住犯了嘀咕,“那七皇子看着一副短命相,就这么如狼似虎?怎么每回你来都是这副没精神的样子,跟妖精吸了髓似的。” 明梨抬了抬眼皮,“一晚上没睡,估计都这样吧。” 于是郡主倒抽一口凉气,与周围姊妹对视几眼,满面揶揄,“还以为是个银枪蜡头,真是人不可貌相……” 看她们那表情,明梨也知道她们是误会了,才想解释,便被屋外人打断。 “小姐,夫人请您回去。”杏儿声音有些着急。 明梨便也起身,在余下几人扫兴的抱怨下离去。 出去了才听杏儿说,“姑爷似乎是病了,夫人请您去看顾一下姑爷。” “他昨天晚上不还……”活蹦乱跳跟人下棋吗? 她本想反问,可后来一想,这人身体的确是副一折就断的模样,突然染病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回去就回去吧。 找个借口推了这些往身上贴的美人也不错,被压麻手脚还是很难受的。 可令她哑然的是,她到那屋里时,那所谓重病的青年面上并无疾色,就连几乎形影不离的阿箬也未在床榻边守着。 倒像是故意在等她。 “何事?”她便也顺从的在床榻边坐下,看着那青年在被窝中只露出个脑袋,又是委屈又是脆弱的看她,一副被欺负了还不敢开口的样子。 别说,还挺可怜。 但明梨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很好了。 安安生生保住了他的命。 没有忍不住动手。 所以她完全没有心虚,只是淡淡看着她,眉眼间透出些许困倦。 然后,那位多日没有“胆小如鼷”的殿下,突然从杯子里伸出一截小臂,一把勾住她的小指。 见她没有不悦,才将那因为练武显得有力修长,带着着薄茧的手拉进被子里。 冰凉触碰上那温热的肌肤时,他肉眼可见的抖了下。 却还是把那只手压在了自己胸口,按在了奇怪的位置。 又是勾引。 少女手指动了动,顺从的摸了两下。 这次没有药效在,她身上也没有太多情欲,对青年的反应也看得更清楚。 他的表情很青涩,看得出很不习惯被人掌控,面上还有些许自暴自弃,颓然又委屈。大概也不理解自己脱光了缩在被子里把人骗过来是什么心思。 明梨也不明白。 不过她还是多摸了两把,这才预备把手缩回。 可那人把她按住了,被褥落到胸口,可以看到单薄的肩和她的指尖。而他红着眼眶看她,好像在看一个始乱终弃的渣女,“所以四小姐……您这么讨厌我吗?” 他的心跳很快,像是在急于控诉什么。 明梨近来新学了个词叫柳下惠,总觉得自己现在没什么反应不大好,指尖一点一点,垂眸想了许久,终于开口取了个折中的方法,“殿下会跳舞吗?” 殷浔面色刷的煞白,压住她五指的手颤抖了一阵,终于坐了起来。 肌肤冷白,被怜爱过的艳色尤其显眼。 他泪眼朦胧,凄凄楚楚的望她,字字泣血,“四小姐是要羞辱我吗?” “在四小姐这里,我与那些舞妓是一样的吗?” 原主的经验告诉明梨,这大概是玩脱了。 “没有,不要多想。”为了挽救场面,她最终还是叹息着压了上去,还未埋进那漂亮的脖颈里,便被那人捧着脸,小心翼翼贴上唇。 “我不信。” ……说实话,不太像玩脱。 好像又被设计了。 第13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十三 但,意乱情迷归意乱情迷。 和上次不一样,没有做到最后。 即便他比上回配合得多,她依旧绵绵春雨似的,不紧不慢,将他搅合得不堪入目,自己却往边上一躺,闭眼就睡了。 他推两下还不乐意,觉得他麻烦,卷着被子要往其他地方避。 殷浔真的是要被气笑了。 但是要他硬着脾气走他也办不到,只能委屈的把人抱住,整个人都贴上去。 分明他才是那个体积大个子高的一方,在她的身边,却还是小鸟依人。 · 明梨一觉睡到了第二天黎明,然后饿了。 身侧人还光着贴着她,睡得很好,但她稍微一动,他便睁开了眼睛,又嘀嘀咕咕往她身上贴。 明梨决定把他亲醒。 其实第一念头不是这个,但把人直接扒开或者弄醒实在有点无情有点渣,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更温柔的方式,把人亲到睡不下去。 睡眠本来就不太好的殷浔:委屈。 但不满归不满,他最后还是被挖了起来,叫了守夜的人去叫厨娘,这才看着身边人一件件套衣服。套完了自己的又来帮他套,连亵裤都没放过,动作熟络得不得了。 “夫人以前是不是给很多男人穿过衣服?”殷浔一下又憋屈了,湿着眼睛看她。 明梨却摇了下头,“没有,我练武的时候穿过这种衣服而已,活动比较方便。” “应该没哪里不舒服吧?” 他不知道他是在问衣服还是别的,红着脸摇了摇头,这下倒是有了几分老夫老妻的味道,连带着他欲求不满的怨气也消散了不少。 而后,杏儿来敲门,准备盥漱。 用早膳时,殷浔才想起来昨夜费尽心思求的恩典,筷子夹了几粒白米,送到嘴边时又停下,“夫人。” 明梨抬眸,恰好看到他这副吃猫食的样子,直接用公筷给他夹了两筷子过去,“怎么了?不合口味?” 殷浔摇头,他吃饭不挑,但,“夫人昨日答应我,允我搬回正院。” 他的声音有意放的很轻,真心诚意又叫人不忍拒绝。 有吗? 说实话,明梨想不起来。 不过说了就说了吧,她把他从院子里请出去本来也是为了方便他跟人会面,既然他想搬回来,那就搬回来吧,“随时可以搬。” 他一看就知道她是想不起来了,试探着又说,“那夫人可还记得,我手足冰凉,你还说要日日替我取暖……” 明梨看了下对面满脸认真的人,沉默了阵,“也好。” 所以,她真的说了吗?? 神石:“看不见对不起不知道。” 那就说了吧。 困迷糊的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不足为奇,毕竟意识不在线。 殷浔一时又气又好笑,不过这怎么说都是对他自己有利的,他倒不至于拆自己的台,只是对面前这女人糊弄人的功夫有了新的认识。 可让明梨不太满意的是,对面那人没动几筷子就停了动作。 想起他那削瘦,毫无肉感的身体,她几乎没多想,直接要求,“多吃些,养点肉。” 他想起她的手时常在那些骨骼凸起处停顿,原来并非喜欢,而是不喜吗? 他动作停顿了下,又端起碗筷,乖乖跟着她一起吃。 直到她下桌,他才放下碗筷,乖巧询问,“那我将东西搬回去了。” “嗯。”明梨摆摆手,出门。 昨晚睡得很好,今天可以鬼混。 凡人的生活真是丰富多彩。 自围猎事件后,明月郡主难得收到明梨主动邀约,马不停蹄招了一堆小伙伴,这回不是去逛花楼,而是带着亲近的美男子们外出赛马。 明梨一个所谓的美男子也没想带,她就单纯想骑马,带人碍事。 自然而然拔得头筹。 然后她就遭到了明月郡主的臭骂,“本郡主还以为你这根木头从太子那棵树上吊完要转性了呢!怎么还是根毫无情趣的木桩子!” “骑马骑马,就知道骑马,你怎么不干脆跟马过去呢!”明月郡主磨牙:她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老手,怎么会有这么个木头好友! 明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到人骂完才摆了摆手,“下回再一起骑马哈!” 明月郡主:我可去你的吧! 然而,潇洒换潇洒,像是成了婚的人,潇洒完回家,便不可避免的会碰上查岗。 凄凄切切,欲言又止。 最后只敢在睡觉时眼巴巴凑上来,又亲你又抱你还不反抗,讨好的意味溢于言表。 殷浔这人本不该是这样。 所以受不住闹腾的明梨还是决定深究,“殿下可有什么想要的?” 意识到自己过于主动的殷浔一下红了脸,攀着她肩头的五指不安的紧缩,“并没有,只是夫人总去风月场所,我也没办法约束夫人,所以……” 所以只能用些非常手段。 他似乎有些不齿,却还是诚实的说出口。 那副羞涩中带着忍耐的表情,可以说,此人的确有套挠人心扉的功夫。轻浮又青涩,克制又勾人,哪里像个皇子。 也不知道打哪里学的。 明梨叹息。 殷浔却有些急了,凑上来贴她的脸,小心翼翼问,“夫人不喜欢吗?”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离谱。 不过看着那双含泪的眼睛,她怎么也没把后半句说出口,只干咳两声,“我蛮喜欢的。” 第14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十四 “殿下,您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啊。”白郎起先以为殷浔想办法搬到偏院,是为了远离女人方便筹谋,可现在看来,搬入偏院或许根本不是他本意,搬回去才是! 这四小姐与他,或许也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毫无感情。 可现在正是关键时期,这时候主动把自己送到江四眼皮子底下,不是自找麻烦? 沉迷儿女情长的男人果然可怕。 殷浔却只是笑,声音清浅,“有什么危险?反正四小姐一天到晚都不在家中,我们也就是换了个更舒适的地方商讨而已。” “要说掩人耳目,哪有地方比这里安全?江相想必也不会安插眼线监视自己女儿吧。” 分明是平静又理智的回应,白郎却觉得话里不仅有嘲意,还有几分狠意。 毛骨悚然的同时,他忍不住在心里给那位胡来的江四小姐点了根蜡,这才说是近来的契机。 查案、监工、剿匪…… 想计谋大事,自是不可拘泥于后院这三分地。 殷浔也没有一直被明梨关着的打算。 只是,这些时日他虽没见过几回江相,却能深切感觉到江家人的提防。 就连看似对他怜惜、愿意走动的江夫人,与他谈起某些事时,也会三缄其口,刻意略过。 所以,他唯一能靠的,只有朝中和他那位糊涂的父皇。 于是没多久,外出鬼混的明梨收到了来自亲爹的警告:“阿梨,你可把殷浔看严实点,这小子估计要开始作妖了!” 天天看人作妖的明梨:爹爹英明。 “你是不知道,今日陛下开了金口,说是要他带人去北山那块剿匪,估计过不了多久旨意就要下来。”江秦眉头紧皱。 要真是陛下突发奇想还好,就怕这背后有其他人在做推手…… 现今朝中太子与二皇子派系分明,余下几个尚有实力的老臣领着门下学生隔岸观火,气氛焦灼难当。 若殷浔真有别的想法,想借此进入朝堂,作为隔岸观火甚至热爱拱火的老臣,江秦是真怕这火烧到自己身上。 毕竟权臣二字本就是架在火上烤,两派争斗加火,君臣猜忌也加火,这要是莫名其妙再添一把,江家怕是要成烤串! “总之,你替爹爹盯着点他!” 明梨应得挺好。 可事实上,殷浔瞎折腾这事她不仅不能掺和,还得把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 而后,第二日旨意就落到了府上。 殷浔态度如常,没有露出太多惊讶或是疑问的情绪,只是低眉顺眼的接旨,顺便将不舍的目光往明梨身上停了停。 好似两人真的将日子过得如胶似漆,不忍分离。 可实际上,她前段时间才听到他计谋此事,想逃离后院。 所以说,是装的还是搞事情搞坏脑子了? “别这么说嘛小主人,殿下虽怪,可您也没正常到哪儿去啊!”意外探究到明梨的心理,神石干咳两声,终于还是没忍住替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殷浔发了声。 惹得那少女眉头一挑,“你倒挺喜欢他。” 察觉到话里的质疑,神石赶忙闭上了嘴。 这时,殷浔也谢完了公公,捧着旨意走到了她身侧,小心翼翼试探,“夫人,我……” 明梨以为他是在征求同意,心里想着这事皇帝说了算,面上也配合的点了下头,“小心些。” 然后就没了下文。 殷浔道别的话梗在喉咙里,良久,终于露出个小狗般的眼神,诺诺接话,“距离有些远,没有一旬怕是回不来。” 他几乎把不舍写在脸上了。 奈何明梨没看懂,思考了下,答:“那也挺快。” 应该不至于出门十天直接挂路上吧? 没有从少女眼中看到任何称得上讨喜的感情,即便对她的态度早有预料,殷浔神色还是肉眼可见的暗淡了下去,嘴一瘪,“那群山匪猖狂已久。” “上下匪徒足三百余号人。” “山中亦有陷阱不计其数。” 所以? 察觉到麻烦上身的明梨眯了眯眼睛,有些警觉。 江秦却听出了这人的意思,赶忙替毫无反应的明梨表态,“确实有些危险,七殿下没有武功,又是头一回接这种大差事,阿梨你不如跟着一道去,也好照应照应。” 虽说剿匪拖家带口世间仅有,但殷浔也不是头一回干这种惊骇世俗的事,江秦完全可以接受,甚至巴不得明梨跟过去把人盯着。 当然,还有一点,二女江绫与太子也婚期将近,虽说明梨已许久未表现出对太子有意,江秦还是怕她触景生情。 所以把人先支去外地,等婚宴再回,完全可行。 是谓,长痛不如短痛。 一边是有所交代的父亲,一边是可怜兮兮的相公,明梨压根没有选择的余地,叹了口气,还是无奈答应。 于是殷浔面上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欢喜。 他把人捎带上自然不是因为害怕。 匪徒并没有三百那么多,是谎报,他只是怕自己十日后回来,外边那些阿猫阿狗哄着这不长心的小姐的登堂入室,她身侧彻底没了他的位置。 思来想去,还是把人捆在裤腰带上一同带走更安全。 第15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十五 山匪就坐落在与皇都相隔两城的樾州郊外。 吃了上个皇帝被近臣造反的经验,如今的九五之尊刚上位,就把落到各个地方的兵权削了又削,以至于现在各地的守卫只是堪堪够用,面对稍大一些的匪患都要向朝廷求助。 这种事,皇帝也不好调拨哪个将军或是看重的儿子去,多有怠慢之嫌。 如此,被放弃的殷浔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明梨就这样坐着马车跟殷浔赶了近两日的路,因为车内有家眷,加上殷浔身体不好,队伍走的尤其慢。 可即便如此,殷浔面色依旧不甚好看。 明梨甚至有理由怀疑,皇帝是故意让他去的,目的就是看他病死在路上,给皇室清理清理门户。 于是,明梨一路都相当关照他的身体状况,见他有时一副坐不住的样子,甚至还会主动坐过去让他靠着。 然后她就发现……真瘦。 “你是喝露水长大的吗?”她的手四处落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肩膀腋下这种位置,放在了他腰上。 连带着殷浔表情也失落起来,“我……” “太医说我在冷宫时伤了根本,极难调理。”女子自然都喜欢健壮的男子,在这件事上,虽然他不说,却也有些自卑,“若是夫人嫌弃,我便再寻些别的法子。” 明梨想想,“随你吧。” 总归现在已经有血色了,养身体这事不能急,得慢慢来。 下意识捏了捏那张消瘦的脸,捏不到太多肉,却也不像最初,只有一层皮。看起来最近饭还是有好好吃,只是效果微乎其微。 殷浔被摸得一愣,像是误解了什么,又轻车熟路凑上去亲她,牵着她另一只手也往腰上放。 两条尾巴从衣裙下探了头又不甘的缩了回去。 差点又玩了回野的。 …… 等到樾州,知府亲自来接。 殷浔在车上被亲的浑浑噩噩的,后续缓和了许久才敢牵着身边正襟危坐的人下车。等对上知府时,又是另外一副样子。 严肃且不近人情。 装得还挺像。 知府是个老实的中年男人,态度也是毕恭毕敬,却时不时关注着殷浔的脸色。明梨一眼便看出这知府不同寻常,目光在殷浔身上停了下,把搀扶的手缩了回来。 自己的人自己的地盘,她跟过来实在多此一举。 “你们聊,我去逛逛。”这不,又得找法子给这群整事的腾地儿了。 “说来,你这地方有没有什么能听歌舞的去处?” 别的地方不知道能不能待,但这地方有钱就能待,还有的吃,不容易被人怀疑。 知府下意识要说有一处,刚出了个音,便见身侧的主子将那梳着妇人发饰的女子拉住,颇有些委屈的问,“舟车劳顿,夫人是觉得我烦了,才不同我去下榻处歇息吗?” 还挺可怜。 知府连忙低下头。 嘶,不能看不能看。 明梨摸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不用到处找地儿待她觉得挺好,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殷浔的手也再未收回,像是怕自己突然跌倒,又像是怕她变卦跑掉,紧紧抓着她的衣袖。 为了避免姿势古怪,明梨只能离他近一些,一边习惯他的速度,一面观察周围。 自然也未看见身侧人的紧张与暗喜。 幸亏把人带出来了。 这样一个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的恶妻,他哪里能放心丢在家里。 第16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十六 剿匪一事大概的确有些麻烦,平素殷浔都爱缠着她,可这回,除了下榻那夜,明梨一连好几日没见到殷浔的人。 不过整装出发时她还是看见了他,看起来是熬夜了,眼下青黑,无精打采,像是随时要撒手人寰。 吓得一旁的刘知府不到一炷香时间问候了他七八遍,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死在马上。 最后明梨也忍不住了,走上前去看他,“没休息好?怎么不坐马车?” “我是去剿匪,又不是玩乐,哪有坐马车去的道理。”他面上露出合乎情理的温顺,而后又看着她,有些为难的说,“我也只是有些不熟而已,很快便能习惯。” 明梨忽略后半句,觉得挺有道理,“那就给我也备匹马吧。” “这……”知府偷偷瞄向殷浔。 见殷浔不回应,他试图拒绝,结果还未开口,便见那穿着俏丽、却梳妇人发髻的柔弱小姐熟练的跨上了本属于他的马。 “算了,我看这匹马就不错,知府大人也一把年纪了,马车就让给你吧。” 从她上马的姿势与游刃有余的态度就可看出,她是真的熟练。 而且身份之别,知府也确实没制止的资格,只得叫侍从再备一匹马。 至于主子。 他瞄了瞄殷浔低落的神色。 只能说,夫人真的油盐不进。 殷浔是朝内外皆知的病弱无能,坐个马车能有什么问题,还不是别有所求。 ……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北山而去。 不过,他们带的人其实不多。 五十人留守城中,实际来的只有五百五十人。 皇帝对兵权拿捏的极重,武官在朝中也地位低下,除了打仗带兵时能抬起头来,其余时候都是被文官压在下面。 毕竟大多文官常驻此处,蒂固根深,而武官常离中央,风沙洗面。 长久的不对等,这也是萧宁动反心的原因之一。 否则他一个年纪轻轻的骠骑将军,官居一品,又无兄弟姊妹在后宫,哪个继位都碍不着他的事,他又何必瞎掺和。 殷浔知道这些,他和现今的九五之尊不同,他什么也不在意,萧宁想要的与他满身反骨捣鼓这些的方向并不冲突。 反正他掺和进来,表面野心勃勃,实际不过不想让那些人好过罢了。 当然,这是绝对不能说的。 剿灭山贼的过程倒是没什么好看,殷浔整个人没有血色,并不打算入寨,明梨便也跟着他待在山下,目光投向深密的丛林山沟,看似关注一切,实则瞧着面前留下的三百士兵与空地上怪异的巨石,若有所思。 殷浔偷偷看她。 依旧在介意方才骑马的事。 他可听人说,在盛都时,夫人时常跟着明月郡主一行人带着美男子去赛马。 怎的碰上他,就半点不知怜惜。 说到底还是…… “你在想什么?”该想的还没想到,那少女已经把目光落了过来,带着些许审视。 殷浔一噎,想说什么,表达出来却是一个低眉顺眼的笑,勉强且委屈,落在明梨眼里,就是装无辜,实则酝酿了一肚子坏水,说不定要往她身上泼。 有点想先下手为强。 “打打打打住啊小主人,不要突然冒出这种危险的想法啊!”神石有点麻。 这脑回路根本就是个定时炸弹! 虽说她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想想,但是难保她哪天情绪上头—— “我知道。”明梨答。 都已经干活干这么久了,她又不是傻的,自然不会自己把自己的努力成果推翻。 虽然说有时候直接把人解决了更舒畅,但她做事也不是事事以快乐为先的。 第17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十七 事实上,剿匪过程并不顺利。 知府身侧的侍从快马下山,带来的消息是,扑了个空,寨中仅有二十余人。 而此时,一支利箭从高坡上落下,那侍从甚至才刚看见那怪异的影子,便见一侧坐着的姑娘快速弹身而起,发间一枚长簪在手上灵活得出奇,凌空一挽,便将那支冲着殷浔而来的箭挡住。 同时,那簪子也受不住大力,歪了一角。 余下镇守的三百余士兵也迅速摆出了对外的架势,按照计划的那样,一部分往周围的障碍物后躲。一部分冲入丛林,举起漆黑的盾甲。 难怪,难怪。 明梨快速拖着殷浔往最近的石头后面躲,瞧他的眼神已经带了几分欣赏,“你早知道他们会埋伏在那?还会以箭攻?” “都是刘知府计谋得好。”殷浔答,他似乎还是那个无才无德疾病缠身的可怜皇子,目光只敢落在脚尖,像是真畏惧杀生似的,手紧紧扣着她的手腕,仿佛抓住了最后那根救命稻草。 连带着脑袋都压低靠在她手臂上,一副依赖到不行的样子。 像猫。 明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继续绷着脸看战况。 那群山匪也不是吃素的,见对方有备而来,立马将弓箭换了出去,转成巨石和木材。 平素这些东西大概很难压死人,但若是从高坡上滚下来,一切都不好说。 但士兵们似乎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很快举着盾将其他障碍物后的士兵护在身后,甚至有一队人特地来接她们,带着她们往丛林内部撤去。 这样,滚落的巨石或是木材便没了作用。 接下来,就是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要说后备,山匪肯定是比不过朝廷的,只需派人包围那坡,等着他们断水断粮,不出三天,就能以最小的消耗,将这群匪徒拿下。 当然,殷浔还是比较相信,在此之前,他们会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但,还是希望他们不要这样。 这是愚蠢的决定。 他们不会想知道会发生什么的。 …… 山匪就这样与他们僵持了近两天,还是抢先起了攻势,只是具体怎样明梨没瞧见,因为殷浔在荒郊野外待了一天,身体便有些扛不住了。 想看戏的明梨被迫跟了回去。 等到知府带兵回来,那伙山匪已经被关进了地牢。听说,最后一战损失惨重,不仅他们这边伤亡百人,连山匪都死了大半。 殷浔从听到这个消息起情绪就异常低落,似是在自责。 然而该心疼他的人没有半点停留在他身边的意思,照旧,一回来就甩着衣袖没了人影。 这让他差点挂不住那张无辜的脸。 他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妒妇。 大概很难看,但有些控制不住。 “殿下,厨房那边给您送药来了。”这时,门外恰好传来婢女的通传。 殷浔皱眉,没让人进来。 虽说他一直在调理身体,但这个时间段应该是没药要喝的。 他敲了敲桌面,阴影里的人发出细微的声响,算是应承。 婢女这才被允许进入,端着药放到他身侧。 殷浔始终冷眼看着,对那浓稠的药汁警惕万分,“这药是哪里来的。” 婢女答,“是夫人今日出门抓回来的药,吩咐小厨房给您熬的。” “……是什么药?” “不知,夫人只说是补药。” 一时,室内落针可闻。 第18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十八 顺路去抓药现在已经回到茶楼看风景的明梨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给殷浔造成了什么伤害,甚至觉得自己很贴心。——毕竟殷浔那身体,确确实实是得好好补。 至于药效,跟着大夫走准没错。 神石也觉得是。 于是,两个不靠谱的直到黄昏才回到住处。 只是这回,殷浔不再同往常一般只待着看书写字,而是很快将目光转到了她身上,柔和中带着些沉,还有些涩。 “夫人回来了。”但起调轻软,毫无威胁。 “嗯。”明梨应下,自顾自瘫回床榻上。 殷浔就这样看着他,良久才又问,“今天中午的药是夫人买回来的?” 床帘下传来声闷声闷气的应,有些漫不经心。 殷浔心跳却快了起来,他想起寻来的大夫说的话,料想这小姐准备这个,该是要想法子欺负人了。 结果他才伸手摸到衣裳的暗扣,预备迁就,便听那人开口。 “说起来,殷浔,再过几日江绫就要成婚了,你预备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殷浔眼中刚浮起的温柔缱绻刹那间像是被泼了一桶冷水,声音发寒,“……你急着要回去?” “还行。”榻上那人答,“不过太子成婚,排场应该会很大吧。” 见她一副沉于思考的样子,殷浔心里难以抑制的起了一团火,而后又被浇灭,又起火,又浇灭。 “当然会很大。”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明梨没察觉。 她其实在想,江绫出嫁,她是不是也该跟江绫那回一样,早起去陪一陪。 毕竟江绫人确实不错。 殷浔却误解了,闷着声脱了鞋子爬到床内侧,以背对她,不再同她说话。 以至于没人缠着的明梨后知后觉:好像有点不习惯? · 待他们二人回到相府,相府已经变了样。 处处飘着艳丽的红绸,还有些大红灯笼等着要挂。 除此以外,花园里摆了数箱陪嫁,光是看那箱子的精雕细琢程度就能看出江府对此事的重视。 明梨丢下殷浔自己在府里溜达了一圈,最后去找了江绫。 江绫在做绣工,她还是平时那副娴静样子,面上看不到喜意,只手中绣品一如既往,精巧大气,如同她这个人一般。 突然看见明梨,江绫似有些惊讶,还未说什么,便见那姑娘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放到桌面上,“二姐喜欢吃甜的吧?” 好似是专程来送点心的。 江绫在外吃东西吃的很克制,糕点也吃的不多,被明梨一下说破,她有些哑然,却很快点了头,“是喜欢。” “……阿梨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都没听人说。”不过,她未放下自己手中的活计,只保持着轻快,眉眼舒展着与她交谈。 与平时的拘谨不同,大概是彻底打开心扉了。 明梨撑着下巴看她动作,“就刚回来的,没看见爹和娘,我就过来了。” “说起来,二姐新婚有什么想要的吗?”这场婚事,明梨并未表现的多热衷,她更多的是在想,自己应该怎么做。 江绫见她不像勉强,良久才开口,“想要的娘都备了,倒是阿梨,阿姐要出嫁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她这话说的,倒像是要去上刑场。 明梨眉头挑了下,品出了点别的味道,“二姐不喜欢太子吗?” 江绫没直接回答,只说,“没什么喜不喜欢的。” “高门贵女,到了年纪便是会出嫁的,即便不是太子也会是旁人……既然都是不熟悉,太子对我极好,爹爹又对他知根知底,于我而言,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在这婚事上,姐姐还是对不起你。若非我,你与太子……” “若非你,我与太子也是不可能的。”明梨接话。 殷褚并不喜欢江梨,甚至可以说有些反感,江梨又将自己的位置放的太低,这两人就算在一起,也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再说了,她看着原主,也不像真喜欢殷褚的样子。 要真喜欢,怎么会走的这么干脆。 倒是江绫,不喜欢却选择成婚…… “对于婚事,二姐是怎么想的呢?”明梨不太能理解,除非江绫也有什么目的,和她一样。 江绫默然。 其实若是有的选,她根本不会选择殷褚。——因为对于殷褚和皇后,她心怀芥蒂。 甚至对自己也心怀芥蒂。 她并不完全是表面那种柔弱大方的女子,她的内心一直存在恶念……甚至说服自己接受婚事的理由也…… “嘶——”针扎破指尖,江绫抽了口气。 对面那颗小脑袋立马探过来看,像小时候那样。 于是她的笑意陡然轻松,弯着眼睛收了手指,孩子气的把额心对上明梨的,答,“其实没有想那么多,太子殿下可是盛都贵女最想嫁的男子,你不用太担心啦。” “不过,阿姐成婚的时候,你若是不喜欢便不要来了,阿姐回相府再来寻你。” 第19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十九 交谈又过几日,出嫁之期,明梨头回起的比殷浔还早,天没亮就跟着备事儿的嬷嬷窜进了江绫的屋子。 也不知是不是被别的事绊住,江母与秋姨娘都不在,她倒成了最勤快的。 只是,来得早与晚都一样,她帮不上忙,只能提着那绘着花鸟的青瓷茶壶坐在叨扰不到新娘子梳妆的地方有一句没一句跟她聊天。 和江绫那时一样,只是话多一些。 以至于后来江母与姨娘过来,瞧见她后脸上都是盖不住的惊讶。 起初她们只以为是江绫近段时日在努力关照江梨,却不想这个妹妹也相当有心。 见江母和姨娘都来了,明梨说话的意思打住,总算从坐垫上挪了起来,“你们继续,我去找殷浔。” 太子成婚本是只过正礼不办宴席的,可架不住殷褚重视此事,不愿让江绫清清冷冷的入东宫,还是求了个旨,摆了十几桌晚宴。 这宴席摆在皇宫用作款待使臣的朝阳殿,陛下与皇后不会到场,她也可以不去,可殷浔这个七皇子作为弟弟却是要去的。 江母也没说什么,笑眯眯摆手让她下去了。 之后,两个母亲在房间里又是叮嘱又是哭泣。 明梨起先也受了一回,只是当时浑浑噩噩,说了啥也都不记得了。不过她不是外嫁,大概没有这么煽情。 总归,等明梨找到殷浔,瞧着他起床洗漱用完早膳后,外边锣鼓喧天已然远去。 明梨则换了身稍正式些的衣裳,又挑了两份礼物,打发时间到天色昏黄,终于是拉着穿得格外精神的殷浔上了马车。 不过,即便如此,两人依旧相对无言。 一个满脸乏味没正形的靠着车壁,一个端正坐着,却垂着眸子,显然在思考什么。 直到马车停下,二人进入婚宴现场,那冷然的气氛才有所回升。 因为明梨凑过去跟他说了几句话。 搞得神石还挺惊讶,“我还以为打破冷战的会是殿下呢,没想到是你。” 明梨则满脸困惑:我们原来在冷战吗? 神石:…… 不过也只是他们二人气氛回升,别处却是愈发紧张。 其中最犀利的一道目光依旧来自谋杀未遂的殷远,即便真正的对手是殷褚,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进门的殷浔,挑衅着朝着他举了举酒杯。 殷浔比起最初在冷宫时变化了不少,原本瘦的没半点可看之处,现今却被养的气色不错,多了不少明玉君子之感。 殷远的样貌则是英俊明朗一挂的,可他受权术浸淫已久,正气的五官与行动间透出的阴狠相互浸透,反倒显得不伦不类,就像是某种颜色明丽的毒蝎,靓丽的皮囊下流淌着剧毒,看着就让人浑身不适。 不过当明梨看过去时,他脸上那些晦暗的、凶狠的很快便收敛了,只剩下一层虚伪的善意,带着强烈的目的性,弯着眉眼朝她温柔的笑。 明梨点了下头,略有些敷衍。 毕竟这人给她找了不少麻烦。 她不喜欢麻烦。 也正因此,当殷远看见她侧过脸与殷浔说话,披帛甚至与殷浔的衣摆亲昵缠在一起时,落差感叫他心底起了浓郁的不甘。 他这段时日实在诸事不顺,再加上上回被殷浔行刺的怒气还未发泄,如今看到昔日被自己当狗一样施舍的人过得这样平缓安定,他胸口好似有一股郁气,恨不得立刻将此人打断手脚关进地牢,从四肢到头颅,一点一点碾碎。 而那个背负着众多意义的江四,按照原本打算,也该伏低身子,婉转于他身下…… “咦——小主人,那个二皇子眼神好恶心啊。” 到处瞅的神石猝不及防看到他的表情,吓得一抖,还未说完,便见身侧女子不知打哪儿拿了根金色的钗子,把玩着朝后花园走去。 “哎?小主人,你这是去干嘛?” “没事,就是感觉殷浔是时候找殷远放狠话了,我在这不方便。”明梨答,非常自觉的腾地方。 …… 另一边,殷远见那俏丽的小妇人走了,手上酒杯总算重重落下,冷眼看向殷浔,“七弟不与二哥打个招呼吗?可别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从冷宫出来的。” 他的声音并未收敛,除了喧闹的中心位置,其他人几乎都听见了这似笑非笑的话,明显有羞辱之意。 而立在不远处的瘦削青年,似乎是不知所措,双手紧紧捏住袖子,浓密温驯的眉羞辱的皱起,步子却没动,也未曾回应。 一个靠女人的废物样子。 见他还是不敢反抗,殷远眼底多了几分鄙夷,显然忘了上回的教训,嚣张的拍了拍身侧的座位,皮笑肉不笑,“怎么?七弟到了江府,现下是脾气硬了,坐下与我多说一句都不肯了?” 良久,众人才看见殷浔动作,迟钝着移到殷远身边,而后,似是嗫喏着说了句什么,殷远眼睛突然瞪大。 “二哥,你也不要小看我了。”身侧看起来脆弱到好似一触即碎的青年这样道。 眼底怯懦一改,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化作了浓浓的挑衅。 殷远捏着酒杯的手猛的收紧,还未说什么,又听他敛着眉眼轻飘飘念了句,“莫急,已经来了。” 什么来了? 冷然的剑光从天而降,险之又险的划过殷浔的脖子,带出一道浅浅的血痕,他像是被吓到,身子猛的后仰,直接跌倒在地。 殷远则没来得及避开,本能的用手做挡,生生被削去两指。 伴随着这处响起的惨叫声,另一边的侧门,一群提着刀的黑衣人鱼贯而入,目标明确的冲着某些官员席卷而去。 萧宁就立在动乱中央,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表面却尽忠职守,冲至殷褚身侧,替他挡下小批量的剑光。 同时还装模作样的叫,“太子殿下,臣带您离开此处,去太子妃娘娘身边!” 殷褚原本要冲入战场,现今一想,这伙贼寇不知目的不知数目,江绫在东宫不知安全与否,忙拉了身侧江家人一同退去。 原本他是想找明梨,顺带连殷浔一同带上的,可放眼望去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唯有殷远拿着架子,艰难的与杀手对抗,双手血流如注。 “二——” “太子殿下不必担心,您带着江相他们先走,我去保护二殿下。” 萧宁从未有哪一刻对殷褚婆婆妈妈的性子这样无语,也顾不上所谓君臣之别,铁臂一拦,拖着那几个人就往外挤。 等挤出去,啪的把门拉上。 继而开始浑水摸鱼。 至于殷浔,他身边不是有个高手嘛,他才不操心。 他只负责操命。 那个背后给他下刀子害得他受制于人的混账! 第20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二十 殷浔早便跑出了朝阳殿,还未走多远,便见那边华贵少女提着裙摆急匆匆赶来,目光一瞬便锁定了他的脖子。 “怎么回事。”还未反应,她已风一般窜到他跟前,带着薄茧的手指搭上了他颈上冒着血丝的伤口,不算温柔的抹了下。 这种命门。 差一点点…… 他嘶了声,下意识要躲,才偏开一点,便被捏住了下巴,“发生了什么?” 她的眸色极冷。 于是他的气势也自然而然弱了下来。 “婚宴突然窜进来一伙刺客,应该是冲二哥来的,我跟他坐在一起,这才受了点伤。”他没有再试图反抗,面对她的质问,只用雾蒙蒙的眼睛小心翼翼看她,从头到尾都写着“我不是故意的”这几个字,可怜得很。 明梨没想朝他发脾气,大致检查了一下,发现他身上的确没有太多别的伤口,这才看向朝阳殿的方向。 啧啧两声。 “居然刺杀到皇宫里来的,真是不怕死。”她似乎想过去,谁知还未抬步便被跟前人抓住了先前搭在他下巴上的手指,满眼恳求。 明梨回以疑问。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行为过于自私,殷浔忙可怜着补充,“岳父岳母……还有我四哥都已经退出去了,那里有萧将军在,你不必回去犯险的。” 她动作这才停下,又瞥了他一眼,牵住他一起往先前那个方向走。 那态度,毋庸置疑。 他被牵着,感受着对方传来的体温,也生不起半点反抗心理,只在心底阴暗的想着,若是萧宁未将殷褚推走,让人想办法把他一同杀了就好了。 然后,便见明梨轻车熟路越过朝阳殿,把他拖到了太医院。 然后殷浔就被推到了一个看起来挺有资历的太医跟前。 巧合的是,这人也是自己人,前段时日才给他抓了药,对他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 是巧合吗? “给他处理一下。”明梨表情还是没什么疑点,似乎真的只是随意点了一个人,等他与太医对坐,才找地方坐下。 李太医则有些无所适从,“殿下,这……” “嗯。”他微不可见的抬了抬下巴,算是允许。 事实上,他的伤口并不深,只是浅浅一条线,路上也没流多少血,包扎时甚至感觉不到痛。 这让他庆幸又苦恼,毕竟他一向不是爱吃苦的人,却又急迫的希望那人能多心疼他一些…… “咳,江四小姐,好了。” 麻利处理好,看出殷浔心事的李太医快速将手里的药推到明梨跟前,连同本该交代殷浔的话一起交代,“之后还需小姐多多关照,现下天气湿热,往后每日还得换上两回药,涂抹均匀,过不了几日便能恢复了。” 明梨看了那药瓶一眼,没说什么,顺手接过揣进袖袋。 “走吧。”现在朝阳殿的叛乱应该也收拾好了,是时候去瞧瞧了。 …… 朝阳殿。 原本是热闹难当的宴席,硬生生成了处刑地,甚至还未走近大门,便能闻到酒肉与血腥混在一起的奢靡气息。 而门口,横七竖八倒着三个杀手,还有一个被利器捅了不知多少刀的死不瞑目的臣子。 迟来的禁军将此地团团围住,对尸首视而不见,铠甲下包裹的似乎是一颗同甲胄一样冰冷的心。 明梨下意识皱眉,殷浔却像是不忍直视,抓着她的衣袖,动作极小的偏过脸,兔子一般的,可怜得很。 于是她说,“你不如就在门外等我,我进去看看。” 殷浔犹豫片刻,还是不肯,“我与你一起进去。” 那架势,倒像是被刀架在脖子上,要去奔赴刑场。 装得挺像样。 “好。” 那些士兵认出了殷浔,并没有多加阻拦。于是二人畅通无阻的进入,也瞧见了满地被救治的伤员。 还有坐在偏远角落,双眼猩红,颤抖着强忍痛苦的殷远。 他的手缺了两根手指,脸上还有一道深刻的伤痕,再长一些就要将他的耳朵劈成两半。 萧宁也站在不远处,事实上,除了殷远他还“救”了不少人,而且能明显看出他救的其他人与殷远的差别,那些人大多只受了轻伤,殷远却是浑身刀伤。 虽然都不深,但绝对是活着的人里最惨的一个。 注意到进来的殷浔,萧宁也相当负责的走上来询问情况,当然,问的最多的还是这个他见都没见过的四小姐,毕竟名义上殷浔才是附庸。 当然,他也好奇,殷浔的女人会是什么德行。 ——啧,看起来像个漂亮的花瓶,但是气势好像不是花瓶……还有点眼熟?? 可是,能在哪儿见过呢? 明梨一眼就认出了他,态度还算可以,简单说明了自己刚去哪了后便问起了江家人。 江家人自然没事,这群刺客也不是冲着江家和太子来的。 二人说了一阵,殷远这才迟钝的发现了进来的殷浔,抬腿将跟前太医踢开,面容扭曲的提剑砍了上来,“杂碎,你害我!” 还未跑几步,萧宁看见立在他身边的江四脚尖一勾,一旁躺着的剑便落到了她手心,于是他动作止住,瞧着江四随意几下便将殷远手里的武器挑飞…… 电光火石间,萧宁脑子里终于划过个正确答案。 但,他没抓住。 “咳,江四小姐真是女中豪杰。”于是不了了之。 唯有殷远,受了力跌倒在地,怨恨的目光看着面前三人,最后定在殷浔脸上,满是鲜血的牙龈一咧,像是要吃人,“你们——你们怎么敢!” 殷浔,萧宁! 他总算是想明白了什么! 但现今他与萧宁已经撕破脸皮,二人手上皆有对方的把柄,现在就算一切明晃晃摊开在他面前,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但,怎么可能甘心…… 一个不通政事的莽夫,一个冷宫里爬出来的臭虫! 他怎么能甘心! “我看还是快带这位殿下去歇歇吧,受了刺激得好好养养,疯了就救不回来了。”见殷远一副不甘心想冲上来给每个人来两口的疯样,明梨皱眉,下意识把殷浔往身后挡了下。 殷远这下总算吐出一口鲜血,生生憋晕了过去。 萧宁也找到机会叹了口气,无意般向殷浔传了讯息,“这么多人受了伤,刺客却一个不留服了毒,真是难办。” 没有事情超出预料,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第21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二十一 “那就劳烦萧将军费心了。” 说完,明梨拍了拍那只紧抓自己的手,坦然环视四周,这才同他开口,语气极轻,“好了,不想待就先去偏殿歇息,不要吓病了。” 萧宁看着那个布下计谋的疯子同僚无害的垂眸,似乎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屈服于少女的淫威之下,低声请求,“可以,但是夫人也要同我一起。” 殷浔极少会向她提出什么要求,明梨略略一想便应下了。 留下萧宁看着两人的背影,见鬼似的瞪大了眼。 他这位好兄弟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与萧宁反应不同的是另一边逃出生天的大人们,他们抱团缩在偏殿里,待瞧见新进来的两人,腿一抖,差点没跪下。 这七皇子啊,当真是胆大包天啊! 他们都以为这人是专程过来提点的,谁知那清瘦的身影全程只是跟在自己夫人身边,指尖布料从未松懈,也没瞧他们一眼。 而后,他们瞧见那少女替他理了理衣服,柔声关心:“这里这么多人,还觉得怕?” “?”摸胡子试图冷静的几个臣子差点把自己胡须揪下来。 怕什么?到底是谁该害怕啊丢! …… 帝王暴怒,这场婚宴最后还是以禁卫军统领撤职一事收了尾。 明梨后续听江绫提起,那些杀手大多来处并非无处可寻,不少查出来都是些受官员残害的百姓,一部分会些三脚猫功夫,还有一部分干脆是蛮力,却如此歇斯底里,实在令人唏嘘。 当然,这只是表象,殷远不是废物,没道理面对百姓被砍的毫无还手之力。 但,就算是心知肚明的殷远也找不到那两人勾结的证据,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 不过经此一事,不少人心底都敲响了警钟,特别是某些被萧宁背地里拉拢的人,大多都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同时,皇宫侍卫越来越兢兢业业,至少下回再计谋此事,想必难如登天。 殷浔全程如看笑话般,安心居于后院,等到皇帝与某些重臣自惶恐中回过神来,他也终于借由剿匪得到了恩典,往后可跟着大理寺少卿余文学着处理大理寺一些琐事。 ——虽说皇子成年后被安排去某处历练是正常之事,但直接把皇子丢给一个刚任职不久的四品官员,还是难得一见。 当然,对殷浔来说并不重要。 总归站在明面上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个做事狂妄还有些无脑的萧宁。 他越逆来顺受,前朝那些破烂事就越找不上他。 只是,刺杀一事死了好几个重臣,后续的蝴蝶效应也接踵而至。 原本安生了许久的各类刺客再度窜入江府,每次只有零散的一两人,不是死士,倒像是买来的杀手,还没翻过墙就被暗卫杀死。 “看来,有不少人把主意打到咱们七殿下头上来了。”难得萧宁和白郎都来了,一个细细看着棋盘,一个靠着窗户说着风凉话。 殷浔一时未想通,手中黑子落下,“萧将军何出此言。” 他比较愿意相信那些人是二皇子派来报复的,毕竟表面他不过一个无权无势委身人下的弃子,其他人费尽心机杀他毫无价值。 “当然是因为贵夫人了。”白郎笑道,“不是我有意要损你,江相观望之态经由此事后也该到头,殿下您又身子虚弱,贵夫人自然炙手可热。” 换句话来说,这是捷径:杀了你,娶你媳妇,便可笼络你岳父。 “虽说女子丧夫立即再嫁会有损名声,但江四小姐性子爽快……咳,她若想,估计也不会介意此事。” “而且,您的盛阳姑姑,明月郡主的母亲,似乎也是驸马一死,便即刻改嫁……”所以说,此方法虽为歪门邪道,却并非不可行。 特别如今,江相二女嫁于太子,另一边恐怕也着急起来了。 明面上只有太子党与二皇子党相争,可朝堂势力本就盘根错节,谁又能保证没有别的人在暗地里兴风作浪?毕竟皇子可不止他们几个。 殷浔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下去,却并非因为前路险阻。 而是他觉得,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姐,大概真干得出他死了以后另找新欢这种事。 毕竟现在他没死她都到处鬼混。 他也想过派人跟踪,但那人警惕的不得了。虽没有明面上把监视者抓出来,可跟过她的那两批人都说自己已经暴露。 他怕她猜到自己头上,只能撤销了这个安排。 可这样一来,他便真的失去她所有消息了。 他到底要怎么做。 自出冷宫到现在,殷浔头回觉得迷茫和不知所措。分明他也是个心如明镜的人,清楚自己起初接近江梨便是基于利用,现在却…… “殿下,您也不必太担忧,在我看来,江相可不是一个会被儿女情长影响判断的人。”白郎还以为他是在为此事烦忧,笑意越发深切,“否则不是谁娶了江四小姐都有一争之力?把一切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未免太儿戏。” 另一边的明梨打了个喷嚏。 关于刺杀的事,她自然一清二楚。 只是现在,病秧子翅膀硬了,背后有不少人,大概是用不着她了。 所以这段时间,她安安静静给那几个人腾地方商讨事宜就好。 不过…… 为什么这两天老有人跑到她面前来刷存在感? 渐渐从歌舞中找到乐趣的小姐瞄了一眼“走错厢房”然后强行留下攀谈的某个官家子弟,漠然起身,“既然少爷喜欢,就让给少爷了,记得付账。” 说罢,她拍了下裙摆,转身离去。 不过考虑到家里还有个人要商谈大事,明梨最后也没回住处,只是从私库拿了些东西转卖,领着杏儿在外买了个院子。 这样一来,白天有地方待,晚上也不用着急忙慌跑回去,相当方便。 留下殷浔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想起白日里那两人的调笑,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忽冷忽热,江梨,混账! 第22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二十二 殷浔趁着夜色出了门。 派出暗卫打探,实则轻而易举便能打听到明梨所在。——令人哑然的是,并非在那些花天酒地的场所,而是在一处宅院。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特别殷浔还是个敏感多疑安全感不足的人。 再者,这种养外室的行为萧宁在前朝也查出来不少,只是殷浔当初冷眼旁观,现下却有了亲身体验的机会。 的确,愤怒且难捱。 一旁一无所知的阿箬扶住他的的胳膊,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满眼担忧的拦他,“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已经天黑了啊!” 殷浔抖着睫翼,似在看地面,“你没发现吗?” “江梨没回来。”他喉咙发痒,终究没忍住咳了声,这才交代,“先备马车,去东街。” 阿箬想说没回来就没回来,反正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转眼一看自家主子发红的眼眶,还是应下。 于是马车徐徐行向东街。 明梨还未住热的小院门被敲响。 杏儿睡眼朦胧的开门,看见门外的阿箬,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可是姑爷有事?” 阿箬气不打一处来,“可不止我来了。” “你们小姐在里面吗?”阿箬从未唤过明梨一声夫人,一方面他见明梨见得少,另一方面,他觉得这位四处鬼混的小姐实在过分的不得了。 杏儿点头,娇憨的面容上露出几分为难,“小姐是在里面,只是……” 她看看马车,又看看面前人汹汹的气势,似是理解了什么,叹了口气,恭顺的从门口让开,“……那请姑爷动作轻一些,小姐近来很是嗜睡。” 阿箬这才将马车上的人扶下来。 殷浔披着斗篷,眸色在夜里显得晦暗无比。但他真的到这里后,才发觉这不像是养外室的地方。 院子并不大,只有一间主卧和两间偏房,外面甚至还胡七八糟堆了不少杂物。 唯一打扫了的,只有院子一角树下的石桌,那里摆着一个躺椅,旁边搭着几本她平素会看的书…… 杏儿小心的将他们引到主卧,推开门,阿箬下意识要将人搀进去,还没抓住殷浔的手,便被杏儿揪住,无声的骂:你是不是缺心眼! 阿箬刚想回,却见殷浔进门后,反手将门带上。 他这下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杵在外头跟杏儿干瞪眼,“喂,你干什么?” “我才要问你做什么呢,人家一对小夫妻,有事也是自己解决,你跟进去做什么?” …… 明梨从大门被敲响起便醒了,看到走进来的殷浔也不惊讶,只是翻了个身,从外侧滚到内侧,很快又闭上了眼。 殷浔见状,想起杏儿的提醒,也没再发出别的声音,只脱了外衫,默不作声的躺上去,看着周围简陋的摆设,心里出奇的安定。 应该就是个临时落脚的地方,是他多想了。 但,他忐忑的心情并未落下去。 大概因为成婚的缘由特殊,他与妻子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奇怪,就像是一根绷的恰到好处的弦,轻轻一扯就会断掉。 而他今日的行为,隐约要将距离拉近,她却默不作声,像是退了一步,将情况拉回从前。 可,他不喜从前。 于是次日睡醒,明梨察觉到自己被人紧紧拥住,是刻意用的力道,主人是醒着的。或者说,是故意用力气把她弄醒的。 但,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里衣下白到不健康的肌肤,似有些战栗。 “殷浔?”于是她开口唤他。 殷浔轻轻嗯了一声,没松手,只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 明梨往后躲了一下,没躲掉,于是没被压住的那只手立马往上,一手撑住了他往她脑袋顶贴的侧脸,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你是怎么了?” 发病了? 明梨在某些方面迟钝,却也能感觉到他与平日不同,待脑袋能动了,直接与他对上视线。 结果发现,青年那双通透的琥珀色眸子里尽是哀切,看过来的时候,像只被抢了骨头的小狗,眼巴巴的。 他说,“夫人,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来吗?” “还能是什么,我没回去,所以你找过来了。”她陈述,大概觉得理所当然。 可,哪里有什么事是理所当然的。 他突然伏低身子,侧脸贴上她的脸颊,声音放得极软,但仔细听起来,又有几分压抑的危险,“是,却也不是。” “我以为你在这里养了别的男人,所以过来了。”我是来捉奸的。 明梨大惊:?我还能养别的男人? 脸颊上传来的温度有些烧,不算细腻,却很有力,甚至他说话时能察觉到他湿热的气息与颊部肌理的活动,与那人胸腔活跃的心跳声遥遥呼应,有些烧人。 平白让人口干。 明梨再次把他推开。 “没有,我只是在这里休息。”养什么别的男人,养这一个就已经很累了。再多一个,她不如直接死在这。 被排斥的殷浔这下没再往上贴,手臂力道也减了不少,只是开口依旧有些埋怨,“回家也可以休息。” 为什么非得在这。 还是他不够好看,留不住她。 明梨头一回觉得这人还挺难缠,她也不好说自己为什么不回家,只能干巴巴的应,“下次一定。” 有那么一瞬间,殷浔都觉得自己像个欲求不满的后妃,压低身段对自己的帝王讨着宠,却还要被人无情的敷衍。 “我不信。”于是他突然发了狠,猛的凑近,一口咬在了那惹人恨的小脸上,似是发泄一般,甚至研磨了两下。 紧接着,屋内传来咚的一声响,把早起的杏儿和阿箬吓了一跳,“小姐,姑爷,怎么了?是撞到哪了吗?” 房间内传来一声弱小的男音,带着可疑的沙哑。 “并未。” 阿箬还想再叫,未说什么便被杏儿捂住了嘴,“那姑爷你们再歇一会儿,厨娘还要过段时间才到呢。” 安抚好屋外,殷浔总算委屈的从地上爬起。 床上的明梨看着他,难得有些尴尬。 衣裳半解,眉眼湿漉。 被她打的。 第23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二十三 “莫生气莫生气!” “别动手别动手!” “想想你的神印!” 识海里的神石疯狂活跃,甚至用起神力压制她这具身体,这才避免了刚刚的“杀夫证道”。 可实际上,这真怪不了她。 她喜欢啃,不代表喜欢被别人啃。 在她看来,被别人的獠牙接触到皮肤,是很危险的。——特别是在她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她可能会失手把对方杀掉也不一定。 不过,不好解释。 特别那人已经被打哭了。 于是她重新挂起笑,在对方可怜的目光下靠近,陡然揽过他的腿弯,轻轻松松将他抱了起来。 两人体型相差很大,殷浔一下没反应过来,才想挣扎,便被推倒在床榻上。 事实上,除了最初中药那回,他们每一次都没有做到最后。 所以殷浔才一直觉得,自己只是玩物。 可是这回,大概真的觉得抱歉,她格外主动。 只是……还是在某些时候戛然而止。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然后那缺乏安全感的青年便哑着声音开了口,甚至能听出几分要哭不哭的鼻音。 明梨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微妙。 “你确定,你想要吗?”似乎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着他的小腿环了两圈。 殷浔面色一白。 于是明梨贴心把东西收回去,还未完全松开那瘦削的小腿,她的脖子便被重新环住了。 他显然有些害怕,但是他抱着她,一边掉眼泪一边颤巍巍闭上了眼。 他说,“夫人,我要。” 明梨当不得柳下惠。 …… 二人差不多到午后才起。 殷浔浑身发疼,有些艰难的起身,还未完全坐起来,便又被那没收拾好自己的女子压下去,“再睡一会儿,乖。” 大概满意了,她的语气和动作明显比先前柔和的多,甚至愿意从自己的事上分注意力给他。 要知道以往,他再怎么狼狈,她都是要先把自己拾掇干净的。 于是他安心下来,挨着她的手掌蹭了蹭,才趁着睡意迷迷糊糊问,“你是有条尾巴吗?” “是有,下次再给你摸。” “唔……”青年下意识应了句,这才耐着不适陷入沉眠。 明梨自己收拾好,也没叫杏儿进来伺候,等到出门,才碰见门口相见两厌的两个跟班。 阿箬看见她的脸,瞅到那牙印时,像是愣了下,这才憋屈看向兴奋的杏儿,不甘心的朝面前的人行礼,“……夫人。” 他也不想这么快换称呼服软,但是那个小婢女已经骂了他大半天了。 他骂不过。 不过,他还是要问,“夫人,殿下呢?还没醒吗?” 明梨吩咐杏儿去偏房准备沃面的用具,抽空回了一句,“刚睡。” 于是阿箬秒懂了。 他可不是殷浔那种一心读书搞事情的,理解了以后,看那房门的表情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昨天晚上到现在……他家殿下确定还活着吗? 杏儿则踹他一脚,打断他无端的思维发散,“愣着做什么,去把把厨娘叫来啊!” 等到差不多傍晚,殷浔才醒过来。 身侧是一盏暖色的灯,女子撑着头,读着一本野史,眉眼被灯火晕染的分外温柔。 他没出声,她却很快注意到了他,问,“要不要先喝点水。” 殷浔嗯了声,发觉嗓子确实是疼,脸颊一下又烧起来,却还是乖乖点头。 于是她将他扶起,又一点点给他喂水。 他想起有次重病,这人也是这样。 但这次大概是不同了。 趁着人放杯子的空隙,殷浔又凑过去,在她脸上啃了一口。 正准备用神力压制的神石惊讶的发现,没有应激。 明梨只是皱了皱眉,把胡来的人塞回被子,这才拿了一边的衣服,预备给他穿。一边穿还要一边教育,“不能太过分了,先起床吃点东西,不然你明天可能爬都爬不起来。” 熟悉的贼喊捉贼环节。 殷浔真的很想再恶狠狠对着那张讨人厌的脸咬上一口,可最后还是泄了气,只乖乖伸出手,抬抬腿,任由这人照顾自己。 送饭是杏儿和阿箬一道,杏儿显然非常专业,阿箬目光却飘啊飘,待将殷浔上下扫视了一遍,才松了口气。——幸好,没缺胳膊少腿。 殷浔却不自在起来。 然后,他想起自己睡前明梨说的话,吃饭的动作顿住。 “夫、夫人,我明日还要早朝。”今天不能再胡来了。 “嗯。”明梨给他夹菜。 此时那两个电灯泡已经识趣的离开了房间,殷浔胆子自然也大了些。 他一面吃着落到碗里的菜,一面斟酌着词。 等到碗里的饭见了底,才忐忑开口。 “今天……就不看尾巴了吧。” 落在明梨眼里,就是后自后觉害怕了。 她觉得无所谓。 他要真不喜欢,之后都黑灯瞎火来就行。 …… 因为在外有了个院子,明梨回相府的次数逐渐变少。江秦和江夫人起初还会问两句,后面发现夫妻俩是一起搬过去的,便也没了询问的想法。 比起江府,殷浔也更喜欢这个小院子,一方面明梨没有在此处限制他的行动,他可以随便跑,另一方面,住在此处的明梨出门的次数明显变少起来。 连花楼都不去了。 只是明月郡主偶尔会屈尊来此处找人,回回都没好事。 毕竟不去花楼,还可以去画舫游湖,以及与明月郡主带来的面首一同射箭赛马。 每回这种时候,殷浔都会在一旁幽幽看着,要是她答应了,晚上回来,便会收获一个倔强的要摸尾巴的丈夫。 然后你就能切身体会,“摸尾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次数多了,那位浑身上下只有骨头硬的殿下便受不住了。 明梨只能拒绝好友的邀请。 于是明月郡主看殷浔愈发不顺眼起来。 要说表哥,她当然不可能认这么个弱鸡当表哥,说起坏话来自然也毫不留情。 然后郡主便发现,自家小姐妹疑似被洗脑。 “你看看他,又不健壮,又不英武,还没有满腹学识,根本哪里都不符合我们姐妹的标准嘛……也就那张脸能看看。” 明梨:“是很好看。” “他还天天管着你,想想当初我们多潇洒,现在你都快成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了!你不会真想一辈子跟着这细皮嫩肉的小白脸相夫教子吧?” 明梨:“确实细皮嫩肉。” 郡主:?老子给你一拳? 第24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二十四 不过排除这些小插曲,日子过得还是相当滋润。 只是殷浔现在在朝中有了位置,便不可避免的变得忙碌起来。 朝堂里的事明梨不关心,但某些风声传的满城都是,即便是她,也莫名其妙听了一耳朵。——殷浔要跟着殷褚去讨伐所谓的前朝余孽。 那前朝余孽的架势是从西邢那边打出来的,至少有四万余人。 故而殷浔这日回到小院时相当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在怕什么,难得到了入睡才蹭到她怀里,慢吞吞跟她说话,“我好像要上战场了。” “有点怕。” 明梨:……并不觉得你怕。 “我跟你一起去?”但明梨还是配合着点头。 若是平时,殷浔会觉得欣喜,会毫不犹豫答应。但是这回,他摇头,只眨着那双眼睛看她,真挚又热烈,“有太子在,不会有事的。” “不过,我与他一起去的话,你会更担心谁?” 谁也不担心这是可以说的吗? 明梨脑子里划过个念头,嘴上却说着甜言蜜语,“担心你。” “嗯。”于是殷浔应下,蹭在她身侧入睡。 这回,明梨也的确没跟。 因为神石斩钉截铁,“他不会出事。” 神石都这么说了,明梨自然相信。只是后续等待的时间有些长,约莫四个月,太子与殷浔才凯旋而归。 然而,犯下大错。 用作调动河西军的兵符丢失。 殷褚与殷浔上殿请罚,皇帝虽念二人有功有过,却还是让他们挨了几十板子。 殷褚还好,先天身体健壮,身份又在那里,没人敢真下重手,打完还能走回东宫。殷浔回来时却是血淋淋的,原本健康许多的脸色都因为失血白了下去,竟又回到了以前一推就倒的病弱样子。 明梨觉得,他能活着回来挺不容易。 殷浔昏了大半天才悠悠转醒,等睁开眼,便瞧见床头熟悉的影子,撑着下巴捧着书有些昏昏欲睡。 他实在有些想她,一时顾不上太多,伸出手去碰她的手。 结果还没摸到就被握住,塞回了被子。 “醒了?”还是那个温柔又冷漠的调调,眼里挺暖,但是看不见心疼,也没有别的什么。 于是他低咛了声,“疼。” 那人这才瞥向他被盖着的屁股,眼底划过一丝幸灾乐祸,嘴上却挺担心,“打的挺狠,太医说这半月估计都下不了床了。” “刚好,在家里休息休息。”她语气里该是有关心的。 他心口也暖了几分,闷闷应了句。 但是同时,他又有些担心,“应该不会留疤吧?” “不会。”她应。 不过,不留疤换不留疤,这样的伤在身上,殷浔连缠着人也办不到了,只能一天到晚趴在床上。 而明梨,与那位明月郡主的关系似乎又好了起来。 好几回,他都听到那位郡主在院子里跟人交谈,说的大多是花楼里新来了什么人,腰细屁股翘,跳舞还好看。 可惜明梨兴趣不是很大。 自从在花楼里被舞女压酸了胳膊后,明梨对那地方便丧失了大多数兴趣。 比起花楼,她更愿意去听茶楼听说书,多了解一点凡人的生活。 不过,有一点还蛮奇怪,“郡主,既然有个新美人在花楼等你,你最近怎么总往我这跑?” 明月郡主噎了一下,“那我还不能来跟你分享分享嘛!” “你确定只是找我分享?”同一个人几天时间内分享个三四回,确定没有猫腻? 于是那郡主支支吾吾开了声,“就,他不愿去我的场子……好姐姐,不然您就,帮帮忙?” “这盛都里还有人敢拒绝小郡主你啊,真是活久见。不过我可说清楚,你说的这清倌我听着有些手段,你可别被人骗了。”明梨慢悠悠喝了杯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郡主一下不高兴了,“我看起来就这么不靠谱?” “我娘这么厉害一个人,本姑娘怎么可能被一个男人骗!”说着,郡主把茶杯一放,语气彻底严肃,“江梨,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帮帮帮——”说完,她又像是想起什么,看向室内,“不过要先让我跟屋里那个说一声。” 郡主噘嘴。 “没志气。” 殷浔在听明梨解释后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当然,他还是不喜欢明梨往那种地方钻,不过那个做事我行我素的人都开始关心他的想法了,他也不能太过分,只能挪了挪身体,哀怜着看她,“那夫人要记得回来帮我上药。” “好。”明梨答应。 但现实是,她晚上没能赶回来。 明月郡主心仪的那个外域舞姬漂亮是漂亮,就是有点嘴快。 在别人的场子跳辣舞,还拉出求而不得的郡主的名字来调侃。调侃了两句,被郡主最喜欢的琵琶女给记在了心里,这回她们两一来,便气势汹汹来告状。 明月郡主芳心直接碎一地。 最后场子也没包,直接拉着明梨去郡主府喝闷酒,硬生生把明梨拖到大半夜。 第二天明梨换了身衣服回家,便又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家夫的眼神控诉。 之后她再三保证,好不容易才将人哄好。 第25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二十五 似乎一切如常。 江秦却察觉到了什么。 殷褚处事虽成熟稳重,却过于表里如一。只要能糊弄过殷褚,有其证言在前,兵符的去处便不会再被人怀疑。 如果那人想,兵符会变成一个再也找不到的失物。 可究竟丢到了谁手里。 总归没人会怀疑殷浔。 而这兵符传了几代,也不能说更替就更替,只能暂时找工匠花心思再敲一枚,暗地里再寻那旧的。——两枚实则共有效用。 若是那枚落到什么心思不正的人身上,那可就危险了。 若不是他插在宫里的人从昱风殿找出了问题,江相觉得自己也不会怀疑到殷浔头上。毕竟殷浔在相府这段时日也是安安分分,处处以他女儿为先。 唯二意料之外的事,剿匪是其一,不过这只算政事边缘,剿灭叛军是其二,也是殷褚主动带他。 而殷浔,怎么看都只是个处处被动的不受宠的小皇子,是黑锅盖到他头上都有人替他喊冤的弱势。 可现在,江相还是比较相信自己查到的。——借由皇后的眼线苟延残喘十几年,这位七殿下,绝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羔羊。 只是他很苦恼,现下他的爱女已被这只恶狼哄诱到手,如果他想对殷浔做什么,必须要先把女儿支开。不然,殷浔狗急跳墙的话,他怕是来不及将人救下。 可,让明梨离殷浔远一点,属实是有些为难她了。 万一她走了殷浔出事怎么办? 故而,当江相旁敲侧击提起此事时,明梨显得有些为难,“那位表姐一定要我去?” “慧雯出嫁前与你可是极亲近,再说了,你二姐身为太子妃,她去也不合身份啊。”江秦也是绞尽脑汁,这才想起江母娘家有个表小姐,近来怀了孕,丈夫却纳了房妾室,故而情绪哀切难当。 找个亲近些的妹妹去陪上一段时间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明梨老半天才从记忆里挖出这号人,是个娇小温顺的女子,与原主关系虽没有江相说的这么夸张,却是难得不用有色眼镜看她的人。 而前段时日,她随着丈夫调职去了外地。 若不是怕殷浔死,明梨觉得自己倒是可以跑上一趟,毕竟远离这政治权谋旋涡对她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我也这么觉得。其实现在的殿下已经没有那么危险了,萧宁提供的人手足以保护他,而且,我的神力也恢复了些,若出意外,我们也可以随时瞬移回来。”神石恰时插嘴,算是瞌睡了送枕头。 于是明梨立马改口,“成,我什么时候走?” 殷浔刚回来不到一旬,明梨便承了江秦的意离开了盛都。 他甚至还趴在床上等着那人给他上药,结果上午刚见着人,下午人就不见了。 走的怪急的。 关键是,这件事谁都没有告诉他,连杏儿都被带走了。还是萧宁的探子看见,传达给白郎,白郎这才派人提醒,让他警惕江秦那只老狐狸。 江四小姐仓促被支走,毫无疑问,江家怀疑起他了。 就这一点,他便没有别的心情去考虑把人带回来了。毕竟,这是要命的事。 他从开始就知道,江秦是他的岳父,也只会是岳父。江家可以做他的保护伞,却永远不会成为他手里的刀。 甚至。 如果江秦知道他拿下明梨是趁人之危,估计会毫不犹豫把他掐死。 可,他从来不愿这样委屈的死。 从待在冷宫起,他就一直在竭尽全力的活。 先是引诱阿箬与旁人的眼线接头,假意逢迎,后又刻意打听殷远的动向,这才完好无损从那个阴暗的角落里爬了出来。 然后,他就更不想死了。 他替殷远做了不少事,逐渐好转的现实让他有些得意忘形,他以为殷远能一直让他活在阳光下,谁知下一秒,他便被当成了“弃子”。 于是他生了恨,走到如今这个程度。 又生了贪,想将强抢来的东西留住。 可,留不住的。 有声音在他脑海里疯窜:既然留不住,那就想办法抢到手,再关起来吧。 第26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二十六 之后,明梨去往了定阳。 到了那边,倒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只是偶尔陪着那位表姐散心。 在这期间,江家时不时给他寄信,似是怕她在外头受了委屈。看得那位慧雯都忍不住笑她,“三日一封,我哪里就能欺负死你了呢。” 明梨看她:细胳膊细腿,的确欺负不来,于是回,“那大概是怕我欺负你吧。” 说到这个,慧雯来了兴趣,“说来,我在都城便听说你武艺过人,尤其是马上功夫……阿梨妹妹是因为什么学的刀枪呢?” “为了,保护自己吧。”明梨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原因,“幼时我与娘一同去寺庙上香,被土匪绑架过。” “啊?可有受伤?” “没有,就是被别人救了,觉得有点不甘心。”她回应,头回觉得原主也是个怪人。 慧雯却一副理解的样子,“确实,看到自己不如别人,觉得不甘心很正常。就像我与阿绫妹妹一同做女工,我也时常觉得不甘心。” “不过,阿梨现在一定已经比那个人厉害了吧,现在的阿梨看起来,能自己解决所有问题呢。”这话倒是真心实意,原主虽执着于太子,里子里却是一个可以自己解决所有问题的强人。 也正因如此,她的行事作风在旁人跟前显得特立独行,渐渐的,便被大部分人视做异类。 毕竟,不去依赖,凡事只为讨好自己的女子,在这里实在太少。 只是可惜,那个人已经去往生了。 如果明梨没过来,江梨会直接死在二皇子的人手下,江家与太子之间会留下一根刺,连带着殷浔也会被当做掩盖一切的祭品。 突然觉得那两根手指断的挺过瘾。 见她突然跑神,慧雯眼底笑意更甚,“好啦,知道你无聊啦,去玩你的吧。” 慧雯没说的是,眼前的姑娘,有些不一样了。 像是被什么隔开了一般,站在眼前,却抓不住。 …… 明梨在此处待了半月,终于收到了殷浔第一封信。 吾妻亲启。 信里没说什么要紧事,大概是,她不在家中,他便也离了相府,现下住在他们那个小院里。若是要写信,不要送错了地方。 明梨想了想,在信封上依葫芦画瓢,最后在内里回了一个字,好。 等了几日只等来一个字的殷浔:摸着信封反复看。 过了几日,又是第二封信送到了明梨手上,说的依旧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是末尾加上了句“行也思妻,坐也思妻”。 明梨:嗯。 刚要落笔,神石看不下去了:“小主人你就不能多写几个字吗?” 它看着都觉得可怜了。 明梨顿了顿:好好活着。 “算了您还是少写几个字吧。”神石。 虽然但是。 于是殷浔又收到一封寥寥数笔的书信,只有四个字:很快回来。 像是在安慰。 但殷浔知道,不可能的,在处理好他之前,江相根本不会放她回来。唯一的办法,只有他亲自去见她。 但现在,他也离不开这森严的盛都。 第三回的信,就是一月以后了。 这次的信写的尤其长,还附带了个比巴掌稍长些的玉娃娃,触手温凉,玉质上佳,五官跟她有些相似,却又不是完全像。 明梨摸了摸,觉得挺喜欢,摆在了屋里最显眼的地方,顺便又去买了几块暖玉,连带着信,一起送了回去。 而后,再无回音。 一直到近四个月后,慧雯产下一对龙凤胎,江府那边才传来噩耗:丞相失踪了。 等明梨回到江家,各种各样的讯息才钻入她的耳朵:比方说二皇子两个月前坠了马;皇帝把丞相失踪一事交给了太子;殷浔意外揪出一路贪官,封了个文王。 有人把消息笼得极好,明梨还不知道自己一下从七皇子妃变成了文王妃,回来时听人唤她王妃,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很快,这些迷惘便被江母与江绫的焦急打散。 江相生死不明,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浪费时间在别的事上。 于是明梨回来好几天,与殷浔一面也没碰上。 作为王府的女主人,她也从未迈入那新建的府邸,连同小院一同抛到了脑后。 直到殷浔来堵她。 半年不见,殷浔身上又有了大变化,看得出来的确有在好好调理身体,早已看不出半年前的病态,甚至连五官都因去了病态而显得熠熠生辉,称一句漂亮丝毫不为过。 与外形一同变化的还有他的气质。 不再弱势,倒像一只蛰伏已久的蛟龙,现今被权利浸透,眉眼犀利难当,连着唇角的弧度都压抑的不近人情。 可以说,这半年来他的变化是天翻地覆的,就算是太子此时在这里,怕也没办法将他身上的威势完全压制。 但,看到她的一瞬,似是冰雪消融一般,殷浔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夫人。” 他伸出手要将她从马上扶下来,她却不动,只是嗯了声,“我在找我爹,你有什么线索吗?” 殷浔收回手,垂眸,摇头,“没有。” 撒谎。 明梨也不戳穿,提了提缰绳,起步要走。 还未走几步,便听身后那人叹息,“我知道你不信我,今日你来那院子里吧,我们间不该有隔阂。”他还是那副弱势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没变。 然而,这夜明梨没等到殷浔赴约。 第二日她才知道,殷浔被人下了毒,昏迷不醒。 苦肉计。 “但是是真的服了毒呢。”看破一切的神石表示不赞同,“真是疯了,要不小主人你哄哄他吧。” 就怕哪天他想不开给自己噶了,那可就完蛋了。 明梨选择无视。 她依旧每日带着侍从四处找寻丞相的踪迹,终于,某一天,她在城外某处烧焦的田地里找到了一具枯朽的身体,手指上是被熏黑的玉扳指,恰巧是江秦最喜欢的那枚。 至于面容,已经难以分辨了。 不过,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江相死了。 —— 真·社会性死亡。 第27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二十七 不过江家迟迟没有发丧的意思。 江家主事人不在,原本此事是要落在殷浔头上,但殷浔近来也搬了出去,真正住在江家的就只剩明梨。 明梨有神石在,清楚此人不是江相,自然没有给未死的爹办丧事的道理。 再加上江母与江绫不愿相信江相亡故,二人不加阻挠,明梨便反手把那具不知姓名的尸体埋了,继续领着人到处搜索,一副找不到活人誓不罢休的顽固样子。 期间殷褚找到她问了她的打算,知道她确定江相未死后便不再多说。 只是,殷浔还是从眼线那里得到了明梨说的话:“若我爹死了,我会把凶手找出来,一点点剁碎的。” 这并非原主的想法,明梨不是石头,虽说她无法给江家人过多的回应,但江家人的关爱她是实实在在受了的,若是里面有谁出事,她会很生气。 只是,她是为了让殷浔活着才出现在这里的。 就算要剁碎,也得等他回去解决了两界之间的祸事,再把这块魂魄抠出来剁。 不过现在还没发生这种事。 当下不过是凡人间争权夺势的正当把戏,这群人玩的都脏,只要不过分,这种凄惨收尾不予考虑。 唯有殷浔惴惴不安,顶着因为服毒浑身疼痛的身体,思虑再三,还是上了江府,第二次将明梨拦下。 只是这一回与先前不同,后面跟着的还有个殷褚,瞧见他,有些警惕,“七弟。” “四哥。”殷浔脸色在看到他的一瞬变得尤其难看,目光落到明梨身上,像是明白了什么,带起一个牵强的笑。 “夫人。” 难怪这么久了,问也不问他。 原来。 “找我有事吗?”忙于装模作样找人的明梨不太想浪费时间。 旁的不说,这小病秧子属实是个麻烦精。先前快死的时候给她找麻烦,现在不死了照样给她找事。 就很麻。 听见她冷漠的言论,殷浔脸色又暗了几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冲上去捏着她的脸一遍遍告诉她:他们是夫妻,他们本不该这样。 但,他没有,他只是站在他面前,有些可怜的看她,“我可以和你一起。” 殷褚想直接拒绝,但想起面前这两人有个夫妻的身份在,料想自己此时出现在此处不大合适,最后看了明梨一眼,转身先走了出去。 他和殷浔实际到现在都未起什么冲突,但江相前段时日才提醒过他,叫他不要小看了这个默默无闻的弟弟。 他怀疑江相是察觉到了什么,若按这个来看,江相现在的失踪便显得相当可疑。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 这种事,殷远那家伙也并非干不出来。 殷褚脑子里各种天人交战,也是对殷远那厮积怨已久。 殷浔则执着等着面前少女点头,面上带着执拗。 明梨扬眉,“你与我一起?你坐我马前面吗?” 一个骑术虽称不上烂,却也不算好看的人,跟着她不是拖后腿? 那人眸光却可疑的亮了下。 不等他应,她便自己落了下文,“别想了,乖乖回去休息吧。” “比起过来帮我的忙,你不如多花时间吃几碗饭。”一副为他好的样子。 可是他很想说,其实他已经长肉了,只是长在了不该长的地方。 肚子上软绵绵的,饿也饿不掉,偏生他这身体注定碰不了武艺,怎么挣扎肚子都是一片软绵,没法同他人一般变得结实有力。 殷浔有些自闭。 神石看着,终于还是觉得不忍心,帮他说了两句好话,“虽说殿下爱折腾,但你们也的确许久没见了,你看给孩子馋的。” “……”我是什么能上桌的菜吗? 明梨表示不理解。 区区几月。 她与原主的情绪并不互通,行为也并非由情绪驱使,所以面对殷浔小心翼翼的试探,她显得相当木头疙瘩。 毕竟爹失踪,于情于理她都不该耽于情爱。 “所以,还有别的事吗?”见人不回话了,她便打算结束这段对话。 对面那人却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突然抓住她的手,放到肚子上按了按,脸颊发红,“其实,我长肉了的。” “夫人……要验收吗?” 勾引啊!这是赤裸裸的勾引啊! 神石兴奋:殿下你终于a上来了! 明梨下意识按了一下,确实软绵绵。 什么于情于理? · 殷浔最后离开的时候心情似乎过分的好,甚至还意味不明的看了眼门口等着的太子,眼神有些奇怪,看得殷褚一头雾水。 等到明梨后面出来了,他才问,“你回来后,可有发现七弟有哪里不对。” 明梨沉默片刻,“好像胖了。” 不确定,回头再摸摸。 殷褚闻言失笑,“气色的确变好了。” 与江相不同的是,殷褚并不会在女子面前提起朝堂事。特别在面前这人与殷浔实为夫妻的情况下,他心底多有怀疑,却还是没问出口。 大抵是觉得从中作乱不齿。 “你也是,从定阳回来后就没消停过,你姐姐很担心你。我听闻这段时间你也没去过新建的文王府,不如先休息几日,其他的暂交我处理。” 从最初到如今,殷褚依旧是温润且端正的,因为对明梨有愧,在她面前也从未摆过太子的架子。 可以说是真的把明梨当亲妹子在照顾了。 明梨也不讨厌这个人,听他这么说,相当巴适的应下。 顺便给江绫点了个赞。 不为什么,主要殷褚虽正气,做事却也三思后行,时常留有余地。想来不是江绫从中开导,殷褚大概不会想到放她休息,一个人处理江家事端。 毕竟江府无可承业的男丁,主事的江梨又曾心悦于他,他贸然接受当下所有事物,难免有越俎代庖之嫌。 指不定江梨也会受人诟病。 所以他不会提。 但江绫开口,将选择权推给了明梨。 ——累不累?想不想休息。 第28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二十八 无用功的事交了出去。 不过明梨还是相当敬业的查了一上午,下午又去陪了母亲和姨娘,拜访了回江绫,这才犹豫着选择去了文王府。 殷浔只是初露锋芒,皇帝的目光虽分给了他一些,却不觉得他能成器,所以文王府并不是另外的府邸,而是七皇子府改建。 也就是中规中矩。 明梨进门的时候没有人拦她,大概是提前交代了,他们甚至什么都没问,便将她引到了一间屋子。 并不是会客的,就是平时休憩的屋子,有一排摆满了册子的书架,还有个看起来做工精良的长榻,窗前是规矩的茶桌,青瓷茶壶壶口青烟袅袅,衬着小瓷瓶里一支颜色秀雅的白色海棠。 一切都显得恰到好处。 杏儿并没有跟来,因为不放心江母,杏儿大多数时候都陪伴在江母身边,所以她也没人可聊天,只能乏味的东张西望。 这时,有人送上了果脯和话本。 “殷浔呢?”虽然挺惬意,但,不是验收吗? 婢女显得很镇定,“王爷现下在书房,已经派人去请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殷浔急匆匆的来了。 看到桌旁坐着的明梨时,他第一反应是上来抱,却又硬生生定住。——梦与现实不同,是不能这样莽撞的。 现实里的江四小姐,不是梦中会主动贴近的那个。 她只会坐在那里,冷眼旁观,仿佛无人能戳破那层膜,将她拉入凡俗。 “夫人,你来了。”所以他只能克制守礼的在她对面落座,用那思念又难捱的眼神看她。 明梨瞄了一眼他的肚子,又瞄一眼。 最后似乎觉得直接提出来不好,脑子里拐了百八十个弯,最后合理的提出要求,“我们切磋切磋吧。” “?”殷浔愣了一下,面色微红,“夫人要切磋什么?” “切磋剑术?或者刀枪?我都可以。” 殷浔:但我不行。 没有打算回来后第一回与明梨相处就丢大脸的殷浔摇头,推拒,“我近来旧疾发作,怕是没办法陪夫人做这种剧烈的事。” “那我们做什么?”明梨挑眉, 这下倒是把殷浔问到了,其实他起初计划过很多,但是现在江相失踪,许多事情的确是不好做了。 还有刚刚说的“剧烈运动”也被他自己否定…… 还能做什么呢? 请她喝茶? 殷浔陷入自我怀疑。 明梨却是时不时瞄他的肚子。 想着摸一摸,摸完就走。 于是,殷浔注意到她的目光,似乎误解了什么,咻得闹了个大红脸,“夫人,现在是白日。” 不分昼夜,未免过于轻浮。 明梨把目光闪开,看向窗外,“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神石实在想吐槽:你两是怎么做到各说各的还接这么自然的! 这话题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打住的,最后二人还是决定先去用饭,谁知道没走几步路,于惬意的花园里撞上个白郎。 本不该认识的人,明梨顺手打了个招呼。 这下不仅殷浔愣住,连白郎都僵了下。 你们认识?\/殿下您把我卖了? 二人对视,似乎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疑问。唯有神石一阵头昏脑涨:夭寿!听墙角的事儿要暴露啦! 白郎可没殷浔那么耐心客气,几乎是直接发了问,“王妃认识我?” 明梨这才反应过来,答,“听说过,白先生。” 可这怎么说都有些牵强,她似乎一点也不奇怪他这个萧将军的人为什么会在王府,又为什么在无人陪同的情况下随意乱逛。 就好像,她早知道他是殷浔的人一样。 白郎眯了眯眼。 他面貌本就清润且精明,现下一眯,倒更像只不留情面的白狐狸了。 “殿下,您这回可是坑我坑大发了。那么现在,我家将军与您夫人,您要留哪个呢?”几乎是口出狂言了。 明梨慢悠悠看他,又看了眼身边的殷浔,似乎并不打算等人回答,手中已有刀片瞬间抵上了面前人的脖子。 白郎不是殷浔,他在军队中待了许久,功夫虽比不得那些出名的将军,却也不差,如今却快速被人拿捏住命脉,真真是叫他捏了一把冷汗。 再看看对面身着劲装的女子,眼中神色与前两次见面时如出一辙,仿佛对任何事都毫不在意。 也正因此,他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咳,王妃,我只是开个玩笑,我们自然是自己人……”狐狸伸出手想将刀捏开,用力,用力,没拨动。 倒是手被刃片划破了一道,像是警告。 这发展显然也有些超出殷浔的意料,他并不知道白郎还留在府里,也不敢想此时暴露他与明梨的距离会拉的多远。——他的夫人喜欢太子喜欢了许久,这他是知道的。 更别提他那个姐姐与她关系亲密难当…… 一切会不会功亏一篑。 有那么一瞬间,他动了杀心。 但是下一秒,身侧那人放下了刀刃,漫不经心的回,“如果我想,你们一个也留不下。” 当着高手的面玩威胁这套,傻不傻。 殷浔这才伸手抓她,有些恼意,“我……” “别说,不想听,吃饭。” 没甩开,但语气不大好,态度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明梨目不斜视的走过,殷浔与白郎交换了个眼神,拳头紧握,也跟了上去。 若不是手上的伤口还在疼,就连白郎都差点以为方才的事没发生过。 但还是难以置信……这两人居然是双方奔赴? 白郎头一回对殷浔这段感情有了正面评价。 但同时,有个念头在他心里疯长。 会不会从头到尾,殷浔背后都没有所谓的高手。 他们最初的计谋或者是殷浔的不同寻常,这位小姐都是知道的。 那,她隐瞒到现在,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野心吗? 还是。 人。 第29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二十九 有白郎的猜测在前,萧宁总算想起了许久以前自己没抓住的念头,毫不犹豫肯定了白郎的猜测。 然后,两个人难得都沉默了。大概也不太理解,这个江四小姐在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殷浔那边却有些急了,没动两筷子,便耐不住性子将碗筷放下,“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什么。”该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的也知道,“你继续就行。” 对于这些弯弯绕绕,明梨表现出了意料之外的不关心,因为还未同白郎几人通气,他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摆出这副样子,为的就是迷惑他。 毕竟,明梨与太子近来走的太近,要说突然不管太子……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信。 这种念头越深,殷浔反而越冷静,也顾不上自己起初的打算,眼中暗色弥漫,开始考虑将人强行留下关在府里的可能性。——武力靠不住,大抵只能靠下药。 其实他没想这么快做到这一步的。 他起初也只是想再见见她,离她近一些。 江相就是因为这个抓的。 他怕妻子还没回来,江秦就找下一个借口将她打发去别的地方。思虑再三,便将江秦抓了好吃好喝供着。——总归这人不会站在他这边,在不在朝中都无所谓,抓了嫌疑也落不到他头上。 像是殷褚,只会怀疑上殷远。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做这个决定实在太心急,他也大概是被感情糊了脑子,到头来反而给自己找了麻烦。 糟。 太糟了。 明梨却像没意识到自己危险的处境,自顾自把饭吃了,最后,“你之前不是叫我来验收什么。” 图穷匕见了属于是。 殷浔这才想起什么。 可现在,即便她们再怎么亲密无间过,他也不敢把要害暴露,只能故作虚弱的咳了几声,“是想请夫人来新建的王府看看,验收下成果。只是没想到,我的事情未处理好,倒让夫人看见了些不该看的。” “不过,我自然是相信夫人的,不知道夫人信不信我,愿不愿意在王府住下?” 骗子。 殷浔警惕与放松给人的感觉是全然不同的。 “我暂时不会在这里住,江府现在只有母亲在,我不放心。”这人有些威胁性,明梨不傻,刚撞破了那两方的关系,她没理由留下。 殷浔没拦,只是递过去一杯馨香明澈的清茶。 他知道自己留不下她。 若想强求,只能采取特殊手段。 于是明梨吃完饭没走几步路,脑袋开始发昏。 殷浔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住,这才避免了她落到地上。 他实在太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所以,绝不能让人暴露出一丝一毫。 其他事情,都可以暂且往后放放,等事情办好了,他会慢慢解释。 想着,他有些缱绻的伸手抚了抚少女额前的碎发,眼神愈发温柔起来。 明·万万没想到·梨:…… …… 而后,窜到将军府与萧宁通完气的殷浔傻了眼。 “你是说,夫人一直在暗处护我?”分明是好消息,偏生殷浔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连带着脸色都白了几分。 萧宁先前还在羡慕他有个这样的娇妻呢,现下看他这幅样子,有些迷惑,“殿下不知道?我头回被您激怒时,半夜带人去找您,还是江四小姐把我打服的呢。难道说这位恶名远播的江四小姐,还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那类?” 白郎对萧宁的自我揭底有些无奈,不过见殷浔脸色这样难看,他也有了个荒谬的想法,试探着问,“那,殿下不知此事,又是如何处理的王妃?” 殷浔抿了下唇,仿佛变成了块木雕。 良久才答,“……我给夫人下了软筋散,关在王府了。” 萧宁:你是这个。\/比大拇指。 白郎哭笑不得。 殷浔原本还想通知这二人一番,明梨虽有威胁性,他还是会将她留下。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借口与白郎舌辩,谁知道,结果是这二人看戏。 他面如死灰。 “不过殿下你想啊,这不是也挺刺激?一个高手现下可是在你手里任你摆布,你何不趁人之危,把想要的都得了?”萧宁甚至还能说几句风凉话,眼神暧昧的开个车。 然后被白郎一书拍上脑袋,“殿下可别听他胡说八道,若是他懂,也不至于二十八了还孤家寡人了。” “要我看,您还是自己想想,要怎么与王妃解释此事吧。王妃对您感情深厚,曾日夜护您,想来只要您肯下功夫,打动她不会太过困难。”说起这个,白郎似乎深有体会。 这大概就是成过亲的与孤家寡人的差距。 只是,白郎早年丧妻,后才做了门客,要说经验从何而来,大概又是一段不甚美好的往事。 殷浔心情复杂的应,但很快,他的目光便由此事落到了大方向上。 说的是赈灾。 要去西面的全良与骏仓,此两处的粮食素来是堪堪自补,今年又害了旱灾,万顷良田颗粒无收,这才向中央求了援。 原本此事该由太子承接。 但,太子想办法推拒了。 约莫也是不放心江家,所以才力排众议,放弃了这油水多又能提高民心的活计。从殷褚的方向来看,他办不到将孤立无援的妻子与生死不明的岳父丢下。 按理来说,少了殷褚的竞争,殷远争取此事应当会简单许多,谁知道,朝中某些上了他船的臣子急于求成,在各方推举之时,竟浑水摸鱼将他一同提了名。 帝王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放着殷远与其他人不要,把事情压到了他这个毫无根基与威慑的文王身上。 “那么,殿下以为当如何处理?”白郎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事怎么看都百利而无一害。 唯有帝王态度古怪,需得多加斟酌。 殷浔却摇头,“不必去。” “与我四哥一样,我会找办法推拒。” 第30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三十 等事情谈完,殷浔回到府中时依旧有些慌乱。 明梨的性格他也是摸透了。——看起来不太好说话,其实很好说话,但是在某些方面,又冷硬的像块木头。 他不知道自己这作为会带来什么后果。 所以最后也只是小心的推开房门,看向室内。 屋里的人似乎早就醒了,光着脚坐在窗前,脚上延伸出一条银白色的铁链,泛着月夜的光,轻易就能与话本里那些被囚禁的美人贴合。 当然,前提是,她不要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人。 那种目光,太冷了,像是高堂之上定人生死的判官。 殷浔一阵心慌,却还是走到她身边落座,才想给她倒杯茶,脖颈间骤然贴上一片锐利。 “把链子解开。”她毫不手软。 他身子颤了颤,忽略脖子上传来的凉意,继续给她倒茶,推到她手边后,才抬起那张有些殊丽的脸,哀哀切切的看她。 貌美,无害。 “我不解。”像是小孩子犯脾气一般,他伸手拉她的衣袖,别扭的扯了两下。 碎瓷片还是没放下。 明梨不喜欢锁链。 她也不是没有办法弄断,但是随便弄断多少有些非人,她觉得自己还算是个正常人,所以还是决定用正常人的手段。 神石:对自己丈夫威逼,这就是你说的正常的手段吗? 您是不是对正常有什么误解? 在神石各种不理解自己对面那人的眼泪攻势下,明梨想了想,最后还是面无表情将瓷片一扔,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 就还是不想说话。 殷浔也知道她这是松口的意思了,又伸出手勾她的衣袖。 “夫人……等一切结束,我就松开,好不好?”一个罪魁祸首整得跟受害人一样,摆出一副征求意见的样子。 实际上。 呵。 明梨有些手痒,抬眸看他,浅色瞳仁里带出几分冷意,“好什么好?你不怕我杀了你?” “我很怕死,但我觉得你不会杀我。”殷浔答。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弱势却坚定,更深处却又酝酿着叫人看不懂的东西,“夫人暗地里保护了我这么久,就是不想我死,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有一点错了。 从自我角度出发,明梨其实觉得无所谓,只是因为他不能死,所以才做这么多而已。 至于别的多余的事,纯粹是某人引火烧身。 于是明梨将瓷片拨到地上,郁闷的拖着链子调整了下姿势,算是泄了气,这落在殷浔眼中就是:她不舍得。 赌赢了。 他的脸上出现了很多复杂情绪,但是到最后,定格在了难以抑制的欢喜,就像是那些愣头小子一样,慌乱的继续给心上人倒茶,心中躁动不安,却还是克制隐忍的偷瞧她的眉眼。 最后,“你也喜欢我的,对吧。” 不然怎么会做到这种程度。 明梨:“是,喜欢。” 她嘴上应着,心里却想着:何出此言。 骗人骗的轻车熟路的。 神石一阵头秃:这种悟道方式真的没问题吗? 殷浔素来看不透她的情绪,现下也没再去看,只觉得一颗心飘飘然的,甚至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将脸凑过去,在她耳畔落下一吻,软绵绵轻飘飘的,像棉虫从肌肤上爬过,带起些许不适与战栗。 “我就知道,夫人定然喜欢我。”他就当是真的。 于是他伸手摸向少女后背。 “我,想摸摸尾巴。” …… 殷浔这一夜过的有些艰难。 也是把人逼急了,第二天他上朝,差点爬不起来。最后只能在脖子上缠了一圈绷带,这才敢出门。 然后,他便被下朝的萧宁笑话了。 “差点被杀了?太可怜了吧殿下!” 殷浔没回,只是有些怜悯的看他。 萧·母胎单身·宁:虽然不懂,但有被冒犯。 第31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三十一 明梨这种生活过了有小半个月,在睡眠与话本中度过倒也不算无聊。 只是,这段时间,她深刻感觉到了恋爱脑的人有多离谱。 他甚至陪她出去遛弯都要把链条另一边捆自己身上,两人你一步我一步沙沙沙的,搞得明梨时常有种狱友结伴郊游的错觉。 何苦。 她又不会妨碍他。 不过她也知道,殷浔这人经历了太多,即便同他交心,也没办法得到他全心信任。——更别说她还是江家的嫡女,已经投入太子的阵营。 无奈之下,明梨只能将多余的精力花在写信上,一页一页纸,江绫、明月郡主、慧雯轮着来。 当然不能写被囚禁救救之类的话,只能问些外边的情况。 明月郡主倒是大大咧咧,什么都敢说,还约她去花楼听新曲儿,江绫却因为夺位之争紧张,只敢说些闲话。 总之,外边的情况似乎越来越焦灼。 殷浔却因为少女的配合肉眼可见的有了精神,每次刚下朝就往她这里跑,甚至把书房都搬了半个过来,她看话本,他就在边上看公文。 他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事情结束。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种蜜里调油的日子没过几天,地牢里的江相不知被谁放了出去,没了踪迹。 殷浔这绑架做的天衣无缝,他本人也没有露脸,倒不怕江相出来参他一本,只是他的夫人……若是江相回到江府,说要见她,他不好继续将人锁在屋里,也不再能限制她。 这让他有些焦躁。 好似到手的宝物还未捂热就又要送出去。 实际上,明梨也得到了江相的传信,是个陌生婢女偷偷进屋塞给她的,说是明夜会有人来接她。同时,那婢女还给她送了一包迷药,让她届时将人迷晕。 但,神石却说,“小主人!” “这是砒霜。” …… 大概知道了这件事,殷浔次日晚上过来时,面色尤其难看。 但他一句话也不说,像是半点不知道自己在她面前压根装不下去一样,故作冷静,表情却能看出几分委屈:这让明梨忍不住怀疑。 这种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的人,到底是怎么搞谋权的? 对面瞎吗。 明梨倒了两杯茶,给他推过去一杯。 他看着茶水,像是受了打击一般,眼底透出几分难以置信。 然后明梨忍不住了,端过那杯茶,喝了一口,把自己的推给他。 他还是看着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于是少女喝的下一口茶对上了他的唇。 茶水顺着下巴滴落,落在他的衣襟,半晌,两人分离,他才捂住唇,一副受了蹂躏的样子,目光灼灼的看她。 “你这样,等会儿我们都要死了。”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两人同时开口。 最后还是殷浔先撇过头去,诺诺道,“夫人手上有砒霜。” “你不是说我不会杀你吗,现在怎么担心起来了?”明梨无意识的拨弄着茶杯的盖子,目光看向窗外。——看来今天晚上是等不到人来了。 殷浔答不上来。 潜意识里,他还是担心自己会被放弃。 她的感情比起他来说,太单薄了。 好比他们共处一室,他的余光里全是她,她却不会分一点视线给他。 过去也都是他主动,所以他觉得,很不安。 然后,明梨那边推过来一个药包,用蜡封的口,还没有打开。 “现在好一点了吗?”她问。 殷浔落了滴眼泪,点了下头。 第32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三十二 而后,大概某些事情陷入了焦灼,殷浔有好几日都没回文王府。 屋外也在此时起了骚乱。 文王府的侍卫并不多,多的是暗卫。不过这次乱子过分的大,明梨甚至感觉到周围好几股气息都跟着消失。 最后,有人敲响了她的窗,递进来一封信和一把钥匙。 钥匙是开脚镣的。 信内则只有几个字。——阿梨,跟来。 是江相的字迹。 江家的人都认识这一手字,其中有些不为人知的小习惯。现今用在这里,也算物尽其用。 明梨只吃过一回软筋散,后来能混的便都想办法混了过去,故而从前两日起,她的武功与力气就都回来了,自然不至于跟不上那人。 于是很快,她在城门外与父亲相见。 江秦比起先前似乎还胖了不少,看见明梨后,有些沉郁的面容终于重新鲜活起来,“阿梨,没事吧?” “没什么事,倒是爹,可有哪里受伤?回来了为什么不跟娘和姐姐说一声?”她打量了下面前的人,脑子里冒出几个猜测,还未开始问别的,便听江相答。 “你我得离开盛都了。留下估计落不得好下场。” “你娘那边我已经派人去接了,阿绫的话,她说要与殷褚那小子一起,我相信殷褚也能护住她。而阿梨你……必须同爹一起走。”他的表情很严肃,“文王绝非等闲之辈。” 明梨嗯了声,“我知道。” “?”江相,“不,你不知道。” “陛下已开始处理我们这批老臣!若非我及时派人送信,只怕今日这城门口悬的就是你的脑袋!”他说的是砒霜的事,是他派人通知的殷浔。 江相为太子党,与女眷无关,实在是这些皇子中唯有殷褚有为帝的天资。 可现在,局势摆明了偏向另一人。 再加上帝王猜忌……他们必须远离盛都。 否则帝王之杀心起,江家倾覆只是时间问题。 江相自己不怕死,却怕家中妻女受了难。 明梨却抓住了重点,“你说,二姐没走?” 江相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面前人笑弯了眼,“那我就守着二姐吧?” “爹爹你得信我,没人留的下我的。” 江梨的功夫虽不是三脚猫,却也称不上绝世高手。只是江家人并没有往武力方面怀疑,毕竟心尖上的人变得厉害,是所有人乐见的事。 再者,江秦也实在放不下江绫,见小女儿这样懂事,咬了牙,总算是应下。 另外,“需得小心二皇子。” …… 明梨抢在殷浔前回到了卧房,才坐下没多久,便瞧见那人急匆匆进来。 定定看她,“你见到你爹了。” 是陈述句。 刚得到消息,江家人在撤离。大概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以为明梨也会走,结果回来了,还在。 明梨嗯了声,“我爹爹说,让你小心二皇子和陛下。” “不过,你往后也别来找我了,我要去找我姐姐了。”她那模样,像极了始乱终弃的渣女,挥挥衣袖,便要将人抛下。 殷浔想捞住她,却后知后觉发现,用来束缚鸟儿的银链已断,连带着力气他也半点压不过她,最后倒是他被抵在身下,被迫承受那有些沉色的目光。 她可以轻而易举离去。 但,她与他道别。 “我能来找你吗。”于是他红了眼眶。 “等风浪过去吧。”她答。 这一夜,盛都落了场暴雨,敲落了不少枯枝败叶,连带着整个江家,也在雨水冲刷间被遮掩而去,唯余下满堂空寂。 太子府则多了个不起眼的侍卫,日日赖在主人家屋里,与太子妃成双入对,不是在府内,就是前往后宫。 就这样,约莫两月过去,江相预见的灾祸发生了。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队精兵,与宫中禁卫汇合,打着捉拿刺客的旗号,一路冲上了皇帝的寝宫。同时,另有几路兵马,包围了整个太子府、文王府以及几处老臣府邸。 只是可惜,好几处都围了个空。 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都不在。 那群反贼也被玩了一手瓮中捉鳖。为首的是二皇子殷远与异姓王永安王。 那私兵正是来自永安王。 豢养私兵,谋逆犯上,罪上加罪。 难得见殷远这样神气,经历上回刺杀后,殷远失了两根手指,毁了容,还中了一种慢性毒。这让他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连带着脾性也越来越暴躁。 以往见他,说是伥中恶鬼也不为过。 今日却还收拾的妥妥当当。 皇帝看见他,也是气急,当然不是因为被背叛,只是几代帝王都未出现过皇子杀父的情况,而殷远,摆明了是冲着他来的。 说出去都要叫天下人耻笑! 于帝王身后站着的是殷褚,他有些低眉顺眼,但更多的还是对此般父子成仇同室操戈场面的不忍直视。 唯有回京不久的永安王,目光落向对面,看了许久,突然笑出声来。 第33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三十三 “我们都输了。”有个人不在。 周遭一时沉入寂静。 皇帝突然捂住心口,痛苦的勾下身体,殷褚甚至还没扶到,那显得有些臃肿的身躯便已倒下。 唯有殷远发狂般笑起来,“输了就怎样,总归这老头要跟我一起下地狱!” “把我当弃子,用完了就要丢,哪有这么好的事!” “四弟,你还不知道吧,我可是父皇为了你,专门提拔起来的。”帝王多疑,谁也不信,对于追随者众多的太子同样心有忌惮。 于是,他养出了另一只老虎,坐山观虎斗,以此平衡一切。 可,谁都没想到,殷远疯了。 帝王宁愿将好差事分到下面,也不愿意二子沾染分毫,摆明了是要丢了他了。——殷远这样的人,心狠手辣有之,歇斯底里亦有之,怎么可能甘心。 他宁可与自己这个好爹同归于尽。 可现今看到皇帝死了,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一切都完了。 不过啊,施舍给那个贱种,总比给面前这人做嫁衣要好啊。 总归,他们二人,包括那个无情的帝王,皆是输家。 “众将听令,太子殷褚同皇后崔氏谋害陛下,弑君篡位。”殷远露出个像哭一样的笑。 “今日,我便替父皇,清理门户。” …… 皇后宫内,一派宁静。 华美的宫殿,跃动的红烛,还有处处盘旋的纹凤金饰,无一不昭示着六宫之主的尊贵。 江绫坐在下座,细嗅着香茶,眉眼似被烟云蒙了一层细纱,朦胧温润,衬得那五官犹如午夜幽昙一般,干净纯洁,却带着几分莫名的孤寂。 明梨不在这里,是被她支走的。 殿外尽是太子的人马。 她抬眸,看向坐立不安的皇后,突然轻笑一声,“母后怕死吗?” 温柔的音色,在此般环境下,却像是催命的符咒。 上位的人一下慌了神,却还是强行定住,只惊惶的看她,声音里带着挥之不去的紧张,“江绫,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母后您没发现,这茶水里有毒吗。” 为了护住她,太子将她放到皇后宫中,却不想,太子妃同样心有恶鬼。 皇后一下将茶水打翻,刚想骂一句大胆,便见那人拎起荷包,面无表情的答,“可不是臣妾下的毒,臣妾只是恰巧看见了而已。” “臣妾的毒,在这里呢。”她晃了晃荷包,荷包两面,一面绣工精致,一面别具一格,“不过,应该是用不上了。” 对外头叛乱有所了解的皇后一下就将两件事挂了勾,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青白,“你是二皇子的人!吾儿这样对你,你怎么敢!” “当然不是。”江绫否认,“我不会在这种事上背叛殿下。” 她不过是,讨个公道罢了。 无论是她自己和阿梨,都是被皇后算计,当做工具。 她从答应成婚就开始想了。 做错事的人,总要付出代价。 原本是用的慢性毒,香料配上吃食日日浸透,可能一年半载,可能三年五载,谁知二皇子这样果决,倒省了她的力气。 似有巨石落了地,江绫长舒一口气,衣袖下的手微不可见的颤,却又紧紧握住衣摆,硬生生停住。 她说,“母后不必担心,我会替母后叫太医的。” 皇后渐渐说不出话了,比起皇帝的毒,她的毒显然发作更快,几乎片刻便危在旦夕。 江绫也如所说的一般唤了太医,只是,无力回天。 她并不觉得自己对不起殷褚,总归,一报还一报。 这只能算皇后作孽的报应。 先生总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既然法不责贵,便由她来。 第34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三十四 几尺高墙内,腥风血雨起。 待到黎明,双方损失惨重,文王终于带兵赶到。 只是他到时,帝王已被毒害身亡,二皇子也身受重伤无力回天。——至于太子,自是下落不明。 禁军副统领与河西军的将领跟在殷浔身后,漆黑的甲胄像是隐藏在黑夜里的恶鬼,手里的长枪未沾染半分血色,带给众人的冲击感却远比当下血流成河的场面震撼。 原来殷浔早知道会有这出戏,或者说,他一直在等这出戏。殷褚也是电光火石间理解了安定王所说的输,并不是指皇帝死去,而是,最后的赢家另有其人。 有人是反贼,还有人在等着反贼反。 “七弟……”直到现在,殷褚依旧想不明白自己这个只能算初露锋芒的弟弟是怎么计谋的一切。 可现今河西军镇场,毫无疑问,当初那块兵符就在他手上,甚至禁军动向,他一清二楚。 殷远也顶着残躯破口大骂,“殷浔,你还真是好算计,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把你掐死在冷宫里!” 乌泱泱的兵士将他们团团围住,殷浔没有站到他们面前,只是把玩着手里破损的玉佛,弯着眼睛笑,“说起这事,还要多谢二哥与四哥。若非四哥幼时相助,让皇后娘娘注意到我,我大概也不会在冷宫活下来,也就不会盯上二哥了。” “谢谢你呀,四哥。”阿箬讨好的那个眼线,就是皇后派来的,大概是为了防止出现变数。 虽然给他使了很多绊子,但,没有那人,他大概早就饿死在冷宫。 还有二皇子送到他手上的账和阿忠引来的江四。 桩桩件件,都能称得上一句恩人呢。 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夫人为什么喜欢四哥呢?” 分明只是块愚笨的木头,以为雕刻成聪明人的样子,就真的能变成聪明人吗? …… 殷浔常想,如果他也可以与旁的皇子一样,有一个寻常的母妃,一个正常的身份,是不是就不会经历那么多荒诞无趣的祸事。可后来,他又想,世间本就是没有如果的。 想打破魔障,只能费尽心机的往上爬,爬到皮开肉绽,头破血流,爬到再也爬不动。 犹记得,幼年时,母亲带着他身在冷宫,日日告诫他不要招惹事端,告诉他活下去不算艰难,可最后不堪重负自缢的人也是她。 分明昨夜才听她说得了碎料要给他裁新衣,次日辰时便见她用碎料吊死在了床前,死相凄惨。 而他,什么也没听见,直到外面的宫女进来找人,才将他吵醒。 那个冬,是最冷的一个冬。 那个女人大概都没有资格被下葬,也不知烂在了哪个荒地里。 那时他一想到这个就要噩梦连连,想着自己绝不能落到这个下场,于是磕磕绊绊挣扎到现在。 可现在真的好好活着了,甚至得到了那么多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他却渐渐觉得无趣了。 “现今帝王身死、太子失踪、连二皇子也危在旦夕,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您看……”被他以各种手段绑到一条船上的臣子们先前还在背地里破口大骂,现下却是装出一副肱股之臣的样子,字字句句皆是为国为民。 殷浔却半点不想听他们唠叨,只看向神气十足的萧宁。 萧宁几乎立刻懂了,开口将场面压制,留下状似伤心欲绝的七皇子,虚弱的咳了几声,将一切延后。 明梨和江绫也被从宫中接了出来。一个照旧送去太子府,另一个接进文王府。 察觉到世界线正在朝自己狂奔的明梨于是不负众望的逃跑了。 权谋中心的准皇帝,嘶,她不想被世界意识留下。 神石却像是早有预料,“我以为您知道的,殿下身上福泽深厚,不早死的话,自然大概率成为此方世界的赢家。” “小主人您也不用怕,我们没有直接干涉世界线走向,不至于被此方世界因果纠缠上的!” 明梨:直觉不妙,所以完全不信。 于是殷浔回到王府后,哑然的发现,心上人又跑了。 还留下了一句话,“勿寻。” 走的相当决绝。 刚修补好的玉佛从他掌心滑落,缺口又被砸开,露出里面黑沉的兵符。 这是少女忘在定阳的礼物。 她从来舍得抛下他。 他也从来抓不住她。 …… 殷浔登基了。 登了两日,被回来的太子以谋逆罪斩杀于大殿。 萧宁暗骂自己是跟错了人,可看看堆积起来的奏折和其他琐事,他又觉得有点情有可原。 这皇帝真特么不是人能当的。 算了一伙儿那么久了,该咋咋吧,反正他也不是图谁当皇帝。 就连被关进地牢许久不见天日的殷褚也觉得震惊:这怎么突然就让位了? 殷褚对殷浔倒没有起什么怨恨之意,即便是被擒也只觉得成王败寇,理因如此。结果没两天,萧宁带着个白衣军师跟他谈判,皇位回来了?? 计划让自己被斩于大殿的殷浔,“嗯,还给你。” 没别的原因,主要是破事太多,没空去找人,就很烦。 再说了,帝王日日培养的太子与冷宫里爬出来的皇子还是有差别的。——殷浔的操作实在太偏激,白郎近段时间作为辅助,陪着看了大半天折子,在这一点上深有体会。 他的评价是不如把太子拉入伙让太子来当这个皇帝。 不然殷浔这厮丝毫不通治国之道,不出半年必亡国。 “真不知道殿下您当初是怎么装的那么深明大义的。”分明之前与他说起时事和治国大道时头头是道,怎么碰上真事就这么死脑筋? 殷浔抿了下唇,“恰巧看了两本杂书,书上写的。”纯照本宣科。 白郎唇角一抽:我真的会屑。 给军士讨好处换讨好处,要是亡国了可就完蛋了。 于是,殷褚被赶鸭子上架。 太子派从心灰意冷战战兢兢到原地起飞只需要两天。倒是先前催着殷浔上位那群人苦了脸,说难过也难过,生气也生气,可想到还有把柄在人家手上,愣是不敢发作。 发作了说不定就得死。 于是,一旬之内皇位上坐了三位帝王。 这在史书上也是相当炸裂的一段。 只有听闻殷浔被砍的明梨坐在茶楼里淡定喝茶:你猜我信不信? 第35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完) “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当,诈死啊?”凡人真是好难理解。 神石却试探的道出真相,“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小主人你跑了?” 明梨默了阵,“那可就完蛋了。” 一人一石齐齐静默。 好像是。 毕竟这个世界的世界线集中于权谋斗争,可如果皇帝为了她跑了的话,毫无疑问是重大变故啊。 “呵。”似是想到什么,少女的神色陡然冷厉起来,活动着手腕起身。 神石被吓了一跳,“小主人?怎么了?” “没什么,试试看能不能强行从这个世界破出去,反正少一块碎片他也死不了。”少女绷着脸,说着恐怖的话。 神石一整个惊恐,还没来得及劝,又忍不住失声惊叫起来。 “小主人,殿下他又要噶了!!” · “殷浔,你疯了!”另一边的白郎将毒药从他的嗓子眼抠出,温文尔雅的面容上头一次出现了想骂娘的表情,“为了一个女人你皇位不要了,连命也不要了吗?” 殷浔靠在床榻上,干裂的唇露出几分血色,他垂眸看了眼掌心的疤痕,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痛苦从整张脸上铺陈开。 有什么至不至于的,反正他这么干了。 白郎却一下揪住他的领子,恨铁不成钢,“你还服了别的毒!” “既然你自甘堕落,那你就烂在这里吧!”他的瞳孔没什么喜怒,白郎越看越气,最后诡异的冷静下来,仿佛看客般露出一抹嘲意,“你烂在这她也不知道!” 而后,他甩袖离去,像是对这位昔日的伙伴心灰意冷。 明梨被蹲在房梁上看戏。 觉得挺可怜。 假装不知道解药就在殷浔兜里。 但凡他们早一秒开始演她就信了,奈何她来时,药效没出来,这两人也没串通好,甚至还有个萧宁在边上说风凉话出馊主意…… 果然,小骗子还是小骗子。 一天到晚卖可怜。 也不怕遭报应。 “小主人,您不下去吗?”神石也是胆战心惊,它好像又坏事了。 做块伴生神石真的好难。 明梨摆摆手,“下去做什么,他想见我的话,死了不就见不到了吗?” 所以他不会死的。 神石觉得她说的对,但是看着下头的人狼狈的摔下榻,开始蜷缩着身体一口口吐血,却丝毫没有要用解药的打算时,它还是慌了。 只是还没开口,旁边那个说风凉话的便抢先跳了下去,冷着脸蹲在他面前,伸手在他身上乱掏。 最后摸出一瓶解药,给他塞进嘴里。 几乎这动作刚做完,她面前的人便抬起了双臂,带着得逞的笑,含着热泪死死揽住她的脖子。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 “你嘴里是不是藏了解药?”哪有立竿见影的药,毫无疑问,又被骗了。 明梨觉得自己的刀有点蠢蠢欲动。 好在神石及时发力,她只能被人抱在怀里,从眉眼到唇,细细的吻。 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而后,他凑到她耳畔,含住那一截软肉,答,“现在才有。” 他瘦了许多,眉眼间戾气散去,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仿佛豁出性命去的深情。然后,他握住她的手,放到软绵的腰上,说了欠了许久的那句话。 “夫人,现在验收吧。” 玉缎一般的软白,同他长久以来的病体一般显得无力且脆弱,可在灯火下又显得尤其坚韧,仿佛不惧风雨。 神石又开始变成瞎子。 失了束缚的女子也终于抬起双臂,握住他的肩,沉着眸子瞬间将位置倒转。 风疏雨骤。 几经沉浮。 约莫次日午时,榻上的人才堪堪清醒。 长时间的摧折让他浑身发软,提不起半点力气,可他还是强撑着伸手往边上捞。 结果,身侧温度已彻底冷却。 一瞬间,殷浔脑海里划过很多念头,最后又归于空白。只余下逐渐酝酿的阴暗不受控制的在心底疯长,将心底铺起的名为甜蜜的棉絮冲散。 她走了。 怎么办。 昨日的打算分明是想方设法把她留下,实在不行就用强,结果他都讨好到了这种程度,都没法儿用强了……她还是…… 身体上的痕迹似是雪上红梅,先前还显得炙热暧昧,下一秒却像是什么薄情的答案一般,轻而易举将他昨夜本该流干的泪逼了出来。 “你哭什么?”这时,门口传来声温和的发问,与昨夜耳畔的低语重叠。 遛弯回来的明梨表示关心,“是疼了?” 殷浔一下子眼泪都忘了掉了,见她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刷的红了个彻底,于是他钻进被子里,蜷成一团,只余下披撒的墨发散乱的铺着,预示着主人家的心乱如麻。 明梨也不急,就在窗前坐下,眯着眼睛打量那张被收拾的妥当的床榻和上头不愿见人的人,有些意犹未尽。 确实胖了。 好摸。 可比原来讨喜多了。 要不然先留着? …… 最后两人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收获的依旧只有惊讶。 当然,并非因为本该死去的人还活着。殷浔被处死这事不过是给平民百姓一个交代,官僚里却是没几个人信的。 他们只是觉得离谱,江相都被接回来了,怎么还允许自己的女儿跟这人厮混? 与殷浔稍熟络些的人就更觉得离谱了,谁能想到这种荒谬的方法真的能把人勾出来?这位江四小姐是什么神人吗? 即便是参与者,白郎还是想说:真荒谬啊。 荒谬本人倒自我感觉良好。 不过鉴于七殿下的确讨喜,一直悬在这麻烦鬼脑袋上的剑终究是没劈下去。 但,殷浔死的很早。 他的身体本就相当残破,即便明梨四处寻找名贵药材,甚至后面用上了神力,他还是只活了四十余岁。 临死时,他约莫是有所察觉,顶着那张半分不败年华的面孔凑上来,弱声弱气问她,“你会舍不得我吗?” 他知道怎么让她哄他。 于是如愿以偿,他听到女子回应,“会。” 他这才安心一般,握着她的衣角入睡。 而后,明梨无甚波动的将人送葬,看见那缕金色的魂火,刚想伸手抓住,却见其迅速散在空气里。 明梨这时才想起什么来,忧愁的叹了口气。 “要倒大霉喽。” 第36章 病弱短命七皇子番外 (一)江绫 “阿绫姐姐,你好厉害呀……为什么我写出来的字就这么难看……”江梨是有撒娇的那几年的,那时,江绫就陪在身边。 她摸摸小姑娘的脑袋,笑的合乎礼节,“那阿梨,姐姐教你吧。” 她其实比江梨也就大半岁不到,但是她喜欢看那个小丫头爬上她的书桌,在她面前絮絮叨叨的样子。 这么一想,江梨的字还是她教出来的呢。 只是可惜,她后面再也没有看过小丫头写字,无论是鬼画符还是同她一般的绢花小楷,都没有。 因为江梨开始沉迷练武了。 在此之前,江梨跟随母亲出了一次门,受了惊吓,高烧了好几日,于是变得有些惊疑不定以及躁动不安。 那时江梨才过八岁生辰。 回来后也不爱粘着她了。 而母亲和姨娘也没有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即便现在,她也不知道。 但,应该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吧。 无论如何,她为自己作为姐姐没有尽责感到惭愧。 她也从不讨厌那个爱恶作剧的江梨,她只是惊惧,惊惧那些恶劣落到自己身上,将自己刻意略过的一些失败重新勾勒。 所以当类似的事情发生第二次,她一直在意的人再度被伤害时。 她心中生了恨。 而后机会摆到她面前时,她想,自己不能再端坐事外、视若无睹了。 太子的婚事不能一变再变,她心中虽并不厌烦殷褚,但她作为女子对婚姻的期待消失后,留存在心底的便只剩下埋怨。一面埋怨自己无能,一面埋怨自己伤了最怜惜的姊妹。 于是她问自己: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然后她又答:是可以的。 这个身份能做到很多。 有些事情,不能善罢甘休。 总归,皇室指婚,也逃不掉。 (二)江绫 事实上,皇后死去时,江绫什么都没想。 她只是一个女人,对殿外花哨的争夺毫无兴趣。她只是觉得很畅快,似乎终于得到了机会与过去和解。 所以,当殷褚登上帝位,要让她当皇后时,她选择了拒绝。 像拒绝救下皇后一样,她确实不该再在这个人身侧装什么贤良淑德。 她也想练武。 这样就不会连马也骑不好。 但这样不够。 她想了想,把在皇后宫中自己看见宫人下毒一事和盘托出,又将慢性毒放到殷褚面前,摘下那张伪善的面具,“或许成亲这么久,我真的喜欢过你,但我也真的恨她。” 那位素来如沐春风温润如玉的帝王露出了个近似痴呆的表情。 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别过脸去,艰涩开口。 “太子妃谋害太后,自尽而死。”他还是那样优柔寡断。 或许她都不用警告,他就会主动把手放开。 殷褚真的是个好人。 却也不够好。 (三)江梨 “啊,是这样啊。” “可是,她为什么要道歉?”死了以后,素来焦躁的少女反而平静下来。 她在轮回转世的幽冥里停留了很久,大概是在回忆自己短暂的一生,直到听到有人来传话,告诉她江绫为了围猎的事道歉,她才抬起眸子,迷离的问,“阿绫——姐姐,为什么要道歉。” 分明是她因为恐惧肆意妄为。 她早就后悔了。 可控制不住。 一想到有些东西会消失,自己可能会再次被关进满是老鼠的地牢里,被那些人拿着刑具比划,她就会开始发疯。 她对那人执着,也不过是因为恐惧,因为全心信任的人并未拉她出黑暗,而这个人,让她不至于惨死。 要说真的喜欢。 那个年纪的孩子,哪里懂什么喜欢呢。 她只是害怕罢了。 那时的她在地牢哭着喊爹爹娘亲姨娘阿姐,都喊了个遍,喊到声音嘶哑,可谁都没有来。 而她死去时。 她同样喊了个遍。 还是,谁都没有来。 大概不愿想了,她朝着传话的使者笑了笑,还是没有将嘴里的道歉吐出来,转身投入轮回。 (四)萧宁 听到殷浔与江梨修成正果时,萧宁还在被军师骂。 然后,他看见那一高一矮来跟他们道别。 几乎一眼,他就打破了心底固有的那套思维。 那位满身阴郁之气,称不上高大却压迫力十足的瘦鬼殿下,此时正微妙的捏着身侧人的衣袖,小媳妇似的横她。 而那个高手,坦然自若,仿佛当家做主一般通知了一声他们二人的去处,掉头就要走。 这让他脑子里下意识冒出一个念头:这位殿下,不会也是下面那个吧? 嘶。 大概是他的眼神不对,殿下瞪了他一眼,还是那种要剐了他的眼神。 行吧—— 不过,该说的他还是要说的。 恰巧军师也有事要说,他便拉了高手去了一旁,小声哔哔,“江四小姐啊,你可别被他这幅样子骗了!这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啊!” 江四小姐挑眉,“何出此言?” “你知道他怎么拉我入伙的吗?”说起这事,他有些兴致冲冲,丢不丢人的也毫不在意,“他快嫁给你的时候,给我写了封信,表面嘘寒问暖,名儿都没对,白郎却说他搁那威胁我,说手上有我把柄。” “还说要么合作,要么一起完蛋,反正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我当时就忍不住了,好家伙敢这么跟你爷爷说话,大半夜的我就带人堵他去了。” “然后发现打不过我,就改变主意了?”江四小姐慧眼如炬。 “咳咳,总之,这是个疯子就是了。”他尴尬的咳了声,“我主要是为了你好!” “他是会同归于尽那种,所以接下来,江四小姐您还是悠着点。” 别出去玩了,小心完蛋! 殿下的目光几乎要把他烧穿了,他顶着压力说完最后几句话,又摆出那副天下第一的样子,乐呵的跟军师坐到了一桌。 听他们唠叨完已经是晚上。 那对小夫妻离去了,军师也终于盯上了他,慢悠悠问,“发现了吧?” “嗯?” “人家一个皇帝都能委身人下,你区区一个将军,有什么好委屈的?” 真是艹了。 第37章 装乖1 夏夜,燥热的海风从海面吹上环岛公路,带起蒸腾的热气,烧的人脑子里像是架了炉火,腾腾腾得往上窜。 豪车副驾驶上,蔚麟有些疲倦的伸了个懒腰,还未听身旁照顾他的年轻助手唠叨完,眼前便闪过一道骇人的亮光。 紧接着,刺耳的撞击声于耳畔炸响。 就在他们面前,两辆白色轿车,砰的相撞了。 年轻助手连忙在一旁停车,拨打110。 还未交代明白,便见其中一辆的驾驶位车门被推开,一位身材高挑的小姐从里走出,虽看不清面容,却能瞧见那件颇有设计感的独袖连衣裙外敞亮的肌肤与一抹瘦削的蝴蝶骨,优雅清爽,气质绝佳。 她似乎有些苦恼,看了眼自己的车,又抬步走到对面看了两眼,这才冷静的摸出手机。 还未打出电话,那边的助手已经开口,“小姐,我已经报警了,你有哪里受伤吗?” 是个相当友好热情的青年。 那位小姐这下总算注意到了他们,回眸。 是个生的有些冷艳的少女,面上戴着一副坠着细链的金框眼镜,棕色的眼眸好似某种剔透的宝石,流动间泛着隐约的青绿,衬上那高挺的鼻梁与微抿的薄唇,带起几分霜雪一般的、难言的疏离。 没有半点同情心以至于车都没下的蔚麟下意识直了直脖子,恰巧与那人的目光对上。 而后,他瞧见那少女扶了扶眼镜,链子的光与指尖的润色交错,迷离且温柔。 她说,“挺巧。蔚麟。” 眼睛弯弯的,该是在笑。 是挺巧,隔壁省企业家的独女上官梨,上周二他们才在一场发布会后的酒宴上见过。 是名副其实的——别人家的孩子。 高三,19岁,但已经开始接触家里的产业,甚至上回那个发布会,一切事宜都是由她带队敲定。也正因此,不长进的蔚麟回家后被亲爹骂了一顿。 不过,蔚麟本以为这位小姐不该认识他的,毕竟那场宴会上他们未说过一句话。 “是挺巧,有哪里受伤吗?上官小姐?”蔚麟答,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令人意外的是,看不到伤口,也没有哪里显得狼狈,一切都服服帖帖。 一点也不像刚出了车祸。 果然出挑的人连车祸完都这么出挑。 少女看了他一眼,摇头,“还好。” 因为两家有合作关系,两人虽称不上相熟,蔚麟还是开口把人请上了车。 总归他们两个一个目击证人一个肇事司机,一个也跑不掉。 另一辆车上的人也只是昏迷,虽然整个车头严重变形,车门也已经卡死,司机身上却没有多大的伤口,连带着整个驾驶位都是完好无损的。 现在就是等警察,等急救。 少女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也没有劫后余生的意思,简单跟他道了个谢,便插上耳机在后座闭目养神起来。 蔚麟在后视镜里瞄她。 不愧是上层社交圈受人津津乐道的人物。 长得怪好看。 三人就这样靠边停车等待,大概十几分钟后,警车和救护车到了,另一个司机被救了出来,被井然有序的处理好送上救护车。 那位叫人惊艳的少女也顺从的上了警车,与他们分了两路,先去了医院。 …… 毫不手软接了一撞的明梨显得有些意犹未尽,这是那人灵魂碎片所在的第二个世界。 原主名叫上官梨,恶劣天气缘故导致飞机失事,故而死去。 知晓了自己的身体要被神征用,还能被满足一个愿望后,原主给的答案是,“您会用我的身份去达成一些事情对吗?” “不,我并不关心您要做什么,我只是想问,在此之前,您能救飞机上的其他人吗?” 飞机上有274位乘客。 明梨愣了一下,“你……” “对不起,似乎意外窥探到了您的想法,您并没有打算上飞机,对吧。”上官梨笑容有些抱歉,“我看得出来,你是受了什么限制吧?” “我知道这样可能会给您带来麻烦,但如果我这样许愿,您会为我打破限制吗?”她并不怀疑面前人的力量,所以她的态度很真挚。 明梨也如她的愿上了飞机,而后,神石将这架飞机保了下来。 因为这是交易者的愿望。 只是这样一来,神石的力量又要见底了。 至于蔚麟,他就是这个世界明梨要保护的对象。 蔚蓝集团大股东蔚家的二公子,原本会风风光光活到世界线末尾,结果某日放学回家路上遭受集团竞争对手买凶杀人,被人连人带车撞进海里,死在了车祸中。 明梨用了点小手段,让那人认错了车牌号,自己挨了一撞。 然后警察再查查监控,把买凶杀人的证据一甩,杀人未遂,足够那群人进小黑屋踩几年缝纫机了。 就是可惜了那辆车。 可比自己飞爽快多了。 “虽然这个结果是好的,但是小主人您以后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了。这也太恐怖了!”虽然有信心能将两边的人都保住,神石还是忍不住捏了把汗,“凡人的身体是不能和神仙一概而论的!要是出问题,可不是疼疼这么简单。” 唯有明梨乐呵呵看着面前的护士小姐姐,也不回应,只眼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喂!不要随随便便开始悟道啊! 以有情入无情是让你逢人就撩的吗! 护士小姐替她处理好衣袖下的擦伤,对上她的目光,同样回以和蔼的笑,又耐心交代了注意事项,这才收好东西离开。 只是路过护士站时,明梨还是听见了里面的讨论声。 “好漂亮的女孩子啊,不行不行!我要移情别恋了!” “是啊,好久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了,不会是明星吧?” 旁侧跟着的警察听了也忍不住笑,“确实很漂亮一小姑娘,不过再漂亮的小姑娘,现在也得跟着叔叔回去做笔录了。” 她身上披着警车里备着的外套。 身边的人声音都很温和,带着难以形容的善意。 原主的记忆告诉她,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她这样的学生,还未真正成为一个大人,便不可避免,会被各种温柔的人守护在羽翼之下。 所以,上官梨才那样温柔又坚定,对世界还以善意。 也能理解。 第38章 装乖2 “怎么了蔚哥?怎么感觉你今天心不在焉的?我听说你昨天进警局了,怎么?斗殴被抓了?” 晨读开始,蔚麟还未进入好眠,睡意便被打散,他掀起眼皮,不耐烦的一脚踢上前位的桌凳,“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我就不能是见了车祸去警局给人作证的?” 打了个哈欠,他话音刚落,好友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作证?噗,你确定是你见了车祸,不是被车撞了?” “还作证,我看是作伪证吧?” 被踢了凳子,张扬也不生气,就这么大咧咧一坐,挤眉弄眼,“你蔚大少爷谁不知道啊,圈里有名的老倒霉蛋,又唯恐天下不乱的,能专门跑警局去给人作证?” 蔚麟哼了声,“你倒是了解我。” “不过可惜,昨天被撞的还真不是我。” “我本来也是要走的,可人毕竟是家里生意伙伴,总得给点面子,我可不想被老头子唠叨。”烦躁的把书往头上一盖,他将脸向窗外。 视野还未定格,便见一抹黛紫色闯入眼帘,五官精致,笑意温和明亮,额角撒下的细碎的发丝更是给她添了几分慵懒与惬意,衬上身上紫色的丝绸衬衫与包臀裙,恰似一株绮丽的鸢尾。 不知道是不是光的原因,与昨夜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 她没注意到他,倒是和身侧的老师有说有笑,不多时便走进前往办公楼的回廊。 “啧啧,哪来的美女。”张扬也凑到窗旁看,要不是那人旁边杵着的是那个铁面无私的教导主任,恐怕他都能原地飞个口哨。 蔚麟白了他一眼,偏向另一侧,“上官家的。” “额,就是拿下云城东那块地的上官家?”张扬讪讪的笑,“那还是算了,这美女我消受不起。” 倒是难得见这花花公子打退堂鼓。 蔚麟持续眼神嘲讽,“人家也未必看得上你。” 于是张扬把嘴一闭,也不说话了。 等到课间,校园论坛上关于“紫衣美少女”的帖子已经彻底火了起来。 里面有两张偷拍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笑意温和,眼眸含光,阳光下的面容称得上欺霜赛雪。除此以外,备注是求名字班级和联系方式。 打开一看,全是惊叹的。 2l:这是我们学校吗?我们学校哪来的这种美女? 18l:看见了看见了,跟着老巫婆去办公楼了,不会是新来的老师吧? 32l:没听说哪个班要换老师啊?会不会是转校生啊? 69l:我们学校转校生名额早满了。 151l:不管不管,有没有谁有她的手机号啊!! 321l:坐标高三22班,这位好像是挂在隔壁班上,然后一整个学期都不来几回的那个上官小姐。 …… 三两下,少女的身份被捞了个一清二楚,只是一个上午,论坛里便莫名其妙多出来个鸢尾小姐后援会,参与者半数以上都是女生。 几乎轻而易举,热度超过排在首位的名为“少爷们”的帖子。 蔚麟随意看了两眼,无趣的将手机丢到一旁。 张扬跟另几个玩的好的恰好给他打饭过来,瞥到他的手机屏幕,笑的微妙,“蔚哥,你对这位上官姐姐感兴趣啊。” “说起来,要不是我不喜欢这味儿的我肯定就去追了——”这个年纪的青年,总爱说些大话。 “那你就好好想想吧。”蔚麟今天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白眼了。 那可是上官家的小姐。 哪里会跟他们这群二世祖玩过家家。 没看人家连上学都只挂个名嘛,那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嘛。 他仰头看天花板,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飘过,还未回神,便见一个盘子仰面倒来。 但,并未泼到他脸上,而是被另一个餐盘及时接住,只撒了些汤汁在二楼用餐区的沙发上。 而他身侧,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皱眉看着冒冒失失的学妹,白皙的手指被烫红了一片,另一只手却有力的撑在少女腋下,防止那人跌倒。 “对,对不起对不起。”那学妹也吓了一跳,连忙站稳道歉。 连蔚麟都以为她要生气了,结果她只是摇了摇头,舒了一口气,“没事,下次小心点。” 对面的好友们都看傻了眼,还没能打个招呼,便见那温柔小姐挑了下眉,“蔚学弟,真巧。” 蔚麟下意识坐直。 还没说什么,又听那小姐柔和的笑,“昨天晚上谢谢你。” 她换了一身校服,灰色针织外套衬得身材修长丰盈,添了几分学生的稚气。偏生那金边眼镜依旧一丝不苟挂着,割裂感依旧在。 他眼神飘了下,“咳,不必谢,应该的。” 于是她瞧见对面少女神色愈发温和,“怎么能不谢呢,下次我请你吃饭吧。” 她收敛了自己的餐盘,礼貌朝着对面几人点了下头,这才离去。 少年的目光也终于从虚浮落到了实处,第一个地方居然是。 那双腿。 修长、雪白,却并不显得细瘦,倒是带着莫名的力量感。 啪,蔚麟突然摔了餐具,有些恼羞成怒的起了身。 “你们吃,我先回教室!” 留下几个狐朋狗友对视几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诧异。 “确定这位上官小姐是合作伙伴,不是对头吧?” “我倒觉得蔚哥可能是受了情伤,那可是上官小姐哎,咱们圈子里有几个不服她的。比起对头,还是爱而不得比较有说服力……” 狗友们的讨论就这样暗戳戳的延续到下午。 蔚麟则趴在桌上睡了一下午。 等到体育课铃声响,他才堪堪从睡梦中清醒,压了压头顶的呆毛,懒洋洋的跟着大部队出去。 体育课要点名,不能不去。 蔚麟的样貌在整个市高中都算数一数二,光洁白皙的脸庞,乌黑明澈的眼眸,衬上樱色的唇,青春年少有之,清朗疏离亦有之。特别是在操场上打球时,他身上总带着一股狠劲,仿佛要将人打的头破血流一般。 当然,这只能说是校外常态照进校内。 大半个学校的人都知道,蔚麟不仅是蔚家的少爷,还是个领着校内某些二世祖四处干架的混混。 虽然帅,但是大部分人对他都是敬而远之。 好学生尤其。 而上官梨,也是个好学生。 抹了把汗,蔚麟投进最后一个球,平白有些烦躁,于是下场捞过手机便往器材室走。 还没走几步,他发现自己的搜索栏莫名其妙又打上了“上官”二字。 于是众人眼里的蔚麟愈发怒气冲冲。 “……他是在器材室约架了吗?” 第39章 装乖3 “约什么架?自从上周那宴会,上官小姐露脸,蔚哥被批,之后还有几个人敢找蔚哥打架啊。” “心情不好,那可是会被往死里打的。” 知道内情的狗友们连连摇头。 “依我看,蔚哥估计就是见了两回上官小姐,心情不好了吧。”毕竟挨批了嘛,换谁估计都不痛快。 张扬想了想,还是交代了几句,“这几天先别往哥面前凑。” 可以说,张扬猜的蛮对,但又不完全对。 是因为上官小姐,但不是心情不好。 头疼的在软垫上坐下,蔚麟先是揉了揉额角,发觉脑子里那人的影子还是挥之不去,终于恼羞成怒,用头磕起了架子。 磕的咣咣响。 他实在需要清醒清醒。 他喜欢的分明是那种娇小可人会撒娇的女孩子,怎么能还没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就移情别恋呢? 嘶,他肯定是被那副漂亮皮囊迷惑了! 真该死! 内心抓狂着,蔚麟还没磕两下,一双擦的铮亮的小皮鞋突兀踩到他跟前,他鼻翼也掠过一阵馥郁的甜,抬头一看,是裙摆,还有—— “蔚学弟,我穿了安全裤,再看也看不到什么哦。”明梨站在他跟前,一只手抱着厚厚的资料书,另一只手扶着高处一个摇摇欲坠的塑料筐,似笑非笑。 蔚麟表情瞬间惊恐,头也不磕了,直接四脚并用,保持着坐着朝上的体位,一连后退了七八步。 还未辩解,便见少女干咳一声,眼中的熟络变作了一言难尽。 他这才发现,自己刚刚那动作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奇行种。 “……”丢脸丢大发了。 怎么办。 蔚麟大脑一阵混乱,他过去十几年都没有过这种丢脸的时候,自然勿论什么扭转局面,只能愣愣的等着对面那人做下一步。 明梨这才将框扶正,又看了他一眼,令人意外的上前伏低身子,指尖抚过他的额头。 距离也瞬间拉近,他甚至能看到她脸颊上细细的绒毛,还有金丝眼镜下鼻梁被压出的浅浅的粉。 还有……看,看起来有点好亲的…… “沾灰了,小花猫。”但,很快,少女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他对上她的笑眼,心脏的砰砰声愈来愈响。 好似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咣咣咣撞着心壁,呼之欲出。 然后,他脑子一乱,连滚带爬,从那柔软的指腹下、寂静的仓库中逃了出去。 头都没敢回。 留下明梨蹲在原地,疑惑的搓了搓手指上的灰,“他怎么了?” 神石,“……大概是,害羞了吧。” “小主人,你真的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明梨老实点头,“知道呀,在悟道。” 的确,最近的小主人,看条狗都深情。 于是神石欲言又止,看着被遗落下来的手机,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殿下你自求多福吧。 明梨却不知它心中所想,回忆着那张熟悉的的脸,眼底带起几分真切的笑意:可爱~ …… 这个世界的主世界线在豪门争斗,主舞台并不是上官家,也不是蔚家,所以明梨并没有像上个位面刚来时一样,只专心致志围着一个人转。 她现在的状态,倒更像后续带着殷浔到处混时的样子。 找有趣的东西,并寻找乐趣。 虽说上个世界的世界线她最后还是被迫掺了一脚,但那家伙也还算有心,主动替她背了后果。她也在他死的那一刻将神咒打入了他的灵魂碎片,等该偿还的偿还完,那碎片会自己来找她。 进度+1还不用受罚。 心情自然前所未有的好。 不过,“这个世界的蔚麟也太倒霉了,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明梨扶住三楼窗台上被风吹歪的花盆,将玻璃拉上。 这么个花盆砸下去,脑袋会开花的吧? 神石,“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活到现在也不容易。”有的人表面上唇红齿白,实际上霉气上头,黑不溜秋。 像是这种小细节性的倒霉才最难搞,每躲过一次都要消耗气运与功德,等哪天功德消耗的差不多了,被别的东西压制,死期就到了。 到那时,除非特殊手段干扰,否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窗外过道,一群校服穿的歪七扭八的中二少爷撸着袖子路过,丝毫不知自己刚避过了一场灾祸,边说边比划,兴致勃然。 唯有为首那人穿的端正,衬衫马甲一件不少,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乌黑的瞳仁干净明媚,发顶几根杂毛难得服帖,阳光下泛着浅浅的栗色,温暖和煦,最是无害模样。 偏生那眉宇间戾气四散,似风雨欲来。 “老子今天非得把那群龟孙打服!”张扬夸张的举了举胳膊,一个劲儿拱火,“真当我们蔚哥是死的?这种时候居然还敢约架!” 闻迪在一旁笑他,“狠话放的多,打起来又只会收老大打趴下来的人头,你也就这点出息。” “说起来,今天老大是怎么了?之前不是说蔚老爷子最近看得紧,不能跟我们出去混了吗?”闻迪眯了眯眼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们是不是哪儿惹到老大了?” 张扬摆手,“这我哪儿敢啊!” “不过你说惹到的话,我倒是有个猜测……就那个……” 叽叽歪歪的声音时断时续,蔚麟却准确从中捕捉到了上官梨三个字,步子突然放慢。 “不去了。” 张扬闻迪:嗯? “谁答应的约架谁打,我要回家吃饭了。” 虽然的确跟那家伙有关,但被说破,就很不爽。 说着,蔚麟那长腿一迈,三两下越过近在咫尺的校门,准备打电话叫司机来接。 摸摸口袋。 “……”他深呼一口气,朝身边人伸出手,“张扬,手机。” 张扬还在懵逼中,却还是下意识把手机递了过去,一开屏,页面花里胡哨,是神佛、机甲、美少女的大杂烩,充斥着这个年纪属于少男的美好念想,有点费眼睛。 “……”开始思考自己手机里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东西的蔚麟。 应该没有。 仿佛多云转晴,少年突然心情好转。 “算了,既然你求我了,今天就陪你们去一趟。省的你们哭爹喊娘给哥丢人。”甚至电话都没打开,他便把手机一甩,精准的丢回张扬手上。 一句话没说的张扬大写的迷茫。 “不是,哥,我——” 闻迪捂住他的嘴。 “咳,谢谢蔚哥。” 第40章 装乖4 上官梨的时间是很紧凑的。 除了上学,她的时间几乎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早上六点,在书房读经管书,七点半左右用餐,八点二十准时到校,下午放学则是参加家教,或者是去公司跟着一些管理人员视察。 一天到晚,称得上忙碌,但无论是上官梨还是明梨,都不觉得累。 一个是对一切抱有温柔与热情;一个是觉得新鲜。 一天就能干这么多事,凡人的生活真是多姿多彩。 “所以,上官小姐觉得怎么样?” 与另一家公司的决策者坐在咖啡厅,明梨换上了一身常服,发间别着一支鸢尾发卡,修长的指尖落在面前的合同上,与旁侧花瓶里夹带露水的蔷薇相得益彰。 她抿了口咖啡,熏了热气的瞳孔不见半分犀利之色,开口却截然相反,“赵先生是在玩过家家吗?” 对面人一愣,面色瞬间铁青,“上官小姐,我们可是拿了十成十诚意过来的。如果您不懂行规,可以换别的人来谈。” 咖啡杯放入托盘,哒的一声,精致的拉花左右晃了下。 “行规?这么看来,贵公司并不需要和一这个合作伙伴啊。” “那我就不在这浪费时间。”旁侧的小助理见她起身,忙将外套给她披上。 对面那中年男人也气了个实在,可多的他也说不出来。 这份合同的确有问题。 他们原本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在分成方面从这青瓜蛋子一般的小丫头手上多拿0.2%,抵了材料价格上涨的亏损,谁知道,结果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和一可不差他们这个合作商。 想到这里,那人也急了,连忙跟上去。 “上官小姐,是我太大声了!” “我们的诚意绝对是够的啊。您有哪里不满,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于是蔚麟刚从巷子里走出来,看到的便是那位温柔和善的鸢尾小姐在咖啡店门口被人纠缠的样子。 虽然她身材高挑,气势又足,面对别人时半点不显得柔弱,但对面毕竟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那身材,几乎能抵两个她。 怎么都是要被欺负的吧。 咔嚓一声,嘴里叼着的糖被咬碎。 张扬几人乐呵呵的跟在后头,还在讨论方才的架打的有多解气,一回神,便见跟前满脸乏味的人嗖一下窜去了对面。 仿佛有什么旧怨般,揪着那西装男衣领直接来了一拳。 “嘶——看着真疼。” 再看看那边被英雄救美的少女。 “靠——上官梨!” “这都敢上,蔚哥牛啊!” 看着这场面,受原主记忆感染逐渐文明的明梨觉得手痒,但还是忍住,微笑的关注面前的人。 少年看起来有些急促,像是经历了什么激烈运动,双颊微红,发丝沾染了汗意,连带着睫毛上都含了一层细碎的光,凶猛又脆弱的挡在她面前,像只要挠人的松鼠。 又凶又帅又可爱。 那人也认出了他,原本想破口大骂,下一秒却脸色惨白,还没支吾着说出个所以然来,便见面前凶巴巴打算继续动手的人陡然竖了下肩。 柔软的手指戳在他后腰上,坏心眼的钻了钻,带起酥麻的痛感。 “蔚学弟,真巧。”她探着身子凑到他手边,指尖扣住他的小臂。 有点凉。 于是一股热潮不受控制的冲上蔚麟脑门,他几乎是见鬼般的跳开,结结巴巴的应,“咳,路,路过而已。” “你,你出门都,都不带保镖的吗?” 明梨摇头,递给他一张纸巾示意他擦汗,“文明社会,私下哪个会带保镖?这也是意外情况。” “今天真是谢谢你。” 蔚麟下意识接过揣进兜里,撇开眼,故意不看她眼中的软绵,说话也顺了些,“不用谢,举手之劳。” 换了谁他都会这样的。 对,肯定是。 大概是他自己说服自己的神色太过精彩,面前人噗嗤一笑,又抽出一张,指尖点了点他的胳膊,“擦擦汗——蔚少爷是在哪儿磕碰了吗?要不要跟我去趟医院?” 她露出自己手背上的药贴,他几乎一下就回忆起了今天中午的事,想到这是为了自己烫伤的,愈发不自在。 对他来说,打架挂彩是很正常的事,一般小磕小碰都不至于用上医生,一方面是丢人,另一方面,“咳,行啊,我本来也打算去。” 他接过纸巾,又揣进兜里。 什么另一方面。 他受个伤看个医生怎么了。 有什么好丢人的。 于是不远处看完整个过程的同伙们瞧着那杵的跟根木头似的少年被挽上了车,眼中惊骇转变为八卦。 “这……” “咳咳,可能真伤的有点重吧。”张扬故作正经,一把揽过身侧的兄弟,“大哥的事咱少管!走,哥请你们吃饭去!” “行啊,听说华庭上了新菜,蔚哥是没这个口福喽……” 比起那些个狐朋狗友的快乐,车上的蔚麟显得格外坐立不安。 他个子本来就高,双腿无处安放,如今旁边还坐着个未特意拉开距离的高挑小姐,他稍动一下,那条紧致雪白的腿就会贴上他的,热度沿着单薄的校裤透过来,说不出的烧。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布料的缝隙里钻进来,一点点爬满大半个身体,点燃。 偏生旁侧的人像是毫无察觉,垂眸看着平板上颤动的红绿线条,无动于衷。 他只能把目光转到别的地方,故作淡定的摸手机,摸空后才想起来,手机忘在了器材室。 旁侧的人也注意到他的动作,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很快从西服口袋摸出一部手机,递了过来,“今天下午你走的有点急,我就先收起来了,刚好现在还你。” “……谢谢。” “不必客气。”少女弯着眼笑。 他又想起今天下午自己干的蠢事,手一抖,指腹触到那温凉的指尖,仿佛被烫着了般,一下没拿住。 于是他看着自己的手机掉到那双腿上,争气的卡进光洁的腿缝里。 “……”气氛骤然安静。 有那么一瞬间,蔚麟都想从车上跳下去。 这车上已经没有他能待的地方了。 第41章 装乖5 明梨把手机捡起来重新塞回他手里。 ——不知道为啥,总感觉这小伙汁不太聪明。 车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医院。 蔚麟总觉得时间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五指捏着手机,因为方才的冲击,直到现在也没敢打开看两眼,只手指因为用力,粉白分明。 然后,小助理去挂号,明梨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说起来,我们今天见了三面。” 小倒霉蛋。 “咳,是挺巧。”他偏过脸,摸了摸鼻子:怪有缘的。 似乎是读透了他的想法,少女半开玩笑似的补上后半句,“要是蔚家能将奥博在国内的代理权让一部分给我,我想我们还能更有缘。” “说起来,学弟今天为什么会在那?我记得那附近除了服装商城、高档咖啡厅,就只有游乐园了。” 蔚麟顿了下,“就……” “去了回游乐场,有点私事。”下意识,他把出来打架的事藏了下。 对面的人果然也未再追问,倒是问起了奥博芯片的事。 像极了语文老师抽背课文。 只是几分钟时间,少女的眼神便从温柔转成了怜悯,好像在说:原来是只傻白甜。 这么大的事,居然一无所知。 一瞬间,蔚麟极度后悔被人拖着上了车。这次的脸红,也纯粹是因为丢了人,羞愧的那种红。 他决心回去恶补一番公司项目。 等到二人伤口处理完,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考虑到距离不远,提着冰袋的蔚麟决定打车回去,那边回家路线天南地北的少女却想到了什么,“我送你回去吧,大半夜一个人坐车不安全。” 看得出来,经过那一段聊天后,人家已经把他当成了小孩,连带着语气都怪异起来,带着长辈的熟络。 蔚麟绷住脸,“不用了上官小姐,我家离这里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 “可是最近新闻有诱拐犯,一个人坐车很危险的。”她接过助手手里的钥匙,“我小助理也住附近,我先送她回去,再送你。” 小助理小鸡啄米般点头,“梨姐,用不用在我那吃顿饭再回?我今天早上买了菜。” “行啊,我把人送回去就来。”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安排好了蔚麟的去向。 蔚麟诡异的没有反驳的意思,只提着袋子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还真像个被骗的失足少年。 眼底带着碎光。 灰溜溜的。 神石:“殿下你还记得你刚约完架出来吗?” “他应该不记得了吧。”明梨答。 看起来还挺乖的。 应该很好欺负。 可比在上九天的时候讨喜的多。 “……”神石:为什么感觉殿下在小主人这里的评分越来越低了呀? 是错觉吗? …… 附近有一片别墅区,蔚麟家就在这,他一个人住,屋里难免显得空旷。 想到明梨跟其他人约好的行程,他提着塑料袋的手指收紧了下,才从车上跨出去一条腿,突然发问,“我也买了菜,你要不要在我这里吃?” 他的表情有些忐忑,眼眸在黑暗里依旧显得明亮,分明是个近一米八的大高个,偏生神色像只能握在掌心的小宠,待人疼爱似的,可爱及可怜。 少女微扶了下眼镜框,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敲了两下,摇头,“下次吧,先约了那个小姑娘,不去要生气的。” 她的目光很平和,想来这不是什么难以抉择的事。 蔚麟想,也是。 他们也只是家里有合作,他们两个实际上是没什么交集的。 是他被她帮了两次…… “那么,学弟,再见,做个好梦。”正当他沉于某些莫名其妙的失望中时,那人再次朝着他挥了挥手,红唇微勾。 他静默一瞬,似有什么径直冲上天灵盖。 “咳,学姐,你也是。” 于是他看见少女的笑意越发温和。 一直到进屋躺到床上蔚麟都觉得玄幻。 “我怎么就……”怎么就心动了呢? 他摸了摸跳的飞快的心口,无所适从的在床上滚了一圈,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他又下了楼,把冰袋放进冷冻层。 ——咳,这是学姐买的。 哦,还有。 他掏了掏口袋,从里边掏出两张纸,像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捂着脸在桌前脸红了许久。 手上却是把那两张纸巾夹进桌上没翻几页的商务资料里。 还有。 那部争气的手机。 蔚麟想了想:要不直接裱起来吧。 于是第二天,众人发现蔚麟换了部新手机。 无论是电话本还是软件一片空白。 “那部手机是没找到吗?” 虽然他们这些富二代并不缺钱,但蔚麟这人不喜欢花里胡哨,不像别人一样三天两头换设备,他那手机可用了足足两年。 中途摔坏、进水等都没被抛弃。 丢了没关系吗? 蔚麟看着窗外发呆,“找到了。” “那你怎么把手机换了,难道说修不好?”张扬叽叽歪歪。 蔚麟一本书糊他头上。 “你烦不烦。” 看起来的确是因为手机不高兴了,脾气比平时还燥。 张扬顶着书摸了摸鼻子,八卦之心压了又压,终于还是没憋住…… “咳,蔚哥,你别怪弟弟烦,咱真好奇,你跟上官梨……是什么关系啊?” 蔚麟这下终于有了点正面反应,却是抓住了手机。没怒火也没多高兴,就冷眼瞧他。 “皮痒了是不是。” 还能是什么关系,马上要到手机号的关系呗。 他看了看空白一片的电话本,耳垂染了几分异样的红。 等到课间,他找来的人终于把电话抄了过来。 除此之外。 “上官学姐说,她喜欢那种乖的、诚实的、最好身上有点肉……比较好摸。”去打听的是高二年级小有名气的甜妹,也是他某个表妹。 她回来时脸颊红红的,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还是接了下文。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蔚哥,我跟上官学姐这样两情相悦,你就不要横插一脚了吧!”得了答案的阮圆想了半天,这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咬手帕。 咳,虽然她喜欢那种有腹肌的帅哥。 但如果是上官学姐的话,也不是不行哈。 她可以为爱做0的。 第42章 装乖6 蔚麟磨了磨牙,“两情相悦?” “是啊哥,你看学姐说的,又乖、又诚实、又肉,这可不就是我嘛~”阮圆越说越娇羞,手里的纸条也被搓成了一团。 然后就被蔚麟抢了过来。 “除了最后那个,你确定别的词跟你有关系?” 阮圆是那种中等身材,奈何脸上有肉,所以视觉上看来确实偏圆润一些。 当然,这是她的加分项,小圆脸,软绵绵又可可爱爱,新进学校的学弟学妹们不知道被她这模样骗的多少芳心暗许。 所以,被说起这个她并不生气,稍微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对于她来说这是赞扬。 所以啊,她说的也越来越得劲。 “蔚哥,就算你恼羞成怒也没用的,本姑娘长得乖眼神真诚,会被喜欢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也是她这模样过于欠揍,蔚麟终于转身回了教室,借张扬的手机拨了个电话。 “嗯,阮叔叔,是我……阮圆在学校早恋。” 教室门口的阮圆笑容逐渐消失。 只能淑女的竖了个中指。 真不要脸! 神石却在明梨说出答案时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是殷浔吧?” “又乖又肉但是撒谎。”所以小主人虽然冷淡,但是确实是有点喜欢那人的吧,否则怎么现在还挂念着。 明梨却答,“上官梨上次用这三个词形容的,是一位富豪太太的萨摩耶。” “原话是,真是又乖又肉又诚实的小宝贝,可比你妈妈讨喜多了。”是有点毒舌在身上的。 神石:……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是怎么回事。 …… 奥博是国外一家公司研发出的性能与寿命双a的新型芯片,前段时间在国内寻找代理商。 由于各方面因素,竞标时和一集团并没有死磕,于是奥博代理权被蔚蓝拿到了手。——上官梨大老远从国外回来,其实也是为了这份代理权。 所以这周五,明梨请了假,专程与蔚父约了时间,想在此事上再转圜转圜。 蔚麟跟了过来。 预定的地方是附近有名的高档会所,包间定的很大,蔚家也很有诚意,拟定了初版的合同,连着负责人一起叫了过来,显然是打算好好谈谈。 上官家这边同样派了几个精英,这场商场上的战争明梨作为初出茅庐的新人并不够资格主导,她来这里,更多的是向公司里老练的前辈学习,积攒经验。 可即便如此,蔚麟还是从她身上看到了作为操盘手预备役的敏锐和老练。 她在外谈公事时总是穿的很正式,黑白的职业装,西服口袋里别着支钢笔,一丝不苟,颜色单调,却并不显得古板老成,反倒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犀利与冲劲。 还有,她今天跟初见时一样戴了美瞳,带着蔷薇纹路的眼镜下是一双淡金色的眼眸,在灯光下仿佛能穿透人心,璀璨又美丽,几乎照进人心里。 蔚麟于是盯了她大半天。 等到协调结束,双方依旧没有达成一致,那位小姐看了他一眼,好好道了别,约定了下次商讨,这才带人离去,蔚父也终于看向了身侧似乎听得很认真的儿子,心中欣慰难当。 他还说他二儿子指望不上呢,看看,这多冷静! 一看就有天分! “咳,感觉怎么样?” “你也别被吓到,咱们这种人谈事就是这样,菜市场似的比脑子还比嗓门,为了0.1%讨价还价,你来我往是家常便饭。” 蔚麟挠挠脸,几乎没过脑子,“……咳,她长得真好看。” 蔚父,“……” “好小子,原来是打着这主意,我说你这两天怎么这么积极。”感情是看上了人家,专门过来相亲的。 蔚父想把这不争气的丢出去。 可是想到那个厉害的过分的姑娘,他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梦想还是要有的。 但这个梦想是真的有点像做梦。 不过啊,“爸支持你!” “作为爸的儿子,你好歹有张脸能看!” 蔚麟:我可谢谢你。 由于动机不纯,蔚麟最后还是被亲爹赶了出来,出来时外边还有别的项目的负责人在等,总归是没有那个高挑的身影了。 她一向忙碌,虽然他时常在学校碰见她。 有时是窗台,有时是回廊,但她也只会与他点个头,像是那些熟悉的陌生人一样…… “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正当他像小狗一样立在会所门口,有些不知所措时,他身侧陡然传来声轻笑。 “真巧。” 又是这样的开头。 他下意识又要躲,可脚跟稍微挪了一下,他又想起来什么,硬生生停了下来,侧脸去看她,“你……在等我吗?” 突兀的发言。 他又一次想跑了。 明梨却如他所愿的点了头,“是这样。” “我走的时候,看你也想出来,就想试试看,能不能等到你。” 他当时确实下意识要跟着出来,不过突然被说破,他多少还是觉得不自在。 只能说,“有点饿,就出来了。” “那要跟我一起吃午饭吗?”她身边跟着的人都不在了,甚至连小助理都不在,只有她自己,抱着块平板,自顾自的划弄。 似乎,是在订餐厅。 为首那个,还是个情侣餐厅,logo是朵粉色的玫瑰,边缘两片花瓣的外形像极了一对谈情说爱的男女。 “……可以啊,但我今天中午想吃西冷牛排。” 瞄一眼。 “美式千层。” 再瞄一眼。 “咳,还有龙虾。” 明梨的手停住,看着为首那个粉色图标的餐厅推荐菜,核对再三,面无表情的订位。 神石:你直接报名字不是更快? 小心思都写脸上了。 于是,在旁侧炙热的目光下,明梨将平板收好,“等我一下,我去开车。” 等到她的身影不见,那立在原地的少年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自暴自弃的揉乱自己的头发…… 然后想起什么,又委屈的捣鼓整齐。 明梨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靠边停了一会儿,等那人把自己打理的挑不出差错,这才将车开到他面前。 “上车吧。” 这次和之前不一样,是辆豪车。 于是蔚麟从上车开始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觉得自己有点像…… 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咳,也不是不行。 第43章 装乖7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发便不可收拾。 日常看蔚麟犯傻的明梨:呆呆傻傻,就很想欺负。 心里这么想的,她也这么做了。 于是后座的少年被那冰凉的指尖捏了下脸,有些刺痛。 “……学,学姐。”他的皮肤很白,当然,并不是那种不健康的白,而是那种暖色羊脂玉式样的色调,掐一下就红的不行。 很容易让人生起破坏欲。 “……小主人。” “我知道。”她又捏了一下,这才走开,“再不下车,我就自己上去了。” 她表现的毫无破绽,仿佛方才越界的人不是她,以至于蔚麟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着急忙慌的往车外冒,结果一头攒上车顶。 老倒霉蛋了。 蔚麟一下摔回车里,脑袋嗡嗡响,疼痛加丢人的双重折磨下,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那双墨珠一般的眼眸蓄了一池晶莹,可怜巴巴的看着人的时候,像是…… 邀请。 “阿玉,我有点想**。” “??” “!!”神石一下惊恐起来,“小主人你最近到底背着我看了什么呀。” “是小说……嗯?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啦,蔚麟可是未成年啊!要坐牢的!”神石惊恐。 总觉得小主人好像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 “哦。”从记忆中找到这一点的明梨眼中闪过显而易见的失望。 神石:所以你到底在失望个什么劲! 至少这个位面还是想当个好人的明梨选择忽略神石对自己良心的谴责,她朝着车内的人伸出手,重新挂起亲和的笑,“疼不疼,手给我。” 于是那人委屈的被牵出来,额头已经红了大片。 她伸手拨了下他的头发,发觉确实有些严重,于是打算把他塞回车里,“先去趟医院吧。” “不,不用。”他忙退了一步,有些急促的补充,“不是什么大事,冰敷一下就好了,我去后厨找他们要点冰块。” 因为这种事放弃一起吃饭的机会,这对他来说太亏了。 面前的少女沉默了下,总算答应。 不过,她的手没再放开,而是拉着他往楼上的餐厅走,指尖发凉,贴在一起的腕部却能隐约察觉到跃动,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仿佛将两具身体连在一起,有些急促。 餐厅共有两层,因为习惯,位置订在了最里,靠着窗,视野很好,同时相邻的位置也不多,又有藤蔓花墙作挡,既浪漫又安静。 明梨很快拿了冰块过来,为了不弄湿头发,她从西服口袋里拿出那枚常用的鸢尾发卡,暂且替他将额前的碎发别好,这才将冰块替他贴上。 寒意从额头传来,带起些许刺痛,他却愣愣的,看着面前那张精致的脸,坐着一动不敢动。 然后她敲了敲他的手。 “自己拿着。” 他这才大梦初醒般点头,伸手去压。 不自觉又碰到那柔软的手指。 “咳。” “觉得冷吗?”她皱了下眉,“我去前台找人调一下空调,你先敷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就叫餐。” “要是还有别的不舒服,吃完我们再去趟医院。”说着,她起身离去。 无微不至的模样让他有些意动。 她,很关心他。 会不会也…… 有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蔚麟心底某些想法再度不受控制的生根发芽。 然后。 “欸?蔚哥!真巧啊!”一旁突然传来声惊喜的叫唤。 蔚麟手一抖,果不其然,冒出来的那个不是张扬还能是谁。 他一手抱着娇弱可人但颇有本钱的新女友,一手提着店里的酒瓶,一副再典型不过的纨绔子的模样,说起话来还带着没及时收敛的调戏意味,“怎么一个人来这了?这多寒颤呐!要不要我家花花陪你吃顿饭?” “来这种地方啊,有女友和没女友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叫花花的女孩看了眼那边的蔚麟,满脸娇羞。 蔚麟则偏过脸,注意到走近的明梨,忙不迭端正表情,撇清关系,“这位同学,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不熟。” 张·不熟·扬:缓缓打出一个? “哥?你怎么了?头又被花盆砸了?失忆了?”于是张扬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陡然惊悚起来。 妹也不抱了,忙拿手机手忙脚乱打120。 还没拨出去,身后传来询问。 “你朋友?” 略微清冷的声线,成功把张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然后,他就哑火了。 “咳咳,上、上官小姐……” 她身后,身着职业装的少女抱胸站着,样貌昳丽,面容冷清,比起在校的温柔学姐形象,现下的她,更像一个审视犯人的刽子手。 张扬觉得自己像刀下的一头猪。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怂了起来。 对面的小姐则自顾自试了试一旁空调的风,这才看向蔚麟,像是在等他回应。 于是,他听见蔚麟说,“学姐,不是……我不认识他。” 张·不认识·扬震惊脸: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咱们可是一条裤子的情意! 然后他就收到了自家老大哥杀气横溢的眼神,哭诉的话到了嘴边直接扭转,“咳,对,他是不认识我,我就一普通同学,来问问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 “同班同学吗?那你可能问不到了,因为蔚学弟今天上午一直跟我在一起,他也不知道作业。”少女打开平板,坐下。 张扬瞥了眼,面板上似是什么花里胡哨的数据,专有名词一套一套的。 跟他这种二世祖有壁。 还是他蔚哥牛! 于是张扬很快暴露本性,嘿嘿笑道,“是,是我打扰了,我回去上课,大佬,你们吃,你们吃……” 他扫过蔚麟冰袋下发红的额头,又看看他头顶精致的鸢尾发卡以及那仿佛被训小学生一样的坐姿,自认为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走路的动作都飘了起来。 于是明梨看他的目光由冷淡变作审视,像是在思量这是个什么生物,等到注意力转回蔚麟身上时,蔚麟终于忍不住了。 像是发誓一般,少年伸出两根手指,再度重复,“学姐,我真的不认识他!” 谁爱认识谁认识! 这蠢货! 第44章 装乖8 张扬还不知道自己被开除了好友名单,一整个激动颤抖外加大肆宣扬。 然后他的社交账号当晚就被举报了。 举报原因是造谣生事。 张扬:……quq。 他只能苦巴巴给人发短信,然后发现,已读不回。 于是张扬迫不得已,周六下午开车到蔚麟别墅,这下可算是见到了正主。 他也忘了自己得到的教训,看着屋里炒好的小菜、摆在显眼位置的情侣餐厅小礼品、以及那个被人珍而重之别在上衣口袋里的发卡,贱兮兮继续八卦。 “咳,蔚哥,你跟大佬到哪一步啦?” 蔚麟斜他一眼,冷着脸不吭声。 于是张扬好奇心愈发一发不可收拾,“我看上官大佬样子像是个行动派,你昨天晚上是在酒店过的夜还是去了大佬家?” “嘶——看这菜,不会大佬昨晚上在这过的夜,刚做完饭走吧?真贴心呀。” “……” “还有还有,就小说里写的,像是大佬那样的霸总一般那方面都有点厉害,你今天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买点药?” “……” 越说越离谱。 “你是不是忘了,老子他妈的是个男的!”蔚麟觉得,自己想控制手不贴这人脸上真的是个难事。 张扬这才一副顿悟的样子。 “对哦”两个字还没出口,蔚麟一枕头砸了过来。 “还想继续潇洒就把嘴闭上。”他手臂上的青筋已经开始暴了。 张扬小媳妇似的闭嘴。 半晌,还是没忍住。 “所以……大佬在下边?” “嘶,看着不像啊。” …… 周一,学校例行月考。 蔚麟因病缺席。 原本这该是学生唉声唉气的一日,可这一回,除了惶恐的,还有不少人兴致勃然的猜起了那位上官大佬的成绩。 多亏了校园吧的帖子,现在基本全校都知道,上官梨挂名两年,两年都待在国外,所以成绩什么的还真不好说。 于是校园吧就此产生了激烈的讨论。 9124l:有一说一,上官大佬学霸的标签可能要掉了,国外国内学的东西差别很大的,更别说咱们这题目还爱挖坑,一栽一个准。 9217l:打个赌,外语优等,别的及格分以上。 9521l:说真的就算考的不好也没什么好说的,人家都进社会开始赚钱了,实践满分,纸面差些根本无关紧要。 9914l:这个话题谁拉起来的啊?这不是嗑颜帖吗?居心不良啊! l:我还是比较相信上官学姐,毕竟她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无所不能的气息嘛!她说她能拯救世界我都信!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能不能请某些漂亮的学妹不要再扒我们21班的窗户了! 总体来说还算和谐。 主要是,成绩对于这样一个人来说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就算不咋好,也就是少了朵花而已。 还有别的花呢。 所以大部分学生还是抱着探究心理。 然后,等放榜那天,不少人心服口服。 虽然不是第一,但是全校前十。 作为国内小有名气的国际高中,这处学园二世祖含量高,高材生数目也不差。毕竟学校有钱,教育资源的质量也就更高,再加上学校里还有一些针对贫困生的高效补贴,人才内涌…… 全校前十的含金量,别说重点,就是国内前几个学府也能稳稳考进去。 蔚麟看着,觉得莫名骄傲的同时,又有些emo。 谁让他的成绩差的没法看。 想到会放榜,完全不敢去考。 就怕下次见了心上人被问考多少分。 恰巧那边张扬和闻迪勾肩搭背说笑着过来,瞬间让他抓到了重点。 “不错嘛老迪,前一百啊!是不是背着哥们泼狗血了?” 闻迪扶了下上周刚配的眼镜,摆出一副儒生的样子,表面文绉绉,开口即破防,“泼什么狗血,那叫打了鸡血。” “再说,你闻哥脑子本来就聪明,区区一百名,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两个人坐下,还在扯皮。 没扯两句,蔚麟从桌上爬了起来,拍上了闻迪的肩,“老闻,这周末来我家。” 闻迪:? “蔚哥,我最近没哪得罪你吧?”通常来我家下半句是带你见见世面,蔚麟这种人的见见世面,纯粹是带着他以 以少胜多为目的去打架。 最后结果往往是,一个挨打,一个大杀特杀。 这他妈的谁敢去?! “不是,来给我补习。”蔚麟拍拍他的肩,更多的是通知,“你不是想要那什么游戏的典藏套卡?我找人帮你收。” “……这多见外,我主要是乐于助人。”闻迪正经脸。 那边得了成绩的明梨心情也还不错。 “果然我做什么都不差。”来自小神仙的骄傲自满。 神石嗯嗯嗯的应,“小主人真让人安心。” “如果没有那么多危险的想法就更让人安心了。” 明梨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可问题是,控制不住呀。 控制不住。 漂亮的少女微笑,笑容里似乎有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神石隐约觉得不太对,可看到明梨手机屏幕上冒出来的消息后,它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过去。 助理琪琪:梨姐,你看这个 助理琪琪:【图片】 是一张信息截图,对方试探着发了三四条消息。 第一条是恭喜学姐取得好成绩。 最后一条是上次的店很好吃,学姐什么时候有空。 很显然,对方不知道从什么途径拿到了手机号,但是很可惜,由于工作习惯,明梨对外留的号码一般都是小助理的。至于她的私人号码,为避免麻烦,并未透露给别人。 小助理最近也收到了不少电话和消息,应该是看到了吃饭这条信息,才想着截频来问问。 明梨从小助理那里要来了对方的电话,用自己的手机回:“随时有时间。” “你要请我吃饭吗?” 另一边收到消息的蔚麟骤然从床榻上坐起,看着手机上那两行字,又开始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她也想一起吃饭。 她是不是也。 第45章 装乖9 两人很快约好了下一次的时间。 蔚麟兴奋的盯着手机一晚上没睡着。 如果有人在身边,大概能看到有个手长脚长的漂亮少年窝在床一角,绷着脸抱着被子狂蹭。好像被子不是被子,是哪个心上人一般。 明梨那边则一切照常。 不过和谐美好的校园生活在事业批这里注定持续不了太久,明梨只在学校安安分分上了两个礼拜的课,很快又被手上的事情牵走了精力,开始请假。 于是蔚麟期待了很久的饭没能请上。 大概过于失望,一连两天,蔚麟都觉得风格外的凉,吹得人心里冷。 等到第三天,可算有人撞到了枪口上。 也是这天张扬闻迪有事,蔚麟周围气压又低的没人敢上前找不痛快,以至于素来被人拥簇着的蔚二少爷难得形单影只。 那伙人看准了这个时候,话也不说,从巷子里拿着棒球棍往他肩膀上甩。 结果还没落到实处,就被蔚麟轻而易举闪了开,顺势以肘击将棒球棍抢了过来。 动作干脆利落的没有半分坠余,仿佛天生就是要在这种乱子里打出一番天地般。 那边的人见状,愈发怒火中烧。 “没用的东西!”横了一眼一旁捂着手哇哇直叫的同伙,为首者狠唾了一口。 蔚麟认出来,是上回约架那伙人。 打群架打不过,这是打算直接群殴? “啧,一群玩意儿。” 玩不起的垃圾东西。 即便被众人围住,他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闲散样子,身上的校服整齐而妥帖,要不是周围的人凶神恶煞,怕是没人能看出他身处险境。 也就是这副样子,成功让对面的人恼上加恼。 “蔚二少爷,你可真有种!” …… 等到张扬闻迪处理好自己的事过来时,巷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碎玻璃、垃圾桶里的垃圾飞的到处都是,甚至离得近的已经因为大力深深凹陷,东倒西歪,七八个混混则是躺在地上,痛的连哭带嚎。 反观蔚麟,甚至回了个信息,这才扯了下领带,对着闻迪说了四个字。 “正当防卫。” 打的重,但可以少赔。 闻迪唇角一抽,竖起大拇指。 拜托老师找了两份资料的明梨今天刚好来了趟学校,车开到半路,看见张扬几人进了巷子,于是干脆将车停在了这边。 没多久,那个撸着袖子干完架的少年也走了出来,眉眼间透着几分松懈之意。 不过很快,他注意到对面一辆眼熟的豪车,笑容逐渐消失。 ——学姐怎么会在这? 又乖又肉又诚实。 打架斗殴可就不乖了。 脚步一转,趁着里面的人还没反应,蔚麟重新窜进巷子,里边的两个人还在打120,话术一套一套的,显然相当有经验。 还没说完,看见蔚麟进来,张扬有些迷惑,“哥,忘东西了吗?” “没有,对面商店的监控,用完以后记得处理一下。”他理着领子,一副急促的样子。 闻迪见了鬼一样的看他,“蔚哥?老爷子来了?” 张扬了然,用胳膊肘杵他一下,“哪门子的老爷子,是不是大佬来接你了?嘶——蔚哥你这样子真是好娇妻啊!” 嘴总是比脑子快,等他说完,一旁闻迪眼神已满是怜悯。 可令人意外的是,那边脾气怪的二少爷并没有露出不满,而是冷哼了声,“知道就好,回头东窗事发,下次再有这种事就别叫我了。” 天天给这英雄主义的兄弟当打手,蔚麟真的是被人堵出经验来了。 张扬忙比了个ok。 于是明梨瞧见蔚麟以另一个形象又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再没有干架后的狠戾,衣服安分的没有半点皱褶,唯有发尾带着汗水浸透的湿气,与脸颊的薄红遥遥呼应,又乖又可怜。 明梨这才摇下车窗,一副刚看见他的样子,招手,“蔚学弟?真巧。” 蔚麟眼中划过一丝惊喜,忙小跑着窜过来,立在她窗口弯了弯腰,“学姐。” 像只摇着尾巴的大狗。 她下意识伸手拨了拨他的发,发觉上次的磕碰没留下痕迹,眉眼间终于漾出几分笑意,“已经好了呀……你在这里做什么?” 蔚麟一僵。 “就,私事。”时刻记得要诚实。 的确是私事,不算撒谎的。 看出了少年眼中的忐忑,明梨也不再逗他,往另一侧坐了坐,“要去学校吗?我带你一程?” 蔚麟忙点头,打开车门坐进去。 虽然说他也才从学校出来。 但是。 再回去一趟也不犯法,对吧。 明梨大部分行程都是对外保密的,除了跟蔚蓝的合作蔚麟能查到一些,别的是真的摸不到半点轨迹,自然也勿论什么制造偶遇。 他只能等着真偶遇。 可问题是,这人最近连学校都不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一不在,他感觉自己都莫名其妙倒霉了起来,走在学校里都要被纸团砸,被水浇的。 就离谱。 看出身侧人的灰心丧气,明梨注意力总算从手上的工作上移开,“怎么了?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就是感觉最近有点倒霉。”蔚麟答。 明梨下意识要说你倒霉那不是正常。 可见他一副难过的样子,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笑了笑,“你遇到什么了吗?” “……”蔚麟又不吭声了。 毕竟倒霉是倒霉,但也只是小倒霉,他还没有做好因为这种事去讨人疼的准备。 难免觉得羞耻。 然后,明梨接了下半句,“总不会比车祸更倒霉。” “嗯?” “没什么,等会儿我要去一个地方,你跟着一起来吗?”她很快转移了话题。 蔚麟想起两周前那场车祸,还以为她在自己调侃自己,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 他本以为自己那时心态如常,可现在回忆起来才发现,关于那车祸现场他记得一清二楚,扭曲到不能看的车头,几乎连座位一起被撵烂的副驾驶,还有环岛公路边缘沸腾的海浪。 那时的他冷眼看着,却也不住的关注她身上有没有受伤。 现在想来。 ……真是幸亏没出什么事。 他压了压止不住扑腾的心口,应。 “来,我没别的安排。” 第46章 装乖10 明梨要去的是一处偏远小区。 与城市中央压迫感巨大的高楼大厦不同,这片老旧小区最高的也只有五层楼,外侧的油烟机将将防盗网和墙壁熏的发黑,隔壁则紧贴着喧闹的菜场,环境可以说是嘈杂恶劣。 为了避免麻烦,车没有开进去,而是停在了附近的空地。 小助理就在车上守着,明梨则带着蔚麟步行进入。 蔚麟还是第一回来这种地方,面上流露着不解与不悦。可他从始至终都未从身侧人面上看到类似的情绪,便也按捺着心情跟着往里走。 周围人看到他们的装束,忍不住低声议论,都在奇怪她们这种富家子弟为什么会来这。 蔚麟学着明梨,当没听见。 然后他们在一处夹道上了楼,顺着拥挤的走廊一直走到四层某个房间门口。 核对了下,明梨这才越过外面那层牢狱似的铁门将里门敲响。 “学姐,你来这里做什么?”蔚麟也终于找到机会发问。 这地方空气绝对算不上好。 油烟气与阳光无法直射造成的阴湿散在空气里,混成一股黏腻的味道。 那少女这才一副想起他的样子,回头,“来见两个人。你觉得难受吗?” 蔚麟犹豫了下,老实点头。 于是跟前人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哄他,“忍一忍,很快了。” 她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很清冽,很醇,很香。于是他的心境也安静下来,在她继续敲门前上前一步,敲了两下。 房内的脚步这下总算是接近了。 一个四五十岁的憔悴妇女打开门,隔着防盗门看她们,待看清,像是受了什么惊吓,手一抖就要将门合上。 明梨则不容置疑的将门撑住,准确将她的名字道出,“王文秀女士,我想跟你谈谈。”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是我们家对不起你,钱我们以后也会还的!”那人几乎要哭出来了,她脸上尽是生活重担压出来的痕迹,绝望又麻木,“求求你了,放过我们母女吧!” 蔚麟这才从房门缝隙里看到里面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姑娘,玉雪可爱,眼里同样带着畏惧,好像他们是什么吃人的怪兽。 蔚麟不了解情况,没开口,只是看向身边对峙的人。 然后,他听见她说,“我没说不放过你们,我只是要跟你谈谈。” “如果我打算对你们做什么,完全没必要自己动手。——像你之前在警局叫嚷的那样,我有很多钱,不差你们赔的几十万,自然也会有很多处理你们的方法。” 而我现在出现在这里,为的不是逼你们进死路,而是给你们找活路。 明梨没多少好心,但是上官梨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所以她也想试试当一个好人。 头一回见到心上人以这种富婆姿态出现的蔚麟傻在了原地,一颗心又开始扑腾扑腾狂跳。 妇女被卡了门,一时进退两难,又被她这么一说,总算是颤抖着让开了位置,将外边的防盗铁门打开,模样有些羞窘,“小姐,你,你们进来吧。” 屋子很小,最里摆着一张床,左边是厨房,门口是狭小的活动区,摆着一个皮都掉的差不多了的旧沙发,桌子上用塑料罩盖着菜,虽然条件不太好,但是胜在整洁温馨。 王文秀把沙发上眨着眼睛的好奇鬼女儿抱进屋子,二人这才发现后边有个小单间,摆设比起外面松散得多。 明梨不客气的在沙发上坐下,蔚麟便也跟着坐下。 而后,他听见二人谈起车祸,谈起害人。 他想问,但意识到现在问不太合适,只能安静等着二人谈完。 王文秀是那个谋害蔚麟的司机的妻子。 司机赌博成性,自己又赚不到几个钱。恰巧那时有人找上门来,说让他伪装酒驾撞个人,老板帮忙摆平后续,有钱拿还不用坐牢,他这才动了歪心思,兴致勃勃喝了瓶酒等在公路上。 谁知道人没撞死,反倒被查出来蓄意杀人。 作为那人的老婆,王文秀也是倒了大霉。 她是那种标准的顾家妇女,男人不管家里,她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孩子养大,本想着就这样下去,日子总会慢慢变好。 谁知道祸从天降,她现下不仅没了奔头,还背了几十万的车债…… 有时候她都想,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可想到孩子,又硬生生忍下。 “所以,我可以提供律师和离婚诉讼的一切花销,甚至可以帮你找别的地方安身,你要跟那个人离婚吗?”明梨给了她一个选择,说来荒谬,那是小孩子在警局哭来的怜悯。 她想到原主在各种孤儿院福利院乱窜,还是决定将好人做到底。 王文秀微愣,她想过很多种可能。 却没想到这位小姐是为了这个。 聊了几句后,意识到对面真的没有恶意,她几乎是喜极而泣了。 “小姐你真是菩萨心肠!”她说着,差点直接跪下,明梨令人意外的伸出手将他扶住,又慰问了几句,这才留下一小叠现金。 “我会让律师跟你联系,关于住处后续助理也会来跟你谈,诉讼期间,你专心配合律师就可以,别的事情都不用管。” 作为家庭主妇,王文秀不仅要打理家里,平时还会找地方做些散工供给家用。 要一边应付工作一边照顾上小学的女儿,还要配合诉讼肯定有难度。 见来人连这个都考虑到了,那历经波折的女人也有些忍不住了,眼泪流了满脸,擦也擦不干净,后续明梨与蔚麟离开时甚至还起身想将他们送下楼。 最后还是蔚麟说了句小孩子一个人在家不安全,她才作罢,只在门口不停的道谢。 蔚麟则牵着她的衣角,直到上车才缓过神来,消化了她先前与人的交谈。 所以……车祸,不单单是车祸。 而是蓄意谋杀。 怎样的倒霉都比不过这个惊险。 他内心也起了一种恐慌感,不等身侧少女开口多解释几句,突然探身将人抱住,眼眶红了起来。 “那天真的是好危险啊,学姐。”那时他还只当是普普通通的交通事故。 谁知道,那一次,他真的差点失去她。 被抱着的少女略迟钝了下,伸手拍他的脊背,动作很轻,只当他是被吓到,轻描淡写安慰,“别怕,没事的,你不会遇到这种事。” 不会让你遇到这种事。 要是真遇到了。 下回就干脆一点,主动把对面撞翻吧。 明梨淡定的想。 神石:6 第47章 装乖11 助理咔咔在前头拍了两张。 忘了关闪光灯。 蔚麟一下被照的表情发僵,刚想退开,却发现自己抱着的人力气大的过分,搭在他后背的手柔软纤细之余,还带有禁锢的效用,叫他紧紧抵着那温热的身躯,退也退不开。 情绪上头的情绪过去以后,一切触感被无限放大。 他又不敢用太大的力,只能弱弱在她耳边嘀咕,“学姐,抱太紧了。” 由于体位关系,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觉察到她笑了声,然后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松开。 “我以为你头一回听这种事,觉得害怕。”她笑的毫无破绽。 蔚麟只能又一次顶着被揉乱的头发委屈的坐回去,红唇抿成一条线。 他怕的才不是这种事。 他只是怕,自己那样喜欢的一个人,突然消失罢了。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本来就是放学才开始的行程,现下一看,已经快九点了。 明梨想了想,还是打算找餐厅定个位,还没动手,手便被边上的人抓住。 蔚麟眼神飘忽,“总在外面吃很不健康的。” “?” “咳,阿姨今天早上买了菜。” 觉得耳熟的小助手投来匪夷所思的目光:? 于是。 “梨姐,我跟我男朋友约好了看电影,我把你们送过去我就下班可以吗?”非常识趣且想嗑的琪琪非常快速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连带着担心的神石也当起了翻译官:“小主人他要请你去他家吃饭啊!快答应快答应!” “?”明梨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在催促下妥协。 之前围绕蔚麟的行程都是因为魂石暗淡,有危险预兆,这次这顿饭……? “当然是为了防止危险的事情发生啦!” “你想想看,要是殿下切菜突然砍断手,然后想不开自缢了怎么办?”神石试图说服。 到最后自己也觉得荒谬了,看着那边揪着裤子止不住害羞的人,默默闭了嘴。 它错了,他不该胡说八道给殿下抹黑。 就算是娇羞的殿下,那也是殿下啊! …… 蔚麟住的小别墅格外空旷,因为只有一个人住,不管是客厅还是厨房都没有太多的人情味,家具一派崭新。 明梨进来时踩了双特意准备的黑色拖鞋,上面有朵白色的小花,挺合脚。 蔚麟脚下的则是白鞋黑花…… “咳,我去做饭。”当然,没等明梨多看几眼,那人便像是地板烫脚一般,没停留半步,一溜烟进了厨房。 拿出手机,点开视频收藏。 里面全是做饭视频。 从家常小菜到宫廷御膳都有。 他甚至特意买了个围裙,上面印着赚钱养家四个大字,旁边两个小人,高个那个提着锅铲所向披靡,小个那个披着头发,噘着嘴给亲。 明梨没进来前他没觉得有这么羞耻。 可是现在,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围裙穿反面。 总归不能让人看到。 谁知道,因为家里有个心上人,他实在是手忙脚乱,切头个菜就切到了手。 本来说放嘴里含下就算了,结果才抵到嘴边,身后那人抓住他的手。 “切到手了?” 突然觉得神石切断手的预测不是空穴来风。 蔚麟僵在原地,任由身边的人将他牵回客厅,找到架子上的医疗箱帮他清理,贴上创可贴。 然后,开始解他的围裙。 他有些紧张的抓住她的手,“学姐……” “我下厨,你等着吃。”她将手抽出,自顾自继续。 有那么一瞬间,蔚麟都觉得自己围裙下面空荡荡的,好像要被扯掉最后一块遮羞布,与之坦诚相见一般。 再之后,他就想明白了。 那并不是什么遮羞布,而是羞耻度拉满的处刑物。 意识到围裙是反的,明梨面无表情的将之翻正,等看到上面的图案,才饶有趣味的挑了挑眉,脱下西服外套,将之穿上。 “挺合适。”围裙是正经的奶白色,不知道主人家怎么想的,半点不禁脏,但穿在身上的时候,带着令人意外的美感。 蔚麟只是看一眼,就觉得鼻头有些发热了。 少女的身材并不青涩,腰一掐,更显得衬衫包臀裙下的曲线诱人。腰细腿长的,手背的骨痕显得修长柔软又有力,无论拿起什么,都像画一般。 特别是择菜切菜的时候,他甚至有种在她手上被翻来覆去折腾的人是自己的错觉。 真是。 疯了。 还有,为什么这件围裙最后会穿在学姐身上啊? 学姐赚钱养家。 他呢? 脑子里冒出剩下四个字的蔚麟选择抵墙自闭。 这样不对。 不对。 “你不吃辣对吧?喜欢淡一点还是咸一点?”明梨本身自然是不擅长做菜的,但是上官梨是全能选手,甚至连射击弓箭都略有涉猎。 当然,明梨去试过,咳,只有弓箭不行。 打不准。 蔚麟心里又开始发热了:她知道我不吃辣,她心里…… “嗯?再不说我就按自己口味来了?”于是,那边少女催促。 蔚麟在这方面倒是没有客气的意思,诺诺说了个淡点,于是他瞧见少女的眉头松懈了下去。 看起来……口味没有冲突。 真好。 最后结果是两菜一汤,都是家常菜,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她手下出来的卖相却尤其好,味道也相当不错,比起小餐馆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尤其在蔚麟这里,他快要觉得自己这个学姐无所不能了。 这是什么宝贝啊。 难怪连女生都会忽略性别喜欢上。 这样温柔又能干,还做饭好吃的人,谁不喜欢呢。 蔚麟甜滋滋的吃完饭,又看着那身影轻车熟路去整理厨房,一瞬间竟有了种“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的错觉。 可等明梨脱了围裙出来,他又被她的动作打回了现实。 终究不是那层亲密的关系。 她拿起外套,看了眼手机,似乎要回去。 大概是被今天晚上的糖衣炮弹打的精神恍惚了,他几乎想都不想,可怜巴巴抓住了她的衣服,眨着眼睛恳求,“学姐,现在很晚了,开车不安全——” 他瞧见面前的人眼神暗了暗,分明是居高临下的眼神,更深处却带着讳莫如深的思绪,轻飘飘落在他脸上,身上,或者别的地方。 但最后,她只是敲了下他的脑门。 “不回去才不安全。” “乖一点。” 未成年,犯法。 她,好人! 第48章 装乖12 第二天蔚麟又请了假。 张扬发来问候:是不是被大佬折腾的下不来床了? 蔚麟把他拉黑。 他昨天晚上查了通宵的车祸资料,没有查到一条和明梨相关的,似乎是被人藏了起来。——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藏的,是背后关系错综复杂还是别的? 总归蔚麟不太满意,又找了蔚父想办法。 蔚父在电话那头久久沉默,问,“是上官小姐告诉你的?” “是啊,买凶杀人这多恶劣。虽然不是咱们家的事,但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吧!”蔚麟还是头一次在亲爹面前把话说的冠冕堂皇。 于是蔚父又被干沉默了。 “她没跟你说啊……”似是喃喃自语,声音很轻。 蔚麟没听清,啊了声,于是蔚父甩出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别插手”,快速挂了电话。 蔚麟:? 所以这事真有什么大人物介入? 他一下更好奇了。 不过亲爹那边指望不上,他只能从助手琪琪那里再套两句。 结果是。 学姐助理:蔚少爷您要是真想知道,就问问梨姐吧。 好像都不愿意透露。 屡屡碰壁的蔚麟自然相当没脾气的软了骨头,又打开前段时间才加上的明梨的社交账号,打字删删减减,最后选择了语音。 “学姐,今天你会去学校吗?我想问问上次车祸的事……然后,阿姨今天早上买了菜。”说到最后一句,他声音都羞愧的有点抖。 自己听了一遍,发现音调与平时实在相差过大,说是撒娇都是含蓄,忙不迭撤回。 可这时,那边已经回了个消息。 梨梨学姐【小爱心】:不去学校,我来接你 梨梨学姐【小爱心】:「图片」 收尾的是张手拿玫瑰的妈妈辈表情包,旁边用炫彩字嚣张的标着三个大字:马上回。 像在外厮混的男人发来哄老婆的。 老夫老妻的感觉。 所以,被听到了? 救命了。 “学姐会不会以为我在勾引她——”虽然本质上不是个乖学生,平时也做过不少自以为帅的中二动作,但这……真的是第一次。 不是故意的。 要是被误会怎么办。 明·已经误会了·梨面无表情打开平板,打上一排字:睡十七岁未成年判几年。 神石:!! “打咩呀小主人!”这是可以播的吗? 在神石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明梨终于还是勉为其难放下了这个念头,不情不愿将界面调到了股市。 害,好人真难当。 不过投身工作以后,其他念头还是会被好好遏制。 只是今天,分公司似乎来了位不速之客,气势汹汹的等在前台旁侧的待客区,点名道姓的要见她。 那是个面容娇俏的小姑娘,天庭饱满,鼻头有肉,一看就很有福气。只是年岁不太大,还穿着附近初中的校服,扎着规矩的马尾,也不知道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明梨忙完手上的事下楼,前台这才将这事跟她讲。 倒不是看不起所以怠慢,只是作为上官家独女,每天想见她的人多的是,再加上分公司有大部分都交到了她手上,作为主决策人之一,与她会面自然是要遵循预约流程。 按平时,这种不按规矩来的,明梨一般是不见的。 但是想到这个世界“成年人守护孩子”“社会人守护小花骨朵们”的常态,她还是走了过去。 “你好,你找我有事吗?” 姜瑶瑶鼓着腮帮子想的正生气呢,突然看到面前多出个又美又飒的大美人,脑袋断片了一下。 迟迟才将人认出来,收拢了眼底的向往,“你好,上官姐姐!你把我王姨赶到哪里去了!” 怪有礼貌的。 只是才说一句话,她就已经开始委屈了,最后几个字甚至带了哭腔。 明梨一时没想起来她说的是哪个,等神石提醒,她才拿出手机翻了翻,捞过抽屉里的便利贴,写上一串地址。 “在这里,离这里有点远,坐223路公交能到。”字写的相当飘逸且潇洒,又很有劲道。 姜瑶瑶看着那排地址,半晌没回过神来,最后终于委委屈屈的问。 “真的吗?” “可是邻居的洋洋妈妈说王姨被赶走了,我见不到她和米妞了。”她的表情有些希冀。 明梨想了想,点头,“我去接人,刚好会路过那一带,要我带你去吗?” 姜瑶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答应,“那姐姐可以先让我给妈妈打个电话吗?” 很有安全意识。 “好。”明梨把手机递过去。 等到小姑娘把地址什么的都跟对面的妈妈交代清楚,她的模样才彻底安定下来,认真站起来朝明梨鞠了个躬。 “对不起,我听别人说了姐姐的坏话。” “我叫姜瑶瑶,谢谢姐姐,姐姐是好人。” 乖的要命。 像兔子。 还有,身上的气运好重。 明梨微笑,“不用谢。” 不过既然是学习上官梨做好人,又在世界线之外,应该无所谓吧。 她牵过女孩的手,跟前台打了个招呼,出了门。 行程自然是先接另一只疯狂试探的小动物,因为有些惶恐不安,姜瑶瑶最后还是坐在了副驾驶,以至于蔚麟等到她时,表情略有些不满意。 当然,在明梨面前他是不可能说什么的,只能安安分分坐到了后座。 谁知道前头的小姑娘一副认识他的样子,捏着安全带缩了缩。 “……”这个校服。 糟。 从初中开始当霸王当到现在,于是在初中留下了很多传说的蔚麟实名恐慌,有点怕那小同学开口揭自己底。于是,在明梨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善。 然后姜瑶瑶突然就被吓哭了。 自认为和蔼可亲的明梨:“?” 因为很快就到了,她干脆停到了小区附近的停车位上,这才解开安全带,有些疑惑的看向那闷声掉眼泪的小孩。 “怎么了瑶瑶?”语气很温柔,显然是在哄。 姜瑶瑶余光瞥到后视镜里那人坐直的身子,抽抽搭搭不敢吭声。 以至于明梨也拿她没辙,只能安慰似的揉她的头发,又从车里拿出一袋纸巾。 “别哭了,小花猫一样了。”与上回递纸擦汗不同,这次明梨是自己上手的,甚至擦好后还摸了摸女孩的脸。 凑过去在额头亲了下。 留下一个看不太清的唇印。 “好了,下车吧。” 第49章 装乖13 但凡长得不好看些,这都是失礼而突兀的行径。 偏偏动口那人样貌堪称绝无仅有,眼眸中的颜色似是秋风掠过原野,激起层层麦浪般的温和。 一下就浪进了人心里。 迷迷糊糊下了车的小姑娘摸摸额头,看着远去的车辆,眨巴了下眼,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小心翼翼摸了摸额头,嘿嘿嘿的笑出了声。 被漂亮姐姐亲了脑门。 这段时间要不就不洗脑门了吧。 车后座的蔚麟则处于一个呆滞状态,看着自己绞尽脑汁靠近的人在自己面前亲了另外一个人。——即便那是个女孩,他依旧感觉自己的内心受了重创。 他上次撞到头都没被亲,为什么这人只是掉掉眼泪就…… 难道说除了乖、有肉、诚实,还需要会掉眼泪会撒娇吗? 学姐是不是真的喜欢那种可怜的不会打架的小白脸。 那他不是没一点对得上? 弱小可怜但能打的蔚麟对自己有清醒认识,但认识的不多。 没有别的心思留给蔚麟小情绪的明梨换了个挡,很快重新发车,对后座那人幽怨的目光一无所知。 等到了蔚麟的别墅,她才看了他一眼,发觉他唇抿的紧紧的,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并不存在的良心终于痛了一下,“怎么了?晕车吗?” 蔚麟摇头,引着车停到车库里,这才默不作声把人带回屋子。 还没说什么,明梨已经换上拖鞋走进了厨房,看了眼冰箱里的存货。 “今天想吃什么?”带着莫名其妙的熟稔。 老夫老妻。 嗯,好像突然没那么生气了。 突然被哄好.jpg 不过,蔚麟可没打算这回又让心上人做饭,他伸手亮了亮指腹那只剩浅浅一条痕迹的伤口,急匆匆答,“我的手已经好了,这次让我来吧学姐!” 为了抓住某人的胃,他可是专门学了做菜呢! 明梨看了看他,又看看他的手,想了想还是认真拒绝。 “不用了蔚学弟,我来就好了。” “虽然我不擅长做饭,但我从来没有切到过手。” 说好听点是怕你切到手。 说不好听了:我不怎么会做饭都不切手,你可真笨。 蔚麟彻底灰溜了起来,想说其实自己也是第一次做饭受伤,可又觉得说着奇怪,像是不必要的遮掩,只能杵在厨房门口,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 看得里头那人不忍了,终于开口,“能麻烦你帮我洗下菜吗?” 于是蔚麟身后似乎又有尾巴摆了起来,连连点头。 明梨失笑,在周围看了下,顺手从门后拿起另一件围裙,贴心的给他系上。 新添了两条围裙,一条蓝色一条粉色,明梨拿的是条纹式样的粉色,倒没有什么奇怪的图案,穿着也很好看。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又穿上了那件羞耻衣,又漂亮又叫人不忍直视的,拼出一种奇异的美感。 特别,她今天还有条黑丝。 总归蔚麟是又脸红了,当然,不仅仅因为那二次露脸的围裙,还有身后轻轻动作的双手。 他穿的并不厚,能察觉到她沾了水故而冰凉的手指若有若无落在后颈还有腰间,带起怪异的刺激,于是他又想起某次在咖啡厅前的见面,她笑眯眯的,用手指夸张的顶他的腰。 力气有点大,有点痛,还有点麻。 他记得有点清楚。 “不要弄湿衣服。”完全没有别的想法的明梨做好这些,直接掏出冰箱里已经处理好的鱼,开始拔刀切块。 动作麻利。 这回近距离观看,蔚麟总觉得她的动作不像是在下厨。还是说漂亮的人切东西都这么别具一格,有种拿着刀叉分尸的美感? “怎么了?”察觉到边上的目光,明梨将大开大合的动作收敛了些。 “没,没什么。”蔚麟这才低下头去看自己的。 一边洗一边胡思乱想。 至于为什么把人约到家里来,他是真不记得了。 那就想起来再说吧。 也是今天气氛晕染的太过柔和,明梨炒了三个小菜,后知后觉他的围裙还没脱,又笑眯眯戳了戳他的肩,伸手将后面那个一板一眼的蝴蝶结扯掉。 落到腰间时。 ——好像有点细? 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梨突然面无表情摸了把。 察觉到蔚麟抖了一下,却并未开口说什么,于是指尖又拨了两下,这才将蝴蝶结挑开。 再看看那边的少年,已经成了一只红虾,看也不敢看她一眼,手指微颤着去摸后腰,还没摸到又缩了回来,似乎生怕别人看到他的在意。 明梨犹豫了下,意味不明的问,“很疼吗?不喜欢?” “……”所以,不是不小心,是故意的? 被戳到腰窝的蔚麟有些呆愣,然后,有些小心的点了点头。 “有点疼,但是……没有不喜欢。”他意外的诚实,即便自己已经羞愧到说不出话了,还是压着情绪把最后几个字吐了出来。 于是明梨想了想,认真提议,“我帮你看看?” 是不是真太用力了? 她真的只是想摸一下而已。 蔚麟想拒绝。 他知道答应这种事情会显得放荡与不乖,但是他只是踌躇了一下,就背过了身子,主动把后边的衣服拉了起来,露出流畅的腰线。 没看到什么奇怪的痕迹。 于是明梨拨了下他的裤子,还没看到里边的颜色。 “学姐……这,不太好。”满脑子“行动派”的蔚麟瑟缩了一下,脑子里胡七八糟的画面开始发酵,他几乎是惊恐的抓住那只伸进裤腰带里的手指,声音颤抖。 然后她把手从他指尖抽了出去,像是诱拐一般哄道,“乖,让学姐看看。” 于是那只手也犹犹豫豫的下去了。 听话的不得了。 或者说,他的生物设备里根本没有拒绝这个人的设定。她要说什么做什么,他觉得自己都没办法抵抗。 腰窝在下一点的地方,她挑开点便看见了,因为经常运动,少年的腰上没有半点赘余,只附着着一层薄肌,连带着腰窝也清晰可见,像是两泓漂亮的泉,因为紧张一呼一吸。 引诱缺水的人。 第50章 装乖14 明梨给他拉上裤子。 “有点红,对不起。”认真道歉。 蔚麟的羞耻度一下飙到了最高,木头人一样坐到餐桌边,双手扶着膝盖埋着头试图冷静。 明梨吃自己的饭。 神石总觉得自己这个小主人有点大病在身上:虽然这样说不好,但是气氛都到这了,你就这?? “要坐牢的。”明梨在心里回答它,一副三好公民的样子。 不过,她也确实是三好公民,像原主一样,在公司各种宣发活动上,她也会优先选择公益项目,听说过她名字的大概没几个能说她坏话。毕竟无论是个人还是社会,她都有能让人津津乐道的事迹。 凡人不是有句话叫论迹不论心? 至少这一点看来,她确实是一个合格的神。 当然,也只是现在。 神石腹诽一阵,选择了匿声。 等到这顿难捱的饭过去,蔚麟主动把东西收拾好,明梨瞧着他在厨房晃来晃去的身影,终于想起了对方的目的,“你找我是想问什么?” 蔚麟唔了声,擦干手走出来,“就是想问车祸的事,他们都不愿意告诉我。” 明梨双腿交叠,挑眉,“所以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告诉你?” “可是学姐不是来了吗?”来这里不就是要告诉他吗? “我来可不是这个原因。”明梨答。 蔚麟迟钝了下,顶着对方那意味不明的目光许久,终于像是想起来什么,本就没来得及退下的红潮一下在脸上印的更牢靠,“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当时有点紧张,所以——” “我没误会。”明梨打断他,微笑,“不用太在意,我觉得挺好听的。” 然后蔚麟就觉得更羞耻了。 那种声音,居然被说好听? 这,这是可以说的吗…… 然后,对面的人又道,“你现在年纪太小了,至少得成年。” 所以还是误会了嘛! 蔚麟还想继续解释,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羞燥的眼神骤然化作可怜巴巴的渴求,“咳,学姐这是什么意思?” 会坐牢三个字呼之欲出,最后被神石堵了回去。 于是她答,“你还没成年,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乖一点。” “那要是我成年了以后呢。” 明梨咳了声,“那就能想了。” 几乎是默认关系的回应了。 就好像在说,我等你长大啊。 蔚麟吞吞吐吐了半晌,终于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还有三个月生日。” 虽然他完全不觉得自己年纪小是个孩子什么的,但是明梨对这个很在意,他难免也在意了些,呆呆傻傻的问,“所以,你也喜欢我吗?” 成年以后会和他在一起吗? 还有,那些长大后才能做的事—— “喜欢呀,为什么不喜欢。”那人答。 眼睛弯弯的,情绪的分量相当足。 但他还是觉得像是在哄闹脾气的孩子。 可这并不妨碍他的心跳不受控制,愈来愈快,然后,他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突然开了口,“今天那个女孩子,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她?” “是啊,很可爱不是嘛。”明梨想了想,觉得今天那个小姑娘确实可爱。 然后她瞧见面前的人磨了磨牙,“所以你喜欢我跟喜欢她一样吗?” 像是抓到丈夫偷吃的妻子,怒气冲冲的。 明梨想答是。 神石说你最好不要。 然后她说不是。 “你们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刨根问底的模样相当不可爱。 于是她想了想,用起了商场上那套手段,挂起带有欺骗意味的笑,反问,“我是什么意思,你感觉不到吗?” 然后蔚麟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当然是不一样的,学姐可是在等他成年呢。 不过,有一点他想确认一下,“那么现在,学姐算是我的……女朋友吗?” …… 明梨把人惹哭了。 因为她说,“应该不算吧。” 大概是期待太大,冲击到来时才会显得这样脆弱。曾经干架干到过头破血流都没喊一声的蔚麟,不争气在心上人面前掉了眼泪。 当然,可能也有些私心在里面,他本能的不想忍耐,只等着对面那人的反应。 然后,她还是没亲他。 她只是说,“别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 再之后,这人就收拾东西跑了。 什么也没问到。 ……倒不是明梨照顾他心理,而是借由这事,她和蔚父私下达成了协议,以最少的亏损拿到了芯片一半代理权。 虽然说违约金依旧得替蔚蓝集团付,但属于上官梨商人的敏感告诉她,等这种新型芯片引入国内,绝对能将这天价违约金的空缺补上。 不仅如此,说不定还能替和一扩大智能商品市场。 稳赚不赔。 察觉到明梨身上逐渐离谱的商人属性,神石语气逐渐一言难尽:“你这样,等殿下知道了肯定要伤心的。” 明梨嗯了声,“知道了也没事,赚钱嘛,不寒碜。” 她翻着公司最近的营收数据,眉头的弧度毫不掩饰的表达着她的心情有多愉快。 这时,有通电话打了进来。 “喂,你好,是上官姐姐吗?”那声音甜滋滋的,又很有礼貌,还挺有辨识度。 明梨扬了下眉,想到小姑娘用自己手里给妈妈打过电话,这才嗯了声,“是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王姨说让我谢谢你。”姜瑶瑶乐呵呵的笑,“然后我也想跟姐姐说一声,我已经到家了!” “嗯……我可以加姐姐的社交账号吗?”对面的小姑娘小心翼翼的,似乎也觉得有些冒昧了,很快又加上辩解,“我不会给别人的,我只是很想跟姐姐交朋友。” “哦,对了,还有今天在车上的那个……姐姐和他很熟吗?”她声音有些忐忑。 “我也不是要说他坏话啦,但是姐姐,在我们学校传闻里,那是个危险人物。我有点担心……”大概是鼓足了勇气说的这话,说完以后对面的声音都弱了下来,只余下轻微的电视的声响。 过了许久,久到姜瑶瑶都快以为对面的人生气了。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声轻笑。 “谢谢你,瑶瑶。” “我会注意的。” “但是比起我,你还是多担心一下他吧。”毕竟她可比那个哭啼啼家伙危险得多啊。 第51章 装乖15 姜瑶瑶迷茫。 她不理解,但是因为是自己向往的人说的话,她挂了电话以后还是认真思考了下。 然后发现,果然还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要担心那个喜欢打架的富家少爷,那个凶巴的家伙……她宁可多考虑一下小区门口挨饿的流浪狗! 因为被吓哭所以有些心理阴影的瑶瑶气冲冲出门。 · 没两天,和一分公司等候区里多出个穿着校服扎着马尾的小女孩。 因为值班的前台记得姜瑶瑶,对她也相当客气,只是小姑娘拿着家里带来的饭盒拜托人转交给明梨时,前台多少还是有些为难。 “妹妹,我们小姐不一定会收的。”也有过追求者送来精美漂亮的餐盒和鲜花,可是那位小姐从来没收过。 更别说是这种灰扑扑的饭盒了。 姜瑶瑶攥着衣角,犹豫了很久,还是指了指边上的电话,“姐姐,可以借一下电话吗?” 妈妈说了要好好感谢,所以她才特地跑这一趟。 前台点头。 于是明梨的电话又响,得知了姜瑶瑶的心意,她沉默一瞬,还是点了头,“但我现在不在公司,今天应该也不会来了……是很容易坏的东西吗?” “不是,是妈妈做的小点心,可以放好几天的!”姜瑶瑶答。 对面给出解决方案,“你让那个前台姐姐找助理,把东西放到我办公室冰箱里就好,谢谢了,瑶瑶。” 前台确认了一下,确定电话对面是明梨,终于是松口。 于是姜瑶瑶道谢,心满意足回了家。 明梨无奈的放下手机,身侧开车的琪琪却笑了起来,“梨姐,我的电话一个没少,你的电话却越来越多了嘛~” 虽然是叫姐,但琪琪已经有五年的工作经验了,今年虚岁也有二十八,只是她很佩服身侧人的手段,所以跟上官梨没几天,称呼就从小姐变成了梨姐。 彰显的是对这位老板的敬佩。 只是,回国以后,她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上官梨虚与委蛇的次数似乎变少了,比起先前的“怀柔”,现在的上官梨似乎更喜欢以绝对的手段“克刚”。 也不是说不好。 就是,缺了点人情味儿。 现在电话一个个拨进来,琪琪才感觉这个人像是活了起来。 明梨看看记录里的母亲、蔚麟、还有公司来电,也有点头疼。虽然称不上抵触,但确实有些麻烦。 特别是,母亲让她回国外这件事。 芯片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她这段时间的确没有必要留在国内了。 但,小倒霉蛋还在倒霉啊。 她压根走不开。 于是她想了个在这个年纪会有的相当合理的理由,给母亲发了过去。 那边的母亲:? “找男朋友?”不是说男人只会影响你赚钱的速度吗? “咱们女儿转性了?”上官家当前的话事人便是上官梨的父亲上官晓,他难得有空闲,陪着自己的妻子张眠在院子里晒太阳,陡然看到这信息,第一反应居然是抬起手表看时间。 很好,白天,不是在做梦。 所以…… “晓晓,要不你回去看看?”张眠皱眉:这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明·被骗·梨不太清楚那对父母在想什么,她先前还接了蔚麟一个电话,那人支支吾吾要她去接。 看时间已经将近傍晚六点,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点那人还在学校。 他不是也有个小助理专程接他上下学? 琪琪却懂极了恋爱脑少男的想法,故作无意的提醒,“这么晚了蔚少爷还在学校,等回家估计天都黑了吧?” “梨姐你还没吃饭呢……我倒是想请梨姐吃大餐啦,但是我今天早上都没有买菜呢。”语气莫名痛心疾首,面上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明梨瞥了她一眼,静静考虑要不要订个餐厅。 还没想好,车停了,蔚麟上车后座,头一回发现明梨在副驾驶位上,头也不回,于是他指尖缩了缩,不安如潮水般涌来。 他上次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都要跟他拉开距离了。 “晚餐想吃什么?”明梨这时总算开了口。 蔚麟几乎不过脑子,“阿姨今天早上买了菜。” 就还是想把人带回去。 虽然他大多数时候都手忙脚乱笨的不行,可他还是很想跟她独处。 明梨捏着平板的手顿了下。 “行。” …… 车停进了车库,琪琪打电话让男朋友来了一趟。 蔚麟原本想请人进去坐坐,琪琪却连连摆手,“不用了蔚少爷,我男朋友很快就来了,你招呼着梨姐就好!” 可明梨哪里需要他照顾。 一回生二回熟,这都快成她自己家了。 做了两回菜就把他爱吃什么摸了个透,做饭都不问他了,自己系围裙开冰箱挑菜。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避免下回再因为围裙感到尴尬。蔚麟又买了两条围裙,挂在最明显的地方,跟先前两件一起,明晃晃的像彩虹。 那件奶白色的则是挂在了最里面。 毕竟直接撤掉太明显了,感觉他好像心里有鬼一样。 所以当他看到明梨身上还穿着那件时,他是真的郁闷了,“学姐,你就这么喜欢这件吗?” 还是故意要逗他才穿的? 蔚麟用脚趾抠拖鞋,指了指边上五颜六色的其他围裙,“你不觉得别的也很好看吗?” 明梨削皮的动作顿了下,“一开始穿的这个,穿习惯了。” “而且我也不大清楚,你这别墅里还有没有别的人来做饭,想来想去,还是穿过的比较保险。——这样我至少能确定,这是我能穿的。”为了尽量保持礼节,大多数人都是这样。 主人家允许触碰的,用的才更安心。 虽然明梨完全没有这种情绪,但是这种行为似乎很合乎情理。 还是说,“你想看我穿别的?” 分明只是换个围裙的事,她眸光一落,红唇一启,却生生说出了会被屏蔽的味道。 蔚麟于是放弃挣扎。 看着那调转的所向披靡与噘噘嘴的贴合对象,他的声音愈发自暴自弃起来。 “我不是。” “我家里只有负责打扫的家政阿姨会来,围裙都是我买的,你都可以穿。” “除此之外,别的也可以。” 貌美如花就貌美如花吧。 他认了。 明梨却只看着他,余光里是那排五颜六色的围裙,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神石:你啊啊啊不准想! 第52章 装乖16 因为并不是时时在线,完全不知道明梨什么时候看了些花里胡哨玩意儿的神石表示抓狂。 正主却一副我什么都没想的正经模样,每天维持着表面的亲和与忙碌。 渐渐的,蔚麟发觉自己都有些习惯了这人对自己的妥协和放任。 当然,偶尔他还是会想:既然不算女朋友那他们这算是什么? 但很快,他又会在明梨各种有求必应的宠爱下自顾自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去。 就这样,又是一月过去。 多亏了闻迪日常的圈重点和补课,蔚麟参加了最近的那次月考,考的中规中矩,总算是脱离了差生的行列。 然后他发现,自己联系不上明梨了。 他和明梨其实很少聊天,一方面他也试图装个好孩子,上课时从不给她发消息,另一方面,明梨其实也没有多少时间能用来闲聊。 但是像是这种早上发个消息直到放学都没回的情况真的从未发生过。 于是蔚麟发消息问琪琪。 琪琪的回应是,她放了个长假,并不清楚明梨的去处。 最后,电话打到分公司,那边的人也说明梨已经安排好了公司的后续事项,行踪不明。 这就说明,她是收拾好一切后才消失的。 但是,没有告诉他? …… 其实,并不是故意的。 只是上官晓来的突然,说是跟国外一家公司在谈收购,案例非常典型,于是明梨被亲爹当机立断捞出了国,只能简单安排了下分公司和助理的事,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唯一带的只有证件和手里的平板。 然后,平板没电了。 自然而然,失联一天。 等到她下了飞机回宾馆给平板充上电,又睡了一觉到自然醒,这才开机,看见少年发来的二十几条消息。 蔚麟不是很会聊天的类型,平时发消息发个五六条就已经不错了,这回断断续续来了二十几条,看来也有些急坏了。 第一条是前一天早上的,问她晚上有没有空。 后面基本上都是问她去干嘛了,是不是有工作去了外地,是不是很忙诸如此类的。 到了最近几条。 蔚麟:学姐,你是不是真的烦我了 蔚麟:你都不想当我女朋友 蔚麟:是我在死缠烂打 现在是下午三点多,明梨手顿了一下。 回:平板没电了,乖啊。 显示对方不是你的好友。 ? 神石:活该。 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明梨又看了眼信息后边那个红色感叹号,再三确认自己没看错后,终于是接受了这个离谱的事实。 然后她发现琪琪也问起了她的坐标。 她发了个定位过去,躺了一会儿,终于爬起来看收购协议。 看起来没受半点影响。 另一边的蔚麟难过了一段时间,半小时后就把人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一连几天都盯着聊天界面望眼欲穿。 可是那边再没有一个消息过来。 然后,约莫两天,他一个在国外某处海岛的朋友发了张照片过来。 背景是一处奢华的宴会厅,里面有穿着黛紫色晚礼服的明梨。 她手里捏着高脚杯,长黑发与红酒的深色碰撞交叠,慵懒的垂在胸前,衬上那双温柔醇美的笑眼,生生透出几分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意味。 而她对面,是一个社会精英式样的青年,他们两个似乎相谈甚欢。 蔚麟睡不着了。 如果现在有第二个人在这,大概能看见他深闺怨妇似的盯着照片,满眼委屈,已经到了一种一切都酝酿到位,就差哭出来的地步。 只能说,深陷爱恋中的少男心实在是过于脆弱。以至于后续几天,他的气氛都感染到了那几个没心没肺的好友。 “老扬,你说蔚哥最近是怎么了?我最近给他补课都感觉好像数学书骗了他感情一样……鸡皮疙瘩掉一地啊!”闻迪说着,还抖了两下。 情场老手张扬则是叹气,“你没发现最近几天蔚哥放学都闲下来了吗?” “就那上官大佬,估计是……”张扬凑到闻迪耳边,将猜测和盘托出。 说完,两人都觉得有道理,开始考虑找点东西让蔚麟打起精神来。 最后他俩一致认为,果然还是找人干个架。 这回去城西吧。 约架这事素来是由张扬主导,没经受过社会毒打的少年,总是喜欢做自己是大英雄的美梦。 什么表面与世界为敌,实际拯救世界什么的。 所以他们的干架对象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通常是些收保护费,又爱欺负学生的混混。 因为蔚麟不打架了,张扬实际已经很久没干这种“行侠仗义”的事了。——虽然他自己搏击技巧也不差,但是有一部分人,考试满分实操0分。 他就是这种人。 所以,蔚麟,张扬的纯打手。 只是,干完架之后,蔚麟依旧没什么精神。 直到张扬和闻迪带着人开始收拾残局,他才魂不守舍的从废弃仓库里走出去。 然后,在马路对面瞧见了一辆熟悉的豪车。 开着车窗,里面的人靠在方向盘上,微偏着头,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略偏暗沉的口红色号像是狩猎者发枪的信号,给她整个人添了几分隐秘的危险。 而那副窄框眼镜,大概是瞄准镜吧。 有那么一瞬间,蔚麟都觉得自己像只已经撞进网里的鹌鹑,犹豫再三,他当着那人的面退进了仓库里,把门拉上。 “……” 屋里的一伙人看见他进来,也有点迷茫。 “蔚哥,怎么了?”开口的是在收拾垃圾的某个同学。 蔚麟没吭声。 半晌,才捂住脸,诺诺道,“学姐来了。” 他们这一伙人对蔚麟为啥不打架这事心知肚明,像是意识到什么,也手忙脚乱起来。 “靠靠靠,完了完了!这群爬不起来的废物怎么办?” “你是不是刚打120了,等会救护车来了怎么解释?” “先别管,把东西和人藏藏,再把地上这些棍子玻璃捡起来,受伤的赶紧躲躲——可不能让上官小姐知道哥打架!”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可直到他们收拾好,外边渐渐响起救护车的声音,外边那人都没进来。 “哥,你是不是眼花了?”闻迪迟疑的问。 那边捡玻璃的蔚麟手一抖,手指被划破。 于是几分钟后,明梨瞧见仓库大门探出一个个试探的脑袋。 又猛的缩了回去。 “靠,好像不是眼花!” “完了,我好像被看到了!” “我也……” 第53章 装乖17 大概也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掉了,趁着救护车还没到,蔚麟硬着头皮从仓库里窜了出去,面不改色朝着另一个方向走。 结果刚拐进一个夹道,他的胳膊突然被人拽住。 他内心微不可见的划过一丝喜意,刚回头,情绪又立马落了下来。 “你跟来干什么?不是受了伤?不跟他们一起等救护车?”看着身后的张扬,蔚麟一整段情绪直接垮掉,声音都无力了不少。 “我那又不是大事,哪有哥你重要!” “再说了,大佬的要求,我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张扬拍拍胸脯,见他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又道,“我敢确定,你跟大佬之间肯定有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想到自己走了那人连追都不来追一下,蔚麟情绪再度下跌。 看着好兄弟一副:她能有什么事她甚至都不愿意来哄我的苦瓜模样。 张扬也是灵机一动,张口就来。 “大佬她也想来啊,但是她说自己腿断了走不动路。” “你没发现她到现在都没下车吗?” 虽然是胡编乱造出来的荒谬借口,但是,蔚麟离奇的信了。 “真的?” “那必须,我们这么多年兄弟,我还能骗蔚哥你吗!”张扬继续拍胸脯。 其实有一点他的确没胡说八道,确实是明梨瞧见他探头,让他追过来的。至于为什么大佬不下车……就当大佬腿断了吧。 反正把人拖回去就行。 于是蔚麟就这样被骗了回去。 回去的时候明梨还在车上,蔚麟却恍惚间想起来一个问题:腿断了那她怎么开的车? 当然,他没机会继续想下去了,因为面前的人看了张扬一眼,道了谢,开口叫他上车。 他便磨磨蹭蹭的上了副驾驶。 还没多反应,身边的人便开始问了,“删我好友?” “……” 蔚麟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没有。 然后明梨把平板丢给了他。 上面最后一条信息,前面带着显眼的感叹号。 蔚麟不争气的哑了火。 “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你不愿意当我女朋友。” “也不亲我。” “走了还不跟我说。” 分明连名分都没讨到一个,少年却已经开始坐实男朋友这个位置,委屈巴巴的,一副被渣女抛弃的样子。 明梨越过去替他系好安全带。 “没有,前几天因为公司的事跟着我爸去了趟国外,除了平板身上什么也没带。然后昨天晚上……那是合作方办的一场酒宴,艾伯特先生二女儿的成年礼。” “哦,那个官二代发给你的照片,上面那个男人,就是那位小姐。”她一边整理他被安全带压皱的衣角,一边娓娓道来。 电光火石间,蔚麟意识到个严重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照片的事?”难道说在他家装监控了? 那他有时裹着浴巾或者只穿内裤在家里走来走去,岂不是…… “偷拍当我面,连闪光灯都不关,你说我怎么知道的?”明梨打断他的自主升温,弹了下他的脑门,“别胡思乱想,删好友的事,回头再跟你算账。” 这下是用了力的,他眼泪都被弹出来了,捂着红红的脑门不敢吭声。 等车到地方,周围彻底暗下来,身侧传来解安全带声音时,他才像反应过来什么般,伸手去摸安全带,要跟着下车。 然后,他的腰就被不轻不重捏了一下。 并不是不小心,因为他感觉到那手指捏完还停留了下,漫不经心开始往他衣摆下面钻—— “学姐……” “嗯,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解释,顺带把好友加回来。”她的声音离得很近,近到呼吸就在咫尺之间。 他脑子卡顿了一下,动作又先行一步,突然伸手推她的胸口,“不可以,你腿受伤了。” 入手软绵,他一下被烫到,又无措的收回。 然后,他听到那边传来一声低笑。 “是你这里受伤了吧?学弟。”她指尖点了点他的额。 …… “还能走吗?”明梨替他打开副驾驶的门,伸手等他牵。 蔚麟面色薄红,脱力的瘫在座位上,抓着自己的下摆,只觉得时间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以至于现下他看着平板上消息畅通无阻的聊天界面,都觉得恍如隔世。 外边的人也不急,保持着动作,许久,才有一只没什么力气的手搭到她掌心,被她拉了出来。 这里是明梨的住处。 一栋不太夸张的三层小洋楼,生活气息自然浓厚,院子里有很多花花草草,还有一座西式的小亭台,桌上放着一局摆好的国际象棋。 蔚麟被牵着进屋,屋里同样温馨明媚,暖光灯,窗户很大,阳光能很好的照进来,餐桌上,茶几则摆着几支娇嫩的花。 由此可以看出,主人家是一个很享受生活的人。 但也有不妙的地方:沙发上坐了个人。 “阿梨呀,回来了啊。车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在车库待这么久?” 上官晓手里捏着一本相册,兴高采烈的,还没多说,一转眼瞧见明梨身后那个像是被欺负了的泪眼朦胧的人,下巴猛的一缩,硬生生挤出两层。 “这位是?”这咋看着有点眼熟? 发觉身后的人不安的抓紧了她的手,明梨也回握了一下,介绍,“这我爸。” 然后又转向亲爹,“男朋友。” 上官晓那双下巴总算收了回去,干咳两声,“咳咳,小伙子……挺不错啊。” 蔚麟一下更手足无措了。 刚刚在车库才被欺负完,他眼睛都是湿的,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现在是副什么样子。 这可不兴见岳父。 于是蔚麟着急忙慌的问了个好,没说两句,麻利的窜进了厕所试图挽救形象。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手机忘在了车上,手里捏的是明梨办公的平板,上面还留了几滴水露,大概是在车上时掉的眼泪。 而镜子里的他,哪里都整整齐齐的,除了眼眶发红,面色红晕,根本半点看不出外边那衣冠楚楚的人干了什么。 搞得他都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连身上那带着酥麻的痛感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于是他又扯起下摆低头去看。 因为太白了,很多地方都有指印。 特别是某个地方,被欺负的艳红。 又疼又痒。 偏生拒绝了也拒绝不掉。 那人只会一边动作一边笑他,“不是要亲?” 第54章 装乖18 摘下那副低度数眼镜,明梨在沙发另一边坐下,看着悄悄跟回来的亲爸,眉头挑了一下,“又有事?” 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上官晓摸了摸鼻子,“也没,就是有回你跟你妈打电话不是说交了男朋友吗?我刚闲下来,就说过来看看,也好给你妈个交代。” “说起来,这小伙子我怎么越看越眼熟?” “有点像老蔚家那个倒霉蛋啊。” 明梨拿过桌上的梨开始削皮,“嗯,您眼神不错,宝刀未老。” 于是上官晓瞪大了眼睛,“真是他?” “不是说这小子凶性大,不听话,家里半点压不住吗?这也差太大了!” 上官晓难以置信外加八卦的凑近,“上回宴会我瞧着还不是这样呢,你这是干了啥?” “妈教的,你说我干了什么?”明梨平静回复。 上官晓干咳两声。 “那你们继续,我去找你妈去。” 于是,等蔚麟给自己洗了两回脸,把脸上的热度退下去后,再出厕所门,屋里就只剩一个明梨了。 桌上的盘子里则是切满了水果,她手上还捏着个橘子,正用自己不知道多少钱做的美甲一点点清理着外头的丝。 “咳,上官叔叔呢?”蔚麟环视四周,有些呆滞。 明梨把橘子丢到另一个盘子里,拿湿纸巾擦了下手,“他呀,走错门了。” 蔚麟:? “先不说他,要我送你回家吗?”像是征询意见,对面那人慢悠悠发问。 有一瞬间,蔚麟突然有种自己被白嫖了的错觉。 刚占完便宜就把人赶走?人干的事? 见对面人陷入呆滞,神石也是麻了。 你看人给你削这么多水果,像是要赶你走的样子吗! 分明就是在逗人。 蔚麟却有点当真,瞧着面前这张冷艳冷静的脸,往边上一坐,气鼓鼓开口,“不回去,我今天就要待在这。” “你确定?”对面拿起一个橘子继续剥,动作斯文优雅,仿佛无动于衷。 于是蔚麟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点头。 明梨这才把水果盘推过去。 显然是把商人那些好的坏的全学了个遍。 一瞬间,蔚麟居然想通了,难以置信的看过去,“是不是我不留下,你就不打算给我吃了?” 被说破的明梨圆润接话,“你多想了。” 关键是,你以为你走得掉吗? 莫名打开了新开关的明梨慢吞吞想着,把手里的橘子放进果盘里,顺便将遥控递给蔚麟,“看电视吗?还没到吃饭时间呢。” 蔚麟最恨她这幅样子,偏生又没什么抵抗力,只能磨着牙打开电视,点进历史里,开了最近的一部。 居然是抱错女儿后续真千金归来这种豪门狗血剧。 目前剧情停留在男女主男女二爱情大杂烩的阶段。 没看十分钟。 男主被女主捏着下巴亲。 男主被女主压在墙上亲。 男主被女主…… “?”等会儿,怎么跟他妈看的那种不太一样? 蔚麟表情匪夷所思起来,往边上一看,却见那人看得挺认真。察觉到他目光后才回了个头,好以整暇似的看他,“小孩子,看不了这种东西?” 当然不可能,青春期的男孩子,看几部片都是正常的。 张扬那种脱线的,也不知道叫人一起看了几回。 可他还是头一回见这种的。 很被动。 非要说的话,跟他和学姐的关系…… “还是说,你也想试试?”果不其然,那人露出一个与电视女主角近似的眼神,压迫力极强,像是猎人哄诱猎物。 他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还没来得及敲响心中警铃,脑袋就已经不受控制的点了下。 发觉到明梨良苦用心的神石:…… 又是消息又是电视的。 呵,女人。 …… 完全没想到其中有什么猫腻的少年在沙发上被亲的喘不上气,只能如溺水的人般死死抓着面前人的衣领,脚背找不到实地般难捱的紧绷。 等到结束了,他从窒息中缓过神来,才发觉那人的领口被自己扯散了,里面是贴身的白色背心,比工整的白衬衫慵懒了不少,攻击性也强了不少。 他踩在沙发上的脚尖不知为何抖了一下,急匆匆伸手遮住自己的脸,赶忙把身体从那压迫性十足的人身下探出去,把叽里呱啦的电视关上,“我,我不看了。” 因为动作太大,差点直接摔下去,于是又被人拦腰捞了回来。 他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为什么明梨分明算不上健壮,却总能轻而易举的拉住他抱过他。 从来没在力气和战力上吃亏的蔚麟每次想起这些细节,都觉得不能理解。 当然,明梨也没想让他理解。 将人放稳,她最后在他额心落下一吻,替他扯好了被弄皱的衣服,终于起了身,有些餍足的垂了下眸,又温柔的张开,“缓一缓,我现在去做饭。” 留下各种意义上不能平静的蔚麟,握着拳头保持先前的动作半晌,才抱着一旁的枕头,将头埋了进去。 啊啊啊!好羞耻。 他选择去厕所冷静冷静。 于是没多久,明梨收到了来自蔚麟的灵魂发问。 “所以学姐也很喜欢我,那为什么,那时候发了一条消息后就不发了。”蔚麟抱着被忘在卫生间的平板走进厨房,屏幕还停留在聊天界面上。 “虽然那时候很生气,但我也就把学姐放黑名单一会会而已。” “我后来一直在等学姐的消息,学姐只试了一次就不管我了吗?” 正在切菜的明梨动作一顿,用手背扶了下刚戴上的眼镜,颊边的碎发遮了表情。 她说,“因为我也有点生气。” “所以我今天有点过分了,实在对不起。” 偌大的厨房一下只剩下切菜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他总觉得那声响与他的心跳同频。 蔚麟一下又红了脸,心里止不住窃喜,面上却支支吾吾接话,“我下次不会了……”不会再让学姐生气了。 明梨却遵循着礼尚往来的良好品德,突然发问。 “说起来。你今天在那里是做什么?还有那位张同学,你们不是不认识吗?” “我回去路上好像还看见了救护车——” 于是少年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神石:真是个过分的女人啊。 它有理由怀疑,今天这些刺激的,这人从红色感叹号开始就已经在计划了吧?? 它的傻殿下啊,居然还在自责—— 第55章 装乖19 不过蔚麟就算是再期待多发生些什么,后续也没了下文。 时刻保持着某个度的某人任由少年结结巴巴糊弄自己,糊弄完还陪着人吃了个饭,很快开始了自己的办公,留下哀怨的蔚麟在一边咬着枕头,一边试图拿电视转移注意力。 不过,今天下午那个肯定是不能看了。 他点开历史记录后面那部。 古怪的是,没十分钟,与下午那电视一样的剧情发生了。 于是他手忙脚乱退出去,正当他要点开第三部时,一旁的人捏住了他的手,“想继续?” 有点想。 他想到今天下午那个吻,有点想点头,最后还是矜持的定住。 于是明梨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想起什么似的,顺手将电视调到别的剧目,“你最近那次考试考的挺不错。” 那语气,显然对他以往的学渣名声有所耳闻,蔚麟把头埋进枕头,“因为最近有在好好学。明年高考,你会报考哪个大学?” “你要跟我一起?”明梨扬了扬眉,显然不大看好他。 于是蔚麟磨了磨牙,没好气的撇过脸,“谁要跟你一起,我可一点都搞不懂那些策划案里的名词和数字。直到现在,关于奥博芯片的材料我都没看懂呢。” “我就不能了解了解你接下来的安排吗?什么都不告诉我,哪天你跑了我都找不到你。”想起之前那事,他还是有些怨气。 明梨想了想,“应该是去g大吧。” “为什么,虽然g大也是重点,但是应该还有更好的选择吧?” 于是明梨罕见的默了一瞬。 有些忧愁。 “我怕我去别的学校毕不了业。”明·难得在学校待·梨,“我让人查过,那几个学校查课严。” 所以未来霸总也得纠结怎么逃课啊—— 蔚麟被这理由闹得笑出了声。 “确实是个大问题,因为这段时间在学校碰不到你,我可倒霉了。”楼上浇花楼下被水浇、被球砸,吃饭被踩脚。 他数都数不过来。 看出他郁闷的明梨却开始不解风情,慢悠悠问,“你确定你倒霉跟碰不到我有关系?” “小倒霉蛋。” 像是应和这句话,客厅的灯闪了两下,啪的灭了。 明梨找备用电闸,不管用。 于是二人打着手机灯面面相觑,一人哑然一人轻笑。 “算了,洗澡睡觉吧,厕所有满电的夜灯。”她摸摸他的脑袋,没多说什么,牵着他去房间,房间柜子里则放着几件浴袍。 等进到屋里,他才回过神来般,讷讷问,“这是你的房间吗?” “当然不是,是侧卧。” 蔚麟有点失望,不过他暂时也没有一口气吃成胖子的打算,乖巧的点了点头。 不过没多久,明梨的房门就又被敲响了。 蔚·没打算一口气吃成大胖子·麟裹着浴袍杵在明梨门外,头发湿漉漉的,脸被热气蒸腾的通红。 他咽了下口水,满眼希冀,“学姐,我想跟你睡。” …… 第二天蔚麟还挺后悔的。 他确实是不该招惹这凶残的人。 虽然好像也没做到后面,但他还是被折磨到了大半夜,最后人家体谅他今天要去学校,才勉强放过他。 只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女朋友喜欢摸男朋友屁股这是正常的吗? 他天天干架可没白干,他有腹肌呢! 可是那位摸也没摸一下。 就盯着一些微妙的地方…… “蔚哥,蔚哥?”张扬在他面前幽魂似的飘,飘了几回发现他没反应后,终于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蔚麟看了他一眼,撇开脸。 那情绪还算平稳,一看就知道昨天的事儿是解决了。 于是张扬好哥们似的给了人胸口一拳,“我就说吧,你跟大佬指定有点误会在身上。” “说起来,最近阮家有件好玩的事儿你知不知道?”半点没察觉到对面人皱了下眉的张扬哈哈大笑,“你敢信,阮圆那小妮子居然是被抱错的,压根不是阮家的女儿!” 蔚麟这下总算从那异样的痛感上回过神来,有些困惑,“阮圆……不是阮家的女儿?” “对呀,阮圆是阮阿姨在市中心医院生的嘛,那一天产妇多,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抱错了,现在那个真的阮小姐已经被接回来了,阮圆那小姑娘难过的一晚上没睡着呢!”张扬叹了口气,而后,又故作悲伤的摆出一副潇洒的样子。 “也就少爷我心地善良,麻将都没搓完就开始开导她,不然还不知道那小肉球要难过成啥样呢!” 蔚麟听他长篇大论完,倒是有些奇怪,“别人的家事,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你现在女朋友是阮圆?” 张扬摆摆手,“怎么可能,我,我这是对好兄弟的关心……” “哥你也知道我的审美,就喜欢那种胸大腰细的,阮圆那双a加小肉腿,可没一个点在我审美上——”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声咬牙切齿的叫唤。 “脏扬!” 呦呵,正主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有些眼熟的人。 里面是初中校服,外面则是高中校服外套,个子比阮圆高上一点点,脸却和阮圆是一挂的可爱。 是上次学姐车里那个女孩。 蔚麟目光一下锁死,带着莫名的警惕。 姜瑶瑶也一眼看见了他,有些无措的拉了拉阮圆的衣角,“姐姐——” “啊,瑶瑶,我吓到你了吗?”于是阮圆表情猛的一收,赶忙回头询问。 姜瑶瑶则是摇头,有些难过的看她,“我只是想问,姐姐说的,上官姐姐的男朋友,就是蔚少爷吗?” “瑶瑶你认识他呀?别怕,虽然咱蔚哥臭名远扬,也不是咱两亲哥,但……人还不错。”阮圆介绍两句,很快又牵住姜瑶瑶的手,“就是可惜学姐没来学校,不然我还能带你去扒扒21班的窗户。” “现在就算了吧,走,我带你吃食堂去!食堂的糖醋小排可好吃,我到时候多分一半给你。” 说着,她横了张扬一眼,牵着人气势汹汹的走了。 还是那副阮家小公主的样子。 留下张扬目瞪狗呆。 “这是阮家那个接回来的真小姐?昨天晚上阮圆不还寻死觅活的吗?怎么今天就手拉手护上了??” 他之前还怕小肉团被欺负,瞎支了不少招呢。 结果? 女人果然难以理解。 第56章 装乖20 初三的姜瑶瑶和目前高二的阮圆实际是同龄人,只是阮圆上学比较早,姜瑶瑶又因为身体原因晚上了一年学,所以二人的年级跨了足足两年。 阮圆也自然而然把还在初中的姜瑶瑶当成了需要照顾的妹妹。 当然了,并不是因为是学妹才接受的。 只是昨天晚上爸妈都不在家,姜瑶瑶初来乍到有些不安,于是敲响了她的房门。 那时候的阮圆刚结束跟张扬的电话,才有困意,又被吵醒,本来怒气冲冲的,结果一开门看到门口纤细可爱,眼神还带着些试探的姜瑶瑶—— 她不争气的把张扬才提醒的话抛到了脑后,把人领到了屋里。 阮父阮母是那种很注重感情的人,在抱错孩子这事上并没有给姜家父母和两个孩子太大的压力,也没有强硬要回抚养权,只是说两边的孩子都养出了感情,所以之后可以双方一起照顾。 姜家父母也没意见,毕竟对方也能给孩子更好的条件,于是他们征询了姜瑶瑶的想法后,在阮家父母小心翼翼的请求下,还是决定让孩子去阮家待两天。 所以,两个孩子没变更姓氏,日常也没有因为这变故受到太大的影响。 姜瑶瑶也说服了阮圆,今天放学将人带回家去给姜父姜母看看。 阮圆嘴上一副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去看一下的样子,实际等到了时间,手忙脚乱的,又说要买点水果又说要买点补品。 直到被身边人拽住,才稍微安定下来,红着脸嘀咕,“瑶瑶,我平时不是这样的,你得信我,我是个很可靠很成熟的姐姐的!” 姜瑶瑶没忍住捏了下她脸上的肉,“我知道的,我刚去见阮爸爸和阮妈妈的时候,也很害怕。” “姐姐能想这么全面,真的很厉害了。” 豪门世界线于是开始运作。 明梨关注了下,发觉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便将其抛之脑后了。 后续阮家也为了两个小公主举办了宴席,不是什么回归,而是单纯庆祝两边的孩子都多了几个疼爱她们的家人。 明梨没去,她时刻记得远离。 蔚麟倒是去看了两眼,但是早退了。 比起这些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的宴会,他更在意一个月以后自己的成年礼。 当然,不指望那个不靠谱的蔚父给他办席,他更愿意自己去求求明梨,一方面想看看她对自己能好到什么程度。 另一方面,他想告诉别人。 现在这个人是他的。 谁都不准抢。 明梨被他求到这事上时显得有些惊讶,但她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你跟你家里说好了的话我来也可以。 高兴的在某些事情素来被动的少年都胆大了不少,主动凑过亲她。 于是后续,长时间不跟亲儿子联系的蔚父难得接到了他一通电话,想都没想,“你又要打听上官梨的什么事?” “我还需要找你打听……我是说,一个月以后的成年宴,我找到人给我办了,你别管了。” 对面沉默一阵,“你俩还真有戏啊?” “难怪上官老贼前段时间客客气气,最近却越来越抠了。”合着是板上钉钉所以不装了是吧。 肉痛! “成,你办吧,不过你哥那几天也会回来,你小子小心点别被你哥抓到你乱来,老子可不想挨骂。”蔚父挥挥手,一副你爱咋咋可别拖累我的欠揍样子,气的对面那个年轻气盛的直接挂了电话。 留下越想越不得劲的蔚父,最后还是一个电话拨到了上官晓那里。 “老……上官兄啊,就上次那个开发案,我们找个时间出来聊聊?”老贼两个字及时收住,蔚父尽量保持平静。 电话那头却沉默了下,余下一阵忙音。 果然老贼还是老贼! 真不要脸! …… 得知蔚麟的成年宴 会由上官梨着手布置,不少人都开始竖起耳朵打听这两人关系。 于是达到了蔚麟想要的效果。 圈里人对他们的恋情几乎都有了了解,唏嘘的同时,多的是人羡慕蔚麟的。 当然,也有些人起了些无关紧要的嫉妒心,认为明梨只是玩玩。 毕竟那种优秀到离谱的女人,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只有脸能看的游手好闲的阔少。 然后,等到宴会当天,他们确认了,或许确实是喜欢上了。 宴会的主角时时刻刻贴着心上人,心上人也没有嫌弃的意思,谈公事也带着他,好像半点都不在意这人算是对家的儿子。 还时不时给人投喂东西,一看就知道是习惯了。 家族豪门里养出来的人通常都有些架子,除非真的是认真交往,关系亲密,否则即便是绅士,也不会随意去帮他人处理盘子的食物。 毕竟每个人的习惯不同。 再者,对于某些领地感强的人,这种算是越俎代庖的事情非常失礼。 可是那位上官家的小姐似乎对什么都了如指掌,甚至会一边跟人谈事,一边将某些对方不喜欢的配菜挑掉。 细致程度比起他那个以深情着称的父亲也不遑多让。 于是不只是某些少爷,连带着部分小姐也红了眼。 “要是我早点认识上官小姐就好了,我也想要这么有面子的生日宴。——你看看她都请了些什么人来了!”虽然都是年轻一辈,但无一不是背景深厚,或是界内新星的存在。 哪家生日宴有这种场面? “呵,就算早点认识也没用。”一个从国外赶回来的旧友闻言,磨了磨牙,“这个该死的女人,老娘认识她这么久,一顿饭都没请老娘吃过。” “见色忘友!见色忘友!真是太过分了!” 那人跺了跺脚,负气转身,没走两步,突然撞上个人。 两人都说了句抱歉,然后她瞧见这人盯着好友那一片,像是在思索,主动拿高脚杯碰了下他的,将他的注意力拉回。 “少爷,那姑奶奶摆明了喜欢小鲜肉,不喜欢强势的精英,你还是想开点吧,啊—” 说着,男人似乎看到面前的女人翻了个白眼,又嘀嘀咕咕摇着杯子远去了。 ……不过,那杯里的色调,应该不是红酒吧? 第57章 装乖21 蔚麟还是在独处的时候被哥哥蔚泽抓到了。 毕竟明梨去厕所,他是不可能跟着的。 于是他亲哥把他堵在走廊里,开始问东问西,“你跟上官梨是怎么认识的?” “现在你们是男女朋友?” “她应该还没对你做什么吧?” 蔚泽扶了下眼镜框,他跟明梨给人的感觉很像,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那位小姐唇角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给人一种亲和又危险的矛盾感,而蔚泽,则从内到外都一丝不苟且冷漠逼人。 像极了明梨家电视上那几部剧里的霸道总裁。 蔚麟挠了挠头,“就一个合作商宴会上认识的,我们就正常男女朋友,她能对我干什么?” “再说了,为什么是她对我,不是我对她?”怎么感觉好像每个人都对他的上下有清醒的认识? 可那种事再怎么不都是女孩子吃亏吗? 他觉得自己还挺有气概的,应该不至于在这种事上被人担心来担心去的吧? 虽然那人气势的确更强一些,但真不至于吧?! 毕竟血脉相连,蔚泽几乎片刻便理解了他的郁闷,叹了口气,“你确定你真的了解这位上官小姐?” “你知道她在国外干了多少大事吗?” “国外那家叫aet的生物制药企业,收购案就是她准备的,还有安培的新型自动取样机……”蔚泽说了一大堆上官梨的丰功伟绩,最后沉沉的看向他,“你别以为你能控制住她,和商场上一样,在她面前,你是绝对的弱势。” 蔚麟:……emmm好有道理但是一个都没听说过怎么办。 商业白痴就很麻。 但是,应该很厉害。 “咳,哥,我知道了。”那就骄傲一下吧。 蔚麟试图蒙混过关,蔚泽又打量了他一阵,察觉他被人养的不错,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脑子里大概长了枚木塞,听不进去别人说话了,只能叮嘱。 “除非她要跟你结婚,不然不要答应她的哄骗。过了今天你也是个大人了,得学会对自己负责!” 蔚麟沉默片刻,“可是哥你不是到现在还母单吗?你哪来这么多大道理?” 于是蔚泽剩下的话咽回了肚里,故作镇定的咳了两声,“你懂什么,我这是心无旁骛在等你嫂子出现。” “行了,你去吧,我回去找爸了。” “你记得啊,别做什么出格的事。” 蔚麟毫不在意的点头。 等人走了,转身便窜进了酒店特意备好的屋子。 明梨在外边跟人谈话,才聊了个开头,有服务生走过来在她耳畔说了什么,她思量片刻,这才顺着那人的安排进了屋子。 当然,并没有什么刺激的。 只有一个洗干净的人裹成一团,在床上眨巴着眼睛又是激动又是慌乱的干等着。 明梨进门,开了下空调,这才在床边坐下。 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的礼服,布料像是丝滑的绸缎,勾勒出高挑的身姿,长发盘起,只余几缕秀气的卷发,从额角往下垂,直直垂到肩头,勾着那两片漂亮的锁骨。 蔚麟最初瞧见时就觉得漂亮,想亲,现下胆子大了,便也裹着被子挪过去,双臂勾住她的脖子,在她肩头轻咬了一口。 还要轻声提醒,“我成年了。” 虽然他看到的书上都说,最好是等结婚扯证,但他总觉得不吃到嘴里不安全,总暗戳戳想着占些便宜。 除了被欺负的眼泪花花,他也想看看她意乱情迷的样子。 总是他被弄得乱七八糟,她清冷自持,他总觉得羞耻。 可令人意外的是,平时没什么忍耐力的明梨这回没动,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乖一点,先穿好衣服,不要感冒了。” 她好大一笔生意还在下面等着呢。 可不能在这花太长时间。 蔚麟僵了一下,默默把被子抖掉一点,身体贴上她半裸的脊背,埋在她肩头瓮声瓮气开口,“可是好姐姐,你不是说等我成年——” “那你可以先想想。”没到年纪想想都觉得是在犯罪啊,现在总算能毫无芥蒂的想了。 明·遵纪守法·梨叹气,打断她的话,继续摸狗似的摸他的脑袋。 可这小狗显然还是不甘心,胡乱扒拉着,硬要把她勾到床上去。 于是明梨欲拒还迎,以非常手段脱了身。 回到酒宴时,只余下肩头的牙印分外显眼。 “刚刚我们聊到哪儿了?” 合作方大概能猜到她被谁叫了去,看她这幅淡定的样子,默默竖起大拇指,“上官小姐还真是敬业。” “呵呵呵,彼此彼此。” 上班,她是专业的。 神石:槽多无口。 …… 倒是屋里被欺负的反抗不能的蔚麟彻底自闭了。 明明已经做到这里了,该吃的都吃了,为什么她还是不愿意? 没爱了。 蔚麟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十分钟后,他脑子里的剧情已经快进到了他被丢下,明梨带着另一个好看的男人到他面前耀武扬威,那男的还骄傲的把那冷着面孔的女人往怀里一搂,开口就是“我们有一个孩子”…… 于是,还没被甩,他就已经开始步入抑郁。 然后抑郁着抑郁着,就气睡着了。 只能说恋爱中人的确智商堪忧。 等到明梨谈完单子后神清气爽的上楼,那人已经小猫似的窝在被窝里,开始卷被子找舒服的地方蹭了。 明梨毫不手软的掐着他的脸把他弄醒。 等到人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才笑眯眯问他,“好弟弟,你今天是打算干什么?” 这句是回应今天那句勾人的好姐姐。 “……睡学姐。”也是不太清醒,先前只敢在脑子里想想的两个字直接吐了出来。 于是他看见面前的人笑意加深,“你确定?你还没发现啊……” “我们两个,是谁睡谁?”说着,似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着他的小腿环了上来,带着鳞片似的东西,动作间有些力道,刮得人发痒。 “啊,学姐,床上有东西!”蔚麟一抖,几乎从被子里跳出来,抱住她的脖子。 可是,掀开被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人坐在边上,特意处理过的黑卷发危险的披撒,衬上那身红色衣裙,有点像故事里有黑魔法的巫女。 眯着眼睛和善的冲着他笑。 “是有东西,所以,你确定你做好准备了?” 第58章 装乖22 蔚麟在搜索栏一行打出“人有尾巴是怎么回事”。 答案,返祖。 他默了一阵,又打“人长蛇尾巴怎么回事”。 答案,人不会长出蛇尾巴。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所以他的女朋友…… “拿我的平板搜的话,我这里历史记录是可以看到的。”正当蔚麟纠结到不能自已时,旁侧冷不丁传来声调笑,他一下没拿住,“女朋友是妖怪怎么办”的妖怪两个字还没打出来,差点把平板摔下床去。 一旁的女人披散着长发,拢着睡袍,注意力似乎全在自己手机里的文件上。 可蔚麟还是有种被看穿的感觉,缩了缩脖子,默默往床边挪了挪。 说实话,他现在还挺后悔的。 他都不知道两个小时前自己哪来的胆子,居然应的那样着急。然后,身侧的人花了两个小时,让他对那东西有了深刻的认知。 是尾巴。 很明显,人是长不出那种带鳞片的尾巴的。 所以,他们全家都是妖怪吗? 是什么妖怪,蛇?蜥蜴? “就这么好奇?”注意到蔚麟不断投过来的试探的目光,她伸手给他提了提被子,指尖触到他颈边那片红痕时微顿了下,又不动声色收回,“我是什么有这么重要吗?” 蔚麟磨了磨牙,“许仙还被白蛇吓死过呢,你总得给我个心理准备。” 临时丢出一个重磅炸弹,他压根就来不及转弯,那根本就是在犯规! “那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变不回原形的。”明梨继续四两拨千斤,“而且,上官家也就我一个妖怪而已,你可以当成基因突变。” 神特么的基因突变。 蔚麟虽然不了解这些东西,但也知道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变出个尾巴来。 真过分。 抱着平板,蔚麟继续气鼓鼓贴着床边睡,一部分原因是生气,还有一部分原因,他确实有点怕了那尾巴。 虽然很漂亮,但完全习惯不了。 …… 于是蔚麟好多天都没找明梨,大概是因为后怕。 明梨这一月来也就去了学校两回,其他时间,一面关注协议离婚的进展,一面处理公司里冒头的硬茬。 那是个从其他公司调来的老人,上官晓本意大概是锻炼她,特地找了个表面老实背地里一肚子坏水的。于是这位林伯伯刚来分公司就端着长辈的架子,指责团队制定的发展方针过于激进,试图让明梨交出部分裁决权。 分公司其实没开几年,大多都是些新员工,除了上官爸爸先前调来的几个帮手,公司里根本没人压得住他。 而那几个帮手,恰巧这几天去了外地。 那位老人的矛头自然愈发犀利的对准了明梨,开口就是,“年轻人做事半点不知道考虑后果。” “就算有和一在后面给你兜底,你也不能这样胡来啊!万一风向变了,投资一下冲进坑里,你知道损失有多大吗!” 然后,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的明梨麻利的给上官晓发了条信息,笑眯眯回,“不好意思啊伯伯,我们年轻人是这样。” 然后把他扔到了基础职位上。 那人一下气的吹胡子瞪眼,商业精英的样子也装不下去了,开始扬言要告诉她爸。 明梨当然无所谓。 上官晓急着培养她,实际上就是想当个甩手掌柜,好带着老婆环球旅行。——一个是指望替班的亲女儿,一个是居心不良的经验包管理者,她根本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只是,那人显然还是不甘心,开始在社交账号上发布一些言论,含蓄指责:公司卸磨杀驴,新老板欺辱老员工之类的。 没发几条,律师函来了。 此事甚至还没来得及掀起风浪,便成了公司员工群里的笑料。 上官晓知道以后一阵头疼,“我把人叫过来可不是让你这样折腾的。” “集团内部这类人不在少数,你到时对上他们,总不能个个都用这种方法打压。这世间沉得住气的老狐狸可多的是。” 明梨笑,“那爸你处理完再把公司给我吧。” “我这人不喜欢跟人绕圈子,你就不怕我到时候把看不顺的人都辞光?”这是一句玩笑话,但一点都不好笑。 上官晓有些忧愁:这样的话,那他大概得多加几年班了—— 除了这个,上官晓还问了女儿其他事情,差不多了才挂断电话。 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上官姐姐,是我。”熟悉的又嫩又软的声音。 明梨手头上也没什么事,想起上回留在这里的空饭盒,她顺手找了袋子一起带下去。 然后,她发现今天的小姑娘有两。 阮圆和姜瑶瑶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凑在一起似乎在看什么,时不时笑出声。 等到传来高跟鞋的声响,她们才回神,一个赛一个的兴奋。 “上官姐姐!” “学姐!”两个人都站了起来。 明梨看到她们手边的袋子,大概猜到了她们是来做什么的,有些无奈,“你们今天不用上课吗?” “不用的,因为是运动会,我们就请假出来了。”回答的是姜瑶瑶,“今天是阮妈妈的生日,我们到蛋糕屋做蛋糕,还做了别的小糕点,就想着给学姐送一点。” 阮圆连连点头,而后,想起想起什么,珍而重之的问,“学姐,我可以加你的联系方式吗?” “……我和瑶瑶知道的你的号码好像不太一样。”她又不是傻的,也能猜到有个工作用有个私用,顿时睁大了眼睛,可怜巴巴卖萌。 “学姐,你一定不会拒绝乖巧可爱诚实多肉的我的吧?”娇生惯养又跟着张扬几个厮混得多,比起姜瑶瑶,阮圆更擅长利用自己的可爱,甜滋滋的样子惹得对面人忍不住失笑。 于是她写下自己的号码。 “私人号码很少有人打电话发信息,所以我不一定注意得到。如果看见了我会回的。”她的字很好看,是一种行云流水刚劲肆意的美。 姜瑶瑶目光落在那些字上,眼底露出了浓烈的向往。 于是等她们走出分公司,姜瑶瑶的语气已经彻底坚定,“我以后也要当女霸总!” 梦想是成为魔法少女的阮圆:? 第59章 装乖23 阮家也就她们两女儿,其实也不是不行。 “那以后瑶瑶你当女霸总,我当魔法少女!我们学着点学姐,一起拯救世界!” “好!” 待在一起久了,这两个人关系其实更近似闺蜜,除了上学两人基本形影不离,有什么也是第一个想到对方,第一个护着对方。 同时,也在尽力融入对方的生活与爱好里。 阮圆带姜瑶瑶熟悉上层社会,带着她参加一些小姐少爷们的聚会。姜瑶瑶则领着阮圆上蛋糕店做小点心,逛某些不起眼但很有趣的小精品店。 互相包容理解,让人羡慕。 羡慕得张扬都觉得阮圆被下了什么迷魂药。 他觉得那个只有脸可爱的新阮小姐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否则怎么每次他找阮圆出去玩,都要被这人拿看贼的目光从上到下扫一遍。 然后严厉拒绝。 “真是受不了了!上回打游戏我跟阮圆都没来得及分出个胜负!她这个妹妹管的也太多了吧。大好时光居然把人叫出去做蛋糕?还说我不务正业?” “还有那个阮圆!也不知道之前是谁找我陪她逃课,今天居然跟着她那个妹妹一起指责我!” “见色忘友!这绝对是见色忘友!”张扬在学校里冲着几个兄弟哀嚎。 闻迪推开他故作悲伤的嘴脸,对此表示遗憾,“那说明那个妹妹已经认识到你的真实嘴脸了。” “说起来,这次运动会蔚哥不打算出去逛逛?” 蔚麟做题的手一顿,“不去。” 闻迪和张扬对视一眼,了然:要当好学生嘛! “那我们先找老班请假出去了?”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找理由请假出去不是难事,乖乖待在学校里才折腾人。 似是想到什么,蔚麟的笔总算放下,打开手机看了眼和那人的聊天界面。消息停留在两天前,对面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他说不要,对面回了句好,就没了下文。 好像真的就是随口一问,不来就算了。 再看看空间,平时都是商务新闻,今天居然发了条动态。 是点心和蛋糕,包装的很用心,系着蝴蝶结,还有小贺卡,明显是别人送的。 配文,谢谢两个小姑娘。 魔法少女小圆回复:学姐喜欢就好「亲亲.jpg」 魔法少女瑶瑶回复:姐姐喜欢就好「贴贴.jpg」 蔚麟一下睁大了眼睛。 虽然说不至于,但他至今记得阮圆要号码的时候说的话。 还有那个明显不太简单的姜瑶瑶…… 他一下坐不住了。 于是刚请假回来拿东西的张扬又跑了一趟,最后还是三个人一起出校门。只是两个人是去打电动,另一个则打车去商业区。 也是这少爷打车的行径太过别具一格,等车的时候张扬都忍不住调笑,“蔚哥,你也该考张驾照了!” 蔚麟则白他一眼,“你也可以找个会开车的女朋友,这样你就不用考了。” 他平时又不是没人接,只是他最近不想让人接而已,才不需要自己考张驾照。 所以当公司前台透过玻璃门看到不远处有个穿校服的学生打车来时,还禁不住擦了擦眼睛。 不是说来的是蔚家少爷?这些少爷小姐们不都喜欢开跑车吗?怎么这个看起来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一旁坐着的琪琪闻言,伸手杵了杵她,“妹妹,别奇怪了,咱们蔚少爷刚成年,没学车。” 说完,她已经老练的迎了上去。 “咳,蔚少爷,梨姐已经在楼上等你了,你看你今天中午要吃点什么吗?我提前给你们订个餐?” “她,等我?”察觉到自己有点想笑,蔚麟绷住小脸,下一秒却是明白了什么,后槽牙磨了磨,“不用提前订。” 他想走了。 这压根不是什么温柔体贴的学姐,就是个诡计多端的老狐狸。 但他已经来了这里,心里打退堂鼓换心里打,动作上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毕竟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她平板还在他那呢,他也没少故意拿那东西搜乱七八糟的问题报复她。 她都不怕,他怕什么。 明梨确实从平板离手开始就一直关注着他的历史记录。 从“妖怪吃不吃人”一直搜到“发现妖怪要不要报警”“妖怪骗人犯不犯法”,算是蔚麟心态从害怕转成恼怒的过程,而最近的那条——“警察抓不抓妖怪”则是恼怒的顶峰。 有点东西在身上。 这是打算送她去踩缝纫机啊。 于是蔚麟被送上楼时,对上的便是明梨微妙的目光。她的面容依旧明丽貌美,却不太温柔,倒是视线带着几分莫名的穿透力,就这么幽幽盯着他,有些隐秘的危险。 等到后面的门关上,他才听见那人开口。 “学弟,你来之前没报警吧?” 蔚麟:…… 他不吭声,目光落在她桌上显眼的包装盒上,似乎开口骂了句什么,这才插着口袋憋着小脾气在一旁沙发上坐下,摸出手机。 就还是不搭理她。 于是那边的人走过来,直接抽走了他手里的作案工具,“为了避免警察叔叔来抓我这个妖怪,手机没收。” 她晃晃那个手机,嚣张至极,他哪里能忍,直接伸手去抢。 于是,她半步未退,他却猛得起身,距离也在瞬息间被拉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步。 那张漂亮的脸近在咫尺,他都来不及退开,唇角便是一热。 而那猎手一触即离,挑衅的歪了歪头,额角的碎发也跟着微晃。 不知道是不是刚补了口红缘故,她那薄唇颜色浓烈,不止吸睛,他伸手一摸唇角,连着指腹也留下一片绯色。 然后,他的耳朵便不争气的烧了起来。 那人却已走回办公桌边,潇洒坐下。 手机就还是被抢走了。 气得不想说话。 蔚麟一屁股坐回沙发上,持续咬着后槽牙,指甲在沙发上抓的吱吱响,下颚处却带着不知从哪里爬上来的颜色,有些娇气。 而后,大概坐的时间太久,少年故意制造的某些声音变小,明梨发现那边气饱了的某人开始昏昏欲睡。 该说什么呢。 毫无戒心。 边上有人虎视眈眈,居然敢放松警惕。 当然,这也怪不了蔚麟。 他毕竟不是什么真的三好学生,平时在校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睡过去的,近来也是好不容易控制自己听几堂课,如今一放松下来,自然直接被打回原形。 双手抱胸睡得安稳,面上的气愤却没褪干净,抿着唇压着唇角,一副随时能睁开眼睛扑上来咬你两口的凶样。 明梨想,或许自己的确该想点办法让这小祖宗消消气了。 第60章 装乖24 于是蔚麟迷迷糊糊间察觉到自己好像在被人亲。 他不悦的回应了两下,察觉到那人动作一顿,总算顶着困意睁开眼睛,睡眼朦胧,眼睛还带着湿气。 结果他就发现,面前偷亲的人不仅大大方方盯着他,还没半点心虚,甚至环抱他的手力气慢慢加重,将他压的动弹不得。 反抗不能。 等到时间过去许久,他被亲的嘴都痛了,才不满的拍她的肩膀,哼哼唧唧溢出几个词骂她。 呦呵,骂的还挺脏。 明梨想想手机上搜出来的答案,顺手捞过桌上花瓶里的小玫瑰,塞到他手里,顺便堵住那张骂骂咧咧的嘴,“不准骂了。” 对的,用手堵。 蔚麟看着空荡荡的花瓶,和面前严肃的人,一瞬间都要被气笑了。 偷亲的理直气壮,还不准他骂人,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呜呜呜!” 意识到这可能是在叫自己名字,明梨把手松开,于是那小狗似的人直接探头来啃她的手,她相当老练的收回,那套上下牙便不受控制的在空气中发出一声叫人牙酸的脆响。 嘶—— 连带着蔚麟也被这变故搞懵了,一下啃到口腔内的软肉,咬破一大块,薄唇难以置信的张着,唇角开始往外淌血。 总之,结果相当惨烈。 蔚麟睡意散去,察觉唇角有东西滴落在衣服上,带出几点刺目的红,突然就委屈哭了。 “上官梨!” 于是玫瑰被插回了花瓶里。 明梨也手忙脚乱起来。 · 虽然过程不太美好,但在陪同着人把嘴里的血漱干净,又上医院买好药上完药后,蔚麟总算没之前那么气了。 只是,先前含蓄内敛的那个小少爷不见了,变成了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横得要命,不给好脸色还不搭理人。 为了避免他口腔里的伤口因为外面重油重盐的食物恶化成口腔溃疡,明梨只能好说歹说把人带回家,把持着度给他做饭垫肚子。 只是嘴里还是疼,蔚麟吃不下。 鼓着腮帮子说要等凉。 可他其实没这么娇气,只是看着面前的人,想到一些事后,他就是想折腾她,把心底微妙的不满发泄出来。 明梨便也陪着他等。 然后无理取闹的某人又开始嫌弃菜冷。 就—— “小主人!小主人冷静啊,你得好好想想,人家生气事出有因呢!”早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的神石疯狂劝解,甚至调动了几分神力。 于是明梨手上捏着的水果刀终于只削上了水果皮,没有碰到别的地方。 而作了大半天的蔚麟看着屋外的天色,也开始了自我反思:虽然她的确过分,但是自己会不会有点过了? 她会不会生气? 于是他看向那边一停下就开始折腾自己那破股票的明梨,伸脚夹住她的衣角,轻轻扯了两下,“跟我说话。阮圆说你喜欢乖、诚实、还有肉多的。” “这么具体,你以前是不是喜欢过谁?”不然哪个女孩子会把男朋友肉多这一点放在喜欢的属性上? 还是说,因为是妖怪,所以—— “算了,你别说了。”正当那边人要开口,蔚麟又一下拿枕头捂住脸,他真有点怕自己没忍住打电话叫警察。 明梨眼底这才溢出几分困惑,漫不经心问,“她从哪打听的?” “……她专门问你的,不是你说的吗?”蔚麟瓮声瓮气。 神石也开始提醒。 当时就没走过心的明梨这才反应过来,哦了声,“我是说过这种话,只是我上一回用这三个词形容的,是一位夫人养的萨摩耶,白绒绒的,确实可爱。但是那位夫人脾气很差,不太可爱。” “而且,我以为我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 “你有哪里是跟这三条搭得上边的?蔚学弟。”捞了下耳边的碎发,她那眸光里饱含笑意,还带着些许调侃。 半点不留情面。 从这句话里听出点别的味儿的蔚麟却猛的把枕头往边上一丢,目光震颤着看她,“你——”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打架!” 明梨无奈耸肩,从嘴里吐出一句句能叫人气背过气去的话,“你蔚少爷名声在外,想不知道都难。” “再说了,那段时间,蔚家可是上官家的合作对象之一,对你,我当然得调查清楚。”在她看来,每一个变量在商业交锋中都不可忽视。 于是蔚麟想起自己那段时间费尽心机的装乖,还有上回被人用打架的事拿捏,一下羞耻爆棚,枕头一甩,穿着拖鞋气冲冲往屋里跑。 还把门顺手反锁。 留下屋外的明梨幽幽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拆穿他了。” “说实话,睡觉的时候,我还是比较喜欢乖一点的。” 神石:不求你当神,求你当个人吧。 平板放在房间里充电,屋里的蔚麟翻来覆去,最后还是打开浏览器搜索栏,本想再搜点东西,结果没打两个字,下面弹出一排历史。 “怎么哄男朋友?” “怎么哄女朋友?” “女朋友生气怎么办?” 蔚麟:? 他耐着性子点进去其中一条,又打开最上面那个所谓情感大师的回答。 第一条是,避免继续发生冲突。 第二条是,有错的话先道歉,没错的话试试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三条,送点小礼物,比如鲜花,饰品,或者带她吃顿大餐。 他微妙的理解了明梨先前的捂嘴行为,他娘的居然是“避免继续发生冲突”?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学姐这么离谱。 还是说,这是妖怪的脑回路? 正当他在心里偷笑时,咔嚓一声,反锁的门被打开。 蔚麟突然想起来这是明梨的屋子,赶忙把平板往边上一丢,整个人蜷进被子。 却没想到,那人只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像是无奈了,从衣柜里拿了一些衣服便打算出门。 房间里是有浴室的。 所以她是真打算走。 蔚麟越想越气,总算从被窝里把头探出来,眼睁睁看着她在门口回头,又回来把唇膏面膜之类的东西都搜罗走。 “……你这个家伙,你怎么会有男朋友的!”气死了气死了! 蔚麟骂了一句,彻底将自己埋进被子。 留下明梨:缓缓打出一个? “你理解吗?”问神石。 “我不理解。”耸肩。 第61章 装乖25 于是蔚麟得到教训,跟某人玩这一套是讨不到好的。 因为她好像真的觉得你睡一晚上就能消气。 然后第二天,他也的确泄气了。 他甚至有点担心昨天的事会不会在两人间留下什么隔阂。 然后他发现,完全没有。 并不是有意隐藏,因为明梨在某些时候看不透,在另外一些时候却能轻而易举叫人看出她的情绪。 所以,在蔚麟服软后,明梨的状态和上回在车里一样,玩的相当开。 至于妖怪不妖怪的,蔚麟自然也没办法细想了。 总归是妖怪也是自己挑的。 · 而后,两人保持这种情侣关系一直到高考,明梨以高分考上了g大。 g大并不在本省,虽说明梨可以用视频参加各类会议进行办公,但恋爱这种事情总归不是靠视频就能延续的。——蔚麟有点慌。 特别是用明梨账号登上人家学校交流网站后,里边关于明梨的各类消息叫他都忍不住红了眼。 全是问私人账号,问有没有男朋友,问哪个系哪个专业哪个班的。 然后他就编辑了个帖子,截屏发给明梨问能不能发。 完全不看帖子的明梨自然是答应。 于是g大新晋的校花小姐被爆出来不到半个月,直接被戳上了名花有主的章。有些知情的校友甚至在下面添了把火,开口就是“两位大佬”百年好合哈。 后面还打个括号:我赌一包辣条那帖子是蔚少爷发的。 惹得不少人都特地了解了下所谓的大佬名声和蔚麟。 然后发现,的确算是大佬。 蔚麟的成绩原本不太能看,可在好兄弟和明梨一整个寒假外加暑假的敲打下,等升入高三,他的精神面貌和成绩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再加上他那嚣张的校霸名声,确实能称一句双a大佬。 也正因如此,本性完全暴露的蔚麟再没藏过自己的日常干架与游戏。 明梨甚至时常接到某人的卖惨。 打的最凶,伤的最少,还最爱告状。 姜瑶瑶和阮圆那边则会分享一些日常,当然,偶尔也会告个状,说自己在什么时候又看到蔚麟打架。 也是冲突有点多,阮圆、姜瑶瑶,与张扬、蔚麟之间似乎有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以至于明梨时常听到那个卖可怜的家伙给人穿小鞋。 神石对此的回应是:你真是个罪恶的女人! 明梨坦然接受。 另外,蔚麟近来遇到的倒霉事也令人意外的少了起来。 张扬十块钱找人算了一卦,大师说这是“否极泰来”。 蔚麟翻了翻日历,发觉确实好日子将近。 于是大中午,明梨又接到一个视频电话。 要知道,她上午十点多下第一堂课时才接过一个,打了一个大课间。 视频接通。 “你最近有空吗?”对面的人肩上痞里痞气搭着校服外套,嘴里叼着一颗糖,额角带着汗意,眸子却亮晶晶的,显然有些期待。 背景是某片街区,大概是出来吃午饭的。 明梨却突然察觉到什么,并未回应他,而是皱眉,冷冷开口,“阿麟,往前跑。” “啊?为什么?”蔚麟摸不着头脑。 等到身旁停下一辆面包车,他才像是反应过来,把衣服往那打开的车门上一甩,拔腿就跑。 “卧槽!这小子怎么回事!”冷不丁被抽脸的风衣男子暗骂两句,大概也察觉到事情败露,半点不含糊,叫上后面的同伙怒气冲冲跟着跑。 视频电话没挂,但信号不太好,蔚麟听不见她后面说的话,但他至今记得明梨上回遇到的那个车祸,深知这种肮脏手段的危险。 ——他虽然没那么怕死,但现在有了在意的人,自然不可能愣头青似的跟那群人真刀实枪的干。 于是,蔚麟跟着这群人你追我赶了十来分钟,周围有些路人察觉到不对,赶忙拨打了110。 但那些匪徒似乎半点不在意,等人跑进商业街,才跟另一个在街口等候的人接上头,浩浩荡荡上了新的面包车。 蔚麟则是在隐蔽处观察,发觉人走了,才重新拿起手机,得意的笑,“我跑掉了。” “学姐,我可不止打架厉害。” 对面的人却没有半点松懈,视频背景也从家里变成了车内,她眼神凌厉,一字一顿,“蔚麟,离开那里。” 大概距离发生生命危险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明梨那边几乎临门一脚才收到警示。于是她告诉蔚麟:不要往附近商业街跑。 但是,由于网络原因,少年没有听见。 于是下一秒,手机摔到地上,一下黑了屏。 蛛网似的裂痕从一处角落里蔓延开,延伸到整个屏幕。 …… 蔚麟再醒过来是在一处废弃工厂,唯一的亮光是四面墙最高处开的一排天窗。 趁着光源,可以看见工厂里堆着很多破旧机器,大部分是被淘汰的型号,零件还能看到长久使用下的磨损。另外一批应该是新的,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堆在角落里落灰。 空气相当浑浊,是多吸两口就会被烟尘呛到的程度。 蔚麟狠狠呛了两口,又强硬把声音憋了回去。他后腰被机器的棱角膈的发疼,本想起身,这才发觉自己被捆了起来。 而周围,还有不少老熟人。 张扬暂且不提,还有些玩的很开的富家子弟,一个个东倒西歪的,睡得昏天黑地。 除此之外,他甚至看见了阮圆。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另一边,有个穿得人模狗样的人靠在通风口处,大概也觉得环境难受,保持着那个动作哼着流行歌,半点不愿意回头。 蔚麟便找机会把张扬踹了起来。 张扬反应可就大了,一个坐起,脑袋不知道撞到什么上面,发出咣一声响,直接把门口的人引了进来。 “……”蔚麟默默闭上眼睛装睡。 于是张扬环视四周,与那人大眼瞪小眼。 “咳,我现在继续睡还来得及吧,哥。”实实在在的怂货。 那人当然不可能跟他好好说话,当着他的面把身上带着的布用不知名的东西弄湿,挨个又捂了一遍。 于是那些少爷小姐们睡得更沉。 蔚麟在被捂时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还是吸入了些。只是量不多,他没多久便又头痛欲裂的清醒。 还未找到下一个唤醒目标,突兀同角落里的姜瑶瑶目光对上。 她的目光格外惊恐,却也精神,估计是位置太偏,那人没照顾到她。 第62章 装乖26 到了下午,才有部分学生家长发现了孩子失踪。 还有部分,接到了来自上官家和蔚家的电话,询问孩子的事。这时他们才发觉,家里的二世祖没了消息。 警方当天也接到了几次报案,但是他们每次到地方,那群人都跑的无影无踪。搜了各个临近点,也找不到半点踪迹。 唯有某个学校外,有人目睹两个女孩被拖进巷子,报警后搜查,警方在垃圾桶遮掩下发现了一块沾湿的碎料。 成分检验,含有乙醚。 而且是国外某个强盗集团常用的特制乙醚药物。 明梨自然也遇到了这样一群人。 那伙人在高铁站内堵她。结果才走到人少一些的地方,就被等候许久的警察反堵。 而他们尾随的女人,站在自动扶梯最上面回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仿佛高悬诸世之上扯动偶丝的手,有些真实的冷漠,有些虚伪的怜悯。 各个家属也在下午五点左右接到了来自绑匪的电话,没多说,只说把钱放到什么地方,不然就撕票。 而且,钱的数目拿捏的很实在,恰好是各个老总能接受的最高限度。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幕后是否有人在操盘。 只是,不管是谁在操盘,这群人敢跟着做这样大胆的事,估计是走投无路。 于是明梨想到上官梨一个旧友。 “你也就这时候能想到我,我亲爱的amy好姐妹,这回又有什么事啊?”电话对面的声音带着些娇蛮和不满。 明梨叹了口气,“我们这边出了件事,上层那些二世祖,被人绑架了十来位,所以我想问你,关于a国那个强盗集团你知道多少。” “你知道的,我只对经商的信息有兴趣,别的都不太了解。”原主记忆里也没有相关的东西。 对面传来咔咔啃薯片的声音,含糊的说了什么,之后大概是在找东西,老半天才应,“你怀疑是那个集团?不会吧,我从我老爸文件上看到,那个集团好像一个月前就被国际刑警端了老巢,只剩下几十个人在a国境内逃窜,应该掀不起大风浪了。” “怎么?你这个老好人又发善心,打算救人于水火了?”似乎了解透了她,那人搁对面乐了半天,语气终于严肃,“不管是谁,看在你上回小情人生日宴用心给我准备果汁和汽水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别瞎掺和,这种事是要命的。” “我也不想掺和,可是他绑到我头上来了。”于是明梨也跟着叹息。 那人也明白了,静默一瞬,“……那个蔚家小子是不是也在里面?” “那我再提醒你一句,那群人是亡命之徒,走投无路了,拿完钱再撕票也是有可能的。——当然,这一时半会儿的人质应该不会有事,要是警方及时找到关人的地方,也不是不能救。” 对面的人抓了抓头发,“amy我说真的,你可别乱来啊,老子他妈学新闻到处查资料看时事是为了论文!可不是为了送你去死的!” 明梨嗯了声,“谢谢,莉莉。” 于是对面哼哼两声,挂了电话。 留下明梨在家里思考,到底该怎样介入这事。 因为不知道究竟是豪门斗争引发,还是说商业上的矛盾,又或者单纯只是这群人走投无路。 后面两条还好,要是第一条,她是会倒大霉的。 上个位面是那家伙的神魂碎片替她承担的报应,她可不指望这个位面那家伙又英勇献身。 “可如果不去,殿下死掉的话,我们不就白干了吗。”神石似乎有些不甘心,“反正已经救了两百多个人,说不定早就改变了世界线了,就是再多十几个也无所谓吧……” “再说了,小主人,你真的舍得疼了这么久的殿下就这样死掉吗?” 说实话,明梨挺舍得的。 反正会轮回。 而且,也不一定会死吧? “先静观其变吧。”她知道蔚麟在哪,有神魂指引,他不会被她弄丢。 但是,失踪了太多人了,要救不能只救一个。 在救大多数人可能会反伤到自己的情况下,明梨会选择置身事外。毕竟她被扣留在这个世界偿还些什么的话,神魂收集的总历程会被拉长。 得不偿失。 …… 姜瑶瑶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出口,比了个4,在各种机器挡着的另一边,还有四个人在闭目养神,看身形相当健壮,裸露出来的手臂上带着狰狞的伤疤,身边甚至还倒着一把枪。 蔚麟点头,示意她回来。 利用周围边缘带着钝感的机器,他们手上的绳子轻而易举就能弄断。但这里都是些没经历过风浪的少爷小姐,蔚麟不太敢把他们叫起来,只能继续捞那边知根知底的张扬。 至少那小子脑筋转得快,不会拖后腿。 虽然这群匪徒有所求,他们暂时不会有危险,但自救是必须的。 特别是,他先前还从那几个人嘴里听到过“钱”“撕票“警察”之类的字眼。 还有几个人是说外文的,只是语调语速跟学校听力相差巨大,又距离太远,他一句也没听懂。 总之,不是完全安全,得想办法跑。 姜瑶瑶利用小个子优势从缝隙里钻回来,想扶地上小脸灰扑扑的阮圆,想了想还是自己缩回先前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这点犹豫落在蔚麟眼中,他总算认可了这个浑身上下只有眼神比较硬朗的女孩。 还不能挪。 因为仓库里空气不好,那些人都聚集在门口,但时不时就会有人过来查看。现在乱动,要是被发现端倪,只会更危险。 而蔚麟的力气现在还没恢复。 虽说他是真的能打,但平时的对手基本都是些同龄人或者某些只会花架子的混混,面对这些看起来凶悍的匪徒,他是真不知道自己能撂倒几个。 ——或者,一个也撂不倒也说不一定。 只能一边期待警察,一边等待别的时机。 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终于有其他人转醒,里面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叫骂声和哭声,于是一个扎着脏辫的女人走了进来,抓着醒了的人,开始挨个灌水。 灌完又往人嘴里塞了两颗药,强迫人咽下去,再检查口腔,这才把人往地上一扔。 而后,有人再醒,再灌。 蔚麟察觉到,这女人似乎有些认脸。 这药,躲不过去。 第63章 装乖27 这回姜瑶瑶总算有了动作,她悄悄到外面跟蔚麟打了个招呼,这才将还未醒的阮圆拖到她自己待的小角落。 她则是把马尾拆散,学着阮圆刚刚的样子躺下,装成刚醒的样子,呜呜呜哭了起来。 于是门口那女人骂了一句什么,又进门来,给一起醒的另一个人灌水吃药。 等到人走了,姜瑶瑶才到角落里无声呕吐起来。 离谱的是,还真吐出来了。 那两颗白色药丸也被踢到了机器底下。 然后她又将头发扎起,拿阮圆的发卡把刘海夹起来,将阮圆搬回到蔚麟边上,自己窝回角落,装作刚清醒的样子。 如此,那女人居然真没察觉到什么,给姜瑶瑶喂了两次药。 姜瑶瑶第二回被喂药后吐药恰巧被醒过来的张扬看见,两个难兄难弟犹豫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如法炮制。 蔚麟倒是吐出来了,张扬——进度50%。 “哥我要是死了你逢年过节记得在我碑前给我供两罐啤酒啊!”于是忍不住的,张扬开始痛哭流涕。 这时,阮圆也在哭嚎声中醒了过来。 因为有姜瑶瑶在身侧,她虽然慌,却还是强作镇定的牵着人的手将人护在里侧,甚至看了眼张扬,表示嫌弃,“脏扬,我妹妹都没哭,你丢不丢人。” 张扬看她一眼,突然哭的更厉害了。 要说之前是假的,这一回,他还真挤出来两滴眼泪,“阮圆啊,以后哥死了,你还会记得哥吗?” 手脚没被解开,张扬甚至靠膝盖挪了两步。 还没等到一个答案,被护着的姜瑶瑶突然伸出手,拦在他俩面前,“我姐姐记性不太好,你不要为难她。” 于是张扬长啸一声,坐回原处,把头埋到蔚麟肩头,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再然后,他就睡着了。 “……” 等到夜色彻底昏暗,守在仓库里的人也从五个变成了两个。他们人数本就不多,加上最后去抓明梨的那批一行五人被抓,现在这附近统共估计就十几二十个人。 问过姜瑶瑶后也能清楚,他们并不是同一个时间被抓的,对方人数有限。 蔚麟是正中午,姜瑶瑶和阮圆是午休后,张扬应该更晚。 因为他身上的甚至不是校服。 后面有几个稍微冷静些的也被叫着吐了药,不过他们似乎都不愿意冒险,认为家里拿了赎金过来自己就能获救,所以最后愿意帮忙的也只有一男一女。 一个是同校音乐班的学生,一个……是个长得很小个子的成年人,逛街的时候被逮过来的。 她本人似乎也很苦恼为什么这里一群小孩,只有她一个26岁还被绑架。 阮圆看看她,安慰,“可能你看起来年纪小吧。” “那我就接受了,你们叫我一声微姐就好,姐姐密室逃脱经验丰富,肯定把你们带出去!”于是那少女样的笑眯眯拍拍肩,一副有我在没意外的样子。 总之,他们这个队伍怎么看都不像靠谱的样子。 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微姐这个不像成年人的成年人,胆子确实有够大。 了解了现状后,她朝着决定逃跑的几人露出一个肯定的笑,并扬言自己有办法引开外面两个人。 但剩下一个。 “如果真能做到,剩下一个我会想办法。”蔚麟拳头紧握,“但他们手里有枪,你有办法全身而退吗?” 微姐做了个抽烟的帅气动作,“管这么多做什么,姐姐还能害自己不成?” “不就是枪吗。”好像真的司空见惯,她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拨了拨头发,“姐姐在射击俱乐部天天摸呢。” 果然还是不太靠谱。 蔚麟说,“还是从长计议。” 另外三个人也同意。 但是,确实是想不到太多办法。等到另外几个人都快放弃时,那边的微姐突然哭哭啼啼的出了声,“外面有人吗?随便谁,来一下吧。” 意识到这个不听劝的直接开始了计划,其余几个人脑子也是一片混乱,最后只能在微姐警示的目光下一个个闭上眼睛。 然后他们听到那女声说,“安分点,姐姐身上有刀。就算出事,那个人也不会是姐姐。” 而后她语调一变,又开始文文弱弱的嚎,很快就把门口的人嚎了进来,“你怎么醒了?有什么事?”这人中文说的不太好,带着浓厚的口音。 于是他们听到那女声又哭了两声,这才开口,“我想上厕所,大哥你能让我去一下吗?” 男声冷笑一声,“在这里也能上厕所。” “这里人太多了,求求你了……” 几经拉扯下,那人总算是同意了。不过听后续那男人意味不明的几声笑就知道,这人绝对没什么好打算。 蔚麟差点冲出去,被一旁伸手过来的张扬压住。 阮圆和姜瑶瑶甚至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于是,空气再度安静下来。 等到脚步声彻底远去,阮圆才睁开眼睛,“微姐……会出事吗?” 张扬把自己被掐住的手解放出来,无力的回,“我们谁出事她都不会出事。” “那群人居然把微姐抓了过来,可真离谱,微姐可是从警校退的学啊。而且……她后面学的也都是散打之类的,要说武力值,我们全加起来都比不过她一个。” 与其他纨绔不同,张扬天生处事圆滑,那些有名的公子少爷,小姐夫人,他就没几个是不认识的。 他一开口,几人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 夏微被解开了腿上的绳子,推搡着带着到厕所里,刚进门就要被上下其手,于是她柔弱的往后一退,闪开的同时一屁股坐到一旁垃圾桶盖上。 一副柔弱得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那人看着,似乎愈发兴奋,谁知才靠近两步,眼前人动作猛得一换,一脚踢到那人裆上,又趁着男人因为疼痛蜷缩,手提起后面靠着墙角的拖把,毫不犹豫当头劈下,瞬间头破血流。 壮汉被打的头偏向一侧,本想拿枪,后脑勺又再次挨了一下。 砰一声,男人倒地。 “啧,垃圾。” 夏微也哼了声,提起那把枪,把零碎的子弹搜刮完,这才拿自己带过来的绳子把人捆住。 而后,她在门口碰到了另一个人。 盘着头发,一身黑色卫衣,戴着鸭舌帽和一副眼镜,藏在后面的眼睛相当冷。 她手里是两个有些陈旧的子弹盒。 —— 【小说情节请勿较真,真遇到这种事不建议莽,否则惹怒对方后果很严重。_(:3」∠)_】 第64章 装乖28 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门口两人被惊醒,叽里呱啦交流了一阵,真跑了一个。 另一个人在门口焦急的等,手里的枪已经警惕的握住。 没多久,仓库内却传来一声惊叫,“卧槽你谁啊!” 于是最后一个男人被引了进去,到里面时恰好看见张扬往角落里缩,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于是他巡视周围,没看见什么,还是将枪口对上了张扬,“你看到了谁?” “就,就一个拿枪的女人,她居然扒本少爷的衣服!”张扬一副受了凌辱的样子,把头往阮圆身上埋。 男人摸不着头脑,又拿着光四处照了一下,什么都没发现,于是他警告了张扬几句,松了拿枪的手,开始拿帕子湿药。 只是还没把药摸出来,他的身子就倒了下去。 一向喜欢正面干架的蔚麟当了老六,拿着从旧机器上拆下来的铁管,给了那人当头一棍。 力道没特意收敛,听得人脑袋嗡嗡响。 张扬默默擦干眼泪,给了他个大拇指,“好听就是好头!” “行了,我们走吧,你们其他人爱跟跟,不跟就留下,可别说我们不救你们。”他一把拉起边上腿软的阮圆,于是阮圆被左右两人架住。 夏微那边的动静闹得很大,大概也想到这边有人在守着,一时半会儿竟没有别的人过来。 他们跑的还算顺畅。 蔚麟却突然想到什么,突然停下步子,把收缴来的枪扔给张扬,“你先把人带出去找警察,我回去把他们车胎扎了。” 这样等那些人反应过来也来不及追,警察来了也难跑。 张扬想把人拉住,可看着身边两个女孩和一个抿着唇面色苍白的音乐生,他还是没说什么,“行,哥,救命之恩,回头请你吃饭。” 好像很轻松。 但其实一点也不。 不过,也多亏了蔚麟往回跑这一趟,他在停车的地方看到个熟悉身影,似乎刚解决掉一个人,她轻飘飘将手一松,那人便软倒在地。 于是明梨捏着另一个妹妹给的刀,开始划车胎。 姿态像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手上还戴着副黑手套,五指纤细修长,像是在雕刻艺术品。 总归,人已经跑了,也抓不回来了,索性一起留下吧。 “所以小主人你来这里是料到发展啦?”神石忍不住问。 它还以为小主人心软了呢。 明梨哼了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然后她回头,对着不远处跑回来的人笑了一下,“挺能干啊,弟弟。” 看到那张脸的时候,蔚麟瞳孔收了一下,也顾不上思考,直接小跑着冲上去将人搂进怀里,手上力气很大,还有些抖。 女人却只扯开手套拍了拍他的背,“行了,先出去吧,很快有人来收尾了。” 这里离居住区不算远,离开的几人很快就能报警把这地方告诉警察。 至于那群绑匪……睡觉睡太死可不好。 没有弹匣,枪用着还能顺手吗? …… 警车声响彻天际。 忙了一晚上,最后绑匪尽数落网。只是,还是有人质受了伤,进了医院重症病房。 不过大体结果是好的。 半路摸进去的明梨也被夏微举报,连带着那几个勇敢的小孩,休息了一晚上才一起被请到警察局做笔录,做完笔录,又被警察叔叔凶巴巴教育了一遍。 然后,神石看见自家小主人噘了噘嘴,大概是不服气。 毕竟她可不需要人关心。 警局里却有叔叔认出了她,乐呵呵拍了下她的肩膀,“你这小妮子运气还真好!” “不过下回可别让叔在这见到你了,太惊险了。下次有事,直接打110知道吗?” 是刚来这里时,其中一个送她去医院的警察。 她突然舒了口气,“我尽量。” 不过,荣誉还是要派发的,协助警方控制歹徒救出人质,直接得了个见义勇为奖,连带着家里的股票也一连涨了几天。 于是刚受完惊吓觉得自己需要人陪的蔚麟发现自家女朋友又开始捣鼓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上官梨!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明梨摸平板的手一顿,顺从的摸了摸少年紧实的腰腹,还没说什么就被压住了手掌,“你每次就会这样!就不能换点别的花样吗?” “?”花样? 试图浏览器。 “比如说,陪我看个电影什么的。”料想到会搜到什么的蔚麟赶忙抢过那块平板,红着脸接了下半句,“别人都看电影去游乐场什么的,你就会在家里折腾我。” “上官梨你过不过分。” 说到后面,声音都有些糯了下来。 明梨想了想,大概确实是有点过分。 于是她又要把平板拿回来,却发现对方死活不松,“我不管,你陪我去,我们去现场买票,有什么看什么!” 蔚麟本意其实是将节奏放慢一点,体验一下正常小情侣的节奏,结果两人到了电影院,这个点只有三部电影还有票,动画片,恐怖片以及一部警匪片。 别的票满。 “因为今天是休息日,人流量比较大。”售票姐姐显得有些抱歉。 蔚麟有点不甘心,本想着让明梨选一部,可看她盯着那动画片后——他想了想,还是选择了一边的恐怖片。 至于警匪片,刚亲身经历,不想重温。 而恐怖片,其实也有不少情侣来。 蔚麟自然是不怕看恐怖片的,看着前边某些刚开始就埋进恋人怀里的小姑娘,他手指蜷了蜷,捏着掌心那带着细茧的手指,有些跃跃欲试。 结果电影过了大半,怵人的场面也晃过去好几个,他身侧的人依旧不为所动,眼镜下的双眸透着一股认真。 于是他手僵了两下。 这下明梨倒是注意到了,将他的手握紧,“害怕吗?” 她看看那些情侣,侧坐,将怀抱向他打开,一副要抱他的样子。 即便蔚麟想的完全不是这样,可他还是不争气的凑上去抱住了明梨的腰,又得寸进尺的将头埋在那软绵绵的胸口,郁闷又委屈,“是有点害怕。” 她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嗯了声,五指收紧,虽然没有他的手大,却握得很牢。 于是他又想起那天晚上车边玩着刀的身影,手上是一副黑皮手套,看不清瞳色。 抱住的时候,却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心底最后一点别扭似乎消失了,胆大的蹭开她第二颗纽扣,在她心口亲了一口,又仰起头,委屈的讨吻。 “好姐姐,你亲亲我我就不害怕了。” 第65章 装乖29 察觉这人似乎有些过分热情,明梨五指也顺着微抬他耳畔的颚线。 吻落下来的时候,带着几分安慰。 等到电影完,两人走出电影院时,明梨嘴上的口红已经彻底没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厕所补一下,留下一个抿唇的少年,脸红了又红。 只是,等到明梨从厕所出来,这人又换了个姿态。 他似乎抓到了个扒手,在靠近出口那地方被人围着,眼神凶得很,紧紧把那男人押在地上。 电影院的负责人赶紧打了商场安保科的电话,等到有人过来接手,蔚麟才看见不远处坐着的明梨,眼眸含笑,就这样看着他。 “打架挺厉害啊。” “……”他一瞬间居然有种小学生打架被家长抓到的羞耻感。 不过鉴于他早就没装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神色,把脸凑过去,“我可是做了好事,你不喜欢这种见义勇为的好孩子吗?” 于是那人顺从的在他侧脸落下一吻,大概是有口红印的,因为那带着些湿气的颜色显然淡了些。 他却没有擦的意思,把另一边脸凑上去,继续嘀咕,“而且,你都没问我,那个小偷是不是偷了我东西。” 明梨配合的在另一边也留下一个唇印,闻言,晃了晃身上的包,“你东西都在我包里,有什么好偷的。” “好了,还想去哪逛逛吗?”她还是比较关心少年的脸面,又抽出一张湿巾示意他擦擦脸。 蔚麟接过去,突然想起来什么,“今天去我家吧?” “阿姨今早上又买了菜?”然后,他听到对面人调笑。 “……是。”于是他挠了挠脸,嗯了声。 …… 这是明梨头一回在蔚麟家里过夜,蔚麟没刻意藏什么,于是她一进他房间就看到墙上被裱起来的手机,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框架上还有一个小爱心。 至于桌面上,最显眼的是插在花瓶里的两支假花,是淡淡的紫色,应该是手工做的,跟整个屋子有些格格不入。 她伸手触了一下,发觉好像是纸巾的触感。 于是后来进门的蔚麟一下红了脸,“你肯定忘了吧,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东西。” “纸巾?”突然回忆起什么的明梨瞬间狭促的看他,似乎也回忆起了某次某人英雄救美,结果闹出笑话的那回。 这么一想,“这手机不会是那回掉我腿上那个吧?” 于是蔚麟也不吭声了,或许他自己也觉得有点离谱。但现在既然已经名正言顺了。那让人知道也无所谓了。 反正要说变态还是她更变态一点。 蔚麟脸红换脸红,模样却远没有之前那般手忙脚乱,而是横她一眼,自顾自拿了衣服去洗澡。 等到明梨也洗完,两人才安安静静躺好,距离贴得很近。 能听到心跳声。 并不同频,一个快一些,一个偏慢。 于是蔚麟冷不丁发问,“上官梨你是不是只馋我身子?” 突然被问的明梨愣了下,半开玩笑似的回,“那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会被气哭?” 蔚麟觉得自己或许会。 于是他答,“那你就说不是呗。”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不哭你不开心是吧。”虽说是气鼓鼓的,他手上的力气却并未放松,而是将脸埋进她肩头,“我说真的,学姐,我转学去你那边吧。” “……求之不得。” …… 大学的日子明梨过得很闲散。 蔚麟最后也考上了g大,倒是不同专业,毕竟他家有他哥在,也不需要他多有出息。 他学了个外语,刚考上就拉着人去订了个婚,这才安安稳稳开始了大学生活。 不过,因为是同居,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男人总是有很多花样。 比方说,围裙。 当然,不好细说。 总归生活挺过得去。 张扬那边却是屡屡受挫。 包括但不限于问阮圆考哪个学校然后他自己刻苦学习结果因为某个科目选项卡涂错没考上。 大概有些受不了距离太远,张扬选择复读一年,跟着阮圆窜到了她那个大学附近,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一年,姜瑶瑶高二,那个恨啊。 不过她挑剔归挑剔,张扬这人其实也还算不错,她除了偶尔在电话里给人穿些无关紧要的小鞋,便不再掺和了。 毕竟她是要当霸总的女人! 不管那边感情发展如何,她要尽快强大起来,这样即便那个张扬过分,她也有底气当姐姐的后盾。 就这样,校园生活平平静静度过,在姜瑶瑶以绝对优势称霸学校各类考试竞赛排行榜大半年后,才终于有两位大企的少爷姗姗来迟,一个被她漂亮的过肩摔打服,一个为她温和善良的外表迷惑…… 但是,面对那些人乱七八糟的花样,姜瑶瑶毫不动摇。 毕竟她各类社交账号的名言都是:男人只会影响我成为霸总的速度。 网名也从之前那个魔法少女变成了霸道总裁瑶瑶。 一整个跟现实割裂。 只是,正式的世界线开始轮转后,明梨就很少见到姜瑶瑶了,偶尔有几次还是四处旅游的夏微带着她来的。 可以说,女大十八变。 姜瑶瑶个子长了很多,比阮圆高了半个头,面上依旧挂着甜妹的笑,偶尔拿东西时却能看到手臂上微鼓的肌肉。 她叫夏微师父。 同时,明梨还注意到餐厅外某辆豪车里眼巴巴的人。 姜瑶瑶对此表示嗤之以鼻,“学姐,咱们不管他。” “吃家里喝家里的大少爷,零花钱的都没我在公司打暑假工赚得多,居然还想我嫁他?他嫁我我都得考虑考虑。”确实是成熟了。 “倒是学姐啊,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呀?”当然,凑到明梨面前时,她又是乐呵呵的,一派天真善良。 明梨想了想,“等阿麟把学业忙完吧,他说结完婚想去国外度蜜月。” 夏微啧啧两声,“咦~度蜜月,你们小年轻真会玩。不像姐姐我啊,每天都在跟我的小宝贝度蜜月。” 她挠挠手里的猫,猫脖子上挂着个老式的吊坠,链子跟夏微衣领露出来的一截差不多。 姜瑶瑶这才啧啧两声,“师父,宠太过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男朋友变成猫了呢。” 夏微摩挲着吊坠,笑而不语。 第66章 装乖30(完) 关于那次绑架,结果出来的很迟。 是人引狼入室。 直到蔚麟开开心心带着人没羞没臊了一整个蜜月,两人回到家,他才在明梨家门口的收件箱里发现了一个密封档案。 是上回绑架的资料证据以及几年前她在环岛公路上遇见车祸的资料。 在买凶杀人的受害者一栏看到自己的名字时,蔚麟一整个的呆住。 不过他没先去问明梨,而是一个电话打到了蔚父那里,气势汹汹的,“爸,当初我老婆车祸那案子你是不是过了手?” 蔚父老半天才想起来这事,“嗯?你现在才知道啊?” “我以为上次绑架案的事出来,你就已经知道了。”毕竟那个把强盗集团引渡进来的,就是那个本该去踩缝纫机,结果跑去国外躲着找不到人的某个老总嘛。 出了这事后,他为了维持跟另外几家的关系,可亏了不少钱呢! 每次想到那事,蔚父都觉得心在滴血。 不过他后来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嘴快了。——既然他儿子不知道,那不是说明上官梨给瞒着了吗?? 靠,说漏嘴了! 滴滴滴—— 电话挂断。 留下蔚麟翻来覆去的看,把前后摸了个清楚。 那人其实还是针对他来的,但是那家伙买凶的时候没搞清楚接单的人是谁,把人引渡回国后才发现那群人不受控制,为了拿钱直接无差别扫荡了大半个上层。 那老总看情况不对,便又窜去了国外,最近才被国际警察抓到,似乎是走投无路,在倒卖什么东西。 蔚麟提着文件进门,把东西往鞋柜上一甩,又踩着拖鞋嘎吱嘎吱往厨房里窜。 厨房里切菜的明梨一下被抱住,动作顿了下,又继续,“好弟弟,你又怎么了?” “就是觉得,我真是个倒霉蛋。”蔚麟一下觉得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的自己老委屈了,贴着人闷闷的答。 于是明梨放下手里的刀,洗手擦干,这才慢条斯理转过身来扒拉他的头发,显然已经习惯了他随时随地的撒娇,“这是又磕到哪儿了?” 蔚麟想了想,指了下耳朵,“刚才帮你拿快递和公司文件,被你那个收件箱的门砸了。” 虽然是胡说八道。 但他耳朵恰巧是红的。 不知道是不是练出来的,一委屈,一想掉眼泪,第一个被热气冲垮的就是耳朵。 但,门是不可能同时砸到两边耳朵的,除非是被门夹了脑袋。 可如果是这么丢人的事,蔚麟是不可能说的。毕竟他虽然总是一副可怜的样子,却也是要面子的。 明梨没拆穿他,只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哄小孩似的轻轻吹了两下,“很疼吗?” 手指有点凉,气息却是温的,麻得他下意识缩了缩,这才答,“是有点。” 于是那人有耐心的继续同他腻在一处,等他松开手,从压抑的情绪里跑出来,才拍拍他让他出去等着,“再不出去,今天的午饭就吃不上了。” 于是蔚麟点头,刚转身要出去,又问,“你今天去公司吗?” “弟弟,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回应他的是女人的叹息声。 于是蔚麟挠了挠头,转身就要走。 还没出厨房,又听她答。 “这三个月公司都归我爸管,我不掺和,所以你接下来想去哪,可以慢慢想……想睡懒觉,我也奉陪。”围裙换了新的,但花样没换,上面似乎无所不能的小人让人倍感安心。 蔚麟心情噌一下回到了最初,又心安理得缩回沙发上,开始倒腾自己的翻译事业。 虽然明梨并不介意他吃软饭,但是蔚麟似乎还是有些微妙的小坚持,有事没事在网上翻译几篇文章、书稿。 只是赚来的钱并不补贴家用,而是全用来度蜜月。 不过,兜里没钱但是有爱人贴的蔚麟表示这样的生活挺好,并且开始计划下一个地点…… …… 明梨的生活节奏很快,相比之下,蔚麟显得有些慢悠悠的。 又赖床,又粘人,还喜欢搞花里胡哨。 时不时的给人来个惊喜,最后惹火烧身。 但他们的日子一直过得相当平稳,不像另外几人一样带球跑、火葬场鸡飞狗跳满世界你追我赶。 就连某些新闻报道说起他们,都要称一句举案齐眉妇唱夫随。 就这样,两人一直到老都像是热恋。 明梨这些年也做了许多有意义的公益项目,因为没有生孩子,许多受益人都会在感谢信里称她一声妈妈或者是奶奶。 蔚麟也时常被人爸爸爷爷的慰问,别的不说,他相当开心。 倒并不是因为没有孩子而遗憾,而是,他的名字总和她的在一起。 他希望下辈子也能在一起。 察觉到自己好像要离开时,蔚麟珍而重之的把那些被自己收藏好的信件放到一个更大的盒子里,又收了几张结婚照。 再之后,他把那边戴着老花眼镜、拿着削皮器削苹果的明梨拖到了沙发上,两人相互倚靠着看一部古早电视。 她还是很依着他,做什么都是。 像是电视,她其实已经看到了最新的,却还是配合他把那部老片子看了一遍又一遍,即便那画质比起现在称得上粗糙。 但他还是忘不了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等到里面的女主亲上男主时,蔚麟也慢慢凑了上去。 而后片尾曲起,他们又分开,只靠在沙发上手牵着手依偎在一起,像是藤蔓沿着树密不可分。 直到掌心的手指彻底松懈。 明梨这才从沙发上坐起来,给人盖好毯子,指尖碰触窗前花瓶里的纸花。 因为老花眼显得浑浊的瞳色也由浑浊转向清明,直到泛起点点银光。 从蔚麟身上冒出一缕金色的火焰,有意识般,亲密的贴了贴她的脸,又啾了一下,这才乖乖钻进她掌心,消失不见。 可她料想的来自世界意识的捕捉依旧没来。 直到搜寻下一缕魂魄行踪的神石回来,才搞清楚,“是上官梨啦,她带着小主人身上那两百多人带来的因果去转世了,所以小主人您并不会受到惩罚。” 一次性救下两百余人,那对世界可算不上什么蝴蝶效应,对世界线怎么都会有影响的。 明梨嗯了声,没问上官梨会怎么样。 做了选择,就要承担后果。 她是这样,所有人都是这样。 第67章 装乖番外 1.阮圆张扬 张扬追了三年才把阮圆追到手,中途他曾无数次后悔自己以前不懂事嘲笑这小妮子胸小肉多。 后来他想了个让对方消气的办法。 第三年,他把自己吃成了胖子,让阮圆指着他鼻子骂回来。 然后阮圆被震惊的半天没说出话,最后只说嫌弃他肉,腹肌都是一大块,把他带去健身房办了张卡。 于是张扬又经历了痛苦的半年减肥,等到他终于拥有了阮圆心心念念的八块腹肌,阮圆口味却变了,开始喜欢上了娱乐圈那些白斩鸡。 总之,张扬从未有哪一刻觉得生活如此灰暗。 直到大三下半学期阮圆跟人去聚餐,一个电话打到他这里,他把那几个不怀好意的同学打了一顿后,阮圆才抱着他哇哇大哭,说了真心话,“脏扬,你怎么才来呀!” “你再晚来一点,女朋友就没了呀!” 那时他才知道,这小姑娘其实没表面那么讨厌他。或者说,她也是喜欢他的。 · 其实张扬第一个女朋友就是阮圆。 他小学的时候就知道偷摸拉小手偷亲人了,但是阮圆小时候真的很不听话,明明说了是他的女朋友不能跟别的小男孩拉小手,她身边还是有很多小男孩围着。 然后张扬觉得生气,也找了好多个小女孩。 结果就是他被那几个小女孩打了。 路过的阮圆嘲笑了他。 于是他们从所谓的男女朋友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对头。 再之后,他差不多有一年憋着气没搭理阮圆。 等到上了初中,双方家里各种合作开始多起来,他才又一次跟阮圆凑到了一块。只是很可惜,他从他哥那里学了点花的,爱好也千奇百怪,阮圆不喜欢他这样的。 所以处着处着,就处成了好兄弟。 但是他妈的。 能打能飙脏话搞颜色的好兄弟那么多,他干嘛非得找一个不能打不能骂还得小心翼翼哄着的人当兄弟!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张扬后来一想,他当时天天搁好兄弟面前吹嘘什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确实就是胡说八道。 他他妈的早就栽了。 至于后边那些女朋友,也是多亏了他哥教的,不喜欢开始就得跟人说不喜欢,这样后面腻了也能钱情两清。 所以说啊,他那时候不就是花钱找了一群演员迷惑自己嘛。 真是冤大头。 后来他把这事告诉阮圆。 阮圆还没心没肺笑他,“你这个渣男,我跟你就不一样!我是真心喜欢我前任的那六块腹肌的!”长得一副乖乖女样,玩得还挺花。 然后阮圆又说,“要不是蔚哥当时给我爸打电话举报我早恋,还轮得到你这个不要脸的……” 于是张扬给蔚麟发了个红包。 由于网名变成了魔法少男扬扬,蔚麟接了钱,毫不犹豫把他拉黑了。 2.夏微\/蔚泽\/莉莉 夏微和莉莉是旅游时认识的。 莉莉很喜欢猫,夏微那时候又有急事,就把猫寄养在了莉莉家里。 前来帮忙照顾的男朋友蔚泽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觉得眼熟,“你这猫……是哪个朋友的?” “cray啊,你认识吗?” 蔚泽摸了摸下巴,翻出那人名字,“夏微是吗?那确实认识,家里有合作的。” “她居然放心把猫交给你,看起来你们两个关系确实很不错。”严肃的总裁给了女朋友一个肯定。 这下倒是激起了莉莉的好奇心,“听你这语气,这猫,有什么特别的吗?” 蔚泽摇头,“这是别人的往事,我不好跟你说,你到时候可以自己问问她。如果你们关系足够好,说不定她会告诉你。” “所以你们关系很好喽?”莉莉哼了声,“可别小看我,我跟cary的关系绝对高一个台阶!” 蔚泽叹息着摇头。 其实不是关系好不好,只是这只猫另一个主人他恰巧认识而已。 于是,等到夏微回来,莉莉还真头铁的问了这件事。 夏微给猫挠了挠下巴,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是不是你男朋友说的?” “咳——对,就是他那个大嘴巴。”莉莉直接甩锅。 于是夏微讲起了一段往事。 她有个男朋友,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玩伴,两个人成绩都很不错,性格也很像。 她们是高中在一起,大学约定好考一所学校,做一样的事。 谁知道,大三寒假,他回家过年,在路上碰到个持刀挟持的。他报了警,自己留在原地周旋。 然后。 “他救了别人,自己死了。这只猫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那天刚好送到我家,名字有点土,叫做少侠。”夏微的声音很柔和,却也带着淡淡的释然。 莉莉下意识嘀咕,“少侠啊——所以这就是你大学退学的原因?” 夏微摇摇头。 当然不是。 只是当时的场景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 监控中,她的英雄以身犯险的救了别人,却被那个害怕的获救者推向了凶手的刀刃。 他本不会死。 从那以后,她开始没日没夜的做噩梦,有时候那个被推到刀刃上的人是自己,有时候做推手的是自己,还有时候,她亲手将获救者推回去。 她只觉得冷,以及恐惧。 她知道自己受了打击精神不稳定。 所以,她退了学。 并不是因为有谁死了,而是那时候的她认为,自己已经失去了保护别人的能力。 但,事情没有那么糟糕。 “不是啦,只是我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当警察,所以才退学的。”夏微笑了笑,“我现在也过得很好,四处行侠仗义不也能当一个好人嘛。” 猫猫讨好的舔了舔她的下巴,脖子上的挂坠落到她心口时,似乎被什么牢牢吸住,与衣服底下另一个挂坠紧紧贴到一起。 “其实我小时候想当行走江湖的大侠,但是我妈妈说,提刀上街,十有八九要被请去警察局喝茶。”彼时的少年一本正经同她分享过去,笑起来时像一轮太阳。 然后她听见自己说,“现在哪来的大侠?想保护别人,不如一起去当警察喽!” 第68章 解药1 “哎呦,咱这啸月城,可是要变天喽!”茶楼里的先生折扇一收,寥寥几字,道尽江湖汹涌。 惹得过路有钱人家的公子把衣摆一掀,丢下银两,把玩着玉笛就地落座,“本公子初来乍到,不知先生何出此言。” 于是先生醒木一敲,说起了近来的祸事。 “公子有所不知啊,三月前,西域的铁木教偷入弥林,进犯弥林深处的药王谷,全谷上下八十七口人,连带畜生,无一生还,其中珍贵药材医书更是被一扫而空。 两月前,武林败类赤仙门联合五毒教进犯武林盟,明月山庄庄主、也是上任武林盟主萧无尽,以一敌五,于对抗中身受重伤命不久矣。 而半月前,萧无尽旧疾发作毒发身死,只留下一个十二岁的少爷独守家中。 用不了多久,这武林盟主的盟主令就会在啸月城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而城外堆金砌玉的明月山庄——其中的现任庄主、年仅十二岁的萧琼,身无武力,又无靠山,毫无疑问会成为这案板上的牛羊,任人宰割呀。” 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萧琼。 活不下去。 唯有另一边的小公子把剑一甩,愤然踹桌,“什么牺牲品!萧琼又不是傻子,总不可能在明月山庄等着被人杀吧!” “你要再敢胡乱诅咒,你信不信本少爷撕烂你的嘴!” · 两日前。 传闻堆金砌玉的明月山庄内一片愁云惨淡,身着华服的小公子眼神空洞的坐在池塘边,抹额上的金银丝线比眼睛都要亮上几分。 而现在,小公子正无能狂怒,无力的用剑抽打着杂草。 他那模样称得上漂亮,眉眼精细似画,双唇无力的耷拉着,原本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因为近期的打击消瘦了不少,平白露出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来。 要知道,半月前他还是各大名派子弟追捧的对象,可到了今日,却不停有人以信件胁迫,威逼他让出明月山庄,交还武林盟信物。 武林盟主十年一届,萧无尽任期九年,并未到时间,就是意外殒命也要三月才可重开武林大会。 而明月山庄,更是萧无尽一手创办,与他人毫无干系。 这般言语,无异于强抢。 他言辞激烈,用自己那狗爬字回了好几封信怒斥那群人吃相难看。 可他们显然没把一个孩子放在眼里,不过半月便处理好了新的武林大会事宜,又以信件通知,要他届时乖乖赴宴,将盟主令奉上。 哪有这么好的事。 “想要就自己下水捞吧。”萧琼脸上露出些许凶戾,手一甩,将那盟主令丢入池塘。 谁知一下没站稳,连带着自己也栽了进去。 萧琼并不会水,咕噜噜呛了好几口,意识即将模糊之际,终于被人拉住了胳膊,带离水面。 是个身着薄裳的青衣女子,墨发如绸,肌肤却近乎白纸,连带着瞳色也是异样的灰,看人时没什么焦距。 她将她救出,衣袖微湿,还未有下一步动作,便被少年嫌恶的用剑抵开,“妖女,我告诉你,现在盟主令已经被我丢了。” “你不是能耐大吗?想要便自己下水捞啊!”他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像只掉进了水里的小鸡崽,只有嘴一如既往的硬。 女子则是蹙眉,似乎对他这作为表示不满。 “萧琼,你便是这样对师父说话的?” 那声音相当轻,落在人耳中犹如棉絮,带着长年累积的虚弱。 可下一秒,却有冷香紧随其后,自她衣袖间蔓出。 萧琼腿一软,一下连剑都要握不住,还未跪到地上,便被跟前人撑着腋下抱起,大半个身子都搭在她肩头。 她个子真的很高,做出这种动作几乎轻而易举,他觉得恼怒,觉得恶心,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挣扎,只能感受着那两只手压在他后腰和腿弯处,以一个大人竖抱孩子的姿势扛着他。 哪里有外表那副病美人的样子! 所以,这个女人就是靠这个迷惑的他父亲,给他父亲下毒的吗! 一想到自己叫了她两个月的师父,萧琼就觉得腹中翻腾,止不住的想干呕。 可他已经一日半没吃东西,就是呕也呕不出来什么,最后只得死死抓着她背后的衣裳,欲下口咬,又发现对方瘦得他咬不到肉。 然后,他被气哭了。 哭得尤其大声。 似乎是打着把人吵死的心思,他一路从花园嚎到了卧房,直到女子找人给他备水,找衣服,洗澡,换衣服,再捏起他的手,一下下打手心…… 羞耻和疼痛的双重折磨下,萧琼于是嚎得更厉害了。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妖女!我早晚要拿剑劈了你!” 把人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洗了一遍,又给人抽了手掌心的明梨抬了抬下巴,将竹质戒尺放到一边,这才捏着他的手指头同他说了第二句话。 “自己将盟主令捞回来,否则,明日用毒虫给你泡澡。” 说完,她拿过戒尺和一旁的草药,又无声的迈着步子出去。 于是当天晚上,萧琼离家出走了。 捞完盟主令,带着盟主令走的,骨头有点硬,但硬得不多。 明梨听到人通报的时候眉头皱得死紧,刚想出门去把人抓回来,喉间却突兀涌上一阵腥苦。 于是她扶着软垫软倒在地,指尖绷的压抑且扭曲,却没有出半点冷汗。 一旁安静趴着的山猫幼崽见状,亲昵的凑上来舔她的脸,耳朵尖两簇深色的耳羽一抖一抖,与主人苍白的面色形成对比。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她内里的绞痛与身体的苦寒才有所褪却。 此时,猫已经搭在她手臂上睡了过去,察觉到她的动静,才颠了颠脑袋,又伸出爪子搭她的肩,小心翼翼蹭上来,像是安慰。 “谢谢小家伙。”这是明梨二十一岁生日时收到的、来自父亲的礼物,名字叫小小。 原主白梨,是药王谷谷主的独女。 一年前,白梨毒发身亡,明梨清醒后一直在药王谷将养身体。 至于原主的愿望,对于病入膏肓饱受折磨的少女来说,死亡是解脱,她只是说:对不起,要你代我受苦。 所以,三月前的灭门惨案实则是明梨亲身经历。 看着十几个药王谷的弟子与原主的父亲豁出性命将自己救下,她的内心罕见的露出了一丝裂痕。 但白梨身上的毒是被药王谷脱出去的另一支——也就是现下的五毒教教主所下,月月毒发,痛不欲生,还压制内力,即便明梨也无法逆转,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看着那个被人称作神医,扬言见不得生离死别的父亲被一剑穿心。 看着领着她的小师姐把她送上竹筏,又被弓箭射中,栽进江里。 看着畏水的小小扑通窜进江里,游到她身侧,为她取暖…… 而现下,它是她唯一的亲人。 第69章 解药2 茶楼。 萧琼差点冲上去跟那说书先生干一架。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现下被人咒死,自然是气愤难当。 于是那公子哥乐呵的凑上来,“哎呦,这么大脾气啊小兄弟?你与那小庄主不是认识吧?” “要我说,还是得及时止损,以免引火烧身呐!”他拿玉笛敲了敲桌子,好心提醒两句,目光却落到对面衣领处显露的一角黑纹,瞳仁一收,透出几分喜爱。 “这黑玉牌挺别致啊小兄弟,出不出?” 萧琼一下慌了,赶紧把盟主令收回去,这才警惕的瞪他,“出什么出?本公子才不差钱!” 他把剑一拿,又气愤的走出门去,留下一个满脸可惜的人,啧啧两声,又看向说书人,“您继续。” 说书人却怎么也不敢说了,看着刚刚那个影子,艰涩开口,“少爷啊——要不您去找刚刚那位少庄主说给你听?” 燕淮于是默了一瞬。 “你说刚刚那个,是明月山庄的少宗主?” “是啊!”整个城的人都认识他。 一行人赶忙追出去。 没追两步,便见一群家仆浩浩荡荡从城外进来,没两下就从包子铺里把那个一边哭一边塞包子的小少年逮了住。 燕淮大老远都能听到那小少年的骂街,先骂不听话的家仆,又骂看戏的平民百姓,无差别扫射。 于是他跟侍从啧啧两声,“这少庄主,嘴不是一般的厉害啊。” 侍从翻了个白眼,“公子,您别见啥学啥,咱们是来谈生意,不是来跟人对骂的。” 燕淮故作端庄的点头。 很快,有辆马车从城外驶进来,在场人基本都猜出了里面人的身份,又讨论起了明月山庄现下由谁当家做主。 “自然是萧离。” “雀实。” 燕淮竖起耳朵,“这萧离又是何人,没听说萧无尽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啊?” 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答,“你是外地人吧?” “萧离姑娘是萧老庄主两月前收下的义女,是仙子一般的人物,精通医术毒术不说,还被老庄主委以重任,是现下明月山庄真正的话事人。” 几乎话音刚落,马车竹帘与帷幕被掀开,从里边走出一个妙龄女子,样貌虽上等,但与仙子多少有段距离。 燕淮那看热闹的心淡了几分。 萧琼却在此时梗起了脖子,“是不是那个女人叫你们来逮我的!弄玉姐姐,你跟着我爹那么多年,也要跟那个女人狼狈为奸吗!” 弄玉将竹帘下端细细卡住,又将帘幕放下,这才看向他。 什么都没说,只招了招手,“将庄主捆起来。” “?”萧琼: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他喵的你是庄主还是我是庄主! 他算是看明白了,所有人都是向着那个妖女的!他就是那妖女手里的玩意儿! 不知道是不是打击太大,他嚎都忘了嚎,就这样五花大绑被丢进了车里。 看得燕淮连连摇头,“这小公子……啊不,小庄主,真真是颜面扫地啊。” “有句童谣说的对,没爹没娘,地里黄呀——” 侍从又一个白眼,“您确定您这两句是一个童谣里的? 车里的人抱着猫,对车外的喧闹不作任何表示,只端着杯子品香茶,眼眸被雾气一熏,更显得空无一物。 萧琼被丢进来,看到她,气得面色发白。 要不是被捆成了粽子,估计他都能直接抡着剑给面前人一棍。 明梨却对他怨恨的眼神视若无物,许久,才低着声音问,“盟主令捞回来了?” “捞、捞回来了也不会给你!”萧琼龇牙咧嘴。 他显然忘了,面前人武功不知道高出他多少,要想动手抢,轻而易举。 于是女子看着他,良久,才像是无可奈何,敲了敲马车车壁。 弄玉立马开声,“梨姑娘,有何吩咐。” 于是看戏的燕淮又看着那位上去不久的小庄主被人从马车上丢下来。 然后,家仆们围着马车退去。 留下一脸懵逼的萧琼。 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对待,他那眼睛里甚至带着些许震惊,衬上身上的绳索和被揉乱的衣领,说不出的可怜。 然后,他低头看了眼,又小跑着一路追上去,“妖女!你把东西还给我!” …… 因为听江湖传闻听得上瘾,燕淮第二天又在那茶楼碰到了萧琼。 那小庄主换了身衣服,坐在角落里吹风,一边剥花生一边掉眼泪,嘴里还不住的嘀咕着什么。 于是燕淮在他对面落座,“咳,小庄主啊,这么伤心,昨日回去可是被批了?” 萧琼瞥他一眼,认出他是昨天那个搭话的,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现在盟主令已经不在我这了,你就是跟我套近乎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说着,他继续碾花生,仿佛发泄。 原来那就是盟主令…… 燕淮摇着扇子想着,不动声色陪着他坐了一下午,等到那人泄了气,才敲了敲一旁装满的四个盘子,幽幽发问,“所以,小庄主这花生仁是要带回去砸义姐的吗?” “……”萧琼泄气了,终于开了口。 “她才不是我义姐。” “昨日我跟回去。” “她不让我进门。” “还说我爱去哪去哪,明月山庄与我毫无干系!” 他抓起一把花生仁,塞进嘴里,含含糊糊的骂,“她这不是强盗吗!杀我爹,还要抢我家产,还把我赶出去——我起初还以为她是个好人呢!” 还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心疼她身体虚弱,羡慕她武功高强。 结果…… 寥寥几句话,道尽其中心酸。 燕淮却摸了摸下巴,直觉不对劲,“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萧琼把一盘花生仁掀他脸上,“我说呢!哪有人这么好心肠听我犯嘀咕!你也是她请来的说客是吧!” 燕淮那个冤啊。 “小庄主,你可别血口喷人啊!” “那你怎么替那妖女说话!”萧琼也是委屈透了,没什么理智。 如此这般,其中恩怨情仇定然精彩绝伦。 察觉到这点,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燕淮把扇子一收,正襟危坐,“萧小兄弟,我这是随口一说,合理猜测!你若是怀疑我,接下来不若同我四处游玩,冷静冷静,也散散心。” “在下会证明自己交朋友的真心的!” 第70章 解药3 就这样,又过半月,武林大会开始,江湖各路高手齐聚。 地点本该由明月山庄现庄主选定,可萧琼年纪太轻,无人在意,所以举办之人便成了传闻中与萧无尽胜似兄弟的摘星楼楼主叶任。 这半月来,萧琼一直跟着燕淮四处走动,一面勤加苦练,一面增长见闻,现今则被强拖着过来看热闹。 由于场地露天,对来客也没有太大限制,许多达官贵人都占了席位来看这武林盛宴,所以萧琼二人找到的位置并不靠前。 而叶任,大概还是畏惧人言,自己当的东家,却将明月山庄坐席立在自己身侧,同起同坐。 之后,萧琼也再一次见到了明梨。 照旧是一身单薄青衣,墨发仅用木钗轻挽,眉目精细通透,轮廓柔美若仙,仿佛一触即碎。 与其余一身正装英姿勃发的门主楼主相比,她更像是从自家居室里走出来的。 从头到尾透着一股随意,柔弱却也从容,似对一切不为所动,又似对当下场合不屑一顾。 值得一提的是,她手里撸着只有些凶狠的猫,耳尖两簇耳羽锐利至极,配合着微缩的金色瞳仁警惕高竖,厚重的双足则伸出锐利的爪钩,轻扯着掌下的衣袖,似要将主人外表未体现出的凶性加倍展露。 是个集矛盾于一身的女子。 柔弱却镇定,易折却又带着凶性。 她是同叶任一起来的,大概出于对女子的礼节,三十来岁的叶任说完开场词,请她坐下,才将衣袍一甩,落坐。 燕淮眼睛都瞪大了,“小子?那是你义姐?!” 仙女啊这是! “你看你还缺姐夫吗?” 了解了此人的德行,萧琼毫不犹豫给了他一拳,凶巴纠正,“我都说了她不是我义姐!” “啧,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明知道是鸿门宴还大咧咧跑来……若是明月山庄真叫她送了出去,回头我练就绝世武功,绝对第一个回来取她项上人头。”他握紧长剑,眼神十分狠。 燕淮也知道自己嘴快,拍了拍身侧人的头,“别气——先看看再说。” “现下你那位义……咳,妖女!称得上是待宰的牛羊,指不定后面还要吃多少苦头呢!到时你多看看,说不定心里能舒坦些!” 他笑着,心里却觉得高台上坐着的那位姑娘非同一般。 商人嘛,最会看人眼色。 那位摘星楼楼主对人的敬重可不像作伪。 不过,还是有些不了解萧无尽义女的存在,以此借题发挥。 天音坊坊主罗音男生女相,以美貌闻名江湖,现今冒出来个更甚一筹的,吸引了大多人的注意,他有些耐不住性子,于是各大门派间的你来我往还未开始,他便开了个好头。 “这明月山庄怎么来了个娇娇弱弱的女人?你们少庄主……啊不,现在该叫庄主了,是因为害怕,所以躲在家里吃奶吗?” 言辞犀利,羞辱之意溢于言表。 高席上的女子依旧垂眸撸着猫,她说完许久,才抬了眸子,微点了下头。 “彼此。” 笑的大抵是罗音娇弱,门派无人。 那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不仅罗音想冲上去把那张脸刮花,连下边的萧琼都差点坐不住,想冲上去把剑砸她脑袋上。 谁在家里吃奶了!! 彼此是什么意思!!! 见情况不妙,开场就剑拔弩张,叶任赶忙开口打圆场,“萧姑娘的确是新面孔,不过各位来之前应该也调查过,现下明月山庄的话事人的确是萧姑娘。” 说完,叶任朝两方赔笑,给身侧跟着的少年人使了个眼色。 摘星楼少主叶极这才上前一步,将武林大会规则娓娓道来。 大会延续半月,先是各大名门的弟子切磋比武,再由参与武林盟主竞选的各大高手一对一切磋。 前者是展现后辈的天赋,后者则是重头戏,决定武林盟主位置花落谁家。 可不知为何,前期的切磋比武名单内没有见到半个明月山庄的弟子。 虽说数月前明月山庄年轻一代因为对抗武林败类元气大伤。 但,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无人出战,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明月山庄毫无还手之力,是被押在屠刀下的真羔羊吗? 也是过于愤懑,当天晚上,萧琼溜进了明月山庄休息的小院。 还未进门问上两句,弄玉拎小鸡崽似的把他扔了出去。 “……弄玉!你!”于是萧琼又受打击。 弄玉看他一眼,面上挂着纹丝不动的冷漠,“姑娘说,庄主还需受些教训。” 于是,院门关上。 萧琼又一次被气炸。 后续一连好多天,他都憋着没去凑那个热闹,直到某天燕淮回来,若有所思般看他。 “这萧姑娘看起来年纪尚轻,武功如何?” 萧琼默然片刻,想起与之相处的那一月半,有些忿忿,“极佳。” “那比起你父亲来又如何?”燕淮继续问。 于是萧琼声音低了下去,“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与我父亲比。” “……那就怪了,为何这萧姑娘要参加这武林盟主大比呢?”燕淮眯着眼,想了大半天,还是决定找人去打听打听情况。 可,无人知晓。 就连萧离这个人,以往在江湖上都毫无姓名,初次出现还是在赤仙门与五毒教偷袭时,被萧无尽从对方魔爪下救出。 于是燕淮有了新猜测。 “若是她无半分把握,还替明月山庄一搏,那萧弟你大概真对她有些误解,若她能侥幸活下来,你最好还是去问问,避免误会……” “可若她真有能力……”燕淮倒抽一口凉气,“明月山庄估计能保住,但你也一辈子都杀不了她。” “所以,如果你单只想报仇的话,最好期待她死在‘刀阎罗’的刀下。” 刀阎罗李纯刚。——曾经与萧无尽打的难舍难分,除了叶任外,就是此人最有机会夺得魁首。 萧琼一下都忘了呼吸。 “你是说,她也参加了武林大会?”拜师一月有余,萧琼自然清楚那女子身上的功夫。 厉害,在同龄人里或许拔尖,但面对上一辈侠士,根本不够看—— 这不是去送死吗? “而且,你说死在李纯刚刀下是什么意思?她第一个对手……” “是,就是李纯刚。”燕淮答。 他从好友身上看到了很多情绪,有震惊、有不解、有懊悔,但更多的还是对那人的嫌恶与凶性。 “爱死死,与我无关!” 第71章 解药4 大半夜,萧琼爬进了明梨的窗户。 还没走两步,黑夜里出现两颗明亮的绿珠,嗷一声,猛得扑上来。 他还未作防势,便被一爪子压到头顶,脸上挂了个重物,头重脚轻,摔倒在地。 好在那凶兽还记得人,没直接下嘴。 可即便如此,屋里的人还是被动静吵醒了。 似乎有些诧异他的到来,女子点了灯,这才披好衣服将强行坐在他脸上的猫抱开,苍白的面容上不施粉黛,带着固有的冷漠与淡然。 “何事?”话也一如既往地少。 萧琼看着她,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抽出宝剑朝她身上砍去,结果没两下,就被对方徒手夺了剑与鞘,一并扔到桌上。 “基本功太差了。”似乎还是一月前的样子,他拿着剑挽花给她看,她冷淡摇头。 屈辱。 萧琼只觉得屈辱。 但他还记得自己今日的来意,强忍着手腕传来的剧痛,提着音调骂她,“我知道我没天赋,怎么学都很差!可我不像某些人,分明没实力,还自以为是的去送死——” “你以为你以弱抗强很厉害吗!在我看来,你就是个大**” 骂的有点脏。 神石嘶了声,预备阻止自己小主人的辣手摧花。 可令人意外的是,女子只是皱眉,提着他的衣领把他从窗户丢出去,并未下杀手。 萧琼也没摔到地上,外边的弄玉杂耍似的把他接了个正着,又带着肃穆,拎着他,把他丢出院落。 “庄主,您的教训还没结束。” 总归,没一个是向着他的! “叫我庄主!?你们这么听她的话,怎么不干脆叫她庄主呢!”萧琼气得骂咧声更大。 于是第二日,因为不安到现场观望的萧琼真听到了弄玉口中一声声“庄主”,顿时感觉一口血淤在胸口,不上不下。 明梨则觉得困惑。 于是弄玉解释,“是庄主让我等这样称呼姑娘的,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也多亏了这句,明梨原本作为义女不大名正言顺的身份瞬间变得合理,今天的激烈对抗也以此为引信点燃。 毕竟义女与“阎罗刀”,同代庄主与“阎罗刀”,意义全然不同。 李纯刚今年五十七岁,由于内功深厚身体健壮,看起来同四十岁的壮年人无异。 他手上拿着一把厚重的九环刀,靠近刀柄处纹着颗龙头,似是胜券在握,刚毅的面容上露出几分闲散,却依旧威势逼人。 明梨这才放下怀里的猫,提起身侧的剑。 剑身有些眼熟,比寻常宝剑似乎修长几分。 李纯刚看着,没认出来,只觉得好笑,“萧姑娘,你们明月山庄没别人了,确定是你跟老夫打吗?” 细胳膊细腿的,握着剑的动作也像没什么力气,倒像是临时被抓出来撑场面的。 女子嗯了声,立到他对侧,衣角在清风下纹丝不动,“请前辈赐教。” 她拿剑的起势半点不像萧无尽,倒是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也不同于当今江湖上任何一种有名气的剑法,在旁人眼中难免落了下乘。 就连萧琼也来不及计较明梨手中自己的利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掌心起了一层薄汗。 而后,他瞧见那纤细的少女,在第一次交锋中便依靠毫无技巧的一挡将对面竖劈的大刀震退。 “?” 不只是萧琼,周围其他人也直起了身子,似乎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虎口发麻的李纯刚表情严肃,鼻子皱了皱,为那深厚的内力咂舌,“你是哪家的小怪物?” 他可没听说哪里出了这么个天才,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明梨敛了眸中戾色,语气又一次风淡云轻,“明月山庄,萧家。” 显然不打算说真话。 于是身经百战的李纯刚也起了熊熊战意,成名刀法重现江湖。 可直到他被那轻飘飘的身影轻而易举打下擂台,他都没搞明白,对方到底是怎么在内力上压他一筹的。 也只有深受其害的另一人感同身受。 那当然是。——用毒。 高台上坐着的叶任瞳色深沉,却并无不满。 毕竟这位萧姑娘毒术高绝一事从未藏过,武林大会的规则中关于医毒限制也只有“不许赛前赛中服用药物”与“不许暗箭伤人”这两条。 而赛中以自制药物压低他人内力修为,为自己博取优势一法闻所未闻,且无伤害,自然不算。 除非有人能抵抗这种不知从何处入体的暂时闭塞经脉的毒,否则,这下一任武林盟主,毫无疑问就是这位萧姑娘了。 叶任有些庆幸,幸亏自己吃了这姑娘一招后选择了合作,否则与之敌对,怕是得不了好下场。 明梨收剑,下台时,萧琼注意到她似乎看了自己一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于是他猛的一颤,脚底抹油拔腿就跑。 燕淮都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揪住他的马尾将他强行留下,“你怎么回事,怎么一惊一乍的?” “我感觉她想杀我。”萧琼如实答道。 还未再辩解一句,表示自己并不是怕她,又听周围传来延迟的喝彩声,震耳欲聋。 “明月庄主!” “明月庄主!!” “明月庄主!!!” 萧·明月山庄庄主本人·琼:很好我又被气到了。 燕淮看看身边快气成球的小孩,只得幽幽叹气。 更让人血气上涌的是,每回这位小姐轻而易举将对方打下台,都会得到这样的呼喊。 萧琼听了两回,终于打包行李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原本打算在附近久留的燕淮见此,无奈跟上,还要哀怨的数落他,“我这哪儿是给自己找了个兄弟啊,分明就是找了个儿子!” 回应他的是萧琼新买的剑,用来砸脑袋还挺疼。 而后,龙争虎斗的几日过去,余下几位掌门人还未打完,武林大会又出了个大岔子。 “盟主令?什么盟主令?”明月山庄代庄主萧离坐在高位,在几位老前辈的逼迫展现出了无辜的一面,似乎对此毫不知情。 于是武林大会中止,江湖里开始传,盟主令被明月山庄庄主带走,下落不明。 萧琼:??? 第72章 解药5 “所以盟主令真不在你这?”于是连燕淮都起了几分怀疑。 毕竟就现下江湖上流传的武林大会战况,这位萧离姑娘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盟主的,她根本没必要撒这种谎。 萧琼捏着剑在客房里想了许久,眼眶也有些发红,现今听燕淮怀疑自己,声音渐低,隐约带了几分鼻音,“就是你杀了我我也变不出一块盟主令来,没有就是没有。” “依我看,那妖女就是不想装了,打算使诡计杀了我了!”他气的声音都在抖。 燕淮越来越觉得这二人不简单,叹了口气,走近敲了敲萧琼的脑袋。 “你是不是傻,就算你真拿了盟主令,武林大会不结束,那群掌门门主也不敢杀你。比起一拖再拖,就你这身手,直接派几个杀手来不是更快?她又何必绕这么大圈子?” “那么,说说吧,萧弟,你对这个妖女到底是什么想法,又有什么仇怨?” “为什么一边叫着杀父之仇啊呀呀的恨得要死,一边又那么怕她出事;一边担心她动手杀你,一边又胆大妄为的要冲回去……” “现在还因为这种事,躲在屋子里偷偷哭……” 被这么一说,萧琼眼眶更热,却还是抵开了他的手,反驳,“我没有,你别想从我这打听什么八卦!” 说着,他迅速擦干那要掉不掉的眼泪,鼓起腮帮子看天。 他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哭呢。 · 萧琼是那种很讨人厌的小孩。 大概母亲早亡,父亲忙碌,缺乏家教。 他脾气不好,讲话尖锐,还性子别扭。——用他自己话来描述就是,他平等的讨厌每一个人,所以对谁都没好脸色,也半点不需要他人的好脸色。 而那个被萧无尽救回来的少女,是他漫无目的 的十几年里唯一的例外。 三月前。 重伤的武林盟主萧无尽从五毒教毒僚手下救下一个女子,五脏残破,身负奇毒。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死去,但她凭借着耐力,捱过了三天苦痛,生生活了过来。 而萧琼那日恰巧回来,看到榻上那病美人的睁眼第一秒,他心底便有什么本能悄悄被唤醒了。——即便问过后,他得知自己与那姑娘年岁相差巨大,那人可能活不了多久,他依旧一意孤行的靠近。 陪她看书,陪她喝药,陪她散步是基本。 待她身体恢复,他甚至重新拿起了那把令自己厌烦的剑,当做借口整日追在那人身后求她教授武艺。 女子也称他心意,同意了他父亲的请求,成了教他剑术、医术、毒术的师父。 当然,她也确确实实有这个资格。就连他父亲亲自培养的弄玉姐姐都敌不过她,山庄里最厉害的老医师都要称他做神人下凡,妙手回春。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不急不缓、不骄不躁,甚至时常出庄历练,寻找药草医方,治病救人。 萧琼就这样跟着她,一跟就是一月有余,所以他见过她许多模样。——沉默的、温柔的、愤怒的、冷漠的,也有幸被她舍生救过。 怎么说呢,比起传闻中悬壶济世丹青妙手的药王谷侠医也不遑多让。 所以在他父亲毒发身亡后,他几乎将所有精神支撑都放在了那个性子冷漠、对他却格外耐心且纵容的女子身上。 直到他父亲下葬的第七日夜里。 他听了些传说,夜半被噩梦惊醒,光着脚跑到她院落寻她关心,骤然听到有人低语。 “梨姑娘,萧庄主毒发,与你有关吧?” “老夫在药炉残渣里发现了一味药,可中和药性,也可诱导五毒教那阴毒毒发。” 对面女人静静听着,手指触着猫,猫则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叫声似乎有些悲哀。 然后,他听见她压低的应和,没有半点别的感情,仿佛行刑的刽子手,“先生请替我保密。” 在那柔软音调落下的一瞬,萧琼想冲进去抓住她的手询问,求一个否认的回答,但真听到屋内的脚步声靠近时,他却猛的一缩,整个人缩到了柱子后面—— 那一刻,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害怕了。 不知道是怕死,还是怕那所谓支撑的柱子轰然倒塌—— 可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不断在他耳畔回响。 他的师父白梨,他本能去喜欢的那个白梨,不该是这样。 他想起她为了被毒蛇咬伤的孩子长途跋涉,进入深山,被野兽追赶。 他想起她因为遏制不了父亲身上的毒彻夜灯火通明,甚至以身试药。 他想起她在他提起药王谷时亲口回应:她也会做一个侠医,像那些故去的人。 所以,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杀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带着这样的矛盾,他躲了她几日,又去找了她,询问自己听到的这番话。 结果,那个总是笑意盈盈的女子敛眸,唇角落下,没看他,也没说话。 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或许是默认。 她是个通透的人,情绪浅薄,喜怒不形于色。但是那一刻他好像从她脸上看到了很多—— 于是汹涌恨意从他心底炸裂开来,铺天盖地。 后来的他,偷偷折断了她的剑,踩坏了她新编的药筐,甚至想要丢弃总是陪伴她的猫……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没有对他下手,他也没有把自己听到的话说出去,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叫他妖女的原因。 ……他是个令人恶心的人。 至少,他自己越想越觉得恶心。 可即便如此。 · “我会亲手杀了她。”萧琼最后也没回答燕淮,只是握紧拳头,握紧那把剑。 燕淮则摇摇头,掩面叹息,“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要哥哥帮忙吗?” “不过哥哥可说好了,只能提供钱财类的帮助,若要买凶杀人,哥哥是办不到的。” 萧琼摇摇头,拔剑。 “不必你帮忙,我现在就去找她,然后杀了她!” 燕淮甚至来不及拉住他,便见他气势汹汹从窗户跳了下去,在一楼哇呀一声,崴了脚。 “……唉。”燕淮只得第二次掩面。 旁的不说,就这点功夫,说给人送菜都是抬举! 第73章 解药6 萧琼最后是被燕淮雇马车送到的武林大会现场。 然后大半夜,他又瘸着腿轻车熟路窜进了那人的窗子。 与上回来不同,这回他一进来,就被小小叼住了腿,呼呼呼的威胁。 好在他的靴子皮实,他的脚才不至于在那尖锐的獠牙下伤上加伤。 不过,这是怎么了? 他的目光落向内室,一片昏沉,看不见其中动静,只能略略听到断续的呼吸声,称得上是平缓,却又像是磨损过半的缰绳,拉着重物,摇摇欲坠。 “妖女?”萧琼的声音不由带了几分试探。 然而,内里依旧无声,搞得他也惊疑不定起来。 忽略靴子上费尽力气啃咬的小家伙,萧琼有些忐忑的往前走,虽然只有几步,他脑海中却已闪过许多念头。 比方说,白梨,不会这样没有警惕心。 所以,是出了什么事吗? 莫名的恐慌弥漫而上,他的动作不由快了几分,等到近前,才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并不在床榻上,而是捏着椅子的把手,坐在地上。 不过,夜色太黑,他看不见她的情况,只能站在原处唤她,发觉无人回应,才点燃烛火。 卧房也随之被暖色填满,露出角落里双眸紧闭浑身紧绷的人影,与平日里大不相同。 衣裳凌乱,墨发披撒,满身病气,呼吸更是一副随时要消失的样子。 萧琼没见过这种场面,下意识要学着女子平日里的模样给她探脉,还未摸到,那山猫便发了疯似的往他身上扑。 这回半点没留手,不仅挠花了他的脸,还一口咬透了他的腕甲,牙齿镶进他的皮肉里。 痛的要命。 他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要去掰那张臭嘴,还没摸着那凶狠的头,便听一旁人的呼吸骤然加重。于是那山猫毫不犹豫松了口,又扑到女子怀里,乖巧的用头去蹭那张苍白的脸。 蹭了两下,明梨终于睁开了眼睛,注意到了旁侧的萧琼。 她几乎瞬间想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眼睛带着冷意落向窗口,奈何病痛余韵尚在,开口无声,只得警惕的看向面前面带伤痕的少年。 是的,警惕。 她确实在警惕他杀她。 意识到这一点,萧琼握剑的手收紧,脑子里演练了不知多少次的杀招,动起手来却是连剑都丢了去,反倒顶着被那凶巴巴的猫咬的危险,试图去搀她。 结果是近不了身。 异样的甜香蔓延,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还是吸入了不少,很快便觉手脚发软,跪倒在地上。 “你!”他果然应该拔剑把她砍了的! 萧琼后悔。 明梨缓了许久,才扶着椅子站起。 这一次,她没有抱那只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力气,等她坐回高处,恢复成平日里那副毫无涟漪的模样,山猫才轻轻踩回她怀里,变了个物种似的旋着身子蹭人。 而女子,饮过茶后,也将思量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声音嘶哑,“比想象中回来的早。” “?”萧琼磨牙,“你告诉那群人盟主令在我身上,就是为了逼我回来?” 明梨冷淡的看他,似乎在答:不然? 但他不理解,若想抓他,有那么多次机会,为什么非得等他走了,再绕这么大圈子把他逮回来? 似乎理解他的困惑,女子笑了一下,“自然是因为,先前勿需你,而现在,需你出面。” 说完,她将茶杯往窗外一丢,并无落地声。 倒是先前未出现的弄玉拿着杯子翻身进来,低着头重新将茶杯放好。 于是萧琼又被弄玉拎了出去。 只是这一回,没把他丢出院子,而是关进了另一间屋子。 萧琼这一次抓住了想走的弄玉,迫切开口询问,“弄玉姐,你为什么这么听那个妖女的话?父亲的死,她嫌疑重大,你不该跟着她!” 弄玉垂眸看他,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只露出几分对孩子的纵容,“庄主,教训结束了,您也该长大一些了。” 白梨姑娘背负的比常人重的多。 她能做的只有听从老庄主的遗愿,全力护住这个在炼狱中挣扎的女子。 而这位恩师留下的少爷,往后只将是白梨姑娘的首优。而她,一切都会优先替白梨姑娘考虑…… 今夜将人放进去,也是她权益后的选择。 …… 次日,明梨派人去传话,说是找到了庄主,拿回了盟主令,于是武林大会继续。 萧琼大清早就被从床榻上挖了起来,喂了浑身无力的药物以及哑药,被人扶去现场。 座位又有了变动,上首二位一人为叶任,一人为萧琼。而萧琼身侧,则立着眉眼漠然的明梨,怀里依旧抱着那只山猫。 只是,她脸上已看不出半点昨夜的虚弱。 或者说,她一直都是这样,叫人看不透虚实。即便是站在萧琼身侧,众人也本能的将她当做主事,事事询问,后续甚至添了桌椅。 而萧琼,反抗了药性整整一天后终于放弃挣扎,往后几日再去现场上座,甚至还敢当众打盹。 直至明梨再次上场,他才提起些兴致,咬着下唇憋屈的看。 旁侧的叶任也终于找到机会同他说话,“萧庄主这位义姐,还真是万里无一、人中龙凤啊。” 萧琼下意识张嘴,想说别跟我讲话,又想起来自己开不了声,憋屈的把嘴闭上。 叶任不知其中缘由,眸光微闪,声音也带了几分老一辈的关爱,“看贤侄这样,似乎对萧姑娘颇有微词啊,不如说给叶伯伯听听,也好让叶伯伯替你做主啊。” 这下萧琼总算忍不住了,横他一眼,“你当本少爷傻吗?” 然后他发现,突然就能说话了。 于是,他的语气陡然尖锐起来,“再说,就算我跟她有什么过节,跟您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明月山庄内部事务,难不成都得说给您听,叫您过过耳才算合规矩?” “也是啊……叶伯伯可是我爹胜似兄弟的好友呢!别说事务,就是直接从我手上把盟主令接过去,我又能说什么呢?” 欺软怕硬的老匹夫,那个女人在的时候对他的动静视而不见,现在人不在却又凑上来探听虚实,真以为他堂堂少庄主……不,堂堂明月山庄庄主好欺负? 周围喝彩声很大,再无旁人听见这段伶牙俐齿。 叶任于是尴尬的咳嗽两声,把偏过来的身子收了回去。 他这人确实是能屈能伸。 不过啊……这明月山庄两个人怎么都这么难搞。 一个出其不意,一个胡搅蛮缠。 嘶,武林盟主大选一事,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吧? 第74章 解药7 说来离谱,这回大会押注,大半的人都输了个精光。 不单单因为半路杀出来的萧离,还有个小帮派帮主,看起来尚且年轻,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避过了那些实力强悍的老一辈,硬生生挤入了最后的半决赛。 明梨起初也没看出什么门道,直到她上场,胸口无端一阵憋闷,最后当着众人的面吐出一口鲜血,借着剑半跪在地。 她总算是明白了。 是毒。 她曾见过的毒。 恰巧与她体内沉积的剧毒相冲。 台下的山猫凶狠的吼叫一声,猛的窜上台。 随后,叶极敲响擂鼓,将比赛叫停。 对面的青年也慌了,看着面前一上来就仿佛奄奄一息的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只得一咬牙,飞身往擂台外逃。 叶极下意识想上前追,还没迈步出去,便被身侧虚弱的女子拉住了手臂,“叶少主,莫追,他是‘毒人’。” 于是其他人追赶的步子也停在半路,刚想再问两句,女子冷漠的目光已落向那边站起身的少年,“萧琼,愣着做什么?还要我来请你吗?” 叶极被她骤然冷厉的声音吓了一跳,扶着她手臂的五指还未抓稳,便已握空。 他下意识想继续扶,却见那边个子不高的少年人已经一路小跑着冲了上来,将女子的手臂往肩上一扛,声音熟稔,“先回去还是?” 明梨点头,她唇角的血色依旧在外溢,周围有些通晓医术的想替她诊治,也被不留余地的推脱。 等到回到房中,她的面色早已苍白若纸。 萧琼也就学了一个月的药理,不知该如何处理,只能先将她扶回床榻上。好在弄玉及时赶回,他才不至于不知所措干着急。 不过,也没差。 因为弄玉又把他扔了出去。 “弄玉姐,你!”萧琼想捶门,可想到那人的模样,手终究只是在门上碰了两下,发出不轻不重的两声。 而他身侧,被忘却的小小也凑了上来,大概因为主人情况不明,它显得尤其暴躁,不停用前爪在门上挠着,带起锐利的划痕,发出刺耳的声响。 萧琼想阻止它这吵闹的行为,然而刚伸手过去,那山猫便停下了动作,开始冲着他嗷嗷叫。 虽然听不懂,但是萧琼觉得这只猫在骂自己。 而后,他又想起在擂台上时自己被明梨凶的那句,憋屈一下涌上心头。 于是乎,下一秒,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对着那只不给面子的猫,骂骂咧咧的起了调。 “你嗷什么嗷!除了嗷两句和咬我,你还会什么!” “嗷——” “再骂骂咧咧,你信不信我把你猫毛剃了!让你主子不要你!” “嗷——” 两边骂的难舍难分,终于,屋里的弄玉忍不住了。 “你们两个,吵什么吵。”到底是什么成分?居然能跟猫吵起来。 一时间,弄玉除了替明梨觉得心酸外,竟不知道再作何反应。 这毒昨日才发作过一次,如今被提前引发,愈发凶险。可弄玉也不是会医的,明梨又需要掩盖自身情况以避免节外生枝,所以现下,还是只能干等。 等着那毒发中的人缓过神,为自己诊治。 这么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 等到弄玉出来,门口两个小家伙好像已经和解了,小的那个趴在大的那个腿上,两只眼睛跟火苗似的,一看门开了条缝,爪子往萧琼肩膀上一糊,直接钻了进去。 留下仿佛经历过一阵暴打的萧琼,感受着肩头的痛感,目瞪口呆完,也麻溜的要往里面钻。 然后又被拎了出去。 “弄玉姐姐——你让我进去看看!” 弄玉摇头,走过两扇门后才开口解释,“庄主身体尚且虚弱,我不能让你进去。” 这话一说,手舞足蹈挣扎的萧琼彻底没了底气,声音也低了起来,“所以,弄玉姐姐你怕我对她动手吗?” 本就是富家少爷,养的珠圆玉润的可爱,虽说近来外出闯荡瘦了也黑了不少,但那眼睛滴溜溜的与先前毫无二致,看人的时候叫人很难出口说重话。 但弄玉不为所动,“你不会吗?” “……”确实可能会。 萧琼哼了声。 弄玉将他放下,这回没有把他关起来,也没有喂他什么药,只是说,“少爷现在就不要再给我们找麻烦了,您年岁还小,梨姑娘她——” “她还有许多事要做。”弄玉停顿了下,才道出下半句。 回应她的是萧琼的冷笑,“现在连庄主都不叫了?” “她当然有很多事要做,当明月山庄庄主,当武林盟主,这哪个不是大事?”把顺手捡回来的自己的宝剑往怀里一揣,萧琼大爷似的在一旁阶梯上落座。 哼唧了几句,又道,“我知道你们盯着我,总归我也跑不掉,就不费这个劲了。” 有些冲突是不可调和的。 除非梨姑娘愿意从牛角尖里出来。 …… 差不多第二日傍晚,那身中剧毒的人才从屋里出来。 几乎是她恢复行动力下一刻,众豪杰便迫不及待组织了一场谈话,从头到尾坐了足足三十几号人,都是大帮派高资历的顶端人物。 不仅仅有参加了武林盟主竞选的,还有些平时见不到人,却名声在外的。 比方说专心炼药求长生的药炉掌事、以锻造武器闻名的铁冢老板、还有杀手出身的妙雪楼高层…… 关于“毒人”,所有人都保持着最大的耐心与好奇。 明梨到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落座,还有些不太熟络的,装模作样问她的身体状况,都被她笑着应付过去了。 而后,叶极给她拉开了椅子,她便也顺从坐下,道了谢。 萧琼毕竟是真正的明月山庄庄主,同样有一席位,就在明梨身侧。 瞧见那叶极献殷勤加红脸,萧琼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若是平时,他大概早就发作了,可是今日,看着身侧女子毫无血色的面容与愈发无神的灰瞳,他嗓子眼痒了下,最后还是把那些不好听的话憋了回去。 只倒了杯茶,装作无意的样子,推过去。 可直到这场聚会结束,那茶水都没有动一口。 第75章 解药8 “毒人”,是十几年前的江湖禁忌。 当时有一邪教名作长生教,其教徒多是丹师与毒师,专门浸养毒人,并借毒人之血肉突破自身肉体极限,追求长生。 由于其教内功法古怪,追随者数目庞大,此宗派盛极一时,难有侠士宗派敢与之死磕。 直到某一日,长生教的教徒为寻新的人炼制毒人,筹谋灭了一个中等势力当做原料,众武林正派才人人自危,不得不集结讨伐。 可即便有人数压制,那一战,长生教依旧以几乎一换三的蛮横实力在那一辈人心里留下了阴影。 以至于后续销毁长生教邪书时,他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可近两年,江湖时有“毒人”现世。 很明显,还是有东西没烧干净,有人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毒人身体发肤皆有剧毒,所以需要个抗药的底子。若说这对药性毒性最有耐性的,自然是我们药庐的医师,还有……药王谷的侠医。” 药庐掌事的话似是重重一锤,将数月前那场屠杀的疤痕揭开在众人面前。 但也有人不信,毕竟当时江湖传闻,凶手是域外人。若因此将两事强行挂钩,未免显得草率。 还有另一部分人,盯上了一言不发的新秀‘萧离’,“萧姑娘又是怎么知道那家伙是毒人的?” “与之打过一场的可有足足八人,其余八人都没什么事,怎么偏偏萧姑娘你……”大抵还是对比赛到现今的结果感到不满,他们更愿意把萧离往下拖。 可那女子只是勾了下唇,半挽的簪发透出几分超脱世外的漠视与闲散,“你们也可以不信。” “我说他是毒人,不是因为我毒发,而是他身上熏透了经脉寸断的毒香,却半点不受影响。——至于另外八人,若我没猜错,最早那位现在应该已经开始经脉淤堵,内功倒退了。” 内功倒退。 四个字带来的冲击甚至比药王谷被灭来的还大。 毕竟他们这群人练功练了大半辈子,唯二宝贝的就是功力与寿数。 在场也有人与那毒人比试过,面色瞬间煞白。 就连萧琼都没忍住看向了身侧的人。——若中毒者会修为倒退,她是不是也…… “所以,萧姑娘有解毒的方法吗?”掌事的询问将众人从恐惧中拉出。 明梨点头,话却没说下去,只是捏着帕子干咳。 众人安静等她咳嗽完,才听到声文弱的询问,“昨日下午我不在,叶伯伯与肖掌门可是已经打完了?” 叶任唇角一抽。 许久,他才无奈叹了口气,认真开口,“叶某自知不敌萧姑娘,这最后一场便不必打了。这武林盟主,非萧姑娘莫属。” 此话一出,有部分人觉得难以置信,但更多人还是看出了这二者之间的勾当,觉得无比荒谬。 不过,且不说叶任是否真的不敌,就她打过‘阎罗刀’的战绩,当武林盟主也是够的。 于是,趁着有些反应慢一根筋的人没转过弯,叶任直接让人将盟主令拿了过来。 东西到了明梨手里,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而后,他们听到女子笑了一声,似是满意,“那这盟主令,就还是我们明月山庄的了。” 她伸手拎起,看了几眼,眉眼间带起几分快意,“那么,我就拿着盟主令做第一个决策吧。” “三日后,集结各方人马,讨伐万金门。” 这便是那个毒人的小门派。 可…… “这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我们甚至不清楚其中虚实。”有人反驳。 那女子则是眉眼发冷,唇角含笑,“不知虚实,那便花两天时间去探听虚实。不过是武林盟眼皮子底下的小门小派,用龌龊手段危害武林,自然要尽早除去。” 那声音平静如水,与萧琼记忆里温柔的音调重合,却叫他有种如坠深渊的感觉。 而后,身侧递过来个东西,他下意识接住,察觉手感不对时已对上一双灰沉的眸子,分外认真。 “庄主对我这种安排,可还满意?” 他捏着她冰凉纤细的手,她的掌心是黑润的盟主令。 突然接收到大量目光的萧琼:? 什么安排?什么满意?? “所以……萧姑娘的意思是,盟主不是你,是这萧小庄主?”李纯刚难以置信地拍桌站起。 萧琼被吓得一愣一愣的,等反应过来,盟主令已经到了手里,玉质温凉柔滑。 而身侧人,只柔弱的坐在原处,意味深长的看着那些不愿答应的武林高手,眉眼弯着,似乎带着刺,“有哪里不合规矩吗?” “过去有好几任盟主皆是被魁首推举上位,总归盟主身侧有人武力压你们一头就行,诸位不会玩不起吧?”语气逐渐危险,空气中似乎隐约弥漫起异样的甜。 掌事头一个封闭了气息,皱眉,“萧姑娘这是何意。”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某些人,若想强抢盟主令,我有十几种方法让他留下。”嚣张,极致的嚣张。 好像一个圣姑的身体里有另一个魔鬼的灵魂,带着难以言表的割裂感。 于是,好几人拍桌而起。 “年轻人,话说太满是要吃苦头的!” “让一个十来岁的奶娃娃当盟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许飘第一个不同意!” “还请萧姑娘三思后行。” 话毕,好几人拍桌而起,力道却是减退了不少,甚至连茶水都分毫未动。——是因为那女子用内力稳着桌面。 可同时,那几人也察觉到了那股力量的无法对抗。 有种蜉蝣撼树的诡异感。 但这萧离才二十出头,怎么可能? …… 一人力压几十人。 简直荒谬怪诞。 偏生萧琼头一回见了真的,直到众人背地里的刀光剑影褪去,有人不甘心的叫了他一句盟主,他才如梦初醒,面上露出几分属于孩子的清澈与愚蠢。 武林盟主? 他看看身侧眉目清冷的女子,发觉她只拢着外衣毫无迫力地坐着,那青衣加上脆弱的神情,还是那样悲悯以及无害。 仿佛前一秒下令剿灭万金门的不是她。 仿佛众人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之后快的也不是她。 仿佛超脱俗世之外。 他发觉自己越看越看不懂她了。 把他弄回来,就是为了让他来当这个武林盟主? 第76章 解药9 萧琼直到回到明月山庄都没想明白,明梨却已经开始筹备几日后的围杀了。 她没那么多正义感。 但是那毒啊,正正好是害了药王谷的罪魁祸首。 那日一位师兄从山林中捡回来一个重伤濒死的人,经脉寸断不说,身上还有数不清的锐器伤,左臂连同手骨一同被敲打成几段。 于是师兄叫上了师父师妹,开始商讨如何救人。 三日过去,那人总算睁开了眼。 再过七日,毒性开始有了被拔除的迹象,那人也开始在药王谷内闲逛,虽然只有一只手,依旧会帮着阿姑阿嫂们做些杂活。 谷里的人都觉得那青年是个好人,唯有最早接触的师兄师妹发觉,自己的内力开始流失。 但他们二人都以为是意外染了什么药物。 于是他们告诉自己的师父,也就是药王谷谷主。 谷主开始寻找破解之法。 不出半月,便寻到以几味寻常草药药浴配合针灸熏蒸三日,蒸出毒性的手段。 可是,来不及了。 心怀不轨的人知晓药王谷有了应付手段,将这消息传了出去,把虎视眈眈的恶狼引了进来。 那时明梨方才收到父亲的传信,回来试新的药方子。结果在路上撞上那行色匆匆之人,身体里原本就如同野兽蛰伏,即将奔涌而出的毒性被另一种毒性一勾,一发不可收拾。 而后,药王谷被袭击,她亲眼目睹被那毒物影响功力大退的师兄死去。 那些给她庆祝生辰,送她漂亮药花的嫂嫂婆婆在刽子手冰冷的刀刃下哭泣—— 甚至还有两个年岁不大的孩子,平时总爱跟在她身侧唱歌,现下却因亲人被伤害,冲上去阻拦,被一刀穿透。 ……父亲分明已经找到了解救的方法。 却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她能在下一次惨剧发生前,将那群家伙行刑吗? 月色清冷,女子坐在窗前,垂眸看自己纤细的手指,回顾指尖属于亲人的温度。 神石默然许久,终于还是叹息。 “小主人,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吧?” 明梨指尖动了动,回应,“或许知道。” …… 最后的围杀进行的相当顺利。 但是很遗憾,没有抓到那位门主,倒是把那群替人搜集毒草器皿的门徒抓了个干净。 那群门徒身上也有毒气熏染,但显然与真正的毒人不同。——因为他们这毒气侵害他人的逻辑是:药人先药己。 或许被他伤到的人下场不会好,但他自己,这条命也长不到哪里去。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围杀大部分门派都没派人前来,倒是一些小门小派积极响应,大门派唯有云山门掌门人肖青,加上一个带队的摘星楼少主叶极分外配合。 明梨来之前便有所预料,于是她随意点了两支小门派收入麾下,开始玩养成势力、取而代之的戏码。 萧琼几乎见不到她。 只偶尔燕淮前来看望,才能得到些许关于她的消息。 “我当时是真没想到,你这就离开我五六七八天,居然就当上武林盟主了!”燕淮回回来都要旧事重提。 那夸张样子,整得萧琼直犯嘀咕,“我爹就是武林盟主,我当个盟主怎么了?” “萧庄主自然是名副其实,可是你——不是我说弟弟,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二楼跳窗都能崴脚,别说是武林盟主,你就是单找个护院的事干,被人雇下了我都得给老天上三炷香。”燕淮一副担心自家崽饿死的样子,边说还边做了个敬香的动作。 于是萧琼没好气把他手一推,撑下巴继续翻医书。 燕淮瞅见整面都是需温补的病例,啧啧两声,“怎么,现在信哥哥了,知道离庄主有苦衷,觉得心疼?” 萧琼被戳中心思,一下把书合上,垫到屁股底下。 “要你管!”还要瞪他一眼。 于是燕淮做西子捧心状,一副六月飞雪的冤屈样子,“弟啊——你这也太无情了吧!枉费我特意替你打听了离庄主的事,既然你觉得我多管闲事了,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说着,他还真要走。 又被那一套一个准的小孩拽住。 “……没觉得你多管闲事,你说。” 于是燕淮表情一变,没有半分勉强,立马入戏。 “不是我说,幸亏弟弟你想明白了,不然就你这脑子……咳咳,不然就你这样一个孩子!绝对被这女人吞吃的骨头都不剩呐!” “你还记得那个许观主吗?就那个说萧离一介女流祸乱江湖的老头,他那个徒弟上月在观月赌坊外遇见离庄主,被骗进赌坊,不仅裤子输没了,连他师父的道观都迷迷糊糊押出去了!” “我来这的路上还看见许观主带着徒弟搁枫林城桥头给人算命呢!人都七老八十了还要倚老卖老,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 “……”萧琼想了想,没记起这么个人,于是继续问,“还有什么?” “哦,我还找他给我算了个命……” 萧琼撑下巴,听着面前人巴拉巴拉巴拉。 说到最后,他终于提起了精神。 “你说谁?” 燕淮顿了顿,“叶极?” “他什么?” “他上旬与离庄主一同抓了批拐卖犯。” “不,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确认自己听到了怪话的萧琼拍桌而起。 于是燕淮挤眉弄眼试探了下,重新组织语言,“叶极与离庄主假扮夫妻,端了个拐卖窝点?” 萧琼坐了回去,肉眼可见的低落起来。 然后他开始嘀咕。 “你说师父她到底怎么想的?” “我爹的事她不跟我说,弄玉姐也不跟我说,就这么一边放着我讨厌她,一边顶着毒帮我抢盟主之位……” “她不可能不在意我呀。”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完全不担心他会伤心难过吗? 燕淮叹了口气,伸手戳他额头。 “又开始了不是。” “我都说了,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嘛!天天搁这嘀嘀咕咕的有啥用?” 萧琼没哭,但抽了抽鼻子,“我上回跟着她处理事务的时候问了。” “怎么说?” “她说字如其人,我的字跟狗爬一样。” 第77章 解药10 燕淮没憋住,笑出了声。 然后意识到不太妥当,又强行绷住脸安慰,“没事,我的字也跟狗爬一样。” 萧琼:安慰的很好,下次不要再安慰了。 少年继续郁闷。 从偏激阶段缓过神来后,萧琼时不时为自己先前的态度感到后悔。所以现在被冷漠对待,他只觉得自己罪有应得。 只是,想明白归想明白,作为一个没了支撑、还被最亲近的人疏远的孩子,萧琼很难控制自己不去委屈。 所以这种话题延续到最后往往只余下燕淮老父亲似的犯愁。 其实他能看出来,离庄主掩藏那段过去,纯粹就是为了让萧琼自己胡思乱想,最后疏远她乃至于厌恶她。 或许设计的漏洞百出,但应付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是完全足够的。 …… 弄玉从萧琼三番四次缠着自己问东问西开始就明白,白梨姑娘的冷处理大概是失效了。 因为她们那个小庄主好像突然长了脑子,句句直取关键。 “弄玉姐,你知道师父做的事是不是,我真傻。要是师父真害了爹,你怎么会跟着她呢……” “师父身上的毒压根没解吧,我都见她发作两回了。她怎么还到处跑,是不想看见我吗?” “姐,你替我跟师父说说好话好不好!” 好吧,长了,但是长得不多。 弄玉叹了口气,考虑片刻,还是提供了一个机会。 “庄主现在在枫林城,那处似有五毒教教众出没,走水路一日就能到。” 于是枫林城某处客栈,明梨的窗户再度喜提造访。 窗边晒太阳的小小给他的回应是横劈一爪。 于是萧琼差点从二楼掉下去,好在那坐得很近的女子身形一闪,伸手把他拽进来,才避免了他头朝下脑袋开花的死法。 但。 被这么一拽倒进人怀里后,打算给明梨点惊喜的萧琼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得唯唯诺诺跟着她坐下,她递过来水就喝水,推过来点心便啃点心。 小小则不情不愿在他脚下徘徊,趁着主人不注意,嗷呜一声给他靴子咬了个洞。 他才觉察到痛意,便见身侧人伸出手,他下意识要拉,那边的山猫却先人一步,顺着那人的腿整个趴到了女子怀里。 毛茸茸的,长大了不少,一大坨。 感觉能一掌一个萧琼。 于是那只手也收了回去,留下个委屈的人眼巴巴坐着。 “师父——”弱声弱气叫上一句,还要拿那双招人稀罕的眼睛真挚的看你。 明梨也觉得无奈,思虑许久才道,“既然来了,便同我一道处理此事吧。” 她把一小叠账簿拿给他,又抽出几张截获的信件。 他才过手,便听外边传来敲门声,“离姑娘可在屋内?” 明梨去开门,门口是叶极,他一身黑衣,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直接递过来另一打秘信,“城外那处小窝点人去楼空了,这是在暗格里搜到的信件,我回来时看了一遍……” 话未说完,他面前的女子摘下发间白簪,敲了敲他的手背。 “将手张开。” 叶极一愣,乖乖将那只手摊开,指节却不知为何维持着微曲的状态,被那竹节状的玉簪轻轻一敲,竟钻心般疼,“这是?” “节虫,五毒教一种毁人五指的毒虫。”明梨叹了口气,转身往里走,“进来吧。” “啊?”门口的人停顿了下。 半晌才意识到女子说了什么,脖子染上一片异样的红,几乎同手同脚跟了进去。 然后,他就对上一双略带敌意的双眼。 “盟主。”他行了个抱拳礼。 萧琼自然听到了明梨说的话,未曾从匮乏的知识库里找到这种存在,于是只能把目光放在叶极身上,眉目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敌意。 然后,桌面被那玉簪敲了下。 “坐下。” 先前起身探头看门外的萧琼与叶极之间的火花还未炸完,便又同频率的坐下,继续你看我我看你。 直到叶极嘶了声,才发觉女子已经拿出一套银针,手指压上了他的指尖。 指甲修剪圆润,没什么血色,跟她这个人一样显得冷清。 手背的脉络则根根清透明显,宛若白玉上的青溪,随着动作与骨节微动,漂亮且有力。 “嘶——”疼也是真的疼。 他甚至都来不及感受那人手指的温度,便已痛到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萧琼则团起了自己的衣袖,对那不停揉揉按按的五指起了深切的向往,还有些羡慕嫉妒。 于是,“师父,解毒难吗?” “……不难。”那人答,眼看着又要揉下一根手指,萧琼连忙举手。 “师父!我也想试试!”他知道,明梨的不难,就是他能做到的程度。 女子动作停顿了下,似乎在思考,然后真让了开。 叶极则看着面前的毛头小子,直觉背脊发寒。 不过,没力道的小孩子比起明梨动手还是更轻些,顺着身侧人的指点,萧琼分毫不差的寻找着毒虫的寄宿处,最后用银针封了最近的脉络,这才划开手指取虫。 意外的有天赋。 没多久,一只血淋淋的十二足怪虫便被逼了出来,只有小指指甲的四分之一大小,活性十足,只是还没跑,便被一针杀死。 做完这些,萧琼也长舒一口气。 他恶劣归恶劣,倒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报复。特别身侧还有个师父在,做不好说不定是会被讨厌的。 最后包扎依旧是萧琼来的,另外,萧琼也在对方手肘内侧发现了一个伤口,明显是被虫子咬出来的,但是不痛也不痒,正主毫无察觉。 这下,萧琼看那信件的表情愈发惊恐起来。 明梨却洒了些东西上去,等几只小虫子爬出来,才用银针扎了个串,垂着眸子呵斥,“五毒教的东西你也敢乱碰,真是嫌命长。” 叶极小狗似的低下头。 萧琼刚想得意,又听那人开口,“还有萧琼,你刚刚那针封的是什么东西?” 这语气甚至更凶。 大概就是骂自家孩子和别家孩子的区别。 叶极一抖,还没替小孩说两句公道话,便见跟前的少年嘴一瘪。 直接开始掉眼泪。 “?” 第78章 解药11 武、武林盟主? 对方身份摆在那,还在可怜巴巴掉小豆子,叶极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倒是那女子仿佛习惯了这场面,放下扎着毒虫的银针,嘱咐他,“你去休息吧,伤口不要碰水,最近忌食辛辣。” 他看看面前两人怪异的组合与默契,虽顺从点头,离开的时候却显然有些犹豫。 可无奈,他一向不会拒绝高手,最后还是被明梨和善的送出了门。 于是房间里只剩那个倔强擦干眼泪的小孩,软着一张包子脸看着那两人在门口低声说了两句悄悄话,脸颊越来越鼓。 等到她把门带上,他才欲盖弥彰的把边上的信件打开,强行转移注意力。 当然,不大管用。 那人敲了敲他的手,“小青蛙,拿倒了。” 萧琼于是把信摆正,半晌才反应过来那只小青蛙是在叫自己。 可,他哪里像了! 更他泄气的是,调侃完他的明梨依旧没有多问两句的意思,把人送走后便拿了药粉,开始兑水处理那套银针。 而那只不大搭理他的猫大概不喜欢那个味道,难得贴到了他身边,把整坨身体压在了他脚上。 他记得上回见面没这么大吧? 于是他的注意力被拉回,在目测了一下小小的体积后,终于将信上的文字看了进去。 寄信人不明,但收信人是五毒教的教徒,采购了许多毒草毒蛇。 五毒教的功法与毒物相辅相成,所以对这些东西需求量巨大,收购价格也极其可观。 其余信件也类似。 似乎是正常贸易往来。 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里还有一封。”此时,明梨已经擦干了手坐到他身侧,从他看过的一叠里抽出那份被他略过去的。 打开一看,里面似乎在商讨什么“坯子”,要求形貌端正,不易腐蚀,另外还有更多的药材需求,量大的有些夸张。 “所以,师父是怀疑五毒教在练毒人?”知晓明梨最近在为什么奔忙,萧琼算是合理猜测。 明梨却摇头,“货量很大,这说明最近有大批五毒教教众会途经此地。” 不是怀疑他在干什么,而是单纯针对五毒教,仅此而已。 从明梨的言语里明明白白听出了这个意思,萧琼一下眼眶更热。 可理智告诉他,她未必是替他父亲找场子。于是他又冷静了下来,坚定的看向她,“那我们把那群教众抓起来!” 完全没打算抓的明梨盯着书信和账本和蔼的笑。 “我们明月山庄没那么多地牢。”关不了,所以最好是都杀了。 省地方。 还以为明梨还存着怜悯的萧琼却有些失望。 但现在,他没有资格对面前这人指手画脚。 毕竟明月山庄庄主事宜是弄玉在处理,武林盟的事是明梨在外奔波平息,他这个武林盟主就像个摆在桌面上的吉祥物,整天待在山庄里上课看书,没半点用处。 可其实,他也想帮上点忙。 他近来也有在努力练武,虽说收效甚微,但的确是在为报复某些人努力。——只是,那个某些人,从最开始的明梨,变成了五毒和赤仙。 说起这个。 “师父,我近来跟好友学了一套剑法!”想一出是一出的少年拍桌而起,左看右看没发现自己背过来的剑,在房间里兜了半天。 等到小小尾巴动了两下,才发觉剑被那个小胖子一屁股压在了底下。 于是强硬的去抢。 于是抢不动,还差点被那大爪子挠。 “师父……”他只能把目光落向那边看戏似的女子,弱小可怜且无助。 等到女子招了招手,小胖子噌得窜过去,他才拿到了剑。 红着小脸信心满满舞了一段。 然后,他听到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像友好的样子。 “萧琼,谁教你这样耍剑?” “你是在跳舞吗?” 萧琼头皮发麻:“啊……?” · 数月前。 药王谷被灭后,明梨拖着残躯四处躲藏了许久,最后被赤仙门的人从山野间逮了出来。 当然,她不过是看上了他们关押犯人的车。 从弥林走到啸月城路程实在有些漫长。 而萧无尽那时正因五毒教与赤仙门偷袭一事暴怒,便带了人杀到了赤仙门众人后方,试图从后方的山地往下布局冲锋,将其攻破。 结果,即将大胜时,五毒教教主薛红莲带人赶来,暗箭伤人,给萧无尽种下了毒蛊。 明梨那时恰好被人带到营帐,轻飘飘将所有图谋不轨的人都送了命,原本要直接逃出此地,谁知出营帐一拐弯便撞上毒发的萧无尽。 她只得先将重伤的人拖到暗处,抑制毒性四散。 毕竟这人是武林盟主,是她最好的求援对象。 可,薛红莲发现他们了。 五毒教的蛊师与蛊虫联系非同一般,认识到这一点后,明梨明白,萧无尽大概很难逃掉。 于是她决定放弃他。 可她才打算离开,身后传来破风声,奄奄一息的萧无尽突然从地上飞扑过来,替她接住横甩过来的毒鞭,被重重击飞。 她回头,只看见女人得逞的嘴脸,带着令人愤怒的笑意。 神石说:“小主人,您的心境动荡得厉害,您必须平静下来。” 可惜,她最后也没平静。 “薛红莲,你去死吧。” …… 直到现在,薛教主都难以从那一剑中回神。 或者说,不是一剑,而是用剑劈的刀法,说是一刀也没错。 第一刀劈了她一只耳朵,第二刀劈在她脸上,即将把她的脑袋劈成两半时,赤仙门那个贪生怕死的门主赶了回来,以深厚内力将刀震开,这才保住了她这条命。 而那害得她落得如此境地的压制修为的药物,薛教主自然不会认错。 药王谷。 “真是阴魂不散!”她平生最恨的就是那些满口清理门户的伪君子! 真没想到,还有余孽! 早知如此,那时药王谷受难,她就该去添把火! 薛红莲并未认出明梨是因她年轻时为所欲为受难的药王谷稚童,她只是对着铜镜,看着自己被毁掉的脸,仇恨一寸一寸加深。 深到现下听见“萧离”二字,便忍不住血液逆流。 “她在枫林城?”面带可怖伤疤的女人怒目切齿,“哈,那就让她死在枫林城!” 第79章 解药12 提货的时间地点明了,枫林城城内也多了许多便装的五毒教教众。 不过他们真正交货的地点是在城外一处偏僻村庄,在城内也只是稍作停留。 明梨安排好自己几个月费尽心机拉扯大的两个小势力,领着萧琼装成过路侠客的模样,以迷路为由去村里借宿。 萧琼满心期待着那些叫人不好意思的场面出现。 然而好心的阿婆一开口并非夫妻,而是,“好姑娘,这是你孩子吗?个子真高啊,看起来也很壮实。” 萧琼:…… 不会说话还请不要说。 “不是,是弟弟。”女子微笑,倒怪不得他人误会,她面容虽年轻貌美,身上气质却像是历经千帆的过来人。 阿婆眼睛差看不太清人,只能根据感受猜测。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归萧琼是彻底郁闷了。 他坐在火灶旁,拿树枝拨弄着火焰,听明梨与那婆婆交谈,声音柔和,忍不住又有了些醋意。 她对谁都温柔可亲,只有他,天天凶巴巴。 上回那个剑法可是燕淮教给他的!燕淮是绝对不会骗他的! 所以,肯定是她区别对待! 偏生外边那群人并没有给他更多机会沉迷于这些小情绪,很快,马车车轮的声响便逐渐靠近。 他下意识要起身。 那边阿婆却赶忙过来灭了火,拉住他们二人,“村长交代,半夜三更听到这声响,需赶紧闭上门窗。少侠,你们还是早些睡吧。” 明梨嗯了声。 黑了灯火,门窗又紧紧闭着,眼睛一下应付不来,屋内仿佛彻底沉入黑暗,萧琼却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无比准确的握住了。 还在他腕侧轻点了两下。 大概是提醒他配合。 他赶忙点头,意识到人看不到后,又小心翼翼追了一句,“知道了阿婆。” 阿婆这才松口气,轻车熟路敲了敲另一扇门,算是给她们引路。 可下一秒,他手上便是一松,那阿婆应声倒下,又被人搀住。 “萧琼,把她扶到榻上去,我出去看看。”明梨用火折子照明,萧琼总算看到了靠在门内的她,赶紧冲过去帮忙,结果才接上手,那人就连老人家带火折子一起塞给了他。 “师父?” “不要出来。” 一道身影轻快的窜出去,窗户打开又关上。 屋外。 并不是接货的场景,村子里只有寥寥几人,像是故意在等人,每人都驾着一辆马车,眼神幽幽的四处张望。衬上这偏僻山庄枯败的枝头与几只拉长嗓子的黑鸦,恐怖得很。 而后,那些弟子见了她,就像像猫见了老鼠,幽毒的将目光锁定过来。 明梨则定了定心,抽出剑,凌空来了几招,将飞来的几只毒虫切成两半。——这已经是大手笔了,蛊师要炼制蛊虫可不是容易事。 那群五毒教弟子身后也传来鼓掌的声响,一下一下,在夜色里显得尤其突兀。 “真不愧是轻轻松松大胜李纯刚的离庄主,果真是身手矫健,英武不凡,小女子实在是佩服呐。”红衣女子从众人身后转步而出,头上的纱笠随风摆着,透出骇人的杀意。 是薛红莲。 她的语气相当尖锐,像是索命的恶鬼,张扬又得逞,“只是可惜啊,离庄主的传奇故事,今日就要断在这里了。” 明梨收剑,她自始至终都没想用相同的手段对付薛红莲。 那暂时淤堵经脉削弱内力的毒,也只有五毒教有法子解。 所以药王谷一事,与五毒教是没有关系的。若是有关,后续入谷的人就不会受那毒气影响,内力削弱,将她放了出来。 可即便如此,也不妨碍她生气呢。 毕竟五毒教与她之间的恩怨,多得很,也深得很。 不管哪一项,都足以让她生气,将人千刀万剐呢。 “这句话,在下原封不动还给薛教主。”明梨回以一笑,却不达眼底。 萧琼躲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如那人叮嘱,没敢出去。 主要教主这个层次的人打架,的确不是他这种初入武道的菜鸡能插的进去的。——再说过分点,叶极那样的好歹还能送个菜,他却连送菜的资格都没有。 经历完武林大会,萧琼对自己还是有比较明确的认识。 所以,声音退却后,他才偷摸打开屋门探了头,发现那嚣张的薛教主已经被人用剑钉在了墙壁上。 纱笠早不知被劈到了哪里,露出一张诡异妍丽的脸,只有一只耳朵,配上面上的疤痕与飘散的红衣,犹如一只残破的女鬼。 而后,他听到那女人怒骂。 “萧离,你这身内力是哪来的!上回见面你可不是这样!” “……霜花之毒和蛊虫……哈哈哈原来如此,是你啊,你居然还没死啊——” “萧无尽那老匹夫也真是狠得下心,想必他最后走的很不安生吧?” “我猜猜,他是不是一边伪君子似的跟你道歉,一边享受那最后的惬意啊?毕竟我这蛊虫的名字取作吞魂,随气劲而动蚕食内腑,不以内力传虫,一月之内便要万劫不复、痛苦而死啊!” 她每说一句话,插入她身体里的剑便生生扭转一分。 等到她面色惨白再也无法看戏似的开口,她跟前的女子才将剑拔出,问,“霜花之毒何解?” “所以你还是怕死嘛……我还以为你有多狠呢。”薛红莲娇笑,刚说完,那把剑又插进她身体。 她惨叫一声,而后,不知道想起什么,瞳色有些昏沉下去,“我起初就想,我就是救路边的阿猫阿狗,救上个几十上百条,也不会救他白云天的女儿。” “但我现在得说,霜花之毒最初有解,可像你这样浸了二十多年了,怕是神仙来了也只能隔岸观火。” “我救不了你。” 不知为何,她的杀意已经彻底淡去,只是好玩似的看着面前面若烟云,眉如黛山的女子,有些怀念,又有些无奈。 “不过,噗,我是真没想到,居然是你呀。” “小梨,你应该不知道你娘怎么死的吧?” “如果我是你,早就陪你娘一块去了。” 第80章 解药13 夜色昏黑,女人的眸子却如烈火般炙热。 她没有反抗,只是好笑的看着面前逞凶的人,像是在怜悯一个被哄骗的后辈。 明梨皱眉,她不喜欢这种表情,所以她还是决定将薛红莲杀了。——不管其中有多少弯弯绕绕,萧无尽的确是死在她手里的。 于是,才听到些皮毛的萧琼还未反应,薛红莲便吐出一口鲜血,被长剑贯穿了要害。 周围其余弟子也被叶极带人控制了起来,一个个看着身上五六个窟窿的薛红莲,缩的像个小鸡崽。 连叶极都没想到,明梨看着他们,下一个指令会是,“都杀了吧。” …… 不久,五毒教覆灭。 与四处堵截的明梨有些关系,却也只是一半一半。 药炉因为此事彻底对外封闭,还有许多武林侠客自发在药炉外镇守,为的就是护住药炉,避免药炉再遭毒手。 因为,药王谷的戏码在五毒教重演了。 细细一想,的确。 要说对药物的抗性,五毒教的教众同样是不可多得的好底子。——比起药王谷的人,他们与毒虫为伍,指不定对毒的耐性更强。 只是五毒教功法与毒虫的威胁显然比药王谷那群不擅打斗的侠医更大,所以那伙人没有优先选择这里。 而现在,薛红莲已死。 得到这个消息时,明梨还在看萧琼舞剑。 时间上,距离薛红莲被杀不到半个月。 于是方才休息几日的明梨再次带着人开始搜寻毒人踪迹,甚至将五毒教旧址搜寻了一遍。 可令人头痛的是,没有留下半点痕迹,甚至接下来三四年,都不再有相关传闻游于江湖。 药王谷还好,当初是推给了域外之人,而五毒教,就像是被鬼撩过一般,人们甚至找不到半具尸体。——没有半点遮掩,明摆着是是告诉众人,身体我取走了,就是炼毒人。 同时,萧琼与燕淮查的旧事也总算浮出水面。 从薛红莲那番话开始,萧琼生生追查了好几年。 第一年,他知道了白梨是药王谷谷主之女,这一点弄玉似乎早就知道,大概他父亲也是知道的。 第二年,他从五毒教禁书里查出了霜花之毒与薛教主的吞魂蛊。——是两种专重折磨的禁药。 一种背结霜花,月月毒发,浑身血肉剧痛犹如结晶穿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另一种嗜好内力充盈者,被寄生者无泪无汗,不过半月便会因内腑破漏而亡。 前者书上未记载解毒之法,后者除非死,否则只能靠传导内力引诱毒虫更换宿主。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萧琼背脊生寒。 更别说强行灌注内力对承受者经脉血运还有损伤。 他就是再傻也能大概猜到前因后果了。 毕竟萧无尽中蛊后,可足足活了一月半。 萧琼猜出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时,像是遭了毁灭性打击,在房间里发了疯似的翻了两个月的医术,最后找不到破解之法,才孩子般冲到女子院里,猛扎到她怀中。 然后被皱着眉推开。 “你多久没洗澡了。” 然后萧琼就哭的更厉害了。 于是整个明月山庄的人慢慢都开始明白,武林盟主萧琼是个不折不扣的哭包。武功不高,处理事务也只能算中规中矩,偏生特别爱掉眼泪。 还挨不得骂。 “每回梨庄主说重话,他都要哭上好一会儿,果真还是个孩子呀。”弄玉某位同僚叹息。 弄玉本人却只想呵呵,“那也只是庄主。要不你试试当他面说他两句?” “你看他会不会发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把你骂的狗血淋头。”有事弄玉姐姐没事废话真多,弄玉已经把这个小少爷看透了。 可让她忧愁的是,不管萧琼再怎么会撒泼打滚,明梨都没有把那件事说出来的打算,大概还是在自责吧。 燕淮则在后续挖出了药王谷与五毒教的秘闻。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位白谷主啊,年轻时似乎同那薛红莲有过一段。”热衷于市井传闻还有八卦的燕淮难得又来了明月山庄,他前段时间据说是成婚去了,现今跑出来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 萧琼也不是以前那个孩子了,半点没被他带跑,“你这是犯了什么事,来的这么匆忙?” “我可先说明白,欠债类的事我不管,若是杀人放火……”他抬了抬剑,一副打算就地抓人去蹲大牢的样子。 燕淮尴尬的挠了挠头,“真没什么……” “就是成了个婚,那个母老虎……”嘀嘀咕咕的声音相当小,算是学到了某人的坏习惯。 萧琼拿剑敲了他一下,有些无语,“你说的,话说一半,砒霜拌饭。” “我这没砒霜,只有师父送的一罐毒虫,白白胖胖,营养均衡,燕兄你担待担待?” 燕淮连连摆手。 “可别,那家长里短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先听听我听到的八卦呗。”大概不说出来浑身发痒,这二十四五的人了,还瞪着眼睛卖萌。 实在让人恶寒。 不过,听就听吧。 虽说药王谷谷主与明梨关系匪浅,但萧琼本人对药王谷其实没多大感情。那个薛红莲就更别说了,所以他的表现多少还是有些兴趣乏乏。 然后燕淮开了口。 这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概就是农夫与蛇。 白云天年轻时行走江湖曾救过个落难女子,那人就是薛红莲。 所以白云天最早其实是与薛红莲在一处的,只是后来他发现薛红莲的身份,觉得观念不合,两人最后还是分开了。 然后白云天就娶了后来的妻子,薛红莲则突然出现,给他的家人下了毒。——便是霜花。 “这是我找药炉掌事八卦的!而且,他还有个解霜花之毒的法子,不过这解毒方法太异于常人,我猜梨庄主未必愿意接受。”燕淮在江湖混这么些年,奇葩事也见过不少,偏生这个…… 萧琼却打起了精神。 “你说,为活命,不寒碜。” 于是燕淮抬眸,那俊逸的面容上流露出几分渗人的恶意。 “萧弟可有听过这样一句俗话。”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第81章 解药14 字面意思的孩子。 燕淮提了,萧琼认真考虑。 最后还是拒绝。 生个孩子,将毒性引到孩子身上,一命换一命,未免太不当人。 估计他只是跟师父提一句,都会被挑剔的师父嫌弃死。 词他都想好了,就骂他“好的不学尽学些歪门邪道”。然后再把他关个禁闭,这样师父就能耳根子清净足足半月…… 再说了,就算师父同意,又能打哪儿弄个孩子去。 他还没到年纪呢。 萧·年芳十七·琼捏捏自己婴儿肥未褪的脸,总觉得有点忧愁。 他听说隔壁某某门的少主方才十六,便娶了个美娇娘,为什么到他这里,整个明月山庄的人却只把他当孩子? 谈论的话题也不是他什么时候娶盟主夫人,而是他又因为什么原因被师父训…… 每回稍微找个偏僻点的地方思考人生,一有人路过就要笑话他:少爷啊,又被梨庄主赶出来了? 总觉得他作为武林盟主面子里子已经丢光了。 燕淮也理解他的考虑,说了句“如果是我我会这么做”,然后就没了下文。 二人又说起别的事情。 萧琼招呼了燕淮一阵,听他从“许观主上月进赌坊输了几条裤子”“叶极这个月跟未婚妻约架被暴打了几回”说到“五毒教门口长了几颗蘑菇”,涵盖内容之广,令人咂舌。 直到话题重新转回他那个夫人身上,燕淮才扶着脑袋说什么舟车劳顿要休息,将这场八卦之旅结束。 萧琼也开始了自己的日常,开始往明梨院子里窜。 中间那段逐渐明了的误会并未给二人的师徒关系带来裂痕,萧琼觉得,明梨大概是不在意。但是他在意,在意得不得了,所以以往那个嘴臭、怪性子还臭脾气的小孩到了她面前,就成了真真正正三好学生。 日日修习绝不懈怠,尤其在医毒上颇有天赋,不仅早早搞清了各类药物,还能举一反三开几个简单方子。 可明梨其实很清楚。 萧琼呀,就是个笨小孩。 又不喜欢动脑子又好骗。 哪里来的天分。 “要不然小主人您就告诉他吧,就这样放着他上午练剑下午修医,晚上还翻各种医学典籍,身体早晚会吃不消的!”终究还是不忍看那孩子做无用功,沉默许久的神石开口劝解。 得到的却是一声叹息,“得有什么东西逼一逼他。医也好武也罢,这一回我没办法守到最后,他得有能力自保。” 药王谷还在时她能靠谷主和师兄师妹研究新药方续命,现在药王谷不在了,她自己才疏学浅,也没有太多力气去处理这些毒了。 若不是被救回来后萧无尽用内力替她压制,后来又将内力传给她,恐怕她早就死了。 想着,痛意再次从身体里传来,她缓慢扶着桌椅坐到地面,在阴影里蜷成一团。 窗外却恰时传来一人一猫斗智斗勇的声响。 “小小——本盟主警告你啊!你要是再敢咬我抓我,你信不信我拿剑把你胡子剃了!让你媳妇不要你!” “嗷——” “怎么,不服是不是!我这里还有脱毛的药、泻药、断子绝孙的药……” “嗷!” “啊——师父,师父救命啊!” 然后声音远去,大概是被猫赶了出去。 只是可惜,痛到后面五感是会被痛感遮过去的,所以后续这一人一猫到底谁输谁赢她也搞不清楚。 直到,她脸颊突然触上一片温热,几乎下意识的,她伸手将那人擒住,才花了半分力气,便听那熟悉的叫声穿入脑海。 “师父师父,痛痛痛……” 于是她松了手,继续用内力护住五脏六腑。 那紧急追上的猫此时也从窗户窜进来,凶巴巴盯着那不速之客。 它整个身体几乎有三尺长,就是单单站立也尺半有余,身形健壮,爪子尤其有力,衬上那满嘴獠牙,称得上一只小型的大虫了。 哪里还能叫什么小小,该换个名字叫大大了。 萧琼跟它打过不知道多少回,知道它那粗壮爪子的厉害,就是玩闹也够喝一壶,连忙摆手,小声商量,“猫哥,猫哥,今天休战!” 于是小小睨了它一眼,又蹭到那女子身侧,前脚收了爪子轻轻压上那绣鞋的鞋背,这才慢慢趴下,另一只爪子伸出兽爪,伏低身子蓄势待发,一副门神的样子。 萧琼想上前碰一下都要被挠一爪子。 总归到现在许多年,这猫压根没把他当成自家人。 打又打不得,骂又有点骂不过。 萧琼只能蹲到另一个角落里数蘑菇,目光却半点没从那女子脸上移开。 虽然他知道现在想这些不好,但是…… 师父真好看。 要是他和师父都是普通人就好了。 …… 等到明梨从疼痛中解脱,她下唇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身体也冰凉的像是死物。 和往常一样,第一个蹭蹭她聊表安慰的…… “师父!” 本应该是小小。 但是,现在从角落里飞扑过来,实实在在挨了小小一爪,还硬要抱住她脖子撒娇的人是萧琼。 分明已经比她都高了不少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她拍了拍他的后背,于是少年动作一僵,一下抱得更紧,“师父,你没事了吧?” “暂时无碍。”她又拍了两下,“但地上有些凉。” 萧琼这才捂着屁股手忙脚乱起身,结果才退开露出一个缝,另一个大孩子直接把他挤开,也扑了上来,学着萧琼的模样把人攀住,把被摸过的地方都蹭完,最后才用耳朵蹭她的脸。 萧琼忍不了。 可小小比他有分寸得多,蹭完便主动钻到明梨手下,示意对方撑着它起身。 另一人这才泄气似的扶另一头。 又偷偷把猫蹭过的地方拍了两下。 明梨坐起缓和了片刻,原本是想问弄玉在哪,可看着身边眼巴巴的人,突然觉得好像不用问。 毫无疑问,就是弄玉把人放进来的。 “……” 她也知道自己在钻那件事的牛角尖,但是无论是作为神仙还是人,她都是头一回碰到那种状况,难免无法缓和。 萧无尽,不管他是有意无意,都下了一步好棋。 第82章 解药15 说起萧无尽那事,明梨觉得是自己失策,这才承了这样一个恩情。 她跟着萧无尽到明月山庄后便经历了一次毒发,受其他毒性影响,这回和逃离药王谷那次一样,不再是纯粹的折磨与痛苦,而是九死一生。 好在萧无尽内功深厚,替她压制。 于是她醒过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谋取这人的深厚内力。 她告诉萧无尽,“最多半月,你就会死,而你身上的蛊毒只有一个解法,那就是将内功与蛊虫一起,传给另一个人。” “恰恰我需要你的内力压制毒性,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我体质特殊,替你承接蛊虫,我不会死,也能救你的命。” 她真的觉得公平,清瘦的面容上满是平静,眸子也看不到恨意,只有商人的精明。 萧无尽没想到把自己救回来的女子一清醒便说出这种大胆的话,那张成熟正直的面容上头一回露出了像是“语塞”这种表情。 然后他问,“……你是白大夫的女儿吧?” “若内力可以帮你,我自然愿意将内力给你,但你经脉受损严重,若是再接我身上的内功,怕是活不了几年。”萧无尽摇头,“我老萧可没有恩将仇报的打算。” “近来若你再毒发,我会替你压制。蛊虫的话,我会另想方法拔除,到那时,再与你讨论此事也不迟。” 将自身痛苦转嫁到一个小姑娘身上,萧无尽自以为办不到。 更别说,药王谷对他有过恩情。 于是第一次谈判理所当然的破裂了。 明梨不清楚究竟是因为这人舍不得满身功力,还是真的不愿意将痛苦转嫁。——如果是她的话,犹犹豫豫,那必是因为前者。 因为她从别处学到的基本逻辑是,人只有两种情况下会去对他人好:一种是不损伤自身,另一种是有所求。 可药王谷的人已经打破了她这种逻辑。 那群人死了。 所以面对萧无尽莫名其妙的好意,她同样无法早下定论。 当然,后来,她也向萧无尽提出过很多次,试图让他放下那在她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责任心,结果都被拒绝了。 她只能一边想其他办法给他解蛊,一边寻找毁灭药王谷的凶手。 最后,她成功让萧无尽多活了一个月,但是最后几天,那只蛊虫还是控制不住,萧无尽也松了口,说要把内力给她。 但,明梨拒绝了。 最初是双赢的交易,可现在的节骨眼,萧无尽内腑已残破不堪,有内功还能多撑两天,若是连内功也给她,他立马就会死。 这就不公平了。 凡人不是神仙,神仙故去后再轮回,完全可以找回前生,延续性命,可凡人入了轮回,就是另一个人了。 萧无尽、白云天都是一样的,死了就没了。 她没打算多背一个人的性命。 她宁可跟身体里的毒多赌几回。 反正死了,也就是从头来过。 但。 第二天,萧无尽用完药后,开始毒发了。 · 缓和了身上的痛症,明梨这才起身,萧琼想搀扶她,她也没拒绝。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她才走出房门,弄玉便通报,“肖掌门来了。” 云山门掌门肖青,在武林中属于温和派,就算明梨设计了武林大会,让萧琼这个孩子当了武林盟主,这个不太掺和各宗门争斗的中年人也没什么不满。 不过,温和派包括药炉掌事与另外几个老前辈,他们对于毒人一事似乎都有些关心过头。 不知道是因为察觉到了威胁,还是说对传闻中的“长生不老”有兴趣。 “走,去看看。”这话是对萧琼说的。 萧琼点点头,有些奇怪。 这种事,她平时都不带他。 肖青在正堂等候,与几年前武林大会时一般,他依旧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见她脸色不大好,长辈般起身关心了几句,这才为难的说明自己的来意。 领地之内,四家村庄天南地北,一夜之间空无一人。 “城镇百姓都在传,说是闹了鬼,可几年前的五毒教也是不见尸首,所以我在想,那群人是不是又动手了。” 肖青摸了摸胡子,用出了温和派最常用的手段,拖人下水,“我本想带人追查,但云山门上下几千余人,若我带人出去,门内亏空,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还需离庄主与盟主相助。”看到一旁的萧琼,他眯着眼睛笑的和蔼,很容易让人起好感。 萧琼觉得,要是自己能帮肯定就帮了。 但很遗憾,他现在也就能处理些小宗小派抢地盘伤及平民百姓之类的事。 这种大事情,他做不了主。 另外,他想帮,并不代表希望明梨答应。 云山门那旮旯地界,老远老远了,要是真去了,没有一两个月怕是回不来。 但…… “知晓了,我会带人去肖伯伯那坐坐的。”药王谷的事情一日不算清,明梨就不会止步,萧琼是明白的。 肖青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也乐呵得很,“老夫就知道离宗主你侠义心肠,盟主也颇有先盟主的风范啊!” “武林盟有你们这些年轻人,往后我们这些老骨头也能安心退位啦!” 说着,他将拜礼留下,便又老神在在的回去了。 留下笑意逐渐淡却的明梨,暗骂了声老狐狸。 连同一旁的萧琼也满脸问号,“这关我什么事?” 他什么也没说吧? 明梨又坐下,示意他坐到一旁,解释。“这便是武林盟里常见的老狐狸,喜欢祸水东引、矛盾转嫁,还有……阿谀奉承,专骗你这种没什么资历的年轻人。” “若是被他哄到,你这武林盟主的位置也能让给弄玉了。” 萧琼乖乖坐下,手还扶着她,闻言,下意识嘀咕,“他这夸的不痛不痒,还不如师父你多骂两句来的实在。” 明梨一顿,当没听见,只是自顾自把玩茶杯,眉眼略沉,若有所思。 似乎有哪里不对。 但,说不上来。 那就…… “盟主,动笔写几封信吧。召点人同我们一起过去,武林大事,自然要一起处理。”狐狸二号微笑着看向身侧的少年,还是决定让武林各派有难同当。 被一声盟主叫的心花怒放的萧琼:! “是,师父!” 他前些日子可特意练过字的! 第83章 解药16 半月后,萧琼的信件召集了不少人马。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近几年明梨对付不听话的宗派手段过于离谱。——现在那位许观主还在枫林城桥头和赌坊徘徊呢。 除此之外,明梨还放任手底下投奔的门派渗透其他阳奉阴违派系的地盘,双标的明明白白,偏生武林盟主又极听她的话,一来二去的,也就没几个人会跟她对着干了。 毕竟打又打不过,还没人家脸皮厚。 萧琼也接到了许多回信,似乎对自己的号召力感到咂舌。还未深思,便听身侧处理大事的女子开口,“这次你同我一道去。” “可以吗!”萧琼一副要出去郊游的样子,惊喜得不得了。 于是女子答,“你是武林盟主,往后还会遇到很多事,总得学学怎么处理。” 萧琼点点头,马上安分下来,一脸老实巴交。 可当他把这事跟弄玉提了一嘴后,素来冷静的弄玉眉间却出现了几分波动。 许久,才说下半句话,“盟主的确得慢慢学,统率武林只靠武力不是够的。”更别说你还没武力。 从弄玉脸上看到了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萧琼蔫了。 以至于后续坐马车去往云山门境内,他都一直打不起精神,连靴子被某只猫咬穿了都不知道。 直到下了雨,下车时靴子进了水。 换一双,继续进水…… 萧琼对并不小的小小怒目而视。 难得,明梨领着他进了街边的铺子,带着他买鞋。 不枉他专门穿了一身儒雅的青衣,这回的店家相当有眼色,说的话叫人心情愉快,“这位郎君可是要给夫人挑衣服?” 萧琼干咳了两声,看向身边的女子,果不其然见她摇了下头,开口却是,“给他买两双鞋。” 没、没否认!!! 莫非师父也—— 外出办公、潜伏时跟不少同僚扮过夫妻兄妹的明梨对这种误解早已习惯,也没有多费口舌的意思,毕竟萧琼过去对她这种作为的理解非常正确:就是单纯“避免麻烦”以及“节省时间”。 像是她这种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在外行走,若是未曾嫁娶,会遭遇不少麻烦事。 萧琼却显然没把思路拐到正确答案上去,看着明梨给他提溜了两双鞋,便乖巧的坐着试尺码,最后在店家一口一个夫人郎君的称谓下蜷了脚指头,从脖子红到了脚尖。 好在他衣服领子高,热度也不常上脸。 不过明梨还是注意到,以为他是冷,又给他买了几双袜子。 等二人从成衣店出来,萧琼已经彻底迷糊了,迷糊到真以为有戏,悄咪咪用小指去勾她的。 还没勾到,小小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头,对着他的小指啃了一口。 不过,显然只是威胁,只留下几个不甚明显的牙印。 萧琼像是被长辈抓包了一般,立马不敢乱动了。 等到回去客栈,他的小心思才重新活络起来。 也是实在困了,明梨还未跟他说完外出事宜,他便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于是对面的女子舒出一口长气,这才吹灭了灯。 等到萧琼睡醒已经是半夜,他身上披着女子平时穿的那件斗篷,被清冷苦涩的药气环绕,他没忍住把脸往里头蹭了蹭。良久,才跟个醉汉似的探出头来,嘿嘿了两声,又猛的捂住嘴。 一旁钻进斗篷里的大猫被他吵醒,毫不犹豫又是一爪。 萧琼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出了门,也没敢往床榻那头看上一眼。 而后,他灰溜溜想回自己屋里,门却打不开,他只能找上店家,店家说可能是门内的插销滑脱了,想叫人从窗户爬进去开,萧琼这才摆摆手,自己从窗户钻了进去。 结果,床榻上有人。 纤细的女子上身只着一件青色亵衣,脖间系着根系带,肌肤似雪。 他一愣,手忙脚乱又要往窗户外爬,结果下一秒听到那闷声的咳,又生生停下。 这才发觉,她在给自己施针。 毒又提前发作了? 行针这事平时都是弄玉来的,但是现下弄玉留在山庄内处理事务,她自己处理属实是有些困难。 像是现在,她似乎依旧没有发觉房间里来了个不速之客,自顾自挑选着银针,惨白着脸寻找下一个穴位。 刺入,浅了半寸。 萧琼一咬牙,把自己抹额往下一扒拉,将眼睛遮住,这才走上前去,“师父,我来吧。” 对面沉默了阵,良久才回,“就你那针法,捂着眼睛,是要提前送我走吗?” “……”即便这种时候还要被训的萧琼。 但他来不及吸收教训,只是摸着遮住眼睛的抹额,小声询问,“我可以摘下来吗?” “嗯。” 得到了肯定答案,他这才手忙脚乱把抹额往上扯,最后把额前的头发箍的乱七八糟,眼神还不住的往自个儿脚底下飘。 这种事情对于他这样一个孩子来说的确刺激有点大。 然后,他又挨了骂。 “你是治自己还是治我?”这回,她的声音显然有些无力了。 萧琼赶忙接过她手里的针,刚想动,又听她问,“知道怎么做吗?” “弄玉姐姐教过我,我背清楚了。”他将针放到火上,待跟前人背过身去,才端正态度,开始落针。 他平素其实给许多山庄里的人扎过针,却没有一次像现在,甚至手都有些发抖。 等到所有针都落完,他才开始缓慢捏提,同时观察面前人的状况。 她依旧闭着眼睛,单从表情看不出痛不痛苦,没有那双颜色浅淡的眸子后,整个人也显得更有攻击性。——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才是她的本色。 温柔和煦什么的,多多少少让她显得距离遥远。 他倒更愿意听她骂自己几句。 毕竟好话不一定是真的,挨骂那肯定是真的。 但这回,一直到最后她都没有再开口,他又把针一一取下,将少数溢出的血点擦去,拿起桌上的药膏细嗅,找到那些微不可见的针眼开始上药。 他起初尽量避免了肌肤接触,到了现在便没那么多讲究了。 或者说,他心底还是有些雀跃的。 他总算能帮上她的忙了。 “师……” “那么,说说吧,怎么进来的。”结果,他的抒情之语还未发出,身前人将他的声音打断。 他擦药的动作也顿住,后知后觉自己还闯了个大祸,瞧着跟前清瘦却线条漂亮的背与上面亵衣秀气的结,脑子一下没转过来。 啪一下,给跪下了。 第84章 解药17 明梨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我可没带戒尺。” 再说了,打手板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现在这么大一个,怎么都不太合适。 看着面前低着头不敢吭声的少年,她拢了凌乱的长发,又自顾自躺下。 疼痛过去后,困意便开始侵袭。她实在没有精力应付面前这个傻小子,浅浅拉了下被子,便闭上了眼睛。 萧琼也明白这就是不想人打搅的意思,磨蹭了半天,终于打开门灰溜溜走了出去。 不过这觉是没法睡了。 一闭上眼睛全是沉绿与玉白,还有让人浑身发烫的温度。 于是直到第二天,萧琼还是没法直视面前冷漠又清贵的师父。每回对面的目光一落过来,他便浑身一震,要不是马车里发挥空间小,他估计都能应激的退开十几步去。 明梨对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感受深刻,最后还是决定冷处理。 就这样一路到云山门落难村庄附近的镇子,萧琼才从各种别扭中回神,开始跟着人四处查探消息。 明梨没教过他怎么布置,但是弟子里有常出来办事的,他便自发将位置让了出来。 人家安排,他学。 不过,来这里的可不止明月山庄一批,萧琼光是回信便收了十几封,现下在镇子里也跟不少人打了照面。 咳,他一个也不认识。 所以各种搭话属实有些讨厌。 “没想到盟主也来了啊!”提着长刀的武林少侠上来打招呼,“真是好久不见啊!” 萧琼避开那只上来就勾肩搭背的手,认真打量了他一遍,最后真挚的回答,“确实很久没见了,你哪位?” 还没招呼完,身后又有身着流仙裙挽着花簪的女子上前,笑靥如花,“是盟主啊,不知萧盟主可有什么线索?不如同我们一路?” “没什么线索,但是不用,我喜欢跟熟人一路。” 甚至连那个被祸害到住自己观里都要花钱的许观主也带人来了,看见他,眉头一横,臭脾气的撇过脸去,又高人风范的走了。 萧琼就认识这一个,还只知道对方糗事。 故而,等天昏他回到客栈,看见明梨与好几个人围坐一桌,看起来关系匪浅时,他开始自我反思,自己作为武林盟主做的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好像,他的作用是团结武林? 这么说来,或许应该让那几个人请自己来这里吃顿饭。 与明梨对坐的几个人倒不是什么门主掌门,而是各自势力里有些发言权的管事。——这说明,人家给面子换给面子,但并没有明月山庄这么重视。 毕竟火还没有燎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痛。 明梨原本也没太指望他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到这里以后,她心底便隐隐有股不安感。 她那蹙起的眉落到萧琼眼里,便是被跟前这群老不羞气到了。 他想都没多远,一屁股坐到了她身侧,开始搅混水,“师父,你们在说什么呀?” 也说给我听听呀。 他衣袖里带着的粉末蓄势待发。 但对方态度客客气气的,“在说那村庄的事,老夫已带人去查探过了,没那么玄乎,那一村的人估计都是被抓走的。许多房间里都有麻绳的碎屑,而且有几个地方留下了打斗痕迹。” “另外,西面山里有一家猎户,他说那一天夜里有听到马车声往山上走,我今日已经派人上山搜查了。” 明梨点头,“若是发现了什么,莫要轻举妄动。” 天南海北的四处村庄下手,对方显然十分警惕。她怀疑的是,这样的人,会把抓到的百姓关在附近的山上,还留下人指路吗? 怎么看怎么不对。 对面几人自然应和得好,又说了些别的东西,等到话题结束,管事各自回去自己住的地方,明梨终于对上了身边人懵懂的视线。 “我们也要上山去看看吗?”萧琼有些不解,“这种一查就能查出来的东西,肖掌门就不能自己干吗?非得兴师动众的……” 明梨点头算是同意他的想法。 不过,“是我带人上山,你在这守着。” “为什么?”少年满脸不解,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变成了小孩子式的委屈,“我就知道,因为那事,师父你对我有意见了。” “可是我真不是故意的。”他就只是想回房间睡觉来着。 见他总算愿意从那个套子里钻出来为自己辩解,女子眸光也柔和了些,“并不是因为那件事,那天晚上帮我行针,我该谢谢你,不然毒性难以抑制,我们可能还会在路上耽搁几天……” “至于意见。”她捏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萧琼,你那天夜里扎针,我流了多少血你心里没数吗?” 有意见也是因为他技术烂。 萧琼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脑袋又垂了下去。 只是他实在不是什么听指挥的,第二日明梨带人出去,他也换了一身明月山庄弟子的服饰,上了山才因为破坏队形被人揪出来。 不过那时已经晚了,过了半山腰,连猎户家都过去了。 萧琼满心以为自己要跟着一起抓恶人了,结果为首女子面色冷寒,对他这行为极其不满,直接指派了几人,“你们几个,带盟主下山。” 之后,再没看过他一眼。 萧琼典型的软硬不吃独怕师父生气,这下也不敢胡闹了,灰溜溜的又被人揪了回去。 余下明梨,领着人往上走了一段,终于察觉到不对,迅速封闭穴位,“先退!” 空气中突然弥散开一股浓郁的甜,像是花开满山时馥郁的甜,却又杂乱不堪,熏得人鼻子发干。 几乎是接触到这种气味的第一时间,明梨便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凝滞起来。 麻痹与痛楚循序渐进,从身体向四肢扩散。 可弟子们显然不太理解她为什么撑着长剑倒地,故而并未立马撤退,而是抢先上来查看她的情况,继而警惕周围。 但周围什么都没有。 恰似危险来临前的静默。 趁着还能强撑,明梨几乎是从牙缝里重新挤出那几个字,“我说,先退!” 第85章 解药18 可是已经晚了。 方才还一片静谧的丛林中传出一声尖锐的鸟鸣。 一群黑衣人从密林里窜出,为首者几乎直奔那失去力气的女子,只是还未靠近,便有弟子上前阻挡。 然后被击飞。 显然内力差距巨大。 明梨提着剑飞身将人接下,才替那人护住心脉便再度脱力跪地,只能停在原地,对对方的攻势哑声叫停,“住手。” 于是为首者停住,等待她的后文。 很显然,这里所有的退路都被封死,他们有恃无恐。 明梨却第二次强撑着站起了身,因为脸色常年苍白,又没有半分虚汗,一时叫人摸不透她的状况。她笑,“萧盟主的内力在我身上,伯伯知道吧?” 她的神色中似乎带了些许轻蔑。 为首者被叫了一声,知道自己被识破了身份,杀意再度倾泻,眼看着又要动手,却见那女子陡然松了手,将剑扔下,“不过我就算能走,也只能一个人走。” “不如伯伯自己考虑考虑,是放我走,还是放他们走。” 她的神色很平静,那身青衣懒散又单薄,衬得她像是个从卧房走到后花园里的人,云淡风轻,闲庭信步。 万万没想到这种时候她还能冷静下来谈条件,黑衣人眼底闪过一丝欣赏。 夜色静默许久。 终于,他摆了摆手,周围的人退去。 明月山庄的弟子显然还不在状态,待明梨将地上的剑捡起来交给身边的弟子,他才回过神,惴惴不安的跟了一步,“庄主。” “别说太多,回去以后,带着你们盟主回明月山庄。”明梨摇摇头。 弟子们这才理解了她的话,义愤填膺的拦在她面前,“不行,庄主,您能走就自己走吧!我们宁可死在这里!” “是啊是啊,哪有弟子跑留庄主垫后的!” “这群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跟他们拼了!” 他们眼神分外坚定。 每一个都比那个不省心的听话的多。 明梨却不得不为那个不省心的考虑,“你们必须得回去,不管怎么样,必须把你们的庄主、盟主带回去,交给弄玉。” 这个庄主和盟主,称呼的都是萧琼。 这时他们才反应过来,这个在他们明月山庄内待了四五年的女子,确实从未承认过自己是庄主。——即便她一直将责任扛在肩头。 稍微年长些的弟子握紧了拳头,许久,终于单膝下跪,做了个接令的手势,长舒一口气,“别说了,快走。” “庄主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但还有人不愿意,同行的人只能连拖带拽。 最后,一行人向山下退去。 明梨也稳着身子走到那黑衣人身侧,眯着眼睛笑,“希望肖伯伯能遵守约定。” “不然,我死了,您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她扬了扬眉,那张平静的脸上头一回出现了些许桀骜。 肖青觉得,大概这才是这女子的本色。 是她毫无保留的敌对。 于是他背后打手势的手一停,做了个终止的动作。 “所以,离庄主是猜到肖某寻你做什么了?”他摘下面罩,露出下边一张和蔼可亲的脸,挂着与几日前同样的笑,仿佛长辈般温煦。 这本也没什么好藏的,在肖青看来,明梨留下,便代表要合作了。——这说明,她往后也不会再有威胁。 明梨点头,跟着肖青上了马车,这才从身上拿出银针,毫不掩饰的朝身上几处穴位一扎,呕出一口鲜血,脱力的坐在角落里。 肖青笑容更甚,“我就知道你这小妮子是强撑,霜花和吞魂,加上霜花的引香,你就是大罗神仙,也该被毒成废人了。” “那我还真得谢谢肖伯伯配合,让我不至于在弟子面前丢了脸面。”她在一旁盘坐,冷声嗤笑,“要是不馋我这具身体,就更感谢了。” 长生教走的路,本质上是提高身体在某方面的耐力。他们不知道哪得来的邪书,认为人与剧毒共存后,便有望得到百邪不侵的宝体,并以此达到长生。 说的跟真的一样。 明梨觉得,肖青最好多翻几本正经医书。 这典型的吃了没文化的亏。 肖青却依旧保持着那副和善前辈的样子,忽视她面上的一言难尽,认真给她讲了典籍上长生教最初的教主,像老人家给后辈讲故事那样。——他说:那便是个由毒而生的毒人,活了一百七十多岁。 “七八十便可说是长寿,老夫啊,也快到那个年纪了,要是再这样干耗着,指不定哪天就在家里老死了。” “你们年轻人呀,也要体谅一下老人家不是。”他的态度依旧和和气气。 明梨却不太理解炼制毒人与自己长生之间的关系。炼制毒人,百毒不侵的是毒人又不是炼制者,说来说去还是损人不利己。 除非……毒人只是铺垫。 “你们拿普通人是用来试毒?” “所以药王谷果然也是你们做的吧?” “……聪明。”肖青脸上似乎有些抱歉,又似乎没有,他说,“我知晓梨庄主是白大夫的女儿,你心里对我们定然是有恨的,但我也未曾逼迫你父亲他们,只是寻求合作而已,当下他们也好好活着。” “此事若成功,我与他们便能一起长生,互利互惠,何乐而不为?” 但若是失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女子哼了声,面上神色更冷。 她后续回过药王谷,的确是一具尸体也没有,所以她也猜过,或许那些人都还活着。 可现在一想,当时的惨状,能活下来几个?就算活着,在这群人手里又能活成什么鬼样子? 倒不如死了算了。 马车还在走,车窗被封死,明梨也没有往外看。但走的路约莫都是荒郊野外,也没什么坡,大概率不是去云山门。 果然狡兔三窟。 良久,她才叹息般说了剩下的话,“呐,我说,要带我帮你们铺路的话,前提是,您得有办法造出一个跟我一样的人来啊。” “就算最后我长生不老了。” “二十多年的霜花之毒,萧无尽的内力,还有薛红莲的蛊,你们打算怎么复制?” ———— 感谢蓝抱抱、爱吃爽口芹菜的叶玄离、喜欢梁王茶的江圆的用爱发电?_(:3」∠)_ 第86章 解药19 萧琼还是没回镇子里。 他蹲在山下大路的路边,那些师兄弟死活劝不走他,最后只能长蘑菇似的在路边蹲了一排。 一边蹲一边劝,“盟主,您就跟我回去吧,等会庄主下来您又要挨骂了!” “您也不想被罚吧!” 萧琼撑着有些婴儿肥的脸,盯着下山那条路,习以为常,“哦。” 心里想的却是,反正现在连手板也不打了,挨骂就挨骂吧。 师父骂人也好听。 但,他们最后等回来的不是凯旋的队伍,而是相互搀扶,落荒而逃的弟子。 被明梨郑重交代过的弟子们也忘了自己要干的事,一下山便抓住那个东张西望表情不安的少年,红着眼眶道,“盟主!庄主他……快找人回来救庄主!” 萧琼脑子里有根弦啪的绷断了,提着步子就要往上冲,却被另外几个蘑菇师兄拽住,留下两条腿在空中一甩,又落地,“先别急,盟主。还有你们,把话说清楚,山上到底怎么了?” 于是众人把事情和盘托出。 “所以,那个炼制毒人的邪教就在山上?” “十之八九,而且黑衣人里有个内力深厚的,盟主似乎把他认出来了!还叫了一声伯伯!”是为了救他们才说破的,虽然他们没猜到是谁,但在那种情况下说穿,毫无疑问,凶多吉少。 众弟子悔恨难当,但他们也知道现在浪费时间没有意义。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去云山门求援,一路去镇子上召集众武林少侠。 至于把萧琼带回庄里,大概是没人记得了。 萧琼先是回了客栈,因为是上山搜查,小小没跟着去。等到萧琼回来,在房间窗户那躲懒的大山猫才亮了亮爪子。 “嗷——” 萧琼头回没跟它骂起来,自顾自交代,“你主人丢了,我现在带人去找她,你要是想待在这就待在这,不要随便上街!” 小小体型太大,上街会吓到人,也可能被人盯上。 “嗷——”小小这才从窗台上爬下来,听得懂人话似的跟着他往外走。 只是可惜,等到他们搬来救兵,山上的踪迹早就没了,先前拜访过的那家猎户也人去楼空。 即便是不太擅长弯弯绕绕的萧琼在这时也理解了情况——那伙人根本就是冲着明梨来的。 可,他师父真的是这样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吗? 萧琼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于是他又想起在山庄内的弄玉与明梨最后的交代,连夜骑马赶回山庄。 弄玉早就得到了消息,相比之下,这位平素对待明梨比他还紧张的女子冷静的多,似乎对此情况早有预料。 她说,“盟主,写信吧,” “写什么?”他怎么总在给人写信,他不能去英雄救美吗? 弄玉摸着下巴,有些高深莫测,“盟主离开时交代我,等你回来,就让你给各派写封信,不用说别的,就告诉他们抄云山门就行。” “师父她早就知道了?” “可能不知道,但不管是不是肖掌门,把拖人下水的人一起拖下水,这是没问题的。”萧琼是个孩子,其实很少接触明梨的逻辑,相比之下,弄玉不仅理解,还觉得有道理。 反正那肖掌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肖青得知云山门底下聚集大批人马时已经是几日后。 他为人警惕,将毒人试验地点设置在了其他势力的范围内,原本是为了暴露时搅混水撇清关系,谁知道现下因为距离太远,短时间内赶不回去。 再看看被抓回来的,大爷一样的喝茶下棋一个不落的明梨,活了近六十年的肖青头一回有些怀疑人生。 “你做的?”她应该没有机会做这种小动作,除非,去云山门地界之前,她就已经安排好了。 “真是小看你了!”几十年心血眼看就要付之一炬,肖青睚眦欲裂,那副亲和的脸皮也挂不住了。 牢狱里坐着的女子却是轻笑,“跟我有什么关系?” “肖伯伯,我可一直很配合你啊。”她张了张手,露出腕上的伤痕,是放了血。 肖青也无意与她多做纠缠,既然没了退路,他现下专注于此即可,反正长生教教众数目已尤其可观。——再加上那么多听话的“毒人”,即便是武林正派聚首,他也有办法全身而退。 当然,前提是这个女人发挥出应有的价值。 明梨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眉头扬了下,这才翻开要来的医书,细细翻看。 她当然会发挥应有的价值。 …… 差不多半月,云山门被人瓜分。 肖青拿不准那群人的打算,不敢贸然回去,这在正派眼里,便是心里有鬼,畏罪潜逃。 然后肖青就焦躁的发现,自己亏损了这么多才换来的的女子,生机开始衰竭了。而且,她也不愿意再放血了,不愿再让人接近了。 怕人突然死了,肖青不敢用药引,可不用药引,其他药物对她影响又有限,无法让人近她的身,于是这边也陷入死局。 而后,明梨终于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分明是年轻靓丽的女子,比起她还要年轻两岁,被肖青拎过来时却像个残破的娃娃,瞳孔涣散,四肢发青,颜面部与关节处甚至生了密密麻麻的毒疮,意识也不像清明的样子。 “你若再不配合,你这位师姐可就要留不住了。”肖青将人往牢门上一扔,那姑娘甚至没有用手阻挡的本能,一头砸在铁门上,脓疮、血肉流了满脸。 但,大概是有痛觉的,那张破败到几乎让人认不出来的脸扭曲了几下,四肢却没有别的动作。 明梨没上前细看。 那是那个送她上船,最后被弓箭射进江里的小师姐。 就是浑身毒疮看不清面色,她也能察觉到,面前这人已经是将死之际。 “所以,肖伯伯之前的话是骗我的。” “药王谷,只剩这一个人了对吧?” 她想过等等看,说不定能将人救下,可现在,她看着那瘫成烂泥的姑娘,突然觉得,没必要等了。 于是她上前,抓住对方毫无知觉的手,几乎毫不犹豫的震断了对方的心脉。 师姐那双好看的杏眼似乎有一瞬的清明,却又缓慢淡了下去。 然后,她的脸被一只修长的手捧住,轻轻放到地面。 第87章 解药20 察觉人断了气,肖青表情愈发阴冷,“你倒是个狠得下心的。” 他招手,立马有两人来拖那具尸体。 还没靠近,便被银针扎了穴位,软倒在地。 肖青用内力将朝自己飞来的银针震落,那银针是留给明梨压制自己毒发用的。他一直有所防范,毕竟对方是药王谷的人,一手针法可救人,也可杀人。 但这一回,情况显然有些超出他的控制。 原本因毒发内功大打折扣的女子伸手触碰那铁牢,那铁牢像是受了什么巨大冲力,卡进缝隙的两头从凹槽里扭曲脱出,差点甩他脸上。 而里头看似毫无攻击性的女子,伸手取过其中一根铁棍,从破损的监牢中走了出来,双眸似是淬了寒霜。 “既然肖伯伯给不了我想要的,那你情我愿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她微笑,话里没什么感情。 这下肖青也意识到不对了,衣袖一摆,熟悉的香气再度弥漫。 可怖的是,面前的女子依旧不为所动,只手中铁棍,逐渐做了起势。——肖青曾在武林大会上见过这起势,后接的剑法玄妙无比,但此时,似乎又有所不同。 剑招是快与巧,那如果是刀。 “为什么没有作用,你用了什么手段!”肖青已经开始畏惧了,虽说他也是前辈,但比不得阎罗刀,更比不得萧无尽。 更别说明梨在武力这方面素来有得天独厚的天赋,肖青接了第一招力道十足的竖劈,便开始虎口发麻。 然后,他听见面前的女子答,“吃一堑长一智,更何况,我数年前可是在这药上吃了两回亏呢。” 第一回在药王谷,阎王殿前走了一遭。 第二回武林大会,这引子对她便不再致命。 第三回,有备而来,若是再吃亏。 那就是蠢了。 肖青这才听懂,从被抓起,面前这个女子就未受引子影响了。 都是装的。 他以为自己是狼,结果抓来的羊才是。 不过肖青到底是老谋深算的笑面虎,发觉不对后便迅速撤退,钻进一处地道里。轻功方面明梨是追不上这人的,她只能拖着铁棍往外面走,同时观察周围。 警惕还是他警惕。 并不是什么大本营,而是一间院子,明梨在整个大院里晃了一圈,只找到五六个没来得及撤走的弟子,身上或是带着疮,或是脸色发青,毫不例外的都在泡着神志不清的新毒人。 而最大的那间屋子里,两个普通人躺在床上,一个人大概刚死不久,身体是热的,呼吸停止。另一个被吊着四肢,脱光了上衣裸露着背部。 有个人在边上记录着什么。 她将人捆起来,这才去看那厚厚一叠记录,是霜花。 这两个普通人,一个直接食用了霜花毒,背脊已经蔓延开一片青蓝色的血管,似尸体上开出了朵吃人的花。 另一个是用了她的血,效果似乎差一些,背上的话也没生出来,倒是开始长起了密密麻麻的毒疮。 看得出,肖青对她多毒并存的现状真的很执着。 但原主,是从出生就开始续命的。 药性压制、以毒攻毒的方子她没少试过,很多时候甚至都是从鬼门关转回来的。明梨来这里以后,也动用过神力保命。——所以呀,本就是不可复制的。 毕竟要论医术,没人比得过逝去的白云天,蛊术,也没人比得过死在她手上的薛红莲。 可这些,这人怎么就不懂呢。 说来说去,还是疯子。 …… 萧琼几乎发了疯的在找人,特别是云山门,连广场上的地板都被他敲了开,却只在隐秘处发现了几处小密室,里面藏着不少邪书还有信件。 于是他又追着信件开始往别处跑。 依旧什么都找不到。 从云山门被抄开始,那些地方的人就一个不落的撤了出去。 肖青还是肖青,老狐狸还是老狐狸。 不过好在,老天爷并没有一脚把他踩到地里。 小小这些天一直跟着他到处窜,窜到一处城镇时,突然窜没了影。 他知晓这只猫在明梨心里有多重要,所以即便是最恨她的那段时间,他对小小动了坏心思,最后依旧没那么干。——还是安安分分把猫给送了回去,还被挠了几爪子。 而现在,他更不能让那只蠢猫出事。 不然师父回来会生气。 他开始在街市里到处询问,问到一处偏僻拐角时,终于有卖小玩意的大叔指了指一处客栈,“刚刚我看到有只大猫从窗户里进去了。” 萧琼脑子里似乎划过了什么,冲进客栈。 “掌柜,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模样很漂亮的、灰色眼睛的……穿一身青衣的住客?” 掌柜被他急切的模样吓了一跳,想了许久,摇头,“是有个眼睛灰白的女侠,但是不是一身青衣。客官是与那位女侠认识吗?她自昨日下午入住,到现在都没出来……” “脸色先前也不太好看。” “您确定是认识她吗?” “是。”萧琼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 屋内。 呼吸微弱的女子垂着眸,有一下没一下摸着从窗外窜进来的大猫,声音有些颤抖,“小小,你又追上我了。”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引子没有起作用,是因为她埋了一根针,把蛊虫定在了身体某处。这样控制,可以延缓霜花发作,缺点是,太久了的话,那只虫子要么死,要么变本加厉。 虫子肯定是不能死的,吞魂蛊只有换宿体这一个解法,别的,都是同归于尽。 而现在,她在经受蛊虫反噬。 比起一起发作的时候好受得多。 撑得过去。 神石这方位面吭声极少,对于凡世疾苦,它同样了解不多,只觉得不忍直视。 它也想不明白,小主人一个天方的神,百年来从未离开过天方,小磨小蹭的伤口也少之又少,是怎么忍得住的。 要是它,肯定撑不住。 正胡乱想着,门被推开,明梨还未抬起头,便见有个东西窜进来,一把抱住她的脖子,压抑的靠在她耳畔呜咽起来。 “师父,师父……” 一旁小小嫌弃他挤了自己的位置,刚想一巴掌呼上去,女子却抬了手,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 “还在,没事的。” 第88章 解药21 萧琼发觉自己的眼泪更加止不住了。 其实在碰到明梨前,他没那么爱哭,可是后来,好像总在她面前哭。 被批评了,不委屈,但是掉眼泪。 她不理他,委屈了,更控制不住。 到现在,担心了害怕了失而复得了,他也不会说什么“幸好没事”“没事我就放心了”之类的话,他只是抱着人,抱得紧紧的,在她耳畔咬着唇呜咽。 半晌,才诺诺在女子耳畔提出那个大胆到不行的想法,“师父,你跟我成亲好不好?” 他真的很害怕,怕她突然消失。 被他抱着的人有些急促的喘了两口气,良久,终于憋出一句话,和往常一样,不带半分别的感情,“说过了,进门前要先敲门。” 突然被批的萧琼懵了下,似是明白了什么,低着脑袋起身走了出去。 所以,拒绝很成功。 然后她就听到门被敲了几声,那人又探头进来,虎头虎脑的,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渴求的望着她,“我敲门了,现在可以了吗,师父。” 说着,他还抽了抽鼻子。 看来的确完全没有get到她的意思。 “……”原本蛊毒是没有头疼这一项功能的,但是明梨现在感觉自己脑阔有点疼。 然后她闭上了嘴,连着眼睛一起阖上。 门口的人平时很会看眼色,这次却在门口踌躇了一阵,最后关上门,磨磨蹭蹭又凑了上来,坐到她跟前,小心翼翼伸出手抱住她。 小小嗷了一声,又给了他一爪。 他却只埋在那瘦削的肩头,仿佛猫见了薄荷般,将鼻子埋进她的衣裳,有些贪婪的摄取那淡淡的药香。 差不多半个时辰,蛊虫终于消停下去,明梨四肢也逐渐回暖。这时她才发觉,一人一猫已经靠着她睡着了。 小小感觉到它动作,小声嗷了一声,又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背。 她伸手揉了两下,这才垂眸看向怀里的少年,瓷白肌肤上带着淡淡的阴翳,除了头发落下的,还有眼下睡眠不足导致的青黑。——看起来他这段时间的确吃了不少苦头,都瘦了。 除此之外,也可靠了些。 捏了捏那蹭在她脖子处的脸,明梨叹息一声,突然问神石,“如果我真的接受他,算不算恩将仇报?” 萧无尽的事,她心底一直有个结,一方面因为自己没能救下人。 另一方面,当时催发蛊虫的药是她告诉萧无尽的,所以萧无尽用那种方法强逼她接受他的好意后,她才会有负罪感,因为……这就像是你把刀给了别人,别人拿着刀自刎,又把血喂到你嘴里一样。 不过,这思路不对劲,本不该过明梨的脑子。 像是药王谷那些事,也不该让她从最初记到现在。 总觉得,有点奇怪。 包括现在,想什么恩将仇报也奇怪。 而后,神石开了口,把她的念头压了回去,“我觉得不算吧,殿下自己要求的,这是殿下的人生,做出选择,会承担后果的是他而不是萧无尽。” “他应该早想清楚了吧。” “至于萧无尽,说实话,我觉得小主人你是病了。”这些年,明梨太疯了。 疯的跟前两个世界判若两人。 要不是因为伴生的缘故,它与明梨之间有说不上来的联系,恐怕它都会以为跟前换了一个人。 跟药王谷的白梨病痛折磨下的偏执有些像,但不完全像。 明梨沉默,许久,才无奈摇头,“不管是怎样,暂且做好白梨吧。多的事情,等离开此处再论。” 她揉了揉脚边的小小,毫不费力的把身上的少年抱起放到榻上,少年则是乖乖在她肩胛蹭了蹭,又抽噎了几下。 等把人安置好,她才去柜子里取了小被子,给地上团着的大猫垫了个窝。 大猫始终跟着她,见此,才舔了舔她的手背,团进被子里,疲倦的陷入睡眠。 明梨也没有犹豫,坐在床边替榻上的人解开了外衣,又将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取下。 金丝软甲两层、袖剑两副、匕首两把、信号弹、雷震子、软筋散…… 其实萧琼以前不会在身上带这些,他不喜欢武功,不喜欢剑法,自然也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武道上的东西。 还是她平时教的好,小家伙已经惜命起来了。 甚至大腿上用布帛捆了一排飞刀,勒出淡淡的凹陷。 她试了一下,解不开,只能用刀划断。 于是恍惚间睁开眼睛的萧琼便瞧见,他美丽动人冷若冰霜的师父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目光浅浅的盯着他的下身。 像是在看什么废品。 他一抖,几乎飞速窜到床尾,可怜巴巴抱着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开始哭唧唧,“师、师父,徒儿罪不至此呐!” 因为他的动作,腿上捆着的东西有些收紧,勒出一段微妙的弧度。 然后,她听见他哭。 “我……我,我不娶您了行吗……” 明梨于是慢条斯理把匕首放下,好笑似得看他,“可以,但睡觉之前,你先把腿上这个东西解开吧。绑这么紧,不疼吗?” 萧琼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凉飕飕的,一看,原来身上只剩中衣,装备也全被撤了,于是他理解了什么,发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蠢话,一下腮帮子憋得更大。 “师父,我刚刚是在梦游呢……什么也没说!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行不行!”耍赖也要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哼哼唧唧。 确实是可爱的。 “好。”明梨语气柔和了几分,最后看了他一眼,垂眸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一件。 两件。 三件。 怎么里面还有一件? 萧琼目光从可怜兮兮逐渐转为羞窘,又被遗憾取代。 然后,他的目光与对面清冷却柔和的眼眸对上,他听到那个女子低声询问,“萧琼,你那个东西是解不开吗?要我帮你取下来吗?” 他想到那把锋利的匕首,下身一凉,赶紧低下头把飞刀袋解下来探出半个身子丢到床下,又小心翼翼缩回角落里。 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眼神却热烈的让人难以忽略。 很显然,这家伙在期待着什么。 第89章 解药22 可现实是,明梨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便自顾自睡了,留下那边缩成一团的少年,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放弃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犹犹豫豫,把自己塞进被子里,蹭到她身侧。 抱住。 他没跟师父睡过一张床,或者说,没跟除了爹娘以外的任何人睡过一张床。 所以,师父的意思是……接受他了吗? 少年胡思乱想着,等到后半夜睡意重新涌上来,才闭上了眼。 等第二天醒过来,他已经整个蹭进了明梨的怀里。 女子本就是那种手长脚长的类型,身材又纤细,平日里干是穿着青衣随意走动几步都让人觉得缥缈若仙,现下搂住他也没有半点突兀,仿佛他生来就该嵌在里面一般。 发觉自己的手同样环着对方的腰身,他的手指颤了颤,似乎不知所措,下一秒却又揪着那人的里衣,将距离拉的更近。 然后,他听到一声声加快的心跳。 “该起了。”哦,原来是自己的,因为女子神色依旧看不出半分怜惜,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脊。 凉的。 他一把拉住那只手,塞进自己衣服里,没抬头,“不要,我还要睡。” 那人便也跟着他躺了许久,等到日上三竿了,小小爬上了床,她才将手抽出来,指尖却不自觉刮过些什么,二人都僵住。 特别是那好不容易习惯了亲近的少年,脸颊肉眼可见的一分分红了起来,最后将脸埋进被子里。 明梨咳了声,“得走了,我先前在薛红莲那处得了只鸳鸯蛊,其中一只丢到肖青身上了。你是盟主,得先处理要紧的事。” 萧琼医书毒书翻得多不胜数,自然知晓这鸳鸯蛊是追踪用的蛊毒。 其中的鸳虫离开鸯虫太久会自杀,气味能停留三月有余。而鸯虫,可以借助这个找到被标记的那个人。 确认伴侣死后,才会寻找下一位。 铁打的鸯虫流水的鸳。 有点残酷,但这种蛊毒,确实是狗皮膏药般甩不掉的麻烦东西。 刻意忽略胸口轻微的痒痛,萧琼跟着明梨起身,把那些东西一件一件戴回去。——当然,还给她留了一半,眼巴巴看着她,等着她接受自己的好意。 明梨有些无奈,便也穿了件特制的金丝软甲。 二人这才急匆匆往最近的药庐赶。 马车内,萧琼靠着小小,将当下的情况跟明梨解释了下,“药庐前两日也受到了不明人士的偷袭,但因为师父让我写的信,掌事提前布了防,配上解除那药物的方法,所以损失不大。” “另外,掌事还抓到了几个人,虽然没能撬开他们的嘴,但大概搞清楚了他们炼毒人的方法。” “哦?”明梨眯了眯眼,“掌事也有兴趣?” “起初是有,但是弄清以后,掌事骂了那群人几句疯子,就把那几个人交给我了。”说到这里,萧琼顿了一下,“掌事大概也觉得不可行吧,他那个年纪,什么风浪都见过,还是喜欢稳扎稳打。” 他起初也怀疑过药庐掌事,毕竟药庐追求长生武林人尽皆知。但后来他与掌事谈过,他们的长生并非真的不老,而是延年益寿。 这种极端且看不到希望的方式,药炉看不上。 “还有那个许观主,虽然脾气差,这回帮忙估计也是为了赏金,但那老头也算尽心尽力,我看他不是什么坏人,现在又需要人手,就把他那道观还给他了——希望他以后别进赌场了。” 明梨听着他将自己做的事娓娓道来,处理不再凭心意,而是考虑诸多,眉目也柔和下来。 这一月,他确实是长大了。 离开肖青那宅院后,她也追踪了一阵,若不是被找到,她应该会选择把人找到再考虑后续。 可现在看来,或许还能教些什么,顺便带这傻小子见见世面。 “师父……有什么问题吗?”见身侧人不吭声,萧琼声音也弱了下来。 说实话他还是不擅长这些明枪暗斗你来我往,所以并不确定自己做的对不对。 这时,明梨总算笑了,如幼时般摸了摸他的头,“做的很好。” 小小似乎觉得不满,几乎明梨刚把手缩回去,它也一爪子糊上了他的头。——当然,小小早就不朝他用爪子了,这一下也就是扒拉得他坐不稳而已。 再看看对面的女子,就像是在看两个小辈打闹,带着一种孑然于世的孤寂。 于是萧琼带着一身猫毛又蹭了过去。 “那师父,做的好的话……有什么奖励吗?” 其实明梨并不是那种赏罚分明的师父,她一直在逼着萧琼往前走,但现在,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嗯了声,“想要什么?” 少年被那贴近的呼吸激得脸颊发红,脑子拐了十八个弯,最后回到了今天早上的乌龙,低着声音答,“那我……还想给师父捂手。” …… 药庐与药王谷不同。 药王谷算是世代行医的家族聚落,本质上是个村落,外来学医的弟子也少,所以人不多。 而药庐,是明明白白的武林大派,与药王谷精通医毒,专注疾病不同,药庐医疾并不出名,倒是强身健体提升武学资质闻名武林。 几日前的风浪并未让这大派凋零,其内里也是安平如无事发生。 只偶尔看到地面缝隙未干净的血水,才能看出此处大抵的确是经历过一场大战。 掌事是亲自来接他们的,看见安然无恙的明梨,他也松了口气,这才将他们请进去。 这回的商讨与先前每一次都不一样,掌事下意识要同明梨说明情况,那女子却摇了摇头,“掌事,你与萧盟主说吧,闭塞半月之久,无人同我禀报江湖大事,我对一切不堪了解。” 掌事这才明白了什么,朝着她点下头,看向一边正襟危坐好学生似的少年。 与四五年前完全不一样了,不仅是外表,内里也是。 原本顽劣且倔脾气的小少爷,从破铜烂铁变成一柄待出鞘的宝剑,想也不用想,教导者花了多少心思。 只是,一物降一物,宝剑再利,也怕将他敲打的锻造师。 看着那被指派任务的少年由乖巧变作手足无措,看向师父后得到肯定才重新安定,掌事有些无奈。 后续交谈间态度也愈发和缓。 然后,他发觉。 即便没有现在的明月山庄庄主,这少年也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所以。 他看向另一边垂眸喝茶的女子,眼底多了些许哀怜。 第90章 解药23 等到一切说完,萧琼又开始倒腾他那些信。 掌事则与明梨到外间下棋,良久才说,“白贤侄,真是辛苦。” 明梨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声贤侄是在叫自己,眉眼柔和了些,“果真瞒不过掌事。” “倒不是瞒不瞒得过,只是我见过你许多回。”掌事落下一枚黑子,看着她,似乎有些怀念,“现下这么多年过去,你也长大了,模样与你娘当真是一个模子的像。” 白梨幼年几乎没几天清醒日子,毒性折磨着,整个药王谷为她忙的团团转,求助药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只是,关于娘。 “我并未见过娘,掌事提起我娘,应当不是要怀念故人吧?”她抬眸,眸光依旧沉静。 掌事甚至有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 许久,他终于开口,“白大夫曾托我一事,我深思熟虑,才打算同你道明。” “你可知,你身上的毒从何而来。” 少女动作未曾停顿,一身白衣比起先前多了几分从容的漠然,手中白棋润泽指尖,带着通透的明丽感。 她说,“我知。” 屋外似有清风过廊,掌事舒出一口长气,“我早知如此。” “那贤侄日后打算如何?可需来药庐将养?” “药庐对毒术专研虽不如药王谷,却也有些手段在身上,未必就无法压制这毒性溢散。——而萧小盟主,现下也还没到离开你的时候。” 女子落子,将两枚黑子提掉,只答,“多谢掌事好意。两种毒现今还算平衡,相互压制,哪个都要不了我的命。与其给您添麻烦,倒不如顺其自然。” “总归,生死有命。” 而后屋里那人便乐呵呵窜了出来,“师父你看这信这样写可以吗?” 明梨接过,看了几眼,“可以。” 少年的字比起先前成熟了不少,字里行间更是能看出其少年领袖的意气,只是在她面前还是虎头虎脑,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明梨想了想,夸了一句,“可以,字也练的不错。” 再回到棋盘时,便见对面掌事的目光微妙起来。 “咳,那二位要先在药庐休憩几日吗?”不过,好歹是见过大场面的,掌事很快便又公事公办起来。 然后,他便瞧见那位盟主下意识看向了明梨,乖巧的等她决策。 成长了,但是成长的不多。 明梨摇头,“不了,我在肖青身上用了些手段,近段时间可以追踪到他的位置。我来这里,是为了以药王谷秘药向掌事讨一批人马,报我自己的私仇。” 秘药。 “我如何抢下的武林盟位置,掌事想必早就看透了。” 对于自保能力有限的药庐弟子而言,能够削弱对方的药物,实在是个诱人的条件。 掌事笑出声来,“贤侄知道,这种条件我不可能拒绝。” 至于为什么不找其他宗派,一是大多心怀鬼胎,二是多数宗派好斗,这药怕是用不到正途。 相比之下,专注自身的药庐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与掌事达成交易,二人很快带人开始追踪。 肖青那头也一连撤了十几处的暗桩和布置,等到逃回自以为最安全的窝点,才重新开始布置势力,但没多久,传来的密信便成了噩耗。 好几个隐蔽的据点都被抄了。 怎么回事? 难道…… 他一拍桌面,几乎是惊恐的起身往外走,才出门,便听到刀剑相交声逐渐贴近,有弟子惊恐的冲过来,指着大门的方向气喘吁吁。 “教、教主,有人杀进来了!” 肖青将他扶起,表情肃穆,“不必害怕,你与他们先行镇守,我去取秘器,他们杀不进来。” 肖青长了一张正派的脸,事实上,他年轻时也是威震武林的侠士,故而说起话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说服力。 听到秘器,那弟子的恐慌被抚慰了下去,点头,重新跑去前线。 留下那人却嗤笑了声,走回自己的居室,打开暗门。 不管那群人是怎么办到的,这里都不能留了。 他发展的长生教其实远没有十几年前那般声势浩大,毒人也多是些半吊子,命不久矣是其一、身体发肤毒性微弱是其二、实力参差不齐是其三。 他可没打算跟那群人一起折在这。 故而,等到整个长生教被攻陷,肖青都没被找出来。倒是被盟主几十封信叫来当主力军的,个个吸足了油水,又毫不犹豫将剩下那些毒人销毁。 “这里不仅有五毒教的教众,还有各门派失踪的弟子,尤以药庐为多,甚至连云山门本门弟子都有不少。”萧琼一一禀报,语气义愤填膺。 他实在想把那老匹夫抓出来刀了。 所有被查到的地方都没有药王谷的弟子,这就说明,药王谷那些人大概是真的死绝了。 他有些担心他的师父。 但明梨并未流露出难过,只是敲了敲桌上的竹筒。才扣两下,便发觉竹筒里的虫子开始撞起了竹壁,门外也传来暴动声。 “肖青老头,果真是你!”是个少女的声音,甜美可人,语气却分外粗犷。 即使被对方震退,她的气势也没有半分收敛,倒是一脚踩上墙壁,借手中的刀刃插入地面,硬生生稳了下来。 再看对面戴斗笠的中年男子,斗笠已经被震缺了一角,露出下面一张骗子的嘴脸,因为沾染毒气凹凸不平,稍微有些扭曲。 “李探花!” 李探花磨了磨牙,“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不要叫我李探花,一大把年纪了,不知道要尊重别人的意愿吗?真没礼貌!” 她手中捏着一把宽大的九环刀,身材却称得上娇小可人,但经过方才的交手,没有任何人敢轻视她手里的刀。 就连叶极都亮着眼睛在旁边赞叹,“好刀法!” 肖青面色铁青,“你还真是,跟你爹一样讨人嫌!”要说最不对付,肖青还是跟刀阎罗矛盾最大,毕竟李纯刚最讨厌的就是两面三刀的小人,肖青不偏不倚,正是两面三刀本人。 以往李探花跟着亲爹就没少气他,现下又在这种地方暴露了他的身份…… 他是真恨不得把这一家子杀之后快。 第91章 解药24 但,现实是肖青没打过。 等他被对面那小妮子一招震退,抬头才发现,楼上有个少年手里拿着个瓷瓶,瓶口朝着他抖啊抖啊抖,似乎有点怕抖到别人身上。 见他看过来,少年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容恶劣。 不是萧琼还能是谁。 既然萧琼在这,那白梨…… 肖青环顾四周,心底头一回起了畏惧感,他身上也带了毒粉,但他本身不是什么专门的药师毒师,现下这里又有个厉害的毒师在,他若是先用起毒,只会死的更惨。 至于他身上这些粉末。 内力削弱,摆明了是药王谷的秘药,他只能先逃。 肖青没有太多犹豫,看见人群缺口就往外冲,还没走几步,便发觉手脚开始发软。 似乎,不止秘药。 是啊,如果是没有杀伤力的秘药,他为什么那么小心翼翼。 于是肖青的目光落向了楼上嬉皮笑脸的少年郎,一身黑白相杂的侠士服饰,除了那张脸别的称得上平平无奇,可这个人,是现下的武林盟主。 抓了他,逼白梨交出解药,一样能逃。 肖青多少是有些慌不择路了,前头还想着白梨在此处,后脚便抛之脑后,盯上了现场看似“最好欺负”的人。 却不知道。 医术还好,要论毒术,半吊子的明梨压根比不上这个日夜在书里浸淫的小公子。 所以,等他冲上楼,眼看着就要抓住那碍眼的脖子时,那少年拿着那把几乎相当于装饰品的剑,狠狠一棍磕在他脑门上,他却因为脱力躲闪不及,挨了一下,一下子耳鼻冒血,跪倒在地。 这时,叶极和李探花也冲了上来,叶极向着萧琼行了个抱拳礼,李探花则一脚踩在肖青背上。 “记你一等功哈!”她大概不认识萧琼,笑的跟个娃娃似的,漂亮又灿烂。 萧琼却认识她。 燕淮八卦里那个天天跟叶极约架的未婚妻。 别的不说,气势确实生猛。 他身后的屋门这时才打开,明梨从里头走出来,一眼看到肖青,轻笑着朝向那少女点头,“多谢李姑娘出手相助,接下来,肖青便移交给明月山庄吧。” 李探花眼睛一亮,脚也不踩了,提着刀一个狂奔冲上来,还没靠近便软了四肢,刀都有些提不动了。 萧琼拦在女子跟前,不赞同的看着她。 “所以,你就是那个白捡位置的武林盟主?”李探花也终于借由明月山庄庄主猜出了一旁的武林盟主,满脸难以置信,“你看起来怎么比我家叶极还弱鸡?” 叶极:…… 他只是看起来俊秀,并不是弱鸡。 “姑娘,你要不要先回头看看?”萧琼也是微笑。 他倒是把自家师父叫人摸不着底的笑学了个七八分,看得那小姑娘赶忙回头,然后一蹦三尺高,一下扒到了叶极身上。 “靠!这什么东西!” 后头的肖青被压制后没说过一句话,现在更是不受控制的开始抓挠皮肤,几乎生生将脸上的脓疮抓破,用指甲把血肉一丝丝刮下来,却颤抖着发不出半点声音……鬼上了身似的,画面看起来多少有点诡异。 明梨也想看上一眼,面前人却挡着,直到血气浓郁起来,才抓住她的手,一边挡一边把她往屋里拉,“就是普通的毒粉啦师父,不太好看,你还没吃午饭呢,等会儿吃不下啦。” 一副贴心小宝贝的样子。 这割裂感惹得李探花一整个惊恐,“他这种症状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极托了托怀里扒着自己的小人,认真回答,“有一阵子了吧。” “说起来,李小姐,你是不是胖了。”他掂了两下。 李探花立马提起怀里的刀,以刀柄顶他的下巴,气势汹汹,“想打架是不是!” …… 被拉回屋里的女子大概猜出那毒的种类,也对萧琼这态度有些无奈。 她肠穿肚烂的都见过,只是这种,真不至于,倒也不必把她当瓷娃娃一般护着。 萧琼态度却很绝对,“师父,您看您都瘦了多少了,看了以后吃不下饭怎么办?” 她看着他嘘寒问暖,又在步入正轨后有条不紊的处理事情,一切都很好,各大势力也需要时间去恢复。 同时,明梨发觉,自己确实已经没什么东西好教他的了。 内力全部用作压制霜花和蛊虫都显得勉强,她也不再用剑,只安安心心住在明月山庄里当一个闲人,闲来无事晒晒太阳遛遛猫。 倒是肖青被抓走后,在萧琼手上留了一段时间,等到面上的伤和毒疮被治疗的七七八八,才推到她面前。 只是啊,萧琼的关心似乎无处发挥,以至于有点变态。 “师父,他说话不太好听,所以我给他用了哑药,您想问什么,让他写出来吧。” 萧琼是有点折磨怪的属性在身上的,提着莫名其妙的要求。把人捆着放到一间熏了银碳的内室,又将明梨叫来,给她备好椅子瓜果毛毯,还考虑照顾她的耳朵。 完全不顾另一个人的死活。 肖青拿着笔,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痛的,颤抖着手在纸上落笔,才写了四个字,就被萧琼撕掉。 “字不好看,入不得我师父的眼,劳烦肖伯伯端正态度。”哪里是不好看,是话不中听才对。 肖青气的手抖,把笔一甩。 于是异样的疼痛却从胸口传来,再看看那边的少年郎,手上显然捏着什么,笑容无害的看着他,“只是笔掉了而已,肖伯伯不用表现得这么痛心疾首啦,我还准备了很多笔墨纸砚呢。” 肖青最初真的没怎么在意这个顽童,现在却发觉这人比那个看着危险的女人还要不受控制。 至于明梨,她倒没什么残忍不残忍的评价,只是觉得欣慰。——居然还修了蛊术吗? 她还以为这是个笨小孩呢。 肖青被这样反复伺候,没一盏茶时间便配合起来。 说什么答什么。 待审问结束,肖青也终于定了罪。 因为是武林败类,最后的处刑放在了明月山庄后的一处处决台,为表重视,各个有头有脸的武林门派都派了人来监刑。 等到肖青人头落地,那层压在武林上空的阴霾才逐渐散去。 从琐事里脱身的萧琼也终于全身心投入到应付女子的毒发里。 什么都亲自上手。 从针灸到药浴。 就是有点费鼻血。 第92章 解药25 有时候明梨都怀疑,这个傻帽会不会在她死之前流鼻血流死。 好在,没有。 只是,一切结束了,她也该走了。 “神石,这里的世界线在哪?”药王谷被灭前,她问过一次,但时间太久,已经忘记了。 神石深吸一口气,“就是武林大会和长生教啦,不管怎样,小主人你这回都会被扣下,你插手太多了。” 意料之中。 最初与她一同医治萧无尽的大夫也在这时候出现了,老人家不修边幅的背着药筐,差点被人拦在明月山庄外面。 最后他扎好自己那大把胡子,才被守门的弟子认出来,欢喜的叫,“曹大夫!” 萧琼这时才知晓五年前父亲一事的真相。 “老夫在山中寻找药材,在江湖找各种偏门别类的医书,近来听了个传闻,便赶回来了。”曹大夫摸着胡子,看着已经长大的萧琼,有些欣慰,“少爷您现在内功修炼如何?” 原本端端正正的少爷挪了挪屁股,笑容逐渐消失。 “……就,一般般吧。”其实很差。 终归还是看着长大的,曹大夫一下子看透了他的底细,叹气,“行了,就不该对你这小魔头有期待,梨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萧琼皱眉,“不太好。” “如今只能靠银针封堵蛊虫的方式减轻内腑受损。”封堵时间也不能过长,往往结束后,蛊虫就会反扑,甚至会痛到人内息紊乱,呼吸困难。 曹大夫摸摸胡子,“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啊……” 下下之策。 “梨姑娘的霜花之毒根深蒂固,对各类毒性毒虫都有相当程度的抑制,我离开时这只蛊虫也没这么凶猛,按理说相安无事十年活命应该能有的……中途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 他这话一说,萧琼才回忆起父亲头七那天晚上自己听到的另一个声音是谁。 就是曹大夫。 只是他那时脑袋太混乱,与山庄里的人又不亲近,这才没想起这一点。 于是,他将这段时间的事情和盘托出,又问起了明梨让他保密的事情。 曹大夫愣了一下,大概觉得瞒着没啥意思了,这才开口,“那件事你听到了啊,说来也是无可奈何。” “梨姑娘从开始便提出要接引蛊虫,一方面救你父亲,一方面也为她自己续命。但盟主不同意,想将蛊虫剔除再将内力渡她……可现实是,不仅办不到,我与梨姑娘费尽心力,也只能将蛊虫压制一阵子,盟主最后还是五脏破损,垂垂危矣。” “这时,盟主也答应了梨姑娘的方法,但梨姑娘不愿接受。” “然后,盟主应是自己服下了药引,激发了蛊虫的活性,进行了解蛊的第一步。不管梨姑娘接不接这内力,盟主都要死……梨姑娘也是无奈。” “最初我以为是梨姑娘做的选择,结果后续寻找药方时听说了不少你二人之间的事,我才想通,盟主难得奸诈了一回,拖了个小姑娘下水。” 他大概能猜到那老古板最后说了什么,无非是:你不欠我,我是自愿,但求你替我照顾儿子。 之类的话。 多少有些恶劣了。 “至于她不同你说,应是没救回人,心中愧疚。我起初行医也会有这种心态,觉得自己对不起病人,后续想通便好。”说到这里,曹大夫话锋一转,“不过我听说,你现在也在跟姑娘修习医术?” 萧琼点头。 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其实主要是毒术和蛊术。 然后,他就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你学的什么医?!以胎引毒这种缺德事我们怎么能干!更别说梨姑娘还是你师父,你怎么能!”曹大夫指着他的鼻子骂骂咧咧。 萧琼老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他到底在说啥。 直到那老朽拿出一罐药,“几个月了?老夫这必须给你们把这胎打了!” 萧琼这才反应过来,脸红了一下,很快反驳,“没有的事啊曹爷爷,就算我想我师父也不可能同意的啊!” 听到这话,曹大夫稍微平息了些,但下一秒,那人手里的瓷瓶就被踮着脚敲到了他脑门上,“你还敢想!信不信老夫替你爹清理门户!你这尊师重道尊师重道都尊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萧琼捂着脑门,有点委屈,“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他那个师父面上看着是接受他了,给抱给亲,别的却不肯更进一步…… 总说年纪年纪。 他同岁的少爷孩子都快生了,他还啥都没吃着。 忧郁。 曹大夫完全不信,小魔头能安分就有鬼了。 虽说他离开时这小少爷确实很听话,但时间长了总会暴露本性。他就不信这人这么些年来都保持这样一副乖样,那也太恐怖了。 一边想一边摇头,曹大夫最后也总算看见了那个一身青衣的女子。 比起五年前更加削瘦,于是那五官显得愈发精巧,比起五年前的飘然若仙,多了几分被打磨出的锐利感。 她身侧也照旧团着一只猫,只是当初是小猫,现在看起来却像只野兽,眼神锐利凶猛,与主人家的柔和相得益彰。 他都没来得及叫一句梨姑娘,身侧人就已经小蝴蝶似的扑腾了过去,先前的稳重犀利感一瞬间荡然无存,“师父,你醒了呀。” 萧琼在边上站定,轻车熟路握过女子的手腕,探了探脉,便又要扒她的衣领看后背。 只是还没动作,便被握住手指,“曹先生。” 曹大夫冲上来,这回没敲他脑袋,而是踩了他一脚,“臭小子,动手动脚,想挨打?” 当然不痛,但他还是缩了一下脚,委屈的看向自己的师父。 然后就发现,没有半分目光是给他的。 他只能进门沏茶,留下屋外两人旧友重逢似的交谈,等到人带了茶水出来,曹大夫才斜了眼那乖巧可怜且无助的少年人。 继续道,“你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 萧琼竖起耳朵。 然后便听女子答,“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往后,大概……能成夫妻吧。”她眉眼神色浅淡,但言语间不似作假。 于是萧琼心底炸开了一朵朵小花。 曹大夫却道,“我这回是听了江湖传闻才来的。百晓生说,梨姑娘现在在养胎,我怕你们走了白云天的老路。” “那条路是绝对不能走的,这一点,梨姑娘你应该最清楚。” 第93章 解药26(完) 老路,胎。 所以。 萧琼再看向明梨时,眼神变了。 还未说什么,头便被揉了揉。 “无碍。” 曹大夫也替她把了脉,没说还有多少活路,只说,“不过就你这身子,也没办法走这条路了。蛊虫接连暴动,你能活到现在也是件怪事。” 怀胎十月,孩子出世时才可引毒,这女子怕是还活不了十月。 当初药王谷那茬子事他作为名医也是听过的。 听闻谷主夫人毒解了,却在产后自缢。 那般惨剧,他可不想其在自家友人后辈上重演,故而说话半点不留余地。 但他未从那女子面上看到任何不悦,仿佛早有了准备。 而一旁的萧琼,眼底还含着光,大概还在努力挽救。 可现实是,挽救不了的。 无论是霜花还是蛊虫,都没有解药。 他早晚会知道这一点。 …… 又过三月,萧琼十八岁生辰。 其实这并不算什么特别的日子,至少对于萧琼来说不是。——他也没那么喜欢过生辰,比起跟别人一起办什么生辰宴,他还是更喜欢跟师父一起待着。 但是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 那个女子问他,“我应该活不了多久,你确定不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然后他听到她说,我比较喜欢当进去那个。 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后悔当然是不可能后悔的,萧琼试图去书房找点书看看是什么意思,还没溜出门冷静冷静,就见那准备充分的人从床边拿出两本册子,塞进他手里。 “不是什么难事,你可以现学,然后再考虑。”扯上书文或者剑的时候,女子的眉眼于他而言总有一种压迫力。 于是他硬着头皮翻了两页。 然后。 “师父……你。”玩儿好变态! 到底还是个没经历过风浪的二愣子,萧琼烫手似得把书往地上一扔,一头扎进她怀抱,搂着那细腰面红耳赤,“我不看了。” “那就睡吧。”那人拍了拍他的背,还是贴心的,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 然后她就听怀里的人弱弱的应了声,“可是师父,你不是会吗……” “……” …… 二人直到最后也没有举办婚礼。 萧琼是想的,但是那个眉眼柔和的女子总是说,等毒性解除之后。——他知道这很难,他好像也猜到了什么。 特别是那人的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后。 后续再有什么进展,便都是他主动了。也只有那种时候,她面上才会出现几分血气。 他着急得不行,没日没夜埋在书堆里。 就连成功被妻子揪回去当妻管严,后面又偷偷溜出来的燕淮都没好意思跟他八卦别的事,整天陪着他窝在书房里,替他找一些看似有用的古方。 但,没效果的没效果。 有效果的药性烈不敢用。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没有头绪。 最后萧琼甚至真的动了歪念头。 可真鼓足勇气那么做了,又在床榻间败下阵来,被那满身病气的人捆着狠狠罚了一通,还被罚了戒尺。 他一边哭一边感觉到弥足的绝望。 然后,明梨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收敛干净,这才看着他哭红的鼻子无奈叹气,“就算我现在死了,下辈子我们还会见面的。” “……那,那你,你为什么不跟我成亲。”他哭得话都说不太清,只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抓不住。 于是那人在他肩头咬了一口,“不成婚,是因为流程太长,不喜欢。” “现在,我给你留个印记,就算是盖了章,下辈子我也会找到你,由我先喜欢你,可以吗?” 萧琼抽抽鼻子,哭声弱了下去,点了点头。 之后,他安安静静窝在她心口。 到了半夜才哑着声音问。 “如果你将蛊虫给我的话,你是不是能多活几天?” “……但这样你活不过一月,没有必要这样。”女子答。 “你还小呢。我希望你能活到寿终……小小和明月山庄,往后还要你照顾呢。” “乖啊。” 第94章 解药番外上 (一) 萧琼死了。 白梨死后,他一个人面不改色经营了明月山庄三年,然后一直跟在他身侧那只龇牙咧嘴的野兽死了。 他将之葬了,自己也服毒爬进了棺材,雇人将自己葬在了亡妻身侧。 弄玉起初一直以为萧琼是去哪里办事了,毕竟他总是这样,行踪不明的。 直到他去给白姑娘扫墓,发觉旁边多了两个坟冢。 一个写的是白氏之友——小小。 一个是白氏之夫——萧琼。 应该是自己写的字,并不算好看。 弄玉静默片刻,又去取了两份祭物。 她一生未嫁,一生都守着明月山庄。 下一任武林盟主是叶家叶极,再下一任是刀阎罗的女儿李探花,都是顶顶出色的角色。 只是可惜,弄玉见了再多惊才绝艳的人,也忘不了那个满身病痛的女子。——几乎颠覆了半个武林。 “所以,这位名叫白梨的前辈,是明月山庄曾经的主人吗?”玉雪可爱的小少爷捏着把木剑,无力的砸着稻草人的脸。 六十余岁的弄玉依旧可见年轻时的风韵,她拿着戒尺拍了拍少爷的肩膀,“是。——你这个剑是怎么拿的。” 她用的力气不大,小少爷却倒抽一口凉气。 “弄玉婆婆,你打到我伤口啦!”他手一下没抓稳,木剑掉到地上。 弄玉皱起眉,“哪里来的伤口?” 这小霸王,比起萧琼幼年也不遑多让,这整个啸月城谁敢惹他? “就是前两日跟着燕老头行走江湖,被药庐一个小妖女啃的,痛死我了,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两天了都没好!”说着,他扯开领子告状。 确实有个牙印,啃在一块胎记上,像是给胎记纹了个边。 挺特别的。 他这边还絮絮叨叨骂人呢,弄玉目光却恍惚了一下。 而后小少爷肩头一热,又被啃了一口,回头一看,还是那个穿着绿衣服,看着漂漂亮亮的女孩,头发只用一根细竹别着,瞳色很淡,却很认真。 “我可没用什么手段,是你的肩膀自己不愿意好……你还疼的话,我给你吹吹?”又啃一口伤上加伤,还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帮忙吹。 果然是妖女,真会装乖。 小少爷脸一下羞的通红,还没说什么,又见那小姑娘朝向弄玉,端端正正行了个抱拳礼,“弄玉婆婆,家师收到明月山庄的信件,却苦于药庐事务繁多,故而派我来教少庄主医术和毒术的基础。” 她的年岁比起小少爷来说也差不了多少,行走间却能察觉到不同寻常的内功修为。 看来是药庐的天之骄子。 弄玉点头,颇为满意,“那小姑娘,你叫什么?” “药庐明离。”她眯着眼笑,足尖一挑,地上的木剑落到她手中。 “除了医术和毒术,我的剑法和刀法也很不错哦,小少爷,要跟我打一架吗?” “打赢了的话,我就让你咬回来,输了的话,你往后就得任我欺负。”说着,她还拉了拉衣领,架势半点也不客气。 一下把那小少爷气的面红耳赤,“打、打就打!谁怕谁!” 弄玉看着,叹了口气,“萧钰,小心点。” “离……明姑娘,还请点到为止。” (二) 点到为止是点到为止了,但萧钰输得很难看。 那小姑娘也遵循了自己的说法,后续日常中一边教他学医、学毒,一边开始可劲儿欺负他。 抽他手板。 打他屁股。 偶尔还要啃他两口。 萧钰起初是对明离一见钟情的,还上去跟人搭话,结果才陪着那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吃个饭,就被人拐到了房间里当体模。 被扒光了不说,还被扎了不少针,最后又被恶狠狠啃了口。 而那个小妖女的说法居然是,“对不起嘛小少爷,但是你看起来真的让人很想啃啊。” 所以他是猪蹄吗!! 当然还有后半句,“另外,我们这算是礼尚往来吧,是你先偷偷拉我手,还五指相扣的,女孩子的手有这么好牵吗?我这是收的利息。” 萧钰想爬回去把当初那个色迷心窍的自己抓起来打一顿。 但是后来,他又释然了。 因为面前的姑娘确实厉害。 他起初叫她小妖女,到了后面心服口服,师父叫出来便半点不觉得难受了。只是有一点,偶尔有些课程,果然还是会觉得羞耻。 “八髎穴,上次中下。”她的手在他身后点。 虽然但是,这真的不是在戳他屁股吗?? “当然不是。”小姑娘回应,“你不能因为你屁股肉多就诬陷我。” 他这时才发觉自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把头埋到桌子底下。又听那人回,“这算什么戳。” “你先把穴位背清楚吧,真是太笨了。” “什么都笨,剑也练不好,穴位也记不住,毒草也认不出,我看你以后当了庄主怎么办。”教人的时候,小姑娘总是很严肃,而且他学,她也会跟着一道学。 只是他看的是基础,她看得是花里胡哨的典籍。 差距很大。 后来他跟着她回到药庐,看着别的师弟师妹向她请教,而后便发觉,差距更大了。 她是生来的神童,知事早,学东西快,前两年甚至跟着她的恩师,将霜花剧毒的解药调配了出来。 而他,那时候还在啸月城狐假虎威当小霸王。 他突然觉得有点自卑,在药庐第一天晚上就缩在被子里开始掉眼泪。 还没哭完,门突然被推开,正当他吓得面色发白的时候,一个冰凉的东西挤了进来,身上的药草气息混着明月山庄的熏香,熟悉得不得了。 她自顾自把自己塞进他的被子,又朝向他,伸手抱他。 他一下不敢再乱动。 小姑娘手背却意外碰到了几分晶莹,咦了一声,“笨笨,你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夜吓哭了还是睡觉流口水啊?” “流口水。”他闷声闷气回答。 然后他听到身侧的人笑,“哈哈哈哈……是嘛?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眼睛里流口水的。” “真新鲜,要不我点个灯,你再流一回我看看?” “明离,你是变态吗!”萧钰直接恼羞成怒。 第95章 解药番外下 (三) 后来萧钰再长大一点,偶然间听燕淮讲起别处的趣事,说是谁谁谁和谁谁谁被人捉奸在床。 他开始迷茫。 “不过是一起睡觉,为什么挨打?”满脑子药材毒虫加练功的少年想不明白。 一大把年纪依旧爱八卦的燕淮静默片刻,终于意识到了跟小孩子讲这个不太妥当,于是干咳两声,跳过捉奸,直接讲成婚生子。 “所以,长大了以后就只能同自己的丈夫或者妻子同床共枕吗?”萧钰一瞬间面色惨白。 脑子里弄玉婆婆一句句“你也长大了”跟药庐一月之旅时二人打闹,近在咫尺的少女的脸交替。 萧钰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那要是明离师父的丈夫来了,他会不会把我打死啊!” “我在药庐住一个月,都是同她一起睡的……我,我上回还趁着她睡着偷亲了她……”想着想着,萧钰哇一下就哭了。 燕淮憋笑,“那从今往后,你可得加把劲,不然哪天东窗事发,你指不定真得跟那药庐小姑娘的未来丈夫打。” 于是萧钰那段时间学习尤其带劲。 但是吧,在药庐跟人睡惯了,晚上睡觉他总觉得空荡荡的不舒服。他一边胆战心惊,一边还要抱着被子往人家屋子里钻。 偶尔脑袋空空,还要偷个香。 小姑娘很放任他,干什么都愿意带着他。 更过分一点的时候,他晚上抱着被子来,那人在沐浴,问他要不要一起。 萧钰自以为是正人君子,当然。 “要。”应得怪顺的。 然后他就被屋里的猫赶了出去。 “想的可真美。”这个药庐小姑娘,简直是个天生的坏种,特别得了她师父送的一只乌云踏雪后,脾气就更凶了。 他想不通,明明自己只是答应她的邀请,怎么还要被猫抓。 就很讨厌。 他气的抱着被子回了自己屋里。 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又没骨气的跑了回去,窝进了少女的被窝。 至于自己的被子带来干嘛。 大概是带着好看。 二人这状态一直延续到萧钰懂事,他某天突然就不来暖被窝了,连着行事作风都开始变得过脑子,明离试探了一下,发觉现在这少年大概确实不太好骗了,想了想,决定先回药庐。 再来的时候,身边跟了个可可爱爱的药庐小师弟,会叫师姐、会吃会玩、书还背得好。 一天到晚贴着小姑娘,剥开的瓜子都先就着那小姑娘来。 满脑子矜持不轻浮的萧钰看得直磨牙,直到晚间那小师弟跟着小姑娘回房,他才终于忍不住,又委屈又凶巴的把人拦住,“你要带着他一起睡吗?” 小姑娘迷惑了一瞬,然后答,“是呀,你不是知道吗,我睡觉不抱着东西不舒服的。” 岂止是不抱着东西不舒服。 还喜欢乱摸人,尤其是屁股。 萧钰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是看向那小孩,“你去客房,我跟我师父一起。” 小孩看了看他,弯弯的眼睛像个月牙,“当然可以呀。” “师姐再见!” 好干脆。 再看看那小姑娘,认真的看着他,让出一条路来,“走吧。” “对了,我还没沐浴呢,要一起吗?” 正人君子正人君子—— “要。”萧钰大脑宕机,自暴自弃。 (四) 真的一起洗了澡。 萧钰脑子里各种画面轮替播放,一下失了眠。 然后第二天晚上少女又这样问他。 正人君子正人君子。 他沉默片刻,还是要。 但是加入失败。 明离看着他这状态,觉得把人收入囊中指日可待。——所以说嘛,未婚夫这种生物,就是要从小抓起拿捏到底。 一直在状况外的萧钰直到两人成婚都没反应过来事情为啥这么顺利。 毕竟药庐那个掌事说他笨,明离也说他笨,他总觉得这两人对他都是有些意见的。 直到某天他去药庐帮明离取东西,看见了那个掌事门下扎着两个花苞头的“小师弟”,电光火石间,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 于是他回到山庄,啃着点心,有些得意的问她,“你是不是喜欢我特别久了?” 明离现下已经是武林盟主了,她一手环着他,指尖漫不经心揉着他的腰,因为不喜欢练武功,那处是一片软肉,手感相当好。 “是呀。” “那肯定没我久,偷偷告诉你……我是一见钟情哦。”于是,他抱住她的脖子,在耳畔哈了口气。 女子的耳尖可疑的泛上了几分红色。 于是桌案上的茶水倾倒一地。 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声音变作低弱的低叹,“夫人,裤、裤子湿了……” …… 等到收拾的差不多,那青年困倦的在她怀中入睡,才听到头顶一声轻笑。 “一见钟情吗?” “我好像也是。”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世界好无聊,但你很可爱。 (五)世界意识 明梨被世界意识逮住了。 她确实是把世界线搞得乱七八糟的,得认栽。 世界意识对她却出奇的和善,最后选了个折中的方法,让她入一次轮回,再带一条世界线,“没什么要求,我会将气运集中在你身上,你只需要顺其自然就好。” 这态度,让神石都觉得玄幻。 要知道,天方曾经有过小神误入小世界,因为影响过大,最后被世界意识剐了神魂。 对于这种没什么要求的要求,明梨自然不会拒绝。 然后神石就留在世界意识身边,看着那女子度过一世,懵懵懂懂的问,“这就算是偿还了吗?” 世界意识沉默片刻,摇头。 其实本不需要偿还。 这只是友人的托付。 等到那少女捏着金色的魂魄从世界内归来,世界意识才从她身上抽出一小缕纯白的火焰。 “果然如此。”明梨看着,银色的瞳仁微收,下意识伸手要将之碾碎。 世界意识却收回了手,将那魂魄护住,“人由七情六欲填满,分三魂七魄,而神,唯有一魂,蕴养神印,故而通透明朗……” “因为失去神印,您不知如何体悟七情六欲,所以我才借了旁人探知情绪的魂魄给您当引子,让您加深体悟,请您谅解。” “除此以外,我衷心望您,尽早回归本位。” 第96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1 末世20年。 坐标第七区希望基地。 半月前,这里刚经历了一场丧尸潮。 基地铸就了维护人类生存的铜墙铁壁,留存着诸世仅有的希望。然而墙壁破漏之后,此处便如同监牢,高墙之外尽是荒芜,高墙之内唯剩绝望。 搜寻物资的队伍在墙壁外停下。 勘测者拿出测量工具,清理碎石后将墙壁数据记录,而后发现。 “靠,三米多高两米多宽,这是什么怪物!”钟林倒抽一口凉气,“这应该是这些年体型最大的丧尸了吧!这要是再进化,会生出个什么怪物来呀!” 其余人也心惊肉跳。 “要是这丧尸去我们基地,估计我们那铁壁也拦不住,必须得传消息回去加强城防了。” “是这样没错……但,那东西会不会还在里面啊,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众人将目光投向为首者。 为首者则环顾四周,像是发觉了什么,声音压抑,“沈世呢?” …… 希望基地是本洲第五大基地,人口超过百万,内里也繁华之至,几乎恢复了末世前的生存状态,是众基地中幸福指数最高的。 可现在,公路上到处可见破损的汽车,无数高楼东缺西损,看起来比废弃区也好不了多少。 实在唏嘘。 少年叼着根手指饼干,比对了下地上手臂长的脚印,墨色的眸闲散的转了几圈,最后落向不远处的商店,总算打起了精神。 “李叔,你们不用管我,点我给你们标好,你们到时候过来拿东西就行。”他打开耳朵上挂着的微型对讲机,唠了一句,自顾自朝着店里走。 店里琳琅满目,虽然门开了,却并没有被破坏的迹象。 沈世有目的的找了不少电池,又挑了点新鲜的零嘴,这才将电量不多的手电打开,在明显处安置一个定位器。 而后,他听到一阵异样的沙沙声。 眉头挑了下,少年步子稍慢了些,随手提了个东西,拆开包装,顺着漆黑的过道走向深处的仓库。 走廊里很暗,没有窗户,手电的光落到地上,远处可以看到异样的拖拽痕迹,近处则是有两个小小的印子,有点像脚印。 尽头是一扇门,只开了一条缝。 沈世随手拎起边上的桶,直接把门砸开。一个姿势诡异的东西从里面扑了出来,速度奇快。 他毫不犹豫,一棒球棍打向那东西的头,那东西被击飞,撞到柜台上,抽搐几下,没了动静。 沈世则拿出微型相机拍了一张。 解决速度快,但响声巨大,仓库内的沙沙声停顿了下,像是小动物在警戒,又很快恢复。 离得近了,还能听到轻微的咀嚼声,偶尔冒出几个轻快的音调,愉悦又称耳,让人头皮发麻。 沈世摸不准里面有什么,抽出了枪。 仓库里整整齐齐的,一边是吃的,另一边挂着一排衣服,同样没被破坏过。 但声音依旧在响,像是老鼠窸窸窣窣的偷吃,他也警惕的将手电朝向发声处。 摆放零食的角落里有个半米高的纸箱,两只脚丫子晃晃悠悠从里面伸出来,穿着白色短袜红皮鞋,精巧又美丽;再往上,是层叠的裙摆和乌黑的长发,昳丽的像是开在地狱里的花。 基于刚刚的不明物体,沈世认为这绝对不是人。 于是他先下手为强,朝着箱子开了枪。 箱子被打破,声音彻底静默下去。 沈世却眯着眼,不敢靠近。 没别的原因,听声音,子弹只穿透了纸箱,并没有伤到那东西。 果不其然,没多久,纸箱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响起,一只苍白的小手捏着一颗子弹,悠哉悠哉往外一扔。 子弹掉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回到他脚边。 清浅的咀嚼声又起。 那双腿也随着破碎的音调慢悠悠晃了起来。 是叫人头皮发麻的诡异。 对峙良久,沈世终于从腰间袋子里掏出一个微型的飞行监控,才想让东西飞过去观察一下。 那箱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大动静,然后,掉出来一根火腿肠。 里边的人停顿了下,扔出来一只老鼠,这才慢吞吞把脚缩回去,从里头冒出个小脑袋。 沈世下意识开枪让那老鼠命丧当场。 然而他将电筒照过去,还没看清那小脑袋的模样,又是一根火腿肠丢了过来,把他手里的电筒砸到地上。 然后,他看见一团模糊的影子从箱子里爬出半截,伸手去够那根火腿肠。 再之后,啪的一声,箱子翻了。 “……”这是个什么玩意。 沈世捡起手电筒,又一次照了过去。 小家伙察觉到他的想法,一把捞过火腿肠,又开始往箱子里钻。 这回他看清了,好像是个,小姑娘? 没有异变征,脸也完好无损,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小丫头,小脸又白又肉,只是没看清五官。 但,跟那种怪东西同处一室,她怎么活下来的。 是特殊能力者? 沈世不确定的打开微型相机,观察方才干掉的丧尸,里面拍到的是个四肢纤长状似蜘蛛的速度型丧尸,起码三级。 资料显示,这种丧尸擅长追捕和偷袭,速度奇快,但是身体素质跟普通丧尸没差,一敲就挂,暂时没有放过猎物的先例。 所以,“你是人吗?” 小姑娘把头埋在箱子里,小脚一绷,歌也不哼了,就装死。 箱子里全是火腿肠,花花绿绿的,还有根该用来炒菜的肉花肠,被啃了一半。 沈世想了想,走近一些,拿棒球棍拨了两根过来,还没拨多远,那边摸过来一只手,又给摸了回去。 他又拨一根。 她又摸回去。 如此循环,半晌,耳侧微型对讲机传来声响,问他在哪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干什么蠢事,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拿棒球棍撬她。 然后,他的棒球棍就被她抓住了。 她似乎是误解了,跟先前的火腿肠一样,抓到了就往箱子里塞,然后他一松手,便磕到了头。 “……”好蠢。 沈世磨了磨牙,思考几秒,又从背包里摸出个铁皮手套,一只手扶住她的脑袋,一只手抓肩膀,膝盖压住另一边肩,直接上手薅。 然后,薅下来一把头发。 虽然,但是。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第97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2 沈世没遇到过这种东西。 像个正常人,结果子弹打不动,薅也薅不动,还没有半点攻击欲望。 唯一能让她有点动静是箱子里的火腿肠。 这么一想。 “你能听懂我说话吧?嗯?”他的手从她下颚往她脸上放,控制住她的嘴,膝盖依旧压着她肩膀,确认能控制住她的行动后,才开口威胁,“再不说话,我就把你跟你的箱子一起烧了。” 他察觉到手底下的家伙僵了一下,终于有了反应。 丝毫不顾背上还压着个人,她自顾自撑起身子,然后继续往箱子里钻。 诡异的是,他好像理解了她想表达什么。 ——外面好可怕,放我回家。 “……”油盐不进。 沈世只能退而求其次,拿起那根啃了个头的肉花肠,一面警惕一面采集唾液。 然后,那雷打不动的小家伙突然就从箱子里窜了上来,一头将他撞飞,然后小跑着上前,就着他的手一口啃上来。 他砸在墙上,痛的要命,还没来得及骂两句脏话。抬眸一看,小姑娘近在咫尺,那张脸苍白细致的像个洋娃娃,瞳孔是异样的灰白,跟丧尸有点像,但不浑浊。 无害得很。 再者,她好像有点啃不动肠。 塞了大半根,结果最后只委屈的咬掉了一个角。 看起来还真有点可怜,他动了动自己戴着铁手套的手指,再次抓住她留着指印的下巴,“张开嘴。” 小姑娘不为所动,继续啃肠。 “……”力气很大,他压根控制不住她的头。 最后只能想别的办法,比方说帮她掰一下吃的。 “张嘴。” 这回倒是乖了,只是她还没吃到东西,那只无情铁手就摸上了她的牙。 还碰掉一颗。 “……”沈世觉得,今天应该是他过得最离谱的一天。 这小姑娘不仅头发碰瓷,牙也碰瓷。 真是栓q。 问题是,人家好像一点也不生气,把牙吐出来收好,继续吃他指尖的碎沫,小脸蛋干干净净,头发方才被薅了一把,现下也没秃。 光从外表上看,压根看不出她有一口一碰就掉的牙。 不过,沈世也总算找到了拿捏她的办法。 “我喂你吃,但你得回答我的问题。”他把她的头发拨到耳后,俊逸的眉挑了下,五官相当有攻击性。 光是看,怕也没人能看出来他方才吃了多少瘪。 小姑娘点点头。 于是二人开始了一问一答一投喂的模式。 “你是人吗?” 点头,吃。 “刚刚那只丧尸怎么回事?” 摇头,吃。 “你是特殊能力者?” 歪头,继续吃。 总的来说,交流还算顺畅,但是小丫头好像不会说话,对于基地和能力者之类的词也不敏感。——鉴于她那口牙确实没有杀伤力,后续沈世又仔细检查了她的双手和双脚,确认干干净净没有多余的指甲后终于还是决定将人带上。 于是队友那边接到通知。 “我捡到个幸存者,好像是个特殊能力者。但不会说话,还有点笨,可能摔坏了脑袋。” 战战兢兢进来搜集物资的队友也觉得诧异。 “这都半个月了,怎么可能还有幸存者?不会是有人捷足先登了吧?” “应该不是,她可能有什么特殊能力,丧尸不攻击她。”沈世一边投喂一边解释,“我把人留在第一个定位器这里,你们记得来捞人。” “另外,我这里有只三级的蜘蛛精,已经解决掉了,但没采样。” 不知不觉,东西喂了大半,他也将身上跪坐的小丫头抱起,把人塞回箱子,开始叮嘱,“我把门锁上,你在这等着,等会儿有人来接你。” 她相当轻,看个子估计就一米五左右,在他这个近一米九的成年人眼里,跟个小豆丁差不多,塞进箱子里也完全不勉强。 但是可爱归可爱,他是要上班的。 他已经不是童工了,消极怠工会被扣钱。 沈世看了看手臂上智能仪器标注的路线,放下人就要走,还没迈出步子,掌心突然塞进来个东西。 回头一看,小家伙已经从箱子里爬了出来,乖乖站在他身边,抬着头看他。 然后,递给他一根肠。 “……” 面不改色把人塞回去。 等他走到门口,掌心又塞进来只小手。 看起来是赖上他了。 沈世有些无奈,但他对这小姑娘身上的秘密也确实好奇,跟队友说了一声,最后还是决定自己把人带着。 小姑娘大概是听懂了,拽着他往里边走。 把她心爱的肉肠递给他。 沈世唇角一抽,诡异的理解了,打开了自己背包装食物的夹层。 等到二人出去,队友已经搜到这里来了。 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不仅是李叔一脸惊讶,连着其他人也瞪大了眼睛。 “这就是你说的幸存者?”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怎么看起来跟这三个字不搭边? “很奇怪是不是,我也觉得奇怪。”沈世叹气,“也可能因为仓库里有换洗的衣服,她又藏的好,所以比较干净。” “你们带着她吧。”时刻准备甩锅。 听懂了的小姑娘又开始把手塞他掌心。 他的铁手套已经脱掉了,现在戴着的是特殊材料制的纤薄手套,能感觉到那小手软绵绵的,力气却毋庸置疑的大。 沈世连着手套一起脱下来,把人塞给队伍里唯一的女生。 “湘姐,劳烦看着点人,我去标点。”说着,一溜烟就跑了。 留下陈湘与手里的小姑娘面面相觑。 盯了半晌,终于,小姑娘瘪着嘴攥紧了手套,垂下头开始不搭理人。 就一副被人丢下的样子。 看得人心疼得呀。 “妹妹,别难过,他很快就回来了。” “你是基地里的人吗?有没有哪里受伤的?”陈湘连忙开始安慰人。 就连钟林也凑上来拍了拍胸脯,“不用害怕,我们指定给你完好无损送回安全区去,我们老大很厉害的!” 小姑娘似乎能理解,对着她们点头。 但是嘴还瘪着,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于是陈湘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本意是安慰,结果薅下来一把头发。 “……” ? 第98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3 断壁残垣。 一个漂亮的像人偶的少女。 一摸就掉的头发。 有点惊悚风在里面。 至少陈湘被吓到了,思考了一阵,把人塞进了车里,把车门锁了,这才跟着李叔他们去搜集物资。 他们是佣兵,接了一个新基地的单子,那基地什么都缺,所以他们才四处搜集物资,打算卖个好价钱。 可,令人害怕的是,等她们扛了东西出来,被关在车里的小姑娘已经没了人影。 另一边。 沈世安置好第五个定位器,还没来得及擦擦汗,背包突然一重,他几乎下意识伸手拽住后面的东西,直接往前甩。 甩不下来。 倒是一手头发。 又来了。 他回头,果不其然,后边坠着个漂亮小姑娘,挂件似的,拽着包不松手,小裙子浪花似的摆呀摆,能看见那双雪白的腿和里头奶白色的南瓜裤。 她看看他,似乎还是不安心,四肢并用,整个人扒在他包上。 这到底是什么小怪物。 完全想不明白,但是沈世大概知道要怎么哄着她听话。 他换了个新手套,又给她掰了半根肠。 小姑娘吃饱喝足,总算撒了手,像之前那样,安心的把手塞进他掌心。 沈世只能牵着人继续查探情况。 希望基地大部分人都撤离了,除了偏外侧的街道东西来不及搬,越往里越空。 而且,也没什么丧尸,大概都跟着大队伍走了,只某些楼房内依稀可以听见拖拽的脚步声,以及什么东西砰砰砰撞铁门的声响。 小姑娘目不斜视的跟着他走,半点也不害怕,木头人似的。 半晌,找不着人的队友终于打了通讯过来,听得沈世有些头大,“你说她啊,没丢。” “她在我这。” 陈湘,“啊?” “我说,她自己跟过来了,现在在我这。”沈世重复一遍,又说,“城里没什么丧尸,之前那只三级丧尸出现的很蹊跷,最好多采几份样。” 对讲机那头沉默一阵,“但是小沈,这里并没有发现什么蜘蛛精。” “你确定已经打死了吗?”其实不该有这个疑问,李叔知道,沈世年纪虽然不大,做起事来却相当干练,在他手上根本没出过差错。 可,这边地面上的确只有丧尸的体液,没有尸体。 是跑了? 可这里有活人,它为什么会跑? 沈世“啊”了一声,又打开自己那微型摄像机看,头破血流的,脖子都拧断了,那肯定是死了。 可为什么不见了? 他看向身边的小姑娘,想了想,她也没有这个机会动手,只能说,“可能这只丧尸又发生异变了,或者,那根本不是只三阶丧尸。” 除了某些特定种属,三阶以上丧尸才有智慧、会装死、布置陷阱、以及联合狩猎。 因为“蜘蛛精”那种属别在过去一直都是三阶,他可能有点想当然了。 “你们小心,我马上回来。” 三阶还好,四阶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目前有记载的四阶丧尸只有百来只,无一不在所属区域造成了大麻烦。 甚至四年前,还有记录表明发现了更高阶的丧尸,按照那东西留下的体液中的病毒浓度来看,本洲至少还有一只六阶以上的丧尸在四处活跃。 而尸潮,也是那段时间内开始出现的。 所以官方推测,四阶丧尸拥有智慧,而五阶六阶的丧尸,有极大可能拥有统率尸群的能力。 不过,要尽快回去的话,小姑娘就跟不上了。 沈世只能把人抱起来,打开鞋底特制的滑轮,迅速往回赶。 可现实是,那只丧尸到最后都没出现,倒是那小姑娘被他抱着一不小心睡着了,摘也摘不掉。 成功从背包挂坠变成项链。 沈世无奈挂着个人将自己拍下的照片给队友看了眼,确认那只丧尸应该在三阶以上后,一行人加快了速度,不到三个小时便开车离开了希望基地。 明梨睡到半夜,终于清醒了些。 但是她脑袋迷迷糊糊像罩了一层雾,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本能的砸吧嘴。 然后沈世就发觉自己被啃了一口。 硌掉了人两颗牙。 “……” 关键人砸吧砸吧嘴,毫无察觉,眼看就要把牙吞下去,他只能越过她的头发薅她的侧脸,让她转过来,去掰她的嘴。 那必然是掰不动的。 沈世拍拍她的背,把她叫醒。 又剥开半根肠在她跟前晃,终于,小丫头懵懵懂懂瞧他两眼,张开了嘴,他趁机把那两颗牙取了出来。 令人意外的是,她嘴里只缺了两颗牙。 不确定,再看看? 这场景在前排人的眼里就有些奇怪了。 好像后边的少年掰着人嘴在里头瞎摸,还凑近想为所欲为一样。 陈湘倒抽一口凉气,“小沈,你这是干什么!” 沈世这才意识到不妥,张开掌心两颗牙,耸肩,“她掉牙,等会儿咽下去了。” 陈湘又想起下午那把头发,面上也不再有害怕,而是满眼担心,“她不是得了什么病被丢下的吧?怎么又脱发又掉牙的……真是小可怜。” 她抽抽鼻子,看那小姑娘的眼神愈发怜爱,“小沈,她醒了,要不你给我抱抱?” 末世开始后,大部分人都有了变化,特别是青年人,个子愈发健壮。 所以即便是陈湘,个子也有将近一米八,而她猜测,面前这小姑娘最多十三四岁。 沈世毫不留恋把人递过去。 特制的车型,副驾驶与后座中间有个过道,并不会妨碍司机开车。 可问题是,小姑娘一悬空,就又扒上他了,一副不愿意离开的模样。 “湘姐,你拿根肠吧。”于是他把手上的零食递过去。 再把人交过去时,人就不挣扎了。 真是好样的。 湘姐盯着这漂亮姑娘看了半晌,自然没漏过沈世投喂的动作。依葫芦画瓢,喂的母爱泛滥,可等她投喂完,小姑娘便翻脸不认人了。 她自顾自从陈湘手里钻出来。 啪一下又栽回了沈世怀里。 睡着的沈世差点被撞的五脏移位。 “操,能不能轻点!”倒抽一口凉气后,才拍了拍自己胸前那颗脑袋,困倦的骂咧两句。 小姑娘蹭了两下,当没听见。 第99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4 二人在车后座上睡作一团。 等到车停下来,换了个人开,沈世才悠悠转醒。 从其他车上过来的钟林看他一副出来旅游的样子,身上还有个红色小姑娘趴着,有些忿忿的坐上驾驶位,一整个酸溜溜,“我说沈世,你也该去考个驾照了。” 沈世操了操自己那头乱发,下意识要翻个身,结果才侧一点便察觉身上有东西要滑脱下去,下意识伸手扶住。 于是钟林连忙摆手,“别别别,你别乱动,还是继续躺着吧!” “啧,多可爱一小姑娘啊,真是便宜你了。”这算是哀叹了。 车继续行驶,中途还得去补给站接一批枪械。 因为丧尸病毒爆发,枪械持有在末世第三年后就已经被合法化。甚至现在的售卖与发放,都由官方组织拿捏,为的就是让在末日行走的人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当然,拿枪,也得考证。 甚至出安全区,也就是基地,也得考证。 还得被老人带着外出三回,才能独立组织队伍进入外界探索。 不过这个队伍里都已经是老手了,就算是年纪最小的沈世,也出来混过十几回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沈世到现在都不考驾照。 钟林倒不是对他不开车有意见,而是那小姑娘确实可可爱爱的,跟他女儿一样眼睛又大又圆还小只,作为一个很长时间没见亲女儿的老父亲,就很想拿胡茬贴一下。 这就需要某人接一下司机的班。 咳咳。 一天之内接连接受两位长辈的斥责的目光,沈世也有些不是滋味,低头看了眼身上趴着睡的正熟的家伙,想回,“这便宜给你要不要。” 可转念一想,这喜欢小孩的叔应该是要的。 所以还是算了。 “什么便宜不便宜的,压得我腰都酸了。”话是这么说,他也就调整了下睡姿,很快又枕着手臂开始打量。 确实是很漂亮的小姑娘,看人的时候虽然冷冷淡淡,却也有一种另类的真诚。——就是,她好像不会笑。 伸手捏了捏那张脸。 笑一下应该很可爱吧。 结果那人头一歪,又将他的手指含了进去。 他有点怕磕掉她的牙,想抽出来又不敢,最后只能麻木的看车内的天花板。 然后,他察觉指尖被舔了一口。 浑身一僵。 小姑娘却已经把他的手指吐了出来,坐在他身上开始东张西望。最后似乎意识到什么一般,漂亮的眼睛眯了眯,慢吞吞挪到他腰上。 他也有些好奇她要干什么,便好以整暇似的看着。 结果下一秒,他的脸被捏住,控制住了咬合,同时,嘴里插进来两根手指。 …… 后座的两个人差点打起来。 因为角度关系,后视镜内看不到情况,最后钟林只看到那小姑娘被掀翻在地,垂眸静静看着自己带着水光的手指。 分明没有表情,但在钟林老父亲的滤镜下,那就是快被欺负哭了。 他赶紧停车,把人捞到副驾驶上来,这才恶狠狠横了沈世一眼,“小子,过分了哈!欺负叔老实也就算了,你怎么连一个小姑娘都欺负?” 被那两根手指怼进喉咙差点吐出来的沈世:? “……我欺负她?”他奶奶的下巴都快脱臼了好吗! 不管怎样,这车里他是待不下去了。 “别想着逃避现实,那边你李叔两口子在睡觉!叔今天非得好好教育教育你!”见沈世黑着脸要下车,钟林赶忙阻止。 同时牵着小姑娘在副驾驶坐下,给人系安全带。 然后他就惊讶了,“小丫头你手上是什么?摸到水胶了吗?” 后边下车不成脸更黑的少年耳尖诡异的带起了几分红,最后像是心虚似的,将自己被含过的手指用纸巾擦了擦。 再看那毫无波澜的小姑娘时,眼里已经变成了复杂。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明明之前做生命体征测量时一切正常,怎么刚刚他半点脉搏都没摸到。 还有,牙。 “钟叔,你掰开她嘴看看。”沈世眉头紧蹙。 钟林一时被他唬到,看向身边正襟危坐的小姑娘,哄女儿似的啊了一声,“来,张开嘴让叔叔看看牙口。” 不搭理他。 还是盯着自己那两根手指。 好像在思考。 半晌,好像没想明白。 又自己解开安全带,起身往沈世身上扑。 沈世下意识要躲,可等人到了近处,却还是无奈松了双臂,任由这人抱住他的脖子。 然后,她乖乖张开嘴给他看,牙齿生的很齐整,白花花的,还有虎牙,笑起来应该会很好看。 钟林有点怀疑人生,看了眼那一大一小两个人,莫名有种想打嗝的冲动。 最后另一辆车接过来通讯,他才嘀咕着重新点火发车,“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 而沈世,看了眼她完整无缺的牙后,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又伸手去拔她的牙。 还没摸着,小姑娘两根手指怼到了他嘴边,试图撬开他的唇往里面钻。 “……” 对她那非人的力气有数,他有点怕她把他的牙也抠下来,只能作罢。 毕竟他可没有随便长牙这种特异功能。 不过,可以从别的地方入手。 “你掉了的牙呢,收起来了吧?”每回那小丫头都会把东西收起来,肯定是放在哪了。 能研究研究也是好的。 小姑娘应该听明白了,但没搭理他,自顾自趴在他肩膀上,一只手摸着他的脸,一只手扒着他的背。 身体软绵绵的像块豆腐,冰冰凉凉的贴着他的身体,却并不让人觉得冷。 因为在睡觉,沈世并没有穿白天那么厚重的衣服,现下被抱着,许多地方贴着,也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抱着的人却没有半分不适,只是伸出手指敲了敲车后窗。 后窗上的场景模糊了下,终于有只修长枯败的手凭空出现,小心翼翼用手指跟她贴上。 停顿片刻。 然后,一只属于女人的脑袋冒出来,脖子微微有些曲折,头发也摇摇晃晃的,露出来的脸像是在冲她笑。 她便也眯着那双灰色的眼瞳笑了起来。 手臂将人抱紧。 第100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5 交易所是重重围墙内的一间别墅。 末世来临后出了不少大乱子,许多交通要道都被车祸堵塞。同时,为了隔断一些大城市的丧尸,官方甚至手动炸毁了不少吊桥和隧道。 包括希望基地遭遇丧尸潮时,断后部队同样炸毁了距离最近的g215隧道。 他们绕了不少路,差不多第二天下午才进入交易所。 而交易所内,有供大众使用的病毒分析仪,等上三分钟,便能判断体液所属丧尸的官方等级。 李叔和湘姐去接货,钟林就在这捣鼓。 “二级、二级、三级……”现在的佣兵大多是有编制的官方组织,兼顾采样和外快,样品等级越高,拿到的钱越多。 不过二十年过去,现在数目最多的二至三级丧尸价钱不高,除非异变性状特殊,否则都没有采管的必要。 沈世抱着那小姑娘坐在休息区,拿着水杯接了瓶饮料,刚喝两口便被那小丫头抓住了手,就着他的手跟了两口。 然后继续跟自己手里那根肠奋斗。 小脸白白净净的,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干了多突兀的事。 沈世盯着瓶口半晌,磨了磨牙,终于还是把盖子盖上。 然后,一边的钟林尖叫一声。 警报器响起。 “卧槽!”钟林原本被晒的黑不溜秋的脸直接白了一个度,手上的管子都掉了一支。 再看看仪器上。 指数是5.8。 五级丧尸,甚至,接近六级。 差不多半个交易所的工作人员都被吸引了过来,“先生,你这是哪里采集到的体液?” “是在我们交易所附近吗?” “这也太恐怖了,从来没有报道过四级以上的丧尸,我还以为没有五级丧尸呢!” 一时间人心惶惶。 而后,交易所所长也被吸引了过来,跟钟林交谈许久,终于将目光移向了一边若有所思的少年。 “是叫沈世先生是吗?”所长是个有着一头卷发的女人,跟沈世差不多高,看起来很严肃,她先将自己的名片递过来,这才说,“关于五级丧尸,我们需要获取一些信息。” 沈世其实该起身表示礼貌,但是怀里的人实在不太老实,他只能抱歉的往边上坐了坐,“姜所长,不好意思。我们可以慢慢谈。” 姜琴看了眼他抱着的小姑娘,了然,“是希望基地的幸存者吗?” 她并不介意,得到肯定后倒是在一旁坐下,“可以先让我看看你拍到的照片吗?” 沈世把微型相机递过去,姜琴看了两眼后,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所以,体液属于一只‘蜘蛛’?” 沈世把当时情况说清楚,于是姜琴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们那份样品我们会分做四份送去另外几个基地,基地币会四倍打到你们账户,交易站也会立刻准备迁走……谢谢您的配合。”对于这只丧尸,姜琴似乎也知道什么。 不过大概信息重叠,她并不打算说多余的话,只说,“同种丧尸的话,二基地的佣兵团曾在基地郊区见过,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击打头部不会死亡,当时并未采集到体液,也未发现弱点。” “还有你们发现的巨人丧尸……目前希望基地的联络员并没有传达类似的信息,但官方会给予重视。” 说完,整个交易站紧锣密鼓的开始收拾起了东西。 连钟林也忍不住凑到沈世身边,“我们要不要跟着他们一起撤退啊,官方组织有武装军队的,感觉更安全!” 五级丧尸,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世看他一眼,“钟叔是说,我们几个一起就不安全喽?” 他们这个小队基本是固定成员,都是特殊能力者。 不过,这个末日里倒没有人觉醒什么风雨雷电的玄学能力,特殊能力者基本上都是力量、速度、防御或者智力上获得加成,偶尔也有感官特异的,他们也一样。 所以,比起跟着大队伍,他们这些知根知底的能力者单独走才更好随机应变,应付突发状况。 李叔和湘姐也跟另外两个不常露面的队员商讨了下,最后还是决定先行返回。 有等交易站的功夫,他们都能回基地去了。 小姑娘则盯着那检测仪器许久,眼睛危险的眯了眯,突然反手抱住了身侧人的脖子,秀气的打了个哈欠,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沈世只能带着她回车上,抱着人开始拿平板翻新闻。 等到其他人上车,准备出发时,小姑娘才松开他的脖子,扯了扯他的手臂,坐到边上去磨磨蹭蹭翻他的包。 大概是跟他打声招呼,告诉他她要拿东西了。 怪有礼貌。 挺像个人。 然后他就发现,小姑娘笨头笨脑,翻错了口袋。 他只能打开装口粮的袋子给她拿了点吃的,自己也掏出一袋饼干,这才坐回去叼着开始出神。 然后,她就看到那不太聪明的小丫头迅速把窗户打开,把什么东西扔了出去。 “钟叔,停车!” 钟林吓了一跳,赶紧踩刹车。 沈世直接下车查看,可回头却没看到任何颜色相近的东西,深吸一口气,才重新上车,将那坦坦荡荡的小姑娘提了下来。 “你扔了什么东西?” “呃呃——” 小姑娘揪着裙子没吭声,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可爱的发旋,倒是身侧传来几声抽气声,像是模仿人类小姑娘哭鼻子,音调有些曲折。 ? 身侧。 沈世回头,车顶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他还是本能察觉到了威胁,连忙扛着人钻回车里,“快,通知李叔他们,开车开快点。” “怎么了?”钟林一面问,一面打开共享频道。 而后便听沈世解释,“附近有东西!” “什么东西。” “总之不是人,快调取录像看看车底。”那种音调,一点也不像人,也不是风之类的。 明梨被他抱着,慢吞吞调整了下姿势,继续搂他的脖子。 车顶画面模糊了一瞬,上面扒着的玩意儿也动了动竹竿似的四肢,脖子歪了歪,似乎咽下去了什么,这才换了个姿势,重新消失。 第101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6 车跑到第二天凌晨才停。 就算不考虑人,车也要稍作休息。 丧尸白天的活跃度不高,因为白天温度高,晒太阳会把身体蒸干,而丧尸没有补充水源这种意识,干了就是干了,速度和攻击力都会被影响,所以大多丧尸都在夜晚活动。 他们六人选择了附近的村庄,将房屋阴影处的丧尸清理干净后,两两一间,留下沈世一个人站岗。 毕竟只有他不开车,随时随地能休息。 原本该是这样。 但是那个捡回来的女孩似乎只黏沈世,湘姐怎么劝都劝不走,就连香肠也骗不来。 所以最后站岗的人变成了两个。 当然,或许是三个。 明梨朝着屋外的车顶上看,那里依旧空荡荡的,但她看的很认真。 一个人打两份工的沈世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只当她又在犯傻,熟练的戴好手套,继续拿着零食哄她。 其实很多东西她都吃,只是牙口不好,所以都需要掰碎了投喂。想来,当初选择香肠这种东西,也仅仅是因为能磕得下来一些,不至于把牙全磕光吧。 越想越好笑。 沈世唇角带起几分弧度。 他生的相当好看,五官清俊且冷淡,身材比例又好,要是在二十年前,光是靠这张脸都能当个流量明星火上一把。 不过,他大概没有这个自我认知。 笑的跟不要钱一样。 笑着笑着,他发觉面前的小姑娘也学着他露出一个笑来。 虽然不太自然,只有小小的弧,但甜滋滋的。 他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脸,心底觉得可惜。 这么漂亮,怎么就是个脑子不好的小哑巴呢? 身上也不知道是什么异变。 真是命途多舛。 至于昨天的事,沈世发觉自己包里什么都没少,虽然不太可能,但他还是得承认,自己大概看错了。——可能被这不正常的小姑娘折腾的不正常了吧。 小姑娘看着他的笑意逐渐减退,学着他的样子揪他的脸,捏了两下,唇角的弧度也一点点耷拉下来。 许久,她才一点点蹭到沈世身上,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开了声,说了长久以来的第一句话,“……你,要不要,跟我走?” 是很细的少女音色,像是奶油打出泡沫,又被吹散,弱声弱气,跟外表如出一辙。 被平缓的气息骚扰着耳垂,沈世下意识把上身拉远,皱着眉看她,“你不是小哑巴啊?” “叫什么名字?”他想起来,他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然而,小姑娘没应,只是抱着他的脖子,静静盯着他。 过了许久,屋里传来那几人起床的声音,像是在调笑,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她才重新凑过来,手贴着他的耳廓。 “唐,梨。”轻声细语,一字一顿。 然后她起身,松开他的脖子,退了两步。 突然拔腿往外跑。 未成功接收信号的沈世懵了下,发觉人速度快到不行,赶忙打开门跟屋里的人交代。说完转身,那身影已经跑到了视野外的大路上,最后一抹裙摆被院门遮盖。 他赶忙追上去。 钟林见状,也冲了出来,“你刚刚说啥?小姑娘跑了?完了!这附近丧尸收拾完没啊!” 他才大嗓门的叫两句,便见围墙处有个形似蜘蛛的人姿势古怪的倒着爬了出去,音调猛的一提,“靠靠靠靠——老大,我看到只‘蜘蛛’啊!” 五五五……五阶丧尸啊!!! “什么!” “赶紧收拾装备!” 其余四人连忙整理好,警惕的环顾四周。 沈世跟着明梨跑了很远,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却没有半分拉近。她也脸不红心不跳的,等他停下来,才慢悠悠站定,小皮鞋端端正正并在一起,回头看他。 “沈,世。” 依旧是一字一顿,声音却没有之前那般软绵。 她看起来真的太乖了,即便许多天没有清洗,那长发依旧黑黝黝像是绸缎,身上的衣裙也非常干净,连带着那张脸,也乖乖巧巧,只是眼神照旧没什么波动,只静静看着他。 很机械,沈世想到了摄像头。 不太对劲。 沈世不再追了。 …… 另一边的池塘,同类型的少女娃娃跟蜘蛛丧尸一左一右。一个乖巧的蹲着,另一个一面委屈的环着两米多的长腿,一面拢着她的裙摆防止拖地,同样规矩的学着蹲着。 姿势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良久,小姑娘才看着平静的湖面叹了口气,眼底带着些许忧愁。 蜘蛛丧尸看看她,像是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将存储体液的容器吐出来,扒拉到她脚边。 容器里,是透明的液体和细微的香肠碎末。 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被沈世拿到的,但他大概是忘记了,她这才逃过一劫。 然后蜘蛛听到那少女第二次叹息,以软绵绵的腔调控诉,“太,危险了。” 蜘蛛连连点头,伏低身子,把脖子露给她看。 可不危险吗,她不过是警戒一下,脑壳都差点掉了! 蜘蛛其实不仅仅是脖子被打折了,她的脑袋也大大方方歪了一块,不仅活动困难,还非常丑。 这对于一个爱美的丧尸来说伤害真是太大了。 另外还有那车,飙的也太快了,她扒车上都怕自己头被风吹掉。 吹掉了她可就没有头了,毕竟要是下去捡的话,肯定就追不上车了。 外面的世界真危险呀。 孩怕。 察觉到她的委屈,少女伸手,安慰似的拍她的头,“不、怕。” 少女的手停留着,半晌,她脑袋的缺口才像吹了气的瘪矿泉水瓶一样鼓起来,重新变的完整,连带着扭曲的脖子也缓慢变直。 过程大概是有些痛的,蜘蛛丧尸甚至都没蹲住,身子明显的扭曲了几下。 等到恢复原样了,她才伸手挠挠头,甩了甩重新长出来的秀发,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 “谢、谢。”她的脸很完整,确实很好看,声音却有些奇怪,说话也一字一顿的。 小姑娘认真点头,大眼睛布灵布灵,然后又看到她笑。 认真学习了一下。 还是觉得,不太像人。 第102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7 沈世对面的小姑娘呆板的站了许久。 等到李叔等人开车赶上来,一枪落过去将人打穿,沈世才从警惕中回神。 再看对面的人,即便被一枪打中了脑袋,上面也没有血迹,他有些呆板的摸了摸额头,勾着身子拍了拍脑袋,待子弹从弹孔里掉出来,才露出一个堪称诡异的笑。 “沈,世。”毛骨悚然。 “小沈,你在干什么!快跑!”这时,李叔的声音传来,带着焦急。 沈世毫不犹豫,掉头就跑。 那姑娘没有追,见他要走,才转身,悠哉悠哉迈着步子往别的方向走,同时,没被清理干净的丧尸从藏匿处围了上来,像是要阻碍他们前进。 回到车里的沈世只觉得心惊。 距离远了,他能清楚的看到那个东西的模样。 并不是那红裙子的小姑娘。 他的身形缩了不少,现下是个只有一米多高的孩子,皮肤苍白,没有头发,手差不多垂到膝盖处,身上穿的整整齐齐,还背着个小书包,乍一看像是个刚上小学的稚童。 “真没想到,那小丫头居然也是丧尸。”连着李叔也忍不住叹息,一面清理丧尸一面指挥,“先回收那颗子弹。” 沈世点头,却答,“那个不是她。” 等到周围丧尸都清理干净,李叔才分出目光给他,“你说什么?” “刚刚那个丧尸不是她。他们不太一样。”其实他看着是完全一样的,但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李叔不解,“所以那小姑娘是正常人,已经被掳走了?” 沈世摇头,“……倒也没有那么正常。” “我之前说了,她可能有什么特殊能力,丧尸不一定会伤她,她先前跟那只五级丧尸共处一室许久,毫发无损。”倒是他把人找到以后,不仅薅掉了头发,还磕掉了牙。 但,找不找人是个大问题。 刚刚那只丧尸显然也超过三阶,说不定同样是只五阶,再加上还有一只蜘蛛。 李叔和湘姐将目光落向沈世。 沈世沉默片刻,“先走吧。” 她自己跑掉的,出了事也不能怪谁。 就现在的情况,留下等于送死。 于是等明梨迈着步子回去,院子里已然空无一人。她呆滞了一下,又坐回门口的楼梯上,看看天空。 是不是,暴露了。 “……小姑娘,你这样很难不暴露的。”熟悉的声音从她脑海中响起。 明梨拍了拍脑袋,似乎想把声音抖出去,可拍了两下,脑袋便有些嗡嗡作响了。 这就是进化不完全的下场。 掉头发,掉牙,还会头痛。 人类给丧尸分了阶,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几阶。不过,她对人没什么攻击倾向,倒是喜欢吃一些寻常的东西。 脑子里的声音说,这是因为它改变了她身上属于丧尸的感染本能。 丧尸是不吃人的,但是他对正常人似乎有种执着,看见了必须得啃上一口,不然浑身不舒坦。 等级越高的丧尸自我控制能力越强。 而明梨仅针对某些能吃的东西,不啃上一口浑身不舒坦。 至于为什么跟着沈世。 就是想跟,没有理由。 但是现在,她好像有点生气。 人跑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她的情绪,周围又有几个脑袋冒了出来,都是很完好很正常的脑袋,下边连着千奇百怪的身体。 其中就有那个脑袋挨了一枪的小倒霉蛋,他晃晃悠悠凑到她面前,眨巴了下眼睛,指了指额头。 “沈,世。” 他只会这一句话。 明梨给他治好,许久,他才摸摸额头,嘴瘪了瘪。 额头那一点又凹了些进去。 大概是为了留作纪念。 他后脑勺还有两个缺。 神石看着这一堆东西,只觉得头大。 养蛊呢这是! 经历了上一个世界后, 它发觉自己的主人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然后她末世刚开始就把殿下给折腾没了,连带着她自己也梅开二度,被世界意识逮了。 所以现在,其实是不带记忆在给世界意识打工。 至于改变感染本能,是它跟世界意识沟通后决定的,这是为了避免人类阵营全军覆没。 不过,情况似乎没有变好。 又一个基地沦陷了。 而它家主人,带着一堆小将,像颗定时炸弹。 …… 明梨在那间屋子等了差不多三天。 期间蜘蛛女非常勤快的把围在周围的孩子大人们都清洗了一遍,又换上了新衣服。 至于她自己,因为身材的原因,暂时找不到能穿的衣服,所以她选择洗洗自己的秀发。 故而交易所那批人到这里时,小姑娘看着甚至比之前还乖。就那样撑着下巴坐在那小楼房前的楼梯上,眼神澄澈,裙摆重重叠叠的。 为首者是个陌生女人,她迅速安排人警戒四周,这才走上前来,看向明梨,“你是什么人。” “……”不吭声。 倒是姜琴认出了她,招呼那人,“瑶瑶,这是那个发现五级丧尸的、一基地佣兵队伍里的人,是个幸存者。” 姜瑶皱眉,“幸存者?” “你哪里受伤了吗?他们把你扔下了?”她在明梨面前蹲下,发觉人低着头不出声,意外的有些心疼,于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动作很轻,没有头发掉下来。 小姑娘摇摇头,露出完好无损的手臂和双腿。 “跟我们走吧,我们带你去第二基地。”于是姜瑶把另一只手摊到女孩面前。 女孩抬头看了看她,把手放了上去。 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小姐,五指纤细,摸不到半点粗糙。 姜瑶便也牵着她站起,又吩咐众人分批次休息,等到第二天才带着人上路。 另一边的人则早就回到了一基地。 子弹用作检验。 病毒指数甚至是6.1。 六级丧尸。 “我们是捅了丧尸窝了吗!”钟林一阵后怕,“六级,你敢信??我都不敢想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李叔也跟着叹气,“我们也算捡回了一条命。” “可是那个孩子……”湘姐声音艰涩起来。 沈世回基地后就没再跟着他们,得到消息后也只是看着自己满桌的火腿肠出神。 他有点后悔没去找人。 但,如果再选一次,他大概还是会选择走。毕竟李叔他们不可能放他一个人留下,要想减少损失,只能这样选择。 有记录的四级丧尸都难以击杀。 不知弱点的五级六级丧尸,那根本非人力所能对抗。 第103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8 可即便知道,沈世还是觉得忧郁。 他想了想,跟李叔他们请了个假,又买了辆车,决定回去看看。 但,他回到那个小村庄后,什么也没看到,倒是二楼窗台上晾着一排衣服,大大小小的都有,只有两套是眼熟的。 一套是明梨身上的小红裙,一套是那个六级孩童丧尸身上的短袖短裤,洗的干干净净,甚至还有股留香珠的气味。 沈世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照片里的蜘蛛比起往常的蜘蛛头部确实更为正常,这是五级。 那天遇到的小孩子,除了手臂和皮肤颜色,还有僵硬的表情,其余地方都近似于人,这是六级。 小丫头,会不会也跟他们是同类。 她是六级……还是七级? 如果是这样,她跟着他的原因便有迹可循了。 拥有正常理解能力和交流能力,却总是装乖卖傻,说不定是想哄着他们跟着他们回去,然后趁机拿下整个一基地。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希望基地的联络员没有通报过关于巨人丧尸的消息了。——可能那丧尸根本就是后来的。 在那只巨人丧尸出现之前,希望基地就已经开始沦陷了。 被自己的猜测惊得头皮发麻。 沈世又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不对之处:不伤她的五级丧尸;被丢下车的不知名物件;灰色的眼睛;一时头痛欲裂,只能抓紧时间赶回一基地。 另一边的明梨已经进入了二基地。 姜瑶哄着小姑娘说了几句话,结果每句话里都有“沈世”。 她问了自己的母亲,才得知沈世是那个佣兵团里唯一与五级丧尸对上过的人。 再之后,六级丧尸的消息也爆了出来,并火速传遍世界。 他们的车上有行车记录仪,拍到的是个能随意伸缩身体的丧尸,原型是个半大的小孩,模样看起来像个人,笑起来却带着一股怪异的僵直感。 据可靠消息,这只丧尸有特殊能力。 能在一定距离内致幻。 姜瑶原本对那个佣兵团有些意见,可看到这个消息后,她沉默了。 这个队伍运气确实离谱,接连撞上五级六级丧尸,换成她,她大概也会选择立刻撤退。 为了一个幸存者搭上所有人的确非常不理智。 不过,好在,她把人捡回来了。 而且,最近她的确要去一趟一基地,也可以带着这小姑娘去见见那个叫沈世的。 “怎么人家都把你扔下了,你还想着他啊。”姜瑶有些不满的捏了捏小姑娘的脸,无奈心疼皆有之,“对了,你是叫唐梨对吧,那我叫你梨梨吧,暂时没有查到你的爸爸妈妈是谁……所以接下来,你就先跟着我吧。” 明梨点头。 跟着谁都无所谓。 只要不像之前那样欺负她。 因为姜瑶行程紧凑,她在二基地只停留了半天不到,甚至明梨的个人信息还未查到,姜瑶便已经出发,带着特殊物资前往一基地。 跟她一起的还有另一个部队军官,对明梨态度同样不错,还给了她一些自带的小零食,基本是当成自己的女儿在哄。 不过姜瑶对这小姑娘的病症与迟钝有数,从副驾驶坐到后座,悠闲的给她投喂。 先前带人做全身检查什么都没查出来,所以医院那边认为,她身上可能是发生了什么恶性异变,毕竟其血液中病毒指数高达0.2,已经超过了大多数人。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们这些特殊能力者病毒含量同样很高,0.3-0.4都是常有的。 1以下都算正常,0.8\/0.9需要隔离。 另外,二基地也曾有过相近指数的儿童颈部肌肉异变压迫气管造成窒息、成人肺部异变导致氧中毒的病例。 只是头发和牙齿的话,不奇怪。 反正也会马上长回来,吃东西不方便的话可以让人投喂,或者小姑娘自己把东西碾碎泡点牛奶也能应付。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将近傍晚时分,一基地发布了一项警戒。 对象就是明梨。 当然,二基地很快用小姑娘的体检报告把那荒谬的消息打了回去。 病毒含量压根不达标。 以至于沈世松了口气,同时又默然许久。 她在,二基地吗? 如果二基地没出事,是不是真的是他多想了? 沈世前两天便失眠了,现下得了消息,反倒睡了个好觉,心底的阴郁感也褪了不少。 只是他没想到,某天自己出门呼吸新鲜空气,竟也能被某个小姑娘扒个满怀。 “明梨?”他下意识开口。 然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冷笑,“人家姓唐。” “你就是沈世啊?本来以为能正面对上五阶丧尸,应该是什么英雄人物,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姜瑶只比沈世矮上一点,比起沈世那张青涩的像是小白的脸,姜瑶更像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 沈世对恶意虽不敏锐,却能明确感觉到对方语气里的敌对。 下意识将那小丫头揽到身前,他语气也恶劣起来,“跟你有关系?” 姜瑶冷哼一声,“是跟我没关系,我就是想不明白,这小姑娘怎么一天到晚记挂你。” “一个姓唐一个姓沈,你跟她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确实。 沈世低头看,小姑娘依旧抱着他,似乎不知道他们把她扔下了一般,眼睛扑闪扑闪,乖巧又可爱。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做了那种事,被讨厌甚至被仇恨都是正常的。 可是,她没有。 当然,也可能是不懂。 也正因此,才会叫人觉得折磨。 姜瑶看到他面上流露的几分无措,也没乘胜追击,倒是踩着靴子退了一步,自我介绍,“我是2122部队的指挥官姜瑶,这段时间我跟你们基地的上层有事要谈,她就寄托在你这,过两天我会再来探望。” “要是这回再丢了。” “下次……”她就是我的了。 后半句话她没说,倒是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他怀里的小姑娘偏了偏头,似乎在看那人的影子。 然后,沈世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 “对不起。” 第104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9 明梨抱着他,不吭声。 还是有点生气的。 当丧尸二十年,头回觉得有点生气。 想要的东西跑掉什么的。 …… 接到个小丫头,沈世出门的打算自然而然被从中截断,他只能先带着人去买了几套衣服,再把人牵回家,然后问她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小姑娘乖乖坐着,这次话说的很顺畅。 于是沈世将人安置在客厅,打开电视给她看。 都是二十多年前的老剧,现在的社会还没有恢复到能让明星演员重出江湖的程度。 一边看,他一边朝着边上瞄。 姜瑶把人养得相当好。 小姑娘换了身衣服,单薄的卫衣加上一条中短裤,肤色比起先前也正常了许多,甚至关节处都能看到可爱的粉,他一时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跟着自己。 看起来她在别的地方过得更好。 倒是明梨,注意到他的目光,凑过去,一只手抓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握他的腰。 他都来不及改变一下她的姿势,便又听到她问,“你要,跟我走吗?” “?”他皱了皱眉,“去哪里?” 明梨答,“去我的地方。” 所以她是想回家了吗? 想到一片破败的希望基地,沈世拢了拢她的头发,眸光变得有些忧愁。——至少短时间内,那里是没办法回去的。 希望基地的人也已经分流,去到其他基地避难了。 但他还是说,“好,我以后带你回去。” 早晚都会回去的。 …… 嗯,他说要跟我回去。 明梨学着他的动作反摸他的脑袋,另一只手放在人腰上的无意识摩挲了几下,开始思考,究竟该带着人去哪个地盘。 海边的?山上的?还是之前那个不愁吃喝的小仓库? 仓库还是算了,门坏了。 沈世被摸得腰痒,不太自然的抓住她的手,等那只手安分,才扛不住似的阖了眼皮。 明梨发现后,脑筋转了转。 好像人现在是该睡觉。 于是也窝在一边,安心睡了。 等到半夜,沈世睡醒,才发觉身边有个小姑娘,环着他的腰,动作带着难言的占有欲。 他想从其中挣脱出来,却发现对方那细细的手臂跟铁钳似的。 为了避免把人弄醒,沈世只能先拿了毯子给人盖上,再开始打开手机搜索别的。 还没得到答案,那边的小姑娘便攀着他靠了过来,看到那些字后才迟钝着反应,凑到他耳畔问,“你要,给我生女儿吗?” 微凉的气息触碰到耳畔,带起不合时宜的震颤。 “……”搜索怎么养女儿的沈世摸了摸耳朵,觉得无言以对。 ? 别的暂且不说,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强忍着直接坐起来的冲动,沈世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开,这才坐直身子,“我是在想怎么养你……怎么突然醒了,我吵醒你了吗?” “嗯。”明梨点点头。 虽然她并不需要睡眠,也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但是面前的人表情很认真。 那就应一下吧。 沈世一看就知道她完全没在意自己说什么,有些无奈。 不过现在已经深夜,他也没有跟一个孩子讲道理的打算,直接把人牵到了卧室,让她在屋里睡,自己则继续躺在沙发上。 没多久,再次睡着。 明梨打开门看了两眼,发觉那沙发确实太小,想了几秒,温吞的学着下午电视里的情节把人抱起来,扔到床上。 约莫过于困倦,即便明梨抱的并不顺手,沈世也只是艰难的抬了下眼皮,挣扎不能。 于是,沈世第二天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跟人躺在了一起。 虽然说也不是第一回睡在一块。 但是。 车后座和床还是有差别的。 特别是,小姑娘那两只手已经顺着他的衣服下摆钻进去,放到了他后腰上。 很奇怪。 当然,还有更奇怪的。 比方说被褥上出现了粉色的痕迹。 明梨看到的时候,下意识遮了遮膝盖,等到少年不明所以的把床榻清理好走出去扔洗衣机,她才为难的看向被蹭得干干净净的膝盖。 哪里来的血色和粉,分明是苍白一片,只有骨痕。 她换了条长一点的裙子。 然后,姜瑶来了一趟。 大概得到了什么消息,姜瑶有些欲言又止。 最后沈世打发她去房间,对面才开口。 “希望基地的居民资料里没有叫唐梨的人,包括其他几个基地,能找到重名,但是照片完全对不上……” 她看了眼房门,沉默许久,“所以初步怀疑,是拐带。” 四处还有许多小基地坐落,那里的居民一般不会系统登记。 但如果是这样,基本就找不到家属了,只能给她找个监护人。 “别看了,你跟我都不合格。”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一个未婚且常年都在跑任务的军官。 姜瑶除了遗憾还是遗憾。 沈世想了想,一个电话打到了李叔那。 说明情况后,李叔和湘姐答应的很快。 “刚好我想要个贴心的女儿。”原本就对明梨手痒的湘姐兴奋得很。 李叔也没什么好说,只是点头,“可以。” 他们夫妻都很喜欢孩子,但没打算要,主要现在这个社会确实危机重重,他们想来想去,还是不想让孩子出世受苦。 现在能领一个自然再好不过。 关键,那小姑娘看起来是个省心的。 明梨对此也不太在意,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无所谓。 她只要把人弄回去就好了。 这也是出乎李叔和湘姐意料的地方,即便很配合,明梨还是跟之前一样,完全不愿意跟沈世分开。 “可能因为是小沈把她从丧尸手里救出来的吧,既然这样,刚好这段时间我跟老李有事,人就放你这里了!”湘姐倒是豁达,办完手续跟小姑娘亲近了一会儿便拉着人走了。 留下沈世牵着明梨,多少还是觉得迷茫。 所以,兜兜转转,还是他养吗? …… 就这样,明梨有了个一基地的户口。 因为不知道年纪,年龄打的一十二。 晚上,明梨在房间里捏着那张身份证看,在年纪上刮了两下,最后敲了敲窗户。 窗外冒出来一头秀发。 蜘蛛女倒挂在窗户上,歪着脑袋笑,百宝囊似的拿出一堆东西,明梨在里面翻了翻,翻到一张身份证。 出生日期在二十年前。 配套的照片是个很阴郁的女孩,毫无表情的正视前方。 边上则是一张泛黄的合照,是黑白的,后面写着某某基地福利院,上面有七个人,六个都是孩子,她是里面最大的。 她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所有人都在笑,只有她没有。 明梨擦了擦那张照片,似乎有些记忆涌上来,却很快消失了。 丧尸的记性真的很不好。 只剩下本能了。 她看了眼床上被自己抱进来,现在已经蹭进被窝里的少年,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自己的膝盖,最后朝向了蜘蛛女。 蜘蛛女又从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翻出个陈旧的化妆包,开始给她睡衣下裸露在外皮肤打粉。 把灰白色全部遮盖。 —— 想当个人真的很难。 第105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10 反复几回这样在床上醒过来后,沈世开始放弃挣扎。 具体表现大概是早上清醒后拉拉被子,将自己和怀里的小姑娘一起裹住,顺便叹口气,骂自己,“臭不要脸。” “一把年纪了还跟小孩子抢床!” 不过到了白天,他就又开始打电话联系人换房子了。 “会发生梦游这种事,归根结底还是屋子太小,我比较习惯睡床,换个两居室应该就不会了。”他自我洗脑。 但希望基地的人涌入后,本就紧张的住房愈发挤不出空余,最后房子还是没能换。 沈世带着明梨在家里窝了两天后,发觉无法改变现状,这才开始带着小姑娘外出闲逛。 也不是所有外来的难民都分到了屋子,居住区还有不少临时支起来的帐篷,二人路过那一片时,还有小孩子扭扭捏捏的跑上来,“姐姐,我很饿,可以分一点食物给我吗?” 沈世不大爱管这种闲事,可考虑到自己还带着个人,得做好表率,他还是停顿了下。 却没想到,身侧人抱着他的胳膊,无动于衷的环顾四周,目光最后在孩子和帐篷里一个男人的脸上巡回。 摇头。 “我也,很饿。” “你要,帮我填肚子吗?” 在沈世看不到的地方,她露出一个微笑。 姝丽精致到像是娃娃一般的五官,灰色的瞳孔,衬上刻意咧得不自然的笑,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惊悚。 小孩子方才还可怜的表情一下子惨白,哇得一声跑回帐篷,扑到了自己父亲怀里。 沈世这才发觉,这个男人混迹在其他人里,手里捏着官方发放的口粮,同样关注着他们。毫无疑问,让孩子来骗同情心的。 他不再看他们,待走出小区,才蹲下身子看她,“你饿了吗?” 明梨无辜的看着他,一副我有点傻我也不知道我饿不饿的样子。 她实在敏锐。 不过,这实在没什么好责备的,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似乎想到什么,带着人去逛了商场,吃了点东西。 等出来的时候,明梨那头黑色长发已经被扎在了脑后,整个人清清爽爽的,比起先前阴郁洋娃娃的外貌,多了几分阳光。 不少路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沈世也头一回体会到了养女儿的快乐。 就是……带人出门逛街,容易一回头,人跑没。 …… 明梨在厕所门口跟小孩接头。 她捏着小男孩的脸,有些无奈,“小稚,发现什么了?” 小稚抬起头,幼儿园式样的渔夫帽下是一张幼稚的脸,额头带着轻微凹陷,他摇头又点头。 回应是两个字,“沈、世。” 他只会这两个字。 没多久,厕所里走出一对中年夫妇,头发微微花白,女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的,男子的面容则相当熟悉。 是在蜘蛛女照片里见过的人。 但具体的,想不起来。 见那两个人要走,小稚本能的想往前冲,还没将脸暴露在摄像头下,明梨便扣住他的帽子将他定在原地,“别动,我来。” 小稚被压的动弹不得,无奈点头。 于是,夫妇中的女人的手被冰冰凉凉的手指勾住。 她有些迷惑的回头,看到身边精巧的少女后,表情似乎有片刻迷惘,可很快又退却下去,拢着披肩微微弯腰,“小姑娘,怎么了吗?” 另一边的男人则眯起眼,似乎是在打量。 可明梨还没开口,沈世便急匆匆赶了过来,将人接过,“于夫人,真是抱歉。” 于夫人见他顺其自然的将人牵过去,也是笑眯眯的,“是小世啊,这是你妹妹吗?” “是朋友拜托照顾的,于夫人是出来给孩子挑礼物吗?”沈世态度挺尊敬,跟对待李叔和湘姐基本没差,大概也是很熟悉的人。 至于一边的男人,是于夫人的丈夫,沈世认识,但两人不太熟。 见到身边少女眼神迷惘,他才想起来介绍,“这是于夫人,一基地最大福利院的院长,旁边这位是她的丈夫,姓赵,目前也在经营一家中等大小的福利院。” 明梨点头,目光从于夫人脸上转到赵先生脸上。 神色方才有阴郁的迹象,于夫人便弯了弯腰,“没什么大不大的,大家做的都是一样的事嘛。我是出来给孩子挑礼物的,马上就是儿童节了。” “对了,这个小姑娘,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真是漂亮啊。” 赵先生似乎僵了一下,却很快应和,“应该是去年被领养走的果果吧,她们都是很可爱的小姑娘,看起来也非常乖。” 于夫人点头,笑容愈发温和,“确实,果果上个月还回来看过我呢。” 但应该还有别的相似的。 时间太久远,她年纪又有些大了,实在是想不起来。 不过。 “刚好要去挑礼物,小姑娘叫什么名字,要跟奶奶一起吗?”于夫人温柔的邀请。 明梨平素不太喜欢跟人接触,沈世本以为她会拒绝,却不想,她也把小手搭了上去,“于,奶奶。” “好~”于夫人理了下披肩,看得出是真的喜欢孩子,她朝着沈世笑了笑,语气虽说抱歉,心情却颇为愉悦,“小世应该没什么要紧事吧,不如也陪着我们逛一逛?” 沈世本想答应,余光瞧见厕所门口直挺挺站着的男孩,面朝着他们,帽子遮盖了大部分的脸。 他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 结果小男孩转身就跑,跑步姿势有些熟悉。 “抱歉于夫人,可能需要您帮我看着一下人了,我很快会回来。”他心跳猛的漏了一拍,连忙跟面前的人道别,又朝向明梨,“不要乱跑,我很快来接你。” 于夫人自然不介意。 不多时,沈世便追着那小男孩消失在转角。 明梨手指轻微收了一下,抬头看,于夫人无奈叹息着,“年轻人啊,真是毛毛躁躁。” 明梨又看向一旁的赵先生,措不及防与对方的目光撞到一起,她咧嘴一笑。 赵先生呼吸一窒,再看过去时,小姑娘已经抬头看向了一旁的于夫人,满面天真无邪,仿佛方才的恶意只是错觉。 第106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11 于夫人是位很有修养的小姐,即便上了年纪,说话的语调、姿态,依旧让人觉得很舒服。 明梨跟着她逛了一阵,期间那位赵先生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沉住了气。 倒是沈世跟出去老远,最后看见那小孩扑进一对父母怀里。 “小圆,你在这啊,爸爸和妈妈还以为你走丢了呢!”那对父母大概还是新人,孩子都看不明白,现下找到了人,激动的将孩子抱进怀里。 小孩也温顺的“是”了一声。 于是他步伐停住,开始为自己的神经紧张感到苦恼。 就算是六级丧尸,怎么可能莫名其妙跑到城里来,还没有半点动静呢。 沈世松了一口气,回去找人。 也就是他消失在拐角的一瞬,另一个孩子从躲藏的角落里跑出来,委屈的冲进了那一家三口的氛围里。 “哇呜,妈妈,我不躲了,别找别的宝贝!” 那对父母这才发觉,怀里抱着的根本不是自己孩子,吓了一跳。 小孩却没说什么,提着帽子朝着追赶的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掉头就跑。 留下蒙圈的一家三口,一面抱着自家孩子安慰,一面困惑的看向那孩子的背影。——根本完全不像,怎么会认错呢? “宝贝,我是不是熬夜产生幻觉了?” “我觉得我也是……” …… 晚上,回到房间里的明梨又敲了敲窗户。 这回蜘蛛女出现还带了个小孩,脑袋光光,小脸板正又严肃。 他快速从女人那堆东西里翻出一张照片,背景依旧是福利院,上面有个中年男人,跟于夫人那个丈夫长得很像。 所以,是认识的人吗? 想不起来。 “小稚,你记得什么吗?”明梨寻找场外援助。 场外援助摇了摇头。 他也不记得。 “要不,把笑笑她们,一起,叫过来吧。”女人询问。 明梨摇头摇得毫不犹豫,“夏妈妈,不可以。” “会被发现。” 丧尸出现在这,太危险了。 要不是她想把人带回去,夏妈妈和小稚不放心,她们两个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人实在可怕。 即便是她,脑袋也吃了好几回枪子。 三只丧尸面对面,两个蹲作一团,另一个挂在窗户外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到了对方眼里清澈的愚蠢。 然后,门被敲响。 “晚上想吃点什么?”清澈的男音自门口传入。 三颗脑袋转向门的方向,小稚吞了吞口水,嘴里沈世两个字还没冒出来,就被夏妈妈反手一捞,直接抱走。 明梨这才过去开门,抬起小脸。 微笑,“沈世。” 窗台上扒着的夏妈妈差点没扒稳,从十七楼掉下去。 沈世毫无察觉的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想吃什么?” “沈……沈世吃什么?”即便会说话,她开口的次数也只手可数。 沈世听得耳朵发痒,想说平时可能就煮个面,又考虑到小孩子这么吃可能长不高,最后回答,“熬个汤吧,吃排骨吗?” 明梨点头,看向厨房的时候脑瓜里似乎划过什么,却没留住。 倒是沈世意外瞧见地上漏下的一堆东西,眉头挑了一下,伸手将她抱开,走了进去。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并不是他的东西。 陈旧证件,贴纸,甚至还有几张几年前的报纸。 哦,桌脚边上还有两张照片。 福利院。 他下意识看了眼上面的人,将福利院的名字记下,也没有对这满地狼藉表示不满,而是保持原状,向她道歉,“抱歉,我以为是我的东西打翻了。” 明梨摇摇头,跑过去把东西收好。 沈世则是将窗户带上,发觉没有防盗网有些危险后,难得考虑起了家里的安保问题。 最后只交代,“离窗台远一点,不要掉下去。” “好。”明梨坦然看他。 直到汤锅上火许久,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沈世才后知后觉想起什么,“那些东西你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明梨眨巴眼,装傻。 然后反应过来这种时候装傻等于自爆,拉了拉衣服,指了指领口。 虽然有点荒谬,但那么些东西,也不是塞不下。 沈世肉眼可见的噎了一下,大概觉得没必要就此话题讨论下去,跟着她坐了一会,重新走进厨房。 还没给汤加完佐料,通讯又响。 “喂,沈世,你确定你名字没发错?”对面是钟林。 “怎么了?”加盐。 “就是……你说的这个福利院吧,我找人查了一下,他的坐标在废弃区啊!”钟林挠挠头,“而且,那是真正的废弃区,早就没人去了,你查这个做什么?” 沈世动作停顿了下,“废弃区?” 一般彻底被丧尸侵占,回不去区域才被称作废弃区。 所以。 “她是废弃区来的吗?”他下意识低喃。 “你刚说什么……”对面大概没听清,又答,“哦,我还查到个东西,都发给你了,你自己看吧。” 杂音里能听到搓麻将的杂音。 “……再见。”许世挂电话。 等到调料加好,盖上锅盖,他才拿起被自己顺手带进来的平板,看对面传来的讯息。 是四年前的新闻。 大体是某某基地被攻陷,基地内大部分居民分散转移到各个大基地内。 当初转移到一基地的第一批就是老人和孩子,这篇新闻上也有对前线搜救人员的大肆赞叹,配有福利院孩子和搜救人员的合影。 沈世往下翻,在第二页看见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名字。 院长赵平文,维持福利院十四年,沥尽心血。 于夫人的丈夫,似乎就叫赵平文。 而新闻最后一页,是孤儿院所有孩子获救后的合影,同样没有明梨照片上的人。 一个也没有。 “你在,看什么?” 正当沈世的眉头皱起,预备再给钟叔打个电话时,身后突然贴上一片冰凉。 两只手从他侧腰穿上来,将他紧紧抱住。 而后,一颗小脑袋从边上探出来,似乎想看他的平板。 他下意识退了出去,这才抓住腰上的手臂,无奈叹气,“没看什么,很快了,你这样我没办法拿东西了。” 于是那两只手臂松懈下去。 他一面盛汤,一面晃神,总觉得问题似乎越来越多…… 福利院。 赵平文。 那为什么今天白天他们两个一副谁也不认识谁的样子? 第107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12 一基地又称光启基地。 赵平文在基地内是个有名的公众人物。 和于夫人一样,赵平文平素多与大善人一词并行,出现在各类公益报道中。 毕竟当下社会,留存在世的孤儿数目骇人,能有人费尽心思、从一而终的深钻此业,很难不让人觉得钦佩。 换做孤儿院出身的沈世,对这类人几乎有种天生的好感,就算有问题,也不会往坏事想。 只是明梨需要追查身世,所以他还是旁敲侧击式的问了明梨一些事。 明梨的回应都是不知。 直到沈世问起她的同伴。 小姑娘才歪了歪脑袋,额前两缕碎发晃荡了两下,盖去了些许眉眼,“并没有同伴。” 这句话不像回答,更像通知。 沈世顺着她的意思应下,面上没露出什么不对,另一边却找到钟林和姜瑶细查。 钟林除了跟着他们出任务,也会去其他队伍帮忙记录勘测,人脉广泛;而姜瑶,官方人员,想必能得到更多讯息。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沈世拿到某一部分讯息时,明梨失踪了。 …… 防盗窗刚装上就被人拆了重装。 明梨被人绑了。 虽说是故意被绑的,但是恶意本身就让人讨厌,作为一个不通事理的小丧尸,她选择用恶意回报恶意。 然后,她被扛上了车,听到车发动的声音,还有车外面商场、车流的声响。 再之后,是有人在交谈。 “老板说了要怎么处置吗?” “没特别交代,杀了就行。” “不会太可惜吗?我看这个长得很不错啊,说不定挺值钱呢!” “那联系下老王,找个买家吧。” 虽然用了特制的迷药,但用迷药这种东西来迷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丧尸,多少还是有点路走窄了。 车真的开的很快。 夏妈妈抱着小稚趴在车顶上,一头秀发随风飘扬,看着不断倒退的高楼大厦,神情似乎有些怀念,“以前,也是,这样。” 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的小稚被抱着,由于被风吹的透心凉,开始思考要不要在车顶上抠个洞。 应该把梨梨姐姐拉出来一起吹。 但他想到那些人手里的枪,看看夏妈妈漂亮的大脑瓜,还是住了手。 被发现,打缺就不好看了。 倒是后备箱里的明梨,轻而易举扯断了绳子,慢吞吞坐起,最后摸出了沈世给她的定位胸针。 摁三下。 按照交代,通知到位。 那就可以干别的事了。 前面的人甚至还在商量订价,未达成一致,便听到后座幽幽的询问,“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啊?” 明梨趴在座椅靠背上,头发安安分分扎成小辫子垂在身侧。她看了看玻璃窗外的夜色,无感情的叹息,“晚上八点,基地门关,已经出不去了哦。” 语气怪异,仿佛说的不是基地门,而是鬼门关。 两个绑匪一颤,差点被那从裤管窜上来的凉意骇到,却还是反应过来,开车的继续开车,不开车的走到后边来抓人。 一边走近还一边骂,“居然这么快就醒了,难道买到假货了?” 开车的也骂,“都说了便宜没好货!真特么吓死老子了。” 他们都没把这莫名其妙醒过来的小丫头当一回事,却没考虑到,醒归醒,绳子…… 由于认知不明确,那两人吃了大亏。 还未碰到面前不躲不闪的人影,一侧窗户突然被捅破,蛛网似的痕迹遍布,一只长到夸张的手顺着伸了进来,拦在他面前。 一起出现的还有一颗被风刮的凌乱不堪的脑袋,脸很好看,但是四肢细长的像鬼,“出不,去了哦。” 同时,司机的视野被一个探头的孩子遮盖。 高速公路的吊桥上,一辆新型越野突然失去控制,横冲直撞,刮过好几辆车,终于挣扎着撞破围栏,掉下了河。 正好是涨水的季节,水流又凶又急。 扑通一声,好大的水花。 吊桥上一阵喧闹。 老半天,夏妈妈才找到那群人的视野盲区,从水里扒拉着浮起来,嘴里叼着个被水冲成光头的小姑娘,脖子上骑着个小孩,两只手一左一右提着绑匪,爬到岸上。 两个绑匪随手一扔,夏妈妈开始观察身边两个孩子。 最后朝那鼓起的小肚子一压一压,等到两边小嘴巴冒出几股水流,她才松了口气。 还是小稚先回神,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爬起来摸明梨的光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大概是想笑,又不知道怎么发音,只能憋出两个熟悉的音节。 “沈世——” 明梨也摸摸自己的脑袋,开始后悔。 扎头发的作用就是,一掉,全掉光了。 其实她是可以控制头发长起来的,但头发又不是牙,可有可无的东西,她想了想,最后还是保持了这幅样子,抬头看向一片喧闹的吊桥。 警笛声逐渐接近,这里显然不能待了。 被发现的话,她们会被抓起来。 思及此,明梨最后瞄了眼地上的两人,拿高科技的定位器录了个音,扔到明显的地方,这才起步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果然,按笑笑说的慢慢来一点也不管用。 威胁太多。 还是得,用强的。 一劳永逸。 …… “沈世,我很快,来接你。” 留言依旧是软绵绵的,但是带着点沙哑,吐字也没有以前清晰,能听出主人家并不好受。 但,应该是安全的。 她似乎是自己离开的。 想到高桥上监控拍到的画面,警局里坐的五个人都低着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五阶、六阶丧尸都在二基地。 他们袭击了绑架的车,但绑匪被捞了上来,甚至被绑架的小姑娘也不像有危险,还能有余空录这像是留言一般的话。 细思极恐。 这么想起来,先前那五阶六阶丧尸,似乎也都是出现在那小姑娘身边的。 所以。 “一基地发来的那份身体检查报告,真的可信吗?”李叔夫妇、钟林、姜瑶和沈世都在这,发问的是钟林。 姜瑶皱眉,“我带她去医院做的,还能有假?” 于是气愤愈发静默。 等实在压抑到不能再压抑,钟林才猛得站起,“先不管这个,这段时间,劳姜小姐费心,先把小沈守住!” 那句话,怎么想都不对,必须重视! 于是乎,妄图绑人的小姑娘扑了个空。 第108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13 原本温馨的居室内戒备重重。 明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跟着夏妈妈爬上十七楼,还没冒头,便发觉屋子里全是陌生的气息。 而那个她想带走的对象,不在。 于是三只丧尸在窗外扒了一会儿,你来我往的交流了几句,最后还是灰溜溜撤离。——就这群人的架势,估计被抓到会脑袋开花。 她们仨暂时还没有打算开花。 于是众人警戒了许多天,发觉扬言要来接人的少女并未出现,也察觉到自己的安排暴露,将精力转到了扩充防卫军,以及修筑防御工事上。 至于五级六级丧尸,为避免群众恐慌,并未传播出去。 直到,半月之后,尸临城下。 …… 明梨不喜欢以多欺少,真的。 但她总是被以多欺少。 所以这回,她仔细想了想,大概不能再听夏妈妈和笑笑的话,慢慢来了。 因为那样是完全行不通的。 欺软怕硬是人之本性。 从希望基地就能看出来了。 因为时间并不久远,明梨还记得,那时候她只是从废弃的福利院出来闲逛而已。 路过的佣兵将她当成了别处走丢的幸存者,给她食物,把她带回了希望基地。原本他们说要将她交给官方,寻找亲人,结果有几个人阳奉阴违,开始给她寻找买家。 之后,她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地方,比福利院那个家漂亮许多倍。 但那群人推搡她,将她推到另一个人手边。 所有人都在笑。 所以她也笑了一下。 捏断了伸过来的那只手。 然后,众人嚷嚷起来,有几颗子弹打进了她的脑袋,他们叫她“丧尸”。 她从夏妈妈和笑笑的教导中明白,这种行为名叫——“恶意”。 大脑未改造完成的丧尸间会建立一种群体意识,一定范围内可以相互传输意愿,她是最上位、最中心,甚至不用像那群人一样颐指气使,思绪一动,便有许多同类会为她打抱不平、前仆后继。 所以,希望基地被抹除了。 而她,在基地内进行进化,因为藏得不够好,被最后留下收尾的人打了脑门,失败了。 夏妈妈和同伴是此后才来的,大概是担心她。 结果,夏妈妈也受了伤。 但夏妈妈是先攻击的一方,所以她们两个都不太生气,不过……做了过分的事,把人赔过来,应该很合理吧。 …… 看到基地底下乌压压的丧尸时,预备回去二基地的姜瑶难以克制的倒抽一口凉气,原本想安排人去组织撤离,结果别处传来讯息。 丧尸围城。 四面八方都是。 像是这种规模根本没有基地能逃脱,就算他们用城防打到弹尽粮绝,怕也是逃不出去的。 因为往远处看,还能看到那些低阶丧尸在继续聚集。 甚至还能在里面看到几个疑似四阶的存在。 当然,或许还有五阶、六阶。 毕竟那个层面的丧尸,才有能力聚集起这样大批量的尸潮 不过,无论是姜瑶还是沈世,其实都没把事情往明梨身上想。——一方面那个小姑娘看起来实在太乖、太没有杀伤力;另一方面,他们商讨过后,也不太相信一只高阶丧尸窜进人类社会这么久,却能抑制本能,无动于衷。 至于为什么她能与丧尸在一处。 是特殊能力也不一定。 这二十年来也不是没有人类被丧尸当成同伴,逃出生天的例子。 至于丧尸有人类思想能融入社会与人和谐共处什么的,没有人会选择承认这一点。 二十年来,他们已经送走了太多异变的同类。 “无论如何,天启基地必须守着!”一基地的军官发号施令,眼中尽是决绝。 与希望基地的人口少压力小的境况不同,一基地最多的就是人,若是沦陷,那群末世暴徒的数目便会以恐怖的姿态水涨船高! 而且,就算是突围跑了。 其他基地也接纳不了这么多人,大多数普通人都会变成流民,暴露于对方的爪牙之下。 所以,只能守,不能退。 姜瑶立在另一边的高墙之上,同样吩咐人架上炮台。 还未对丧尸的聚集进行应对,便见不远处有个大块头肩膀上扛着个人,挤公交似的慢吞吞从末尾挤到近前。 是钟林勘测中的巨人丧尸。 看起来像是个三米高的小胖子,小脸圆溜溜的,眼睛也很大,衣服是用碎布缝起来做成的,花里胡哨,脖子上还挂着一片窗帘。 若不是三米多高,任谁看了这都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 而他肩头,坐着个两个戴帽子的身影,他们似乎在说什么,小模样显得相当友爱。 但,姜瑶完全来不及探究,因为很快,其中一个就抬起了头,露出那张乖巧的小脸,与姜瑶对视。 意思摆在了脸上。 她是来接人的。 就说给不给吧。 她身边坐着的是那个被记录下来的六级丧尸,他直接从巨人丧尸肩头跳下来,从包里摸出个破旧的喇叭。 开始嚷,“沈,世——” 怪异的童音一下传遍整个铁壁。 正在准备上城墙的沈世懵了一下,看向身边同样懵逼的同伴,最后走到姜瑶身边,毫不意外的对上姜瑶一言难尽的目光。 对方把望远镜递给他。 他一看,正巧锁定了某个漂亮的小姑娘,伸着手跟他打招呼。 乖巧又可爱。 就是这接人的方法,多少有点…… 这把他丢下去,丧尸一人一口应该都不够咬的吧? 沈世觉得这小姑娘是在报复。 但现今情况,他们需要得到更多资料。 于是这边的官员和那边的小孩拿着喇叭开始互嗷。 “你们是什么人,是你们引来的尸潮吗?你们想要什么!” “沈世——” “沈世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要沈世?” “沈世——” “……” “沈世——” 不要尝试跟丧尸理性沟通,也不要尝试跟一定年纪的小孩理性沟通,更不要尝试沟通二者之结合。 因为人家完全不理你,自己嗷自己的。 等到沈世从城墙上探身,那边的小姑娘才从巨人丧尸肩头跳下来,一个人骨碌碌跑到城墙下,伸出两只手,仰着头看他。 像是在说,你跳,我接住你。 沈世唇角一抽。 倒也不必。 第109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14 城外烟尘滚滚,面目可怖的丧尸挨挨挤挤,各有各的姿态与个性,却无一例外安分立着,距离铜墙铁壁十几米远,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就算这样,也不代表他们毫无危害。 与之相反,他们更多表现出来的,是猎人对猎物的虎视眈眈。 甚至能看到有些低阶丧尸杵着,口水横流。 姜瑶看向沈世。 沈世看向姜瑶。 半晌,姜瑶把他拽了回来,探头去看那小姑娘。 下边的小姑娘见视野里的人消失,犹豫了一下,手放下去又抬起来,最后挪到姜瑶下边,仰着小脸看她,依旧很真诚。 你跳,我接。 姜瑶也觉得大可不必。 不过,胸中莫名的郁气总算是消解出来,她从旁边的官员手中拿到了喇叭,问她,“梨梨,是你把丧尸引过来的吗?” 小姑娘脑袋下意识歪了一下,这才开口。 声音不大,但她说话时周围的嗬嗬声都停了下来,包括城墙上的喧闹声也不知因何而止。 于是他们听见声直白的笑,“不明显吗?” 完全不打算装。 “所以,把沈世,给我吧。” 尸临城下,气氛焦灼难当。 就连闲散惯了的沈世也感觉到了久违的压力。当然,这只是因为情景,老实说,即便众人对小姑娘的猜测一个比一个骇人,他也不太害怕。 毕竟背也背过抱也抱过,他甚至还主动把手送到过对方嘴里,被对方啃过肩膀。 那种程度下都没事,更别说现在这小姑娘还一副接人的样子了。 怕只怕,小家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警惕还是得警惕。 偏偏这时来了一阵风。 小姑娘安分戴着的帽子突然被揭开,露出个明晃晃的小光头。 与不远处另一个小光头遥相辉映,分外晃眼。 原本压抑着的城墙上突然有人笑出了声。 认识明梨的几个大人脖子也困惑的往前伸了一下:地铁、老人、手机。 他们那么漂亮一个小姑娘,怎么突然成小光头了? 明梨则迟钝着摸了摸凉飕飕的头顶,察觉帽子掉了,还未说什么,小稚便跑了过去,捡回来,把自己的帽子给她,自己戴上那顶明显颜色更粉嫩的花帽子。 心情总算畅快了,拿着喇叭继续喊。 “沈世——” 沈世:…… 明梨则扶着帽子,继续仰头看。 大概是不达不目的不罢休了。 所有人都想活,但众人无法确定,将人交出去后这群丧尸会不会退,他们能不能活。再加上,他们搞不清楚这对面似是丧尸首领的明梨同沈世是什么关系,谁也不敢轻易得罪沈世。 一时,竟也没有人敢来劝他什么。 双方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直到晚上,在附近搭帐篷住宿的沈世才被人造访。 还没睡着,他腰上便是一重,然后那小姑娘就被他逮了个正着。 顶着小光头,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顶着一张娃娃脸,认真的看着人,真挚得很。任谁都没办法把她跟白日里那个,于万数丧尸前晃晃悠悠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就算是他,也说不出半句重话,只能叹息着抓住她撑在他心口的手掌,“头发呢?掉光了?” 于是她说起自己被绑架的事,又摸了摸脑袋,“不喜欢吗?” “倒也没有。”小姑娘小光头也是好看的。 就是,搞不清楚这脑袋瓜里装的是什么。 那绑匪也是路走窄了。 丝毫不提自己当时有多着急,他难得放肆的摸了那颗脑袋一把,这才托着她的后脑勺询问,“所以你来这,是要做什么?白天逼不出来我,所以晚上来强抢吗?”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种时候还敢往基地里面窜,是真不怕死啊。 小姑娘横跨在他腰腹上,闻言,双腿夹住他的腰,激动的立起身子,煞有其事的点头,“是这样。” 理不直气也壮。 “所以我是有哪里很特别?还是说,我欺负了你,所以你要把我抓回去慢慢折磨?”要说得罪,沈世总能想到她被他碰掉的牙,还有那头一抓就掉的头发。 然而,明梨摇头,出奇的老实。 “我也不知道。”倒不是想抓回去折磨,就是觉得得关起来。 好像这样才比较安全。 沈世头疼的扶额,骨节分明的五指遮住眼睑,显然是被她这话噎到了。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我要是跟你走,你就让城外那群家伙撤退?” 他没怎么抱希望,也只是随口一说。 他没这么自恋,也不觉得自己能成为别人主导战争的原因。 谁知道,他身上那人真的点了点头,“是这么打算的。所以,沈世,跟我走吧。” 上一个这样说的还是那位于夫人。 少年长舒一口气,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是一声下意识的暗骂与苦笑,“靠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头痛。 他为自己过去那些天的愧疚感到不值。 他根本就是这小姑娘钦点的猎物啊。 …… 半点不知道昨天夜里大本营遭遇探访的姜瑶第二天依旧在跟楼下那个嚷嚷沈世的小孩对峙。 等到那小孩喊到中场休息,被小姑娘压着睡了一夜的沈世才晃上城墙。 然后,他就瞧见那个不知道啥时候离开的身影从丧尸群里走出来,依旧戴着个小帽子,被巨人丧尸抓着往肩膀上一放,两条腿也交叠起来,非常起范。 觉得这动作有点熟悉的沈世莫名接收到同伴的目光。 一时语塞。 他确实有很多糟糕的习惯。 这小丫头怎么什么都学。 不过,今天好歹是有人来劝他了,到不是让他把自己交出去什么的,只是让他尝试跟对方沟通。 沈世的回应是叹息,“我已经跟她谈完了。” “啊?”那长官摸不着头脑,他们日日夜夜派人在这守着,并未得到相关的消息啊? 而后,沈世在众人目光接过一旁的喇叭,看向外边的小丫头,“你让他们退一个给我看,我再考虑跳不跳。” 上面翘着二郎腿的小姑娘哼着调,懵了一下,下意识反驳,“你昨晚没说这个。” 城墙上一时分外寂静。 独留沈世扶额,“刚想的行不行。” “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第110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15 “好。” 小姑娘点头。 于是尸潮轻飘飘退了。 说来荒谬,底下那小丧尸甚至没转身说任何一句话,其余丧尸便像是折扣结束的大妈,迈着并不矫健的步子,一哄而散。 徒留光启基地城墙上的众人目瞪口呆。 然后,那小姑娘又从那巨人僵尸肩头跳下来,伸着双手杵到铁壁下方。 意思再明显不过。 姜瑶看向一边沈世,见他真想往下跳,赶忙揪住他的后领,把他拽下来,“你疯了,你知道城墙多高吗?” 沈世看向底下伸着手一脸期待的少女,回头,“不跳也成,你问问他们,给开门吗?” 底下还有一只巨人丧尸和一只六级丧尸,明显跟那小姑娘很熟,离城门也很近。 就算离得不近,那只五级的蜘蛛丧尸已被怀疑拥有迷彩之类的能力,能做到静止的时候隐形。 而她不在现场。 这种情况下,谁敢开门? 还不是只能他跳。 果不其然,那边的管理者哑了声,满脸抱歉,“不知道城外有没有别的埋伏,城门不能开。” 他们不能拿城里的居民开玩笑,要是那些东西跑进来,可就完了。 “这样吧沈先生,我们用绳索把你吊下去!” “……” 沈世以前曾看过一个故事,战乱年代的一家人为了防范可能出现的危险,保护自己的孩子,将孩子养在井里。 投喂井里的孩子时,就是用绳索吊着食物放下去。 而现在,他大概就是那个食物。 看着小姑娘身边仰着头嘴边渗出可疑液体的小孩,沈世开始思考,后边那只大丧尸啃他需要几口。 可他又想,小姑娘昨夜说的,不会咬他,只是想要他。 所以,他兴许不必担忧这么多。 城墙上的人动作很快,沈世甚至还在纠结,绳索就已经备好。 他准备下去的时候,管理者拽住他,表情很认真,“如果今天被要求这么做的是我,我也会跟你一样……沈先生,对不起。” 沈世无形中松了口气,对他说,“你不用说这些,我自愿的。” 没谁逼他,他只是觉得无所谓。 姜瑶在一边看着,瞅瞅下边的小丫头,大概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嘴。 就这样,沈世被绳索吊着落到城外。 还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那小姑娘一下把他接住,旁边的小孩也冲上来,轻而易举将两指宽的绳索咬断。 整个过程,沈世的脚都没碰到地。 甚至咬断了之后,她还抱着他双腿。 没了支撑,沈世的身子也直不住,腰下意识弯了些,整个身子靠下去时,就像是被那小丫头扛在了身上。 “松手。”关键是,他挣不动。 明梨将人稳稳接住,也察觉到他这个姿势不舒服,赶忙给他放下,这才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朝着城墙上的人招手。 “谢谢。” “再见!” 肉眼可见的兴奋,甚至沈世才站稳,就又被熟练的拦腰抱起,大腿被箍着,从一个羞耻姿势转向另一个。 只有墙上的人目瞪口呆。 “所以小沈真的……被那丧尸小姑娘看上了?” “假的吧?那么小一只,他怎么下得去手的?” “小怎么了,要不是病毒,我们也差不了多少。” 零星的讨论声响起,大多数人都因为明梨的言而有信感到松了一口气。 还有一部分人,看着那几人离开的身影,似乎察觉到了更大的危机。 …… 另一边。 “你把老子放下!”沈世还是头回跟这小姑娘发脾气。 她怎么能抱这么熟练的?? 他不要面子的吗! 明梨被凶得一愣,终于把他放下,沉默片刻,“电视里,是这样的呀。” 把人抢到手以后,抱着就走。 沈世想到那段时间电视上播的抢婚剧情,扶额。 “那是男方抱的女方,你这……我……”大概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沈世有些自暴自弃,再看面前这小丫头时,愈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算了,那现在你把我抢出来了,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不过,不满归不满,沈世对当下状况还是有数的。 虽说沈世算是特殊能力者里偏强的一类,却没有半分信心面对面前这两个小萝卜头。 咳,还有边上一颗大萝卜。 说来说去,他往后如何,还是得看这只小丧尸的安排。 明梨自然早就有了想法。 她把人带到了某处隐蔽的楼房,毫不手软,把人锁进了屋子。 沈世:? 然后,两个小萝卜加一颗大萝卜开始在院子里讨论怎么应付夏妈妈。 夏妈妈说不准胡来。 她们这显然是胡来了。 其实明梨也不是怕她,所有丧尸对她都有种天生敬畏,她也习惯了,只是夏妈妈会难过…… 不想让夏妈妈难过。 “嗬嗬嗬嗬嗬嗬。”要不把人藏起来当啥没发生过吧。 “沈世——”我觉得可以。 “藏去哪儿呢。”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沈世站在窗户那听了半天,总觉得跟自己有关,却又不确定。 等到天黑,他的门终于被打开, 在外边说了半天的小姑娘左手牵着小稚,右手提着一袋吃的进门。 这回有灯光,距离又近,沈世突然觉得那六阶丧尸长得很眼熟。 于是问,“你们是一家福利院出来的孩子?” 他找人查到的,当初的获救名单中的确有唐梨这个名字。但那个女孩子已经改了名,也找到了养父母,现在二十多岁,结了婚。 不知道是不是同名。 小稚看他一眼,还是觉得牙痒,默默往明梨身后缩了缩。 明梨则答,“小稚是家人。” 她松开身后小孩的手,自顾自把吃的堆到他面前。 沈世猛然想起那回吃饭时,她的回应——“没有同伴”。 后知后觉,小家伙根本一点也不傻。 她知道人很危险,所以不愿意透露同伴。 除此之外,她待在人类社会,对于肤色之类的还做了伪装。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的被褥会染上别的颜色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这点后,沈世除了觉得莫名的欣慰,还有种失落感。 如果她认为他不可信,又为什么把他抢出来呢。 第111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16 差不多被关的第三天,沈世见到了自己在希望基地动手处理的五阶丧尸。 然后他发现,这只手长脚长的丧尸会开车,她甚至是开着一辆掉了不少漆的旧时代敞篷跑车来的。 秀发飞扬,就是缩在驾驶位上时有些狼狈,开车都得叉开双膝让脑袋从中间寻找视野。 明梨管她叫夏妈妈,脸同样很眼熟,是合照里的一个。 他本来想上去问问。 结果明梨去应付那位夏妈妈时,小稚麻溜的冲了进来,抓着他就往衣柜里塞。 哦,一边流口水一边往衣柜里塞。 即便明梨解释过,这纯粹是因为牙痒,可他每次看到小稚时,还是觉得这小崽子会冲上来给他一口。 所以沈世识趣的没多问。 等到一行人到了房间里,他才大概理解了这几只丧尸的作为。 “乱,来了?”不太好听的女音与沈世曾听到过的怪异呜咽声重合,语气偏向弱势,但摆明了是从长辈角度来的斥责。 屋子里的明梨沉默片刻,坚定摇头,“没有。” 小稚:“沈世!”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 “你们……”然后夏妈妈痛心疾首。 再开头时便变成了有些暴躁的“嗬嗬”声。 气得连方言都出来了。 沈世坐在衣柜里,听着三方牛头不对马嘴的辩论,又一次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再然后,他就被那只蜘蛛从衣柜里逮了出来。 他们一人一尸面面相觑,半晌,夏妈妈缩了缩脑袋,上下齿可疑的磨蹭了两下,这才撒开手看向明梨,“算了,先回去。” 恢复正常语言。 小姑娘则低着脑袋,磨磨蹭蹭挡到他跟前,抓住他的外衣,布灵布灵的眼睛继续看夏妈妈。 “……嗬嗬。”一起,带回去。 再次飙方言。 沈世甚至没搞清楚她们是什么意思,就被牵着上了车后座。 起先有墙拦着没看到,现下到了外边才发现,这车后面吊着一辆木板车,那只不见踪影的大丧尸就坐在后面,大肚子上的肉肉乖巧的叠成两份,因为颜色偏白,并不让人觉得反感,倒是有些意外的可爱。 三番四次觉得丧尸可爱的沈世觉得自己大概没救了。 副驾驶并不能坐人,因为夏妈妈的胳膊很长,做出一些操作时很容易造成肘击事故。 所以三个人都坐在后边,明梨坐中间,像普通的姐姐那样压着身边小朋友的脑袋,防止他从窗户伸出脑袋。 有那么一瞬间,沈世甚至觉得世界有点玄幻。 然后他就听到那小姑娘问,“上次,笑笑就因为开车探头把头掉了,你也想试试?” 小稚摇了摇头,答,“沈世——” 沈世:…… 虽然这种话题跟他没关系,但他总有种逃不掉的宿命感。 丧尸和人不一样,他们不需要休息。 夏妈妈不眠不休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后边小板车上的丧尸张着嘴巴被风刮了十几小时,就连明梨也精神抖擞,压着人压了大半天。 沈世中途睡了一觉,等清醒后,发觉自己已经被转移到了一间屋子里,身上的小丫头正在扒他的裤子。 “……”他把她抓住,额心跳了跳,一时没想明白,“你干什么?” 那人吸了吸鼻子。 答的非常认真。 “你臭了。” 天气渐渐回温,他超过48小时没洗澡了,臭也正常,不过扒裤子这种行为不可取。 他按住小姑娘的头,环视四周,发觉这是一间宿舍模样的屋子,里边安安分分摆着六张床,每个床花样都不同,甚至有长有短。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七个小矮人。 当然,现在并不是思维发散的时候。 旁边的椅子上放好了换洗的衣服,还有一盆水,应该是要给他清理。 明梨发觉他不太高兴,抓住他摁着自己脑壳的手,指了指下边蹲着的小稚,“他不会解。” 所以本来是小稚来的。 不管怎么样,沈世都不太能接受让别人给自己清理。从床榻上坐起身,这才将裤子扣子扣上,看向窗外,“这是你家?” “嗯。”爬下床的明梨点头。 他又看向那堆衣服,半晌,“这里有卫生间吗?” …… 他清理完出来后才有兴趣观察周围。 是一个陈旧且破败的院子,虽然有三栋楼那么多,但其中两栋显然已经废弃,并没有人去收拾,余下一栋就是他待着的地方,带着生活气息,井井有条。 他看向大门,门上是五个大字——安兴福利院。 四年前全员转移的安兴基地的福利院。 也是明梨那张照片的背景。 这次来给他送饭的是另一个孩子,看起来比小稚大几岁,戴着副没有镜片的眼镜,看起来有些老成。 与其他丧尸不同,他没有看到沈世就磨牙,只是把米,还有一些不知道打哪来的蔬果放到桌面上,又抱起先前他躺过的床上的被褥,稳步往外走。 再进来时,沈世把他叫住了。 “你们都是这个福利院的孩子?” 小男孩看了他一眼,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梨姐姐把你带回来,但你最好哪儿都不要去。” “有些家伙很不听话。”他说话很顺,甚至比明梨都顺。 比起沈世见过的其他丧尸,他显然是最接近于人的。 于是他问出了长久以来困扰自己的问题,“你们……确定是丧尸吗?” “当然是。怎么,打算找人把我们抓起来?”小男孩对人很不友好,框架眼镜下的瞳色比起其他人,更近似于黑。 他说,“你最好别动这种歪心思,不然阿元会咬断你的脖子。” 沈世摇头,“我还不至于找死。” “我只是好奇,丧尸也会有意识?” “大多都是没有的,但也有例外,毕竟我们也曾经是人。”男孩扶了扶眼镜框,“自我介绍一下,沈先生,我是唐修,姐姐说你是客人,所以我会对你保持礼貌,但如果你想做什么坏事,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唐修像是个小绅士,一看就知道是“别人家的孩子”。 沈世突然有很多话想问。 显而易见,面前这只叫做唐修的小丧尸,跟其他丧尸很不一样。 第112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17 唐修跑到明梨时常待的老年公园,正主正趴在椅子上晒太阳,摊得像块小饼干。 唐修坐到她身边,扶一下眼镜,又扶一下,终于闷声开口,“梨姐,你带回来那个人,话好多。” 明梨一面晒的到位,认真给自己翻了个面,这才回,“有吗?” “有!”唐修煞有其事,又问,“所以你把他带回来就打算扔那锁着?” 就很荒谬。 明梨点头,“当然,阿修也可以,跟他聊天。” 会说话的丧尸目前只有她们几个,但她们大多不爱说话,即便是面对沈世,明梨的话也非常有限。 只有唐修起劲,大概技能全点在脑子上,又喜欢讲大道理,又喜欢瞎琢磨。——那辆跑车就是唐修看了书以后想办法修好的。 唐修想了想,也成。 于是晚上明梨回房间,听到沈世哀怨的吐槽,“你那个弟弟,话好多。” 明梨看着他,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她其实早就不住在那间六人小宿舍里了,当然,别的小孩子也不住,他们都喜欢到处溜达。 白天溜达,晚上也溜达。 沈世自然而然被安排进了另一间屋子,比他在基地住的屋子小一些,但家具衣服都不缺。 就是,唐修那小子有随手锁门的好习惯。他至今没能溜出去看看,只能整天待在屋里思考自己得到的讯息,到饭点再起来吃个饭。 而明梨,基本只有晚上才会看他一眼,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问完就走,第二天再满足。 他时常有种被富婆包养,吃着软饭的错觉。 沈世想摆脱,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抱怨,“天天吃素,我都快成兔子了,想吃肉。” 明梨点头,“明天让小元给你抓鸡。” 小元是那个小巨人。 沈世从唐修那里得了不少讯息。 比方说他们一起生活的有七个人,说话是明梨教的,但明梨话少,所以其他人也只学了个半吊子。 至于唐修,他特意去观察过路过的佣兵和军队,甚至写了一本两指厚的学习日志,所以才说话顺畅。 有意思的是,问他年纪,他今年9岁。 除了小稚小元外,他还有个弟弟叫唐糖,有个姐姐叫唐笑,似乎全是怪人。 一个一天到晚睡不醒,一个致力于混进人类基地。 说起来好像还挺有意思。 但是沈世总被关着,废弃区的全貌他依旧不知,于是他看向她,试图讨价还价,“不能放我出去吗?” 一旁坐着的小姑娘摇头,斩钉截铁,“不行。” “为什么?”他想不明白,“你把我带到这里,半点要求都没有,还不来找我,说明我对你没什么用处,既然这样,关着我又有什么意思?” 旁边的明梨却像是抓到了什么重点,看了他一眼,无厘头的来了句,“那我明天陪你。” “……”哪跟哪儿。 见他一副被噎到的样子,她沉默片刻,又添一句,“今天,晚上也留下。” 沈世突然有种自己被薄情帝王翻了牌子的荒谬感。 无奈的摸摸小姑娘的光头,沈世只得转了话题,“小修说,丧尸化后会失去先前的记忆,他们醒过来时见到的是你,你丧尸化后是记得什么吗?” “……比方说,你们赵院长。” 明梨摇头,“不记得。” 她记性差。 沈世分不清她是说的真话还是假话,眯着眼睛看天花板上的吊灯,想起那位赵院长的光荣事迹,神情有些恍惚。 然后,他身子一轻,几乎下意识攀住了跟前人的肩膀,一时无语凝噎,“……唐梨,你做什么?” 明梨抱着他往房间里走,小脸又萌又冷静,语气还有点霸道,“你困了吧?” 她把他放到床上,顺手给他掖好被子,似乎做这事再正常不过。 沈世则满头黑线,“之前在我家的时候,是不是你把我抱到床上去的?” 大概因为先前大庭广众下被抱了一回,这次他身体倒没那么僵硬,只是猛的想起先前自己纠结的那几日,多少有些语塞。 他还以为自己梦游呢! 面前的人也毫不遮掩,“是这样,沙发睡不下。” 说着,她也把鞋脱了,爬到床上,安安分分把自己塞进另一边,只露出一个小光头。 沈世不得不把她拽住,“小丫头,有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不能睡在一起。” “之前也是这样。”她答,不太愿意从被窝里出来。 沈世只能向她科普部分男女知识。 然后,他便听那认真听讲的小姑娘旧事重提,“跟人结婚?……可你不是要给我生女儿吗?” “……”沈世磨牙。 他tm的是个男的,从哪儿给她变出一个女儿来。 再说了,他不是早就解释过,他那是搜来养她的吗! 真是头痛得要死。 明梨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只能两眼一闭,把脸皮放下,“我喜欢脱裤子睡,你跟我睡不方便。” 对面目光这才多了些触动。 但很快,这些触动便成了眼底的催促。 你脱啊,我无所谓。 “……”试图让丧尸感到不好意思的沈世有点想把上一秒说这种话的自己掐死。 最后还是明梨发觉不说清没法安稳躺尸,这才起身跑出门去。 约莫十来分钟,她又扑腾着上床,把证件扔到了他脸上。 算算年纪。 二十。 沈世沉默片刻,决定戳穿她的骗局,“唐梨,假证犯法的。” 回应他的是小姑娘光溜溜的后脑勺,大概也不太想理他了。 沈世也摸不清这证件是真是假,办理日期是五年前,那段时间,许多基地都有特制的身份证件,五花八门,他一个外行人根本分辨不出真假。 可即便如此。 沈世看着那出生年月,眉头不由皱起。 他找人查到的福利院同名的那个唐梨,年龄跟这张证件完全对得上,只有头像是个陌生人。而他手里这张,头像一栏是个瞳色略浅,眸光冷淡的少女。 与他跟前这个小光头一模一样。 仔细一想,明梨确实没必要在这种事上糊弄他。 可,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同一家福利院,同一个名字,甚至连出生年月都一样…… “哎。”他拍拍她的肩膀,终于还是问出了声,“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变成丧尸的。” 第113章 救世主与小丧尸18 “他们吗?”明梨冒出个头,努力思考了一下,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咬的。” 沈世第一反应是不信,毕竟某人咬东西掉牙,可看她眼神实在不像骗人,他最后还是顺着问了下去,“那你呢?” “我一直这样,记性不好。”被福利院收留时她大概还是个婴儿,从那时起她就是一副半死不活的苍白样子,只是因为不咬人,所以才被福利院当成重病,留下来而已。 至于咬夏妈妈她们,她依稀记得,是因为那时候的她不够强,拦不住某些不听话的家伙,所以才选择将他们同化。 别的就记不住了。 “可当初安兴基地不是全部安全转移了吗?”沈世皱眉,又想起更重要的一点,“是不是被你咬,就能像他们一样拥有自我意识?” 明梨犹豫片刻,点头。 “那你是几级?” 她摇头。 说起这个,他总算反应过来自己从交易所出来后,被小姑娘处理掉的是什么了。——是她自己的体液。 后面她甚至放了个新的容器进他包里,以至于他到现在才想起来。 真是……彻彻底底被糊弄了啊。 他还说这小丫头傻呢,哪里傻,是他傻才对。 但,明梨也不确定这个答案,半晌才补充,“不只是我同化的,其他家伙到那个程度也会有意识。” 只是那些家伙失去了属于人的记忆,会凭借本能行动,而丧尸的本能就是袭击人类传导病毒,所以…… 沈世默然。 他在想,如果丧尸能重新拥有意识,像小修小稚一样,是不是说明他们重新变成人了呢? 这是个残忍的思考。 人类基地沦陷了太多,丧尸也伤亡太多了。 如果这场灾难最后的答案是这样,那实在有些悲哀。 沈世看向旁侧闭上眼眸不知是不是熟睡的少女,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其实,沈世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 现下又是被丧尸惦记,又要接受这疑似真相的残酷现实,他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所以最后,他也只是小心翼翼掀开被子,躺回沙发。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轮转覆盖,睡得也不太安稳。 不过意料之中的是,次日醒过来他还是在床上。 那个睡着的小姑娘已经不见踪影。 他下意识要下床,还没掀开被子,却发觉触感不太对劲,昨夜的沉重还未褪去,一股新的热潮便涌了上来。 “……” 这这这。 他裤子呢。 ·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明梨学着夏妈妈的日常,整理好一些东西,把衣服丢进洗衣机,这才出门去找人要粮食。 回来的时候沈世依旧没起床,她开门,发现门被反锁。 于是拿出钥匙。 听到门被打开的沈世在被子里缩得更紧了。 他好想去死一死。 偏生小姑娘半点不能跟他共情,发觉他赖床,不仅不劝上一句给他发挥余地,反倒在一旁坐下,捏着路边采来的小花往花瓶里插。 左挪一点右挪一点调整位置。 直到沈世被内急憋的受不了,才别扭的开口,“你今天没事吗?” “昨天说了,今天陪你。”小姑娘晃着小脚丫,大概习惯了自己给自己找事做,插好了花又开始摆弄花瓶。 半晌,沈世才憋出一句,“你先出去。” 明梨困惑看他。 良久,他才受不住似的开口,“我没穿裤子,你先出去。” 哦,害羞。 了然的点头,小姑娘出门。 再进门的时候,人又缩进了被子里。 而且一直缩到晚上。 明梨这才意识到不对,“你不吃饭吗?” “……”挂空档家里还有人这谁敢吃饭。 但不能这么说,于是瘪着肚子的某人硬邦邦转移话题,“明天我要出门一趟。” “不可以。”明梨拒绝得很快。 然后她听到被子里传来闷声闷气的回应,感觉好像要被气哭了一样,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你这是非法拘禁,要坐牢的。” 但一说完,他就有点后悔了。 跟一个丧尸讲法律。 他真是疯了。 可令人意外的是,那人沉默一阵,居然嗯了一声,“可以,但我要一起去。” 不然不安全。 沈世觉得头痛,但对方退了一步,他也不能得寸进尺,便应了。 而后,大概因为饥肠辘辘加神经紧张大半天,他很早便开始犯困,迷迷糊糊间,察觉边上的被子被掀起,差点一个激灵滚到床底下去。 然后,他压住了被子,贞洁烈女似的看向那个试图往被窝里钻的女流氓,发觉力气比不过后才自暴自弃,双颊一片潮红,干巴巴辩解。 “我,没穿裤子。” “……”小姑娘脸上明摆着写着:你为什么不穿。 他只能别过脸,“是你把我衣服洗了的。” “柜子里还有。” “但是没裤子……”要不他还是从窗户跳下去吧。 他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留恋了。 等实在看不下去的神石提醒,明梨才反应过来没什么裤子,跑去外边给他收了一条,配上干燥的运动裤,放到他床边,自己识趣的走了出去。 沈世以为社死的今天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 可等他收拾好出房间门,才发现,人还在。 而且满眼坦然。 他想到自己昨天晚上说的鬼话,突然很想回到昨晚把自己掐死。 人小姑娘能有什么错呢。 她只是乐于助人。 到离谱罢了。 要说年纪小,某些事情发生还只是羞耻加自我厌弃,但现在怀疑那小姑娘是个够了年纪的,真真是哪哪都不对劲。 完全没办法共情的明梨看着他行尸走肉般走向厨房,又听到厨房一声声沉重的做菜声响,撑着下巴试图思考。 结果还是裹了一层塑料膜似的。 理解不能。 约莫半个小时,沈世可算是吃上了自己今天的第一顿饭。 可因为报复心理,跟平时明梨在时炒得不太一样,不仅没到熟透的境况,还脆生生的。 于是沈世在这头看着那小姑娘嗷呜嗷呜开始掉牙。 掉了五颗后,小姑娘看着手边排列整齐的大白牙,嘴一瘪,坐着不动了。 当个丧尸真的好难。 第114章 救世主与小丧尸19 并不觉得自己是被捉弄了。 明梨对自己这副长坏了的身体有数。 另外,旁人也没有一直迁就她的道理。 所以她只是坐着,奋斗过后,迟钝的思绪开始飘荡。 沈世却觉得她的一言不发是受了打击,硬气了片刻,意料之中的心软了。 他闷闷起身,把菜回锅,直到那小姑娘啃得牙不再掉,他的情绪才缓和了些。 只是,还是郁闷。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心软,另一方面,他察觉自己好像不知不觉中被拿捏了。 沈世今天难得没有在睡沙发还是睡床之中纠结。 反正最后都要被抱进来,也没差。 可,令人意外的是,小丫头今晚没留下。 等到第二天,她才重新出现在他的客厅,脑袋上带着个小帽子,身上穿着一套嫩黄色的短裤套装,出门郊游一样的装束,甚至还佩戴了小稚的同款书包。 ——别的不说,她看起来是真的小,也是真的闲。 不过也是,丧尸又不用上班。 沈世住的地方就在福利院附近,他好几天都没看到其他人。 等跟着明梨回到福利院,小姑娘松开他的手,小蝴蝶似的扑进夏妈妈怀里时他才发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把这群丧尸当成正常人了。 无论是跟他一起时需要垫口水巾的小稚,还是话多的小修,甚至包括这个整体形象奇怪的夏妈妈,他现在看见,都能保持平常心。 只是,看到那个手长脚长的人一把把包括小元在内的四个孩子搂进怀里时,他多少还是有些触动。 那纤细修长的的手臂,好似生来就是要抱这些孩子的。 沈世神色柔和下来。 等到那些孩子每日晨时的拥抱结束,混入其中的大人明梨才重新走过来牵他的手,把他往其他地方引。 福利院在比较偏僻的区域,她大概猜到他要去哪里,带着他去到了商业区。 与福利院周围的空无一人不同,商业区能看到零星几只丧尸在晃。他们模样同样奇怪,目光往沈世身上落了一瞬,又识趣的收回。 自己看自己的蚂蚁,或者走自己的路。 显然不是那些只会攻击人的低阶丧尸。 甚至路过某片公园,他还看见有丧尸在花圃里种菜。 他们有的穿得很好,有的邋邋遢遢的,甚至还知道戴个帽子遮阳。 沈世大概清楚自己吃的菜哪来的了。 明梨跟着他的目光落过去,解释,“因为大家都很无聊,记忆消失了,但还有很多东西是大家会的,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像她,无聊的时候通常会晒太阳,或者找点咬得动的东西啃。 沈世点头。 商场大多东西都被搬走了,却也留下了不少。 沈世找了一家智能机店,顺了两块板子。又去了家卖内裤的店,自始至终那小姑娘都只在店外等他,避免了不少尴尬。 等到他把需要的东西备齐,出门时,大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丧尸。 一辆破旧的水车从远处开到近前,驾驶位上乐颠颠跑下来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老爷子,把大水枪接好卡在一处石缝里,开口朝向天。 一开阀门,落小雨似的,大半个广场都被覆盖在内。 丧尸们自顾自找一个地方坐下,承接这每天一次的洗礼,偶尔还对着身边人嗬嗬两声,不知道是在表达愉悦还是跟人聊天。 沈世想到书本上总结的,“大多丧尸会避开白天行动”一条,心想这对这里这群丧尸大概是没用的。 他们会自己补水。 这个安兴基地,简直就像个小小的丧尸村,有意识的丧尸聚集在这里,自己干自己的事,就算沈世手里现在有一把枪,大概也没办法朝着这群看起来恐怖的“居民”下手。 真是,越来越迷茫了。 特别是,后续明梨还带他去拿了戴草帽的老伯种的菜。 对方一边牙痒痒一边把东西递过来,模样实在可怖又可笑。 有那么一瞬间,沈世觉得,被抢来这里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在基地内,是绝对没有这么悠闲的。 两人一起逛到中午,附近的水撒了有两个多小时,等回去的时候,两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 沈世把自己的头发擦干,催那小姑娘去卫生间洗热水澡收拾收拾自己,自己去给她拿了套衣服。 他来之前,明梨是在这里住过的,所以能找到她很多东西。 包括衣服。 沈世发挥直男审美,选了个花哨的红色小裙子,连着里边的都拿的一个色。 等到人出来他才进去收拾自己。 收拾完顺便得寸进尺看她,“我以后也想出去。” 顶着小光头穿着红色公主裙的小姑娘看了看手上配套的发卡,当场表演了个长头发,等发卡别上去,这才绷着小脸蛋认真点头。 “可以,但得跟我一起。”其他人,不完全受控。 明梨对沈世还是很放纵以及宠溺的。 丧尸思维毕竟不如正常人,为了保证沈世的安全,不仅她自己去偏远地方遛街的习惯被迫改变,连着小修和小稚也时不时蹲附近帮忙看人。 但实际上,就连明梨自己也不清楚这行为有什么意义。 这只是本能。 像是夏妈妈什么都不记得,却记得照顾他们几个孩子一样的本能。 …… 但,末世的桃源乡本就显得虚幻。 约莫两月过去,七人组的最后两人总算出现在了沈世眼前。 唐笑是从外边逃回来的。 唐糖刚好今天清醒,似乎是闻到了害怕的气味,哭声震耳欲聋,有如兽鸣。 今天是唐修看着沈世,唐修牵着那个嚎着的孩子,也是坐立不安,半晌,终于决定带着他去福利院。 而后,沈世便在那间六人屋子里看到了一个残缺的人。 女高中生的样子,比明梨像人,连肤色也偏暖些。 但现在,那面容俏丽的少女狼狈的趴在床榻上,脑袋缺了大块,还少了一只眼睛,就连后背也是一片烧焦的疤痕,几乎遮盖了整个后脑后背和大腿。 她趴着,似乎在哭。 但是丧尸不会流泪,只有几个显眼的弹孔在那身躯上张合,仿佛无声的哭泣。 其他人也只是沉默的围着。 那个亲和可爱的小姑娘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脸上头一回出现了类似于阴郁的神情,指尖轻落,让人倍感陌生。 “笑笑,发生了,什么?” 第115章 救世主与小丧尸20 唐笑对混入人群一事带着令人惊异的执着。 大概是从某日看到勾肩搭背的丧尸被众人驱赶,人类却能安安心心被人护在身后时开始,她便总想尝试回到那个大家庭。 她花了很长时间去学人怎么说话,好不容易跟着那些人进了基地,想着体验一下壁垒内的安全与热闹,谁知才进去就被人围了起来,被黑洞洞的枪口包围。 她最后被送去了研究所进行秘密研究,在那里差不多待了半个月。 直到光启基地发布通知,将她作为特殊研究体从那个不知名基地里征用,她才找到机会逃离。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受了伤。 人的排外性令人惊惧。 即便她从未表现出任何敌意,那些家伙依旧毫不手软。 可分明,她们也曾是同类。 明梨的声音相当冷,唐笑时常跟着这个姐姐一起溜达,自然清楚她是个怎样的人,毕竟当初希望基地被尸潮淹的很是彻底。 唐笑只能摇头。 她喜欢那样的人潮翻涌和烟火气,并不愿意亲人为自己将之淹没。 沈世却发现了什么,警惕上前,看向光盘里的子弹,心跳猛地漏了拍。 “必须尽快转移!” 唐笑这才看见他,发觉是个人,几乎是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还没说什么,便听唐修问,“沈先生,你发现了什么?” “追踪器。”几乎他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枪响,尤其清晰。 床上的少女面色这回不是惨白,而是发青了。 引狼入室。 …… “确定是在这吗?”十几辆军用皮卡在荒废的墙壁外停下。 处理完附近游荡的丧尸,为首者才下车查看情况,谁知没走两步,那边倒下的丧尸突然腾空而起,面目扭曲的扑过来。 这次的武器是喷火枪。 叫人牙酸的滋滋声于空气中响起,没多久,那黑炭似的人彻底倒下,因为只会一个音调,最后叫的那几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倒是那位长官叹了口气,眼神沉重,“这对于它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没有痛苦的死去,总比行尸走肉待在人间好。” 有关研究表明,丧尸属于活体,但痛感微弱。 不过人们为了让自己的行为更合理,传来传去,也就变成丧尸是死人,没有痛觉了。 ——没有人愿意去思考其中的漏洞,更没有人问:死去的人怎么会躲避太阳? 他们只能听见自己想听的。 于是处理丧尸成了常态。 可事实上,知道内幕的人都明白,这不过是人类为了自保粉饰自私的一种谎言罢了。 不过,谁又在意呢? 谁都不想变成那副鬼样子。 军队迅速整装,在他们看来,这关系着人类社会的生死存亡。 因为跑掉的丧尸,官方鉴定等级达到6.8。是目前各方基地发现的病毒浓度、活跃度最高的个体。 基于以往对四到六级丧尸的研究,他们确信,若给其机会喘息,说不定会重现希望基地和光启基地丧尸围城的惨剧。 他们可没有叫沈世的人能以身饲虎。 皮卡行入社区,最后在一处中心花园前停下。 真正到了这里,众人才发觉里面的丧尸少的可怜,不知道是躲起来了还是原本就数量孤寡。广场上还有水车悠哉悠哉给公园下着雨,再远一些的地方,能看到作物冒头的新芽。 “这里是不是有人住?” “开玩笑吧,这一路上这么多丧尸,怎么可能有人定居在这?” “说不定是什么喜欢挑战极限的老前辈。” 到处都是人迹,进来的人多少有些惊疑。 连着长官也皱眉,走到菜地边上捻了捻新翻的泥土,环视四周,这才下令,“四队留下,优先进行搜救行动。” 话才说完,他看到不远处有个戴着草帽的老人家从店里冒头。 像是看见了什么叫他生气的事,他愤怒的嚷嚷了两声,没嚷完,一个几乎被所有军人佣兵深刻记忆的面孔突然冒出来,小小一只,拽着老人家往阴影里避。 是有记录的另一只六级丧尸,有段时间活跃度很高,目前为止未发现弱点。 “上火枪。” 可基本所有丧尸都是怕火的。 …… 小稚好不容易把种菜的伯伯捞回来,也是开口就骂,“沈世,沈世!”臭老头子你想吃火呀! 老伯显然还不甘心,指着外边嗬嗬两声——那小子偷我菜! 小稚耳朵尖,察觉那群家伙接近了,没听他继续唠,抓着人就往楼梯间的窗户那窜,带着那老伯丧尸跳了窗,拔腿就跑。 众人警惕的进入屋子时便只看见窗户那边窜飞快的小萝卜头,马上架了枪。 一连三颗子弹,打的那小身影一个趔趄。 于是旁边老伯快速反应,长臂一捞,扛着人一溜烟没了影。 分不清是四级还是五级。 除此之外,还有些阴恻恻的目光藏在暗处,似乎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明梨她们退得很快。 其实不是不能打一架,但这里是家,打的话,恐怕整个福利院都要被波及。——她们在这里待了四年,不想这里变成渣滓。 其他丧尸也疏散了。 不过那些家伙后面会不会回去,明梨没空去管。 他们退到了附近的镇子里,追踪器丢在了离福利院有段距离的一处酒店。 小稚去扔的,他还捞回来个伯伯。 另外,那光溜的脑袋瓜又多了一个缺,另外两枚子弹一颗打在了后心,一颗打在了小腿上。 挺惨。 沈世还发现,小稚意外的黏明梨,沈世刚目睹了明梨对唐笑施展“魔法”,让那人的身体恢复大半,下一秒就见那小孩扑进明梨怀里叫“沈世”。 沈世大概已经成了小稚的特有语言了。 但,现在被这小家伙叫,他不仅不像先前那样觉得背脊发凉,还有种挺可爱的感觉。 再之后,他看见小稚冲着他流出了哈喇子,面无表情的拿着纸巾给他垫上。 ——撤回前言。 这一家子现在对他都没什么警惕,现下到了新地方,就更没空管他了。 沈世想到离开时几人碰到的丧尸,身上带着火舌舔舐过的痕迹,脑袋里又掠过许多念头。 最后留在脑海里的,只余下少女冰凉的眼。 无法善终四个字在他脑海中定格。 第116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21 沈世以为明梨会找机会动手,然而并没有,她大多数时间都被唐笑抓着手,坐在床榻边静候。 唐笑恢复是恢复了,却格外困倦,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不愿松手。 那副样子,连唐修都没忍住吐槽,“那群人到底给她用了什么迷魂药呀,居然还抓着梨姐不让走……真是要被她气死了。” 沈世坐在他身侧,突然问,“唐梨,她很厉害吗?” 唐修白他一眼,“不然呢?梨姐可是咱们老大。” “你别看我年纪小,我可是我们之中脑袋最清楚的。四年前,梨姐就已经能生撕我和笑笑姐这种程度的丧尸了,现在的话……哼,保管让那群人有来无回。” 沈世却开口泼他冷水,“可你的梨梨姐什么都咬不动,我很难相信她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说到这份上,唐修警惕的闭了嘴,狐疑的看他,“你是不是在套我话。” 沈世不带半分遮掩的看他。 唐修于是叹气,一看就玉雪聪明的小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算了,套话就套话吧,反正你是梨姐的人,早晚都会知道,没什么好瞒你的。” “你也能看出来吧,梨姐姐很特殊,她有能力让我们的伤快速恢复,而且,在她身边,我们的同类更容易进化和恢复意识,所以这片区域才会有这么多有意识的家伙。 也是基于这一点,梨姐姐几乎有能力将任何丧尸聚集。 当然,除此之外,她自身也是个全力量加点的角色。” “等哪天梨姐姐恢复,我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唐修娓娓道来,连明梨落到当下境况的原因也没放过,“现在不行,是因为姐姐没恢复,说来说去,还是你们人类阴险狡诈。” 希望基地的事唐修也没放过,说的明明白白。 各方基地报道中被迫自卫的众人,在这丧尸小孩眼里是十足的虚伪,既是笑面虎,又是地头蛇。 沈世也反驳不了一句。 即便是存活艰难的末世,人类的矛盾依旧在不断转化升级,别说是应付丧尸的手段雷霆万钧,就是各个基地发生冲突,枪子也毫不含糊。 阴险狡诈、虚伪、都没错。 最初他们这个队伍考虑把明梨带回基地,本质上也是因为基地奖赏制度中的赏金。 这个末世,实际没几个能称得上好人的。 即便是现在,他也是面上受着这小孩的信任,脑子里想着别的东西。——比方说,现在这种境况,要怎样去打破僵局? …… 他们还是没能跑过那一辆辆的军车。 在福利院被造访的半月后,她们临时落脚的地方被军方找到了。 唐修这次没想明白,倒是那个很长时间没跟沈世待在一处的少女从外面回来,突然冷着脸抓住了那边照常做饭的年轻人,几乎是凶狠的捏住他的脖子,将他扑倒在地。 夏妈妈赶忙上来把人拉开,等到沈世剧烈咳嗽着摔在地上,明梨才一副想明白的样子。 “我脑子里的东西,跟你有关。”被神石紧张的劝解刺的脑袋疼,明梨表情彻底冷却下来,“我早该猜到。” 夏妈妈照顾她们的本能,是丧尸化前留下来的;笑笑亲近人群的性格,与小修对学习的兴趣,同样是丧尸化前留下的。 而她从开始就是丧尸,跟四年前还是幼崽的唐糖一样。 她不该有本能,也不该一看到这个人,就想要靠近。 这样一想,脑子里那个东西能改变她作为丧尸咬人的本能,想必让她有冲动靠近一个人,轻而易举。 归根结底。 都是人类的阴谋。 人类军队,也是这个人引过来的。 沈世被她突然的动作掐得大脑翻白,待眼前缺氧导致的黑幕消失,他才看向那个被夏妈妈紧紧抱住的少女,呼吸一滞。 他本以为她的眼中最过分的情绪不过是冷。 可到现在才发觉,她眼里也是会出现杀意的。 但他现在做的事,的确解释不清,他只能回,“唐梨,我得回去。” 他本来是想着用些手段,在不被发现异心的情况下离去。 可现在看来,办不到。 平时迟钝的少女,这种时候格外敏锐。 深吸一口气,他看向敞开的大门,最后看了那边复杂的几人一眼,突然趔趄的往外冲。 唐修和唐稚下意识要跟上去拦,还没动作便被一声冷然的命令叫停。 “先撤。”明梨还是没对他动手。 不管是屈服于那份被虚构的本能还是别的什么。 好心办坏事的神石:…… “小,小姑娘,你那个本能真不是我植入的呀。”明明就是小主人自己给自己下的暗示! 丧尸明梨:不信。 于是等军方到达这屋子附近时,就只看到从里面跑出来的沈世。 他跟那几个露面了的丧尸一样出名。 几乎和聚集丧尸的唐梨拥有同样的知名度。 长官一眼就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红痕,确认他被人要过去后日子相当不好过,接纳度也高了不少,赶忙叫人把他带下去做身体检查。 还要说些面子话,“沈先生,你受苦了!” “没受苦。”沈世摸着脖子,这是实话。 他真的过得很不错,比在基地里还不错。 检查结果自然是一切都好。 他甚至胖了几斤,肌肉的纹理软和了不少。 但他用电子设备发布坐标进行逃脱,回到人类方肯定会被严加询问。 他早有预料,所以只说了一部分。 尤其明确的表达了高阶丧尸拥有自我意识,但会失去人类记忆这一点。——一味斗争是没有意义的,关于末世,人们需要寻找一些别的可能。 但,官方对此依旧持怀疑态度。 或者说,不是怀疑,只是现实让他们无法接受。 这就好像你对保护村庄的猎人说,狼群跟你其实是一样的,没有恶意一般。 简直痴人说梦——胡言乱语。 “沈先生,请不要随意下定论,您又怎么知道,那不是那群狩猎者刻意表现出来的假象呢?” “您不要忘记,希望基地是怎样沦陷的。” “我们相信她们,就等于把脖子送到她们嘴边。” 希望基地那一次,人类失去了很多同胞。 也失去了十几年共同建造的家园。 无辜者在灾难后无助的悲鸣。 说不清谁对谁错。 第117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22 回到一基地后,沈世经历了一个多星期的盘问。 最后发现问不出什么来,他才被放回去。 之后,他又将钟叔找到的资料重新翻看。 然后发现,安兴福利院的撤离名单中,不止一个唐梨,其余五个孩子的名字也在上面,分明是同一个姓氏,名字却距离很远,而职工一栏,有个人叫唐夏。 再看看那些孩子的去处,无一不是找好了新的父母,甚至连院长本人也领养了一个,顺带改了个名字。 ——再看仔细一些,那些领养他们的父母,四年前似乎也在福利院的撤离名单中。 赵文平接到了来自沈世的邀约。 他在自己房间的窗前坐了很久,原本清明的眼眸多了几分浑浊。 许久,才像妥协一般,叹了口气。 于夫人不懂他近来为何总是这副样子,但他们夫妻之间,素来是沉默相伴,共同进退,所以她没有多问,只是在做晚饭的时候,多炒了两道菜。 也就是这个行为,让赵文平有些绷不住,老泪纵横。 “文平,怎么了啊?”连带着于夫人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去看他。 他的情绪这才稳定了些,抓住了于夫人的手,开了口。 第二天,赵平文便见到了沈世。 为避免群众恐慌,干涉基地内各类事务正常运作,关于高阶丧尸和先前围城的事,官方并没有透露太多,只说丧尸退了,各家新闻小报自然又开始编撰一些不存在的事实。 所以赵平文也不清楚那小姑娘是丧尸,到的时候发现沈世身边没有跟人,略为苍老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感激。 有些莫名其妙的。 沈世虽然有所怀疑,但对待这位从正常社会开福利院开到末世依旧不忘初心的老先生,他依旧相当尊敬。 而后,他听到赵院长叹息,“我以为你两月前便会找我。” 这话一出口,意思就是认识那小丫头了。 沈世也没有婆婆妈妈的意思,将手上整理的资料推过去,等待他的后文。 赵院长默然片刻,翻开,粗糙干沥的手似乎有些发抖。 然后,即将步入老年的温和中年人陡然落了眼泪,有些狼狈的擦干,这才看向对面端坐的年轻人。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会告诉你。”然后赵院长又说,“虽然这没用,但请你代我向那个孩子道歉。” 来到这里,他本就是打着全部坦白、承担后果的意思,所以说起当初的事也没有隐瞒。 安兴基地是个年限久远的小基地,末世开始前赵院长并不在那,是后来跟着大部队逃难,才得到的安兴基地基地长的收留。 而他和当时的夫人,被收留后第一件事,依旧是找那些被抛弃的孩子,像是末世前做的一样,给他们一个住处,让他们不至于流落街头。 但他早已不是末世前小有资产的富豪。 即便安兴基地不收孤儿的“人头税”,越来越多孩子的涌入,还是让他们夫妻感到疲惫。 所以两人商讨后,决定向官方递交申请,创办后来的安兴福利院。 福利院可以接受其他人的帮助,能得到官方的支持,同时也有不少善良的人愿意来帮忙。但当时安兴基地还在建设,支撑和帮助来的微乎其微。 也只是让他们有了更多时间去各种地方工作维持生计而已。 到后来,福利院越来越大,安兴基地建设完备,官方补贴才到了手,也来了很多帮忙的工作人员。 他和夫人肩头的重担轻了些,终于是将小日子过了起来,生下了一个孩子。 但是为了省下这一个人的人头税用来照顾更多的孩子,他们夫妻并没有考虑给亲生女儿上户口。 事实上,这里很多工作人员都是这样,她们也有自己的家庭,但他们将大多数精力和金钱都投在了这些孩子身上。 再之后,丧尸潮来了。 撤离名单上没有那些黑户的孩子。 那时候赵院长的妻子已经因为过劳去世,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把自己藏了许多年、自出生便活在阴影里的孩子留下。 另一条…… “我们留下了几个孩子,带走了自己的孩子。” 那场撤离,大抵是对投机取巧人的惩罚,赵平文现在想起,还是觉得心脏紧缩,难以呼吸。 他无法评价自己的行为究竟是对是错。 当时所有人都自身难保,他去基地长那里下跪求援,到了才发现,基地长同样在给其他基地的执政者低声下气,哪怕只多求一个名额。 他们都想救所有人,但是办不到。 全员撤离全员撤离,撤离的只是有登记的明面上的居民,还有许多为了生存不得不藏在阴影里的人,被重重警备拦截在外。 其实所有人都尽力了。 许多基地也的确没有力量再多做容纳。 舍去部分保全整体是最好的选择。 但。 那部分人又何其无辜。 …… 听完这段故事,沈世沉默了许久,一时竟不知道该叹息还是该悲哀。 所以最后,他看向对面坐着的赵文平,“道歉的话,院长您还是留着自己跟她们说吧。” “她们?”赵院长愣了一下,那双满是灰败的眼睛里陡然炸出一抹亮色,“她们都还活着吗?” “是活着,但情况不太好,所以我想问问关于唐梨的事。”沈世开口,赵院长也发觉,他与两月前相差太大。 回忆了一阵,只说,“那是个很奇怪的孩子。” “是我那位亡妻捡回来的,那时候,捡了她的一对小情侣因为养不活她,正在找新的好心人,我夫人就接手了。” “但她不会哭,也不会叫饿,长大以后甚至不太会说话……除了我夫人,就只有夏老师能跟她亲近些。” “唐夏吗?她是不是也留下了?”沈世想到那位模样可怖,却很温柔的夏妈妈。 赵院长却摇头。 “应该没有,唐夏是有居民身份的,又没有亲人孩子是黑户口,没道理……”他的声音突然停住了。 “所以……唐夏留下了,是吗?” 第118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23 “不知道。”确实不知道。 那些人什么都不记得了。 除此之外,沈世还问了关于绑架的事。 幕后老板没有出面,从那些绑匪嘴里并没有撬出什么,明梨又是头一回来一基地,没道理跟谁结仇。 沈世只能问面前这人有没有头绪。 赵院长面色先是发白,半晌才回,“那个孩子的事我问了别人……所以大概能猜到是谁,这件事我会处理。” “至于我告诉你的这些,你想要公布出去还是另外处理,我不会多干涉,只希望不要牵连其他人。”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但将那几个孩子丢下后,他觉得自己成了罪人。 所以这些年,他几乎全身心的冲着福利院扑,想同蛾子一般被火燃尽,却又走走停停,难以抑制自己对亲人的留恋。 沈世没答。 公不公布,不该由他做决定。 二人心事重重的吃了顿饭,都没动几下筷子,待赵院长走了,沈世的通讯才响起来。 对面是钟叔。 声音小心翼翼的。 “小沈,你那些东西……是从那群丧尸那里弄到的吗?”对面人越说越抖,还没多问几句,又听他绝望的定论,“我们肯定要完蛋了!” “你先别急,先把测定资料发我。”沈世深吸一口气,“应该没让别人看到吧?” “没有,不是说不让人知道吗?” “那行,回头我请叔吃饭。” 滴滴滴—— 电话挂断,对面的钟林头回有点怀疑人生。 吃饭?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饭。 一窝六阶七阶八阶丧尸啊!!! 他喵的前几个月基地还在担心四阶五阶丧尸搞事,这怎么突然跳到八阶来了? 他是错过了什么丧尸演化进程吗? 沈世也拿到了分析资料,那些分析标本是离开前取的,意料之中,那一家子全是高阶丧尸。 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小姑娘尤其,在人类的分阶里已经达到了八阶。——而目前,人类还没有杀死任何一只五阶丧尸的历史。 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没有发现五阶丧尸活动。 不过,从唐笑从重重包围中逃回来一事里便能看出,硬碰硬大概是行不通的。 更别说对方还有感染力,能就地聚集起尸潮。 怎么想都是无解。 除非双方冲突的局面能够改变。 但,很难。 被覆灭的基地是人类这边的疙瘩; 被伤害的亲人是明梨那边的疙瘩; 现实用来验证他想法的是外界传来的新消息,关押唐笑那个不知名小基地被尸潮淹没。 其他基地甚至来不及回援,那处就轻飘飘断了联系。 他想起最初那个乖乖巧巧、无害至极的少女,抬手盖住眼睛,只觉得无措。 他好像回来了也什么都办不到。 …… 另一边的明梨坐在小元肩头冷眼看着铜墙铁壁内的兵荒马乱。 神色冷漠之至。 如果沈世在这里,大概会惊讶的发现,她长高了不少,连带着面上的婴儿肥也褪了许多。 虽说在现世变异的人类面前个子还是不够看,那股软绵气却跑了个干净,仅余下那双浅色的瞳与精致的五官,昭示着这人与先前那个小姑娘是同一位。 她早就该是这幅样子了。 只是上回挨了枪子,进化中断了。 当然,那段时间她也没有尝试过重来,毕竟她没什么想要的。 除了四年前在二基地外生撕了那只带队进攻安兴基地的六阶丧尸外,后续她再没有跟谁打过架。 可现在。 对方已经上门了。 不打也得打了。 回到福利院,福利院内也乱七八糟。 于是明梨冷不丁问身边的同伴,“既然笑笑喜欢人多,那干脆把那群家伙都变成同类吧。” “到时候,基地笑笑就能随便逛了。” 唐笑想拒绝,但是她知道,自己刚受了那样严重的伤,大概说服不了这个让人打心眼里敬畏的姐姐,于是她求助似的看向最为理智的唐修。 令人失望的是,唐修没看她,而是低头思考着可行性。 许久,才答,“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我们是优势种,把他们同化,这对于他们来说算是进化。” “这么做还能避开别的麻烦。” “就那群人的表现,如果不先发制人,之后东躲西藏的就是我们了,我可不想提着一箱子书东奔西走。”他在福利院里发现了不少监控和监听器,甚至还有远程控制的炸药。 很显然,那些家伙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们。 所以,选择同化吧。 对于那些家伙来说无非是从头开始而已。 小稚不懂,他开口想说话,又想起那两个敏感的字眼,默默闭了嘴。 那个被抢回来的家伙,逃跑了。 他有点难过。 早知道就提前啃两口了。 多可惜呀。 丧尸严格意义上只有两次进化,一次是无意识到有意识,另一次是从有意识到恢复正常思维,唐修算是个例外。 明梨继进化失败后第二次陷入沉眠,尝试第二次进化。 醒过来时,确实耳聪目明。 连带着情绪感受也深刻了几分。 于是她对把人类同化一事愈发兴致勃勃。 这个小基地只是开始。 城内的反抗只持续了不到两天,原本在福利院附近的就是些高阶丧尸,现下用他们当做前锋,根本没几个人能跟他们周旋。 毕竟有脑筋有力量,光是那些笨重的机器根本应付不了。 也就只有火攻会让丧尸受些损伤。 但,除了夏妈妈,还有几个丧尸也是会开车的。 开辆洒水车游荡游荡,水火对冲,最后败下阵来的还是对面。 神石大受震撼:“小姑娘,你不要胡来啊!!” 冲突彻底爆发的话,这个世界的人会越变越少的吧! 可小主人不应该带领人类加速进化吗!! 明梨当没听见。 她坚信脑子里这东西是人类耍的花样,并且正在想办法将之克服。 无可奈何的神石只能朝向一旁沉默的金色巨人,骂骂咧咧,“所以您到底为什么要设计这么个乱七八糟的病毒用来进化凡人啊!” 金色巨人显然有些尴尬。 【你不觉得,很炫酷吗?】 神石:…… 完全不觉得啊! 以一己之力把自家有十几亿人口的位面玩得俩家相对,分崩离析,“你们世界意识完全不考证的吗!” 【不啊,难道天方当神要考证吗?】 神石:…… 毁灭吧。 第119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24 纷乱的思绪在脑袋里打结。 沈世想了许久,写下一封信,与钟叔检测出来的资料一起投入了政府的意见箱中。 之后,他又备了些别的,联系上李叔和湘姐,请他们帮个小忙。 大概现在情况危急,沈世回来时又说了偏向丧尸的话,近来总有人跟着他,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就连赵院长也被人找上了门,询问他们会谈的事。 赵院长并未如实相告,毕竟此事除了牵扯到他,还有其他曾在安兴福利院工作的员工。 所以他给的答案是,询问关于上次那个女孩的事。 谁知歪打正着,得知了那女孩已经成了高阶丧尸的消息。 赵院长一时不知道作何感想。 不过当务之急,他还是先让人给沈世递了消息,所以沈世后续的信件都是躲开那群人去投的,连着给李叔他们的通讯里都没说别的,怕的就是被人监听。 等到见了面,李叔才问,“怎么刚回来又要出去?” 沈世叹气,“我回来,本是想用手上的讯息改变基地对高阶丧尸的看法,减少两方冲突。可现实是,那圈老头尽是些疑心病,另一边的丫头也按耐不住动手了……” “事情一团糟,我待在城里也没意思,回去说不定还能让那群小炸弹对人偏见少一些。” 至于为什么要李叔带他,自然是因为他自己组织队伍出城不符合以往习惯,十成十会被看出想法,让那群人拦下。 “麻烦你了李叔。” 李叔摇头,“没什么好麻烦的,都是自己人嘛。那小丫头还是咱名义上的女儿呢!” “李叔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湘姐说那小丫头不像坏人。上回围城……咳咳,冲冠一怒为蓝颜嘛,什么损失也没有,年轻气盛,也能理解。” “你也多给劝劝,叫她别胡来哈。” 沈世愣了一下,被他这句冲冠一怒为蓝颜笑到,心口那块频率却莫名加快了些,以至于最后的回应也不太合他的风格。 他说,“我会尽力。” 若是平时,大概会来一句关我什么事吧。 可现在,他还真就想掺和这事了。 倒不是为了什么人类的生死存亡,就是觉得小姑娘那边的人隔绝世外却群狼环伺,太危险了。——说到底,那里也只是一个温柔的大人,带着一群迟钝的孩子讨生活而已。 为什么非得搞得不死不休。 丧尸能拥有意识变回正常人,这不是很好吗? 沈世不是基地的管理者,他搞不清那群人一天到晚都在斟酌些什么,劝不住这边,那他就回另一边去吧。 希望那小姑娘不会一见面就要他狗命。 毕竟上回他为了离开选择剑走偏锋,她可是差点把他掐死。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明梨那个不太爱动脑子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考虑变通,放他走的,他只能自己想办法跑。 至于跑了怎么回去,当时没考虑,现在也没考虑。 送上门去,然后该咋咋吧。 于是装模作样准备三天,休息日,一行人才出基地。 第二天周一,大清早,官方的人开始清理邮箱,看到那一剌高阶丧尸的检测报告,心突突的跳。本想找人再来聊聊,结果联系上跟踪的人,那群人追上队伍才发觉,人早就不见了。 “小沈他是自由的,他要跑哪去我咋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湘姐面无表情的回复那群着急的人,“倒是你们,搞尾随是吧,变不变态啊!” 于是那群人不仅没抓到人,还被臭骂一顿。 至于沈世,他没选择回福利院,而是直接去了那个被攻破的小基地。——那一家子都喜欢到处溜,去哪儿都比那福利院找到人的概率高。 另外,那小丫头也不是什么行动力强的,大概率还留在那里。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丧尸似乎不太敢近他的身,加上他胆子确实大的过分,进基地轻而易举。甚至才两小时,他就碰到了在大街上写生的唐修。 确实是个小天才,断壁残垣都画的分外传神。 但是。 “你姐姐呢?” 唐修都没看他一眼,继续下笔,“呦,还知道回来呢。” “姐姐在最高的那家酒店里休息,她这段时间可是一次都没有提过你,感觉上很生气哦。”语气还算平和,显然并没有到不可调节的地步。 沈世下意识松了口气,跑到酒店,也没问是哪件屋子,直接找离酒店门最近那间。 门半遮半掩着,他推门试探,还没摸到门体,便见门被拉开,里面立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拔高了一截,墨发披散,穿着枣红色的吊带睡衣,昳丽的五官比起之前似乎更有攻击性。 他还没来得及品味她那眯眼的表情,赶忙撇过脸去,将目光从那肌肤上移开。 “唐……唐梨。”他掌心湿漉漉的,出了不少汗,声音也不如先前顺畅。 然后,屋里的人打量了他一阵,啪一下把门关上。 沈世被那响声吓得心肝一颤,再看面前紧闭的门,只觉得难以抑制的憋闷感从胸口蔓延开来。 但他知道,这是自己活该。 明梨没动手就很给他面子了。 他没去想她为什么突然长大了这么多,只是不停的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可怎么想都得不到答案,只觉得心口微妙的难受。 忍耐这种感觉可比拿着棒球棍冲进丧尸群大杀特杀来的困难得多。 于是乎。 等明梨休息好出来,他已经坐在门口靠着墙睡了。 少女蹲下来伸手掐了掐他的下巴,盯着他的面貌良久,才从喉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神石察觉到了一股针对自己的恶意。 还没开口叫停,便见那只清浅抚过青年喉结的手收回,毫不费力把人拦腰抱起,轻巧的丢到屋里的床上。 完了还要拍拍手,抱怨一句,“臭了。” 床上的人似乎有察觉,那薄唇抿了一下,有些委屈的蜷了身子,藏进被子里。 眉眼间疲倦难当,又不大安稳。哪里还有在基地里那副周旋监视者,对赵院长追根究底的冷静样子。 倒像是掐一掐就会哭出来一样。 第120章 救世主与小丧尸25 沈世的确很多天没休息好,无论是在基地还是赶来的路上,他一直马不停蹄。 所以这一觉睡得有些昏天暗地。 等到醒过来,他发觉自己已经被人挪到了酒店的床上,心中微微触动时,却发觉周围没那人的影子,倒是边上坐着个熟人。 擦了擦口水,“沈世!” 确认过,是个语种特殊,没法交流的。 他揉了揉小稚的脑袋,朝着人点头,这才看见小稚身边摆着一套衣服。 然后,唐稚多说了一个字,“沈世,臭。” 他紧赶慢赶的过来,一路上确实吃了不少灰,连着身上也脏兮兮的,直接跑来见人,属实是着急过头了。 依稀记得先前他也被明梨说过臭,现在又来一回,他都怕那人因为他臭就不打算要他了。——总感觉她确实是干得出这种事来的。 等到把自己拾掇干净,他才问唐稚,“你姐姐呢?” 唐稚:“沈世,臭。” “……”倒也不必多学这个字。 不过这小孩虽然表达让人无法理解,却好歹听得懂人话。意识到交流无用后,迅速跑到了前面。 把他带到了唐笑那里。 唐笑已经完全恢复成了受伤前的样子,是个长相甜美的女高,看见他,照旧是有些惊讶以及瑟缩。 待唐稚抱住她,她才开口问,“你回来做什么?给那群人当前锋吗?” 她身上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气息。 毕竟作为受害尸,她没有立场阻止。 沈世抱歉的回,“对不起,我没这个意思。” “我是想问,你姐姐去哪里了?” “大概和小修一起去下一个地方了吧。”唐笑垂眸,如此回答。 下一个地方。 意思再明显不过。 沈世想把昨天晚上睡得雷打不动的自己抽醒。 …… 明梨和唐修唐元的确已经在赶往下一个基地的路上了。 明梨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把有威胁的家伙全部变成同类,像是唐笑那种事就不会再发生。 而唐修嘛,小天才自然是想干一番大事,全人类进化,这多炫酷!只是想想就很有成就感了。 至于全员丧尸化后全体失忆,出乱子什么的,这关他们什么事,总归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 其实唐修知道,全体进化的最优解是和人类官方合作,分批次进行进化,这样失去记忆的人能有人教新的东西,也不至于像他一样学的那么辛苦,文明结晶也能最大程度留存。 但,那些家伙不像是能放下武器的样子,他分析过后,始终认为合作等于痴人说梦,毕竟在那些人的视角上,丧尸与威胁等重。 而人类大多有“约拿情结”,进化前的威胁,会让他们畏惧进化本身。 所以,果然还是直截了当一点吧,大不了以后他带着丧尸们学认字,浅浅弥补一下。 下一个被盯上的依旧是个小基地,倒不是明梨欺软怕硬,而是离得近。 不过其他基地显然也早有防范,来了不少援军,甚至还在城外布置了陷阱。 明梨才靠近一些,便闻到一股刺鼻的火油气,于是在一片空地前停下,跳下小元的肩,找了根棍子拨弄。 平缓的沙石下是一片粘稠的泥泞,很显然,这处泼了火油,那群家伙想用火墙把她们都烧个干净。 不错的防御措施。 就是蛮好破局。 唐修在身后的丧尸群里逛了一圈,不知道打谁身上征用来一个打火机,点了根柴火,丢进那泥泞里。 一股火苗爆裂般围着基地迅速蔓延,底下还埋着炸弹,唐修没及时跑掉,被气浪掀飞好几米,硬生生从好孩子变成了灰头土脸的倒霉孩子,还吃了一嘴沙。 基地里的人也有点傻眼,“这怎么就起火了?快扑灭,扑灭呀!” “你们有谁按错按钮了吗?这丧尸还没进来,咱们该说的话也没说呢!” “可是基地长,点火按钮不是在你那吗?咱们也没给按钮通电啊?”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耗费了大量化石燃料铸造的火墙还未发挥作用,便宣告报废。 前来支援的姜瑶站在城墙上,看着那仿佛要冲上云霄,连同天空一起舔舐殆尽的火舌,头一回察觉到了窒息感。 一基地得到的资料已经全球共享,面对数量骇人的尸群,还有能力不明的高阶丧尸,她只觉得力不从心。 火烧了将近四个小时,外边虎视眈眈的丧尸们也退了,却并不是因为畏惧火舌,大概只是懒得等。 等到火焰彻底停息,地面只剩炙热的黑沙和烟尘,他们也透过扭曲的空气,看到了对面拿着洒水壶给自己浇水的丧尸。 戴着草帽,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等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往回晃。 姜瑶下意识想架狙把那家伙留下,脑子里某个任务掠过,又住了手。 还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 那边的明梨也被某个人拦了下来,歪着脑袋看他等着他的后文。 明梨不大了解人的想法,唐修却是个小人精。 那时沈世想办法逃回去后唐修就在说,“这人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天真?” “回去基地那边也没用,那群人不会接受这种说法的。他们只会把我们当成威胁。” 事实确实如此,所以沈世回来了。 不过,他还在等自己那份资料发挥作用。 能应付的才能被称作威胁,不能应付的只能妥协。 在结果出来前,得防止事态进一步发展,否则,按明梨她们想的那样走的话,且不说双方损伤,就是整个社会都要倒退个几百年。 虽然沈世过去是个能动手绝不动口的,但在这种事上,他不推崇以暴制暴。 稍有不慎,这是会遗臭万年的。 所以他到明梨面前后,口唇依旧干哑,声音却带着劝解,“一定要继续吗?” “对方已经动手了喔。”唐修在一边凑热闹,“我还当你是我姐夫呢,跑过来你也不问问我们安不安全,尽想着给对面讨好处去了。” “切。” 倒不是沈世不关心她们,而是这两人看起来的确不像有事,干干净净的,甚至搬了沙发,在树荫底下乘凉。 周围绿荫底下也是密密麻麻的丧尸,交头接耳的,像是一群打着扇子唠嗑的大爷。 担心? 可别,他这风尘仆仆的,被唐稚说了一路的臭,不配。 第121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26 唐修确实有点恼羞成怒在身上。 但是想想自己也是来者不善,嘴上叨叨两句也就得了,其他时间还是要留给这两位正主。 于是唐修拎着一边的唐稚换了棵树蹲。 明梨也给出了答案,“当然动手。” 她看着他,跟先前还是个小姑娘时冷淡的神色不同,其中多了些别的神采,但绝对不是正向的。 像是个行事不太理智的年轻人,有自我认知却依旧没考虑过理智。 和之前不一样了。 以至于沈世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露出不像他的那种哀怜的神色,“再等等,会不一样的。” 少女阖上眸子,没应。 没多久,戴着草帽的老伯跑过来,“嗬嗬。” 太阳落山地面就能冷却,差不多就能开始了。 于是沈世看见那少女作势要起,还以为她要动手,手上动作一快,按着人将人压回了沙发里,一条腿也下意识跪到了她腿间。 唐修遮住唐稚的眼睛,继续看自己的书。 啧啧,真是世风日下。 不习惯被人这样压制的明梨几乎下意识将两人体位颠倒,沈世都没抓稳她的肩膀,就被一股大力颠得天旋地转,待眼前场景稳定,那张昳丽的面孔近在咫尺。 她说,“我不介意让你成为下一个进化者。” 进化者是唐修嘴里出来的词。 听起来很高大上。 沈世却有些背脊发凉。 但,他依旧试图反抗,“如果你听我一句,我做下面那个又怎样。” “你……你先把手松开。”一如既往地力量压制,沈世现在还记得他们初见时的场景,那时位置分明是反的。 他压着她。 可是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抵抗能力了。 去他妈的特殊能力者! 他他娘的现在就跟案板上的猪肉一样,她一只手便能将他钳制的死死的。 这怎么打! 拿头打吗? 沈世已经在心里骂那些八百个心眼子的管理者了。 偏生他面前的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抓着他两只手压下,目光在他面容上停顿,宛如实质,即便没有进一步动作,沈世还是觉得羞耻感爆棚。 特别现在光天化日。 他啊,二十岁,挺要面子。 明梨却只垂眸看他。 不得不说,高位俯视是个不错的选择,能看到灰头土脸的人面红耳赤,紧张的人呼吸急促胸膛起伏,还有那分明羞愤却因为位置显得磨人的目光。 让人愉悦。 ……果然还是速战速决。 回头再把人弄回去。 绑在屋里慢慢看。 就当是上回自作主张的惩罚。 她松了手,坐到另一边继续等天黑。 失去钳制的沈世坐在另一头的末尾,看着自己被掐红,痛的厉害的手腕,一整个的咬牙切齿。 两边受挫。 他真是找虐才会多管闲事。 他怒气冲冲想走,可屁股刚抬一点,又不甘心的落了回去,“姜瑶也在那个基地,你打算跟她拼个你死我活吗?” 明梨在脑袋瓜里搜索了一下,意识到那是某个讨人喜欢的姐姐,难得变通了下,“那到时候问问她,愿不愿意进化吧。” “不愿意的话,我不强迫他。” 还挺温柔。 沈世揉着手腕,不是滋味。 但同时,他也明白劝说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只能看看基地那边备了什么了。 他磨蹭了一下,见明梨不管他,自顾自跑去唐修他们那边,问了下方才发生了什么。 最后觉得脑袋疼。 谈判前准备好谈判破裂的后手,就是没想到被对方当成了埋伏,开头就给端了。 谈判完蛋+1。 等到天黑,这堆大爷似的密密麻麻的丧尸总算是跟着正主到了那基地跟前。 沈世跟着,看到那范围巨大,甚至烟尘未尽的黑土区域时,也是一阵心惊肉跳。那热潮似乎还停留在空气里,他无法想象先前烧得有多猛烈,进入的人又是否会尸骨无存。 以至于后续他未再多发一言。 ——这是准备谈崩直接将对方留下了。 站在丧尸群里,场景触目惊心,即便沈世都忍不住想,确实没什么好谈的了。 姜瑶这准备。 嘶。 站在人的角度,不能说她错。但出了这点子还被发现,确实是火上浇油。 基地里大部分人已经去避难了,信件是沈世写的,猜到明梨那懒散的就近原则,提醒基地那边早做防范,也是告诉他们,还有一次机会谈判。 可现在。 姜瑶看着墙壁外变了模样的小姑娘,察觉到她面上天真的恶意难以逆转,喉咙有些干涩。 “梨梨,一定要这样吗?” “姜……瑶。是你们先放火的,我们虽然很厉害,却也会死的。”以前即便被哄着也不怎么笑的少女,到了现在却是笑眯眯的。 带着不合时宜的愉悦与冷漠。 她说,“话不多说,你出现在这里,是想跟我谈什么呢?” “如果只是祈求和平之类的蠢话,那我们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说着,她像当初在一基地城墙下那次一样,伸出手,“那么姜瑶,你是准备跟我们一起进化,还是挣扎到底,你死我活呢?” 两次时间其实才差了三个月不到,其中夹杂的恶意却天差地别。 城中守军不多,一方面是清楚后手拖延不了多少丧尸,没必要留那么多人送死;另一方面,他们管这叫做诚意。 可明梨没想谈判,不想要这有点荒谬可笑的诚意。 “姜瑶。” “你要怎么选呢?” …… 两天前,二基地接到一基地急报。 新出现的八阶丧尸个体标本与四年前的六阶丧尸基因重合度为100%。 这说明明梨四年前就已经是六阶那种程度了。 她早就可以聚集大波队伍覆灭人类基地。 但她四年来没有任何活跃记录。 包括近几年的四阶丧尸袭击事件也也从每年七到八起降低至一两起。 基地内有部分学者认为,这只高阶丧尸是末世结束的契机。——但是另一部分人提起截然相反的假设,这颗定时炸弹,只是还没到时间爆炸。 姜瑶是自告奋勇来的这里,她确实想跟那个小姑娘好好谈谈。 就她看来,那样迷糊乖巧的孩子,不会有这么高的危险性。 毕竟,如果她是满怀恶意的丧尸,深入二基地与一基地时,就能由内而外让整个基地沦陷。 但是小姑娘没有。 她像个普通孩子一样,给人抱,偶尔也会蹦出几个感激的词汇。 迟钝,却真挚。 但是长官交代,“你身后是一条条人命,人命是赌不起的。” “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第122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27 姜瑶下令开了城门。 不管谈判结果如何,失去了后手,她们这批人就跟纸糊的一样,根本抵抗不了这看不到边的军队。 更别说现在各个管理阶层已经有话流传了下来。 “丧尸进化到最后会重新拥有自我意识,失去记忆,但概率携带变异前的习惯或者学习到的能力。”——就差告诉别人,丧尸进化到最后可能会变回人了。 那这架打的还有什么意思。 关于后手被破,其实姜瑶还是庆幸的,因为要她最后去点燃那些火油,她大概也办不到,所以对于她来说,这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而且明梨最后也没有让人强行将他们转化,倒是叫人把他们这边的几十个人看着,自己找了个舒服的酒店休息去了。 姜瑶甚至找到机会摸到了通讯设备,把现状传给了二基地。 再之后,她看到了跟在明梨身边的沈世,有些惊奇,又觉得是意料之中,“你是什么打算?” 两人关系也就是一般般,沈世看了她一眼,答,“你以为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看到你的通讯器了,你让他们尽早准备,撤最近的基地吧。” 说完,他也朝着酒店走,留下姜瑶被人拦着,寸步难行。 ? 这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那当然是因为我姐姐喜欢呀。”唐修冷不丁冒头,“那么,让我看看姐姐你要给基地发什么吧。” “……”姜瑶想朝着沈世竖中指,什么大嘴巴! 但唐修并没有动手抢的意思,她想了想还是当着他的面把消息发了,顺便在末尾加上一句,消息已经被看见。 唐修觉得无聊了。 还以为能看到什么想看的。 成大事的过程真的是好无聊啊。 他还是去教小稚说话吧。 姜瑶也迟钝的意识到了不对,这是记录里没有出现过的丧尸,不过能和一基地传来信息里的“高智商且话多”的七级丧尸对上。 外表与人类小孩几乎已经没有差别了,唯一的差距还是肤色,白里带着淡淡的青。 “喂,小孩,这是几?”姜瑶比出几根手指。 那小孩脚步停了一下,回头看她,似乎有些鄙夷,“白痴。” “……”有被冒犯到。 . 沈世后悔跟过来了。 他以为那少女等他是准备听他说话了,结果一到屋里,就被人压着捆了起来,而那少女,就这么认认真真坐在他腰腹上,饶有兴趣的盯着他。 总觉得有点变态。 可他还是不受控制的红了脸颊,连着延伸进脖子里,勾的胸口剧烈起伏,浑身燥红。 他觉得自己大概也有点变态。 还有点控制不住的激动。 但是还是要反抗,“你……你这是做什么?” “你怪好看的。”原本坐着蛮舒服,但是他太紧张,腰腹凝了一股力。 有点硬。 明梨盯着看了一会,发觉他羞愤了一会便强行冷静下来,试图跟她谈正事,动作也是一变,翻盖似的往边上一倒,背对着他开始昏昏欲睡。 这可不是装的,她确实开始觉得累了。 越进化到后边,好像更容易累了,果然还是不想事的状态比较轻松。 沈世在她后边差点拧成麻花,然而还是挣脱不了,最后只能放弃挣扎。 可这样睡一夜,不仅仅是手腕疼的厉害,连着整条手臂也隐隐有些僵直发麻。 明梨一觉睡到第二天大早,才醒,便听到身边传来倒抽凉气的气音,伴随着刻意放轻的低咛,听得人耳朵有些发痒。 于是她看过去,伸手推推他的手臂,果不其然又来了。 她再推…… 但是很快,沈世便察觉到她玩弄的意味,咬紧牙关。 只耳垂后知后觉又红了起来。 这只丧尸也太不对劲了吧?以前有这么不对劲吗? 明梨的休息日有许多天,沈世偶尔会被绑一下,但是更多时候,她更愿意自己躺自己的。 当然,也有几个军队里的小年轻天天被唐修洗脑,外加被一群丧尸对着流口水,生无可恋之际,看见漂亮年轻的高阶丧尸小姐路过,会忍不住受人吸引,动些很有意思的脑筋。 “妹妹,你有对象吗?人类进化完有兴趣谈个恋爱吗?” 明梨回了个头,不知道面上算是什么表情。 但绝对不算友好。 于是不远处的沈世听到那小年轻的同伴骂他,“这什么人你知道吗?!随随便便调戏,你就不怕人类进化不带你?” 小年轻答,“我也不想啊,但我到现在都没谈个女朋友,看个丧尸眉清目秀很合理吧?” 同伴觉得有道理,“这倒是,我也看着挺好看的。” 沈世看向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其实他也…… 咳咳。 不太妙。 …… 第三个基地也撤了,留下一堆人,似乎也试图谈判,但谈崩了。 现在来说什么都是同类,井水不犯河水,属实可笑过头。 虽然姜瑶有机会提前传信让官方组织撤退,但一连失去好几个基地的恐惧还是让人类阵营方寸大乱。 更关键的是,某些媒体压根管不住,恐惧在各大基地中滋生。 一部分基地选择了继续生压消息,还有一部分公布了新的研究成果。一篇名叫“惊!人类进化竟是如此!”的文章带着丧尸进化说传遍了大半的人类基地。 也开始有人选择相信。 毕竟相信往后便是阳关大道,而不相信,丧尸逼近,人类已快到绝路。 进化是不公平的,病毒给特殊能力者的只是皮毛,倒是丧尸那头一副打不死跑不过的样子,偏心的明明白白,摆明了没给他们选择的余地。 另外,明梨也在各类传闻中有了新的称呼。 统率万尸的丧尸皇。 但文章里的理论也只是个无法快速证实的推测,搞不清什么原理,也不知变量如何,那些统率者真的能接受吗? 答案自然是不。 他们宁愿一寸寸后退,也不愿意去赌。 毕竟赌输的结果,没人能以一己之力承担。 即便是本洲最大的基地光启,也没有办法因为这几篇文章改变立场。 直到丧尸群游荡到了一基地附近的小基地。 有人带着愧疚找上基地长,特遣小队终于带着任务从一基地出发。 第123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28 车开到半路,车上的人发现路边蹲着个孩子,正在把脑袋往土里埋。 出基地前,赵院长已经得知了全部的情况,待那孩子听到声音从土里把脑袋伸出来,他也认出了那个孩子。 护送的人一阵警惕,赵院长却开了一部分窗户。 那小孩看到他,眼神迷茫了一阵,终于慢吞吞走到车窗边。 “沈世,臭。” 虽然不记得,但是眼熟,所以小稚扒住了车窗。 这里不是基地内,没必要收敛自己的想法,他也不会像上回一样,只敢躲在后边偷偷跟着。 没从这传闻中的六阶丧尸身上察觉到恶意,随行的军士们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他们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为了送人去进行和谈,所以面对这只时常跟着丧尸皇的小丧尸,是绝对不能暴力驱赶的。 再然后,赵院长突然把车门打开了。 “赵先生,你!”同行的人下意识要阻止他。 还没说什么,就听赵院长回,“没事的,他是个好孩子。” 扒在车窗上的小丧尸愣了一下,警惕后退,还没说什么,便见那个和蔼的中年人把车门带上,低下身子。 “是小稚吧。” 其实在安兴福利院那段时间,日子过得没多好,但是赵文平总是忘不了。 仔细想想,苦中带甜,亦是人生百味。 而那些性格迥异,却无一例外的可爱贴心的孩子,是那段生活里的糖块。 他记得每一个人。 但是,“对不起。” 小稚愣了一下,可惜他还没有进化到会掉眼泪的程度,只觉得眼睛胀胀的。 所以面对面前这人伸出来的手,他选择了把小手搭上去。 就像是会自然而然牵住唐梨和夏妈妈的手一样。 “1+1\\u003d2。” 被唐修压着学习的唐稚口不择言。 …… 虽说侵略的步伐稳健,明梨这边实际却并未做什么强制转化的事。 除非你实在太喜欢折腾,丧尸们懒得搭理你了,才会勉为其难抓只低阶来啃你一口。——跟着进城的通常都是些高阶丧尸,有点智商在身上的,越诱人的东西越危险,他们做丧尸的心里是有底的。 特别某些低阶,啃过一回就上头,容易不听话! 高阶丧尸们更希望自己能做个清闲自律的正常尸,学学aoeiuv,背背123就得了。 就连那些个被逮的正常人,看惯了那些高阶丧尸你吼我我吼你甚至偶尔爆出几个数字的交流方式和“每天一澡”的良好习惯后,都觉得玄幻。 你看哎。 被基地列为高危的丧尸们给自己浇完水还会拎着壶给你浇哎。 他们甚至包吃包住每天给你送小饼干! 再聪明一点的,甚至已经开始背九九乘法表了! 这末日过了二十年,是不是开始变玄幻了。 夏妈妈原本一直待在福利院照顾长期休眠的唐糖,近来也开着跑车赶到了这里。 一进城,被丧尸看着晒太阳防止发霉的某些人便惊呼出声。 “丧尸都有超跑开,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一旁路过的丧尸甲瞧见他,拿着纸上来问了个生僻字。 “……”算了毁灭吧。 这种场面自然是唐修搞出来的,说教就教,他可是很称职的。 所以来查看进度顺便看看孩子们有没有闯祸的夏妈妈一时也噎住了。 更噎的是,有小年轻吹口哨,“靠!长腿美女啊!” “你踏马单身单疯了吧!”好友骂他。 总之,一片混乱。 夏妈妈抱紧了怀里四岁大还在呼呼大睡的唐糖,直觉此地不宜久留。 让她意外的是,她到明梨的酒店房间敲门,开门的是一脸麻木的沈世。夏妈妈原本以为沈世不会再回来,毕竟他是被抢回来的。 可现在看来,两人相处的还算融洽,沈世甚至头发都湿漉漉的,显然刚洗完澡。 而屋内,身着红色晕染式吊带长裙的小姑娘把头埋在枕头里,姿态也放松的很。 保留了不少母爱的夏妈妈顿时恍然大悟,脑子里自动冒出三个字:“谈朋友”。 虽然不记得是什么意思,但是有点高兴。 “我能,进吗?”夏妈妈开口问。 沈世让开,“可以。” 对于这个初见就差点被自己打没的女人,沈世摸摸鼻子,觉得心里挺虚。 屋里的小姑娘这才翻了个面,看见熟悉的人进来,啪一下弹到夏妈妈怀里,还顺其自然亲了小唐糖一口。 与进化前的木讷判若两人,夏妈妈有些欣慰, 沈世则是退了出去。 等那两人弹完,他才重新进屋,发觉人坐在床榻边,眸色有些淡,下意识询问,“怎么了?夏妈妈说你了?” 随口一说,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而后,那少女看向了他,语气平静,“要孩子和去下一个基地,你选一个吧。” “?” 你能不能把你那生女儿的想法往后搁搁。 现在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吗? 再说了,那不是个误会吗。 沈世表情愈发麻木不仁,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终于啪的把门关上,“你妈说什么了?” “她说现在有个孩子,她还能帮我带。” “……”沈世。 完全没感觉自己在谈恋爱或者是已婚的沈世觉得头大。 “丧尸进化后都会成你这样吗?”他突然有点怀疑这进化到底是正向还是反向了。 什么脑回路。 明梨摇头,“每个尸都不一样。” 她只是不想多想,想越久越觉得困。 所以,“去下一个基地和要孩子——” “停!” “咱们能不能一点点慢慢来。”完全没有羞耻心用来重听这句话,沈世将她剩下的话打断,脸也分不清是不是气红的,只是表情多少还是有些恳求的碎屑透着。 沈世一直待在她身边,几乎把拖延时间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他每天干的最多的就是让她多想点事,多睡会儿。 当然偶尔用力过猛,也会被压制。 思来想去,他们这种过线的相处方式,又时不时共处一室,也就差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了。 至于孩子。 咳咳。 怀胎十月,是不是能把进度拉缓十个月?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试图把自己那些不太健康的想法从边缘清扫出去。 然后,他听见那少女沉默片刻,撑着下巴看他,“你想怎么来?” 怎么搞的要生孩子的是他一样? 肯定是错觉吧。 第124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29 应该不是错觉。 丧尸皇的字典里没有被压。 在跟明梨以正常男女朋友关系处了三天,然后被各种公主抱各种投喂各种照顾后,沈世终于发现事情似乎在朝不可控制的方向狂奔。 具体表现为晚上睡觉某人会摸他的肚子。 还会问一些不符合生物学的东西。 沈世试图反抗,然后发现,人家听换听,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好在,一基地的援助及时来了。 唐修敲门的时候,沈世仿佛听到了天籁,赶紧抓住腰上死扣着的那只手,脚趾往门口指,“是小修,小修啊!” 明梨倒没有被打搅兴致的不满,毕竟在她看来,随时可以继续。 于是,明梨打开门。 唐修没有往屋里看的意思,只扶眼镜,老成的通知,“光启基地来了个人,好像是我们的老熟人。逃学的小稚跟那家伙在一块,没被欺负。” “他们好像是来来谈和的。” 明梨摸了摸下巴,“拒绝不掉吗?” “倒是可以拒绝掉,把人一起关起来,但他认识我们呐。姐姐不去见见吗?”唐修绷紧那张包子脸,他近来搜罗到几本正史,看了眼被遮得严实的室内,一下没忍住,吐槽,“妖妃祸国,亡国之昭啊。” 屋里天天把慢慢来挂嘴边,结果培养感情培养得怀疑人生的沈世刷一下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明梨终究还是跟着去了。 沈世也一道。 先前几回谈判实际上他都没跟着,因为实在不声不响,往往他听到风声时,那些来访者就已经因为话不投机被带下去关起来了。 所以赵院长看见他时,实际也有些惊讶。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朝向冷着面孔走进来的明梨,“小梨。” 右边还有些能听懂话的高阶丧尸虎视眈眈,唐修则坐在另一边,手里拿着个平板,不知道在翻些什么。 沈世看了一眼,发觉上面是四年前的新闻材料,还没说什么,便见唐修凑到明梨身边,暗戳戳问,“好像是我们福利院院长,算好人吗?” 他没有记忆,只知道自己是撤离时被放弃的孩子。 许多记忆都变得清晰的明梨想了想,“是。” 当初要不是赵院长,她们也活不下来。 要说对不起他们,也就那一回而已。——而且还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 非要说的话,这赵院长,依旧算得上她们的恩人。 但也仅此而已了。 关于把他们丢下这件事,算是背叛。 要像以前那样叫赵爸爸,叫不出来。 小稚被赵院长抱在腿上,他大概想不明白为什么气氛这样紧张,手牵着赵院长的,无所适从的看着那边一言不发的姐姐和哥哥。 最后跳下来,小跑到明梨身侧,换她的手牵。 还不忘cue沈世。 “沈世,臭。” 咱就是说,真没必要多学这个字。 明梨对赵院长的态度还算好,至少比先前面对任何人都有耐心。她问,“院长伯伯特意跑到这里来,应该不是来看我们的吧,有什么事?” 赵院长近来似乎苍老了许多,见她们一切都好,总算露出个轻松的笑,“是来看你们的,却也想跟你谈谈别的事。” “一定要继续吗?” 明梨觉得这话有点耳熟,看了眼落座的沈世。 最后点点头。 “继续。”像是一道铁令。 与沈世听过的分毫不差。 即便有了情绪这种东西,少女依旧像是个摒弃七情六欲的机器,做什么事都不带半分感情,即便在房间里独处时,他也摸不透她的情绪。有时候沈世甚至觉得,她对待福利院那群孩子都只是照本宣科。 这样的家伙,难怪能当丧尸皇。 他突然抓住她的小臂,“院长,可以再谈谈。” 院长显然不是擅长谈判的角色,价码都未标出便被对方拒绝。 这时,院长才意识到什么,请一同前来的人开了口,拿出一份份资料和标码。 明梨挑了下眉,看着手臂上那只手,不着痕迹的挣脱开。 这下沈世也发觉自己莽撞了,将手收回,同时起了些许荒谬的不妙感。 半晌,一基地那边的条件开完。 明梨没开口,倒是唐修先开口反驳,沈世才松懈一点,大手便被一只小手牵过,漫不经心的拨弄,描绘那粗粝的掌纹。 而唐修,一整个跟场景割裂,咄咄逼人,“又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姐弟几个可不是头回被人伤了。” “你说希望基地,那我便也好好说说,我姐姐在里头是怎么挨你们家枪子的。倘若我们是人,早就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我说你们何必这么执迷不悟,成了丧尸也无非是跟着我们一起进化,一起进化,那不就没有种族之间的争斗了吗?” “以前我们是同类,以后也可以当同类嘛。” 那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小孩咧嘴,露出尖尖的虎牙,眉目间偏生又搭着副眼镜,带着股毋庸置疑的错觉。 基地这边能开出的条件太少。 他们能给的,丧尸不稀罕。 不能给的,人家完全可以强抢。 基地这边的谈判者语气也冷厉起来,“可一直敌对对你们也没好处,一基地这块骨头你们啃不下来。” 人类科技也不是吃素的。 “那希望基地我们不也啃下来了吗?” “还有啊,要是什么事都看好处,那我们做丧尸的还活不活了?”他这小混蛋,纯粹就是想搞事。 对方又说起失忆的事。 与基地和解,确认进化稳定后再进行合作,即便是失忆,也能最大程度留存进化者先前的社会关系,减少失忆带来的问题,最大程度保留人类文明与知识。 可说实话,明梨并不在意这个,她有意识起就是丧尸,从来没有失去过什么记忆,只是记性不好。 至于文明,她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唐修也还好,他成高阶丧尸后找到了自己以前的日记,一打,比起恢复记忆也就是差个画面的程度,只是日记中的院长和抛下他们的院长,割裂感太强,他一时未想明白罢了。 另外,他也是个孩子,能找出最优解不代表就会按照那个来。 但小稚手紧了紧。 他看着在两方交锋下显得无措的赵院长,小表情似乎变了下,抿紧了唇。 他是个懂事的小孩,知道不该在这种时候给哥哥增加负担。 所以他选择沉默。 但,他和笑笑姐姐一样,很在意过去。 他想像以前一样牵那个人的手,笑笑姐姐想要回到人群。 可这些,明梨不理解,素来沉稳、与书交友的唐修也不理解。 包括屋内许多高阶丧尸,他们的记忆是从意识出现开始的,并不清晰,只有少数两只残留下一些留恋,表情踌躇,但改变不了什么。 至于他说的社会退步什么的…… 她只是只小丧尸而已。 她不懂。 虽然说征途无趣,可有人兴致勃勃,她也没必要就此结束。 最后明梨把那只手从头到尾蹂躏一遍,摸的骨节发红,才嗯了一声,“用记忆当做加码,诚意不过如此,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第125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30 “明梨,我想问,如果过去、亲人对你来说都不重要,那重要的是什么呢?” 沈世是等一切结束后说的话。 明梨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才回头,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很重要。” 靠,不存在的情话出现了。 完全没有被哄到的沈世磨了磨牙,“别把你书上看的花样套在我身上。我在认真问你。”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大概是想不到。 人从翻腾的情绪中寻找爱恨,但是她从有意识起就是丧尸,这些是被那层膜挡在外边的。 即便是现在,膜没了,她也不大能理解,什么叫做看重。 “比方说,你的夏妈妈和弟弟妹妹把你忘记,你不会觉得难过吗?”沈世开口引导。 却见那小姑娘摇头,她确实不会。 死掉她才会不好受。 所以当初笑笑的事她才生气。 而夏妈妈被一棍子打歪脑袋,她无动于衷。 沈世被她气的够呛,嘴比脑子快了几个拍,几乎是哀切,“连她们对你来说都仅此而已,那我呢?明梨,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就是玩我?” “我不喜欢这世界,我只喜欢你。”对面的人回的很认真。 沈世却一下被气哭了。 她甚至没看清他眼眶什么时候红的。 “我都说了,不要拿你在书里看的东西……”他似乎说不下去了,说到一半,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调,突然狼狈的转身逃离。 留下明梨:地铁、老人、手机。 她真的不懂。 记忆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活着不就好了吗…… 还有。 书里学的东西。 为什么不能用。 …… 沈世跑出去老远,后知后觉自己是真的丢人,气得在街区巷子里捶墙,等看到自己发红的五指,才嗫嚅的抖着音色骂了一句“渣男”。 然后反应过来,重骂一遍。 “渣女!” 他娘的今天早上才压着他说要他生女儿,开完会就变成玩玩了。 要是不喜欢,当初做什么非要把他抢过来,现在又做那么多出格的事。 真是要气死了! 他是真的生生被气哭的。 他前半辈子掉眼泪的次数只手可数,到了现在,偏生眼睛跟没长阀门似的,银豆子不要钱的往下掉。 掉到后面,被抱着唐糖晒太阳的夏妈妈看见,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身后。 “沈世。”一字一顿。 沈世一个激灵,赶紧把眼泪擦干,看到是夏妈妈时,泪意又往上涌。 夏妈妈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却还是伸手摸下他的脑袋,然后贴心的递给他纸。——这一窝子高阶丧尸里,夏妈妈大概是情绪最丰厚的。 于是他问她,“夏阿姨,你想过找回以前的记忆吗?” 夏妈妈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却还是认真思考,最后摇头。 “为什么?” “小梨、告诉我的、过去,是抛弃。”那群孩子都是被人丢掉的,而她选择留下,大概是因为痛苦。 不记得挺好的。 过去对于每个人意义都不同,对她来说,是可忘记和没必要。 沈世平复片刻,“那如果是关于重要的人呢?” “那,还是要吧。”夏妈妈回答。 于是沈世问,“如果有故人在,您会愿意去见吗?” “那要,看看是谁。” 只要是有生命的个体,就懂得趋利避害。 人类基地求和的行为是这样,夏妈妈下意识抵抗和接受记忆也是这样。如此看来,他人对那小姑娘的意义,也只是无关紧要。 她甚至不愿意用心糊弄。 送走夏妈妈,沈世乱七八糟想着,却又觉得自己走不开。 一个捉摸不透的明梨,加上一个只想干大事的小鬼唐修,根本猜不到她们下一步会干什么。——现在赵院长又来了。 他真能拍拍屁股走了然后作壁上观吗? 办不到的。 他几乎是灰心丧气了。 不远处却有熟悉的身影慢悠悠晃近,他看着,拔腿又要跑。 可现实是,不管他到哪儿,她都能慢吞吞追上来。 最后,他忍不住了,“干什么!” “渣女,莫挨老子!”一说话又要掉眼泪。 被夏妈妈通知过来劝人的明梨这下总算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抓住他的手腕,不等他继续说,就把人推到墙上,对着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亲了下去。 半晌才停。 他的声音终于弱了下去。 却是无可奈何的将眼泪和脾气埋进她的肩头,声音哽咽,“都说了……不要用那套对付我。” 明梨又对着他脖子亲了一口。 “……” 许久,他终于动了一下,吸着鼻子嘀咕,“你先松手,让我起来,累死我了。” 她这才发现,个子差距有点大,他现在的支点只有背后的墙壁和曲着的双腿,乍一看动作像极了扎马步。 咳。 她松开抱着人的手,转成扶腰,把人扶直。 对面那张殷红的唇眼看着又要开始说话,她提前预判,揪住他的衣襟又亲了一口。 这下人总算闭了嘴。 骂了句。 “女流氓。” 难怪从来不听他分析利害,原来一点也不喜欢他,也不愿意听他说话。 就连平日里的亲近,说不定也只是把他当成生女儿的工具哄着。 完全没想起来自己压根生不出来的青年被牵着往回走,等回到先前那间屋子,已经是满脸泪痕。 也不擦,大概就是故意给她看的。 明梨干巴巴给他擦干净,良久,终于开声,“要不,再延迟两天?” 她说的是打下一个基地的时间。 沈世瞪她一眼,上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不再搭理她。 留下个小姑娘摸了摸鼻尖,又摸出了最近翻看的青春疼痛文学。 然后,听到床上那人怒气冲冲,“你不准看!” 学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 转战下一个基地的时间于是拖了又拖。 哄好一个被伤透了心的人确实很需要技术含量,可惜明梨压根没长这个脑筋,把书上花里胡哨的方法都用了个遍,就是没想起来要对症下药。 现在他们继续打,纯粹因为唐修饶有兴致,不打也不是不行。 但是,她就是考虑不上。 只能闷头试别的方法。 又试了两天,她放弃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第126章 救世主和小丧尸31 放弃的表现就是,开摆。 以至于后续沈世都见不到她人。 然后没两天,她闲下来,打算贯彻自己丧尸皇的身份,继续搞事。 人类阵营那边起先只当她是喜欢欺负小基地,姜瑶传消息来还不太相信。——结果没多久,明梨带人堵到一基地门口,他们总算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次沈世又被略过。 直到他发觉城里游荡的丧尸少了大半,又没看到唐修和唐梨,这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又是一路风尘仆仆。 赶到的时候唐修正在侃侃而谈如何应付对面的火攻。 明梨在对座面无表情的听,待瞧见追过来的沈世,才将那乏味的目光移到他身上。 果然,就是腻味了。 沈世磨牙,在唐修身边坐下,“你继续说。” 唐修:…… “姐夫你这也太光明正大了,好歹给我点面子吧。”唐修毫不怀疑,自己这边一说完,那边一基地就能得到消息,这不就成地狱模式了嘛。 虽说当时跟人谈话唐修小崽子信心满满,可真到真刀实枪的干了,他还是有点没底的。 他还只是个孩子嘛。 上来就开地狱模式,是不是有些太为难人了。 沈世瞅他一眼,对这个小孩,他算是看清了:话痨、聪慧,唯恐天下不乱。 偏生又叛逆期,外人劝不动。 纯纯罪魁祸首。 这谈话他非听不可。 明梨指尖敲了敲桌面,看向鼓着腮帮子表示抗议的唐修,不动声色偏心,“继续说。” 唐修撇撇嘴,果不其然继续说了起来。 沈世没什么恶意,就是不想让他们继续打,所以唐修也没多加遮掩,该咋咋,以至于后面双方僵持不下。 火攻使不成,换成地雷,地雷再不行,考虑炮轰。 到最后,唐修终于被挫了锐气,蔫了吧唧的问,“要不咱们还是强啃吧……” 地狱模式真不是小孩该玩的。 于是试图强啃那天,一基地不仅架了一城墙的炮,连老式的枪械都搬了出来。 唐修好想学着姜瑶给沈世竖中指。 可今天的情况似乎又不一样。 明梨每回都会过来坐台,唐修说这叫给对方压迫,可现实是,除了压迫,还容易被架狙。 挺有压迫。 作为一只地地道道的丧尸,明梨可没有什么徒手接子弹的功夫,与沈世初见时那颗子弹,纯粹因为她躺的比较偏,打进了那堆吃的里。 至于别的,该打中的,她都接住了。 所以这一回也一样。 脑仁疼。 虽然丧尸好像没有脑仁。 摸摸脑门上多出来的洞,明梨盯上了子弹的来处。——并不是铁壁内,而是另一处的某颗树上。 沈世也被吓了一跳,千钧一发挡狙击枪子弹,正常人说实话办不到,就连特殊些的唐修都等到声响才反应过来,看向后边无辜躺枪的明梨…… 然后,好多天没搭理明梨的沈世骤然扑了上去,还没颤抖着手扶那脑袋一下,就见小姑娘学着某回唐稚的做法,勾头拍了拍脑袋。 抖下来一颗子弹。 “把人抓回来我看看。”哪来的老六。 窜到她面前手甚至还在抖的沈世:…… 刚想掉头走,手被人握住。 “有点疼。”面无表情.jpg 装的完全不像。 对面城墙上的守军也慌了神,确实不是他们布置的。 直到现在,他们依旧在争取峰回路转,想着尽量避免这场战争。 毕竟大基地退无可退,没有哪里容纳得下这么大的人群。 好在,明梨并没有打算直接因为这事动手,她找到了新的突破口,拿捏住了一直不搭理人的沈世。 刚想稍微得寸进尺一下把关系拉回以前,又是啪的一声。 沈世中弹。 明梨另一只手甚至还没落到实处,沈世便颤了一下,倒了下来。 兴致勃勃抓人的唐修一整个呆滞。 …… 明梨不打算继续打下去了。 她把那个放冷枪的逮了过来,不等他自杀,便娴熟的将他的下巴拉扯脱臼,唐修则将人丢到一基地门口,小脸上阴郁得很,“诸位,我们合作吧。” ? 虽然但是。 光启基地一头雾水。 他们还在发慌呢,怎么那边人都抓到了?? “想也不用想,这种时候动手,无非是想看你我火拼,坐收渔翁之利。我年纪虽小,却不是好糊弄的。”虽说偶尔会开口怼沈世,但是唐修是真正把沈世当自己人的。 所以。 超级生气。 突然就不想干大事了,还是找到这人谁派来的,再把他们老家端了吧。 虽然也可以自己去找,但是唐修、包括其他丧尸还没有觉醒什么黑客能力,与其花大量时间比对,他选择让能干好这件事的人接手。 听到神石提醒,但是响应时间过长以至于没来得及把人救下的明梨则是一阵忧郁。 现在一想,谁控制的她的行为其实都无所谓。 她开心就好了。 所以,沈世绝对不能死。 想让他死的,就全部从世界上抹除吧。 明梨并不愿意重新体验那股血液凝滞的感觉,想要避免,这是最好的方法。 被人设计,一基地也没有留手的意思,毕竟那种狙不是普通人能拿到的,那个引战的人背后毫无疑问还有人。 一基地的技术人员们连夜加班把人找了出来,此人竟是二基地的户口。 于是矛盾转移。 姜瑶听到这个消息时,意外的没有太惊讶。 “怎么说呢,总觉得是那群人能搞出来的东西。”那个汽油的点子也是那群人让她用的。 想的是:破罐子破摔。 而现在,那些家伙是什么想法,她也能猜出来:无非是一基地和丧尸打的两败俱伤,最后一基地被占领,他们再坐收渔翁之利,成为拯救人类的救世主,青史留名。 可,他们没想过,一基地真破了的话,余下居民的下场。 二基地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到时候愈发壮大的丧尸军,拿头阻拦吗? “你们和一基地合作了?” “行,你想打就打吧。”被关起来的 预备被抄老家的二基地众人还贴心的被唐修通知了一声,姜瑶听完,无动于衷。 大概是被丧尸跟着晒太阳晒多了,她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你死我活还是算了。 第127章 救世主与小丧尸(完) 沈世昏昏沉沉了许多天。 肺部中枪,弹壳虽然取出来了,但他手术完高烧反复,伴有呼吸困难和心律不齐,情况不太好。 当然,他也是醒过的。 在明梨某天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小指艰难的压住那只蹭得他痒的手,弱声弱气的骂她,“女流氓。” “……”她刚想替自己辩解。 又听他迷迷糊糊说了下半句,“你咬我吧,我不要记得你了,混蛋。” 做什么都不告诉他,不愿意听他说话,还用书上那些哄人的手段装模作样应付他。 他是人呀。 又不是木头。 这样相处,会喜欢上的啊。 既然她不在意,那干脆忘记好了,省的糟心。 那时,明梨沉默片刻,真提起他的胳膊准备啃,然后被脑袋里的声音叫停:“人都已经半死不活了,你这么折腾,真不怕他出事啊!” 明梨停下动作,又看向病床上眼睛只开了一条缝,却盈满泪水的青年,不存在的良心痛了一下。 嗯。 还是有点怕出事的。 头一回觉得脑袋里的东西还算有作用的明梨对神石的意见大幅下降。 神石觉得自己实惨。 讲个笑话,它是伴生神石。 …… 二基地的事明梨最后也没到场,是唐修去的。 因为没有沈世从中调节,轻而易举就把二基地啃了下来。 而且,一基地不是说要合作共赢,分批进化? 他看二基地当做试验田就挺好。 “相信大家应该很愿意为进化事业添砖加瓦吧?”唐修笑眯眯的从中把二基地划成两份,丧尸六,人四,美名其曰和谐共处共筑美好家园。 许多二基地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迫接受了这项安排,部分转移,另外部分挤在了剩下的四成地域里,担惊受怕。 幕后黑手自然是做交流大使,在人类区充当通报事务的通讯官,同时在丧尸堆里充当洒水师傅。 死了就太便宜他了。 于是,继丧尸皇之后,唐修多了个小魔鬼的称呼。 一基地则逃过一劫。 沈世是一基地进行抢救的,在明梨看着他痛苦,眉头下意识紧蹙,张嘴要将他转化时,一基地的管理者主动开了门,把人接了进去。 沈世那回被明梨要走都没能走门。 这回却被一基地的管理者们当宝贝似的,紧张兮兮。 手术时手术室门外乌泱泱堵了一群人,个子太矮的明梨甚至看不到手术室的门。 当然,众人没给她让个缝的原因也很简单。 面无表情。 太冷漠了。 猜不出她是什么意思。 但没人敢说,毕竟人家是丧尸皇,看起来乖乖巧巧,内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 于夫人和赵院长也来了,于夫人大概也知道赵院长那些过去,身边陪着的是赵院长的亲女儿,三个人端正的跟她道歉,还说虽然知道无法偿还,但愿意承担后果。 至于那个找人绑架的,早在赵院长离开基地去谈判前就已经走法律程序处理掉了。 明梨说实话不太在意,倒是让赵院长去找其他人。 态度看起来冷漠,但唐修得说,已经是优待了。 除了沈世外,赵院长算是明梨最有耐心应付的,即便是在明梨那挂着好感度的姜瑶后续也没见过明梨几回,倒是赵院长,说是关起来,照顾的比客人还周到。 明梨那边的情感反馈向来少到离谱。 赵院长这边隐而不宣,沈世那头就更看不出来什么了。 在医院守着的时候都没啥情绪,总是自己干自己的。 难怪沈世醒了两回,都不大搭理她。 一次说想忘记,一次把手收了回去。 明梨:好难懂。 直到他彻底度过危险期,清醒过来,才硬气了几分,趁着明梨不在偷偷摸摸转了院。 明梨进病房发现阿姨在打扫卫生,见那被褥换了新的,沉默了阵,也没去院方查他转去了哪里,当天就带着一群丧尸从一基地撤了出去,招呼都没打。 至于那群跟着的,当然不存在什么从属关系,跟着丧尸皇进化更快,大多数丧尸见过她都情愿跟她。 她们直接去了二基地。 唐修跟人谈好的加速进化需要她的存在。 至于沈世,知道明梨离开后,他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但紧接着,眼睛又开始酸涩,伴随着胸口的疼痛,逼得眼泪都掉不下来。 钟叔看着他把自己藏在被褥里,实在想不明白,“小沈啊,你不是喜欢唐梨吗?为什么要偷摸跑啊?” 沈世闭眼,依旧嘴硬,“她有什么好喜欢的……” 他只是玩具而已,哪里配谈什么喜欢。 李叔和湘姐在一旁叹息。 “你这孩子啊,真是死脑筋。” “要我看,她能为了你跟咱们基地合作,这就已经说明,她很看重你了!” 沈世闭口不谈。 心想这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场名为进化的战争来的多荒谬。 与其说是明梨为了他松口,不如说是唐修收了手。 至于他。 他相当清楚自己的分量。 “谢谢钟叔、李叔、湘姨,但是这件事,并不是我一个人的选择。” 他逃走了,她放了他, 是两个人的决定。 · 进化也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 起先人们对于丧尸属于进化一事还抱有怀疑目的,直到两年后一个戴着草帽的丧尸大爷操着一口地方话上别的基地卖菜,众人对丧尸的态度才从敌视变成了好奇。 当然,这只对有户口的丧尸。 如果某天你在基地外开车,碰上一个不修边幅,朝着你流口水的丧尸,安全局温馨提示,请立刻马上掉头逃离原地。 野生丧尸是不能跟你聊天的!也不会地方话! 注意,这不是玩笑! 再过两年,唐修步入九级,同样拥有了类似于明梨的让丧尸加速进化的能力。 研究也发现,这是病毒……咳咳,进化细胞发展到一定程度自带的影响,利于全体进化。 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参与其中。 唐修有时候也会想,这应该也算是干成了一件大事吧。 就很酷! 但是他现在更想攻克下一道难题。 出类拔萃的八阶丧尸小稚,考试没及格。 唐修脸上带起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悲伤。 第128章 救世主与小丧尸番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开始见不到那位丧尸皇了。 倒是在丧尸中周旋许久才得到这样结果的沈世,时常带队出去捕捉丧尸,在佣兵中闯出了名声,常被人戏称作救世主。 是佣兵团里出了名的冷、绝、狠的人物。 以至于有人提起他,总会想起当初领着千万丧尸围城讨人的丧尸皇,也偶尔会开口询问他两人之间的关系。 对方别的事不太爱理人,这种事倒是有问必答:以前认识。 也就是认识。 好像是回答给自己听的。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犟气。 钟叔摇摇头。 真是想不开呦。 · 情况一直持续到下一个五年。 某天,与明梨还有联系的姜瑶上门,问起沈世,“他也参加了下一批的进化,你知道吗?” 即便十年过去,面前的少女依旧没有长个子,看起来又小又乖,也少了不少疏离的气息。 姜瑶知道,这个小姑娘一直在学习怎么当一个人。 学到现在,算是颇有起色。 至少情绪表达非常正确,面对朋友来访,会露出恰到好处的欢喜。 所以,她想,或许小姑娘可以再试试看。 然后,屋里探出个脑袋,似乎刚睡醒不久,“梨梨,有人叫我吗?” 姜瑶突然麻木:原来不是因为我欢喜。 打搅。 …… 现在进化也不必让丧尸咬了,仅需要注射定量的高阶丧尸血清,最多一个月,就能拥有简单意识,开始学习认字发音。 沈世用的血清是最高规格的。 他以为是唐修。 毕竟二基地目前对外公布的最优血清就是最早进化完成的唐修。 可其实是唐梨。 她也已经是完全体了,但还是跟某些进化完全的丧尸……咳,新人类不一样。 比方说其他人完全进化,细胞浓度约为10.5-12.5,连唐修几人都无法超脱这个数值。 明梨却总比他们高上几节。 大概真的是结束末世的名叫“契机”的东西。 只是,新人类那边的话事人一直是唐修,人类这边也不敢跟唐修说馋明梨的血,便只能当没这么个人,勤勤恳恳继续维持开创新世纪的开发。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的新人类进化已经需要提前定名额了,时间也排到了五年后。 两边合作方非常尊重人的自主意愿,想作为旧人类过完一辈子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但,新人类各方面能力都比旧人类高出一截,大概没人愿意永远停留在原地。 而沈世,显然是能走后门的那个。 他用的是明梨的血清。 她主动的。 几乎沈世刚把名字报上去她就跑去抽自己血了。 然后沈世清醒,第一眼看见的也是坐在病床边守着他的少女,肌肤在新人类中也算是苍白,目光却分外柔和,小手拉着他的。 力气不轻不重,是很让人舒服的轻微压力。 他有点想把手抽回来,最后却没有动。 然后,少女将他过去一切都告诉了他,包括她们之间的不愉快,包括最后分别时,她的心境平静与他的反应激烈。 句句属实,说的让人难堪。 她还是没有隐瞒的意思。 而他意外的想要她的欺骗。 可最后也没有。 她说,“我现在大概能明白你的想法,我一直在学习。但我有些胆怯,所以现在才来找你。” 意外的是,这真挚的发言并不显得苍白。 但他本能的躲避她的目光,也没有选择跟着她走,而是自顾自回到自己之前的生活轨迹。 直到从以前的东西里翻出一本厚厚的记录。 算是断断续续的日记,内容相当少,大多是记录天气环境和某些丧尸弱点习性的。 偶尔也会冒出几句小孩子很可爱,女儿很好之类的字眼。 直到最近那一页,才出现了正常人日记里该有的东西。 我还是忘不了她。 如果我选择重新开始,她会看见我,来接我吗…… 沈世手指难捱的蜷了蜷,在下一页写上日期,只留下一个字,然后将整本书都烧了干净。 “会。” 她来接我了。 十年时间,能够压灭过去的纠结与失望,给他最后一点试探的勇气。 而现在,他算是成功了:因为虽然没有真心,但至少,他确认了自己对于她是特别的。 他给明梨拨了通讯,问,“你在哪。” 那边愣了一下,传来收拾东西的响声,“在附近的图书馆,我很快过来。” 他应下。 等到明梨把车开到他家楼下,才发觉他已经等了一会儿了,一米九多的人,生生冻的像个可怜的傻帽。 明梨忙把人叫上车,开了空调,又给他拿毯子。 他沉默着被照顾,目光落到她昳丽的眉目间,突然发问,“你一直……住我家附近吗?” 少女嗯了一声,发车,“比较方便。” 方便什么,他没问。 总之后面的一切似乎都顺其自然。 迅速谈朋友然后同居,再腻歪到一起。 当然,同居但是分房。 他也发现,明梨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人来找她,于是他会花更多的时间在家陪她。 看书、看电影、听音乐。 他发现她房间里有一层书柜那么多的笔记本,偶尔也会看到她拿出来翻两页,念念有词。 于是某天,在对方被窝里看完电影,他盯上了那一圈书,“梨梨,我可以看吗?” 明梨看向他,点头。 于是他翻开一本,看了几页,又拿下一本。 打开后才发现,里面全部都是笨拙的记录,密密麻麻的,还有重点标记,跟初高中生上学似的,恨不得把每个知识点都标进去。 有电影的片段,有故事的情节,也有音乐里被放大的刻骨铭心。 最早的日期是十年前。 字写的很生涩,但是很认真。 很明显,主人家在学习怎么爱人。 或者说,在学习怎么爱他。 他一下说不出话来。 于是他咬了咬唇,憋着无端上来的涩气哑声赞扬,“你的字很好看。” 明梨在思考这种时候应该露出高兴还是不好意思的情绪,还没反应,双颊突然被捏住,连带着唇也被亲了一下,“但学习方式好笨。” “我来教你怎么爱我吧。” 他抓住她的手。 第129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1 “请你救我的师弟师妹。” “你还没到油尽灯枯的时候。” “可我救不了他们,如果他们死在这,我有什么脸面活着出去。” …… 黄粱山·天枯境内。 天光乍亮,缺损的勾月从厚重的锦云边探头,比起昨日似乎愈发盈满。 葱郁古林几乎看不到边,打斗声亦不绝于耳。 天枯境是古神没落前留下的第七大秘境,七百年一开,奇珍异宝不计其数,故而无论正道邪道,皆趋之若鹜。 这也意味着,秘境内势必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佛子救我!”打斗区域边缘,柔美的呼唤声骤然响起。 被众人围困于中部的佛修身形一凌,右手立掌于胸前,左掌中印着梵文的佛珠不缓不慢的拨了两粒,一道柔和的金光随着他口中经文吐露笼罩全身,将不远处惊叫的女子一同包裹在内。 佛光温煦,却也烫人。 围着佛修的魔修被刺的浑身火辣,难捱的让出一条道,那一身金白的佛子也起了步,几乎缩地成寸,隔着金光牵引那落难的人,将其送到战场之外。 与之一同被送走的,还有树下一颗平平无奇的蘑菇。 而佛修依旧停留在原地,大慈大悲的凤眼微垂,眉间带着几分悯然。 身上的白色袈裟更是风过而不动,在月光下反出庄严的金纹。 众人在这时才看清他竹笠下的模样,昳丽俊美,眉间一抹朱砂色,带着年轻人的生涩之意,刻着通透的慈悲与温煦,称得一句宝相庄严。 这就是无妄殿的佛子了。 圣莲之体,不过两百余岁便已步入化神期,常在俗世听说他的传闻,是个老人形象,今日一见,却与传闻截然不同。 佛修的元阳体可是大补。 被救下的女子眯了眯眼,双眸中的光彩还未迸射,先前护佑她的佛光便已变了模样,带起剧烈的刺痛。 她惨叫一声,收敛的魔气也控制不住的溢出。 那边应付众多魔族的佛子却依旧不紧不慢,直到隐蔽处又冒出一茬人,他才皱眉,退到边缘被救下的其他弟子身前。 右手虚空一握,一柄锡杖出现在他掌心。 遥遥点地,便见一股属于化神期的压迫感覆盖周遭,将对方压的动弹不得。 那被逼出魔气的女子更是直接被弹飞出去,落入魔修阵营。 “佛子,幸亏您来了!”后方受伤的正道修道士总算找到机会迎上来,开始告状,“这些魔修太可恶了,居然放出秘境下层入口的消息,专程在这堵我们……” 话未说完,那位慈悲的佛子闭上了眼。 “先退。” “啊?” “我中了那位姑娘的毒。”他的表述很平静,以至于那弟子一时半会儿都没理解他在说什么。 直到佛子老实的说了下半句,“最多再撑两刻。” 那群人才露出惊恐的神色,拔腿就跑。 而佛子,依旧孑然独立,对着魔修中走出的魔修大能,不急不缓的盘着黑色的佛珠,眼眸慈怜。 “莲生和尚,真是好久不见。”妖异的男子笑着看他,眼中尽是恶意。 莲生便也回他以目光,不骄不躁,语调平和,“姚施主话还是这样多。” 几乎话音刚落,双方气势骤然碰撞,魔修气势笼罩下的地域也骤然间寸草不生。 相比之下,佛修身后则佁然不动。 看不出谁更甚一筹。 但很快,莲生唇角还是溢了鲜血。 那被震飞的女修这才狼狈上前,放起了狠话,“和尚,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你中的是我宗门的秘药逍遥乐,如随意调动法力,会经脉逆行至死!” 莲生看都没看她,身上气势也只动摇了一瞬,再度不动如山。 姚齐见此,又加了一层压迫。 依旧是势均力敌。 不过强行压制药力的莲生多少还是顶不住这长久消耗,僵持一刻钟后,咳嗽一声,又咳出一口鲜血。 那女子眼底笑意更甚,“听闻佛修的元阳尤其精贵,等我采补了这和尚,指不定就能步入化神了!” 对面的魔修得意的花枝招展,却没注意到那锡杖底部聚集起一圈稀薄却有张力的梵文。 他不会让自己成为妖女的助力,祸害苍生。 但,他那以浑身修为为基底铸成的苍生印最后也没打出去。 寒霜般的凉意从耳后掠过,他方才聚起抵抗的气,便见那寒意拂过他的袈裟,直直袭向对面。 那与他势均力敌的魔修一下被震退几步。 而后,月白色身影掠过,速度快得几乎留下残影,与对侧群魔战在一处。 等压制的气息彻底消失,魔修方寸大乱,那抹影子才停。 身形纤细挺拔,一头银丝只用支琉璃簪轻挽,握着仙剑的五指欺霜赛雪,衣摆却还飘然的随风而动,被月光透过,好似天穹撒下瑞雪,清冷又明媚。 其手中仙剑于仙器榜上颇有名气,名曰碎月。 是剑宗的剑君东梨。 半步合体期。 魔修那方至高也才化神后期,一阶之差,天差地别,自然轻而易举被打退。 可姚齐身侧的女修显然不甘心,恶狠狠要往前冲,结果被姚齐一巴掌打了回去,“男人男人就知道男人,你他娘的知道这是谁吗!” “哥!” “快走!” 甚至没交手几回,魔修就露了怯,一窝蜂的来,又一窝蜂的跑。 女子这才握剑负于身后,绣鞋微转,看向身后默念经文的莲生。 的确是个漂亮的小和尚,头上还挂着个竹编的斗笠,半遮半掩的,仅严实僧服外露出的脖颈一片粉红,连着盘着佛珠的左手手背都一阵青筋暴起。 那锡杖下的梵文现下才退去,他扛到现在很不容易。 逍遥乐是一种情毒,除非登临极乐之境,否则无法解除。 对于佛修来说,是最阴狠的至毒。 莲生却只默然站着,许久才咳出下一口血,耐着翻腾的燥意同她道谢,“多谢东梨剑君。” 她嗯了声,“举手之劳。” 手上却又凝结出几根细如发丝的冰针,不等他反应便打入他体内。 “我带你解毒。” 她抓住他肩头处的僧衣,莹润的指尖微微收紧。 第130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2 僧衣被湖水浸透,穴位上冰寒刺骨的凉意尚存。 佛子额角满是细汗,由末微到硕大,一路顺着下颚滑落到喉间,又伴着那秀气的喉结上下滚动一轮,滑落衣襟。 等到燥意彻底被压制,莲生终于拖着盈余的袈裟上了岸,以灵力烘烤干燥,这才重新戴上竹笠,往众人歇脚处走。 那位清清冷冷的剑君就立在不远处,垂眸听着剑宗弟子通报,见他来了,才分了些目光给他,点头示意。 莲生以右手掌立,同样回以一礼。 明梨解毒失败了。 那毒性逼不出来,所以她选择把人丢进湖里。 现在看来,这是明智的选择。 没死。 剑宗弟子们对她也是又敬又怕,见她目光落向另一处,小心翼翼开口,“大师姐,我,我们……” “我们不是故意留下佛子一人的,实在是修为差距太大……” 临阵脱逃,这肯定要被批呀! 可事实上,剑君只是看了他们一眼,衣袂宛如飞霜之寒,声音却尤其冷静,“天枯境有生、离、死三境,如今只是生境便如此凶险,你们受了伤,不宜久留。” 没有责备。 不过,意思他们也听明白了。 入秘境是为机缘,可他们连命都保不住,何谈机缘,不如早早退去。 “可,可大师姐您不是还在吗?为什么非要离开秘境?这样我们不就白来了吗?”却也有人不解,出声反驳。 明梨只是看了她一眼,未作回答。 倒是一旁的小师弟看白痴般看她,“机缘是个人的机缘,若大师姐同我们一道,机缘便是大师姐的了。” 修真界可没有礼让机缘的好习惯。 即便是同门之间,亦有争斗。 那女子却胡搅蛮缠,“咱们都是同门,大师姐都这么强了,怎么就不能帮我们?我们一时半会儿又超不过她。” “一宗门的人,互帮互助不是应该的吗!” 话未说完,旁侧的弟子便已听不下去,朝着面前的师姐行礼,迅速捏碎腰牌。 其余几人也没带半点犹豫。 等听话的都走了,明梨才走向莲生。 他寻了棵树,将袈裟与僧衣理得平整,一言不发的打坐,面上虽看不出问题,气息却不太平稳。 不过,明梨现在还有别的事,不打算跟他同道。 原主东梨,乃剑宗文庸剑君座下大弟子,是位惊才绝艳的小剑君。 但,她会死在出天枯秘境后不久。 原因是进入秘境的师弟师妹们无一生还,原主杀上了魔宗,最后于围攻中陨落。 所以,原主用作交换的条件就是:尽可能在秘境中救出她的师弟师妹。 秘境承载人数有限,正邪两方修士将名额五五平分,剑宗分到十二个名额。 也就是说,送走刚刚那几个小萝卜头,还差七位。 那女弟子并没有走,明梨给了她机会,不过人家非要探,那也是没办法。 修真者信命。 往后一切,还看她自己的造化。 去除这个,六位。 …… 莲生早便察觉到明梨靠近,本想抬眸瞧她一眼,对自身境况不便多礼言明歉意,谁知还未动作,那霜雪之息便已靠近,带着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 于是他睁眼,发觉小剑君已半跪在他身前,精细的面容近在咫尺,手指虚虚放在他肩前,衣摆轻晃,引出几根发丝般的冰针。 他的目光被分了过去。 他本以为冰针化了,毕竟内视看不到任何异物。 却不想。 “我修的功法是文庸剑君的无水阙,可凝水成冰,但无法化冰为水。”女子解释,她的动作很娴熟,大概是个常跟医术打交道的。 莲生将目光移开,点头,“多谢剑君。” 二人都不是话多的。 要说起来,莲生救剑宗弟子,又被剑宗的剑君相救,这也算是因果轮回,扯平了。 于是二人顺其自然分道扬镳。 其他宗的弟子看着这二人各自离去,想想方才被众魔修设计的危险场面,不少也咬牙捏碎了腰牌,退出秘境。 毕竟机缘虽好,也要有这个命得。 剑宗那位女弟子显然没想到这位声名鹊起、却不常出现在人前的剑君是这么个性格,想到那头银丝,在心底骂了句老妖婆,这才往其他方向走。 天上的残月依旧挂着,似乎又满了几分,月体已经过半,时间也到了进入秘境的第四天。 秘境三重境连第一境都未过。 不过,修真者向来有不错的耐心。 明梨晃了一路,又送走四个弟子。 等到第五天,她才再次见到了佛子莲生。 他依旧坐在树下,周身灵力运转,看起来单薄,实则浑厚有力,半点不显山露水。 不远处是个被伏诛的魔修,身上是正派宗门弟子服饰。 他又中了毒。 不过,他修为高,毒性并不致命,只是秘境中除了魔修妖修还有妖兽,明梨想了想,还是留下来等了片刻。 等到那漂亮和尚睁开眼,抖落羽睫上的汗珠,才不声不响的打算走。 足尖还未发力,便听莲生开口,“多谢剑君。” 明梨停顿了下,于树梢回首,银丝在月光下显得颜色温润,那双琉璃般的眸子也透出几分暖意。 “佛子还是不要轻信于人。” “……是。” 然后,第二日,她又碰到了莲生。 他又。 “……”明梨看着不远处暴毙的魔修,停下脚步。 再次苏醒,见到藏也不藏的剑君,莲生抿了下唇,不安的拨了下手中念珠,撑着锡杖起身,下意识要道谢。 还未说什么,便听剑君瞧着他开口,“金刚不坏真经不够佛子练了?还要练个五毒不侵?” 莲生知道这是善意提醒,继续道谢,“多谢剑君,莲生记下了。” 他也不想。 但魔修心眼好多。 这次的毒也厉害的多,虽然不致命,却也没办法清除。 若是再来一回这种事…… 他看向那位行踪不定的小剑君,犹豫片刻,“不知剑君……” “佛子可要与我……” 二人声音撞到一起。 莲生抢先噤声,于是明梨说了后半句,“佛子可要与我同行?” 还有两个弟子掉进了幻境,得等他们出来,明梨现下也是漫无目的。 莲生拨了手上的念珠,礼貌的竖掌作礼,“求之不得。” 第131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3 莲生大抵是有些大病在身上的。 问完后,明梨也总算搞清楚了他为什么回回都中毒。 因为他看人落难,便会去救。 魔修用来套佛门的苦肉计,他因为脸熟一个没踩中,套别家宗门弟子的苦肉计,他也一个不落,踩了个遍。——能活到现在挺不容易。 好在东梨这张脸常年没什么表情,她才把觉得离谱的表情压了下去,仅留下那对雪眉压着,映着琉璃眸子,带着浓浓的不赞同。 但,她也不好说什么。 只能说,“佛子莲心蕙质。” 莲生大概想说什么,但抬眸看了眼她的侧脸,还是没说出口。 兰心蕙质常用来描述女子,这莲心蕙质…… 剑君用词还真是不拘小节。 天枯境与外界全然不同,此处灵气稀薄,修士的辟谷之术不管用,还是需要用食补充体力和灵力。 等路走的差不多,二人找了片空地生火。 明梨已经习惯了打野味之类的,可想到还有个佛门弟子莲生在侧,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杀生,选择了挖野菜和采野果。 等她回来,就发现莲生收了竹笠,头型微亮,正抖着衣袖,从袖里乾坤抖出一颗颗伞端肥厚的蘑菇,各式各样的都有,甚至还有颜色艳丽,一看就有毒的毒蘑菇。 大大方方的,主人家显然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这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不过仔细一想,人家是佛子,修为高深,总不会被几颗毒蘑菇毒死。 可,万一呢。 莲生还没把一路上收集的、滚进法器里的蘑菇找完,那身影便在他身侧落座,月白法衣内里的仙裳是石绿与空青相染,以银线勾出霜雪盈枝之景,又染了一轮皓月,明暗相间,当真是如她这个人一般。 冷漠内敛,模样却似菩萨低眉。 然后,他面前的菩萨伸手点了点他辛苦搜集的蘑菇。 “佛子要谋害我吗?” 莲生:…… 反应很快的佛子默默把那枚红彤彤的蘑菇收了回去。 他又看着那修长的食指点上另一枚。 这回是绿色。 “……” 半晌过去,地上总算只剩下些能吃的菌菇,莲生却还盯着她的手指,蓄势待发。直到她伸手拨了下耳畔碎发,他的目光跟过去,触及她的眉眼,才陈年老龟似的默默收回。 他确实有点仗着修为在蘑菇这事上为所欲为。 佛修虽辟谷,却也吃斋。至于五谷浊气,自有佛门功法消解。 而蘑菇。 他吃,但不认识。 也不会做。 毕竟无妄殿不至于让佛子进厨房,让他来的话,估计锅铲都搞不明白。 所以当莲生看着对面那人熟练的凝结冰签,将菌菇和野菜错落有致的串到一起时,他默默靠近了些。 试图学个手艺。 剑君却把处理好的串递给了他。 然后,烤着烤着,冰签着火。 明梨再次确认,小伙子活到现在挺不容易,她都不敢想前边那几天莲生是怎么过活的。 连着莲生也颤了颤手指,捏着被灵力灭了火的黑炭,这回再看身边的剑君时,那向来慈悲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无措。 “剑君……” “无碍。”明梨将还没遭遇毒手的食物拿回。 事实证明,小剑君确实很会照顾同伴。知道他不擅长,她没再把东西递到他手里,倒是都烤熟了才递过去。 莲生便也充当架台,她烤他接,又保持与火堆的距离不让食物凉下去。他指间的冰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冷,倒更像是摸着一根不太圆滑的玉筷。 而烤出来东西,看起来也恰到好处。 大概是考虑到他,没加什么佐料。 等到明梨把东西都处理好,她吃了,他才用了一些。 不知道是秘境里的蘑菇味道更好,还是小剑君手艺好,很称他的胃口。 不过鉴于自己半点力都没出,莲生没吃多少。 直到对面同样饭量不大的女子把其余的都递给他,自己找了棵树飞身上去,作出浅眠的样子。 他才一言不发把肚子填饱,又用了法术将冰签清理干净,端端正正放到一边,趁着火光开始盘膝入定。 二人都是入秘境弟子中的佼佼者,神识强悍,百米内状况了然于心,并不需要留人守夜。 等到又一日过去,明月已接近全满,明梨也终于捞到了那个掉进幻境的小师妹。 但又是个瞎吃东西中毒的。 “我肯定是出现幻觉了,大师姐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呢?” “这才第一层呢……大师姐肯定已经去第三层了吧……大师姐威武!” “哎?这怎么还有个月亮?” 月光下,莲生的脑袋微微反光。 因为与人同行,他的竹笠并没有戴上,暴露在月光下的面容亦是唇红齿白,若不是出家人,与身侧的女子应当是极为相配的。 明梨伸手点了下师妹的脑袋,口中咒文出。 然而,祛除魔障的明心咒并不管用。 倒是莲生上前,“剑君,我来吧。” 他又念了几段梵文,听不明朗,但有金光从他指尖流出,轻柔如流水。 不久,面上挂着痴汉笑的小师妹眼神逐渐明朗,声音也开始一惊一乍,“师……师姐!” 见了鬼似的。 莲生甚至没来得及反应,那小师妹便一个滑跪落到了小剑君跟前,开始自我反省。 “大师姐我错了我不该不好好修习术法整天贪玩给师门师尊师兄师姐丢人;不该在藏书阁藏师尊和青玄女君本月新出的爱恨情仇二三事的抄录本;不该……” 熟练的令人心疼。 文庸剑君第五位弟子,沉柚。 莲生看到那位小剑君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你又是吃了什么?” 听到这个又字,经历过毒蘑菇事件的佛子选择继续盘珠串当隐形人。 留下沉柚挠了挠后脑勺,带着强挤出来的几滴眼泪可怜巴巴的回,“上回卫师弟给我烧了一盘小青蛙,所以我……” 吃了所谓的小青蛙。 明梨头痛,刚想让她也捏碎腰牌离开秘境,却见小师妹又看向莲生,眼中万千念头闪过,最后哇得一下就哭了。 一把抱住她的腰。 “大师姐你这回不打手板,要用月亮抡我了嘛!” 第132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4 明梨至今仍不可知东梨是什么时候给这小师妹留下了会拿月亮抡她的印象。 毕竟东梨行事素来冷静端方,更有美名名曰霜华剑君,放在哪儿都该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形象。 偏生那小师妹抱着她的腰,哭的煞有其事。 旁边的莲生也欲盖弥彰的偏过去轻诵经文,后脑勺愈发饱满,亮度也愈发可观。 总之,大概不能直接将人放出去了,还是得先破除毒性。 小师妹沉柚是个性子跳脱的少女,年岁甚至才过半百,虽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如今也不过堪堪筑基。带着毒性出秘境,她怕这毒性往后都解不掉,叫无妄殿的大师们都成了太阳月亮。 于是沉柚被留下了。 大概也知道自己乱吃东西造成了麻烦,沉柚后续尤其殷勤,再吃饭,野菜都不用明梨去挖了。 倒是一旁的莲生出去晃了一遭,又摸回来一堆菌菇,识趣的推到明梨跟前。 等有毒的被剔除,他才不甚熟练的拿着上回收好的冰签,学着她的样子,像模像样的处理好。 连着沉柚也有些惊讶,“月亮大师,你好讲究啊。” 月亮大师·莲生不动如山,认真回应,“是剑君教得好。” “不过,这些蘑菇多好看啊,怎么放一边啊,是要熬汤吗?” 一旁打坐的小剑君于是抬了眸子,莲生注意到,挥手把那些全拢进衣袖,表情毫无破绽,“施主说笑。” “毒蘑菇不能熬汤。” 再乱吃东西,他总觉得那位小剑君的剑会劈到他身上。 虽说小剑君一直冷静如斯,他还是下意识遮掩。 沉柚摸摸鼻子,又看了眼孑世独立、飘然若仙的大师姐,还是决定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额……大师说的有理,毒蘑菇怎么能吃呢。咳,我方才挖野菜的时候看到附近有果林,我去采些回来。” 说着,那丫头一溜烟跑了。 可,直到莲生烤东西有模有样重蹈覆辙,剑君接过烤串开始动作,小师妹也没能回来。 灵识覆盖范围附近并无威胁,那股熟悉的气息似乎也在一处停了许久了。 “我去看看。”于是莲生又被塞了一手的东西。 佛子被不经意间触碰到的手指缩了缩,微低了下脑袋,“我与剑君同道。” 若是出了事,他总不好留在原地, 往东五百余米,一身剑宗弟子服的沉柚正被一个黑衣少年抱着腿,手上的果子落了一路。 “道友,你就放开我吧,话本子里说了,人跟妖之间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 “更何况你还是条蛇,我大师姐不让我吃有毒的东西!我不想被打手板,你就别为难我了!” “……”手似乎松了一些。 沉柚本想再开口加把力劝说,那头两道深浅不一的白色身影就已靠近,带来属于烤熟野菜的独特芳香。 沉柚:眼泪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下来。 “大师姐!”她下意识又要往明梨身上扑,奈何腿被抱的实在,怎么都没法移动分毫,最后只能满脸悲愤的伸过来一只手。 那少年大概是邪道那头的,是个修行魔功的妖修,身上倒没什么杀戮之气,只是据明梨以前看过的话本经验来看: 路边的男人不能捡。 更何况种族都不同。 捡什么捡。 莲生这个呆和尚却凑了上去,察觉这妖修身受重伤,好看的眉微压,又是一道印记落到其身上。 那少年瞬间昏了过去,沉柚也得以逃脱,扑到明梨身侧,“大师姐,这真跟我没关系,他自己扑过来抱我的!” 她可没想乱吃东西! 姿态像个被抓奸在床的渣男。 明梨摸了下她的头,看向那少年的方向,“你做的没错,路边的男人不能捡。” 少年模样白白净净,红唇被鲜血染的殷红,应是当下女仙最喜欢的那类,光看外表是看不出是个妖怪的。 一看就有问题。 而后,二人看着莲生给人把脉,喂了颗丹药。 得到夸奖的沉柚这才困惑着开口,“大师,这是魔宗的人呀,你救他做什么?” “此人身上并无杀孽,上天有好生之德。”无关其他,未作过恶,便可救。 他身上的袈裟一尘不染,眉间朱砂却相当明艳,月光越重,他袈裟上的金纹便愈明显,交相辉映之下,倒是带出几分超脱的神性。 传闻无妄殿现任佛子生来有颗佛心,倒是不假。 当初频频入魔宗陷阱,他亦是担心真有人落难。哪怕只是万一的可能,这位佛子都会尽力。 这大抵就是莲生了。 圣莲托生,普欲度脱一切众生。 极其麻烦。 …… 因为附近出现了魔宗弟子,三人准备换个地方待。 可以看出,莲生对自己的行为大抵还是抱歉的。只是不是救妖有错,而是觉得浪费了她们的时间,所以觉得抱歉。 另外,他这行为,在当下这人妖二族水火不容的世道,也属于是倒行逆施、大逆不道。 莲生拨着念珠,实则在等那位剑君开口说什么,可实际上,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捏着沉柚的手腕,衣袂舞的轻快。 似乎并不在意。 他心底似有一块细石落地。 毕竟这位小剑君,的确是相当不错的朋友。 莲生除了在无妄殿中修行,便是去凡世行走体悟众生疾苦,要说修真界的友人,极少。 近无。 沉柚的毒是一处浅洼地里的毒蟾身上带的。 那些毒蟾大多生的剔透如玉,一看到沉柚过来,扑通扑通全跳进了洼地里,从浅水往下看,还能看到乱七八糟的脚印,看起来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大战。 沉柚继续摸摸鼻尖。 毒物多与解毒之物伴生,明梨在周遭找了找,最后找到一从黑色的花,无香气,花体生的微小,大多都是花心,却无半分毒虫围绕四周。 莲生回,“这是鸦草。” “沉施主抓的应是玉蟾,玉蟾生于虚实交界,并无实体,却可让人于虚实间轮转,直至疯魔。” 换句话来说,中毒的人会出现幻觉,也能看破幻象,时间一长,会分不清幻觉与现实,最后成为疯子。 所以,沉柚压根没吃成什么小青蛙。 而且,如果没被骂,她应该会毫不犹豫把那条蛇捡回去吧。 毕竟卫师弟可不止带她吃过小青蛙。 第133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5 沉柚满脸痛苦的塞了一嘴花。 染得唇红齿黑。 才咽下去,天空中的皓月便彻底盈满,连带着天际也出现了闷雷声。 生境没有白天,一连七天,唯一的变化只有月盈月亏。 而现下,月满枝头,摇摇欲坠。 “师妹,把腰牌捏碎。”危机感从背脊漫上,明梨当机立断。 沉柚也没含糊,可令人惊恐的是,即便令牌被捏碎,她依旧没被传送走。倒是令牌内的力量骤然膨胀,炸裂之刻被碎月剑挡下。 “这是要入第二境了。”莲生亦重视起来,手中锡杖点地,重叠的经文化做壁障,将三人保护在内。 而后,月亮当真直直落了下来,砸在了古林深处,留下半边在地表,带起一阵罡风。 同时,夜幕好似被什么撕开了一条缝,一道裂缝延伸扩张,从内出现的是轮光芒微弱的太阳,在裂隙衬托下,好似天空睁开了一只巨眼。 但它的光只存在于裂缝之下的土地,两侧是昏黑的天。 昼夜分明。 场面绮丽又诡谲。 但,生境可进退,第二境的离境却是出不去的,唯一的生路只有入第三境,将秘境闯到尾。 因为从未有生还者从离境逃出,而闯过天枯三境之人,不知中了什么秘法,完全记不得三境更迭的秘密。 以至于直到刚刚,他们都以为会有什么通往二境的出口。 谁知道,三境并非三个相通的秘境,而是秘境内里的三重变化! 罡风并不猛烈,消耗亦不大,莲生面色却苍白了许多,强行压下喉间血气,将锡杖握得更紧。 与此同时,沉柚手腕上猛得传来一股拉力。 她尖叫一声,眼看着就要被莫名的力道拉出结界。明梨顺势上前将她一捞,差了几分碰触到衣角,而后被另一边腕上的拉力扯住,慢了一些。 于是沉柚被拉出结界,明梨只来得及丢过去几张防御符咒,她身后的莲生则被她扯着往前走了几步,气息不稳,结界碎裂。 最后还是碎月的剑气将二人护住。 明梨也看到了那束缚她动作的东西,是一根红线,从莲生左腕延伸,同她的右腕连结在一起。 离境。 意思是,不能分开吗。 佛子呼吸急促,周遭冰冷的剑气刺得人手足发冷,却无法压制他体内愈演愈烈的毒性,更别提鼻尖还有令人沉醉的缕缕药香,他几乎被药性勾得陷进去,却又不得不从袖里乾坤拿出利器寻求清醒。 待小臂上刺痛侵袭,他眼眸才颤巍巍抬起,视线落到面前人面上时,染了几分无措,最后只得难捱的合上。 明梨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她的剑术素来以攻为重,当下用碎月铸就这层防卫就已是极限,她必须防范其他意外发生。 而后,罡风渐止,血腥气漫上鼻尖。 小剑君回神,发觉面前的佛子脸色愈发苍白,脖子却是一片潮红,而他那件白底金纹的袈裟,此时已被鲜血晕染。 她拉开他层层衣袖,露出的小臂紧绷,上面刺着三四枚铜锥,虽避开了重要经脉,却刺得很深。 殷红色顺着小臂滑到他指尖,又顺着不断被拨动的佛珠一滴滴跌在袈裟上。 “佛子?”她皱眉,探了探他的经脉,意识到逍遥散在这种不合时宜的状况下发作,又凝了冰针要往他身上打。 手腕却在此时被握住。 “我无碍。” “剑君,专心。”佛子的声音极哑,能听出平时那温煦的音色,带着几分隐忍。 锡杖自行立着,挡下漏进来的罡风,又是一层佛光将二人笼罩,比起先前单薄了不少。 外界的风暴不停歇的刮了近一个时辰。 等到结束,明梨的手腕已经被抓的发麻了,她却没心情考虑这个,熟练的把跟前显然意识单薄的人拦腰一抱,往最近的湖边赶。 体内灵力四处乱窜,意识又被药物折磨,莲生迷迷糊糊的,手指无意识的捏紧了佛珠,头却往女子肩头偏了一下,另一手抓住了那根松散的红线。 是剑君。 他似乎松了口气。 …… 把人丢进湖里后,明梨坐在岸边给他处理伤口。 他是个对自己狠得下心的。 那锥子是件法宝,名曰惊雷,除了锐利刺得深外,还时常有雷劈的痛感没入血肉。 莲生手臂上被惊雷锥刺进去的地方除了血洞,还能看见些许电击的焦黑,除非现下就将那些焦黑的血肉一同挑出来,再辅以珍贵宝药,否则往后能恢复到哪种程度还不好说。 明梨想了想,还是选择替他处理干净。 毕竟方才那状况,说白了还是她学艺不精,剑法比起原主差了些,这才需要莲生出手。 而泡在水中的莲生,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只抿着唇,除了水下的部分,衣襟也被汗水浸透。 那串佛珠的穗子荡在水中,与红线不受控制的缠在一处。 待他清醒,天空中的巨眼已看了许多地方,正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 是的,那东西并不是长的像眼睛,它就是只诡谲的巨眼。视线落到哪里,阳光便会照射到哪里。 外界典籍中并没有关于天枯境第二层和第三层的记录,这阳光到底是什么作用也不清楚,只能暂且躲避。 于是,莲生还未反应过来,岸边的女子就已伸手将他一捞,抱着他,迅速躲开照过来的光。 他湿漉漉的袈裟搭在她身上,将她月白色的外衣浸透,露出肩胛处清晰可见的银白剑纹。——这是剑术登峰造极的标志,一路从肩胛蔓延,部分爬上手臂,还有部分钻进内里的仙衣里。 莲生心底除了赞叹还是赞叹。 果真不愧是小剑君。 这已经是她第二回救他了。 佛子也想动弹,不给她添麻烦,奈何这回药效来势汹汹,即便压制下去,他浑身经脉也疼痛的厉害,连说话都办不到,只能任由小剑君搂抱着它,躲避临近的灾厄。 等到那眼睛停下,明梨又跑出个几里远,才敢松懈下来,将怀里湿漉漉的人靠着树放下。 她的衣服被他打湿了大半,外衣并不是仙宝,只是软质的仙裳绸缎,遇水便不再轻快,而是紧贴着主人家的身形。 勾出内里的纤盈笔直,形如雪竹。 当然,只有一瞬,仙法便将之烘干了。 连带着他,也被她的仙术从头到脚暖了一番,莲生下意识要开口道谢,却还是无力发音,只能开着那双凤眼看她。 目光灼灼。 相当真挚。 第134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6 小剑君大概没理解他的意思,回头看了眼,什么都没看到,只得皱着眉在他身侧落座,一面调息,一面撑着他受伤的左臂。 冰凉的灵力流转,绵密的冲刷着他伤口处被戳断的细微脉络,连带着痛楚也减轻了许多。 等他缓和过来,动了动僵直的身子,那只手才收回去。 “还能走吗?” 莲生想说扔下他也无妨,目光又触及两人腕间连着的红线,默然一阵,“剑君需等我片刻。” 明梨也没催,她的神识已经朝周围探了过去,确认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人了。 就她和莲生的境况,可以猜出,小师妹大抵也是受了秘境规则的影响,跟另外的人捆到了一起。 当下“天眼”不知是何作用,破境契机亦不知在何处…… 想要保住剩下两个弟子,十分艰难。 此般进入秘境的正道化神强者便有八位,更遑论修行更快的魔修。 说是片刻便只是片刻,莲生很快撑着锡杖站起,只是他面色仍旧不大好看,故而他起身时,明梨眉头忍不住压了压。 而后,便见莲生自袖里乾坤摸出一条白绸,将一端递给她,另一段自发捆在了腕上。 这是为了避免那红线受力断掉。 在没摸清那条线的作用前,最好保持现状。 明梨便也捆在腕间,瞧见他那只伤手时,下意识唤出碎月敲了下他的手背。 “绑另一边。” 大概是医者对伤者的天生压制,莲生反应很快,解开绑上,绑完还看了她一眼。 二人这才一前一后出发。 …… 另一边的沉柚看着边上两人,却有些麻。 “怎么又是你啊!” 黑衣少年抿唇,大概想说什么,又阴郁着眉眼低下了头。 另一个弟子则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二人,“老熟人呀,小柚子师姐,别这么凶巴巴的嘛,相见即是缘,更何况咱们仨还牵了两根红线呢!这得多大的缘分?” 是的,咱们仨。 “什么缘分,一看你我就知道,纯纯孽缘。”沉柚苦瓜脸,“而且,我哪里凶巴巴了,我是怕大师姐知道了!” “这红线甚至一次捆了两,回头师姐以为我是那种花天酒地又不学无术的纨绔子怎么办啊!” “我肯定会在练剑台被练死的吧!” “卫甜甜,你可得救我啊!!”说着,她一下想往卫添身上扑,还没摸着,一只手上的拉力把她生生定在原地。 最后还是卫添走近两步,摸了摸她的脑门,叹息,“柚子啊,不是师弟不愿帮你,而是你确实就是花天酒地不学无术又好吃的纨绔啊。” “可是我先前吃到毒蛙,已经把师弟你招供出去了啊!”沉柚继续嚎。 于是卫添沉默下来。 良久,他才沧桑的看向二人腕间。 “我现在把红线砍断还来得及吗?” 余苏听着面前二人嬉笑,眸光再度沉寂。 一根红线从他左手腕上延伸到沉柚右腕,又有另一根从沉柚左腕伸到卫添衣袖里。 情况简单,但三人心情都很复杂。 什么两男一女的离谱搭配? 特别他们还目睹了两对绑着红线的修士进行打斗,红线断裂,会引来那只眼睛的视线,继而被投射过来的阳光烧死。 而拥有红线的,被阳光照射虽不会死去,却也不能再回到夜晚,否则红线会直接断裂。 再被眼睛的视线烧死。 毫无疑问,现下,他跟这两个正道修士绑在一起了。 想起自己重伤濒危时听到的,“师姐不让我吃有毒的东西”一话,余苏稍微往边上偏了些。——这大概是动物对天敌本能的警惕。 可再怎么远,也不能扯到红线,毕竟这东西看起来实在不太结实。 目睹了大师姐来捞自己结果被红线扯回去的沉柚:放心,很结实。 化神都扯不断,她区区筑基。 三人最后还是被迫接受了事实。 至于破局之法…… “我猜大师姐会往月盘那边走。”卫添指指远处被密林遮盖部分的月轮,那东西看起来相当饱满硕大,犹如一座小山。 没把秘境砸穿真是不合常理。 卫添眼中倒映着这轮圆月,面上虽乐呵呵的抱着人,指节却一节节收紧。 这一次,必须得一起出去。 先得想办法找到大师姐。 …… 莲生走的很慢。 生境的规则大概已经被离境替代,他们不再需要靠进食恢复灵气,可即便如此,压制毒性还是会消耗掉他大多的力气。 若不是有红线牵着,他该是不会留在这里拖累明梨的。 看着距离遥远的月轮,莲生咳了两声,还未说什么,那沁人的药香便陡然靠近,他也被那力道握着肩,红白两段绸线交织到一处,险险避过角落里刺出来的二人。 是一双魔修,双手间同样绑着红线。 大概是想趁机割断她们的。 明梨这下彻底确认了线的特殊性,抓着人肩头的手顺其自然落到其腰间,“得罪。” 虚空一握,碎月带起凛然剑气,那两个魔修甚至来不及躲闪,便被剑气扫退,而变化的另一招,直接斩断了他们之间的线。 两个魔修同时呕出一口鲜血。 同时,天上的眼睛动了几下,像是发现了玩具的孩童,灵敏的照过来。 本能的觉得那光线危险,莲生甚至未做多想,便念起咒文。 佛光加持下,明梨的动作变得愈发迅速,竟险之又险擦着光亮而过,直到那光线不再追赶,身后才传来凄惨的叫声。 回头一看,那两个魔修浑身冒出火焰,皮囊烧得寸寸焦黑,最后挣扎着化为灰烬。 只余下一缕白色的烟,被那光芒微弱的太阳吸收。 “像烈阳真君的日轮。”莲生抬眸看天。 烈阳真君是留下记载的古神之一,传闻其火焰可焚化万物,乃至于魂魄。 当然,祂一般不会将对方的魂魄烧光,因为祂的法器日轮,便好食恶人魂魄。 这是记载中的一位正道神明。 佛修中甚至有套功法,名叫《烈阳真经》,收录在藏经阁中。 可现在看来…… “日轮,月轮。”旁侧小剑君却不知他心中所想,眯了眯眼,握着他腰的指尖微收,危险发言,“若月亮能落下来,那……” 第135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7 被那力道揽得一愣,莲生下意识抬了下对应侧的手臂,垂眸看身侧的女子,却是提醒。 “剑君,我们只是化神。” 在外界是佼佼者,可在此方秘境,不过是古神眼中万千陨落的化神强者之一。 就先前腰牌爆裂一事看,离境的空间带有强大的反制力,撕裂空间的传送用不得,缩地成寸亦用不得。 如此,天空中的裂隙似是空间咒法,怕也带有同样的力量,保守估计,至少得合体,才能抵御那附近的撕扯。 而秘境的修为上限,只是化神。 至于红绳,大概是某种遮盖气息抵御烧灼的特殊东西。 明梨点头,“我知道。” 她松开掐着佛子腰线的手。 莲生这才往边上移了一步,腰间虽痒,他却无动于衷,只朝向圆月的方向,“不过,倒是可以去落下的圆月处看看,天上的东西,说不定有什么机缘。” 二人都是守礼的人,下意识略过方才的亲近,倒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月亮上。 即便从天穹坠落,那半圆依旧带着洁白清丽的色泽,悄然照亮着整个秘境,温婉神秘。 当下秘境中留下的修士已经极少了,秘境寻宝,一看运气,二才是实力。所以各仙门派来的高阶修士只是少数,大多还是些需要历练的年轻人。 偶尔投进去一两个化神,基本都抱着通秘境的想法来的。 当然,小剑君原本不在此列,毕竟化神修士入此境也是十不存一,是因为小师妹来了,她才同那个不咋管徒弟的恋爱脑师尊说了一句,跟了进来。 可,即便她来了,小师妹也没从秘境里出来。 或者说,剑宗十二人,只有她一个从秘境里跑了出来,回了宗门。 于是修真之行一路坦途的东梨剑君就此消沉,自逐师门,杀上魔宗。 明梨发现,自己还挺能理解。 “能理解就好呀。”神石唉声叹气。 莲生一直关注着她的神色,倒不是说看人脸色,只是这位小剑君好是好,却让人觉得奇怪。 剑法锋利难当,心境却冷然平和。 与传闻中犀利的坚冰性子不大相同,倒更像是一抹暖雪,从外看来只是带着暖意,内里却有些冻手。 除此之外,她似乎半点不在意机缘,对待这凶险秘境也似是在应付一场玩乐,像是手执戒尺的人入了众生游戏的人间。 是莲生未曾见过的不真实。 传闻小剑君的碎月剑法乃是独创,依托心境。 怎么现下人与剑如此割裂。 明梨觉察到他的目光,心中赞叹他的敏感,还未开口辩解,佛子便将目光移开,显然不打算追根究底。 一切自有其缘法。 莲生自答。 二人的速度不紧不慢,差不多朝着月山行进三日,才看见周围一行巨大的土刺,应是明月从高空坠落,砸得周围泥土炸起。 短短三日,便已凝结成了坚硬的磐石。 大概跑的没什么耐性了,剑君难得没问他什么,直接抬手抓住他的手臂,带着他往土刺上方飞。 最后立于尖端,总算将整个明月尽收眼底。 或者说,这并不是月亮,是一轮圆形的屏障,内里可以看到一点小小的核,散发着柔和的气息。 而月山旁侧的雾气,像是纤细的柔荑,将明月捧在手中。 平白有些凄美。 …… 秘境外,正道邪道的争斗一触即发。 逃出来的弟子们直接将秘境中发生的事报告宗门内的长老。魔宗弟子聚集一处设计正道弟子一事自然也藏不住。 可怒气冲冲的也仅正道而已。 对面不以为然,“入了秘境便各凭本事,修真界那么多杀人夺宝的,正派魔修本就水火不容,你还能怪我魔宗弟子团结一致,欺负你家弟子孤家寡人?” “啧啧,正派修士的肚量也不过如此,若是我们魔宗,可不会拿这种事出来讨公道。” 剑宗长老气的吹胡子瞪眼,不等对方反应,数十把仙剑全往他身上戳,因为速度太快,对方躲闪不及,还真被一把剑插到了腰上。 对方痛苦且错愕,剑宗弟子则是一阵欢呼。 “对,长老!嘎他腰子!戳他脸皮!” “这也太不要脸了!” “要不是佛子,我们估计都回不来了!” 虽说杀人夺宝修真界常见,但常见归常见,在正派这头却是上不得台面。 那魔宗人士被这小辈的叫嚣声气到,眼看着要动手,一位身着明黄僧服的佛门子弟也走到剑宗长老身侧,厚重的梵文化作坚不可摧的结界。 “施主,回头是岸。”好好的人,修什么魔呢。 唇黑齿黄的,都没个人样了。 无妄殿与剑宗素来交情不错,又有弟子言明佛子莲生与东梨剑君一同将众人救下,此番剑宗长老对敌,他们无妄殿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旁的宗门亦是蓄势待发。 于是魔宗那怒气冲冲的话事人一噎,忍着痛把剑抽出,变了卦,“真是虚伪,堂堂正道修士,竟也以多欺少恃强凌弱,我还当你们正派修士有多崇高!” 又转向另一侧,“呵,佛门扬言度化苍生,我们魔修难不成不算苍生?” 剑宗长老一下乐呵了,“小伙子还有两副面孔呢?” “正邪本就不两立,你还能怪我们正派修士团结一致,欺负你们魔宗孤家寡人没朋友?” 佛门弟子也闭了眼,面露慈悲,手上的佛珠拨得不缓不慢,“便是遗身,焚之而入泥罐,亦可渡。” 烧成骨灰,再渡不迟。 嘴炮是打不过的。 正派的道理多的很。 再者,秘境入口就在附近,他们也不能真打起来。高阶修士斗法会对秘境出口产生影响,要真动手,除了剑宗那个头铁的仗着对方有所顾忌,怕是没谁敢迈出这一步。 魔修也不敢。 魔修修行速度快,却易被雷劫劈死,他们可比名门正派看重秘境机缘。 更何况这还是七百年一开的古神秘境。 要打,也得等秘境里的人出来,秘境完全关上再打! 魔修那边先闭嘴停了敌对的架势。 剑宗的人却光明正大开始从储物袋里掏各种灵器符箓,就差把等人出来你就完了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第136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8 对于魔宗,剑宗向来仇视。 无妄殿则爱好区别对待,未造下杀孽的度化,不能度化的物理度化。 所以当姚齐拖着个正派女修冲上来要偷袭时,抢先出手的不是若有所思的明梨,而是边上看似需要人扶着的莲生。 姚齐只来得及拉扯旁侧那女修去挡当面而来的碎月剑,背后的锡杖却没注意到,狠狠挨了一下,拽着那女修一同下落。 然后女修平举双手,华丽落地,姚齐摔了个狗吃屎。 莲生拉了拉明梨的衣袖,“那是你剑宗弟子。” 是最初那个不愿走的师妹,虽绑了个魔修,看起来过得却还算不错。 也是因祸得福。 “是。”明梨点头,看向二人手上的红线,思考片刻。 也就是这个功夫,姚齐爬了起来,捏住了女修的后颈,威胁意味满满,“莲生和尚,东梨剑君,别来无恙啊。” 莲生看看身侧无动于衷的剑君,又看向对面,拨了拨佛珠,没吭声。 倒是明梨被神石的话刺的眯了眯眼,“卧槽小主人!对面那女修白眼翻的好艺术!” “她不会就是那个穿过来的龙傲天吧!” 明梨冷漠脸,“你还知道什么叫艺术?” 她不太在意这些,她需要考虑的是怎么出去。 姚齐被这无视的态度气到,下意识又要揪女修的后领,还没勒紧,便听身边的祖宗骂骂咧咧,“你是不有病啊,没看见我大师姐在那吗,勒勒勒,就知道勒,信不信我立刻马上咬舌自尽让你烧火上桌啊!” 姚齐:…… 莲生:。 然后又听那女修满脸悲愤的朝向小剑君,卖可怜,“老……大师姐,你看他,他也太过分了!” “为什么跟我绑在一块的人不是你啊!”表情真挚,声音也是真挚的。 明梨总算看了她一眼,又瞄了眼二人之间的红线,沉默片刻,丢过去两张防御符咒。 东梨的条件与世界线是相撞的。 那位沉柚小师妹,就是满身气运的世界线领头羊。而神石之所以选择东梨交易,是因为这个世界有两个变数。 一穿越;一重生。 世界线早就乱成一团。 世界意识也摆烂了。 说起来,明梨还要谢谢这位不知名的师妹。 “……先进来吧。”她朝着那位师妹开口,又看了一眼一旁气的发晕的姚齐,“姚道友想必也不想死在这吧?” 姚齐看看身边难搞的女修,又看看对面两尊大佛,最后还是收了杀气,哼了一声。 而后,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看着高处二人手上的红线与纠缠的白绸,冷不丁嗤笑,“佛子,舍妹的逍遥乐滋味如何?” 东梨剑君几百年来高居仙姿榜榜首,真是便宜了这臭和尚了! 莲生没理解,浅淡的看了他一眼,“尚可。” 痛苦归痛苦,但尚可压制。 女修却有些难以置信,“逍遥乐?大师姐,你们两个……” 她的老妖婆!! 虽然性格比想象中差,但人家是个仙子般的人物啊!! 上首二位同时看了她一眼,不大理解她的惊讶。毕竟一个是佛修,一个清心寡欲,实在跟不上年轻人的脑回路。 女修只得忿忿把不满压回去。 被强制和平相处的姚齐也拎着人上了高处,看到月中的器物时同样眼神发亮。 “修罗古神的修罗盘!”他的声音很轻。 女修没听清,“哈?你说啥修罗盘?” 那边两道目光都落了过来。 姚齐本想蒙混过关,却听那温朗的音色不急不缓,和盘托出,“修罗月神的修罗盘,经书有言:月盘吞万物,是为邪器。” 破局之法大概就在此处了。 毕竟以日轮月盘作武器的二位古神是宿敌,要破日轮,自然只能靠月盘。 四人各有猜测。 月盘结界中心却突然出现三个黑点。 “卫甜甜,什么都没有啊,我们是不是被骗了?” “谁知道呢,毕竟是那些脑子有病的古神搞出来的东西,可不能抱有无谓的希望。” 沉柚和卫添一人一句,嘀咕多了,硕大的结界内也不显得空旷。 里面是看不到外面的,他们也没看到外边有四个人盯着自己,直到一柄普通铁剑飞进来,雪衣女子拉着和尚的手臂落地。 沉柚一个尖叫,犹如脱缰的野马,拖着身后两个人一路狂奔,一把扎进明梨怀里,“啊啊啊啊!大师姐你终于来了!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吗!” 女修和姚齐也堪堪落地,看到她手上一左一右两根红线时,表情微妙。 “牛。”最后女修给摁了个棒。 有点东西啊老妹。 不过啊,她的老妖婆怎么这么偏心,保护她带她找个机缘都不肯,对另一个人却又搂又抱。 女修觉得自己有点emo。 沉柚却注意到她,又是热泪盈眶,“王师姐!” 还未扑过去,她手上的线被人掐住。 “这是怎么回事?” 王乐乐抢答,“还能是什么,绑定的时候这两个都在心里想她呗。” 啧啧,真是世风日下。 同时,她也觉得痛恨。 她分明一直在想偏心的老妖婆,就分了一下下神去“照顾”这魔修全家,怎么就莫名其妙跟人绑了呢! 靠,傻叉魔修! 还有,死秃驴! 明梨看向她,“你是说,这秘境照这个捆人?” 王乐乐未答,就看到佛子拨动佛珠的速度加快,连着眉头也皱了起来。 她可太喜欢戳穿这些伪君子内里的龌龊了。 于是她点头,坦然回答,“确实如此,不论爱慕还是痛恨,或者你们刚认识也成,只要在秘境更迭的某一瞬念着对方,就可能被绑一块。 “我当时在心里骂这魔修,所以跟他绑了。”至于这佛子,想来痛恨是不该有的。 六根不净的秃驴! 同行几日萌发了些许感情的姚齐:? 明梨点头,没问她怎么知道的,只是顺着红线看向后头那黑衣少年。 面对这样多的正派人士,他显得有些瑟缩。 另一边的卫添神色则是闪烁了几下,从被说破的不自在中回神,最后规规矩矩走到近前行礼,“大师姐。” 这是最后一个剑宗弟子。 第137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9 队伍由四人扩张到七人。 五个都是名门正派。 沉柚也说明了她们来此处的发现,那就是:啥也没发现。 她才只是个筑基呀! 明梨拒绝了沉柚不安的贴贴,红线并不算长,连着另外两个人也被拉扯的靠近,她还没有一带三当娘的打算。 于是交流片刻,三队人再度分开行事。 “多注意一下地面。”莲生提醒。 月盘肯定是存在的,只是他们看不见。 结界内部的地表并不是沙石,倒更像一块映不出人影的镜,一片不起波澜的湖,处处带着心如止水的澄明与诡异,叫人分不清方向。 明梨靠着神石辨别方向,拉着莲生往中心地带赶。 等到了最中心,似乎逐渐有风过耳。 莲生也总算说了方才没说的话,带着歉意,“剑君,实在抱歉,若非我当时在想剑君,剑君的师妹也不会同魔修绑在一起。” 他并不觉得这想不想的有什么暧昧或者不对。 然后他听见跟前提着碎月的女子回,“也可能是我在想佛子的事。” 二人对视,似乎有什么关窍被打通,几分歉意随之消散。 佛子也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周围,目光触及身前女子微晃的衣袖时,心底微叹,自己心境还是有所不足。 相比之下,剑君可要超脱得多,竟连细微波动都能有所察觉。 他以锡杖点地,配合明梨逐渐聚集剑意的碎月。 结界外剩下的人也陆续赶到,在边缘地带横刀阔斧的斗起法来。 姚齐作为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魔修,自然也想往里扎,结果被身侧的王乐乐扯住了胳膊,“你二逼吧,他们打他们的,你上去干什么?不怕绳子断了完蛋吗?” 姚齐至今记得这女修骂自己的事,瞪她一眼,还没开口,又被骂,“瞪什么瞪,没见过帅……靓仔啊!” “你再瞎搞,信不信老子把你当菜上了!”外面那太阳可火辣辣的,烧烤生煎都有戏呢! 语气太暴躁,以至于姚齐一下哑了火。 他骂不过。 另一边被吸引的三个人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倒不是他们无情啦。 沉柚吐舌。 她和卫添只是筑基呀。 越阶干架只存在于话本里,像她们这样的小可怜肯定是办不到的。 另一边那个穿的黑不溜秋的小狗一样的蛇妖估计就更不行了。 于是,看着他们打了半晌,有人手中的红线断裂,阳光却并未照进来,只是双方呕出一口鲜血,便度过了这死劫。 “所以说,我们这绳子是不是也能砍断了?”沉柚看看两边手上的红绳,迫不及待想恢复自由身。 卫添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不然你试试?” 谁知道一会儿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几乎是沉柚讪笑的下一秒,从远处传来缕缕清风,外界月白的屏障也悄然瓦解。 还未来得及反应,巨眼的视线一下落到了此处,将整个镜面收入眼底,方才断了红线的二人即刻自燃,还没惨叫,一块玉石般的沉冰便将他们护在底下,同时圈上一层梵纹。 可即便如此,也未能阻止秘境规则之内的天罚。 那号称不化的坚冰被烈阳灼烧,一寸寸变薄。 不远处紧急赶来的二人对视一眼,迅速靠近,月白缠着金光,浑然一体。那腕间的红线也掐的恰到好处,一下环上那两位弟子的手腕。 一根线绕了四个人,衣袂翩然落地,火焰逐渐平息,那两个死里逃生的别派弟子看着犹如神降的佛子和剑君,赶忙道谢。 天空中的巨眼也人性化的收缩了下,最后恢复原状。 明梨注意到莲生松了口气。 莲生也察觉到她的目光,跟着她的动作抓住了那男弟子的胳膊,“得罪。” 一人抓一个,这是为了避免距离太远,红线断掉。 等带着人走到沉柚身侧,那两个人便以同样的方式转到了他们的红线上。 同时,王乐乐也凑了上来,鬼精灵道,“大师姐,那不然我也跟你们一起吧,我很机灵,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小没良心的跃跃欲试。 姚齐觉得自己当初的保护像是喂了狗。 好在,东梨剑君很干脆的拒绝了,“月盘在中心,中心有只合体期妖树,你修为低。” 金丹也不太够看。 而后,旁侧的莲生顺其自然把目光落向了同为化神期的姚齐,“姚道友倒是可以。” 姚齐呵呵一笑:) 让他被这两人夹在中间,不如直接说要他去死。 “不必,我带着这个小金丹更方便,你们二人别给我拖后腿就是。”姚齐摆摆手,绝不承认是自己怂。 另一边听了他们说话的其他人也停了下来。 现在还能留下的,除了王乐乐和沉柚那边几个低阶修士,其余最差的都是元婴大圆满。 姚齐的妹妹姚桃也在中间。 姚桃这时才看见自己看戏的哥哥,摸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头花,那叫一个气,偏生旁边立着个被她得罪彻底的莲生,她再气也不敢靠近。 毕竟莲生也是化神圆满的修为,更别说旁边还有个半步合体的剑君…… 可姚齐不知道避嫌啊,跟明梨他们唠嗑几句,发现正派人士确实有点风骨,发现姚桃后拽着王乐乐便往那边去,把亲妹妹暴露在了仇人视野里。 姚桃:你特么。 明梨和莲生却没太大空隙去注意那对兄妹。 毕竟逍遥乐没有解药,即便胁迫也无济于事。 当下情况,最重要的还是聚集人手,将突破口月盘拿到手。 开口的是剑君。 “诸位道友,在下剑宗东梨,现今离境破口就在前方,只是有一合体期妖木镇守,需得集结诸位之力。” 合体期妖木。 化神之下人族修士比妖族强,可到了之上…… 想活着出去,他们这十几人相当勉强,自然也没有背后耍心眼的余地。 莲生安安静静站在女子身侧,像是陪衬,但是他身上的佛子袈裟与眉间红几乎无人不知,更别提他暗戳戳放出来的无妄宗秘法…… 此二人联手,就是真有人不知死活的要下黑手,怕也是有来无回。 所以,合作表面上是靠的是剑君的嘴,实际上却是佛子暗戳戳的武力压制。 毕竟他的情况,实在没有力气再多费时间。 第138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10 为避免节外生枝,队伍组织的很快。 除了修为低的和几对受了伤的,其他人都参与了进来。 佛子身上大概常备丹药,无论魔修正道,都给发了两瓶,并且叮嘱,“如威胁到性命,便及时退下,勿要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挺一视同仁。 真不愧是普度众生的佛子。 明梨想了想,算是给好友撑撑场面,也摸出一把符箓,一人发了几张。 姚齐把这当成了收买,忒了声,不甘落后,“别想背着我耍什么花招!” 最后那些个水火不容的正道魔修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手里的丹药符箓法宝,拔剑四顾心茫然。 ——怎么感觉,跟一家子似的? 有种小孩吵架大人劝架的怪异感。 那化修也就算了,一把年纪。 佛子和剑君两个,应该都没他们年纪大吧?? 不过,捡了便宜,也没人不知好歹戳破。 倒是一句句,“佛子大义,剑君大义”此起彼伏。 明梨也对沉柚和卫添交代了几句,一人塞了点东西,想到佛子的做法,连着一旁的蛇妖余苏都没放过。 以至于余苏看到手里被塞进来的符箓时,神色迷茫。 明梨还以为他是不会用,又拿一张示范了遍,这才起身走向那边同众人说话的莲生,拿出一叠递给他。 “我师尊算半个符修。”所以不用客气。 莲生含笑点头。 他的眼睛尤其干净,笑起来时微微弯起,内里却不是历经百年仍旧不染尘埃的白,而是经历过诸生善恶却始终如一的澈。 所以其中善恶是非,看得尤其清楚。 连带着感激也是。 明梨抿了抿唇。 “所以,小主人你这是……心动了?”神石觉得大概是要世界末日了。 正主却挺坦然,“莲生这样的家伙,自然招人喜欢。” 但要说心动,或许差了一些。 “剑君觉得如何?”恰巧莲生同其余人说完,询问她的意见。 压根没听的明梨故作镇定。 “佛子安排便好。” …… 后续计划自然是靠神石转述。 一行人朝着正中走了许久,最后都有些分不清南北。 终于,穿过一层透明的膜,他们站在了妖木面前。 妖木生的像棵垂柳,是与地面近乎一色的幽蓝,主干有十几人合抱那样粗,上面环着晦涩难懂的文字,树冠更是几乎荫庇整片苍天,柳枝随风而动,密密麻麻的垂落。 而树干中心,镶嵌着一枚银白的圆轮。 周围散发出的气息,至少是合体中期。 不少人倒抽一口凉气。 “这真能打得过吗?” “打不过也得打过!”有魔修骂咧。 王乐乐被拽着立在人群里,一整个的麻木:她也想跟那几个人一起摸鱼。 一旁的姚齐却拍了拍胸脯,“放心,死不了你的!” 王乐乐继续抱住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 也就是他们说话的空挡,最前的两人已经迎了上去。 当然,面对合体期,硬碰硬是完全行不通的,所以二人多数时候只是躲避,一点点向着主干靠近。 最近明梨和莲生也培养出了不少默契,柳枝的攻击范围有限,有了二人两手间的白绸,二人一前一后,拉扯间能躲掉不少攻击,省下不少力气。 像是穿梭林间的一双雨燕,速度极快,灵活多变。 “你们正道这两个后生真是不容小觑,若不是一个是东梨剑君一个是和尚,老子都快以为是哪儿的神仙眷侣了!他娘的比我跟我娘们都有默契。” “你这不是废话?正道素来一心对外,更何况是佛子与剑君!” 外层的人同样开始吸引妖木的注意,有对魔修与正派捆在一处的,总算平静下来好好说了话。 此般合作的佳景,也是千年难得一见。 只是那二人状况实则不如他们想的这样顺畅。 莲生气息略乱,速度慢了半拍,手上佛珠差点被柳枝抽了去。 明梨伸手一拽,把他拉到近前的同时将那流苏接住,再度带着他往妖柳近前赶。 莲生亦快速反应,口中带出一串秘法, 只是,距离拉近到一定程度,那柳枝的攻击便紧密起来,二人不得不将两人的距离拉远一些,以谋求更大的闪避空间。 明梨却注意到,佛子的左臂又开始流血了。 他总是闷声不响。 先前毒性发作也只忍着。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陋习。 发觉明梨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莲生轻巧的拉了拉二人手腕上连着的白绸,神色仍旧毫无破绽。 “东梨,专心。” 女子将目光收回去,后续再拉扯,都避过了他那只伤手。 妖木强悍是强悍,可有句话叫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 当它注重于近前的二人时,外围的众人已经合力扯断了它不少枝干。 姚齐更是抓住空隙,一路狂奔。 王乐乐被他捆在腰上,像条失去梦想的死鱼。 看人家的你来我往仙气飘飘,再看看她们这里的落拓,王乐乐很想骂人:这穿越特么谁爱穿谁穿! 姚齐倒是很注意,一路上没让她受半点伤。 一方面是作为男人让女人受伤实在不像话,另一方面,他觉得这人挨一下估计能原地升天。 毕竟这祖宗也就嘴厉害点。 所以最后势如破竹的竟是魔修姚齐,他也成功把明梨二人这边的压力引了大半过去。 真是国民好队友。 只是,姚齐那边毕竟只有一人,即便他是魔修中修为最高的,面对合体期也十分吃力,几乎挨到第一下后,后边的柳条便没闪开过几回,抽得皮开肉绽的。 偏生他咬牙没发出半点声音,王乐乐也没受半点伤。 直到他骂了一句什么,王乐乐才意识到什么,“喂,魔修大哥,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回应。 周围的声音很大,各式各样的咒法声、痛呼 声、还有柳条抽打空气的声音杂糅,半点分不清哪些在近前,哪些在远处。 即便是修为最高的二人,也因为耳畔声响影响判断。 那月白的身形一闪,覆在那金白袈裟上,一瞬间被柳条抽打,重重坠地。 莲生触碰到她背后破损的仙衣,来不及多想,双手从她腰间穿过,抱着人紧急避过下一轮攻势。 双手却逐渐被某些温热浸染。 “剑、剑君。” 他慌了。 第139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11 肩头传来抽气声。 带着些许暴躁。 “还没死。” 当惯了救人的活佛,头一回被人舍命相救,莲生显得颇为无措,拥着人的手也不如先前有力,倒是微微发抖。 明梨以为他牵扯到了伤口,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将大部分的力都放在手臂上。 “劳佛子撑片刻。”她闭上眼。 并非乏累,而是在聚力。 察觉到对方的全然信任,莲生微不可闻的嗯了声,耳畔难得聚集了几分异样的红,又很快被他集中的注意力忽略。 东梨剑君有一成名剑招,名曰破冰。 原本无须聚力,但当下面对的是合体期,除了孤注一掷别无他法。 他们想的明白,倘若一击不成,便即刻撤退,等到力气恢复,再重打一回。 可,大抵是不用的。 剑君带来的威势相当骇人。 他察觉颈上的压力一松,怀抱的女子拍了拍他的肩,他即刻朝着柳木的反方向掠过,明梨则伸出两指,朝向柳木的方位,唤出碎月。 几乎瞬间,冰寒之意席天盖地,锐不可当。 地面被坚冰开出一条通路。 佛子亦反应迅速,调转方向。 没了阻碍,又押上了大半的灵力,只是瞬息,月盘近在咫尺。 浓烈的神息却在此时扩散,带起两条柳枝,一下将两人压在了树干上。 功亏一篑。 明梨紧急出手捏碎传音符,外围的人一愣,不甘心的退去。 留下被束缚住的两人,分明是失败,却像是松了口气般,急促喘息之后,七窍血流冒的静谧。 由于先前是怀抱的姿势,现在被捆着也是。 只是之前是莲生抱着明梨,现下却是莲生位置矮上一截,眉眼与女子的锁骨齐平,倒像是被那宽大飘然的外衣拢在里面。 只是,消耗过大,压根来不及想这些。 他们甚至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被迫依偎着平复翻腾的血气。 乃至于晕厥。 若说小境界差犹如鸿沟,大境界便等同天堑。 太勉强了。 …… 外界众人亦是士气低落。 他们发觉那两个人没出来。 他们并未怀疑那两人丢下他们逃跑,只是在心里想。——十之八九是落难了。 “剑君和佛子都没办法的话,我们估计真得被困死在这里了” “这到底是什么破秘境!” “哎?姚师兄呢?有人看见姚师兄了吗?” 几乎那人话音刚落,有人从妖柳所在的地界冲出,浑身血肉模糊。 王乐乐落地的时候摔了个实在的,下意识要开口骂,回头看到姚齐头破血流的样子,也慌了神,“哎,魔修大哥?魔修大哥你没事吧?” 她不敢动,只能颤抖着把和尚给的药摸出来,大把的往姚齐嘴里塞。 姚齐原本消耗过度昏了过去,又被噎醒。 “你他娘的……”还没骂完,那女修一下把他抱住。 “太好了,没事就行,没事就行!” 于是他的话吞了回去,抓住那只缠着红线的手,再度陷入昏迷。 姚桃也冲了上来,因为受了伤,一个尖叫打滑爬行,姚齐被踩了一脚。 二次惊醒。 “……”真他妈的离谱。 其余未参加的人也相互搀扶着到了这里,听说主心骨没出来,沉柚都来不及听人劝,抬起步子就要往结界里冲,却被卫添抱住。 “柚子,你冷静点!” “大师姐都出不来,你进去有什么用?送死吗?” 沉柚哇一下哭出了声,“……可是那是我大师姐啊!” 她是个很坚韧的姑娘,平日里虽然爱捣乱耍宝,却从未这样崩溃的哭过,甚至那哭声压的声音都模糊不清。 “没有大师姐……我早就死了……” “大师姐……” 她是个孤儿,四十多年前,是大师姐将她从连年饥荒,易子而食的人间救回来的。 所以她素来敬重这位师姐,也一直有在好好努力。 为的就是能得到师姐的肯定。 可现在。 “剑君没事。”一旁瘦弱的黑衣少年难得开了口,声音喑哑难听,这一刻却犹如天籁,“我能感觉到,他们还活着,而且暂时没有危险。” 卫添压住怀里的沉柚,眯眼,“你怎么知道?” 余苏不再吭声。 他怎么知道。 他跟那东西是同类,当然知道。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第二境要结束了。 …… 古神纪年。 冷意微缠,重重纱幔下,身着单衣仙子伸手扶了扶额心,绸缎似的墨发铺了满床,还未将脑中胀痛拂去,细腰便被握住。 那人指尖带着薄茧,力气很大,不费吹灰之力便陷进他苍白的肌肤里。 他无措的伸手握住那腕,入手是一片冷硬。 眼前场景也逐渐清晰,近在咫尺的是张精巧冷然的面孔,银发高束,左额连着眉心处,带着犀利的神火纹。 身上则是黑金交错的战甲,靠近时贴在他腿上、身上,又凉又硌。 他听见她问,“素娥,你还要继续同我作对吗?” 他要开口,但发不出声音。 只眼泪无助的随着帐幔落下来。 视野被打码的神石:…… 彳亍口巴。 这是一场亘古的长梦,主角就是方才出现那名叫素娥的男子,还有这个将军样式的女子。 貌似是一场强取豪夺。 这片宫殿一片敞亮,似乎没有夜晚,荒唐许久,被对方的挣扎弄得满背痕迹的女子冷着脸将自己的衣裳穿好,又要替人收拾。 刚伸手,便被踢了一脚,被那嘶哑的男音叫骂,“朱曦,你怎么不去死!” 朱曦伸手将那只脚握住,垂眸看着纱绸间不住挣扎的玉白,嗤笑,“放心,就算死,我也会死在你身上。” 良久,帐幔间终于传来细微的哭声。 朱曦也松开手,握拳往外走。 这朱曦的面容与明梨不能说是毫不相干,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这另一个……毫无疑问就是像莲生了。 明梨,“我觉得我有点罪恶感。” 不存在的良心有点痛。 这大概只是一段历史的回放,但是刚刚被欺负的佛子犹如本人,那青涩却又带着些菩萨滋味的眉眼,额间月白的神印,配上那头长发。 嘶。 “他不会也跟我一样有那人的五感吧?”明·清心寡欲·梨麻木脸。 这秘境的缔造者是什么变态。 —— 另一边的佛子:面红耳赤的在识海里疯狂敲木鱼。 第140章 路过的佛子不要捡12 朱曦的行程轨迹相当规律,外出处理一些事务,同三两好友把酒言欢,完了以后回到自己的烈阳宫,同素娥对骂两句,强取豪夺。 说实话,明梨觉得过得挺滋润。 比她一过来就出生入死好的多。 这场景延续了不知道多少日,某天,一位好友来到烈阳宫,无奈叹息。 “素娥仙子的魂魄还是未曾找到,他替凡人逆天改命,被当做妖魔焚烧,又在极度虚弱时受下九九八十一道逆天雷劫,怕是已经灰飞烟灭了。” 朱曦握着玉笔,额心神火飞舞,白发高束,英气凛然,不动如山。可事实上,她背脊麻痹未消,脏腑亦未曾恢复。 于是她沉默良久,答,“多谢真君替我走这一道,我已不再执着此事。” “你说是这么说,可你跟素娥那小妮子的事大伙都知道,我和那些家伙会继续搜罗消息的……你也快过渡劫期了,还是多休息,渡劫期的九九雷劫比起逆天雷劫只强不弱,你可别想着下了地府跟人做亡命鸳鸯之类的!” “下辈子的事,那可说不清的,指不定仙子还是仙子,你却投胎成他家猪呢!” 老友絮絮叨叨,忧虑之色溢于言表。 朱曦则垂眸继续看手边玉简,等到人走了,才扶了扶剧痛的后肩,神色晦暗。 大概在考虑什么,手中玉笔忘了放下,她带着玉笔入了卧房。 许久才空手出来。 满脸懊恼。 即便素娥不理解她,她怎能这样羞辱素娥。 强烈的愧疚心与压不住的心魔一同蚕食着她的心智,压的她几乎透不过气,脚一滑,直接跌入莲池。 与水一同灌入口鼻的是深深的绝望。 像是某种粘稠的东西堵住了喉咙,塞住了血运,连着视野也要一起吞掉。 朱曦头一回怨恨自己是这样清醒:那场渡劫期雷劫,现在的她魂魄动荡,识海不稳,已是渡不过去了。 所谓烈阳真君,到头了。 是去而复返的好友将朱曦捞出来的,好友并不知晓她的困境,只是如往常一般劝解,“我说朱曦兄啊,我都说了让你好好休息了,要不是我忘了东西,你是不是要成上界第一个被淹死的神啊!” “我可不想当什么第一个被淹死的神的好友!你不管你自己,可怜可怜我成不成啊!” “真服了你了!” 朱曦舒出一口气,“多谢。” 对面人一下被她谢的头皮发麻,“可别谢我,我可当不起你这玉面郎君的真情实感……回头素娥回来要念死我的!” “反正你好好休息就行,别的事都不用管!” 好友在这里待了大半日,发觉她确实是好了许多,这才离去。 这一次,朱曦起身,在那间关着人的寝宫前立了许久,看着那庄严肃穆、正大光明的建筑,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没再进去。 她得想法子。 她不能死。 朱曦开始将自己困在书房,而后频繁往下界走。 素娥被锁链铐在屋子里,身着单衣,身形消瘦,他夜以继日的捂着被褥哭泣。 他无法想象,当初那样贴心的爱人,连凶他一句都舍不得,竟会变得如此暴躁凶狠。 白玉床下,剔透的玉笔断作好几节,在锦缎上留下一片深色。 不知过了多久,素娥终于找到机会,逃走了。 他不敢回去他的月神殿,只能留驻人间,然后被朱曦到处闲逛的友人找到。 “啊!你在这啊素娥,你是不知道,朱曦那混小子都急成什么样了,她找你都找了十几年了!”友人夸张的捧心,以此表达自己的惊喜。 素娥不用想都知道,朱曦铁定没将他的事告诉其他神,面色白了一瞬,想说什么话斥责那人的虚伪,最后却只颤了颤唇,“真君,我不回去了。” 朱曦是个好神。 在他还未被称作月神时,她便已经高高在上,为人们驱散邪祟,威慑妖族恶棍,护佑人间千百年。 于公于私,他都开不了这个口。 毕竟一切的开始是他更改了一片区域的天命。 朱曦大概只是怕了。 怕他真的死了。 于是他忍住眼中酸涩,又答,“你好好照顾她吧,我会继续留在俗世,为苍生祈求风调雨顺。” 好友挠挠头,有些头痛,“你们夫妻俩怎么一个比一个犟。” “这样吧,你跟我去见她,跟她把话说清楚了,你们两个再各干各的成不成?这样不清不楚,你这不是害她吗!” “她马上就要过渡劫期雷劫了,心境不稳会出大事的!” 素娥有些畏惧那昔日的爱人,但,考虑到那人这段时间的不受控制与疯狂,他还是点了点头,“有劳真君。” “没事没事,咱跟朱曦谁跟谁呀,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可,等他们到了朱曦那处,见到的却是一轮噬魂的黑日。 地面上是倒地不起的平民。 他们的胸膛依旧一起一伏,张开的眼睛却黯淡无光,只是空空的注视前方。 显然是失了魂。 素娥愣在原地,一身月白素衣随风轻舞,面上是难以言表的惊骇与恐惧。 好友也目瞪口呆,赶忙冲上前阻止那白发的神明犯病,还未靠近就被那双眸黑沉、神志不清的人掐住了脖子。 好在没有用力,好友骂骂咧咧给他骂醒。 “朱曦,你他娘的要死是不是!” “看看你爹是谁!” 等朱曦回神,她那玉砌般的面容上终于带了几分懊恼,血液却难以抑制的从口鼻间流出,顷刻间将衣袖上的金纹染成深色。 她抓住好友,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浮华,快,带我走……” 太难看了。 这幅样子,怎么能让素娥看到。 浮华揪着她的衣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骂了她一句,不等身后清风明月似的男子反应,带着人拔腿就跑。 他们神很讲武德的,你不飞我也不飞,你不传我也不传。 所以跑的快的浮华选择了用两条腿躲人。 柔弱的素娥是跟不上的。 但,不只是素娥跟不上了。 他们也跟不上了。 “朱曦,你到底在干什么蠢事啊!” 第141章 路过的佛子不要捡13 明梨注意到,自己进的宫殿名叫金柳殿。 浮华约莫是被她整无语了,骂咧声就没停过。 良久,朱曦才答,“他们说素娥是妖女,用火焰焚烧她,害她险些消亡于雷劫之下,我不过是让他们偿还。” 她毫不避讳的隐去背后的战甲,露出一片不平的血肉和焦黑。 浮华几乎瞬间明了,失声惊呼,“素娥的雷劫是你受的!?” “那你自己的雷劫?” 那位犀利的白发神明摇头,眸中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灰败,“渡不过了。” “所以你收那群凡人的魂魄是为了渡雷劫?”浮华一整个头痛,“素娥那个性子你也知道,你做这种事,她铁定要跟你分道扬镳的!” “不行,你把那些魂魄放出来,跟我去找素娥解释!”浮华拉拽朱曦。 朱曦不动,只垂眸,“日轮已将之磨碎,没有回头路了了。” 她与素娥已隔天堑。 既如此,“浮华,再帮我一次吧。” 就这样,浮华无奈成了朱曦的帮凶。 素娥回去过烈阳宫一回,没看到朱曦的人,强烈的不安从他心口炸裂开。还未来得及去找浮华商讨如何应对,人间陡然降下炼狱。 素娥分身不暇,再度下界。 二人或许都未想到,下一回见面是在这种时候。 福庇苍生的朱曦控制着日轮残害无辜,受苍生误解、曾被烈火炙烤的素娥却将黎民护在身后。 朱曦已经有些疯魔了,他甚至对素娥动了手。 可元气大伤的她自然是斗不过素娥,伤上加伤。 素娥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对,眉眼间流露出困惑、不解,“……你的灵力为何如此匮乏?” 那浑身冷汗的真君笑而不语,只神色凄惨。 这时,天空结了一抹厚重的劫云。 朱曦做了孽,渡劫雷劫只会更强。 如她所说,她渡不过去了。 但雷劫真的到来时,前十几道却未曾真正落到朱曦身上。 巨大的树冠拔地而起,柳枝结成一个巨大的屏障,连带着月轮亦挡在了劫云之下。 到这里,神石以为还有大段恩怨情仇等在劫难后,可现实是,雷劫落下,古柳一片焦黑,挡在朱曦身前的素娥亦搂抱着爱人陷入沉眠。 而绝望的朱曦怔了许久,终于惨笑着带着爱人与故友离去。 朱曦身体里的明梨看着这疯魔一般的人日日给残余的柳枝浇水,与素娥的白骨共眠。 最后如她最初说的,死在那白骨身上。 ……所以说,缔造这片幻境的人果然是变态。 神石却泪眼花花,“这也太惨了!怎么这么惨啊!” “与其说惨,不如说是狗血吧。”看着跟自己一样的脸变成疯子,明梨意料之中的被恶心到了,“但,很不合理。” “若一切真如幻境所说,这秘境又是从何而来?”毕竟朱曦那段记忆里并没有铸就秘境一事,素娥也已死去。 若说是那后续恢复的柳枝,未免太割裂。 浮华表现得那般深明大义,怎么可能专门留下幻境,镌刻下这段荒谬的历史。 也就是她这么一想,幻境停顿了下,似乎想临时加上点什么。 结果被嘲笑,“你编故事好歹编个通一点的,非把自己塑造成什么深明大义的救世主,一面劝解一面当帮凶,摇摆不定的,不觉得好笑吗?” 幻境似乎剧烈收缩了下。 场景变换,回到最初。 明梨发觉自己突然有了身体的控制权,还未动作,便对上一双惊骇的眼。 那位素娥坐在她怀中,一身单衣,姿势亲昵,神色却是叫人说不出的熟悉。 “剑、剑君?”他也将她认出来了,烫屁股似的,一下从她怀里坐起,手中没有佛珠,无措的捻了一下。 最后垂下脑袋,面色照旧是娇软美人的白,耳尖和脖子却是被刷了颜色似的。 明梨放下自己本搂着温香软玉的手,干咳两声,“佛子也看破幻境了。” 这是肯定句,且加重了幻境二字的音。 于是莲生稍稍平复了些,点头,“是。” “三人都不像是会造秘境和编织幻境的存在,定然有人是假的,恐怕离境的玄妙便在此处了。” 现在问题来了。 已知古神已经没落,现世不再有神,而真君和月神都是那个时代货真价实的神。 那么,谁是假的呢? 又有一问,既有人不是真实的神,朱曦又怎会唤他做真君? 由此可知,这幻境毫无疑问是编织出来的假象。 那位浮华与这二位古神大抵有关系,但绝非幻境里表现的那样。 二人未因幻境里的意外扭捏太久,回过神来后开始在幻境中搜寻。 现在的时间点应当是素娥下界更改人间命数时。 但,要去哪里找人呢? 莲生皱眉,还未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便见又一道身影从门外进来,同样一身赤金战甲,发丝却是水墨一般的黑,面容也尤其刚硬。 他身后跟着个青衣的小仆从,法衣上带着柳纹,低头哈腰,“真君,素娥神女已经下界了,属下看神女手里又拿着改命之法啊!” 这次的赤阳真君是个男人,额头的神火纹烧的愈发猛烈,却不带半分攻击性。 他似乎有些头痛,扶了扶额,“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声音却很平和。 跟人撞衫的明梨满脸困惑的走到案桌前,发觉这两人看不到自己,扬眉看向了莲生。 佛子注意力却被桌面的玉笔吸引,看了一眼,烫着了似的收回目光,再度面红耳赤。 而后,朱曦原地徘徊两遭,抬步出去。 明梨也顾不上等莲生回神,拉过他,跟着往外走。 朱曦去了下界,情况并不如他想的那般好,施展完改命之法,以月轮吸纳晦气的素娥被目睹一切、受到惊吓的村民们捆在了柴木中央。 那些人无知的叫骂着。 “她是妖女!快!快烧死她!” “肯定是因为她,咱们县城才连年大旱!” 柴木中央,因改命耗尽灵力的素娥神女半跪着,模样并不狼狈,她是个外貌清冷如水的女子,一颗心却软的过分。即便是被喊打喊杀,她眼底依旧不存在失望与恨意,只是带着无可奈何的哀切。 就好像,她本就清楚下界之人的愚昧自私。 ——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心甘情愿。 第142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14 赶到的朱曦将她救下了。 平民百姓对救苦救难的烈阳真君所知更多,火还没点着,便像是知晓自己办了错事一般,惊叫声此起彼伏,一哄而散。 素娥靠在朱曦怀里,神色尤其安静,许久才道,“朱曦,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好麻烦的。” 二人回到上界,却并非烈阳宫,而是月神殿。 朱曦和素娥毕竟是相处了千百年的神仙眷侣,根本不需要对方说什么,只是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朱曦准备替她去挡雷劫了。 素娥摸他的脸,并未答应,只是抓住他的手,“你守着我睡一会儿,等我醒过来,自己承担。” 朱曦偏着脸配合她的五指,良久才应,“好。” 他就坐在榻边,手挽着爱人的手,眉眼低垂,神色温柔如风。 即便不懂真情的人站在这里,也能感觉到二人间那隐隐流动的情绪,并不轰轰烈烈,而是小河一般,流水潺潺,清明剔透。 立在一旁的莲生看着自己被明梨抓住的手臂,继续在脑袋里疯狂敲木鱼。 明梨则是皱眉,“这个朱曦,不像会发疯的样子。” 当下修仙的顶端只是大乘,传闻万年前,大乘之后还有渡劫,跨过渡劫便可超脱俗世。 那些古神便是一群在渡劫挣扎的人,他们的心性早已经无限接近于神,却缺少一个超脱凡体的契机。 他们知晓凡人的愚昧无知,却依旧会去保护。 这样坦然且清明的存在,真的会变作那样疯魔的模样吗? 想到这里,她抓着人的手收回,预备在周围再找找看,有没有别的东西。 结果出不了月神殿的门。 “大概要继续等。”毕竟是幻境,构筑的范围有限。 莲生一面回应,一面安静的在角落里盘膝坐下,约莫是那身装束过于清冷,倒是少了几分作为佛子时的温和,只是耳垂的红映着白还是相当明显。 他想,再等等也好。 这幻境已然乱了他的气息。 佛门弟子素来自求剔除杂念,六根清净,莲生虽有偏好,却没什么贪欲,更别说其他方面。 这回真真是被闷头敲了一棍。 明梨嗯了一声,没打扰他。 她觉得无所谓,反正莲生和先前那几个世界的几位都是一个人,即便神交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她也了解,对于这个世界的佛子来说,陡然亲身参与此事,是实实在在的冲击,需得稳定稳定,以免耽误后续修行。 他可是普度众生的佛子,纠结儿女情长是走不长远的。 神石对她的想法表示惊讶,“小主人这是在为殿下考虑吗?” “您的确是成长了呢!” 那冷然的少女则是熟练的在幻境里搓火球,面子上一副桀骜仙子的模样,心里则不要脸的回,“我一直很会替人考虑。” “……”神石:如果您说的是上个位面的话,劝您好自为之。 …… 屋内的二神相互依偎了许久,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朱曦终于走了出来。 进屋看素娥,依旧安静的闭着眸子,睡颜温和。 明梨跟了出去。 这回没有阻碍。 当然,朱曦也未曾离开月神殿。他走到空旷处,虚空捧出法宝日轮,以本命法宝作阵眼,开始布置迎接雷劫的阵法。 看得出,这个看似威风八面的青年很听女子的话,素娥要自己承担后果,他便也设了个贴合素娥功法运行的辅助大阵,又以本命法宝日轮作后手,避免中途出意外,自己来不及出手。 后续,又担心后手不管用,又设置了后手的后手。 尊重,且珍而重之。 大概是幻境的作用,明梨能理解他每一步要做什么,看着他在庭院中踱步时,也能深切感觉到他内心的不安。 即便这种事并不是头一回,这种阵也不是头一次布,他还是克制不住胡思乱想的脑袋。 然后,屋里的仙子迟迟醒了过来,出门看见他的布置,眼睛弯了弯。 “没什么好担心的,你我千百年来行善积德,老天有眼,不会让你我分离的。” 素娥很了解他,出声将人注意力引过来,又无奈张着双臂靠近,一只抱住他的腰,一只轻轻摸着他的脸,手指上精巧的银链与琉璃无声轻晃,映出青年眼底的晶莹。 于是朱曦也抱住她,“我可不是担心分开。” “就是在想,雷劫很疼。” 花前月下有情人。 明梨觉得自己挺多余。 看看后边跟上来的莲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找个地方继续打坐吧。” 她看了眼天空中迟迟聚集的小团劫云,这一时半会的大概是劈不下来的。 莲生比起先前显然淡定了许多,跟着她到屋檐下落座,却因为不太习惯长发,坐下时体验了一把拉扯头皮的感觉。 明梨注意到,考虑片刻,从衣袖撕下块布条,“我替你绑起来?” 他默然片刻,偏过头去。 “多谢剑君。”他并不会打理头发,从记事时他的脑袋就是光的。 明梨也不客气。 那边相互依偎,他们这头也气氛异样,即便莲生时时刻刻告诉自己不可破戒,可当那指尖透过外衣擦到背上时,他还是忍不住绷紧全身。 然后,身后的仙子捞着那段长到过分的丝滑马尾,熟练的对他的脖子绕了几圈。 “这样打架比较方便。” 莲生抓住脖子上三圈长发,见她神色从容,指尖收的毫不留恋,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再度压了下去,同时倍感羞愧。 剑君这般光明磊落顾全大局,他竟还在想那些花月之事,实在是六根不净,枉费了师父这些年的教导。 这下他面容也不发红了,而是隐隐有些发白。 再过半晌,又逐渐转为坚定。 莲生在想什么实在是太好猜了,他为人真诚良善,虽多数情绪不堪浮于表面,从眼睛里却是能读出大半的。 这大半中,也包括这位佛子眼底莫名其妙出现的敬佩与自省。 真是个好孩子啊。 神石:“雀实” 它刚想说让自家小主人学些优点,便见明梨靠上了一旁的柱子,面对这气氛满分的场景,昏昏欲睡。 佛子看着,心底落差更大: 剑君泰山崩于前而不乱,他怎么能胡思乱想,亵渎剑君呢!! 第143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15 雷云距离凝结换算成现实时间,大概要半个多月。 莲生起先还有些不自在,后续却是在那夫妻俩的恩爱下逐渐习惯了这种气氛,甚至每天定时早晚课,把月神殿待成了寺庙。 他这样勤奋,作为剑宗大师姐的小剑君自然也不能太离谱。 明梨开始跟他一起卷。 素娥朱曦花前月下。 他们俩练功。 素娥朱曦说悄悄话。 他们俩练功。 素娥朱曦遭雷劈了。 他们俩还在…… 咳。 素娥渡过雷劫并不困难,毕竟是能替人间更改天命的神,她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纤细柔弱,倒是性情坚韧,灵力深厚。 只是,那时的世界意识不像现在,祂对素娥大概是花了力气去惩罚的。所以即便不困难,过程也绝对不大好过。 后手也用上了。 最后女子在阵法内被劈的焦黑,远处的朱曦同样吐出一口鲜血。——他的本命法器受了最强的一道劫雷,微微破损。 但他很快施展咒法将自身情况掩盖,劫云一散,便冲上前去将心上人抱住,进屋疗伤。 一直到这里,都是正常的。 期间那侍从又出现了一次,素娥醒来时恰巧看见他端着药进来,和气的朝着他道谢,“浮华,多谢。” “神女不必谢我,这仙药可都是真君大老远搜集来的呢!真君可担心您啦!”浮生满眼含笑,他似乎习惯了低人一等,即便朱曦与素娥待人亲和,他依旧没几回能正起腰。 素娥一下笑意更深,“那也谢谢你。” 于是浮华脸红了一下,看向朱曦时,发觉真君亦是满脸温和,神色越发真挚。 “那真君与神女先休息,浮华就先退下了!”他像个孩子,被夸了以后,走路都在飘。 没兴趣看屋内两人你侬我侬继续秀恩爱的明梨盯了他一会儿,跟着他走出去,便见他出了大殿,自发开始打扫起前院来。 在宫邸渡劫,是因为宫殿本就有结界,能一定程度上削弱雷劫。 而这些,显然是要人去收拾的。 事情也在此时发生了偏差。 浮华乐颠颠将一切清理好,把阵眼里的日轮带走了。 本命法器受损的情况下,用秘法暂时切断联系可及时止损。——大概是这个原因,浮华拿的很顺畅。 屋里两人显然没察觉到。 明梨想起正史里月神与烈阳真君的敌对关系,眉头皱起。 意料外的是,这次她可以离开了。 她本想带着莲生一道,莲生周围却依旧带着壁障,最后二人只能约定了些事,她独自一人去探,他则留在原处。 可佛子显然还是担忧,“若有威胁,莫要逞强。” 明梨答,“佛子担心我吗?” “你看好了这边二位便是,我惜命得很。” 莲生这才点头,眉眼间却是盖不住的忧愁。 他受先前那幻境影响极深,情绪多了不少。 再者,现下的他们也的确没有什么传音手段。 未知易带来不安。 而明梨现下有个猜测,他们二人的行动范围,大概不是围着那二位正主,而是日轮和月盘。 这二者大概才是这幻境的中心。 后续看到的一切也的确没让明梨失望。 浮华从书房里翻出一本修复仙器的书,手指落到了噬魂二字上。 古神并没有什么约定俗成的规矩,一定要照拂凡人。 浮华显然也不在意这点,他不过是一只修为低弱的柳妖,若不是月神和真君将他救回,他早便被人烧死在山野丛林。 所以,“就当是对真君护佑人间的几分回报吧。” “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什么,这很公平。” 浮华垂眸看着法器抵抗雷劫造就的缺损,这次他的模样依旧正气,却并不讨人喜欢。 也因为他的作为,后面一切发生的理所应当。 日轮作为仙器却吞了人魂,内核受了影响,在人间陷入暴走。 素娥和朱曦二人赶忙召集好友去往人间,众人几乎拼尽全力,才将暴走的仙器压制,将魂魄归还。 朱曦也因本命灵器失控受了重创。 而此时,属于朱曦的渡劫期劫云临近。 闯下大祸的浮华躲到了人间。 属于朱曦的劫雷劈下的时候,他什么也不敢想,只是捂着自己的耳朵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跟着日轮回到那两位身边的明梨与莲生却目睹了二人共度雷劫。 素娥甚至用了极度偏激的做法,她将月盘中未曾净化的污秽之气放出,用以阻挡雷劫,人间因月盘陷入半日的昏暗。 天空阴雷滚滚。 月神至此彻底蒙上骂名。 可即便如此,朱曦依旧没能扛过去。 古神全盛时期尚难抗渡劫劫云,如今本命法器破损本体遭受重创,朱曦整个人更是同纸糊一般。 灰飞烟灭。 留下素娥在原地呆立了许久,没有哭,莲生却不知为何落下眼泪,满脑子都是。 “雷劫很疼。” 还有。 “朱曦。” …… “嘶。” 仿佛要裂开的痛感从识海中传来,无边的黑暗里唯有一束月光倾斜,落在另一轮月亮上。 身披金白袈裟的青年艰难的活动了下十指,意识还未回笼,手指便已僵住。 他指腹下是旁人冰凉的五指,修长有力,带着一层厚茧。 他几乎是惊慌的把手缩回,爬到一侧,这才发觉他们落到了别的地方。 地面依旧像是镜面,却看不到天,也没有妖木的踪影,有的只是浑身狼狈的他与昏迷不醒的剑君。 想到先前的战况,莲生赶紧上前替人查看脉象,发现她的伤口不算严重、只是脱力昏迷后总算松了口气,给她喂了两枚丹药。 而后,伸手将她扶正,犹豫片刻,又抬起她的头,指尖不大安分的别进那长发里,似要放在腿上,最后却像是被什么敲醒一般,只懊恼的从袖里乾坤中拿了新的僧衣,垫在她脑后。 至于旁的。 他从乾坤中摸出木鱼,终于抖着手敲上了真的。 他受幻境影响过深了。 明梨算是用了点自己作为神的特权,继续留在了幻境里。 素娥最后以月盘收了污秽之气,独自在人间走了一遭,最后不知所踪。 浮华则是偷偷回到那处,带走了被素娥留下的日轮月盘,最后造就了这番秘境。 浮华写的故事里,那两人的爱情并不完美,而他是帮助二人的好人。 可日轮月盘记录的历史中,他是一切的根源。 离境最后设计让人入梦,大抵也不是真的想让人看这段历史,他只是想得到认可,希望旁人绝对的告诉他。 他不是作恶者。 ——这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第144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16 梆、梆、梆。 木鱼声还在响。 明梨从幻境中挣脱出来,四肢还不能动,耳畔便传来平稳规律的响声。 响了不知道多久,她指尖颤了一下。 那声音立马停下,有人凑上来把她的脉,又迟疑着把手收回去。 而后,见她唇角溢出一丝血色,顾不上男女之别,直接将人扶到臂弯里,不轻不重的拍她的后背。 半晌,明梨终于像是回神一般,咳出满口鲜血,有些呼吸急促的靠着人闭上眼。 停留时间太久,对识海压力过大。 她的识海虽然没受损,身体却有相应的连结反应,以至于莲生都慌了神,发觉她没有生命危险后才专心引导灵力,替她疗伤。 周围很黑。 是光暗分明的一种黑。 月光不知道从哪里撒下来,只照了他们二人所处的小片区域,其余地方依旧伸手不见五指,他们腕间的白绫也依旧缠着,上面的结并不算紧实。 没了红线后,也少了几分迫不得已的味道,将两侧的人连做一体。 莲生没注意,大概也是习惯了。 就这样待了大半日,他怀里的女子雪睫总算颤了颤,那琉璃般的眸子睁开,带着说不出的困倦。 “佛子。”她依旧靠在他胸膛上,依稀能听到加速的心跳声。 不太安分的乱响。 莲生嗯了一声,未催促她起来,只是将抵在她后心上的五指抵实了些,细水长流的灵力从他指间落到她身体里,抚平脏腑间的酸痛。 明梨便也没动。 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巴巴的看了一会,最后背过身去。 时间应该过了一整日。 明梨又睡了一觉,后方的莲生也闭着眸子一面念经一面继续替她疗伤。 等周围出现杂音,他们再睁眼,才发觉周围已经变了个场景。 他们所处一处山洞,岩壁上是厚重的青苔,上壁处有裂缝,雨水从外面渗透进来,滴答滴答的蓄了一洼。 而洞口,是交错的蓝色树根,留有缝隙,能看到外面,但是钻不出去。 明梨撑着身子起身,未曾动作,莲生已经动手,确认了用法术也不太能打得开。 “这是,第三境吗?”天地间的气息有细微变化,明梨朝外看,能看到洞口外,一座月山一座日山皆落了地。 其余人不知所踪,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莲生与她并肩,抬眸看洞外的场景,迟疑着点头,“应该是。” 第一境是生,他们活着等到了月陨,所以入了第二境。 第二境是离,红线未曾断裂,他们也入幻境看了那对恋人的死别。 那第三境的死境。 莲生迟疑片刻,手中又出现了那把惊雷锥,还未动手,就被身侧女子抓住手腕,“你是不是被忽悠傻了。” 在秘境内死去,那可是真死。 “我……”莲生懊恼的松了手,惊雷锥被明梨接了过去,像是没收危险玩具似的,随手丢进了自己的储物戒里。 她也开始动用各种符咒炸门和传递消息。 意料之外的是,门炸不开,消息却在半天后有了回音。——同样是传音符。 “师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是沉柚。 然后卫添打断她,“传音符不多,不要说废话。” 于是沉柚嘀咕两句,声音又响,“大师姐,事情是这样,你们打完木妖没多久那轮太阳便不发光、掉下来了,然后天地昏黑……余苏说这是进入了第三境,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可是等周围再亮,我们就被关起来了。” “门也打不开,大师姐,我们会不会饿死啊!”沉柚最近嚎的多了,声音都是一阵嘶哑。 忍无可忍的余苏总算放开了他那阴暗的嗓子,“你不是辟谷了吗?为什么会饿死?” “那万一它跟生境一样要饿死我呢!”传音符停在沉柚的声音这里。 那三个人被关在一起了。 是按照红线来的,还是巧合? 明梨手上留的符咒不多,但为了搞清楚状况,她又朝着另一个方向丢了几张传音符。 无一例外都有回应。 确实是按照红线来的。 另外,姚齐虽然受了重伤,但他皮糙肉厚,也没什么事。 洞穴不大,也不深,但最里面有些弧度,洞口的人看不到里面,还是有些隐私空间。只是明梨试过,石壁坚如磐石,即便是她的剑,也只能留下些划痕。 打通大概是痴人说梦。 神石却是后知后觉,“这地方可真方便男女主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啊。” 明梨想起某位师妹的白眼,差点也翻了一个,“你是不是忘了,沉柚跟两个人关在一起呢。” “所以是双男寡女?” “……”明梨闭嘴。 有时候她真不敢想,这家伙居然是天方里跑出来的,自己的伴生神石。 这石头脑袋里都是些什么。 莲生也在周围查看了下,发觉周围还有结界禁制,同明梨商讨后,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对于修仙者来说,闭关十年半载是常事,所以并不难熬。 第三境天空虽无日月,却也有白昼之分,所以计算时间也相当简单。 为了方便,白绫被解开,莲生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不动声色将东西收拾好。 可,谁都没想到,这一打坐便是三年。 某日明梨听到异样声响,才起身。 往常她与莲生都是待在门口处相对修行,今日莲生却不在对面。 还是神石提醒,“殿下的逍遥乐又犯了。” 明梨才皱眉,走向洞穴内侧。 莲生依旧一丝不苟端坐着,袈裟脱了叠在一侧,只余下一身雪白的僧衣。他像是在运功,气息却乱的不行,连着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一片潮红,仿佛把水浇上去即刻就会冒烟。 他的功力每运行一周天,口鼻间都会涌出几分血色。 而最近那次,大概是运功出了岔子,他跟前地面上的大片血迹未干,触目惊心。 若是在秘境外,或许还有别的法子可解,可是现在,莲生只觉得自己奇经八脉都即将炸开,他几乎不抱有瓦全的心思,一遍遍顽固的运行着灵力强压药性。 他很清楚这药性发作到最后会发生什么。 他不容许自己害人。 亦不想让剑君看到他屈服于药效下。 可,佛子再怎么一遍遍告诫自己,一次次挣扎,人以欲望结成的肉体终究敌不过药性。 当那只冰凉的手贴上背脊时。 他脑子里的弦似乎啪一声断了。 剑……剑君。 第145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17 事实上,莲生并不介意剑君的触碰。 甚至觉得贪恋。 不知道是不是幻境的后遗症。 他们曾在床榻间毫无间隙的纠缠过几个月,他曾无数次贴近这张清冷的面孔。 只是那时被迫承受的是恐惧与愤怒, 以至于现在,那只手放上来,收紧时,他还是有种浑身发麻的恐惧感。 像是带着刀刃的梳子在脑袋上贴着过去,头皮却毫发无损。 像是上了断头台,绞刑架。 紧张、害怕,又觉隐含期待。 …… 但,一切过去后,莲生觉得自己大抵是没脸见剑君了。 特别是剑君用那只不可描述过的、修长纤细的手伸过来探他的额心,帮他稳定识海时,他几乎不受控制躲避,本就丝毫未褪的红一下染的更实,把眼泪都逼了出来。 剑君却显然误会了。 “药效还没消失吗?难道不行?” 佛子眼睛一下瞪大,摇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药,药已经解了……” 他哪里好意思说。 第一回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后来。 是他自己…… 他就是个花和尚。 莲生攥着被收拾整齐的素白袍子,无力的垂着脑袋,觉得自己的心态崩得彻底,看着甚至有些自暴自弃。连着睫羽都哗啦啦抖下来几滴晶莹,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可怜得紧。 明梨也知道要给他点空间让他接受接受,顺手捞过之前被自己踢远的刀,“那佛子先平复气息,莫要再做傻事。” 说完,她看着那小光头把头埋得更低,却还是礼貌的回了句“我知道”,声音低哑轻弱。 比先前压抑时的低咛稳定得多。 她终于安心转身往门口走。 同时忍不住叹息。 “真不愧是佛子,对自己真狠。”发觉逍遥乐压不住了,第一反应居然是挥刀自宫。 要不是她手快,他就要成历史上第一个因为自宫退位的佛子了。 神石也忍不住应和,“确实,不过这也说明人家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好人吧,真让人佩服。” “换做是我,肯定不会这么选。” “我也不会。”明梨接话。 说来,她这回真不算趁人之危,佛修练的都是些至阳功法,若真叫佛子把自己阉了,他这路也就只能到这了。 圣莲托生的佛子千百年难得一见,是要维系天下苍生的,因为这种事情折在这,未免太憋屈。 所以她才稍微用了下手。 ……不过,按照正常发展,这大概不是东梨剑君会管的。 这也没办法,毕竟她芯子不是东梨嘛。 佛子不是也知道。 这人,敏感得很,也通透得很。 漫无目的的想着,没多久,明梨听到里面传来平稳的木鱼声,比起往常似乎有些急促,听得出主人家依旧未曾平静。 木鱼声就这样响了两天。 洞穴内的莲生还是没出去。 越钻牛角尖,他就越觉得自己不可饶恕。 他把剑君弄脏了。 剑君那样的人。 光明磊落又修为强悍,一看便是未来的正道之光。他却利用了剑君的善意,让她…… 他的木鱼锥开始往自己脑门上敲。 磕了几下,门口的人终于走了进来,照旧是霜雪之姿,只冷然的雪眉挑起,不太愉快,“佛子这是在做什么?” 他顶着脑门上的红回头,眼睛已经没什么湿气了,眼尾却是红的,加上额心的半点艳色,再不复先前那副毫无波澜的圣人模样,倒带着跌入俗世的脆弱。 令人意外,他似乎走不出来。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原本装满苍生与慈悲,现在却全是自我批判。 莲生看了眼她握着剑的手,嗫喏了一下,耳根又红,大概想解释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于是剑君在他对面落座,姿态坦然,“佛子还在介意?” “对不起,没同你商量。”她道歉道得很顺畅,却并不敷衍。 吓得莲生连忙摇头,“不,不用剑君道歉,是我该道歉!是我轻信于人又修为不精,所以才……劳烦了剑君。” 他是介意,只是介意的是自己。 那颗光溜溜的脑袋又垂了下去,圆润亮堂的样子,别说,还挺可爱。 没了金白袈裟,心境又不稳,看过去就像个毛毛躁躁的小和尚,等着挨罚一样。 察觉到脑袋上炙热的目光,莲生僵着手握着木鱼锥又敲了两下。 还没多落一下,对面的人便靠近,带来熟悉的药香。 他呼吸一滞,还未反应,手上便是一空。 再看向对面时,那仙子一般的人物已然盘膝而坐,将剑丢到一边,学着他以往的模样,开始动作。 而后,他听见她交代。 “我来敲,你静心。” 人在喧闹的环境中很难凝神,他越不安,手上动作越急躁,便越没办法心如止水,空出思路带自己度过去。 莲生踌躇了下,见明梨已经垂眸开始了,那双丹凤眼不安的上下游动了下,终于也颤着睫合上。 这木鱼本就是个平心静气的法宝,再加上敲打者心态平稳,又巧妙的融入了些灵力,莲生听了半晌,体内紊乱的灵气顺畅了过了一大一小两个周天,也逐渐入定。 这回入定时间大抵是十分长的。 长到他觉察到体内流转的灵力凝实,连带着那些不太成熟的想法也一同剖析涤净。 他想到,于剑君而言,这大抵只是一场不带任何情欲的救治。或许换做是谁,她都会这样选择。——他这样胡乱纠结,难以静心,将一切融进杂欲,或许才是对剑君大义的亵渎。 他不该拘泥于俗欲。 声音不知是何时停下的,明梨将木鱼往边上干净的僧衣上一放,看着对面呼吸平稳的小和尚,幽幽叹了口气。 可算是想开了。 “那万一他一直想不开呢?您不会打算一直敲吧?”神石询问。 明梨嗯了声,“敲啊,为什么不敲。他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咱们修真之人,修的可不是七情六欲、儿女情长。” “可话本里不就流行什么拉下神坛、佛子妖女的故事嘛,挺刺激的。”神石已经不是块正经石头了。 那孤冷的女子却只是抱剑往外走,风自藤蔓间穿进来,牵起几缕衣摆,带来轻笑声。 “佛子跟我又不是仇人。” “坐在神坛上也不碍眼,干嘛要拉下来?” 第146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18 “不算仇人吗?可小主人你……”神石想到某次开局某人难以自制的一刀。 正主却不搭理他了,只撑着下巴看向外边。 期间明梨收到了许多传音。 有王乐乐的问好,有沉柚筑基圆满的兴奋,甚至连余苏都传了两句话过来,是提醒。 “在此处修行有奇效。”以及,“死境为凡人生老病死之死。” 凡人的死,无非是病死、意外致死、以及老死。 意外无法设计,他们这个程度的修真者也不会困于疾病,如此,便只剩下,老死。 可修真者的老死…… 说句实话,明梨觉得自己至少还能活个几百上千年。 佛子就更别说了。 他才两百多岁。 不过,倒没听说哪个人在天枯境待了百年的,东梨入天枯境也才一百一十四天。 除去生境的七天,时间实际上已经过得差不多了,所以,时间上应还有别的猫腻。 …… “不用老死在这,只需要待上一百年就够了。”卫添摸摸沉柚的脑袋,“你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修炼,等出去了,文庸剑君肯定对你刮目相看。” 沉柚鼓着腮帮子看他一眼,“你就知道。” 她显然不太信,倒是看向了另一边的余苏,“哎,小蛇妖,我看到你用传音符了,你跟我大师姐说了啥啊?” 余苏看她一眼,背过身去。 “哎!你——”沉柚装模作样舞动拳头,最后回归忧郁,“真是好无聊啊,好想去找大师姐!” 换成凡人,沉柚现在也该是个风韵犹存的老太太了,偏生落到了剑宗,天天被守着学习,到了现在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卫添看看她,又看看余苏,难以自制的想到前世那个被妖尊掳走的少女。她整个后半生都人偶似的在感情里沉浮,再不是他机灵活跃的小师姐。 是的,前世。 卫添其实刚重生不久,重生前,他死在天枯境的第二境,死后一直飘荡在沉柚身边。 所以他很清楚,渡过天枯境的除了东梨,还有一个沉柚。 只是沉柚才出秘境,便被同行的妖尊掳走了。 而妖尊的本体,是一只妖蛟。 这个余苏。 像极,却又不像。 毕竟余苏看见柚子时的不喜不像作假,卫添想不明白余苏有什么理由把沉柚掳走。——倒是掳走东梨剑君可能性更高一些。 他路上也找了机会同余苏搭话,但是余苏为人阴郁内敛,不太喜欢搭理人,就是回你了,也只说些无关紧要的。 警惕性很强。 大师姐在时卫添不太在意他的行为,可现在大师姐不在这,他得时刻警惕,免得这家伙闹出什么幺蛾子。 至于死境一百年, 没告诉大师姐,还是怕被怀疑。 重生这种事闻所未闻,大多数人可能会更相信这是夺舍。而夺舍在名门正道中,粉身碎骨也不为过。 卫添本就是多疑的人,上回若不是第二境时跟魔修捆在了一块,开局断了绳子,出秘境的人员中也该有他一个。 …… 于秘境中打坐十余年、二十年、三十余年。 一直到五十年,沉柚发觉自己这边人头发都开始花白了。 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要变成老奶奶了。 结果余苏说是幻象、卫添也说是幻象,应该是为了模仿人由黑发到白头。 于是她开始思考,自己能不能也留一头像大师姐一般的长发。可现实是,不只是头发白了,她的外貌也贴合时间,逐渐变成了老太太的样子。 当然,摸起来还是少女似的滑溜,依旧只是幻象。 可以用仙法破除,但沉柚觉得挺有意思,卫添便也陪着她当这个老大爷。 只有余苏用了咒法,破除了幻境。 而后他就听沉柚说,“你看咱们仨像不像一家三口。” 余苏:“……”讨厌嬉皮笑脸没有边界感的正道修士。 明梨那边则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 东梨原本就因功法问题少年白头,莲生则不长头发,而幻境刚露苗头,便被明梨随手掐灭。以至于这边的两位并没有什么老太太老爷爷的时间流逝经历,倒是继续相安无事的当着室友。 想通了的莲生也未出来,毕竟想明白了不代表要再度直面,二人一道,不自在肯定还是会有一些的。 为了两边好,避开才是最优。 二人就这样一内一外生生修炼了百年。 时间一到,周遭再度黑暗,熟悉的月光是唯一的亮色,青衣的侍从也总算出现,表情青白灰败,口中则念念有词。 “真是残忍啊。” “连织梦都要提醒我做了坏事呢。”浮华的腰还是没直起来,他的眼神很空,落在离得较近的明梨身上,一字一顿。 “真是残忍。” 甚至连他最后的落魄和疯狂都要一同参观。 绝对,不能让她出去。 恶意过于明显,浮华的柳枝方才刺上来,便有梵文及时出现,将那柳枝抵挡在外。 气息已然是半步合体。 “看来佛子小有所成呐。” 莲生察觉身侧的女子投来赞赏的目光,动作依旧平稳,耳垂却依旧冒红,但好歹不会影响心境与判断了。 甚至还能稳着回上一句,“剑君亦是。” 一切似乎回到了最初,也只有些许微妙的不同之处。 同样目睹了两轮幻境的浮华神色恍惚了阵,似乎又看见了那二位眷侣,连带着攻击也停滞片刻。 明梨却不会停。 又是一招破冰席卷而来,比起在离境时威势不遑多让,瞬息间凝出一条冰道,逼到那虚影近前。 要知道,上回是耗尽一切的孤注一掷,而这次,不过是随手一招。 两人都有了不小的长进。 明梨甚至能确定,自己出了秘境后,便能直接进入合体中期。 但,毕竟是合体期的老妖,浮华回神,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如烟雾般散去,又鬼魅般出现在不远处,声音痴缠,像是在说服自己。 “夫妻本该共白头……你们二人待我如此残忍,又欺骗我,本就该死。” “还有那些凡人,伤害神女,又害得真君因雷劫受伤,他们都该死!” “我没做错!” 他的速度比明梨要快得多,这并不是招式上的优劣,而是单纯修为造成的差距。 树体合体中期,浮华却不止。 莲生捏着佛珠的手收紧,迅速挡在明梨身前,梵文被刺破的一瞬,冰寒的剑招紧随其后。 她说,“俗世因果,本就不能只断对错。” “好心办坏事亦不算坏人,但你啊,真的是又坏又蠢。” 第147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19 佛子还是第一回听剑君骂人。 他觉得骂的分毫不差。 这人的确愚昧且恶劣。 是他见了都要拿锡杖对着脑袋敲上几下的程度。 但现在办到这点有些困难,他配合着明梨接下对方的攻势,眉头紧皱。 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度越来越高,虽说被对方修为强压,竟也生生打了个五五开。 正当情况陷入僵持,一双幽绿色的蛇瞳恰时从黑暗中浮现,瞥到一眼的明梨下意识停下,拽过莲生将距离拉远。 浮华却照旧是前冲,一下就被那冒出来的碧绿蛇头啃了个准。 但,大概有点硌牙,蛇嘴开合了几下,半天都吞不下去。 然后,蛇头恼羞成怒,瞥了眼明梨,一下跑了。 明梨莲生:? 满头蛇涎的浮华有些狂躁,想去追那条蛇,最后却发现感知不到那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气息。 而秘境的出口也即将打开,若他现在留不下跟前的两人,便再没有机会。 其实一般出了天枯境的人都会被抹消离境与死境的记忆,他断然没有追杀成功者的必要。但面对明梨,浮华能感觉到,秘境规则对她的作用微乎其微。 抹除记忆这一点,十之八九不会起效。 再者,这第三境的百年,也是要有情人白头到老。 而这二人,分明先前共同勘破了那么多险境,居然没有那层关系! 这分明就是把他当傻子,欺骗他! 明梨从开始就没尝试理解这个傻帽,现在看他杀意宛如实质,也毫不犹豫用等同的态度相对。 于是她手中剑法变了花样。 剑势轻如鸿毛,附着而上的灵气也变得纤薄。 柳枝势如破竹的刺来,她这一剑也同样只有普通的点刺,对峙间却生生带出一股大道至简的意味来,连着浮华面色都是一白,尖叫。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女子却只抬了抬眼皮,手中轻巧挽了个剑花。 剑气震荡散开,将所有柳条震断,同时,秘境发生异动,原本预备动手的莲生眼神一花,还未反应,便有巨力的余波扑面而来。 大概是故意引过来的,他一下躲避不及,被震了出去。 他瞧见那女子偏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下,冰雪初融般明媚,“佛子先行一步,我稍后就到。” …… 秘境出口大开。 零零散散冒出二十余人,无一不是精神饱满,处于本阶大圆满。 但组队十分诡异。 甚至有正道魔修手牵手,你侬我侬。 他们出来后没了记忆,各自一惊,赶紧跳开,脸色不可描述的难看。 王乐乐更是被这十指相扣整出了一身鸡皮疙瘩:靠了!虽然身体是个妹子,她他娘的可是直男!!这男的谁呀! 莲生是最后出来的几个之一,才出秘境,额间朱砂便渡了层金色,连着眼眸中也多了几分散溢的佛光,引得天空阴云密布,天光自劫云中拥挤倾斜,挨挨挤挤,压迫十足。 无妄殿长老见此,赶忙上前将人扶住,这才转身同剑宗长老及其他道友致歉,“佛子渡劫,守元先行一步。” “大师慢走,回头老头子我来无妄殿找你下棋!”剑宗长老乐呵呵摆手,双臂上挂满了剑,碰撞间叮当作响,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秘境出口上,显然心境不如外表平静。 等到无妄殿佛子带着雷劫远去了,出口才扭曲了几下,又吐出一道白影。 来人并非同其他人一般神清气爽,而是满身血迹,蹒跚着走了两步,以碎月撑地,哇的呕出一口鲜血,仿佛方才死里逃生。 令人意外的是,不管是先前出来的正派还是邪道修士,都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最后还是沉柚和卫添跟着长老上前,一左一右将人扶住。 “大师姐!你没事吧!” 女子抬手表示自己状况尚可,天际却再度凝结出一层厚重的劫云,比起佛子方才的架势只强不弱。 压无可压才会就地渡劫,剑君显然和佛子一样有了大机缘。 但,令人意外的是,没几个人心里不满,倒是有种本该如此的松懈感。就连素来跟莲生东梨不大对付的姚齐都只冷哼了声,将目光从剑君身上移到王乐乐脸上,又莫名其妙收回。 魔宗长老见此,却以为他起了恶意,刚想上前说什么,就见姚齐看他一眼,“先回去,我要找地方渡劫。” 他是魔宗宗主第二十三位弟子,脾气算不上好的,长老还真不敢违背。 倒是剑宗长老交代完弟子带人回宗,完了摸着胡子呵呵两声,“道友啊,这是想夹着尾巴逃去哪儿啊?” 该打的逃不掉。 这次秘境之行虽说存活率创新高,但除了剑宗全身而退,别的宗门都损失过半。 当然,大部分都不是因为魔宗偷袭,可,这不妨碍双方恶狠狠打上一架,把魔宗当出气筒。 刚从秘境出来的弟子基本都没参与,就连姚齐也只看了眼剑宗的方向,拽着一边乐颠颠看热闹的妹妹,转身离去,把烂摊子留给了收尾的人。 …… 无妄殿后山。 上空的劫云酝酿了三天三夜,住持和长老们在山下维持抵御雷劫的大阵,神色凝重之至。 可令人意外的是,那雷劫并不如寻常合体雷劫般骇人,只是含羞带怯式的劈了两下,甚至都没来得及挠一下他们的阵法,就麻溜的结束了。 以至于头回见这种情况的其他佛修都傻了眼。 最后还是守元回,“……或许这是佛子勘破死劫后的天恩吧。” 石莲样式的天坛,身披金色霞光的佛子缓慢睁眼,墨色瞳孔中温煦的佛光内敛,额心的朱砂色随着霞光收敛缓慢化作金色,又在合体期威压散开时同步散开,最后凝结成一朵花心朝上的九瓣莲,衬着柔和的眉眼,仿佛仙人临世。 他下意识看了眼因为沐浴霞光絮絮发痒的手臂,折起衣袖却发现上面缠着圈圈绷带,底下天材地宝散着清和的药香,再下面却是连疤痕都看不到了。 莲生神色恍惚了下,鼻翼似乎又掠过那熟悉的冷香,再凝神,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再之后,他发觉。 元阳也没有了。 ? 第148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20 最后的记忆是同剑君与剑君的师妹同行。 所以,他是…… 莲生脸色有些发白,眼神却无逃避,倒是很快起身,带着一身霞光,袈裟未着,找上了山下等着的住持。 住持原本要道贺,谁知徒弟面色凝重,他还以为是渡劫出了岔子,表情也被带的严肃起来。 直到二人同守元长老到了无人的禅室,佛子才煞有其事的跪下,“莲生羞愧,枉费师父教导。” 住持一时摸不着头脑。 而后,才听佛子回应,“弟子……破身了,请师父责罚。” 住持与守元对视一眼,大为震惊。 …… 明梨却是被劫雷劈了个实在的,不知道是不是特意折腾她,她的合体期雷劫比寻常人多了一倍,劈得她外焦里嫩。 撒点盐估计都能上桌。 不就是弄塌了个古神秘境嘛。 说好的不管事儿呢? 这世界意识真是小心眼。 负责布置阵法的文庸剑君也被那雷劫劈得神志不清,他可是现在仅存的八位大乘修者之一,足以见得这雷劫有多过分。 不过呀。 明梨从储物袋里摸出两轮只有脸盘子大小的法器,眼中兴致盎然。 怎么说呢,不愧是渡劫期古神的本命法宝,即便拿在手里都能感觉到灵力流动,甚至隐隐接通天地。 用来支撑那种荒谬的秘境,陪一个蠢妖玩过家家侮辱好人未免太浪费,不如捞出来给她当个节能灯。 嗯,再赠一个给佛子。 光太暗看佛经容易近视。 虽说修真者好像不近视。 明梨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神石却冷不丁泼了桶凉水,“可出了秘境,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主人你不是挺喜欢他,为什么提前把他丢出来,他同你一同出去,不就不会失忆了吗?” 剑君抛了抛手里预备送人的日轮,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开口也相当无情,“要分心看顾他,很麻烦。” 所以说是为了省力。 记忆无所谓。 这样的话,还是没喜欢上嘛。 神石的心态已经从最开始的心惊胆战担心殿下被嘎,变成了现在的毫无波澜看小主人花式悟道。——还逮着可怜的殿下一直薅。 要是殿下能生娃娃,估计现在蛋都下了一窝了。 明梨当不知道神石的腹诽,心里却无可奈何的想着,若是真叫那小和尚想起来了,往后她怕是要被盯死。 再者,破戒一事,即便是他顿悟后强压了下去,后续依然有可能将之发展成心魔。 所以说,不知道也挺好,对吧。 完全不知道用手也算破了元阳体的明梨坦然自若,甚至觉得自己很善良。 却没想到无妄殿的试探被糊弄过去后,莲生的修炼之途变得愈发坎坷。 佛子近于真佛,却也是实在的人。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修行至阳功法消耗精气以至于活到现在未曾有过冲动的佛子好几天早上清醒都泄了气,以至于往后将近半月都没敢再睡觉。 这对合体期修士来说虽影响不大,对精神却是有损耗的。 所以莲生好长一段时间看起来都蔫哒哒的。 直到距离秘境结束后一月,正派入秘境的弟子聚首,他隔着大老远一眼瞧见文庸剑君身后立着的蓝衣女子,他发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 她气质依旧犹如霜雪,不近人情,他看着却觉得极其亲近。 佛子并不懂什么叫有情人之间的欢喜。 他念的经书内一直教的是大爱,所以他只当是最近的杂念惹得自己心绪不平,等到剑君走到近前,才开口,“剑君。” “佛子。”女子点头。 他脑海中猛的划过一幕,是一只手,颜色冷白,骨节却有些发红。 ——“佛子是不舒服?” ——“那我轻些?” 杂乱的尾音跟在后头,声音近似,清醒且清冷,他仿佛亲身经历。 莲生捏着佛珠的手颤了两下,鼻尖掠过那抹药香时,终于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佛珠从指尖脱落。 明梨却眼疾手快抓住,黑色的菩提缠进她苍白的指尖,衬得那修长分明的骨节剔透如玉,下段的红褐色流苏则铺在她手腕上,漂亮的黑白分明。 骨节并没有漂亮的粉色,但,和他印象中的一样。 剑君将佛珠递还给他。 莲生故作镇定的道谢接过,指尖却在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掌心,温凉粗糙的触感与菩提的暖热分明,他头皮都都差点紧张的炸起。 正主却恰然自得的走了,神色间看不到半分裂缝。 搞得他都忍不住怀疑,那一切到底是秘境中真实发生过的,还是他把剑君当成了……对象。 佛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前者还好,他并不觉得讨厌,只是无措。但若是后者,他真该找个机会把自己这颗亵渎剑君的脑袋剁了! 明梨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但没有读心术,她很难猜到他在想什么,只能欣赏了下他的额间金莲,感叹一句人比花娇。 咳。 措辞不当。 人面莲花,相得益彰。 这种聚会通常是为了搜集古神秘境的讯息,为后人留下经验。——不过因为是天枯境,其实大多数人都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 直到文庸剑君叹息着开口,“这天枯境已经到头喽。” 众宗门:? “一月前,我座下大弟子东梨同无妄殿佛子已经将天枯境拆喽。”文庸剑君耸肩,“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也不信,那天枯本名应是哭泣的哭,讲的是一双有情人天人永隔的故事。” 说着,他朝着隔壁丹宗漂亮长老抛了个媚眼。 漂亮长老则白他一眼,摸出一把银针,“眼睛抽筋了吗?要不要我给你治治?” 文庸撇嘴,总算正经,将素娥和朱曦的事娓娓道来。 其中包括那只妖柳的幻境。 只是亲身体验这事明梨没跟师父说,里头玩的太花,她要脸。 至于后续破秘境,纯粹是编了个过程,参与者包括佛子、她、还有一条蛇。 月盘日轮明梨倒是没瞒着,但文庸剑君也不是傻的,这种东西自然不能大喇喇告诉别人。 明梨打算把其中之一赠人的事他也知道,自己的东西自己处置,再加上剑宗高层开明得很,灵器阁里没法子认主的渡劫期法宝也多,他们完全没意见。 其他人听了这段秘辛也是一阵沉默。 特别是某些传承烈阳真君功法的门派,当场将夸起了月神,那是半点不记得自己以前怎么管人家叫修罗。 只有佛子,神情恍惚,觉得一切似曾相识。 雷劫很疼。 还有。 朱曦。 第149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21 事实上,没人怀疑文庸剑君话里的真假。 修真者修的是心,正道除了对心性不佳的魔修各种针对,内里其实很少出现摩擦,这种事也没必要撒谎。 至于所得,他人的机缘是他人的,若是一天到晚想着强抢,那这仙也别修了,跟魔修一样转行当强盗去吧。 所以这场例会算是众人收获最大的一场。 等会开完,佛子和剑君也碰到了不少热情的道友道谢。 一些是第一境就出去的,还有十几位是过了三境一同出来的。 其实很好猜,他们身上都有无妄殿标识的丹药和剑宗文庸剑君署名的符箓,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那二位帮了他们。 怎么都是要回个礼的。 佛子倒是态度和煦,他当下是修真界合体第一人,两百岁突破合体,史无前例。但他模样依旧不骄不躁,额间圣莲带着娓娓的神性,衬着那身金白袈裟,慈悲脱俗得很。 不愧圣莲托生。 另一侧的剑君却是不太待见人,始终提着剑抱胸立着,精致的眉眼上嵌着双琉璃的眸,薄唇微压着,无甚感情,待人也只能说是礼貌。 ——她称得上是合体中期第一人,三百岁合体中期,同样史无前例。 但修士们对着她那超脱世外的眼,怎么都夸不出来,因为感觉就算夸了,人家也不会有多高兴的样子。 有修士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下,谢过佛子,强赠了条九瓣莲样式的黑玉坠,又为难的看向那边的剑君。 “果真是霜雪一般的仙子,我都不太敢靠近,就怕一靠近就结冰了。” “先前见佛子同剑君招呼,可否请佛子替我转交?”女修士满脸仰慕。 莲生愣了一瞬,那盒子便已塞到了他手里,他只能抬眸看向那边冰棱一般的剑君,措不及防与那双眸子对上。 而后,剑君不动声色将目光收回,他便也颤了颤睫翼,垂下眸子。 却没注意到一旁女修眼里的八卦。 她跑回自己好姐妹边上,满脸兴奋,“他们刚刚对视了啊!!” “我最爱的强强联手啊!” 好姐妹跟她一起兴奋,“我好想看佛子和剑君一起戴那挂坠啊!” 全然不知女修打算的佛子等了许久,该应和的应和完,差不多天昏,终于等到了剑君一个人。 那边有头有脸的长老们相谈甚欢,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却故作镇定的走过去,指尖捏着佛珠,半天没动一粒。 然后,剑君看见他,总算放下了抱胸的手。 “恰巧我也寻佛子有事,佛子可愿屈尊同我走一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跟他说话似乎要轻一些。 莲生迟滞的动了动指尖,下意识将佛珠拨了一粒,这才点头,“剑君请。” 二人一前一后从前头走到偏僻的堂后。 月亮慢吞吞爬上来,月光落在雕花柱上,庭院中,染出一种暧昧又清凉的美。 他们一路走进堂后的竹林。 二人的衣摆皆是轻松的晃荡着,端的是一个怡然自得,恰似佛子不再不动如山的心境。 差不多到隐蔽处,明梨才停下,莲生却若有所思,差点撞上来,最后有些慌乱的退了一步,这才抬着那双眸子看她,好似被惊吓到。 亲昵又惊慌。 看得人怪不好意思。 明梨咳了声,从储物袋里拿出准备赠给莲生的法器,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那柳妖既是佛子与我一同应付的,这天枯境内的法宝自然有佛子一份。” 没了裂缝衬托,日轮通体剔透,是明亮的金白色,周围环着几圈材质不明的金属环,上面是一些远古的梵文。 看起来金贵的不可名状。 渡劫期法宝的给人的观感也与普通法宝不同,流淌着淡淡的天地之力,与佛修的至阳功法的确相配。 就是……正主用蓝色绸带在日轮上打了个蝴蝶结。 不伦不类的。 但莲生觉得顺眼,他也没有不收的道理,剑君愿意拿出来,自然是深思熟虑。 只是,他未备东西转赠。 明梨却看到他手里的盒子,脑袋歪了下,反手将日轮递给他,顺手去接,“这是给我的吗?” “是……” 他手下意识往前伸,手里也被塞了日轮。 明梨接过去后则直接打开,从盒子里拿出一块白莲玉坠……跟那块黑的显然是一对,纹路分毫不差,配色却截然相反。 莲生瞳孔一缩,察觉心跳砰砰砰又快了起来。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声音,干巴巴辩解,“这是云水宗的温锦道友托我转赠剑君的。” 他不敢说自己也有一块。 那剑君却无意般添了一句,“我还以为是佛子赠的,同佛子很像。” 她指腹摩挲了两下,他一下觉得耳尖发烫。 明梨也意识到自己说顺口了什么,看着对面红到脖子根的佛子,默默闭了嘴。——真不是故意开口调侃的。 确实像。 她顺手把剑上的剑穗换下。 佛子却良久才恢复与她交谈的能力,因为脑子发热,开口有些磕绊,“我,我今日来未曾备礼。” “但剑君待我如此……那我,便将这串佛珠赠与剑君吧。”他抬手,掌心是他常盘的黑色佛珠,看得出主人家很爱惜,连穗子都相当精巧。 “这佛珠为无妄殿后山万年檀木所制,我自幼便带在身侧,赠与剑君……驱灾辟邪、福德增盛。”莲生越说越觉得有些荒谬。 合体期修士,避什么邪? 剑君满身福德,也并不需要他多言。 再说了,自幼带在身边…… 他为何要加上这句。 莲生有点想把东西收回袖中,对面的女子却已经接了过去,顺畅的盘在手腕上,“承佛子吉言。” 他脑子里又滑过一些断续的场面,脸色一下子红的更彻底。 莲生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完蛋了。 不单单是破了身,心境也一塌糊涂。 …… 其实莲生这般破身并没有太严重的后果,阳体中未杂阴气,功法便能继续毫无阻碍的修行。顶多一些童子功为底的修习要就此终止,对他影响不大。 泄出去的气,多修行几日也能回来。 住持和长老也都猜到了逍遥乐的破法,好歹是让莲生破了命中注定的死劫,他们只觉得庆幸。 另外那女子也有意遮掩,大概只当救人,所以一切便不了了之了。 可莲生忘不掉。 待回到无妄殿,他将明梨赠与法宝的事同住持说明,待回到卧房,才将东西放到床头。 一下忘了前几日的糗事,心事重重入眠。 又在夜半三更红着脸惊醒。 他看见自己的脸,散着墨发,意乱情迷。 那是什么记忆? —— 日轮月盘:节能电灯泡x第一人称录像机? 第150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22 日轮与月盘能夺取记忆,自然也能…… 察觉到法器不对,莲生踌躇着在房间里待了近三天,从柳妖幻境的明梨视角把事情看了个遍,又从旁观者视角看了那一百年及出秘境前的事,而后才失措的找上住持,说明状况,离开无妄殿。 可直接去找剑君,又觉得不太矜持。 他猜测剑君也不知道这法器的作用,否则这东西大概是不会到他手上的。 这么看来,月盘他得尽快拿到手里。 否则…… 他拿到的是剑君的视角,剑君那边毫无疑问就是…… 因为神识过强让无孔不入的法器无孔可入的明梨却是日日一觉到天明,麻利的将一切抛之脑后。 刚出秘境不久,自然要先给自己放个两年假。 现在莲生身上的霉运散了个干净,死劫也过了,她实际已经不需要再管这个倒霉娃子了。 对于莲生来说,往后便只剩一条康庄大道。 而东梨剑君嘛,师弟师妹们救完了,自然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奈何文庸剑君不是个好伺候的师父,她才闲下来没多久,手上便被塞了大把的事。——大到灭魔修聚落,小到去人间斩无名小妖,相当忙碌。 与以往不大一样,东梨只有刚入门时是被这样操练的,后来都是自己跑去历练。 加上文庸剑君的感情现状一团糟,所以这师父实际上很少过问她的修行。当下突然给她找事做,十之八九是已经察觉到东梨换芯子了。 真不愧是大乘修士。 不过,明梨也没从这个师父身上察觉到恶意,修真本就玄妙,既然人家没把她当坏人,那就随便了。 不过呀。 “这群修士脑袋里是装了什么探测器吗?”自认为装的毫无破绽的明梨觉得无奈。 先是佛子,后是师父。 真怕哪天遇上个脾气不好的,她被当成夺舍原地噶了。 这么看来,多出去跑跑也好,免得坐以待毙。 所以,当佛子说服自己,稳定心境去到剑宗时,明梨已经不在了。 只有文庸剑君拽着丹宗长老青玉的胳膊,哭的梨花带雨,“你不准出去凶别人,只准凶我。” 青玉脑壳疼,抬腿踹他一脚,“这是在外面,你不嫌丢人老娘还嫌丢人呢!” 于是文庸麻溜的借力坐倒在地,近九尺的男儿,端着一张正气冷硬的脸,现下却耍赖似的赖在地上,莲生识趣的背过身去,默念经文。 烦不胜烦的青玉也踹了那癞子第二脚,翻完白眼,指了指那边同天地融为一体的佛子,“干你的正事去,别一天到晚黏着老娘!” 被这么一指,文庸才发现来客,刚想继续说什么,心上人警告的眼神已经落了过来。 半晌,那边背过身去的佛子察觉到身后传来的杀气,偏身一闪,最后对上文庸赞赏的脸。 “真不愧是佛子。”已经完全看不出先前那副不靠谱的样子了,倒是身如玉立,一派仙人风范。 真不愧是文庸剑君。 莲生立掌作礼,“剑君谬赞。” “不用这么多规矩,你是来找东梨的吧,她去俗世降妖去了,佛子若是要寻她,喏,拿着这个就能找到她在哪。” 随手给他塞了张符箓,剑君似乎对一切心知肚明,那模样,整的莲生都觉得符箓变得烫手起来。 但,他确实是来找东梨的,也不知道怎么反驳,最后只能将符箓收好,“多谢剑君。” “不必,你帮我看顾着点东梨就是,她现在太喜欢乱来了,怕出事。”从破古神秘境一事就能看出,他这个徒弟远没有先前稳重,要命的事都敢去做,光安排符箓盯着文庸不太放心。 现在有人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 至于佛子找东梨做什么,人家一个和尚,与东梨又同生共死过,那必然是关系好找着有正事相谈啊。 是这样,没错吧? 看着佛子耳畔莫名其妙的红,文庸突然有点不确定起来。 泡佛修,这么损的事他新徒弟应该干不出来吧? …… 明梨确实干不出来。 但是很多时候,情况所逼,迫不得已。 不过也没事,已经处理好后续了。虽然这种拍拍巴掌就走的行为有点渣,但让佛子失忆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事实上,明梨已经不怎么想起莲生了,俗世有意思得很,她每天就化作市井大姨的样子杵在路边吃瓜。 今天是卖身葬父,明天是侠客当街拦纨绔纵马,后天被路过的狐狸精吸死一个。 ……嗯?狐狸精。 终于,在路边徘徊了好多天的大妈没了影子,倒是歌舞楼里来了个俊逸无双的公子,衣着华贵,似有修为,却又修为低浅。 而且,姿态从容,一看就是这种地方的常客。 老板娘一看,赶忙挥着扇子上来,“哎呦,贵客呀!公子您是包间,还是?”语气轻巧,带着试探,市侩得很。 公子眯眼笑笑,“包间可是不能欣赏这歌舞?” 他目光一直落在台子上,上面的美人衣着并不暴露,舞姿窈窕,正经的很。但公子语气显然不太对,作为新客,他也没有半点问价或是推脱的意思。 估计是得了旁人消息来的。 至于钱财。 老板娘看了眼他腰间宝剑上的玉坠,那是上佳的仙玉,是富足的修士才有机会买到手的东西,作为玉坠的主人家,这位公子定然是没有钱财的后顾之忧的。 于是她扭着肥硕却不失韵味的身子靠过去,“这外台上的歌舞虽不能看了,却有其他东西供公子欣赏啊~” 那声音很轻,音调却拉的人忍不住冒鸡皮疙瘩。 而后,公子干咳两声,眼神游移,“也不是不行。” 这就算是接上头了。 歌舞搂与花楼还是不一样的,也有些志趣高雅的公子来此听曲儿,但毕竟舞女乐师也卖一半的颜色,自然有些旁人不知道的龌龊在里面。 眼看那公子就要被人引着往上走,另一道身影却是突然凑了上来,拽住他的衣袖。 “剑……东梨。”是个模样俊秀的青年,光看外貌,看不出什么底细。 但两人大概是认识的。 公子笑了笑,“挺巧呀,莲兄。” 莲生十指收紧,模样分明只是普通,那双眼睛却十分好看。 尤其是看着某人时,带着说不出的,仿佛春雨般的绵意。 第151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23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姑娘,不介意再加一个吧?”不好太暴力把衣袖扯回来,明梨选择从别处化解现状。 老板娘被这句姑娘叫的心花怒放,又抛了个媚眼,语气中带着微妙与了然,“我都已经是老姑娘了,公子叫大娘都行!……至于人,公子想两个三个,怎么玩都成!” 发觉自己也要被带上的莲生一下僵住。 手指在明梨的衣袖上无意识的收紧。 他算是俗世常客。 无论是饿殍遍地还是酒池肉林,他都曾赤足渡过,可同剑君一起来这种地方…… 似乎察觉到他心境的波动,公子抽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待他松懈,终于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聊了起来。 “你怎么也大老远跑来这了?可别跟我说你也是被这地儿的名声勾来的?这可不像你啊。”大概是在装。 莲生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咬牙,硬着头皮应,“我跟着你来的。” 呦呵,佛子也会撒谎,挺上道。 明梨笑意又深了些,“那今儿就别走了,反正你我在这也没人管,今日就尽兴些!本公子全部家当,够你舒服的。” 他知道她是在演,告诉楼中妖孽处理他们毫无后顾之忧,可那只手落到他肩头时,他还是有些发躁,只垂了眉眼,有些内敛的“嗯”了声。 看得老板娘咯咯直笑,“这位少爷真是害羞,这就到了。” 她打开最里的大包间。 又朝向明梨,“姑娘们马上就来了,公子可带着好友好好玩,尽心玩!下回来就不会这么害羞啦!” “自然,不过姑娘若是能将台子上那位美人请来,公子我二人想必会更高兴。”明梨爽朗的丢过去一块玉石,一看就价格不菲。 老板娘笑得愈发真诚,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下去备事儿去了。 房间里一下只剩他们二人与几个刚进来的婢女。 明梨朝着莲生扬了扬眉,而后,像是想到什么,从衣袖里摸出一条蓝色发带,单眨了下左眼,“莲兄,带你玩些刺激的。” 刚说完,她便起身绕到他脑后,用发带轻巧的盖住了他的眼睛。 那发带约莫是她常用的,带着淡淡的药香,她的手指亦在他脑后轻巧的绕着,叫他难以抑制的回忆起那十指在幻梦中别进他长发时的触感。 紧张之时,那指尖蓦然收回,在他肩头敲了两下,大概是要他继续配合。 奈何莲生什么都说不出来,脑子里回放着方才剑君的眼波,只能红着耳尖闷葫芦似的说嗯。 而后,他察觉剑君似乎坐了回去,气质与平日里全然不同,轻佻又爽朗的与周围的婢女调笑。 没多久,内室门被打开,身着清凉的姑娘们总算踩着莲步窈窕多姿的走出来,个个媚眼如丝、肤白貌美,身上带着怪异的香。 对于凡人来说是情香、魅香,在明梨和莲生鼻子里,就是一股散不去的狐狸骚。——给佛子把眼睛遮上是正确的,不然让出家人看这种东西,她可真是罪该万死了。 于俗世行走良久,嗅到妖气,莲生亦彻底冷静下来。 听着外界的歌舞声,他也理解了剑君为何要给他遮住眼,大概是觉得佛修清心寡欲,不该见这些场面。 可是他早就因日轮…… 那些个女子大概见惯了这种场面,一过来便分做两批,才想凑过去,便听那风流公子轻笑,“先跳个舞给看看。” 有几个女子看向边上遮住眼睛的莲生。 明梨又答,“我这位兄台耳朵比较灵,懂吧?” 不懂也懂。 总归舞衣上环着链子,动起来颇为好听。 幻境里被锁过的莲生:完全没办法正视链子之类的东西。 舞女开始跳舞时,莲生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头脑一热冲进来。 明梨还以为是他敏感,发觉他脖子也开始发红,暗自凝出根针,打进他穴位里。 声音便体贴的被隔绝出去了。 这时,舞也结束了,明梨笑眯眯点了下中间媚眼如丝,动作却更含蓄的女子,“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这并非最初在外跳舞的主舞,那少女显然也有些受宠若惊,一被点名,便迫不及待靠近,其他人则是不甘的退了出去,门才合上,剩下那个也悄无声息被打昏。 莲生这才问,“可以了吗?” 明梨老实回答,“不太行。” “那狐狸狡猾得很,那些姑娘身上都有妖气,分不清是哪个。” 那边沉默良久,才再次试探着出声,“剑君?” 她这才反应过来佛子现在是又聋又瞎。 为了避免吓走妖怪,也不能动用灵力监测周围。佛子真真是十足信任她,才会任由她将之置于险境。 但,好巧不巧,她才想动手替莲生将冰针取出。 一团黑雾莽头莽脑的冲进来,恰巧看见那两个人将距离拉进,其中一个还试图动手动脚,瞬间掉转车头,麻溜的窜出去。 于是莲生发觉,方才还近在咫尺的青年突然消失在原地。 莲生:?? 时刻记得自己目标的明梨毫不犹豫,这边将封穴位的冰针收回,那边就御剑追着那玩意窜了出去。 留下听力还在缓慢恢复的佛子,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伸手往跟前捞了两下,结果摸了个空。 …… 妖狐警惕,明梨花了大功夫才在城中抓到他。 居然是只媚眼如丝的男狐狸精。 她不懂但她大为震撼。 但害人是真,她断然没有将之放过的道理,便麻溜把这妖物诛杀了,安安心心收下了这份降妖除魔的功德。 甚至好心情的顶着这幅公子的皮囊又逛了一圈。 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某个被自己遗忘的佛子,想了想,褪去伪装,这才飘飘若仙的回到那间屋子,假装自己降妖除魔刚回。 回来时才发觉,佛子还安分坐着,眉眼间系着那条发带,薄唇紧抿,连着衣袖下的手都捏着。 听到声响,他才把脸转过来,试探着开口,“剑君?” 好乖。 被扔下,莲生心情自然有些焦躁,但这次没有提醒,他只能猜测明梨将他留在此处是不是有什么后续安排。 直到那清冷女修掀开他眼睛上的绸,他才抬着眸子看她,照旧是纯澈真挚的,却又含了些别的东西。 以至于只对视了一眼,莲生便抢先将视线移开。 第152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24 两人从楼上下来。 老板娘惊骇的差点挤出几层下巴:这好好的公子哥,怎么一进一出,一个出了家,一个变了性?? 明梨进楼前自然打点好了外部一切,现下也不如进楼时来的态度妥当,只抬眸看着面前惊惶的老板娘,回,“楼中的狐狸我已收了。” “下一个该收的,便是这吃人的楼了。”因为走在俗世,她那银白的发丝变作绸缎一般的黑,眉眼间少了几分冷意,多的是犀利。 一旁的莲生则只着普通僧衣,眉间金莲隐没,沉默着站着。 二人气质截然不同,却又分外融洽。 老板娘并非修道之人,却也看得出这两人气势不凡,一下白了脸,又强挤出个微笑,“咳,仙子说笑……我们这做的可是正经生意,怎么会吃人呢!” 女子于是神色莫名的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姑娘确定,是正经生意?” 这句姑娘一出,老板娘面色彻底白了。 她哪里看不出这二人就是专门来收妖的。 看这二人的情况,装也不必装了,那狐妖估计是被抓了! 枫月城寸土寸金,歌舞遍地,若非那狐妖同她相互成全,她这歌舞楼也开不到这么大。 现在,一切都完了! 明梨没去看那人灰败的脸,朝着身侧的佛子看了一眼,领着人往外走。 几乎是她出门的一瞬,周围有城主府的人凑上来,问她状况。 她从袖间拎出个剔透的白瓷瓶,施展术法,来人透过瓶壁看到里面了无生息的红狐狸,表情一下严肃起来,领着周围埋伏的人迅速冲了进去。 明梨与莲生则一前一后走着,距离不远不近,因为入人群时施展了障眼法,所以即便装束别具一格,也并未引起百姓躁动。 二人一路走到客栈,莲生才犹豫着开了口。 “我来是想问问剑君,月盘对剑君……可有什么别的影响?”他尽量保持冷静。 对面的女子目不斜视,似乎对什么都兴致不大,与先前装纨绔时割裂感十足,“没,就是不太亮。” 大晚上只靠这个看话本还是有点为难她。 发觉她确实没有受影响,莲生这才松了口气,等到二人上楼,明梨预备进屋时,他才踌躇的拉住她的衣袖,突兀发问,“剑君可否将月盘暂借于我。” 渡劫期法器,这可是实在的宝物,莲生往常该是不会这样直接的,可在剑君跟前,他总是要更大胆一些。 意料之中的是,剑君松口了,甚至什么都没问,便将月盘交到了他手中。 “佛子随意就是,不是什么贵重物件。” 她留下一句,朝着他点了头,进屋。 留下门外的青年沉默良久,手指捏着光滑的月盘,另一只手许久才拨动那新换的佛珠,佛珠下端则缀着一朵黑莲。 他极喜欢。 而今日,他瞧见剑君剑穗上也坠着。 …… 但,莲生实属有些高估自己的接受能力。 比通过剑君视角看自己羞耻得多的是再以第一人称看剑君,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视野颤动时的慌乱与对方浓郁的侵占意味。 一夜过去,看了部分记忆的他甚至有种又被人翻来覆去过的感觉,以至于房门被敲响时,他坐在床头浑身冷汗,手脚发软,眉间金莲散溢的开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凋落,半点不敢吭声。 这就好比是昨夜才做了关于某人的梦。 第二日便要被正主抓到。 莫非,因为他心智不坚定,所以才会被这东西影响吗? 他到底该怎么把这该死的作用关了! 他不想再看一遍,更不想让剑君再看一遍! 莲生懊恼,要是他有头发,大概已经开始揪头发了。 明梨敲了阵门,确认了现在不是早课也不是别的特殊时间,对内里的安静有些摸不着头脑。 另一间屋子的房门却恰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个高挑的男人,一身黑衣,眉眼阴郁,墨色瞳孔中闪着青绿的光,样貌是一种纯粹中带着几分妖气的漂亮。 恰恰是当下女修喜欢的那类。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似乎有些惊喜,属于人族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下,一瞬间变作蛇瞳,却又乖巧恢复,领着未驯化的四肢同手同脚的走过来,声音沙哑。 “东梨剑君。” “跟我回妖族吧。”他眼中带着类似于孩子的期盼,认真又固执,有着叫人惊骇的执着。 突然被邀请的明梨沉默一阵,“你谁?” 神石好像听到什么东西咔嚓碎掉的声音。 如果对面的人有尾巴,此时大概也耷拉了下来。他斟酌了许久,终于还是解释,“剑君,我是余苏,你救过我一次,还帮过我,我……” “我想报恩。”他语速很慢,有点冷,却很认真,就差把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写在脸上。 然而对面的人依旧是沉默,不懂就问,“我什么时候救过你?” “你师妹抛下我的时候。”他显然先入为主,误会了什么,眼睛也亮晶晶的,让人不忍拒绝。 明梨好像突然理解了当时秘境里那条蛇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在在意的人面前丢人了所以逃跑了? 跟面前这家伙画风确实一致。 可她还是要说,“余苏是吧?我记得你。但当时救你的人不是我,是佛子莲生,如果你要报恩的话,大概是找错人了,屋里这位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如果是她,应该会把这蛇妖扔下,让他自生自灭吧。 毕竟是作恶多端的妖族,连同类都不算。 没按照东梨记忆里留下的处理方式杀之后快,这就算是她最后的善良了。 听到她说记得自己时,余苏眼中先是出现了危险而兴奋的光,又在听到后半句时猛然熄灭,想了半天,似乎没想起来佛子是谁。 而后,他们二人身侧的房门打开。 特地披上袈裟的莲生冷不丁出现,看着面前“相谈甚欢”的二人,心口仿佛有什么淤积。 谁知,突然恢复这段记忆的余苏立马换人,再度真诚且含蓄的发出邀请,“佛子,跟我回妖族吧。” “我是余苏,你救过我一次,还帮过我,我……” “我想报恩。” 除了名字,一字不改。 明梨:…… 莲生:。 第153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25 余苏把条件摆在了明面上——谁救了他他就带谁回去。 要不是打不过,他大概还会考虑强抢。 毕竟是妖,装的再像个人,眼里的凶性也是藏不住的。 更何况,佛门有一术法可观人魂魄,看清人身上有无孽障。 而现在的余苏,并非在秘境中时的纯粹,身无杀孽,而是背了许多无辜性命。 莲生看着他,眉头微不可见的皱起,但这是客栈,距离闹市不远,若在这里动手,怕是会波及无辜。 察觉到他想动手,又碍于某些原因停下,明梨恰时插话,“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不过是修士本分……莫要在这浪费时间。” 女子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冷,看不出是针对谁,也很难让人从她微冷的表情里找到别的算计,余苏也只愣了一下,又换出蛇瞳眯眼看人,最后被莲生的应和打消念头。 “现在便走吧。”他朝着余苏抱歉的立掌回礼,“我与剑君先行一步。” 至于邀约,二人都默契的略过了。 妖族欺软怕硬的特性在余苏这里保留了个十成十,人要走,他也不敢拦,只一边活络的动着那双眼睛,一边暗戳戳跟在后面。 没跟几步远,不远处传来一声兴奋的叫喝。 “大师姐!!”一个灵活的身影迅速穿过闹市,刚想扎进师姐怀里,却发现后边的佛子下意识凝了一层结界。 幸亏她反应快,不然十成十要撞上去。 而余苏的气息也在此时微妙的隐没了。 留下后方的卫添,朝周围看了几眼,发觉没人,终于敛去眼中的紧张。 佛子有些抱歉的将结界撤掉,又看了眼身侧毫无波澜的剑君,微松了口气。 沉柚这才乐颠颠凑上去,“师姐~师父让我和甜甜来找你!说是咱们三……咳,四!一块去青国的边境抓魔修!” 看着边上不作声的佛子,沉柚非常识趣的把人一起加上。 工作量+1。 明梨:想退宗了。 “摸摸小主人,实在不行,咱们也能直接去闭关的。”神石表示,太累的话可以选择闭关闭到死。 它其实并不支持这种选择,但秘境一事小主人消耗确实是大,毕竟单单化神,完全不可能单打独斗应付一个合体,更别说把两个渡劫期法宝撑起来的秘境打破了。 消耗的还是小主人自身的神力。 问题是,不在天方,神力是很难恢复的。 缺乏神力,会很疲惫。 明梨却叹息,“这样就浪费这身修为了。” “去就去吧。”回头腻了再考虑这个选择。 不过,佛子这么闲吗?居然也答应了那个师尊替人看孩子? 单纯只是想解决日轮月盘的莲生:…… …… 炊烟袅袅。 青国边境已许久未爆发过战争,一列列泥砖房伫立在沙石之上,安然闲适。 若不是有弟子在这发现了合体期魔修的踪迹,怕是谁都想不到,这不起眼的小地方,不久前才从魔修手上逃出生天。 为了避免造成恐慌,四人伪装入村。 众多修士中,佛修是最常于世间走动的,所以基本和尚一出现,凡人便会自动将之与村中有邪祟之事挂钩。 莲生便也藏了自己的光头,化作一介布衣,身形枯瘦,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明梨变成大妈。 那边单纯只是换了身布衣的沉柚和卫添一下变得颇为显眼。二人对视一眼,终于还是贴合了画风,变成两个平平无奇的路人。 开始依次敲门。 第一间小院就有人开门,是个和气的大娘,见他们这副模样,甚至不等他们开口,便将他们请进来,进屋拿了一盘窝窝头和一盆白粥放在院子里的木桌上。 “坐,坐,不用客气!” 沉柚展现演技的话噎在喉咙里,变成了句,“谢谢大娘。” 大娘这才在另一边落座,眉头压着,眉眼轮廓有些许眼熟,“你们是外地流窜过来的吧,这怎么天天打仗啊……真是劳民伤财!” 卫添干咳两声,“其实……我们只是过路人。” 大娘看看他们,半点没有搞错的尴尬,继续说,“嗷,那是要借宿对吧!大娘家有空屋子,你们两对夫妻可以一人一间!” 莲生措不及防被白粥呛了一口。 一旁伸过来只手,下意识拍了拍他的背脊,“妹妹是一个人住吗?” 大娘摇头,“也不是,我有一双儿女,是修真界的修士呢!他们时常回来看我,我在下边也帮不了他们什么,只能帮帮过路人,给他们攒些功德了!” 提起这双儿女时,大娘满眼柔和,其中尽是骄傲。 沉柚下意识追问,“咳,不知大娘的儿女,是哪门哪派?” “这还有分哪门哪派的吗?”大娘微愣,半晌,才回了一个无奈的笑,“大抵是我不记得了,活了几百年了,记性不大好。” 几、几百年…… 沉柚倒抽一口凉气。 大娘也意识到自己嘴快了,有些抱歉的笑,“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妖怪,我儿子女儿都是仙士嘛,常给我寻些灵丹妙药,我也就活了这么几百年了。” 这大娘的确有些没防备心。 卫添见身侧两人都没说什么,也控制住沉柚打算继续叭叭的动作。 明梨这才答,“那今夜便劳烦妹妹了。” “不必叫妹妹,叫句奶奶我也开心!”大娘乐呵。 招待完人,又转身去喂鸡。 留下四人相对而坐,许久,莲生才得出结论,“这位大娘的孩子怕是魔修。” “大师何出此言?” “如大娘所说,她的儿女皆是守孝之人。若为正道修士,修为可观后便可将亲人接到宗门附近。仙山养人,总比在荒郊野外来的安全。”莲生答。 沉柚却想不通,“说不定那不是什么修为高的呢?” “那就弄不到延年益寿的宝丹了。”更别说将母亲续命续上几百年。 这种情况,即便在修真界也极其少见。 不过若真如此,便能说得通了。 普通魔修还好,若是魔宗的魔修,家人被发现只会变成受制于人的弱点,放到荒郊野外藏着是明智之举。 只是,若真是高阶魔修。 手上血腥怕是不会少。 第154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26 如莲生猜测,高阶魔修当天下午就找上了门。 姚齐领着妹妹急匆匆推门进来,与院子里的四位路人面面相觑。他几乎立刻蓄起了力,还未动手,亲娘从屋里出来,“阿齐啊,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姚齐迅速把黑气往身后一藏,后边的姚桃也凑上来,火速把大娘往边上带,“是我想见娘,所以让哥带我回来的啦!” 两人都是一身白衣,玉冠挽发,站的笔挺,装得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要不是他们曾在幻境中见过,怕是谁都想不到这二人会是魔宗弟子。 也想不到那个刻意扎了两花苞头装乖的少女,实际上是满袖子春药的妖女。 姚齐一个合体期魔修,没道理被沉柚二人的障眼法骗到。他也记得这二人,自然顺水推舟猜出了另外两人的身份。 真是冤家路窄。 并无后两境记忆的姚齐清楚自己先前大抵跟仙门的人有所交集,但他作为魔宗宗主的弟子,就是有,那也得装傻。 所以当莲生和明梨用那种“原来是你”式样的熟络眼神看过来时,姚齐觉得有被冒犯。 他可是合体期魔修! 你他娘的反应就这? 大娘这时也反应过来,愈发乐呵,“你们认识呀?刚好,一起留下来吃顿饭,我给你们杀只鸡!” 大抵真活得太久,反应迟钝,大娘并未发觉两方之间气氛微妙。 等到姚桃将人带进去安置好,冲突才彻底爆发。 “你们来这干什么?!”姚齐的本命法器是把黑剑,当下也是蓄势待发。 明梨看他一眼,“所以在附近晃悠的那个魔修是你啊。” “换个地方打。”障眼法被撤下,女子抬了抬剑。 姚齐看了眼屋子,冷哼一声,主动换了战场。 三道流光迅速落向远处的荒漠。 被丢下的沉柚手里则接了几个法器,对视两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合体期打架哎。 没他们俩的份。 …… 对待姚齐,二人毫无疑问会下死手。 姚齐可不是什么表面上是魔修,实际上没杀过人没放过火的好人。——他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大恶人,否则哪里能一路冲上合体期。 秘境内是情况所迫,暂时合作,到了外面就没这层合作关系了。 两个合体期对上一个,姚齐也力不从心、节节败退。 修为上了合体,其实就很难被杀死了。更何况姚齐是个惜命的,手上法宝无数。莲生二人虽能压着他打,一时半会却也很难杀了他。 没人提大娘。 本就是正邪二道之间的冲突,没道理带上普通人。即便是明梨就地将姚齐诛杀了,也没有什么对大娘以怨报德心境受损的后顾之忧。 修士间的规则向来简单粗暴。 正邪相对,天经地义。 姚齐硬着骨头跟人打了半晌,险些五脏移位,最后只能借力拉远距离,落地喘息。 然后,他注意到边缘看戏的蛇。 剑尖一挑,把那东西往距离最近的莲生面上甩。 莲生毫不犹豫用锡杖将之挑远,杖底的梵文犀利的朝着姚齐身上刺。那蛇却像是被触发了什么机关似的,落地后恼羞成怒,一弹,反咬上来。 被明梨手滑削成两段。 罪过。 哦,好像也没那么罪过。 这也不是个好东西。 姚齐却硬吃了莲生一招,借机用符咒跑了。 “剑君,我。”留下将人放跑的佛子,平稳落地,袈裟金白错落着衣袖间的黑,禁欲又稳重。 偏偏那张脸满是懊恼,带着毛头小子的青涩。 明梨拍拍他的肩,看了眼路边消失的蛇尸,答,“不必多说,先回去。” 不过回去也没什么用,姚桃一个化神期修士,沉柚二人不过金丹,拦不住也抓不到。 等他们回去了,屋里就只剩下大娘和那两个小家伙在唠嗑了。 但,往后可以多来这堵堵。 完全不正气凌然的明梨坦然记下了这守株待兔的风水宝地。 四人最后也没在这里多留,莲生偷偷留下了受人招待的银钱,这才跟着明梨离去。 只是令人讶异的是,沉柚二人决定回宗门复命,佛子却依旧雷打不动跟着她。看起来似乎并非受师父所托来看人。 她猛的想起莲生在那歌舞楼中说的话。 莫非。 “……佛子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目送着跳脱的沉柚与卫添远去,身侧女子冷不丁发问,语气认真得紧,好似已经猜到了什么。 莲生捏着佛珠的手指猛的收紧,良久,才垂下眸子,轻轻“嗯”了句。 听着似乎心境平稳,扭头看去,却能瞧见和尚飘红的耳根,连着下唇也被咬住,禁欲的光头袈裟装扮,硬生生被逼出几分娇俏来。 真是要了人命了。 至于记忆哪来的,她都不用猜就知道跟那对情侣法器有关系,一时悔不当初。 早知道她就私吞了。 真麻烦。 于是,莲生听到对方叹息,依旧是那偏冷的音色,却很柔和,带着斟酌与劝导,“佛子,执着于这些红尘琐碎,会坏了你的道的。” 莲生没应。 他知道。 可住持说,“佛亦是人,人本就生于红尘,有喜怒哀惧爱恶欲乃是常态,不必为之羞耻。” 所以他才直面内心,找来这里,想问问剑君如何作想。若剑君也有那方面的意思,他也可还俗,废去修为从头开始也好,别的也罢。 可,真得知了剑君的想法,与他想的有些出入,他却觉得不知所措,甚至想反驳。 这不对。 他的道大抵真要坏了。 看出他神色的惨淡与其中的自暴自弃,明梨却无心软,继续劝导,“修行修的是心性,佛修更是苛刻,需戒断七情,修世间大爱。” “你该好好想想。” “现实是,即便佛子真要与我有干系,也只能是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否则,佛子生心魔,我就罪该万死了。” 说着,她伸出手,“那么,原谅在下今日将礼物求回了。”那东西会坏了你的心性。 后半句未说出口,意思像是要同人断交。 毫不留恋的。 莲生有些难以置信。 抬眸看她,眼眶竟有些发红。 第155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27 明梨觉得不能把人逼太紧,给了他冷静的时间。 然后,佛子带着东西连夜跑了。 没回无妄殿。 找都找不着。 明梨痛失渡劫期法器。 不过,大概因为被顺走了个宝贝,明梨本就不多的良心被安抚了下来,对于自己让佛子伤心这事也表现出了极致的理智。 甚至同无妄殿的住持彻夜长谈,商讨如何将人掰回正轨。 可,佛子还是没回来。 方案有,但是无从下手。 莲生化作众生模样,于世间行走,重新体悟悲欢离合。 他未再动那两个法器,但记忆还是一点点跑了回来。带来的情绪,一部分是他自己在秘境挣扎过后的平静,另一部分是属于幻境里那个“素娥”的。 因为是一股脑塞回来的,完全没办法梳理。 大概如今身在红尘中,他行遍世间,体悟也与过去百年全然不同。 所有情绪都像是被放大了数倍。 怜悯、悲伤、思念,随着时间不断轮转。 就这样近十年过去。 心境受损,茫然无措,莲生突然不大敢回去了。 修真界却在此时发生了异变。 西南方有一山名曰浮屠,传闻浮屠山下压着一条妖渊,同样是古神时代的产物。 而此刻,浮屠山妖气冲天,宛如实质的绿色雾气从山脉飘向天空,几乎将整个天边都染成了粘稠的黑绿色。 意识到自己不能藏了,有两个人走进了剑宗宗门大殿,求见宗主。 一个是卫添,一个是王乐乐。 重生的事宗主似乎有所了解,倒是王乐乐口中的穿越。 “你是说,我们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王乐乐撇嘴,“只是巧合吧,毕竟很多东西都不一样,只是一本书,哪里能写出一个世界来。但……万妖劫这章我记得,是一个新出世的妖皇弄出来的,要死好多人的。” “我家乖宝才九岁大,我也还年轻,才不想死。” 宗主温煦的点头,“那小友以为,应当如何应对?” 王乐乐皱眉,似乎不大苟同,“书上说的是,佛子圣莲托生,不惧妖力,若还活着,可深入一战。但事实是,那本书剧情走到这里,佛子已经死了,所以最后正道折损大半,才将妖渊关闭。” “但现在许多事情都与书上不一样,一方面沉柚与妖皇无关,另一方面东梨剑君和佛子未在秘境中身死,还有个重生的兄弟……所以我觉得,除了佛子和献祭大半修士,咱们还可以找点别的办法。” 这跟书上可不一样。 佛子也不单单是书上单薄的一个名字,了解的越多,王乐乐越觉得,谁都不该死。 她也不再满脑子走捷径求长生不老了——当修士没什么好的,连沉柚那个傻白甜都一天到晚奋不顾身降妖除魔,她以往喜欢的白毛剑君东梨就更别说了。 那种莫名的钦佩,可不是单单“傻白甜”和“白毛”能说得清的。 更别说,她崽都有了。 虽然说芯子里是个男人,但王乐乐了解自己,若非真的接受了,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所以从秘境出来后,她把娃生了下来,也没试图去找孩子亲爹。——她知道是谁,但没必要。 魔修嘛。 有这空她不如多花时间谢谢自己远在另一个世界的亲妈。 这娃真不是人该生的。 她不该跟妈妈吵架来着,她真不是个东西。 当然,世上没有后悔药,王乐乐只能尽力从脑子里把情节翻出来。 而后,重生的卫添从旁佐证。 他同样见过这场景,不过死的不只是修士,还有大半的普通人。——而且最后,众人也没能将妖渊封闭,只是将妖族封在了浮屠山附近。 而后他的小师妹沉柚,进一步与妖皇虐恋情深。 荒谬可笑,愚蠢至极。 …… 明梨还是见到了莲生。 是在名门正派举办的封妖大会上。 他消瘦了许多,原本的身姿似是可以替世间抵御万难而佁然不动,现下却是有些单薄,连着脸都消瘦了不少,少了真佛般的柔和包容,多了几分疏远。 封妖大会是为了商讨应对妖渊一事,不只是莲生,其他宗门的天之骄子也来了。 明梨从他们脸上看不到太多恐慌,多的倒是意气勃发、跃跃欲试。——除此之外,魔宗也派人来了。 是个老熟人。 姚齐作为宗主弟子,出席这种场面是完全足够的。但他显然不如正派弟子来的稳重,倒是摩拳擦掌,入殿第一反应居然是看东梨剑君,杀意宛如实质。 堵了人十年的明梨坦然回望。 甚至抬了抬剑。 完全不心虚。 莲生从始至终头都没抬,只垂眸静静默念经文,手上的念珠拨得极快。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开始便注意到。 剑君的剑穗,换了。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 莲生的手臂被守元长老抓住,灵力从那边渡过来,替他梳理紊乱的灵气。 事实上,正道对妖渊所知甚少,一时半会很难商讨出对策,最后只能由几位大乘修士开口,将队伍分做十一批,两批接应,另九批分三次上浮屠山,分别查探情况,寻找突破点。 十年时间火速突破合体后期的明梨单带一队。 是第一回上山的一批。 损失惨重。 大部分弟子被妖力侵蚀,好在接应的丹宗弟子妙手回春,才避免了那批弟子出师未捷身先死。 明梨也头回感觉到了战争的残酷。 隐约觉得头皮发麻。 莲生则默不作声将两件法宝还了回来,交给了她的师弟,没跟她照面。 关于私情,他克服了十年。 而后,他渐渐察觉到,这份感情的萌发并非单纯因为亲近,还有一些更深层的东西。——或许是某一世留下的本能。 他本也拒绝不了她。 为了避免自己做出一些让剑君失望的事,莲生选择将其余情绪压抑。 也只有他的师父与师叔知晓,十年来,他修为分毫未进。 剑君在往前走。 而他,会一直停留在原地。 这样看来,就此烧尽也好。 为天下苍生,还能存个颜面。 圣莲托生,莲生生来便不惧妖气与孽气,他已想好,顺着安排,往浮屠山深处一探。 若能借由佛门秘法与那妖皇同归于尽,自是最好。 —— 也免得他这样的人留在佛门,污了佛祖的眼睛。 第156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28 莲生跟着两位大乘修士整装出发时,剑君正待在浮屠山附近的临时丹庐里,远处昏黑的天色投映到此处,投下点点冰冷的凉意。 附近的百姓已经被撤走,只剩下零散的青衣弟子着急的进进出出。 剑君抱剑立在屋檐下,抬眸看着一寸寸靠近的青绿色的天,瞳孔中倒映出压抑的黑绿,连着那张脸也愈发清冷锋利。 这回倒是有些像传闻中那个东梨了。 但,他知道,不一样的。 莲生在另一边回廊上静立许久,直到守元走近,顺着他的目光看一眼,又拍他的肩,才答,“走吧。” 他点头。 所有人都覆盖在阴云下。 但他未看到的是,剑君转了头,她的剑反了下光,霎是刺眼。 …… 某人的魂魄在她识海中震颤。 摆明了是心存死志。 明梨想把他揪回来打一顿,可她料想,面对那张有点乖有点可怜的脸,自己大概下不去手。 要不然干脆重来一回? 放他去死。 换下一个。 虽然有点麻烦,但能避免良心作痛。 神石默然:“小主人,您不是只有一点点良心吗?” “那也痛。”明梨理直气壮。 人家一个大好人,变这副样子,她有部分责任的。——早知如此,当时不如不救。 枉费她出秘境后还花力气把那破秘境毁了绝后顾之忧。 简直浪费神力。 明梨的想法在神石看来是无情的,但仔细想想,若是以往,它家小主人哪里会在意殿下活得如何,把命保住就不错了。 可现在。 除了让人活着,她好像也有些在意对方的感受了。 当然,只是一点,不多。 不过,神石还是得说,“您这么选择可以是可以,但我们没法确定,下一世殿下会不会继续陷入这种困境。——还有世界意识,要是祂突然管起事来,情况说不定会更麻烦呢。” 虽然非常不中听,但是有道理。 明梨幽幽叹气。 这样的话,选择余地就变小了。 不过,还是保证一下佛子的性命吧。 明梨去找了文庸师尊,将情况说明,这才独自去往浮屠山。 令人讶异的是,文庸没多说什么,只是给她塞了一把符咒,让她路上小心,一句东梨似乎想说出口,可到最后也没把音色吐露,只说,“对不起。” 大道玄妙,大乘已无限接近某条线,他知道的东西比明梨想象中大概多一些。 不过明梨无暇顾及这位师父的想法,只专心致志考虑要怎么把这事结束。 比方说,这妖渊该怎么封印? 为何她感觉天穹之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 浮屠山是一座妖山。 不单单因为传说中的妖渊,还因此山的生灵易产生灵智。而山野精怪缺少引导,便易因天性闯下大祸,长此以往,凡人自然会将这吃人的山称作妖山。 而现下,山上的妖气宛如实质,野兽们迅疾的在妖力纺织的网内活动,目露凶光且胆大妄为。 莲生跟着队伍上来过两回,可这次,情况显然更糟。 甚至同他一起的两位大乘修士,在靠近中心区域时,被压制的行进困难。——过于浓郁的妖气无孔不入,对人的躯体损害极大。 莲生却不太敏感,只觉得口鼻间弥漫着一股腥苦的气味,呼吸略微有些不爽罢了。 于是他朝着两位前辈点头,“到这里就可以了。” 两位大乘修士对视一眼,神色多有羞愧,“此番主要是刺探情况,还请佛子小心,我二人退至山下,若遇到难处,尽快下山!” “莲生知晓。” 于是那二位修士又给他塞了些物件,等实在无可交代,才隐去了身形,匆匆下山去了。 山底下设置了道结界,避免妖气蔓延到俗世,可现在这程度,结界怕也撑不了多久。 莲生屏息往内走,没了两个大乘修士坐镇,内里的野兽也大胆起来,抬着爪子开始往不速之客身上落。 但落不到实处。 合体期修士也算修真界的小顶峰,单单只是些未开化的野兽,连靠近都相当困难。 再往里进一刻钟,野兽便也渐渐销声匿迹了,取而代之是一股异样的威压,并不是人能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倒像是一座山被什么撬起,摇摇欲坠,压得人透不过气。 而后,他看到天空中嵌着一座巨大的祭坛,通体灰白,倒映在天上。 祭坛中心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一潭死水,悄无声息,无波无澜,与周遭通天的妖气毫无联系,倒是带着清透与浑浊杂瘘的诡异感。 它被一层看不见的膜阻挡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倾泻而下。 所谓妖渊。 真的是妖渊吗? 他怎么看着,祭坛毫无妖气,倒是异样的力量从地脉源源不断传上来,借由某个节点,转变为浑浊的妖力,涌入祭坛。 正当莲生身处诧异之中,一股强悍的力道席卷而来。莲生躲闪不及,生生被震退十几丈。 那蛇妖青年也露了本体,依旧是一身黑衣,蛇瞳冰冷,容貌昳丽,只是比起以前,似乎多了几分虚无感,让人捉摸不透。 而后,余苏眯了眯眼,“是你。” “契机。……你来了啊。”他显得有些恼怒,却又很快恢复平静,面上似含了些许落寞,“可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了。代价一经付出,无法逆转。”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余苏的气息与周围的妖气几乎浑然一体,气势磅礴,半点不像秘境里那个阴郁又弱小的蛇妖。 可以说,连外边几位大乘期修士都没这种力量。 可,只是十年,他是怎么做到这种程度的? 莫非真如剑宗那两个弟子所说,这天地之间当真存在什么天生地养的至尊,生来便是要打开妖渊,铸就万妖朝皇之景的? 未免太过荒谬。 修真史上,闻所未闻。 莲生顾不上那两位前辈说的“尽快下山”,他本能敬畏高天之上的祭坛,又为这不知源头的妖力感觉到震撼,只得稳住因压迫逐渐发疼的四肢,硬着头皮追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余苏没答,只是看向某个方向。 佛子敏锐的察觉到,那个方向是剑宗。 然后,他听到一声叹息。 “我只是背负着两个人的选择。” “还有。” “你们这些外来人可真让人生气。” 第157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29 当骇人的力量落到近前时,莲生发觉自己已经没了反抗能力。——并不是主观上的动弹不得,而是周遭空间仿佛凝固住,钳制着人的手脚,并没有给他躲闪的机会。 简直像是触碰到了某些法则。 这时,一道银光从不远处落过来,很轻,却硬生生同那闯到近前的妖力打了个平。 莲生手脚这才恢复行动能力,还未有下一步动作,他的腰被人一揽,一道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 他呼吸微滞,再反应过来时,周围的场景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也被随手一推,叫两位大乘修士接住。 “东梨?你怎么?”两位长辈摸不着头脑,他们没看见这人什么时候上去的。 倒是莲生,见她眉目间犹如一潭死水,视线高落,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剑君……”他似乎本能对这种场面感到畏惧。 那人却没分半点眼神给他,烦躁的叹气,随手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把铁剑,手上银光凝结了一瞬,落到剑上,连带着周围数百人支撑的结界都厚了几倍。 两位大乘修士目瞪口呆。 似乎还想说什么。 明梨已经偏过头看向山顶的云层,“那家伙离不开这座山。——这对你们来说是件好事。” 莲生总觉得这两句话不是在说一件事,想多问一句,那转了气质的剑君已经看了过来,语气大概是陈述,“还有你,这么想死的话,再上去一趟,那蛇妖应该会很高兴。” 说着,她将常配的碎月剑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走。 上山后她便明白,这个位面已经没有待的必要了。 连着神石也头回被静了音。 ? 神石:咋回事? 怎么突然用神力用这么大方? 不过是个邪门的祭坛,怎么了吗? 神石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差不多过了两天,明梨才把它放出来,冷不丁问它,“你确定世界意识摆烂不管事?” 神石磕磕巴巴,“确定……吧?” “我完全没感觉到祂的存在,也没有类似的波动。”这不就是摆烂不管事儿吗? 明梨呵呵一声,又把它静了音。 神石这下彻底懵逼了,还没开始给天方传信,那边的信息已经投了过来。 是熟悉的温柔笔触,“事发突然,代我向明梨道歉。” 道歉? 这事儿还跟天方有关??? …… 岂止是有关。 明梨始终记得。 她之临世,便是为了那方死水。 她与某位殿下的冲突,更是爆发于死水。 消解万物,诸世终焉。 天方那伙人,也是图穷匕见。 说实话,明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 她是神。 或者说,曾是神。 后来却神格消解,徒留神印。 所以事实上,失去神格的她现在并不具备成为神的资格。重新悟道,也是为了找回这份资格。 至于殿下,那群人说是为了练练她的心性。 可她本就没什么心性。 她不明白,她为什么非得投进那条河里。 …… 大乘修士领着莲生,将自己知道的事告诉了其他人,文庸剑君的表现是最平静且抱歉的。 他说,“现在的东梨,不算我的弟子。” “百年前,我替东梨卜卦,意外窥得天机。她命有劫难,避无可避,但她去往轮回后,会有另一人接替她,为修仙界与凡俗界解题。” 所以他一直很平静。 至于卫添和王乐乐,剑宗宗主亦有所预料。否则一个人性子转变如此之大,早该被当成夺舍处理。 说来说去,天降指引,皆是命中注定。 而后,文庸又看了莲生一眼,“当下的东梨,我亦给她卜过卦,结果是修为倒退,七魂受损。” 无妄殿住持默然片刻,“老衲旧友也曾修如此。” 只是算得是另一人。 莲生与当下的东梨可能有别的联系,这也是文庸最初得到的信息,剑宗没对无妄殿隐瞒。 这也是住持对莲生与东梨感情放任的原因,否则换做别人,犯了戒,哪有这么简单。 说来说去,是他们这群老辈在算计后辈。 预料中的灾难,预料中的救世主。 似乎有一只手在背后操纵一切,可到了临门一脚时,操纵的傀儡线却被人割断。——莲生与东梨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足以让一切继续。 东梨消失了。 而得知那些联系的莲生心情也并不平静。 若如他们所言,剑君自外界而来,因他而来,而天意最后的方向,是让剑君直面灾祸。那他不就是钓鱼的饵? 于是他不受控制的想,或许还有别的方式。比方说如那个穿越者说的那样……深入一战,用他自己去填。 先前那个所谓的妖皇,不是也叫他契机吗? 或许是有别的方法的。 但是他往山上爬的时候,明梨又把他从山上拎了下来。 多日不见,明梨给人的感觉已经彻底从高冷剑君成了无所谓的事外人。 还有她的额角,出现了浅淡的银白鳞片。——似乎是从肉里长出来的,漂亮、圣洁、却又带着些许妖异。 她把他拎到一个破庙里,用了不知道什么术法,把他关了起来。 然后,他看见她沉默着在庙外看着,目光始终落在天边,带着异样的平静,好似在看什么寻常东西。 不止莲生不懂,神石也不懂。 但神石开不了声。 只有莲生苍白着脸询问,“剑……那到底是什么?”他想叫剑君,又想起来她并非此世之人,只得将话咽回去。 然后,门外的人走进来,毫不在意般开口,“记得那个祭坛吧,里面的东西叫三途水,被那东西一浇,整个世界……包括人之魂魄,都会化作飞灰。” “不过不用太担心,我说了,那家伙做的是件好事,很快就能处理好。” “将世界的本源转化为最狂暴的妖力,堵一堵,几十年,上百年,那点水就会被消耗干净。”她说的轻描淡写,似乎司空见惯。 莲生却察觉到她未言明的代价有多大,看了她许久,突然开口,“妖皇说我是变数,是外来人,如果你可以,那我是不是也……” 他看着女子指尖随意晃动的枝条被折断。 浓郁的杀意蔓延开,宛如实质。 女子看向他,额角的鳞似乎厚重了些,连着瞳色也变得极浅,像极了祭坛的银色。 她说,“你打算怎么做?” “偷我的神元的话……” “跟上次一样,我会杀了你的。” 第158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30 上次? 莲生不懂神元是何物。 但明梨的意思很明显,她承认自己是神,所以撕开了那层伪装,摆出本有的漠视与无谓。 她不打算出手。 他们也没有理由强求她出手。 半晌,莲生语气终于软了下去,“我并无其他想法,也不会当窃贼。” “只是我心中有愧,此世怕是无法为剑君还俗。” 他依旧看着天,十年未动的修为微妙的窜了窜,步入合体中期,用以挣扎结界,却依旧似是蚍蜉撼树。 可他并未松懈。 不管那是什么恐怖的东西,他都会去,没别的原因,只是他还是那个佛子。 他喜欢剑君。 却也无法依着剑君,对俗世大难视而不见。 见他这副样子,明梨情绪又沉了一层。 她得说,这个位面的世界意识是个厉害角色,为了抵抗这即将到来的劫难,将人都算计了个遍。 她早该猜到不对。 文庸剑君能发现她换了芯子,卫添和王乐乐的事自然也瞒不过他的眼睛。——但那两人同样未在文庸这里掀起半分波澜,就好像他开了天眼,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现在想来,文庸这修为,被世界意识链接,受了引导,当了计划的助推者也说不定。 否则,只是两个一眼就能看出区别来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搅和的世界意识自闭,让意识对外来者视而不见。 再者,非气运者的重生本就是个悖论,世界的时间不可能为普通人逆转,所以重生是假,卫添只是个被塞了记忆,用来佐证“穿越者”王乐乐言辞的工具。 而王乐乐的话里,隐晦表示了莲生可抗灾祸。 这是世界意识的一重打算,以天下苍生为由,逼莲生主动献身抗三途水,让这方世界全身而退。 而第二重,则是用莲生引到来的她,她要收回莲生的魂魄,自然只能由她来抗三途水。这大概是文庸那声道歉的出处。 第三重,则是燃烧世界本源,以毁掉半数世界与生灵为代价抵抗,将残存的世界保留。 余苏。 或者说是意识化作的个体,因为过于急促,他没能吞掉柳妖。而后,力量过弱,也没能成功带走她和莲生任何一个人。 还被察觉到恶意的她斩杀一回。 所以祂只能选第三项。 祂以为谋算外来人的计谋失败了。 可实际上,哪里失败了。 莲生这个傻白甜很明显想上。 这时候他们插手,损失完全有机会终止。 但有个问题。 明梨想不通,被算计至此,她有什么理由帮祂这个忙。 她完全可以护着莲生在余下的残破世界里活下去,只要拿到了神魂碎片,这方世界如何、这里的人如何,对她根本没有影响。 走的世界越多,她便越明白。 她不是非要抵抗三途水不可,她是个体,诸世与她本就无绝对关系,她完全没必要损伤自己,做这种无用功的事。 但,莲生的意志比她想的坚韧的多。 大概察觉到她不想让他死,这完蛋玩意儿开始作死。 修士辟谷,实际上是从天地间吸纳能量,所以不再依托于五谷。而莲生,非常有骨气的断了自己与天地间的联系,开始另类绝食。 骨头相当的硬。 明梨:…… 神石花了好多天,还是没搞明白发生了啥,不过它的殿下确实快饿死了,甚至佛珠都快捏不住了。 就有点离谱。 它也能察觉到,小主人逐渐飙升的怒气值,虽然没半点摆在脸上,但已经非常恐怖了。 甚至它都快以为小主人要把人丢出去,让他爱死死了。 结果第五天,莲生苍白着面孔继续打坐念经时,它家小主人没忍住。 撸起袖子把人揍了,还硬塞了半个馒头。 然后莲生给吐了出来。 他本来就饿的头昏眼花,又被打了一顿,身上疼得很,奈何身子缺水,没什么眼泪,只能倔脾气的爬起来有一句没一句继续念经。 一副你不把我放出去让我死在外边,我就生生念死在里面的架势。 然后,他真快把自己饿死的时候,明梨炸了。 只是这回好像有点怪。 一阵不知所谓的声响过后。 神石被屏蔽了。 …… 莲生才头昏眼花的念了半段经文,那照旧在一旁沉默的女子便打开结界走了进来,他想借机闪出去,然而没有力气,灵力也匮乏,故而才起身动作两步,便被那只手拦住了腰。 五指修长纤细,却像铁钳似的,甚至扣得他这合体期的身子都发疼。 然后,他听到剑君冷笑了声,“想去死也成,我救了你那几回,可不能白救。” 他对上她的眼睛,银灰色的,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但大概有点生气,眯眼的时候让他想起幻境里那个面无表情的白发真君。 ——那只手也是这样大力。 他想说什么,奈何没有力气,只能颤巍巍被放倒。 然后,放任那人动作,待那圣洁的袈裟带着僧衣落地,僵直许久,才缓声吐出一句,“你我……不可到最后。” 怎么都行,但不能破了纯阳体,否则他的修为会掉,他还要出去救人的。 因为这种事失败的话…… 剑君一下被气笑。 “有这功夫,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 有什么东西出现,贴着他的腿探入。 佛子被拨得一颤,十指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臂,无措的闭上眼。 他不敢看。 即便到如今,他依旧因为自己这份感情感到羞愧。 再者,剑君……太冷静了。 他总有种将心中的神佛拉下神坛的卑劣感,以至于被迫承受的是他,他却依旧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而剑君,也不如往常般温柔,倒带着报复的意味。 与常态的双修大不相同。 难捱的饱涨感与身体的饥饿感堆叠,像是两枚贴在一起的容器,一边快要被填得炸开,另一边却还在渴求。 混乱的感官炸得他头皮发麻。 “唔——” 他的手也在被动受压时颤巍巍触上微鼓的腹部,微散的眼眸微缩,又在下一场风暴中沉沦。 他大抵要死了。 死在这里的话。 外面怎么办。 看到人试图往外爬的明梨:…… 有点裂开。 第159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完) 大概没有人喜欢被人逼着往前走。 明梨尤其不喜。 但她能怪心怀苍生的佛子吗? 呵,她真能。 或许佛子真的伟大,能抛却私情以身殉道,但对他人的评价本就是主观意义上的。 她起先看着他,只觉得他是个好人、觉得他正途坦坦。现下被牵扯上了,却觉得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麻烦。 当然,她也可以放他去死。 无非再花个百年。 但。 她会吗? 呵,她不会。 来世同样是未知,她始终觉得,睡个百年千年,比再被气一回好。 暴躁可不是个好东西。 破庙被一柄铁剑凝结的结界覆盖在内,比起用在浮屠山上的甚至更厚实些。 明梨抬头看了眼远处已完全被内里妖气染成黑绿色的结界,摸了下自己被挠破的脖子,气息稍稍平稳。 她身上唯一的痕迹也只有这里而已。 佛子乖的很,手放在她身上,却连抓她一下都不肯。 这唯一的一下,还是受了刺激。 而后被他看见,愈发逆来顺受。 几天下来,愣是没反抗一下。 好气得很。 …… 神石别的不大清楚,三途水却是清楚的。 天方有一条河,名叫三途河,是条毫无波动的死河。 其河水可消解万物,同时也能炼化兵器。 它家小主人有把刀,就是三途水炼了千万年炼出来的。 虽然用那种恐怖的东西炼兵器有些荒谬,但正神也这么说,所以天方通传,唯有修得神印的真神,才能靠近三途河不被消解。 而现在,三途水跑到了别的位面天上,别说是一池,就是一捧也能将这方世界消融殆尽。 神石觉得畏惧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期盼。 它并不清楚三途水对于神来说是什么,再加上明梨表现的不算严肃,它甚至想认真看看,小主人怎么驯化三途水。 然后,它就看见明梨愉快的爬上了浮屠山,把满脸阴郁的余苏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顿,顺便不带任何商量的拽住祂的衣襟。 “一起。”绝对不是友善的邀请。 余苏一愣,苦笑。 “一起做什么?这大阵停不下来。它会把本源抽干大半,你已经没必要出来了。”在祂原本的计划中,这是下下之策。 明梨却笑,“怎么停不下来,你去死,不就能停下了吗?” “还是说,你怕死?” 余苏当然不怕。 祂那蛇瞳朝向天际,突然问,“你知道古神怎么消失的吗?” “猜到了。”用这种烧本源的方式应对天灾,那群古神毫无疑问是上一批因世界本源消失灭亡的存在。 这个世界支撑不了渡劫存活。 而这次烧过去,或许元婴往上都得死。 祂把这具身体当做本源转化为妖力的媒介,已经强行跨越大乘到了渡劫,不管这本源烧不烧,祂都会消失。 所以,谈什么怕不怕死。 至于世界意识死了世界变得一团糟之类的,祂也早已经留下了后手。 祂照旧是看向剑宗的方向,顺着女孩的视角,他看到了很多。 然后,方才把祂胖揍一顿的人笑了一声,“不怕就行,我上去以后,你死吧。” “死得好看点,不然,就拿水把你家淹了。” “……” …… 晨曦破云。 破败庙宇内蛛网密布,灰尘从屋顶缺口抖落下来,带起阵阵低咳。 模样漂亮的和尚靠着墙壁,缓了许久眼前场景才恢复,是意料之外的陌生。——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 他分明才进天枯境。 可这里,似是俗世。 他撑着墙壁起身,腰腹部与某处带着细微的不适,与之相随的,是轻微的饥饿感,他下意识伸手按了下胃部,还未想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眼尾便有什么落了下来。 他拭了下。 猜测是风沙迷了眼。 同时,他又忍不住担忧。 他未入天枯境的话,此般正邪两斗,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佛子叹息,本能的从袖里乾坤摸出竹笠戴上,撑着锡杖走出破庙。 外界恰巧有许多百姓背着行李走过,口中碎碎念着什么天生异象妖邪祸世,见到装束显然不简单的佛子,没忍住凑上去。 “圣僧,敢问,那灾祸可是结束了?” 佛子微愣,半晌,才回,“若施主说的是东南面的异像,应当已经结束了。” 也不知他究竟睡了多久,竟连秘境出口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了。 东南……哪儿是东南? 咳,不管,结束了就行! 于是百姓安心,乐呵呵往回走。 佛子也行了两步,后知后觉,修为已至合体中期。 他眉头下意识皱起,赶回无妄殿。 无妄殿一片愁云惨淡,等到外边洒扫的小和尚看见他,气氛才骤然一变,什么都顾不上,扫帚一丢,毛毛躁躁的往里跑。 “长老!长老!佛子回来了!”倒像是喜极而泣。 并不觉得自己很久没回来的莲生觉得讶异,顺手将扫帚扶至一旁,等到住持与几位长老都迎出来,细致的查看他的情况,他才迟疑着开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住持喜极而泣,“倒没什么大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东梨剑君呢?是不是也回剑宗去了?” “浮屠山的异像消失了半月之久都没见你二人,我们还以为……” 默然片刻,佛子眉头再度微皱,打断他们的话,“浮屠山?东梨剑君?师父在说什么?” 他那模样不像作假,住持问了半晌,才发觉他的记忆停留在十一年前,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最后,只能叹息,“忘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先休息,之后的事,便由守元同你细说。”住持朝着浮屠山的方向作了个礼。 佛子便也看向那侧。 天空中云层微散,有些黑压压的,大概要下雨了。 他下意识拨了两粒佛珠,指尖突然碰触到一块黑玉,低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疲累。 是一种空荡的疲累。 不过,既是失去了记忆,倒也正常。 他垂眸,下意识压了压腹部。 等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才缓慢将手收回,跟着守元入了禅房,细数十年来的桩桩件件。 听了半晌,某个名字亦清晰起来,“既然我同东梨剑君一同失踪,她又在何处?” 守元看他,摇头。 “不知。” 莲生腹中骤然一阵绞痛。 第160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番外 (一)王乐乐 王乐乐是跟妈妈吵完架然后过马路被车撞穿越的。 当然,斑马线、绿灯。 但是对方酒驾。 咱就是说,人就是这样,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但她后续意识到个问题哈,被车撞前她压根没看过那些花里胡哨的小说。手机书架里唯一的一本书,是上回去孤儿院给小孩讲故事用的童话书。 所以说,她大概真有点天选之人的意思在里面,命中注定就是要来这地方的。 带着这种天选的想法,王乐乐带着娃娃在修真界混了大半辈子,又去了凡间继续混。然后她就发现,自己不是天选,她崽才是。 两百岁的元婴,有点东西。 作为一个现代人,王乐乐的人生理想就是拒绝996,混吃混喝等死,所以发现自己崽崽王傲天是真的傲天后,她安心咸鱼当了傲天背后的妈沫。 以至于直到寿终正寝,她还是个金丹。 她崽都化神了咱就是说。 不过,活太长人会疯的。 王乐乐觉得,五百年已经够了。 至于姚齐…… 啧,谁管他。 不过,说是这么说,遗憾还是有的。 姚齐死后,王乐乐曾在凡俗界见到一个很像他的人,身处闹市,揪着别人领子在跟人打架,跟不要命似的,打得浑身是伤,像个被世道群殴过的小狗崽。 她想了想,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也上去揪了一把他的领子,算是试试手感。 然后,方才还凶巴巴的人回头,刚想动手,对上她的眼睛,一下无所适从起来。 不过,王乐乐向来不积口德,开口就是,“艹了,你他娘的跟我亡夫长得真像。” 她看见那个人一下白了脸,一时又解气又难受。 她不知道人会不会转世。 不过她一直认为,转世等于换人。 毕竟过去造就一个人,如果失去记忆的话,即便是转世,他还能算是姚齐吗? 她觉得不算。 不过,不算是件好事。 总归姚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她没想到,萍水相逢的一个人,往后竟能见许多次面。但,他给她的印象不太好,他总在闹市跟人打架,有两回还差点闹出人命。 直到某天她听到路边有人说起他,“父母双亡,又得罪了贵人,不得已给人当打手。”才稍微缓了口气。 倒不是生性就坏。 不过呀,她这样一个成熟的男……咳,女人,那必然不可能玩什么替身文学。 她也只是看着那人倒霉了几天,便又留下看戏钱,带着无趣离去了。 后来再看,他拿着钱走了很远,在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做了苦工,没再跟人打架。 顺眼多了。 说来,姚齐为什么会当魔修呢? 她当初接受他,总不会是图他又坏又蠢吧? (二)沉柚 大师姐没再回来。 姚齐也死在了佛子手里。 姚桃不见了。 沉柚翻看着剑诀,浮屠山的事结束后,她的脑海中出现了许多东西,包括偏僻桃源中的一间小屋,一个看起来有些古怪的哥哥。 这个哥哥,长得好看,但脑子有点毛病。 一天到晚神神叨叨,说什么要当救世主,要她配合,还成天捣鼓一些天马行空的计划。 她没想过。 居然能成功。 还挺厉害的。 那么哥哥接下来安排的,好像就是她的事儿了。 首先,要把关于哥哥的事全部忘记。 做这个世界神明的第一步,就是要学会放弃。不管是好的坏的,自然的算计的,全部放弃,这样才能不失偏颇的进行决策。 沉柚觉得自己能做到。 不过。 考虑许久,最后背着行囊辞别师尊的沉柚回首,看着云烟缭绕的剑宗,面上带起些许无奈的笑。 哥,霸道妖尊小娇妻,真的好土啊。 她的评价是,不如师尊的霸道丹师俏剑君。 哈。 再见了,大师姐和剑宗。 (三)卫添 小柚子一口一个甜甜但是不跟人当道侣而且一天到晚神神叨叨怎么破? 在线等,有点急。 …… 卫添对自己的重生tag向来是带着有用但不滥用的想法。毕竟他也是个修道之人,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想法。 即便是最初,他也只是想保证沉柚和自己活下去而已。 可是到后头,他发觉一切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小柚子亲近他,似乎是因为对他心存愧疚? 可,她除了不跟他当道侣外,还有哪里愧对于他吗? 她说:“天机不可泄露。” 行吧,娃娃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但,道侣的事,要不再考虑考虑? (四)余苏 在最开始的计划里,余苏便是要将自己放弃的。 因为无论是消耗世界本源,还是牵连外来人,表现的都是祂作为一个管理者的无能。 这世界朴实无华,所有人都在努力生长,可他们不知道,飞升成仙的下一步便是融入世界意识,成为祂。 所以祂是神,却也非神。 祂身上驳杂了许多属于人的、纯净的、斑驳的性质,又具备了世界意识的能力,所以祂的选择未必有多无私。 比起一个温柔的神,祂更像一个阴谋家。 这么看来,无论怎么想,在被谋算的外来人眼里,他大抵都是恶劣的。 毕竟,他可是从发现某个神魂碎片后便开始计谋了。 更是杀了不少人献祭架设祭坛。 可,恶劣又如何。 即便再来一次,他依旧会做这样的选择,作出最优判断。 而沉柚,是祂分离出来的最纯粹的部分,是祂给下一轮灾难留下的选择。 不论下次灾难结果如何,总归不能和祂一样,走上这条路。 即便这条路是祂唯一能走的路。 可是说实话,即便祂说服了自己,面对那个冷冰冰的女子时,余苏还是本能的感到羞愧。 类似于人恩将仇报后的羞愧。 祂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这是之前的意识留下的一部分。 总归,这谋算大概是羞于启齿的。 似乎是前辈都不会走的老路。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 把自己从世界抹消的时候,祂看见了一道异样的光,直冲云霄,与记忆深处某道光重合,却不如记忆里来的温柔,倒是化作暴雨,带来浓郁的报复意味。 祂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宿命二字。 如同不断出现在此方世界之外的三途水。 大抵所有人都在不断挣扎。 第161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1 佩德王国是蒂拉大陆最强盛的国家。 他们同其他盛产魔法师的国家不同,作为皇室的佩德里斯家族祖辈曾与神明定下约定,放弃自身魔法方面的优越天赋,转而拥有与生灵签署灵约的能力。 在这个魔物遍地开花的大陆,佩德王国也借由此约,与魔物和平共处,获得了强悍的战斗力。 当然,军事并不代表全部。 国家的现任皇帝,同样是个极度贤明的君主,所以他得到了最美好的种族——精灵的青睐。 只是直到现在,王国的皇太子奥维,依旧没有找到自己的生灵伙伴。 奥维是人类与精灵的混血,一半的精灵血统使他拥有天使一般的面容,同时也打破了皇室永远无法拥有魔法天赋的诅咒。 但也让他签署灵约的能力受阻。 而不能签署灵约的王储,是不稳定、且摇摇欲坠的。 当然,这只是那些愚昧又狂妄的贵族的眼界。 当天上落下个火球,砸穿某些人和小情人运动的屋顶时,那些蠢蠢欲动的公爵侯爵便明白:话说的太早了。 皇太子奥维,可不是个简单角色。 …… “要是盖尔伯爵话一直这么多,我会很苦恼的。” 古典奢华的宫殿中,特殊晶石操控的留声机慢慢悠悠淌出一曲曲优雅的歌调,巨大的落地窗上带着繁复的徽纹,阳光从中透进来,一部分落在那吊顶的水晶灯上,一部分勾勒出王座冰冷的影子。 金发的青年坐在摆满公稿的事务桌前,一身华服,发尾带着温顺的蜷曲。 他背着光,些许亮色从他发梢透进来,明媚光明的色彩,染得那双宝石般的蓝眸愈发清透无害,仿佛未经受过波折的孩童。 又或者,一个温柔的天使。 当然,前提是,那双眼睛不笑。 那张深邃又清俊的脸上,只有眼睛是笑着的。 危险且慵懒,带着野兽对猎物的审视。 下方的伯爵浑身冷汗,分明来之前已经打了几十回腹稿,当下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听着那清朗愉悦的声线将一切盖棺定论,“既然伯爵对我这么关心,不如就留在行宫,这样,我灵契后伯爵也能第一个得到消息。” “也免得您一天到晚替我操劳,茶不思……饭不想。” 他的声音柔和到不行,像是甘醇的美酒,那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却不太耐心的在桌面交握,内里仿佛藏着尖刀。 察觉到奥维的意思,盖尔伯爵面色愈发惨白,腿一软,直接跪下。 “皇……皇太子饶命!!” 行宫的侍卫却已经走了上来,无视他的吵闹,将他拉了下去。 奥维这才松了那双笑眼,乏味的看着桌面的公文。 他并不觉得残忍。 这人是贵族派来试探的羔羊,一面借由引导他灵契往他身边插人,一面试探试探他的底线。 遗憾的是。 奥维底线如何,完全看心情。 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因为他三年前的成年礼,别国送来的珍稀猫猫虫蛋。 孵出了一条白花花的大蜥蜴。 而且,好像是条死的。 一直到现在都没响应。 奥维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 他不太耐烦的打开一旁盖着的托盘,看了眼被花色绸缎垫着的巴掌大的小虫,见她还是一动不动,烦躁的把盖盖上。 明梨迷糊糊:这天怎么一下亮一下不亮的? 有些艰难的活动了下爪子,托盘里的小虫脑袋上顶着两点凸起,眼球白膜未褪,看不清情况,所以安心继续睡。 可其实,也没那么安心。 神石失联了。 说实话,明梨对神石这个性格咋咋呼呼的陪同者评价不高,甚至临时换个人来她也不会有太多反应。 但她没想到,它会在她被三途水沾染上时跳出来,以至于受了损伤,现下沉寂在她识海里。 还有,那些被她攒着的某人的魂魄,同样因为消耗变淡了不少。 明梨得说,她成功被讨好了。 也没那么生气了。 可消耗带来的问题依旧在,但她还没缓过神,就被某个缺德的家伙送到了下一个位面,成了一颗蛋,到了一个什么皇太子手里。 那人啊,白天又乐又凶,晚上却抱着一颗蛋颠来倒去,嘀嘀咕咕什么孵猫猫虫,像个精神分裂。 她脑浆都差点被摇匀。 破壳自然也破的十分艰难。 另外,因为壳被某个缺心眼的摸走了,缺少出生时的食物补充,她最后只能靠晒太阳回复一点体力…… 可这天,怎么就是不亮呢? 这种天一下黑一下亮,大部分时间都不亮的困惑一直持续到半个月后,明梨终于有力气活动,盖了一层鳞片的尾巴一扫,直接把盖子打翻。 终于看到天光的明梨这才发现,自己被装在一个高脚盘子里,盖着盖。 房间外的几个侍女听到金属器具落地的声响,有些焦急的往内走,鞋跟哒哒哒的靠近,这才发现皇太子的爱宠没了影子,尖叫一声,感觉天塌地陷。 “怎么就不见了呢!” “快,看看床底下,桌子底下!” “快把黛丝叫来,一起找找!” 奥维脾气虽然喜怒无常,对手下却并不恶劣,只是皇太子名声在外,侍女们都有些胆战心惊。 找的也兵荒马乱。 从桌面摔上床榻的明梨小爪子扒拉两下,默默把两条小尾巴往被子里收了收。 她可不想被关回去。 于是,等到处理公事处理的天昏地暗的奥维回来,他“精心照顾”的“猫猫虫”已经不见了。 他看了下空荡荡的盘子,俊美的面容仿佛凝了一层冰,那双眸子里更是凝了一层狂风骤雨,瞳色发深。 侍女们大气不敢出。 但她们以为自己要被处死或是开除时,奥维却只顺手提着一旁摔瘪的盖子往盘上一盖,烦躁扶额。 “行了,都下去吧。” 看来他跟猫猫虫有缘无分。 诡异的是,他期待了这么久,现下小宠跑了他也没多生气,只是觉得烦,更没有再抓一只养的想法。 他总觉得换一只,就不是他想要的猫猫虫了。 烦躁。 第162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2 长时间没有补充能量的小龙崽无力逃跑,把自己团在被窝里睡得正香。 睡着睡着,床榻突然陷下去一块。 她下意识往边上躲,尾巴却不经意间扫到什么。 然后,她被一只大手从被窝里捞了出来。 入手丝滑,鳞片并不硌人,倒像是一片片软玉堆砌,流畅柔软。 眼睛则同上好的宝石,是罕见的银灰色,配上额头逐渐突出的两只小角,漂亮的像是个摆件。 事实上,明梨这次拿到的身体外形上是最贴近她本体的。 因为那颗龙蛋是颗发育不全的死蛋,所以她现下的形象,大概还是受了她自己神力的影响。 像本体,却又不完全像。 胖墩墩肉乎乎,背脊上还有两个小小的凹陷,单一眼看过去,像是小白胖子背上长了两个腰窝,又软又亮,漂亮得很。 “你……”连续三四天因为工作没回房间的奥维与失而复得的小宠面面相觑。 四只大眼睛,你无辜,我也无辜。 说实话,奥维觉得面前这小白虫不太像他那只,但理智又在告诉他,这漂漂亮亮的生物与先前那只光秃秃的蜥蜴,好像的确是同一只。 emmm。 这怎么跟别的猫猫虫不一样? 这么久没晒太阳,怎么不长毛? 他捋了捋小东西身上的鳞片,顺手掐了掐她长相怪异的尾巴尖。 软绵绵的。 然后就被咬了一口。 被掐了作案工具的明梨抱住自己的小尾巴,满脸凶狠的冲着他龇牙。 奥维一下乐了,“小东西脾气还挺大,我还摸不得了?” 他坐起身,一人一龙距离拉近。 大概刚沐浴过,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半长发也湿漉漉的撒在耳畔,通透的金色衬着白皙的面容与弯弯的眉眼,青涩又漂亮,半点没有在外的凶劲。 不过,说是这么说,他也没再摸她的尾巴尖,倒是用那修长的十指捧着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终捏捏她的肚皮,得出结论。 “长得挺漂亮。” “你应该不是猫猫虫吧。” 跟肚皮一起被翻起来的是小龙崽的白眼。 虽然不知道猫猫虫是什么。 但很明显,她、不、是。 因为出生不久,幼崽的爪子粉嫩粉嫩,只有半数盖着鳞片,那条漂亮的尾巴也不长,连着脖子和脑袋也相当笨重,以至于龙崽只能靠着发育不全的四只爪子蠕动。 确实有点像毛毛虫。 但很快就会变得不像。 等她的龙角和羽翼冒出来,她绝对要把这个动手动脚的家伙创飞。 …… 奥维的心情最近变得非常好。 不过鉴于猫猫虫蛋里孵出来个不是猫猫虫的东西,奥维还是抓了个魔物学者过来。 学者观察了大半天,颤颤巍巍告诉他,“殿下的猫猫虫……似乎是个龙种。” 龙崽给了学者一个肯定的眼神。 终于有识货的了。 学者却被这眼神吓了一跳,磕磕巴巴,“不过应该是异变属,目前大陆上还未发现白色的龙种,这种体型的也很罕见,具体是什么种属,还要等成年……” 龙族数目稀少,以黑龙和红龙居多,且大多体型巨大、凶狠残暴。即便是小的,也都是些麻烦的猎食者。 当成宠物养,真的不怕睡觉的时候被这东西一口把脑袋咬掉吗? 学者惊恐,看来看去,还是只能半是惊叹半是恐惧的赞叹一句:不愧是皇太子! 奥维的确不太怕,明梨甚至从他那漂亮干净的眼睛里看见了诡异的兴奋。像是猫猫见了毛线球,小狗见了肉骨头那样的,兴致勃勃。 然后,学者被一句“赏”解放,溜得飞快。 明梨也被奥维四根手指轻轻别进腹下,从托盘握到掌心,手指下意识摩挲她背脊上的鳞,动作很轻,很懂分寸。 没摸到尾巴那边去。 于是明梨开始躺尸。 然后,她听到皇太子喟叹,“你还挺会享受。” 他笑的温和,几缕金发在耳畔晃了晃,露出碎发后比常人略长的耳尖,耳廓则处别了两枚通透的宝石,衬得眉眼贵气,公子意味明显。 偏生笑起来不仅有两个梨涡,还有两颗犀利的虎牙,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错觉。 哪哪看起来都像个好相处的皇储。 当然,前提是闭上嘴。 “突然想起来,上一个被我这只手摸到脊梁骨的,坟头现在应该已经开花了。” 明梨:…… 小龙崽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无语的将眼皮落回去。 奥维却饶有兴趣,手上动作也未停。 他的目光从龙崽秀气的脑袋,微凸的小角往下滑,落到那条在半路分成两条的尾巴上时,手指顿了顿,又礼貌的继续往头那边走。 事实上,魔物、动物、乃至于虫子和人,都不愿意靠他太近,奥维是真正意义上的猫嫌狗烦,也是第一次把这种活着的小东西捧到掌心。 还挺新奇。 可新奇归新奇,他还有许多事。 大人的世界总是很复杂。 奥维叹息。 留声机中的古典乐一曲收尾,休息时间结束,他只能把自己在龙崽鳞片上流连的指尖收回,将之放回用软布和鹅毛垫填充的黄金托盘里。 又备了些水和食物,一同摆在窗台上。 龙崽细软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泽,绚丽、柔和。 最后的最后,奥维忍不住点了点那颗小脑袋。 明梨偏头躲开。 她听到身后传来笑声,很轻。 终于,皇太子走回事务桌旁,她也趁着他接见某些王公贵族,一面安心晒太阳,一面搞清了部分状况。 皇太子奥维是个十足的谋略家,拥蹙无数。而现在,他腹背受敌,正在遭受其他王子带领的贵族与平民的口诛笔伐。 原因说起来还挺离谱。 奥维上月处死了一队玩忽职守造成王都外围集市混乱的骑兵,于是一位民间学者跳出来,义正辞严指责他暴虐残忍、毫无仁爱之心。 然后奥维就亲自下令把那家伙砍了头。 顺便亲自去他坟头种了花。 她还以为他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是真人真事。 真是仁爱呢。 你看他砍了你的头以后,甚至给你种花。 嘶。 小疯子。 第163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3 不过奥维平时还是正常的,也不是每天都有人来找麻烦。 没麻烦的时候,他也跟正常人一样,时不时摆个下午茶,看点书,或者劈两个人。 嗯,好像也没那么正常。 短短半个月,明梨已经长大了将近一倍,原本能直躺着的托盘,到后面蜷着都费劲,她干脆直接挂在上面,脑袋和尾巴悬空,懒的时候就晒晒太阳,不懒还能晃晃尾巴。 至于为什么不到处爬一爬。 她不是壁虎。 托盘大多数时间都被摆在窗户上,她很难转移阵地。 奥维倒是雷打不动每天给她晒太阳添食,还定时把她逮起来擦擦她的鳞片,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以至于现在,皇太子养龙崽妄图毁灭世界,奥维被恶魔上身的传闻已经在王都传的人尽皆知。原本就叫人闻风丧胆的皇太子,也多了一个新的功能。——专止小儿夜啼。 这种传闻对一个王储来说是极不利的。 但奥维完全不在意。 “她这么美丽,养她的我怎么可能是恶魔?是天使才对吧?”听到近臣传闻,他也是眯着眼笑,像只慵懒的金色大猫,无害且温柔。 近臣头痛,“您这么想也没用,要外面的人民也这样想,这种因果才成立。” 事实上,大多数人都没见过皇太子殿下的爱宠。 不过龙这种东西一向代表灾难。 即便她再怎么美丽,也是裹着糖霜的剧毒。 “殿下最好还是换个宠物。”忠心的臣子弯腰,将右手放在心口。 奥维看着他,眼底含笑,“老师,您太紧张了。” “那些喜欢闲言碎语的嘴,我会让他们闭上的。” 近臣叹息,他知道这是一种反抗,一种对峙。 但这没有任何意义。 佩德的皇帝陛下还停留在英明神武的年纪,他从开始就定下了皇太子人选,且不打算更替,毕竟国土的扩张还需要精灵族的助力,而皇太子,是这个国家同精灵族的纽带。 这意味着,只要陛下一统大陆的壮志未实现,就没人能把奥维从皇太子的位置上拉下来。 同时,皇帝也会保证,这个皇储没有民心,即便背后有些势力,也没有能威胁他的能力。 毕竟,佩德的皇座怎么能交由一个混血来坐呢? 奥维迟早会是一枚弃子。 像他那个薄命的母亲那样。 …… 被老师指责过后的奥维显得有些无力。 他没精神的时候就像一只从水里打捞起来的金毛大狗,憋着气处理完手上无关紧要的公文,终于拖着自己的椅子坐到了窗边。 好好的王储,无力的趴在窗台上,眼底因为阳光带起淡淡的金色,更多的却还是明媚的白,端端正正落在他眼底。 “真好呀,有种在与世界为敌的感觉呢。” 明梨从嘴里憋出一声细声细气的嗷:别来挨边。 这跟她可没关系,是他自己杀红眼的。 奥维却撅了噘嘴,孩子气的点了点她的头,“不用安慰我,你可是我孵出来的小东西,我不向着你,还能向着谁呢。” 说完这话,他似乎愉快了不少,属于皇太子的冠冕歪歪的压在他软踏踏的金毛上。 冠冕上约莫有什么猫腻,为了让他靠的舒服,会自己移动位置,整体始终都合乎礼节。 有行动能力的小龙崽从盘子里爬出来。 她现在已经是一只合格的四足兽了,身子比他手臂还长,四肢也健壮了不少,三两下就顺着他的手爬上了他的脑袋,爪子勾得他的衣服出丝。 一只被包裹在白绸缎下的手纵容的护在她身侧,防止她掉落。 等到她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脑袋顶上,他才笑出声,指尖挠了一下她的背,“敢爬上皇太子脑袋的,你是第一个。” “上回碰过我脑袋的,坟墓都已经找不到了。” 明梨脑袋里浮现出奥维拿着铁锹嘿咻嘿咻挖别人的坟的样子,最后也没理他,倒是认真扒拉他头上的冠冕。 那冠冕看起来就名贵,通体金色,被水晶和红宝石点缀,华丽无比,却不如青年的金发来的漂亮。 另外,这东西跟装了吸铁石似的,怎么扒拉都纹丝不动。 于是皇太子的脑袋被那两条尾巴甩了两下。 确认,不是铁头。 奥维也半点不生气,只是被敲那两下时还是下意识伸手去抓她,最后却叫那两条尾巴从指缝中溜走,只抓住自己被压塌的发梢,语气郁闷。 “亲爱的,你胆子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他有时候说话挺没调的。 龙崽扒拉不动皇冠,自发圈着那冠冕在他脑袋顶上趴下,像是回应。 于是,等侍女长莱拉夫人端着茶水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一人一龙在阳光下酣睡的美景。 其实莱拉夫人也不常见到那只龙崽。 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奥维从不喜欢假手于人,像是殿下幼年养过的红玫瑰,即便是被人折断,他也会要回来,亲手碾碎。 他是个残忍的孩子。 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莱拉夫人在边上站了许久,奥维闭上的眼警惕的压了下,等到人放下茶水,轻手轻脚走出去,他才疲倦的睁开眼睛。 “你说这红茶,我是喝还是不喝呢?”语调平缓,好像只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明梨却本能察觉到他的低落。 他看起来肆意妄为,实则如履薄冰。 于是,脑袋顶上的小龙崽又给了他一尾巴。 emo什么emo。 又没毒! 奥维又盯了那杯茶许久,等留声机换碟,终于把那个太岁头上动土的胆大龙从头上拿了下来。 放回托盘里时才发觉快装不下了,甚至细心的给她摆好姿势让她蜷好,这才苦恼的叹息,“你长得好快。” “这才不到一个月。” “按这个速度长下去,过两年,我的宫殿就装不下你了。” “……到时候就不能让你趴在我脑袋上了。” 跟另一个生灵贴近的感觉是很美好的,虽说奥维的手一向只用来猎杀,但至少现在,他算是个温柔的暴君。 龙崽却只想把这个讲废话的家伙赶远点, 重点是这个吗? 装不下了你不会换个盘吗! 现在这个盘,恕她直言,她觉得自己像盘菜。 躺上去那不叫休息,叫摆盘。 第164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4 但奥维显然没有那么贴心。 他压根没想过把一条龙养在托盘里,那个托盘实际上是替盖上盖子就会长毛的猫猫虫准备的,那种生物最大也才巴掌大小,一个托盘是足够的。 为了猫猫虫的诞生,他甚至亲自拿着那颗蛋晃悠。 因为猫猫虫饲养手册里说,多晃晃虫蛋,能让你的猫猫虫长得更圆润,变成毛茸茸以后也更漂亮。 谁知道那根本不是虫蛋,是颗龙蛋。 这片大陆暂时还没有哪个驯兽师敢拿龙崽子当宠物。 人们发现龙崽或者龙蛋,第一反应也是直接杀死或者破坏掉。 所以说,奥维完全没地方汲取经验。 不过今天,他好像找到了别的方向。 他找人给小龙崽打造了一顶王冠。 脑袋被迫承受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的明梨:…… 你开心就好。 因为神石不在,暂时拿不到世界线讯息,明梨没有行动方向,只能继续待在这小疯子身边,至少保证他不出问题。 然后她就发现,奥维开始变本加厉。 闲暇时刻,他甚至开始跟戴着石头完全不想动的龙崽玩起了过家家。 把小拇指的戒指戴在食指顶上,在指腹画上一张脸,笑眯眯跟她讲故事,孩子气的玩闹,“听说王子和公主进行真爱之吻的仪式后,会永远在一起。” 他笑着拿食指碰她的嘴,还没碰到,就被龙崽一口咬住骨节。 在那张脸下面一点,表现的大概是脖子。 小崽子不想玩,还有点生气。 说起来。 “你是公龙还是母龙啊?” “嗷。” 你是闲的还是荒的啊? …… 奥维查了几本古典。 典籍说龙的器官发情期才会出来,暂时没有精准魔法能测试公母。——主要正常人也不会专门跑去给凶残的龙族测这种东西。 但母龙一般性格暴躁,且体型更为巨大,基本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奥维觉得自己这条头龙崽应该是只小公龙。 很温顺,咬人也会控制力道。 分明牙齿已经全部长好了,吃肉也毫不含糊,每次咬他,却只留下淡淡的牙印。 于是他开始思考,要是龙崽到了发情期该去哪里给她找小母龙。——不然龙崽跟人跑了怎么办? 他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的人抢走。 但他觉得,对待这条小龙,他大概没办法像过去的某朵玫瑰花一样,抢回来,捏碎。 奥维苦恼的那段时间,睡盘子睡够了的龙崽总算半夜爬到了他枕头上。 以至于奥维第二天被尾巴缠着脖子,差点没拔床底下的刀。 摸到手后才发觉,他的睡衣蹭的散乱,小东西毫无阻碍的扒在他肩膀上,缠着他脖子的是两条软绵绵的小尾巴,睡得香的时候,那两条尾巴尖就在他后颈甩呀甩,痒得很。 这还真不能怪明梨。 奥维晚上睡觉并不安分,睡着了也翻来覆去,在三番四次被压住爪子或者尾巴后,她主动出击,压住了他的肩膀。 情况于是变好了不少。 就是醒过来的时候对上那双蓝宝石般的眸子时,大半夜没睡的某人多少还是气。 于是龙崽甩了他一尾巴,顺着他肩头爬下来,继续趴上枕头。 留下睡得头发散乱眼神迷茫的奥维,白色睡衣乱糟糟的半敞,腰带半挂不挂,露出结实的身体与锁骨处被尾巴甩出来的红痕。 是美人图没错。 但是唯一能欣赏的龙崽只想睡觉。 奥维丝毫不介意的把她抓起来放回肩头,又拉扯好衣服,等着侍从进来伺候洗漱。 那条龙尾巴还是缠着他的脖子。 精灵血统带来的玉白肌肤衬着银白的鳞片,几乎将人所有的注意力都拉到了那修长的脖颈上。 奥维并不习惯,但意外的不算介意。 于是明梨平时趴着的地方从皇太子的脑袋上转移到了他肩头。 莱拉夫人好几次都想说什么,却还是止住。 倒是上次那个近臣,奥维的老师斯特尔侯爵又开了声,“龙是一种危险的生物,也没有驯化的例子,殿下您这样很危险。” “我不是在跟您开玩笑。” 奥维却自顾自处理公文,无意般提起另一件事,“老师不是说,我亲爱的弟弟休斯下周要替未婚妻办成年礼吗?” “他也给我发来了邀请函。” “老师觉得,是我的龙危险,还是休斯危险呢?” 侯爵答不上来。 他察觉到,奥维又不高兴了。 每次说起那条龙,奥维总是很不高兴。 而且侯爵打心里觉得,比起龙,休斯殿下似乎的确更危险。 若奥维死去,休斯就是第二顺位。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皇帝一样志向远大,奥维没有统一大陆的想法,他厌烦争斗与算计,所以对沾染这些东西的对手,向来毫不手软;休斯则只想当皇太子,最好兵不血刃,名正言顺成为这个国家下一任皇帝。 皇帝陛下不会告诉他们奥维存在的原因,于是继承人的争斗依旧在那位眼皮子的底下不断发生,变本加厉。 皇室的七位皇子、六位公主,现在一共也只剩下六位。 其他的,都已经被人当成牺牲品,装进了棺柩里。 一半都是由奥维亲自操刀。 但侯爵始终觉得,奥维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他只是生在了帝王家,所以变得阴郁,变得有些不可理喻。 罢了。 “宴会的事,还请殿下小心。”他连一场心怀恶意的邀约都阻止不了,又哪里来的资格指点皇太子的爱宠呢? 侯爵觉得自己真是虚伪到了极致。 事实证明,奥维不只是暴躁,也很会拿捏人心。 沾染了精灵血统的心脏更为炙热通明,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于是老师走了,留下个空荡荡的事务厅。 奥维不喜欢在身边留下太多人,他不喜欢杂音,同时也不想让其他人跨进自己的地盘,像是野兽那样,所以大多数人都觉得他不近人情,冷血可怖。 但明梨觉得,这家伙不留人。 大概只是怕别人发现他是个疯子。 她从奥维脖子上探头,看着他把被塞在角落里的请帖拿出,看了许久,终于笑了一声,抽出架子上的骑士剑,将之劈成两半。 然后笑着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第165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5 她觉得不怎么样。 皇太子心情却显然变得不错。 那张请帖被扫在地上。 侯爵不知道的是,就算没有这具有挑衅意味的请帖,那场宴会他也会去。——毕竟关系着亲爱的弟弟终身的幸福,他做哥哥的,自然要送上自己……真挚的祝福。 …… 事实上,宴会那天奥维很郑重。 但他不打算带上几乎形影不离的龙崽,直到龙崽子不满的用尾巴圈住他的手腕,他才像是无奈一般,将龙崽子放到华服的肩头。 那身衣服很繁复,大体是白色,纹路是金与黑红的色调,左肩盖着带着徽记的金甲,右肩则是北地黑狐毛皮做的毛领,缀着披肩,贵不可言,又带着意料之中的残暴。 明梨趴在了毛领里,因为他华服的领子比平时都高,她的尾巴也放弃了着力点,干脆一整条都躺在那毛色里。 像是缀在绒毛里的一条厚重挂坠,衬着皇太子天雕地琢的眉眼,华丽又隐秘,漂亮得很。 于是奥维笑,“我们果然天生就是要待在一处的。” 龙尾巴打他的下巴。 话真多。 整理着装的侍女们吓了一跳,却发现皇太子并无不高兴,甚至微微勾头,用那淡色的唇在龙崽背脊上亲了一下。 原本应该是摸两下的,但是他的衣服还在打理,他大概没有给侍女添麻烦的打算。 奥维就是这样,温柔又凶残,复杂且矛盾。 被亲了一口的小龙崽默默往边上偏了偏。 等到一人一龙出门,明梨才发现,门外已经有一队亲兵在候着了。虽然人不算多,但个个面上带着凶气,看起来就非常不好惹。 等等。 亲兵。 “嗷?”你确定你是去参加宴会不是去掀翻宴会? 脖子被熟悉的尾巴尖挠了一下,奥维面不改色的翻身上马。 到了马上才伸手托了一下她的脚,声音听起来很开心,“没见过这种场面吧?是不是觉得很厉害?” “……” 没得到回应,他也不灰心。 在他看来,自己的小宠一直都是个闷油瓶。 或许是得带出去见见世面。 …… 另一处的宴会厅,众多贵族公子小姐们在乐师的伴奏下翩翩起舞,食物的浊气、酒酿的香气,同金银宝石堆积的腐烂气味纠缠在一起,似要将厅外的人一同吞进去。 戴着王子冠冕的青年正与一位小姐在舞池中央共舞。 他并非一头金发,倒更偏向栗色,一双蓝色眼眸温柔且和气,身上的华服也是恰到好处,并不喧宾夺主,却又巧妙的成为了宴会的发光点。 小姐攀着他的肩膀,笑靥如花,“殿下的舞步比起上回,可要规矩得多。” 休斯微笑,“很抱歉,事实上,我的母亲不喜欢我参加宴会,我也并不擅长应付淑女。”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倒是听不出什么抱歉,对面的小姐却笑起来,“我真庆幸,我的未婚夫是休斯殿下,而不是那位。” “想来,即便是皇太子,也不会像休斯殿下一样,将未婚妻的成年礼办的这样郑重吧。” 在皇都贵妇的社交圈中,这种重视能让她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成为一只骄傲的孔雀。 休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心里起了几分憋闷与冷意。 一舞毕,他的手也收回,克制又守礼。 谁都看不出,他已经厌烦了。 若不是公爵家权势浩大,公爵夫人又偏向奥维,他根本不会跟这种虚荣的女人虚与委蛇,更不会要这样一个满脑子炫耀的未婚妻。 至于送去给奥维的邀请函,纯粹是羞辱。 原本该是奥维未婚妻的女人,被他弄到了手。 事实上,他并不觉得奥维会来。毕竟那个人比任何人都讨厌这种用虚假堆积起来的宴会。 连当初他的成年礼,奥维都以一句“无聊”搪塞过去了。 可谁都没想到,这时,宴会厅外却传来嘈杂的声响。 紧接着,整座宴会厅开始摇晃、颤抖,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甩到谁脑袋上。 “连我进去,也需要邀请函吗?”庄园外的皇太子殿下轻笑,他的眼睛像海,手上未熄灭的火焰却如同吃人的妖魔。 守门的骑兵被吓得大脑空白,等到眼前的火焰余韵消失,才艰难的回,“是的殿下。” 于是下一秒,银白的剑光穿透他的身躯,却没溅出半点血迹。 “那么,让我看看,还有谁要阻止我吧。” 他动手没有丝毫迟疑,事实上也没有骑兵敢跟他对抗。——即便这位皇太子目前的身份是“不速之客”。 宫殿内传来魔物的嚎叫声,即将坍塌的穹顶被一只巨大的狼支撑起来,而后,休斯面色难看的带着一群人从宫殿中逃出来,与门外轻笑的青年目光对上。 “亲爱的休斯,我来赴宴了。”精灵一般的面孔,脚下却踏着猩红的血迹,身后更是围着一群凶狠的亲兵,蓄势待发。 周围的人一下失声惊叫起来。 “他怎么会来这!” “上帝!” 明梨在他衣领上晃着脑袋东张西望,还没看到什么,就被他那只抬起来的手一掀,差点连龙带毛领一起飞出去。 你的帅气与我无关.jpg 然而上头的奥维显然没发现,剑尖直指不远处惊骇的休斯,眉眼含笑,“怎么,不欢迎吗?” “看起来这场宴会并不如休斯和公爵小姐的意,那我们从别的地方找点乐子吧——刚刚好,我今天来的匆忙,没给公爵小姐附礼。” “那我就……”杀个人给你助助兴吧。 话没说完,两只爪子顺着他的衣领拍上了他的脸。 装装装、我装你大爷的装! 声音大抵是有点响的,奥维都懵了一下,这才将冰冰凉凉靠在侧脸的小龙崽扒拉下来,张狂的语气一下变得柔和,“怎么了,不喜欢吗?” “是不是太吵闹了?”变色龙似的,他眼睛一眯,又看向周围的人。 众人这才发觉皇太子身上银闪闪的东西是个活物。 至于是什么,就算想不到皇太子爱宠小龙崽身上。 总归不会有人没眼色把她当蜥蜴或者什么猫猫虫。 明梨又给了他一爪:“嗷。” 我只觉得你吵闹。 第166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6 皇太子奥维的名声素来是不堪入耳的,也常有人说奥维是偷走天使面貌的深渊恶魔,因为这个人到达的地方,总充斥着恐慌与畏惧。 但今天,深渊边上似乎多了点别的。 这或许是那条银链子带来的错觉。 或者干脆是诸位临死前看见的幻象。 可很快,奥维便用自己的行动打破了在场人的惊骇与迷惘。 “总觉得你对我很不满。”他旁若无人的将剑收回,看向身侧微压着显然十分不满的大眼睛,最后微垂眼睑,叹气,“我早该猜到,就不该带你出来。” 虽然他的小龙崽平时表现的懒洋洋,但从她喜欢爬他脑袋顶这事就能看出来,她性格可称不上多好。 外面不称她心意了,闹是意料之中。 思来想去,奥维觉得是面前这群人的问题。 肯定是他们太丑,或者说金银珠宝太亮,伤害到了他可怜的龙崽的眼睛,所以小家伙才会发脾气。 至于他自己。 他怎么会有问题呢。 奥维将那银白的小龙轻轻握在掌心,神色温柔的像是最醇香的酒酿,即便没有皇太子的威名,他那面容也足以让大多数耽于美色的贵族为他肝脑涂地。 他是所有残暴与美丽堆砌而成的存在,人们畏惧他,却也忍不住向往他。 就连前一刻还在舞池里同休斯耳鬓厮磨的公爵小姐,也忍不住为他这温柔的语调倾倒,眼底露出些许痴迷。 休斯面上的温和几乎挂不住,被公爵小姐挽着的手也下意识用了力,于是公爵小姐倒抽一口凉气,还未开口,又听身侧的人回。 “对不起小姐,我只是难以置信,哥哥他居然将龙带了出来——我是说,所有人都清楚,龙是会吃人的。”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巧周围的人都能听得清晰,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龙,是会吃人的。 皇太子,也是个会“吃人”的家伙啊。 明梨抬眼看了那位王子一眼,嗷了一声,于是一团水渍砸在休斯衣领上。 并不是口水,这里的龙族是力量魔法双a的存在,但是明梨必须得承认,幼龙的魔法,用起来真的很丢人。 就连没注意到小魔法阵的奥维都愣了一下,抓住她的嘴巴,不太愉快,“你这是哪里学的?你怎么能对休斯吐口水呢?” “……” “虽然休斯的确很差,也不过是我愚蠢的弟弟之一,但,这并不是你对他青睐的理由。”他将这称作是一种青睐,又或者是恩赐。 休斯面色发白,优雅的礼服被水打湿了一小块,透出一种微妙的深色,却比不上他的脸色黑。 他的怨气显然在疯狂加倍。 他忍不住在心里恶毒的祈祷:干脆让这条龙把奥维的脑袋一口咬掉吧!这样他们两个就能一起完蛋了! 休斯这样的人从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他的目光放的很高,高到皇帝之位还要往上,所以他不会认为自己有错,也想不起来这请柬是他自己发出去的。(虽然奥维完全没打算用) 他只知道自己今天丢了大脸面,面前的人和龙,都是实实在在的仇人! 明梨默默缩了缩脑袋,当然,并不是因为怕,而是确实有点丢人。 奥维说完就更丢人了。 休斯却还妄图阻止这疯子继续,“哥哥,今天是格丽莎小姐的成年礼,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们身后是摇摇欲坠的宫殿,从正面看不到这建筑遭遇了什么,但从另一个方向看,能看到宫殿后方被火球砸塌的钟楼。 为了美观,钟楼与宫殿距离很近,中间只隔着一道花墙。而现在,倒塌的钟楼被施加了其他魔法,正死死压在宫殿上,一副不同归于尽不罢休的样子。 他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这个疯子的手笔。 奥维却很坦然,“我只是觉得宴会太冷清,你看,这样不就热闹起来了吗。” 周围人瑟瑟发抖。 小龙崽觉得有点想报警。 特别是奥维的骑士剑再度被抽出来时,明梨用小爪子捂住了自己的脸。 “既然宴会还在继续,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请柬撞到了我的剑上,不小心变成了两半,休斯应该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我的气吧?”连看守的侍卫被捅了一刀都没人敢说什么,只是切了请柬而已,谁敢生气呢。 等等,请柬? 格丽莎小姐看向一旁的休斯。 她突然觉得很生气。 她并没有给皇太子发请柬,她的社交圈不包括皇太子为首的任何人。——毫无疑问,这张请柬是休斯王子发出去的! 他是安的什么心?! 不过现在,恐惧的淑女并没有办法深究,她是个喜欢展现自己的庸俗的女人,却也是个有气量的公爵小姐,她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得罪奥维。 奥维是个疯子! 就算她被诛杀在这里,有精灵族在身后,奥维也能安然无恙! 于是,她将挽在休斯手臂上的手收回,冷静的提着裙摆行了一个宫廷礼,“当然可以,皇太子殿下,您请。”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大惊失色。 奥维瞳色却深了些,看了眼格丽莎。——或者说,看的是她背后的家族。 公爵府真是生了个不错的女儿。 “既然小姐同意,那么亲爱的,我们可以进去了。”奥维面色不变,他在外面总是挂着一张笑脸,却能清晰看出眉目间的恶意。 小龙崽被他捋了几下,默默把尾巴连着爪子往肚皮底下藏。 奥维很规矩,但是心情好的时候,也没那么规矩。 他带着浩浩荡荡的亲卫进入,奢华的宴会厅内,黑色的巨狼依旧卖力的撑着穹顶,水晶灯摇摇晃晃的,像是一把悬在众人头顶的宝剑。 众人惊恐,慌乱,但奥维毫不犹豫走到高处,一副要享受宴会的样子,没有人敢离开。 明梨对着他手指啃了一口。——太损了,看不下去。 于是奥维好看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我越来越觉得,你是对我有意见了。” “是我太凶了吗?” “你知道的,我平时不是这样。”他垂眸,眸中色彩只有抬头的龙崽能看到,像是灰溜溜小狗的控诉,可怜得很。 好像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第167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7 这场宴会大概是参宴人这辈子都难忘的。 她们从未有过哪一刻这样希望宴会直接结束。 这奢华闪亮的宴会厅就像一个行刑场,性命时时刻刻被头上的铡刀威胁着,以至于宴会结束都成了一种渴望。 明梨跟着奥维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 这个狗贼搞这些花样到底是想干什么。 直到下了马,有人上来通报,说是休斯的黑狼王被累死了,青年才笑出声来,眉眼弯弯,模样相当真挚。 “这样休斯就跟我一样了……他应该不会再来烦我了。”后面那句话说的很轻,不过很明显,他说的是灵契伙伴的事。 真是个小心眼且凶残的男人。 奥维却在无人跟随后哼起了小调,他是个不太稳重的王储,偶尔也会露出孩子气的表情,但接在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后面,总让人觉得头皮发紧。 不过,等奥维把她放回窗台,给她备好食物和水,让她有仪式感的沐浴最后一抹月光时,这种感觉便彻底消散了。 对她来说,这本来就没什么所谓。 但,这场宴会对她影响还是有点大。 比方说,外面开始传: 皇太子养的龙对休斯王子流口水了。 皇太子的龙喜欢吃人。 皇太子预备养龙将所有王子都吃掉。 诸如此类。 对此,当事人奥维有点生气。 “胡说八道,她怎么会吃那种脏东西,她连我都不吃。” 奥维的侯爵老师表示沉默,想说这要是吃您的话,您就不在这了。但是想到奥维的性格,他还是选择当哑巴,毕竟沉默是金。 龙崽本龙也表示沉默。 而后,大概是奥维的行为过于离谱,忙于扩张领地的皇帝陛下那边也不得不作出些许表示。 于是在事情发生近两个星期后,奥维被罚去某片区域处理强盗。——说是惩罚,也就是做给其他人看看,根本无关痛痒。 也只有涉政略浅的人会觉得这是正义一方的胜利。而另一部分人,却已经露出同奥维一样的野兽利爪,死死抠着腐朽的黄金地面,控制住自己不同恶兽一样,将这对一脉相承的父子挠死。 幸亏他们不知道。 得了便宜的奥维甚至不想去。 否则他们应该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爪。 然后,一切日常照旧的奥维看到了自己短短两月便从巴掌大长到手臂长的的小宠,对方正趴在窗户边,连看他一眼都懒。 他突然觉得出去走走也行。 在家会闷出病来的。 不爱搭理人这种病尤其严重。 令人哑然的是,奥维收拾好行装准备拖家带口出门时,格丽莎小姐代表公爵府送来了一份歉礼。 即便这一切都与这位美丽的小姐无关,但作为一位在社交圈鼎鼎大名的淑女,格丽莎有足够经验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 至于休斯。 那是谁? 什么未婚妻未婚夫,那不过是她格丽莎众多友人之中的一个而已。 而且在刚刚,他们已经彻底掰了。 格丽莎无法忍受自己被身边的人说成是虚荣愚蠢的女人——她是公爵的女儿,她的荣誉属于公爵府,侮辱她就是侮辱公爵府的颜面。 再者,淑女照顾绅士的场面话都能当真,足以见得休斯的愚昧。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再在那家伙身上浪费时间。 优秀的淑女,会在上一段狩猎结束后,迅速寻找下个值得投入的目标。 当然——不可能是奥维。 奥维是没办法被拉拢的,他的脾气实在古怪,不喜欢金钱也不喜欢美人,公爵府曾经在他身上下过大功夫,最后却像是将宝石扔进海里,连个小浪花都没敲起来。 可即便如此,依旧没有人愿意得罪皇太子。 至少表面上,必须维持友好。 明梨挂在奥维肩头,看着跟前不卑不亢明媚大方的女子,尾巴翘了翘。——聪明漂亮的女孩子总是让人觉得心情好。 格丽莎对眼神十分敏感,更何况是那样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以至于被免了礼节后,她第一个看向的是那只传闻中一顿要吃好几只人的小兽。 银白的鳞片恰似上好的珠宝,璀璨又高贵,身形亦是不显得凶狠粗暴,倒像是无害的玩宠。 咳,确实漂亮。 不过格丽莎更在意的是,如果这小东西真的每天吃这么多人,她是怎样完成收腹的呢? 收腹对于一个爱吃的淑女来说,属实是过于艰难。 不等她想明白,看着爱宠在自己面前跟其他人眉来眼去的奥维直接伸手隔断一人一龙的视线,“小姐,我的宫殿里什么都不缺,你拿回去吧,顺带向你父亲带句话,就说,奥维向他问好。” 礼物未收,却说什么问好。 奥维最危险的时候就是最好说话的时候。 天空仿佛瞬间阴郁下来,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格丽莎有些慌乱,看着那只冰冷的戴着手套的手与那双睐眯着的眼,脑中突然有个念头划过。 “可是殿下,这次的礼物里,有龙类收集最多的阿维斯特红宝石,这也是公爵家对这位特殊客人的赔礼。” “……这条龙,咳,我是说,奥维殿下的同伴上次在宴会上被吓到了吧。” 格丽莎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对面遮挡的手依旧没放下来,但是奥维已经低头看向肩头的小脑袋了,那样子,似乎确实是在思考。 她也明白,自己大概是猜对了。 “除此之外,我作为宴会的主人,另外为奥维殿下的同伴准备了一套魔力项圈,可以增强人类与同伴的感应,运气好甚至能听懂对方的语言……” 奥维沉默。 总之,格丽莎小姐最后走的很潇洒。 整个队伍甚至在这里等了等,直到格丽莎备的东西拿到,才起步出发。 红宝石十分亮眼,虽然奥维清楚自己的小龙崽对亮晶晶的东西没那么感兴趣,但是别的龙有的,他的自然也得有。 除此以外。 项圈…… 奥维看了看肩头不搭理人的小龙崽。 他发觉她总是懒懒散散,还特别爱用爪子和尾巴拍他。 他们两个之间大抵的确需要交流。 第168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8 项圈并不是跟红宝石一起送到的。 事实上,奥维带着小龙崽在一处小行宫待了好几天,项圈才到奥维手上。 是个精巧的银链子,上面是蓝色的宝石,镶嵌的很牢固,颜色虽然不敌小龙崽的鳞片亮眼,却也分外精巧,挂着应该会很好看。 而明梨,现下正在浴缸里泡水。 其实她有大大小小一套金澡盆,但是毕竟出门在外那些东西也不太好带,于是奥维把屋子里的浴缸让给了她泡水。 然后,她看着穿着睡袍的青年走进来,笑眯眯捧着蓝丝绒盒子给她看,“看,喜不喜欢。” 里面有两条链子,一模一样的,宝石是海一样的蓝,比青年的瞳色略深。 她偏过头去。 这种类似于宠物链的东西,她是不可能戴的。 奥维却在一旁窸窸窣窣,良久,拍了拍她的脑袋,“看,好不好看。” 那条银链子戴在青年漂亮的脖颈上,贴合他的颈线,弧度煞是好看,那蓝澄澄的颜色,遥遥应和着青年弯弯的眼睛,闪着诱人的光泽。 明梨不太喜欢亮晶晶,但是喜欢那双眼睛。 小爪子扒拉了一下他的手指,算是肯定。 奥维也没有半点戴了宠物项圈的自觉,自顾自拨弄着,左摆右摆,像是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 然后,他盯上了龙崽的脖子。 明梨觉得挺好看,但是完全不打算戴,于是自发把头伸到浴缸另一侧的浴缸壁上。 谁曾想,水位一下高涨,某只金毛大狗直接跨了进来,笑眯眯来薅她。 “喜欢的话就一起戴啊,不要害羞。”他总热衷于看她被弄得无言以对,眼睛一眯一眯的样子。 于是这一次,他也不负众望的吃了小龙崽一尾巴。 现在的尾巴可不是之前那样,不痛不痒,而是有些闷痛的。连着鳞片也会在攻击的时候变得格外刮人,像是一把把刀子一样。 奥维被打的郁闷,坐在浴缸里,一下子难过起来,“你肯定是烦我了,想走了。” “喜欢的东西都不要,这不就是要划清界限嘛。” “我知道我之前有点凶,但是我……”那样可怜兮兮的眼神,配上软塌塌的金毛,大概没人是扛得住的。 至少小龙崽偷偷瞄了他好几眼。 似乎非常认真的纠结了几遍。 终于还是靠过来。 奥维瞬间喜笑颜开,太阳花似的。 明梨觉得,奥维长得很像一片太阳花田,干净明媚,眼睛像天,头发是花的颜色。按理来说应该是温柔讨人爱的。 偏生那只手伸过来的时候,她还是想啃上一口。 不过,戴就戴吧——不然这家伙还不知道要念到什么时候。 而且,当奥维戴上这项圈的时候,这项圈就已经变质了。 于是,奥维快乐的把同款给小龙崽戴上,扣好的一瞬,他听到一个冰冰凉凉的少女音,带着麻木,“真是难哄。” “?” 奥维愣了一下,又看向小白龙。 却见她已经麻溜的窜到了另一边,继续懒洋洋。 他想了想,头回胆大的揪住她还没开始长爪子的后脚,一骨碌把她拖了回来,又问,“亲爱的,你不理我,是不是讨厌我了。” “嗷——”只是因为你粘人! 奥维诡异的听懂了,还没说什么,龙崽已经非常自觉的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趴在了他肩头,声音郁闷,“我还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听得人耳朵发痒。 所以,是母龙? 奥维诡异的愣了一下,看看自己被水浸透的浴衣,沉默片刻,拉了拉衣领,遮住大片裸露在外的胸膛,好像突然被什么惊吓到。 然后,威风凛凛的皇太子默默从浴缸里爬了出去。 好不容易爬上他肩膀缠好的小龙崽也被他扒拉了下来,轻飘飘放回浴缸里。 虽然,但是。 被丢回浴缸里的龙崽迷茫,不过也没多想什么,爪子划拉了一下,继续躺尸。 奥维立在外头,脑袋懵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必要往外跑。——那只是只小龙崽。 是个小姑娘又怎么样,犯不着。 但他想往里跑的时候又停住了,就感觉,好像也没必要特地往里面窜,他压根不用证明什么。 总而言之,奥维有点懵,最后只能挠了挠自己被龙崽贴湿的长发,漂亮的小脸蛋垮了下去,“我是不是没接触过女人,神经过敏了?” 不过呀,声音确实很好听。 明梨泡了水,水凉了都没等到奥维来把自己捞出去,只能自己笨手笨脚的爬出浴缸,打了好几次滑后才在一旁的毛巾上滚上一圈,慢悠悠迈着小脚步往里跑。 屋里垫着一圈名贵的兽皮毯子,奥维的确非常细心,他甚至怕脚下太冷他的小龙崽生病,连浴室地面都铺着。 但说实话,这种软绵绵的感觉明梨不算喜欢,不好找着力点,所以她很难跳上床,只能靠那家伙帮忙。 偏生床上的人还在发愣,她只能抬起两只前爪抓被单。 因为没长出指甲,声音并不明显。 但奥维很警惕,很快注意到了下边一串银白的链子。 挺眼熟。 好像是他的小龙崽。 金发的青年撑着下巴又开始发愣。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袍,头一回裹得严严实实,连锁骨都没露出来,下边甚至穿了一条裤子,也不知道是在发什么病。 明梨继续挠床单。 又是半天,那家伙终于动了。 却是轻手轻脚的把她抱上来,给她轻飘飘放在枕头上,别的什么也没敢干。 平时还会摸摸鳞片捏捏小爪子,今天倒是安分了不少。 “继续保持。”小姑娘又开口了。 要是奥维的平时的理解,大概会觉得小龙崽是因为他没抱抱,所以觉得不高兴。 所以说,她不想让他摸吗? 也是,人家是小姑娘。 大概感觉到了一人一龙之间的距离,奥维表情愈发沧桑。 那样漂亮的一张脸,忧郁起来时就像是全世界对不起他一样,看得叫人心碎。就连不动如山的明梨都被那灼灼的目光烫到,一时语塞。 最后主动钻到他掌心。 “嗷。”行吧,摸吧摸吧。 奥维的眼睛肉眼可见的亮了一下。 第169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9 在他看来,这是一种肯定。 小龙并不讨厌他。 奥维满血复活的很快,特别是手下微软中带着些许温热的手感传来时,他有种心灵都被抚慰到的感觉。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触感,像是抚摸着什么上好的器具,温柔且贴心。——虽然龙崽炸毛的时候会有点刮手,但是这完全不是问题。 可,奥维还是听到了龙崽的叹息。 “嗷。”真是难哄。 挂着项圈的奥维愣了一下,神情很快又软绵下来,连着眼眸里都闪着温顺的光。要是有人在此处,大概会觉得大跌眼镜。 这场景,一时竟让人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主人,哪个是被驯养的宠物。 奥维却一切照常,捋了捋她的鳞片,最后将她放到枕头上。 等他躺下来,那两条尾巴也自发缠住了他的手臂。 这是为了避免某个小疯子大半夜跑出去搞事,然后伤痕累累回来。——这种情况不止发生过一次,作为一个没长大的小龙崽,明梨没办法及时救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人留在身边。 好歹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她还能吐个口水。 虽然也没有用。 奥维也习惯了。 在他看来,这是小龙崽脾气不算太好的佐证之一,她好像很喜欢占地盘,顺便把他占为己有。 又是扒脑袋,又是缠脖子,又是圈手臂。 龙的领地意识确实是强,别的却是没怎么听说。 她以后找到伴侣也会这样吗? 一个人的时候,奥维的思维总是很活跃。同龙崽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活跃就会转变成一种胡思乱想,思维跳跃的半点不像那个凶残的皇太子,倒像个没什么烦恼的普通青年。 这或许就是精灵与人类血统混杂的矛盾之处。 干净纯洁与复杂混乱错杂在一起。 组成了半个天使一般的奥维,还有半个欠揍的奥维。 不过,不管他怎么想,这只漂亮的小龙崽都是他心尖上的。 她会一直向着他的,他也是。 …… 这场旅行只持续了一个月,他们去了附近的特色旅馆,温泉行宫,还有太阳花田。 奥维每天都很高兴,像是脱离了某个铺满尖刀的谋算场,成了一只快乐的小精灵,连着金发的发尾都是扬起来的,透着轻松惬意。 但,明梨知道,他一直盯着王城。 他的公务少了许多,但其他事务变得挨挨挤挤,可他还是会空出时间,带着龙崽外出采风,观光、娱乐。 但直到最后,明梨都没看到强盗。 而她的龙崽身体,也出现了些细微变化。 她起初很奇怪,为什么背脊上本该生出龙翼的小窝一直没反应。直到后来,冰冷的烧灼感从后心传来,她终于在这具身体里发现了黑魔法的痕迹。 这个世界大多数人都拥有魔法天赋,只有天赋好和天赋差的区别。 而黑魔法,是天赋糟糕的人摸索出来的一条捷径。 用自己或别人的生命力当燃料,跨越天赋的阻碍,进行各类凶残暴虐的咒术。 明梨在身体里发现的是个很强悍的法阵。 因为龙族的魔法天赋,她能清晰的知道那个魔法的类别和作用:并不是抑制生长,而是操控之类的黑魔法。——这颗蛋变成死蛋,大概率也是因为这难以承受的黑魔法。 由此可知,那个送来所谓“猫猫虫蛋”的国家根本就是不安好心。 猫猫虫是一种温驯的生物,但也有些体型较大的特殊种为了保护幼崽袭击过靠近的人类。 它可以毫不费力的把人类的脑袋嚼碎。 要是奥维养着的话,估计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而她,也能做到这些。 另外,她每天晚上都睡在他枕头上。 甚至会去勾他温热的脖子和手臂。 ……危险竟是我自己? 没感受过这个世界的黑魔法,明梨不确定这具身体会不会脱离她的控制被他人操控。 但,这是个可以用神力解决的事,只是她的力量之前消耗太大,要是再用,下回奥维出事她怕是连应急手段都用不出来。 思来想去,此事还是暂缓。 于是奥维发现,龙崽开始疏远他了。 她甚至泡完水把自己塞进抽屉里也不愿意再上他的床。 繁星点点,金毛的皇太子坐在桌边,脖子上依旧挂着那块蓝宝石,好好的宠物项链,硬生生让他戴出了名贵不可方物的感觉。 看着紧闭的抽屉,奥维的眼神近乎哀求,“亲爱的,你今天怎么了?” 他好像已经叫习惯了,手指也是无比礼貌的模仿敲门的样子敲着抽屉,一句一句慢吞吞的哄,像是在哄自己的伴侣,“是不是我昨天睡觉又压到你了,我下次不会了。” “你不要把自己关起来呀。”特别还关起来不理他。 抽屉里的明梨默默攥紧自己好不容易拖进来的小被子,脑瓜子被震得嗡嗡响。 然后,她挪了挪身体,借由惯性把抽屉挪了出去,一脸麻木,“嗷?”大半夜的有觉不睡做什么? 龙崽子不睡觉长不大的! 奥维沉默片刻,继续变身忧郁王子,“没有你在身边我睡不着。” “我保证我今天晚上不会再压到你了。” 习惯了鸡同鸭讲的明梨继续嗷,“我不信,快去睡觉!” 抽屉也再度合上。 奥维头回吃龙崽的闭门羹,漂亮的脸蛋跨了下来。 然后他就听到抽屉里再度传来叹息声,“我要是个人就好了。” 活动自如,完全可以把那个黑魔法师抓出来处理掉,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 外面的奥维却沉默了一阵。 小龙,为什么会想当人呢? 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待在人堆里,会发烂发臭的。 其实龙是有化人的先例的,毕竟魔法天赋超常。除此之外,这个世界还有许多半血脉的兽人,生活在王国边境或者森林里,其中一些弱小的种族,时常被人当做奴隶售卖。 他觉得厌恶。 毕竟他自己本质上也是个混血。 看着那些家伙,不也等于是在看自己吗? 再者,即便是化身成人的纯巨龙血脉,化人后也会保持原有特征。 那种又有鳞片又有角,甚至还拖拽着一条粗壮尾巴的形象,在他看来,绝对算不上好看。 不许变。 第170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10 明梨不知道奥维能听懂自己的话。 那家伙很会装,分明听懂了,却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又在事后故作无意的把她先前的要求做好,一副只是巧合的模样。 装得太像,明梨也就没发现。 她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奥维总是戴着那个项圈。 作为储君,奥维身上的饰物毫无疑问是非常多的,他也无所谓侍从在他身上怎么挂,可这段时间不管去哪,不管穿成什么样子,他都戴着那块蓝宝石。 明梨后来想,大概这也是一种表达喜爱的方式,毕竟有些位面很流行和喜欢的人戴同款。 不得不说,奥维是个合格的饲主。 不过,在外面也就算了,回到皇城时还戴着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完成皇帝发布的命令后,奥维理应进入宫廷向皇帝报告。但因为皇帝陛下不在宫中,这种会面的礼节便落到了王后身上。 精灵族的王后死去以后,新的王后是另一个国家的公主,膝下只有一个公主。 而无论是王后还是公主,都非常害怕奥维。 所以奥维肆无忌惮的将体型已经逐渐夸张的明梨带进了宫廷。 公主看到的时候差点没晕厥过去。 奥维依旧是那副样子,金发蓝眸在他人眼中并不显得优雅温和,倒是与那危险的笑混在一起,造就一种微妙的恶兽气质。 另外,他腰间配着剑,剑中镶嵌着猩红的宝石,犹如鲜血染就。 要知道,除了骑士,宫廷内部是不允许配剑的。可没人敢说什么,即便他气势汹汹提着剑走进来要对谁喊打喊杀,众人也只会瑟缩,毕竟皇帝陛下对皇太子极度放任。 当然,还有更恐怖的。 金发暴君肩头,一颗巴掌大的脑袋趴着,两只长了勾爪的脚肆无忌惮刺进华服,借此稳定身体。身躯更是相当长,从左肩到右肩,又有两条尾巴装饰品似的从暴君另一侧身前垂落,尾巴尖亲密的缠在暴君腰带上。 这是传闻中一天吃好几个人的龙。 公主脑子里一阵空白,拔腿就跑,到了王后宫中后,也是哭出了声,“母亲!奥维……奥维带着龙来了,他是不是要把我们喂给龙了!” 于是王后也开始发抖,她赶紧叫来了骑士,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敢让那一队人藏在暗处。 明梨的感知力很敏锐,轻而易举发现了周围蓄势待发的气息,原本缠着腰带的尾巴戳了戳他的腰。 “嗷。”好多人,你怎么这么危险。 奥维回她,“你是发现什么了吗?哈哈哈,别害怕亲爱的,王后只是太紧张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又不会吃人。” 他的腰略微有些发痒,伸手碰了一下,摸到那捣乱的尾巴。 还没收回手,又听龙崽恼羞成怒的嗷了声,“这可不是能调情的地方。” 摸尾巴,等于……调情? 奥维故作镇定把手放下。 进入王后宫殿时,王后已经绷成了一根线,笔直笔直的,身侧站着同样紧绷的公主,两个人如临大敌,却不得不的摆出亲和的脸。 “你回来了,奥维。” “是的,特别献上强盗的头颅,以表达我对此事的尽心。”进入状态的奥维像是另一个人,白龙插不进去这种氛围,只能安分的趴在他肩头,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 公主时时刻刻盯着她,见她动动爪子,也经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可想到自己的母亲,又马上站回原地。 奥维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眼神的纠缠。 因为大多数时候,他的龙崽都懒得看他一眼,即便他每天负重几十斤行走…… 于是,公主发觉今天的奥维尤其好说话。 王后说,“我知道奥维会完成陛下的嘱托,只是这头颅,便不必了……” 奥维说轻笑,“如王后所愿。” 不顾他人想法直接带上来才是奥维的本性,他似乎很喜欢看别人惊恐,像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可是今天…… 公主觉得他大概在憋什么大招。 也的确如此。 奥维现在在想,干脆把那些脑袋送给公主吧,她会把事情一丝不落的告诉王后的。 这样王后也不必受到惊吓了。 两全其美呢。 奥维大概是个实在的反社会人格,他并不在意他人感受,更乐衷于花样填补自己的愉悦心。——这样的人身居高位,自然会给他人带来无限的恐惧与悲惨。 实在是不讨喜。 当然,奥维大概也不会想着讨谁喜欢就是了。 明梨漫不经心想着,一只手已经顺其自然伸了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很自然一个动作,在王后母女眼中却像是在下什么指令。 于是公主又想起外面传的小龙崽一顿吃好几个人的传闻,白眼一翻,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留下舒服的眯着眼睛的小白龙,后知后觉看过去,有些迷茫。 “嗷。”奥维又干什么了吗?真是个凶巴巴的家伙。 方才还威风八面的皇太子奥维顿时一僵,目光落向肩头。 又见龙崽看向了公主。 对面的侍女手忙脚乱,连着王后也被吓出了眼泪,抱着女儿一阵哭嚎……然后就是驻扎在附近的宫廷医师,一副快死了的样子。 奥维清楚,那些头大概是没法送了。 他的龙崽因为这个不起眼的妹妹说他凶,要是他直接把人吓死了,还不知道小崽子会不会生气呢。 现在她已经不知道生了哪门子的气,开始睡抽屉了,再严重一点,他总觉得小龙崽会直接离家出走。 毕竟她从来没有说过他很好喜欢他之类的话。 完全搞不懂奥维在想什么的明梨跟着突然严肃的奥维出宫,身后的兵荒马乱似乎半点沾染不上皇太子的衣角。 等到上了马车,他才捏着她的小脑袋把她往怀里带,语气沧桑的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受害人,“我明明什么没做,那个女人肯定是对刚回来的皇太子奥维有意见。” 明梨:这整个王城有几个人是对你没意见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凶,可我只是想表达我很听话,很能干而已。” 明梨:干的很好,下次别干了。 “所以,你是不是有点生我的气?” 第171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11 “嗷。”又发什么病。 发完疯以后发病,真是有够惊悚。 那漂亮的小爪子拍了一下他的指甲,换了个姿势继续享受背脊上的力道。 奥维却因那下眯了眯眼睛,想起什么似的,骤然抬起手,恶狠狠掐了一把她的尾巴尖。 至少明梨的尾巴确实是摸不得的。 特别现在她的体型已经颇为可观,那尾巴隔着衣服抽上两下都疼得不得了。 而奥维现在的状态是,惹毛了龙,你挨也得挨,不挨也得挨。 于是,等到下马车,一人一龙彻底分道扬镳。 最后来接小龙崽的是侍女长莱拉,是挨打的奥维叫来的。 莱拉当时吓了一跳。 奥维脸也挨了一下,白嫩嫩的皮肤上带着红红痕,不管是在金发还是蓝眸的映衬下,都十分显眼,就像是遭遇了什么不可言说的虐待一样,甚至神色还有些未来得及收回的可怜。 更别说脖子上被勒出来的痕迹。 ……莱拉夫人突然明白了,这应该是白龙干的。 她现在也不太怕这传闻中的恶龙。 虽然小龙的饭量确实很大,可基本上吃的都是农场专供的动物的肉,而且人家很有礼貌,吃完饭知道擦嘴,给她添水也会表达感谢,拿爪子拍拍你。 要不是外形是条龙,莱拉夫人都会以为她是个实实在在的人。 不过……是个人也不错。 是女孩子就更好了。 奥维现在已经二十三岁了,空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脸,连个喜欢他的淑女都没有。——如果是这个龙崽。 咳。 奥维殿下一定会很开心吧。 …… 这场莫名其妙的冷战延续到将近傍晚。 值得一提的是,称得上睚眦必报的奥维殿下并没有断她的粮,甚至给她加了量。 然后,龙崽吃完饭泡完水迈着潇洒的小步子准备钻回自己温暖的大抽屉里时,发觉自己的抽屉被人拆了。 不仅如此。 房间的壁橱,衣柜,以及其他柜子,全部都被反锁了。 而罪魁祸首,正穿着雪白的睡袍在床榻上笑眯眯看着他,半敞的领口下是两条发红的痕迹,距离脖子上的勒痕很近,在那雪白与金色的衬托下,格外的惹人注意。 更别说,脖子上那块蓝宝石依旧挂着,遥遥呼应着那双眼睛。 啧,宠物项圈。 奥维也想明白了。 自己这条龙十有八九是只小色龙。 捏个小尾巴都能说是调情,说不定能用些别的方法缓和一下关系。——虽然奥维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出卖色相讨好一只小宠,但,谁管这些乱七八糟的,长了这么一张脸,不就是用来用的吗? 平日里他把那些家伙当调剂品折磨的时候,也会靠着这张脸增加别人面上的表情,让一切更精彩。 所以说,他爱怎么样怎么样。 然而,奥维失败了,小龙崽看了他一眼,无动于衷的踩着毛毯往外走。 他一下急了,以为它真要离家出走,赶忙下床。 然后被吐了一头口水。 咳,是魔法阵的水魔法。 进步很大,至少相当于一盆水。 奥维一下子浑身湿漉漉,连着睡袍也贴身起来,勾出身体漂亮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龙崽却不为所动,见他一副要来抓自己的样子,又变出藤蔓捆住他的脚,转身就走。 而后,屋外的侍女长被小龙崽扒拉了下裙摆。 屋里考虑要不要烧断藤蔓的奥维听到屋外的回应,“龙小姐是说,要跟我一起吗?奥维殿下同意了吗?” “嗷。”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嗷。”拆床之仇不共戴天! 奥维蔫了。 他的龙崽不要他了。 …… 而后很多天都是这样,宫殿里两个主子,一个每天要忙事务,忙完事务就站在露台上东张西望,另一个则大佬巡视领地似的在宫殿里到处跑。 奥维表现得挺无动于衷,另一面却安排人在每条过道上都铺上了一条地毯路供给小龙爬行,连着吃的东西也增加了不少。 短短半月,小龙崽胖了一圈。 现在她已经有十二三岁的孩子那样长了,龙爪上也逐渐长出了利爪。 奥维时常能看见小崽子在花园里逮着一棵树使劲挠。 挠得挺好看。 小尾巴一晃一晃。 他还想掐。 但是奥维最近学会了知难而退,决定还是先不惹小家伙的生气,等小家伙气消了再说。 于是并不生气,只是锻炼锻炼外加磨爪的明梨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另一边的侍女长发现她好像天生认识魔法文字后也坦然给她找了几本魔法书。——事实上,只有一些高阶魔物对魔法文字天生敏感,人类学习魔法文字则完全依靠地精精灵等教授。 至于龙类,大概也没人敢拿着书去问吧。 可事实上,明梨可以一路从魔法入门看到魔法典籍。 其中包括变成人。 不过化人后会定型,幼崽时期化人然后变成一个人类小崽子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暂时搁置。 明梨开始学其他乱七八糟的魔法。 于是奥维的衣服开始时不时出现破洞。有时候是火烧的,有时候是被什么割裂…… 奥维:完蛋,总觉得好像崽子越来越讨厌自己了。 因为奥维完全不躲以为他发病了想挨打的明梨:我丢我丢我丢 龙的生命周期很长,但是长大只需要短短几年,魔法在这几年内也会获得长足的进步。 奥维拗不过她,最后各退一步,在房间另一侧给她安置了个小床。甚至比大床还要精致还要柔软,里面安置着各类宝石玩具等东西,像个小型的游乐场。 龙崽这才“勉为其难”答应跟他共处一室。 不过一人一龙黏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大大减少了。 当然,并非关系不好,而是奥维开始忙碌起来了。 奥维跟小龙待在一起时虽然非常不靠谱,但在别人眼里他还是那个英俊貌美且凶残的皇太子,那些针对也没有一刻是停下来了的。 而最近,皇帝陛下将要凯旋了。 休斯王子因为黑狼死去的事受了打击,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得到了皇帝归来的消息,他还是身残志坚的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去寻找下一个灵契对象。 只要想坐稳皇太子的位置,讨好皇帝是第一要点。 当然,除了奥维。 奥维更关心的是,怎样能让这个皇帝死在半路。 第172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12 事实上,奥维也真的动手了。 他找了魔法师,在某个山峡人为制造了一场山崩,但很遗憾,皇帝陛下的运气总是格外的好。 山崩压死了随行侍从,压死了拉车的马,皇帝却还是毫发无伤。 奥维有些阴郁。 老师斯特尔侯爵不知道这安排,以为他是对皇帝的归来表示担忧,时常来见奥维,试图用语言让他打起精神。 可实际上,奥维不过是在惋惜一段谋算的失败。 明梨都听到他好几回碎碎念。——“怎么没死呢?” “要不然再加把火。” “不过路上好像没有山了。” “嗷。”真有你的。 于是青年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皇太子殿下眨着漂亮的蓝色眼眸看她,“你也觉得我做的对是不是?我知道你会向着我……不向着我,还能向着谁呢?” 他脖子上难得没挂着那块宝石,比起先前的怪异的玩宠气质,多了几分难言的贵气和慵懒,同时也愈发显得危险。 明梨总觉得他状态不对。 好像回到了最初自说自话那段时间。 足以见得,皇帝陛下对奥维的影响有多深刻。 就明梨对皇帝目前的了解来看,那绝对不是什么仁德的君主、温柔的父亲。不然他也不会四处征战,以战争的铁蹄踏遍每一寸土地,扬言一统大陆;亦不会放任手下的儿女手足相残,高高在上,无动于衷。 不过,就目前为止,皇帝对奥维似乎极度偏向。 只是其中原因是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看奥维的样子,这对父子的关系绝对不亚于生死仇敌。 明梨在思考,如果这两个人某天突然撕破脸皮,她有多大的把握从这个国家把奥维带出去。 奥维却还在自说自话,“没有你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真是个可怜的人。” 什么也不说,只说自己可怜。 但看惯了他平时模样的人只要正常一些,大概都不会觉得他可怜的。 就算是有,也是因为那张脸。 不过,不太爱搭理他的小龙崽还是凑了上去,拿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嗷。” 行吧行吧,你真可怜。 于是奥维心情好了起来,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眉目间带着温柔的暖意,“亲爱的,你在安慰我吗?” “嗯,我也喜欢你。” 很长一段时间称呼都是亲爱的的小龙崽对甜言蜜语免疫。 而后,她见奥维从身后摸出一个长盒子,献宝似的在她跟前打开,“既然我们都喜欢对方,那我们就来分享一些我们喜欢的东西吧。”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新的饰品,不再是宠物项圈的式样,倒是实实在在的项链,中心镶着一颗潋滟的红色宝石。 和格丽莎送来的阿维斯特红宝石一模一样,但是体型稍小,恰恰好是能挂在脖子上不显得的庸俗的大小,连着周围的链子都是重工打造,带着繁复的纹路。 “公爵小姐的项链虽然很漂亮,但我还是觉得这个颜色好看。”奥维漫不经心替她将脖子上的项圈解下,又给她佩戴上另外一副。 戴完又笑,“既然是龙,你长大后应该会跟我一样吧。” 这话说的意味不明。 可是说实话,明梨觉得自己不会。 不过换个东西戴也无所谓。 她拿爪子扒拉了两下,放任这东西勒住自己的脖子。 那边的奥维也顺手把另一个给自己戴上了。 良久才笑着说,“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了,陪我去见见我的父亲吧,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我想把他介绍给你。” 他的眸子比起平时暗淡了不少,却不是情绪消失的暗淡,而是某些东西积压的太深,以至于遮住了外界的光。 好似一片阴郁的稠林。 …… 奥维带来的红宝石显然与皇太子服饰更为适配,戴着并不显得突兀,不知道是不是特地配的。 因为是去迎接皇帝,奥维这次的装束格外讲究,跟前甚至还挂了一条带有家族家徽的绶带。 ——那家徽是一只颇具攻击性的猎鹰,奥维的窗台上也有类似的纹路,但因为窗户的装潢相当特别,很难让人注意到。 而现在,猎鹰就在绶带上,振翅飞翔,爪勾犹如钢钉般锐利,双喙则像是毒刺,仿佛只是摸上一下都会被那犀利的形状刺伤。 奥维与这东西并不适配。 虽然奥维相当有攻击性,但他不太像一种会一击致命的鸟类,倒像是玩弄猎物的某种野兽。 凶残恶劣。 他原本不该带着自己的龙去与皇帝会面,但他一向为所欲为,即便到了那位威势逼人的皇帝面前,他也敢继续做那些出格的事。 毕竟,驯养师饲养野兽的时候,就该做好被反扑的准备。 他们到达城门外的时候,休斯已经在了。 休斯看起来瘦了不少,面上甚至带着病容。 他同样穿着高规格的服饰,但在貌美又华丽的奥维面前,依旧像个丑小鸭。 他低下了头。 当然,并不是羞愧,他只是怕自己眼睛里的仇恨太过于明显。 失去了公爵小姐的青睐,他一连失去了大部分的背后势力,现在的休斯已经不具备实力同奥维趾高气扬了。 公爵一家也来了,格丽莎小姐站在父亲身后,穿着得体,即便没有休斯王子的光环,她依旧是社交界的名人,周围不少贵公子和小姐同她打招呼,她也都分毫不差的回礼。 目光没有任何一瞬是落到休斯身上的。 看得出,掰得非常彻底。 以至于休斯都忍不住在心里骂:善变的女人! 但,这里除了前来迎接贵族和王子公主们,还有不少被骑士们拦在后面的平民。 贵族是绝对不会在平民面前失礼的,所以即便所有人都心怀鬼胎,也没人在表面起冲突。 就连奥维,也失去了玩弄周围人的心理的兴致,百无聊赖的站着。 他的头发特地往上梳起,做了个金灿灿的大背头,大概是为了显得庄严严肃。可现在,这样全裸的五官落在众人眼中,得到的却不是造型师刚要的效果,而是实实在在的美貌冲击。 除此之外,他的漫不经心和凶戾更明显了。 这种凶,在不远处队伍出现时达到了最高。 然后,趴在他背上只在他肩头探头的龙崽被摸了摸,她听见他笑,“你说在这里动手,我们能活下去吗?” 第173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13 小龙崽猛摇头! “嗷。”别搞!人太多,不好救! 奥维于是把手收了回去,只是唇角多了些许笑意。——平时不爱搭理,可她还是在意他的。 不远处的士兵队伍迈着铿锵的步伐走近,最前面那个是一身盔甲头戴王冠的皇帝,模样并不像奥维一般俊美如天工,倒是粗眉大眼,带着一股凶气。 这种气息,将皇帝不算出彩的眉目衬托了个十七八分,一时间竟连奥维的美貌都压不下去。 军队在城门外停下,城门口的众人弯腰行扶胸礼,奥维跟着低头,又很快直起身子,同高头大马上的皇帝对视。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两人视线里炸裂开。 两人都是蓝眸,发色与样貌却天差地别。 如果没人提醒,大概根本看不出这二人是父子。 最后,还是皇帝翻身下马,轻笑,“很久没见了,奥维。” “是这样。”奥维应了一声。 而后,那位君王靠近,像是普通的父亲那样,伸手正了正奥维身上歪斜的绶带,威严的面容上带出一抹淡笑。 这才看向其他人。 “不用多礼,回去吧。” 人们惊叹于君主对皇太子的特别,因为众人都低着眉眼,并未看到奥维提前的起身,也没看见父子之间微妙的博弈。 不过,皇帝的目的已经达到。 也只有奥维,皱了皱眉,那双澄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烦。 并未被特殊关照的王后这时也被牵起了手,皇帝像是一个好丈夫那样,低头轻声跟她说着些什么,说得那内敛的王后也不由面色发红。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整个缩在奥维身后的白龙并没有被皇帝发现,其余人也不敢说,只能期盼着皇帝自己发现。 但是没有。 或者说,就是发现了他也不在意。 那可是龙。 奥维会引火烧身的。 …… 王宫里进行了长达三天的庆功宴。 皇帝和皇太子只有第一天必要出场。 开场舞原本该由皇帝和王后共同进行,然而,皇帝将目光投向了一旁沉默的奥维。——在奥维这里,沉默反倒意味着安全,这说明他在思考,而不是在动什么坏心思。 但皇帝平缓时显然比带笑或是愤怒危险的多。 他说,“奥维,这次跟我一起回来的,还有罗蕾克的薇拉公主。为了表达我们佩德的重视,这次的开场舞,便交由你与来客。” 奥维这才看他,被端正的绶带不知是不是故意,又往下落了些。 皇帝于是继续笑,“薇拉公主是位貌美而富有才华的小姐,你会喜欢她的。”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有少女提着华丽宽大的裙摆从宴会厅另一角走上来,身形婀娜,柳腰纤细,肌肤更是在灯光下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 她走上前,先同皇帝行礼,又朝向奥维,“皇太子殿下。” 奥维看了她一眼,薇拉对上那张脸时,失神了一瞬,却很快稳定,只眼睛里透出一种野心勃勃。 然后,她听到奥维冷嗤了一声,“看起来是陛下会喜欢的类型。” “我只想跟我的龙跳舞。”皇太子稳定发挥,语出惊人。 薇拉的笑意一下子僵在脸上,连着一旁战战兢兢的王后手也不自觉收紧,一方面是对那条龙记忆犹新,另一方面,她惧怕有人抢走她的丈夫。 王后不擅长勾心斗角,要不是皇帝一眼看中了她,她大概会在女人的战场上输得一败涂地。 而这个薇拉,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皇帝笑了下,也没有下不来台。 事实上,这是意料之中。 他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将薇拉收入囊中。 于是他问起那条龙,寻找话题过渡,“我早就听说,奥维养了一条龙,感觉怎么样?它的利爪应该没落到你身上吧?” 明梨躲在他的披风里,想往外钻,却发觉奥维的背脊猛的绷紧。 然后,奥维又笑了,模样漂亮到不行,简直让人想把心脏一起捧到他面前。 但他那张嘴,依旧是那样不讨喜。 “陛下还是担心担心自己……既然我不能跟这位小姐跳,这种事也不好劳烦陛下,不如让休斯来吧。”奥维眉眼带笑,看向另一侧同人交谈的休斯。 他的病容没能让皇帝注意到,一直在想办法吸引皇帝的注意力。 可现实是,皇帝忙着安慰身后有其他国家的王后,忙着算计另一个国家的公主。 没空搭理他。 奥维觉得自己真是乐于助人。 薇拉也看向了奥维朝向的方向,见好歹是个年轻王子,眉头缓了一下,很快又回过头来拉了拉裙摆,“真希望能有这个机会见见奥维殿下的龙,它可真幸运,有殿下这样的饲主。” 奥维没理会她,继续看皇帝。 皇帝也看出了薇拉对奥维那张脸的执着,眉目间带起不悦,却又很快被遮掩。 他很清楚,奥维不会给这些政治工具好脸色。 薇拉得不到回应的。 至于休斯。 一方面他作为皇帝能带来的利益比一个皇子多的多。 另一方面,那个儿子向来识趣,应该不会坏他的事。 薇拉也察觉到奥维的冷淡,又说了几句话,意识到这一时半会儿拿不下奥维。 为了避免自己下不来台,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其他人。 却不是试图接手的皇帝陛下,而是另一边目光频频往此处落的休斯,“咳,我也听说过休斯王子的大名,既然皇太子殿下有些忙碌,那就只能劳烦休斯王子了。” 薇拉不选择皇帝的原因很简单,她不清楚奥维和王后之间的关系,而且,除非她的目标放在皇帝身上,否则完全没必要得罪王后。 而薇拉作为一个十八岁花季少女,自然不可能对四十多岁的皇帝感兴趣。 所以,她选择了另一位王子。 于是皇帝将休斯唤到近前。 他终于注意到了休斯面上的倦容,但他完全不觉得心疼,只觉得丢了皇室的脸面,眉头下意识压了一下。 良久,他才问,“你可愿意与薇拉公主进行宴会的开场舞?” 休斯始终谦卑的低着头,并未看到皇帝的不满,一心以为自己是被关心了,才被交托此任。 于是,休斯不负众望的、兴致勃勃的应下了。 他优雅的将手放到心口,“遵命。” 第174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14 皇帝属实是将薇拉看的太高,将休斯的野心看的太低。 每个淑女都有不同的追求,薇拉并不完全追求权势,也不像格丽莎小姐一样关心什么家族国家,她更希望能找到一个赏心悦目的年轻人,身份高点自然最好,就算不高,那也能心情愉悦延年益寿。 所以,年轻好看是第一准则。 看着都不舒服了,找的做什么呢? 男人们对女人指指点点,可其实女人们也在对男人挑挑拣拣。 很显然,在薇拉这里,皇帝是被刷下来的那个。 而休斯,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公爵小姐,如今又冒出来一个别国公主,他自然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至于皇帝的脸色。 休斯虽然很会看人脸色,但是对待皇帝,他向来是不敢直视的。——皇帝很喜欢各种展现自己权势压迫的时机,这种目光闪躲低眉顺眼自然也是一种讨好方法。 所以说呀,这对父子真的很有意思。 奥维笑着看着休斯仿佛绅士那样将公主拉到舞池中间,另一只手也后落,偷偷压了一下小龙的前爪。 看得出,他心情很愉悦。 不只是他。 王后、休斯、乃至于公主都很愉悦。 ——谁不开心不用说。 皇帝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是投向休斯的。——至于奥维,只要精灵的作用没消失,皇帝就不会动他。 所以把怒气放在奥维身上只能气自己。 那就只能麻烦休斯接一接了。 皇帝脑子里已经出现了数十种处置这个麻烦的方法,其中也包括直接处死。 舞池中央的休斯却不知自己的人头摇摇欲坠,深情的看着怀里的公主。 她的肌肤是那样吹弹可破、她的腰肢是那样纤细,对于休斯来说这样美貌和势力并重的女子实在是他的心头好。 只是可惜。 怀里的薇拉公主轻笑,语气算不上多友好,“休斯殿下应该已经有过很多女伴了吧?您跳舞的姿势真娴熟呢。” “不,练习好交际舞,是对小姐们的尊重。事实上,我的母亲并不喜欢我参加舞会,更多时候,她更愿意把我放在图书馆里看书。”还是老一套。 但是没有用。 “这种话,殿下肯定已经跟很多淑女说过了吧,真是没有半点可信度。”利用淑女真挚的感情,这是很过分的。 薇拉故意跳错了一个舞步,一脚踩在了休斯脚上。 休斯温和的面容相当难看的扭曲了下。 从奥维披肩下探头,目睹了全程的明梨默默竖起大拇指。 这个姐姐有点东西。 …… 明梨感觉自己去了舞会,但是又没完全去。 奥维什么也没做,他讨厌这样的交际常所,所以只跟着皇帝坐了一会儿,以至于被遮盖在披风下的小龙都没有机会将整个舞会厅收入眼底。 而薇拉,同休斯跳完舞后,便被休斯用绅士的手段缠在了舞池里。 等她跳了三支舞才反应过来,金灿灿的奥维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实在有些生气! 于是踩了休斯两脚,气冲冲提着裙摆离去。 这时的奥维已经带着龙崽到了用作休息的茶室。 事实上每个客人都可以有一间,所以他毫不介意的在这里脱下披肩,将用了魔法变成小蛇大小的龙崽兜了下来,顺便摸摸她头上漂亮的角。 “辛苦你了。”他的眼睛里有怜惜,大概是觉得藏在披肩里很辛苦。 可实际上,并不。 奥维的体温顺着华服传过来,相当温暖。 而且,他也时不时会把手背到后面,托一托她,所以明梨并不累,看戏看得也还算高兴。 不过啊,在这种情况下挣扎的皇太子殿下,属实是有点可怜。——这算是明梨头一回体验到他的不容易。 毕竟皇帝不在的时候,奥维总是为所欲为,仿佛精神异常一般干着让所有人都害怕的事。 可今天,双方气势对冲,压迫感不是一般的强,她这才明白奥维在反抗一个怎样的人。 该说什么呢。 不愧是奥维。 疯子。 不过,这时候应该安慰, “嗷。”你也很辛苦,休息一会吧。 她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大眼睛眨巴眨巴,相当真挚。 奥维没拒绝,不仅大咧咧坐下,顺便还伸手将她捞了起来,慢吞吞的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皇帝吗?” “嗷?”什么? “他呀,长得就很让人讨厌。”奥维微笑,大概还是没说实话。 龙崽于是挠了他一把。 发觉龙不耐烦了。 那清朗的音色才再度响起,“我的母亲是他的第二任王后,目前这个女人是第四个,必要情况下,那位公主会成为第五个。” “陛下总是很擅长用女人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别的。” “对于他来说,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男人或者女人、都是他博弈场上的筹码。——可是恶毒凶狠的奥维呀,一点也不想让他这个操盘手好过。” “所以,我们猜猜看,他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呢?” 对于皇帝来说,王宫大概比征服大陆走过的疆土还要危险。 有一只盘踞已久的猛兽在这里虎视眈眈,他的手上还有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筹码…… 再者,民心这种东西,一个四处杀人放火的人,又能有多少? 还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奥维声音落下的一瞬,一道强大的魔法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王宫。 所有借由魔法发光发亮的水晶灯都失去了光彩,宴会厅里只有零星几点火烛依旧亮着,四处开始出现躁动的声响。 然后,有东西被打碎,惨叫开始此起彼伏。 奥维所在的空间也很黑暗,但是他似乎十分安心,摸了龙崽几下,任由其顺着他的胸膛爬到他的肩膀。 他足够了解她。 这是在戒严。 她很怕他的脖子被砍断。 所以说啊奥维,只有这个小家伙真实的在意你呀。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在一起啊。 感受到颈部的勒紧感,青年在黑暗中露出一个真挚的笑。 突然开口。 “如果我把皇帝干掉的话,你可以当我的王后吗?” 第175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15 “嗷?”你认真的吗? 作为一条没有人形、没啥特长的小龙崽,明梨表示惊恐。 黑暗里,那人又笑了一下,“你好像很不能接受,突然用力,一副要勒死我的样子。” 他的指尖敲了敲脖子上的尾巴,接话,“要是再用力一点,深一点,鳞片就要戳到里面去了,我说不定会死掉哦。” “我可不是对你这条小龙有非分之想,我只是觉得,别人都不可信。所以,如果非要有一个王后的话,是你就好了。” 龙崽放松尾巴,沉默片刻。 爪子拍他的脸,“嗷。” 等你那个皇帝爸爸死了再说吧。 说实话,就皇帝那副样子,不像什么好处理的。 奥维识趣的闭了嘴。 黑暗里,只有他们一龙一人静静依偎着,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也听不到外面混乱的音色,有的令人沉醉的静默,还有对方的体温和心跳。 奥维觉得,这比天下最美好的美酒还要醇香。 即便小龙警惕时鳞片会变硬,会有些炸鳞,勒着真的疼,但被她镶进血肉里他一点也不难受。 就算再深一点、重一点、一直流血流到死。 他也一点也不难受。 …… 包裹王宫的是一个范围广大的封魔结界,在结界里,魔法无法使用,连着契约的魔兽也无法召唤。 整个王宫就像一个被罩在玻璃罩里的屠宰场。 恐惧与杀戮弥漫了相当长的时间。 等到水晶灯重新亮起,光芒刺的小龙眼睛眯了眯,她回头,才发觉奥维已经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犹豫片刻,想把尾巴收起来,他却又醒了,抓住她的小尾巴,贴着脸蹭了两下。 “真是漫长的等待……那么,亲爱的,我们去看看成果吧。”奥维笑的煞是好看,眼底出现的,却是弥足的恶意。 可即便如此,他的眼睛依旧干净纯澈,巨大的反差感出现在少年面容上,碰撞出一种异样的、惊骇的美。 像是个旋涡,只是看上一眼就要深陷进去。 舞会厅现在已经是一片狼藉。 冲进来的杀手尸体铺盖了一路,血流成河。看形貌特征,是灭国不久的劫那人,他们带着满腔的怒意,将整个宴会搅得天翻地覆。 佳肴、火烛、碎瓷片噼里啪啦的砸在一起,曼妙的小姐和公子们在角落里低声啜泣。 原本热闹的庆典,一片狼藉。 还有更多的人已经死去。 但皇帝显然不在这群人里。 他热切的拥抱着身侧面色惨白的王后,医师们里里外外围了皇帝好几层,但是王后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她只是闭着眼依偎在男人怀里,奄奄一息……最后悄无声息。 公主差点就地晕厥过去。 皇帝也落下几滴深切的眼泪。 直到奥维出现,他才看过去,与对方兴奋又乏味的目光对上,“奥维,你去了哪里?” “在休息室,我带上了我的龙,她很黏我,需要我的陪伴。”奥维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也不屑于虚与委蛇,这是他的常态。 至于宴会厅发生了什么,对于奥维来说大概无所谓。——就算有所谓,他也是单纯的看戏心理。 但是这一次,皇帝看着他的样子,开了口,“你没有遇到任何情况吗?” “陛下好像很希望我也遇到杀手。”奥维耸肩,“但是很可惜,没有,而且我的休息室是特别修缮过的,隔音。” 他在装傻,装得很拙劣,同时还要发挥一下虚伪廉价的善心。 “所以,王后已经死了吗?”他轻描淡写,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事。 公主被他这语气刺激到,一下控制不住,发了疯似的抓着叉子冲上来,想要动手,却被骑士挡住了。 皇帝说,“公主受了惊,先带下去休息吧。” 而后,他又朝向奥维,看向他领子上方的小段肌肤,被什么勒出来的痕迹,“奥维,你的脖子……” 那痕迹有些深,能看到类似于指甲印的月牙,带着淡淡的血丝,密密麻麻的,像是某种古老的刻印,给青年增添了不少姝丽之美。 然而,奥维只是笑,眉眼温柔,“不是什么大事,我在跟我的龙亲近,她非常喜欢我。” 非常喜欢到要勒死吗? 皇帝觉得他是个疯子。 奥维却看向王后,转移话题,“真可怜。” 皇帝和皇太子都清楚,这对母子只是他们冲突的牺牲品。 当然,皇帝完全有能力救下王后,但像奥维说的那样。 必要的时候,他会有第五个王后。 所以,王后是被他推到对方刀尖上的。这样,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向罗蕾克求娶薇拉,获得罗蕾克这个牢靠的盟友。 毕竟奥维不可能对薇拉感兴趣,薇拉又看不上休斯,思来想去,也只能由他这个温柔的父亲来了。 不过,达成了目的并不代表皇帝不生气。 劫那人冲进戒备森严的王宫,这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他也没办法确定这件事跟奥维有没有关系。 事实上,皇帝的眼线没有从奥维那里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也没有他动手的证据。可奥维在宴会上巧合的离场,又在一切结束后施施然回来,这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场灾难与他有关。 王后死了,这件事很严重。 必须严肃处理。 “奥维,你和负责的骑士长一起禁足三月吧。”皇帝闭上眼,仿佛无可奈何。 毕竟王宫这段时间是交给皇太子的,虽然说奥维一根指头也没管,但按照法规,他需要接受惩罚。 奥维扬眉,“是。” 他并不在意禁不禁足,即便是禁足,他也敢到处惹事。 只是,这事多少还是有些可惜。 皇帝身上连一个伤口都没有,说明这计划输得彻底。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他出来前照过了镜子,他觉得脖子上的印记很漂亮,像是某个小东西圈占的地盘,大大方方表达自己的爱意,告诉别人:此人归我所有。 他希望她能多在别的地方也圈一圈。 手腕、脚腕,乃至于腰上,都可以。 他全部都可以。 第176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16 于是,明梨发觉奥维发了病。 他开始有意识的拉着她的尾巴往他胳膊上缠。 每次发现,还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另外,这次禁足也让奥维有了不少时间,把自己蹭进了龙崽的地盘里。 她可以变得很小,但在他的宫殿里,她通常都是原来的模样,毕竟不用魔法的状态肯定是最轻松惬意的。 另外,她已经很大一只了,有三分之二的他那样长,身上的肌肉非常硬实,故而趴在人身上的时候很重, 保守估计一百五十斤。 所以她的新窝被建的很大,奥维可以整个躺在里面,再让小龙趴在他的心口,虽然有些透不过气,但这样他就能感觉到她因为他的心跳而颤动,像是最亲密的人那样,互通有无。 当然,偶尔,他也会听到她的叹息。 “嗷。”长大好慢。 长时间的相处会催生感情,更何况奥维对她无微不至。 明梨并不介意一直陪伴他。 如果他真的喜欢一条龙的话,以伴侣的身份也不是不行。毕竟她很擅长给人做伴侣,也能给奥维想要的别的东西。 就是,能不能不要随随便便抓别人的尾巴了? 她现在是有能力把人控制住做很过分的事情的。 没有警惕心的话,最后说不定会很惨。 …… 事实上,皇帝并没有在王宫留下多久,他最后想的第五个王后也没有吃到嘴里。 即便他已经顺其自然将奥维关起来,将休斯一口气调到了外地,薇拉小姐还是很快的喜欢上了另一个贵族。 那个贵族只有面目眉清目秀,性格弱势,身份和能力更是不值一提,可以说是个毫无魅力的平凡角色。 皇帝摸不准这个浅薄的女人在想什么,最后只能将那个小贵族加官进爵,表示自己的重视,以此获得那个国家的支持。 但他知道,在别人身后的势力是不稳固的,这一步棋他算是彻底输了。 所以,他得趁着那个国家还能利用,将他想要吞下的的东西一次性吞掉。 于是两月后,皇帝再度出征。 奥维被提前放了出来,不少人都会借此赠礼表达祝贺,试图拉近关系。 第一个来到的礼物来自公爵府的格丽莎小姐,里面是一本灵契的魔法书。 奥维不喜欢这东西,他不想跟任何人绑在一起,所以他排斥灵契。 谁知那只小龙远远的用了个漂浮魔法,将书打开了。 打开的那页是心意相通,生死与共的大契约术。 奥维眯了眯眼,又看到另一页,是变成人的高阶魔法。 果然还是退回去吧。 他喜欢现在的白龙。 试图抓紧时间窜成人形的小龙还没看完那页,书就被关上扔回了盒子里。 奥维也靠了过来,亲密的抱她的脖子,用额头去蹭她头上两枚玉白的角,蓝宝石一般的眸子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期盼,“你对契约魔法感兴趣吗?” 他想了想,如果是她的话,也不是不行。 但是小龙崽不太配合。 “嗷。”我对变人的魔法感兴趣。 奥维胆子太大,明梨觉得,除非她现在马上就能膨胀成正常龙的样子,否则她还是没办法好好保护他。 毕竟这里的龙没有翅膀就不能腾云驾雾,身躯十分笨重,她要移动只能靠四只脚。 再者,异类在人类族群里也不好活动。 奥维当听不懂,捏捏她的爪子,“那我们试试看大契约术吧。” “没有灵约,我这个皇太子的位置坐不安稳呢。”理论上是这样,但是现实…… 明梨觉得有没有灵约无所谓。 反正奥维会发疯。 整个王都的人都害怕他发疯。 但是皇太子不死心,开始频繁的缠这件事,每天一大早起来就开始问,“要契约吗,亲爱的?” 受不了了。 “嗷。”行吧行吧。 白龙无奈。 …… 事实上,大契约术十分难施展。 除了需要其他魔法师进行辅助外,想要成功,还需要一些看起来很诡异的仪式和符文 比方说在施展之前,主人和魔兽要形影不离三天、魔法阵要用主人的血和魔兽的骨头布置、还得贴合星象,给一些器具积攒月光,以求得到灵魂的通路。 第一点倒是容易,他们本来就是形影不离的。 但是奥维觉得他们并没有做到,于是接下来三天,他开始走哪儿把她带哪儿,甚至洗澡的时候把她一起丢进浴缸。 然后浴缸被僵硬的龙甲戳烂。 于是一大一小一内一外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奥维蔫了,拿着浴巾把湿漉漉的她擦干,放弃了这种大胆的想法。 不过,别的就没让步了。 奥维也十分惬意的在身上各处压出了鳞片的痕迹。 奥维觉得,自己这行为就好像一个人拿着笔在身上左圈一块又圈一块,告诉另一个人,“这里是你的,这里也是你的。” 真挚且热烈。 就是。 龙崽不懂。 直到大契约术施展那天,他才发觉,或许她也是懂的。 大契约术的材料并没有取明梨任何的东西,骨头也没有,不知道奥维是怎么办到的,阵法依旧完整无缺的绘制了出来。 奥维与明梨立到中央。 仪式开始后,奥维看见小龙头顶散出来的银白火焰,它们交织成一个极淡的虚影,是条修长美丽的龙,同现在不太像,少了几分真实感,仿佛随时都要远去。 然后他抬头看自己,发觉头顶上只是一缕火焰。 金灿灿。 然后,有什么东西从器具里冒出来,渗透进骨髓和灵魂,将双方联系在一起。 当那个冰凉的女音不再从耳朵,而是从脑海里传来时,奥维发觉自己连灵魂都在颤动。——这种感觉,就好像藤蔓终于找到了依附之物,漂泊的灵魂找到了安身之所。 她眨着眼睛看他,很认真的说,“奥维,我是明梨。” 他没有给她取名字,他大概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她的主人。 于是他回,“亲爱的,我喜欢你。” 对面静默了一瞬,龙崽抬手上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等我变成人。” “……好啊。”所以,小龙要变成人,和他在一起吗? 奥维露出一个孩童般真挚的笑。 明梨也就付出了一个承诺而已。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奥维为了捆住她,不仅放了自己的血,还取了自己一根肋骨。 虽说用魔法能重新长好,但痛苦不会减弱,更何况奥维不愿意使用麻药让自己变得任人宰割。 其中痛苦更是…… 疯子,就不怕疼吗? 第177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17 关于肋骨的事,奥维咨询了公爵小姐格丽莎。 公爵成功上了皇太子的船。 格丽莎也靠着自己出色的社交圈得到了解决方法:答案就是,如果您的魔兽同您亲密无间,将您视做内心独特的存在……用主人的骨骼,也是完全可以的。 于是奥维取了最靠近心脏的那根肋骨。 可实际上,即便是奥维,也摸不清自己在小龙崽那里究竟代表着什么。 他总觉得她很关心他,但半点察觉不到她对他的喜欢。 所以,这是一场赌博。 奥维赌赢了。 意识相通后,他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包括他露出可怜的表情时,她总是会觉得无奈,无奈后似乎又藏着别的情绪。 只是那些情绪有些压抑,他摸不透。 然后,他听到她说,“至少还要两年,我能完全长大,然后变成人。” 他不再考虑什么两只角大尾巴会有多难看,反倒觉得有些期待。——龙变成的人,抱着会是什么感觉呢。 她是龙的时候,鳞片厚重,他很难感到她的心跳。 即便有,也远不如他的热烈。 如果变成人,是不是就能贴近,然后一起燃烧了呢? 带着这种想法,奥维一改先前的态度,开始翻相关的魔法书。顺便找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魔法,比方说寿命相连之类的,往两个人身上套。 把能活上千年的龙的寿命分过来之类的,他可不觉得过分。 他想跟她死在一起,所以也希望她跟他一起死。 明梨任由他折腾。 反正奥维死后她也会想办法死去。 她不会在没有他的世界停留太久。 只是,某些契约术会留下印记,奥维身上乱七八糟的魔法纹路,看着实在有些糟心。 她抹去了几个,留下几个看着漂亮的,然后凶了他一顿,“再折腾就不要你了。” 于是奥维彻底安分下来。 但皇太子灵契了一条龙这件事还是传了出去。 灵契和单纯养着可不一样,被驯养的野兽有概率反扑,但是契约的同伴永远不会伤害彼此。一时间,民间对奥维的反抗之音都消失了不少。 毕竟这是一位能指使龙的王储。 拥有一条龙,约等于同时拥有了一位大魔法师与绝佳的战士,就连皇帝也比不过。 毕竟皇帝的灵约魔兽也只是一只小山似的魔兽狮王而已。 所以,到了断腕的时候了。 还在战场上的皇帝露出阴狠的表情,看着队伍里稀少的精灵,派探子紧急传信。 奥维的餐桌上也终于出现了问题。 小龙现在时常与他共进餐食,她趴在一个很高的架子上,他给她投喂,大概几天吃一顿,但是一顿要吃上百个人一顿的量。 而今天,还没到她吃饭的时候。 桌上奥维最常吃的碟子里都下了毒。 奥维瞳色深了下,面前笑容似乎愈发真切,却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先插几块投喂龙,而是面不改色往自己嘴里送。 明梨盯着他。 她知道奥维不会让自己死。 但,这个小疯子让自己吐出了血,连带着面色也惨白起来。 “你怎么回事?” “没事的,痛一下就好了,我吃过很多毒药,是毒不死的。”脑海里传来的声音很轻快,但声音有些抖,大概还是痛苦的。 奥维从来没说过他过去的事,所以很容易让人忽略,一个人,怎么会长成这幅没心没肺又疯癫大胆的样子。 可现在看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明梨看向紧闭的大门。 门外,侍女长莱拉夫人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站着,她仿佛没听到屋内盘子被打碎的声音,只是低眉顺眼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是皇帝的眼线。 她跟了奥维十几年,也盯了他十几年。 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在她看来,奥维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但是没有办法,她是皇帝手里的刀,即便是孩子,她也是下得去手的。 她始终忠于皇帝。 而现在,奥维从链接精灵族的连线变成了威胁,她自然会毫不犹豫剔除。 至于那条龙,她很清楚,奥维和龙之间有性命相连的魔法,只要奥维死去,一切威胁都会迎刃而解。 就这样,一直到里面的声音消失,她才推开门。 也就是那一瞬间,一把钢叉逼近,抵在她脖子上,只要瞬息就能将她的喉咙穿透。 “莱拉夫人,你让我很失望。”青年依旧坐在餐桌前,唇角挂着艳丽的色泽,那条龙就趴在边上,银白色的眼睛清冷的朝向她,带着杀意。 莱拉叹息,“任凭殿下处置。” 她接受的很坦然,甚至像是脱下了一层枷锁,眉目间带着对他生还的庆幸。 于是奥维问,“如果我原谅你,再给你一个机会,你会效忠于我吗?” 莱拉看他,看了许久,摇头。 刚想再说什么。 对面的青年已经哈哈大笑起来,“夫人,你不会以为我会说这种话吧?” “我能猜到你后面想说什么,你的儿子在军营里,你是迫不得已,对吗?” “那你就跟你的儿子一起去死吧。”奥维爱憎分明,但他是没有同理心的。 他只知道这家伙想杀了自己,从知道的那一刻开始,就意味着她只是一个猎物。区别只在于,莱拉什么时候按耐不住,给他狩猎的机会。 而今天,来了。 莱拉面前甚至没来得及带起别的神色,那叉子就已经穿透了她的喉咙。 然后,皇太子委屈又无辜的朝向自己的小龙崽,非常熟练的卖可怜,“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凶了?” “真的很疼。”他摸摸自己的胸口。 又看向一桌子食物,“而且我还没有吃饱。” “等我处理完,我们再一起吃吧。”奥维的手抓住她的爪子,面上依旧是带着熟悉的、温顺的笑,仿佛除了眼前的龙,别处空无一物。 龙崽给他用了个清洁魔法,替他擦干净脸上的血,主动伸出手要攀他。 她很重,但是会自己用魔法变轻,大概是怕压坏了他。 大概因为确定了双方的想法,她的缠法也发生了变化。 原来她的尾巴只会攀他的腰带。 现在已经自发勒住了他的腰。 因为尾巴粗壮,倒勒得他的腰线相当细。 能够绕上个两圈。 全部圈进自己的气息里。 第178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18 奥维也很喜欢这种缠法。 他天生缺少对他人的信任,即便现在同小龙契约了,他依旧无法完全安心,需要一些肢体接触才能从对方身上获得安全感。 所以,他不仅不介意,甚至希望她缠的更紧一些。 当然,在奥维这里,白龙永远是首优,一切还是看她的心情。 被刺穿脖子痛苦而死的莱拉是被几个侍女处理干净的,她的死相还算能过眼,后续倒没别的报复。 倒是那些侍女更让人在意。 似乎是生面孔,平时不在宫殿这片区域活跃,收拾起后续来却极其熟练。 明梨也看明白了,奥维手底下的东西恐怕比他展现在外的要多得多。 不过也是,一个储君,如果光靠皇帝放任,怎么可能在名声稀烂的情况下坐稳这种位高权重的位置?又怎么敢在各种地方肆意妄为、与皇帝对峙? 帝王的青眼是最不牢靠的,只因为这个恃宠而骄为所欲为,未免太愚笨。 奥维可不是笨蛋。 他看起来不受控制,像只发疯的漂亮野兽,实际上精明的很,处理后续的时候甚至还在给自己预留晚餐时间。 等到事情处理完,甚至写了三封信发出去,奥维才后知后觉摆出一副疲乏的模样,好似方才死里逃生,当下还没反应过来。 可他刚刚写信的时候还是愉悦且兴致勃然的。 甚至碎碎念着说要给皇帝一个惊喜。 真是个善变的男人。 奥维能察觉到她的无奈,这恰恰说明她理解了他要表达的意思,于是他的模样越发心安理得,甚至不顾餐桌礼仪将手臂垫在桌上,靠着手臂委屈着看她,“好梨梨,我真的很累,不能给一些让人振作起来的东西吗?” 比方说,用脑袋贴贴他的脸什么的。 距离再近一些,他就能满血复活了。 小龙在餐桌另一侧,闻言仔细想了想,眸底开始有光芒闪烁。 于是奥维面前的刀叉自己动了起来,流利的替他处理好盘子里的东西,切成适合的大小,最后叉上一块,递到他唇边。——这是龙崽的魔法,她在哄他。 意识到这一点,皇太子的笑意愈发明显,也打起精神张嘴,她喂一口,他吃一口。 她甚至连他的饭量都一清二楚,一顿饭用下来,奥维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得非常好,就是看龙的眼神黏糊的有些不正常。 不过没事,奥维本来就不正常。 明梨:冷漠脸.gif 不过,当下也只有皇太子的宫殿能继续保持这种安详与悠闲了。 奥维的信出去后,整个王都,也包括附近几个不大不小的城池,都发生了叛乱,以至于另一边打仗的皇帝的军队受到了相当大的影响。 因为家中情况不明,战场上开始频频出现逃兵,士气也陷入低迷。 皇帝气得很,但他这种人,即便是气到想把人杀了也不会表露在脸上,他依旧试图稳固军心。当下是关键时刻,困兽最后的反扑往往是最凶猛的,如果拿不下,那先前打下的城池也可能全部丢掉。 “不过是一个混血,目光短浅,成不了什么大事的。”皇帝这样告诉自己,他一面传信回去让别的心腹处理奥维,一面用铁血手段处理逃兵。 皇帝对自己有一种近乎盲目的自信,虽说他在军事与政治上的确有过人的天赋,但过于傲气的人总是要跌几回跟头的。 没多久,皇帝军队驻扎点后方起火,粮食被烧了大半,连着营帐都被烧了个干净。 面前的城池一时半会又打不下来。 皇帝的扩张头一回陷入了死胡同。 而后,他手底下的大将也带着人反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并不是每个人都想漫无目的的继续打下去。皇帝这个人太好猜了,就算真的打到最后,统一大陆了,跟着他的人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稳住精灵族的奥维会成为弃子,他们这些扩张工具下场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更别说,有些人还有亲人之类的重要角色在皇帝手上。——他们本就是各怀鬼胎的,相互反噬只是时间问题。 奥维则是在王都继续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他总是表现得很懒散,好像什么都没干,外面的一切也与他无关。但他桌案上堆积如山的信件与秃噜的羽毛笔告诉明梨,并非如此。 当然,这与她这个小龙崽无关。 明梨最近收到了不少格丽莎小姐送来的礼物,不仅有宝石,还有一些花哨的小衣服,大概都是替她准备的。 但是很可惜,格丽莎小姐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她长得十分快,大小根本不合适——另外,因为奥维契约白龙的事,贵族社交圈里开始流行起了孵毛毛虫蛋,类似于开盲盒。 人们都希望自己变成下一个幸运儿,得到龙族这种霸主的青睐。 明梨也终于有机会见到了这种奶萌的小生物。 新的侍女长养了一只,是一种眼睛很大的毛茸小球,据说出生的时候是光秃秃的,得放到阴凉干燥的地方避光保存三到七天,后续才会长出毛发,还会眨巴眼睛发出夹子小猫一样的声音。 难怪奥维最起初天天惦记什么猫猫虫。 明梨看了看日历,发觉再过两个月就是奥维的生日,认真想了下,决定满足皇太子小小的愿望。 不就是猫猫虫吗。 她给他孵一只。 明梨用魔法给格丽莎小姐写了封信,拜托格丽莎小姐帮自己弄来颗漂亮的猫猫虫蛋。 结果才丢在窝里一天,就被日常在龙崽窝里占位的奥维发现了。 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看着被藏起来的圆滚滚的蛋,老半天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最后只觉得胸口疼,难捱的喘息了一阵,拿着毯子将那颗蛋死死蒙住。 直到小龙崽晒太阳回来,才看到窝里抱着被子趴着的、仿佛天塌地陷的皇太子殿下。 迷茫的歪头,“嗷?”你被人欺负了? 奥维回头看向她,眼眶红的厉害,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喜欢上别人了是吗?” 蛋都这么大了! 第179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19 不明白的小龙慢吞吞蹭到他身边,趴下,顺其自然用尾巴去圈他。 奥维下意识抬了下身子,等腰上的紧促感传来,他才稍微安心一些,问她,“你是喜欢别的龙了吗?” “我不会放你走的。”他抱住她的身躯。 没戒备心的时候她的鳞片总是很软,但比起人类的身躯还是要硬上几分,抱起来恰到好处的有实感。 明梨:“嗷?”怎么了? 他这才把那颗蛋掀出来,甚至碰都不愿意多碰一下,只眸色可怜的看她。 明梨诡异的理解了,斟酌许久才回,“这是要送给你的。” 落在皇太子耳朵里就是:她跟别人下了颗蛋来送给他。 他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连着眼泪也从那双眸子里冒了出来,打在她身体上,“你不要这样送给我啊,这是你跟别人的蛋,我不想要。” “嗷。”但是你想要自己的蛋的话,我给不了你。 我还只是个小龙崽啊。 奥维这才反应过来什么,看着面前毫无变化的白龙,沉默半晌,眼眶更红了一些,“那这个……” “嗷。”是猫猫虫哦。 小龙想了想,把蛋埋回被子里,又看了眼面前闲得发慌胡思乱想的奥维,圈着他往被子上拖了拖。 仔细想想,她不会孵蛋,不然还是换个更有经验的来。 反正是送给他的,俗话说得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诡异的是,奥维居然理解了。 他有些为难的看了眼被褥里的凸起,又看了下霸道的勒着自己的腰,认真把自己往蛋上放的小龙,半晌,终于问,“你是要我孵它吗?” 而后,奥维从龙崽眼睛里看到了肯定。 她从来没要求他做过什么,这是第一次。 奥维也确实很了解猫猫虫的生长习性,但这都是基于他认为梨梨是猫猫虫的情况下去了解的,而面前这颗蛋,他根本没兴趣…… 不过,龙崽很认真。 “好吧。”奥维于是蔫了下去。 他不会拒绝她的。 新的侍女长和先前那个一样、干练且话少,对于这颗蛋的事也表达了十足的漠视。只是第一次看着皇太子抱着龙睡觉,顺便将蛋塞进被窝时,侍女长还是瞳孔地震。 先前她只以为这颗蛋是龙主子从别处得来的,现在却有些怀疑了——这蛋不会是龙和皇太子下的吧? 带着这种疑问。 一个月过去,蛋里孵出来一只真实的猫猫虫,侍女长松了口气。 但因为一人一龙睡得像个麻花,猫猫虫的存活其实相当艰难。 它从蛋壳里出世,好不容易从窝里挤出来,才喘口气,便听到里边传来小龙的嚎叫声,“东西呢?” 奥维随意施展了个魔法,发觉那东西还好好活着,眸光闪烁了下,“不清楚,但是我身上有些痒。” 他满脸可怜。 于是缠着他腰的小尾巴开始往他衣服里钻。 …… 皇帝打了有生以来第一个彻底的败仗,除此之外,他还被策反的手下追击,带着余下的亲兵,沦落为丧家之犬,游荡于边境。 至于回去王都。 他还没蠢到这种程度。 奥维身后不只有部分贵族,他还拉拢了那些亡国的逃兵。当下王都包括王都附近想必都是奥维的人,他回去等于自投罗网。 只能静待时机。 但,皇帝实在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真是小看他了!”亲卫长似乎还能听到皇帝的磨牙声。 他一面觉得慌乱,一面又有些无奈。 他得说,这是迟早的事。 皇帝的目光放的太远,注意不到近处的人。他总以为拿捏了别人在意的东西就能确保手底下的人效忠。 可实际上,办不到的。 亲卫长低头,看向自己的剑。 他也想回家了。 …… 事实上,休斯很早就接到了皇帝的信件,信件内容简洁明了:奥维以下犯上,妄图夺取皇帝之位。而皇帝投身于战争之中无法脱离,故而将审判奥维的任务交给他。 皇帝还说,等奥维伏诛,他就是新的皇太子。 一起被送来的是一份皇帝在王都的势力图,上面清晰的说明了他到了王都后第一件事该做什么。 但是现实是,休斯在赶回王都的路上遭遇流寇,连人带图下落不明。 愚蠢的王子甚至没来得及施展自己可笑的抱负,就因为幸运之神的不待见折在了半路。 同时,一封信落到了奥维的事务桌上,是皇帝的亲卫长派人送来的——意料之中的是,皇帝依旧没死,他逃出了手下将领的背叛,又逃出了亲卫的倒戈,逃向了另一个国家。 那个国家的话,奥维是记得的。 就是给他送来虫蛋的国家。 “阿塔里特,这是你的故乡。”奥维把信件摊开,放到白龙跟前。 信件一来一回的速度很慢。 只是短短几封回信的时间,奥维却已经同皇帝开战了足足四个月。 明梨看见这个名字,也没别的情绪,只是下意识回忆起了身体里的魔法,银灰色的眸子顿了顿,最后将信推了回去。 再下一回有用的讯息,就是在他生日那天了。 皇帝失去踪迹,休斯死去,都是令人难忘的礼物。 当然,一起捧过来的还有一只黑乎乎的猫猫虫。 可爱是可爱,但不如他的龙。 奥维随手把自己跟明梨一起孵出来的虫往边上丢,继续抱面前这只大的有些过分的龙。 龙温吞着舔了他的脸一下。 舌头很粗糙,还有些许倒刺,刮得有些疼。 一下就红得厉害。 要不是了解面前的龙,恐怕奥维都会觉得她是想一口吃了他。毕竟长到一定体型后,白龙就完全称不上可爱了,倒是帅气又美丽,与常见的两足龙不同,她依旧是四足落地。 身形劲瘦,身体像长了鳞片的凶狼,爆发力十足。 但是爪子更尖,脖子也更长一些,脑后也逐渐长出了了银白的毛发,像是龙鬃,从脑后往背脊,又往尾巴上延伸,消失在劈叉处。 像是某种东方图腾与西方恶龙的结合体。 不如山里的巨龙邪恶可怕,倒是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约莫因为那颜色过于明亮。 即便是对龙族怀抱敬畏的其他人,看到这随便一站就有一人高的白龙时,也丝毫不觉得害怕,甚至会将目光停留。 以至于奥维不太高兴,每回把龙带回窝里,总要抱着脖子死命亲近,要确认自己是对方的所有物才安心。 第180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20 奥维无疑是病态的,但他一直有点大病,所以明梨觉得无所谓。 她更在意的是黑魔法的事。 既然接受了奥维,那解决黑魔法自然是越早越好,否则就奥维现在的状况,她怕自己到时候被控制,这个傻帽会乖乖把头伸过来给她啃,毕竟奥维是个疯的,啥都干得出来。 她可不想一口一个嘎嘣脆。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祈祷,没多久,阿塔里特那边真派来了使者,说是皇帝在他们手上,他们怀抱善意,想与佩德帝国的下一任皇帝奥维进行友好交涉。 这就是他们自以为是了。 奥维没这个兴趣。 别人在意权利的名正言顺,奥维不在意。 他只在意皇帝死没死。 死了自然最好,如果没死,对方又想借这件事从他这里拿什么好处。那奥维并不介意像皇帝一样发动战争,将想要的东西抢到手,再送上断头台。 奥维不会跟自己的父亲一样,因为过度骄傲犯下轻敌的过错,毕竟他从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出彩,即便是样貌,他也只当做愉悦自身的工具。而别的秉性啊什么的,奥维从来没有。 所以对待他亲爱的小龙,他才总是患得患失。 因为他知道自己十分糟糕。 这样的人,听起来似乎十分谦逊,可实际遭遇后才会明白,这类人是最恐怖的。 像是奥维,他想做好一件事,不会单纯依托对自己能力与设计的自信,而是会全面考虑,所以皇帝才会被一步一步逼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可不单单是皇帝手下的人一个个被策反的问题,还有那些不服气奥维、忠于其他王子或皇帝的贵族,同样全部被控制了。 可以说,就算休斯真的回来,他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更别说皇帝把这个儿子召回,不过是想让他用命来试探王都的情况。 如果阿塔里特有兴趣的话,他也不介意花时间再设计一回,他的时间素来充裕,也有足够的耐心。 但是白龙制止了他的回绝,犹豫许久,终于将黑魔法的事情告诉了他。 意料之中的是,奥维并没有因为自己最亲近的人可能会伤害自己感到难以置信,甚至靠在她身上连屁股都不愿意挪一下,只是问,“你想我怎么回答呢?” “嗷。”就让他们在王宫多待几天吧。 如果黑魔法真的是这个国家埋下的后手,发现奥维的态度后,他们应该会想办法动用这个后手。毕竟这次前来交涉的人中有阿塔里特的王子。 ——阿塔里特的国王后代不多,死一个少一个,更别说这个王子还挺受宠。 只是可惜,这家伙来的时候显然没打听清楚奥维的情况,奥维作为皇储性格暴虐稍微花点功夫就能打听到,这人是真自信过头,不怕自己有来无回。 奥维点头答应,顺便将脸贴过去蹭她的鳞片。 已经完全变成一只撒娇精了。 偏偏她已经习惯了,顺其自然弯下脖子去舔他的脸,结果被小疯子避了过去。 然后,他顶着那璀璨的金发对着她露出委屈的神色,眸色蔚蓝纯洁,“不可以,我明天要出去见人的。” 而后,他又拉了拉衣领,把脖子连着整块白皙的肩头都松给她,小猫似的凑近了答,“这里是看不到的。” 要亲近,还有条件。 难伺候得很。 白龙低头。 …… 奥维第二天特地接见了使臣,面色冷冰冰的。 然后,使臣被囚禁在了王宫中。 其实明梨的意思只是把他们多留几天,表达一下禁足的意思就行。谁知道奥维这小子做事不留余地,直接把那行人关进了大牢。 当然,大牢特地改成了普通牢房,并没有封魔的作用。 使臣也比较沉得住气。 他们大概在等奥维改变主意,毕竟对方没有直接杀了他们,就说明还有和谈的余地。 但现实并非如此。 他们活着不过是因为一条小龙的设计。 奥维对他们实际上压根不感兴趣。 于是,使臣们在大牢里等了一个月。 见那头依旧没什么表示,终于,王子沉不住气了,“麦格。快给我父亲传信,就说奥维这边像德威说的那样,走不通。” 麦格是他身边立着的一个老者,他的目光十分浑浊,听了王子的命令,终于闭上眼,对着胸口的水晶轻声呢喃,开始传达讯息。——这种魔法器具数目稀少,至少整个佩德贵族圈没有一个人有。 另外,这种跨越空间的传达方法,对于魔法师来说负荷也很大。 大概只有黑魔法师能这样不轻不重的使用。 而后,水晶亮了几下,对面传来另一道声音,“那就将奥维除掉吧,与佩德的现任皇帝德威进行交易也是一样的。” 拥有一统大陆想法的又岂止佩德皇帝一个,对方的皇帝显然也志向远大。 只是,很可惜,路走窄了。 老者得到消息,立马低头在地上绘制起魔法阵来。 他身上的东西并没有被全部搜刮干净,于是他从身上摸出一件锐器,划破自己的手掌,开始用掌心血填补魔法阵。 另一边的明梨也察觉脑袋开始发热。 一股莫名的凶性混杂着困意从身体深处传来,然后靠着她打瞌睡的奥维脑袋歪了一下,她下意识用收起利爪的爪子扶了一下。 触碰到对方软绵绵的脸。 于是彻底清醒。 明梨:…… 这是什么半吊子黑魔法? 奥维甚至没察觉到身后白龙的变化,安心抓着缠着他的尾巴睡觉,那张精灵风格的面容睡起觉来总是显得很干净无辜,好像轻轻一捏就会掉出眼泪来一样。 不过明梨没这么恶劣,也不想给自己找事。 奥维可一点也不好哄。 上次那颗蛋的事他就惦记了好久,每次说起来,他总是一副她背叛、不要他的样子,一面可怜兮兮,一面还要抱着她一动不动,等着她看不下去。 这种症状具体持续了多久明梨记不清。 所以就目前来看,还是不要给奥维新的借口了,毕竟现在就已经很麻烦了。 第181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21 黑魔法失效,牢狱里的人遭受反噬当场暴毙,留下王子,表情有些不知所措,毕竟那是他们有恃无恐的最大倚仗。 可现在,那条龙不受控制了。 而且,黑魔法的痕迹难以抹消,奥维如果跟传闻中一样精通魔法,他说不定能从那条龙身上找到黑魔法残余,要是追踪过来…… 因为黑魔法阵一直是完好状态,他们先前根本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性,毕竟没有这种先例,黑魔法完整使用后也会消失的了无踪迹。——可现在,魔法并未完成使用,自然会留下踪迹。 “不行,得想办法出去,奥维会杀了我们的!”王子失控的低喃。 身旁的外交官抖如筛糠,他对佩德的状况同样十分了解,他怕极了奥维把他剁碎了喂给那条吓人的龙。 好在另一侧还有个年轻魔法师,他试了一下自己的魔法,发觉并没有受到限制,很快代替自己的老师成了这个队伍的主心骨,“我可以用高温将铁门融化,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新的藏身之所。” 王子于是想到了佩德帝王给他的讯息,眼睛一亮。 “可以去找罗娜公主!她的母亲不久前才因为奥维组织的刺杀过世,如果是为了对付奥维,那位公主想必会毫不犹豫加入进来!” 一行人敲定了计划,很快,大牢被炸开。 可迎接他们的并不是跑路,而是静候已久的骑士与卫兵。——这群人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越狱,像是瓮中捉鳖似的,将整个监牢围的严严实实。 强行突破是不可能的,因为队伍里不仅仅只是骑士,还有不少魔法师。 黑魔法师厉害,但是没夸张到能一打十。 所以,等奥维从龙窝里睡醒,那些家伙已经全部被抓捕归案了。 下令抓人的自然不是他,而是他身边跟他说了一句,然后自己写下信件,传下去的白龙。——真是聪明的要命。 跟个人一样。 不过,意外还是有的,比方说奥维出现,预备他们全部剁碎了喂鱼的时候,那个黑魔法师突然发了力,同行几十个人,他只拽着王子和外交官进入空间魔法,一下没了影子。 奥维也没了剁碎的兴致。 慢悠悠跑去自己的龙那里讨安慰,说今天跑了主谋。 明梨摇头,“主谋应该是对方的国王,不过用魔法阵的家伙已经死了,所以已经没关系了。” 奥维乖乖点头,一身白色睡袍穿的干净又明媚,偏生说起话来半点不含糊,又凉又冷,“但是,他们想控制你,所以我不会让他们跑掉。” 白龙表示无奈,关键应该不是她被控制吧,人家可是想用她杀了他哎?他就不提半句? 事实上,奥维觉得无所谓。 毕竟这世上想杀他的人太多,要是每个对他怀抱杀意的人他都生一回气,那他估计早就成了河豚精了。——他更在意的还是龙。 他怎么都没事,梨梨在他身边就行。 …… 罗娜公主的门被敲响。 在这个女王国王数目并重的年代,即便是公主,也完全有资格继承皇帝的位置,所以王子等人选择罗娜是完全有道理的。 至于别的王子公主,最有野心的休斯已经曝尸荒野,其他的,不是毫无想法就是怕奥维怕的头都不敢冒。 思来想去,也只剩罗娜。 但罗娜似乎比几人想象中要冷静。 这位本应该哭哭啼啼的少女把他们关在了门外,硬邦邦的回应,“奥维的人在找你们,我是不可能为了陌生人搭上性命的。” “可是奥维害死了你母亲,你真的一点都不恨他吗!”王子在外面锤门。 罗娜笑,“我当然恨他,但是你们也没有能力帮我做什么吧?否则怎么会落到向我求援的地步?” 再者,对于王后的死因,罗娜其实是不确定的。 当时她就立在自己的母亲身边,母亲抓着她的手,两人都在发抖,所以抓的很紧。然后,她察觉母亲那边传来一阵拉力,那力道很大,不像是她柔软的母亲的。 她怀疑是自己的父亲。 当然,计谋一切的奥维也该死。 可在没有足够的能力前贸然行动,这根本就是找死。 罗娜弱小可怜,但她不是傻子。 门外的声音弱了许多。 而后,有追兵的声音靠近,她的门栓突然自发掉落,还是让屋外的三个人冲了进来,连着她和身边的两个随从一起被控制住。 王子冷笑,“如果你想死的话就出声。” “我会告诉奥维,我们是一伙的!” 罗娜下意识的发抖,可这一次,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可劲抬着脑袋往脑后一仰,砸出一声脆响。 一旁的巫师又紧急开口,“就算你把人招过来了,奥维会信你吗?” “你就不怕跟我们一起死?” 罗娜这才停住自己半点不符合公主礼仪的作为。 她明白,自己和苦命的母亲一样,大概率是要成为权利争夺中的牺牲品了。 她想起那条龙。 这还不如早早被那条龙吃了呢。 好歹那条龙看起来好看的多,也比眼前这群人要友善的多,说不定还能让她少受点苦。 …… 死去巫师的挂坠被那个年轻巫师拿到了身上,他试图给自己的国家传信,但是完全做不到。 不可能牢狱里能传,外面反而不能。 如此看来,他们被关进牢狱,而后使用黑魔法,再失败,大概也在那位皇太子的算计之中。 “不是说那个控制法阵隐藏期间不可能被察觉吗?他怎么会知道这种事?他的魔法天赋不可能比历史上那几个大魔法师更恐怖吧?”王子完全想不明白。 巫师也想不明白。 但很快他就找到了漏洞:“但是,这种魔法从来没有对龙施展过。” “就算是黑魔法典籍里,使用过的最强大魔兽,也只是一匹魔狼。”说不定这个魔法原本就无法控制龙族这种高等魔物。 就算是他的老师,起初也只将那颗蛋当做猫猫虫这种无害的宠物。 所以,问题不一定出在奥维身上,倒是那只不伤人的白龙…… 或许得找机会去看看。 第182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22 但,白龙是很难见的。 一方面明梨没什么四处活动的冲动,另一方面,她怕自己出门兜一圈直接造成群众恐慌。——毕竟当下外面的传闻,已经变成了她一顿能吃一支军队了。 格丽莎小姐甚至还写信来询问她怎么收腹。 白龙觉得有点荒谬。 她觉得自己已经表现的很温顺了,又不随便扒拉人,又不哈人,连着长出来的龙爪也一天到晚收着,这一顿一支军队的传闻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奥维也不太喜欢这传闻,毕竟他自己吃的东西给龙崽吃他都得再三挑剔,外边那些人?? 能吃吗,就瞎传。 白龙现在除了吃饭,分明就只对他有耐心有兴趣,旁的都不配。 罗娜期间也被逼迫着去奥维那边打听白龙的消息,但是完全打听不到,她甚至连奥维的宫殿都进不去,更别说见到那条龙。 不过这也正常,她跟奥维关系又不怎么样,突然跑过来,除了居心不良没别的解法,人家放她进去才是怪事。 最后干着急的就变成了阿塔里特的王子。 他被堵在王宫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唯一算是拉拢的罗娜又不配合,半点派不上用场,他只能继续憋屈的雌伏,一边躲藏一边搜集讯息。 可实际上,奥维未必不知道这三位的去处。 就他的性格,如果事情不是在掌握之内,他大概早就已经大张旗鼓找起人来了。 至于现在,他只是在等阿塔里特国王的态度。 他的目的依旧是自己那个逃出生天的父亲,那家伙不死掉的话,他会觉得很没劲,毕竟皇帝是他的第一目标。 明梨后来才从他嘴里知道原因。 其实蛮简单。 奥维知道自己母亲怎么死的,也知道皇帝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污垢。甚至当初皇帝杀死精灵王后给下一个倒霉的女人腾位置的时候,奥维就在房间里藏着,目睹了全程。 然后,他被下了毒奄奄一息的母亲告诉他:记住奥维,你得杀了这家伙,必须! 精灵是个干净到极致的种族,她们身上带着造物主赋予的美好与祝福,背后却也藏着不露于人的犀利。 总之,被精灵惦记上,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奥维从母亲开口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受其传染,认定了自己之后要做的事情。——当然,这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也会像母亲这样死去,所以他才那样歇斯底里。 反正都要死。 那就随意、以及愉悦一点好了。 “可是现在……我不想死了。”奥维抱着龙,照旧是扮可怜,但这次大概也有些真的可怜。 明梨却觉得,他说的过于轻描淡写。 她见过仇恨他人的人,并不是奥维这样。 至于这人叙事时把重心放在仇恨上的原因。 猜都不用猜。 大概是想挽回自己的形象,告诉她他不是个疯子。 真傻。 现在挽回形象什么的,太晚了。 她又不介意他发疯。 不伤到自己就行。 奥维看她的神色,也知道她完全没信,撇了撇嘴:这些小心机是他考虑许久后才添上的,没别的原因,因为某些人说,不会有人喜欢疯子。 当然,他并不怀疑白龙对自己的喜欢。 他只是在想,如果他作为疯子她都这样喜欢他了,如果他不疯的话,是不是这种喜欢就能变得更深刻呢? 说来说去,不过是皇太子求爱的小把戏罢了。 大契约术的存在让明梨对他的意思心知肚明,但她还是一副被蒙骗过去的样子,将头偏过去蹭他,心疼他。 奥维见她配合,也就一天抖一些过去。 他说起来的时候表现的挺不高兴,甚至偶尔会露出难过的表情,但实际上,奥维内心毫无波澜。 他天生就是这么个人。 相对应的,另一边的龙只是垂头听着,只到他想要表示的时候才贴近,怜惜他怜惜到不行。 明梨也整理了一下。 除了母亲的事,还有一些其他离谱的。 比方说皇储之争。 他被几个兄弟姐妹投毒。 第一回吐了血,第二回差点死掉被皇帝救了回来,第三回第四回往后,他就有些毒不死了。 但奥维说他每次都很疼。 再比方说,皇帝风流的那段时间,有宠妃折断了他的玫瑰,他把玫瑰抢回来当着那两人的面捏碎,然后皇帝当着他的面砍下了妃子的头颅。 他说他有点害怕。 挺像回事。 不过仔细梳理起来,不管是奥维还是皇帝,都是让人胆寒的家伙。——这血脉遗传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好好的神魂居然也能变成魔鬼。 …… 另一个魔鬼,佩德的皇帝德威现在正被好吃好喝关在阿塔里特国王的一座宫殿里。 两人并不是同类。 德威觉得眼前这家伙是个可以利用的笨蛋,所以他留在这里,用家族灵契的秘密与佩德的半壁江山作为代价,换取他们杀了奥维。 可这个笨蛋实在是笨蛋。 居然妄图两边讨好处,与奥维结盟。 难怪连巫师带王子一起被扣押在了王宫。 能不能从那个小疯子手里活着出来还不好说。 国王却还搞不明白,跑到这里来撒气,“你给的势力图确定是真的吗?我的孩子为什么失去了讯息!” “德威,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皇帝冷笑,“你们有按照我说的做吗?” “我早就说了,不要寄希望于你那个黑魔法,那条白龙跟别的魔物不一样,比起这些招数,直接联系上我的旧部在王宫掀起乱子,围杀奥维才是唯一的方法!” 于是国王火气消了下去。 他的确是想两边讨好,因为他本能的不相信德威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 可是现在,王子被囚,他不信也得信了。 “那接下来要怎么做?”他问。 皇帝将手上的书合上,“没有办法了,发动战争吧。” 如果是打仗的话,靠着他对自己收复城池的了解,他完全有能力打回去,把王座抢回来,毕竟奥维并不擅长战争,这样的人,保不住自己足下的土地。 至于阿塔里特,往后也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第183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23 别的不说,但阿塔里特的国王确实是个笨蛋。 他还真借给皇帝人手,让他打着夺回家族荣誉的旗号同奥维开战。 奥维也如皇帝所说,不擅长排兵布阵。 但总有擅长的。 佩德的版图广阔,王都又在距离阿塔里特偏远处,光靠战争的话,一时半会儿根本动摇不了奥维的根基。 毕竟你花一个月两个月时间打下来一座城池根本代表不了什么,除非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去打消耗战。——而这种消耗战,对于双方来说都不是好事。 特别是进攻方。 但国王发现皇帝带人半年时间就拿下三座城池后,非常愉快的被忽悠瘸了,甚至给别国皇帝封了个亲王,将大部分的资源向战争倾斜。 打的两边都很狼狈。 但是皇帝毫无损失。 阿塔里特的重臣们当然也劝过这个脑抽的国王,但他们往往活不了多久,就连频频进言的王子也被皇帝弄死了一个。 国王却依旧没醒悟,反而变本加厉的将职权赠给皇帝。 这大善人一样的行为,看得另一边频频接到战报的奥维也有些无语。 他庆幸自己将那三个人忘在了宫里,终于派人把藏在罗娜身边的人抓了出来,把手底下的人搜集的东西摊开给他们看。 于是被时间折磨的丧失锐气的王子露出了痴呆的表情,“你是在蒙我吧,我父亲怎么可能干这种蠢事?” 奥维的金发比起先前又长了许多,被一颗红宝石在身后捆成一个挺有活力的小揪揪,面目却还是那副漂亮样子,挂着森然的笑意,“我放你回去,你自己问问你父亲?” 这时候回去劝告,当然只有死路一条。 长期精神紧张的王子缩了缩脑袋,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那么,奥维你想让我干什么?” “死里逃生的王子被魔鬼设计,现在要拯救被魔鬼操控的父亲,这是一个不错的故事,对吧?”金发的青年落下印章,像是在说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 王子面色却不太好看,“你想利用我对付皇帝?那可是德威,我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像是罗娜面对奥维时有自知之明,王子面对皇帝时同样有。 然后,对面的皇太子抽出了自己很长时间没用的剑,指向他。 “所以,你选择现在就去死?” 王子:…… 躲了太久了,忘了这家伙不会好好说话了。 他咬牙。 良久,终于点了下头。 却也提了条件,“我可以去,但是我得带上罗娜。” 奥维,“你可以去问问她。” 奥维不感兴趣。 所以最后到底带没带上,奥维不清楚,但是这个王子跟他的父亲挺不一样。 警惕不莽撞。 于是短短半年,阿塔里特王子组织的军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皇帝的军队遇到了麻烦,没办法继续扩张。 长时间忙于事务的奥维也终于得到了喘息之机。 他真的很讨厌打仗。 因为不会。 也幸亏不会。 明梨都没办法想象这个小疯子点了这个技能点后会变成什么样。——到时候变成个只会打架的小疯子,她可就不要了。 …… 这种混乱持续了将近两年,王子失败了,但他逃跑了。 阿塔里特内耗严重,在战场上也变得力不从心。 东方有句俗话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皇帝目前面对的就是这个境况。 武器不足、粮食不足、甚至兵力也不足。 而佩德帝国本就地域广大,恢复起来也轻松得多。下次再打起来,皇帝这边再出奇兵,也只能被人碾压。 奥维的龙也差不多长到了半间屋子那么大,没了黑魔法,她的翅膀冒得很快,扑动间能带起一阵疾风。 于是奥维给白龙修了间专门的行宫,自己也愉快的搬了进去。 只是现在的龙已经不能随便缠他了,那漂亮尾巴一用力,会把他的骨头勒断。所以所有的亲近都变成了皇太子主动。 可独独这种事,奥维不喜欢主动。 比起爱别人,他这样的人,更喜欢被爱。 但,办不到,所以奥维只能自己用力过猛式的亲近,用那些不再温柔的鳞片和犀利的羽翼把自己弄的一身伤。 并且乐此不疲。 明梨便也废了心思,终于在某个青年扒拉她羽毛的时候啪一下变成人形,有些凶猛的将人扑在爪子下面。 意料之中的带着龙角龙尾,但奥维面前那张带着鳞片的面容并不恐怖,倒是介于少女与成熟之间,眉眼精巧青涩,偏生眼尾带着银白,染着淡淡的银青色。 看人的时候,像是锁定了猎物那样,带着属于龙族的凶煞。 有种即将被吃干抹净的刺激感。 奥维没犹豫,抬起双臂抱住她的脖子。 她人形的脖子很细,身上除了一些鳞片也没别的东西,倒是细手细脚,在他时常锻炼的胳膊映照下,显得格外脆弱。 但他的力气落上去时却发现,大概不用那样小心翼翼。 这条龙结实得很。 也漂亮得很。 除此之外。 “梨梨,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想对我做一些能做的事。”皇太子在她耳畔笑,脑后的小尾巴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像是金色的麦浪,然而他耳尖没有半分羞涩,仿佛一切发生的理所应当。 可不就是理所应当吗。 龙族是强势的种族。 他早就做好了当她伴侣的准备。 就是不知道,这样强悍的魔兽,要怎么表达自己在那种事上的强势。 从青年绷紧的手臂可以看出,他大概有些兴奋以及期待,连着用力气的方式都不是断将两人距离拉近,紧贴。 他从来不会掩藏自己的愉悦,特别是对她,想要什么通常都是直接的。 好不容易恢复两手两脚的明梨却还有些不习惯,本能的低头在他颈间嗅了一下,还没动用自己五根爪子,那肩膀便主动递到了她唇间。 他每天都洗得很香。 很讨龙喜欢。 “你好磨蹭。”然后,香香的皇太子足尖点了点她的尾巴尖,语气不满。 于是他跟前的家伙直接叼住了他的脖子,喉间带起几分笑意,“你有点太心急了。” “磨蹭一点也挺好的,太直接你受不了。” 第184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24 绵软的龙窝无法承力,稍加用力就会深深陷进去。 金发被汗意沾湿,缠绵的同银丝纠缠在一起,连带着那劲瘦的身影也一次次紧绷,最后却只收拢双臂,将自己贴近,给的愈发彻底。 这是他期盼的毫无保留,也意外的不觉得难以接受。 只是,白龙深陷时,鳞片炸起,煞是刮人。 迷离的宝石中央,银白的鳞片带起异样的亮色,带着莹莹暖意。 …… 原本是该结束了。 但是很快,那像是脱力的人又搂住了她的脖子,黏糊糊的将唇送上来,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尽是她的倒影。 “我等了这么久,就只有一次吗?”她听见这家伙不计后果的调弄。 也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 如果他想的话。 另一边小小一只无人在意的猫猫虫默默把自己缩进角落里,大眼睛倒映着对面交缠的身影,眼睛里似乎有些好奇。 …… 明梨最近差点被某只金毛缠死在床上,分明身体完全受不住龙的力度,还非要冒着肠穿肚烂的风险挪过来勾勾缠缠,也不知道这疯子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她干脆直接让他晕在窝里,这才抱着人把人安置在最软绵的地方,让他趴着,好好休息。 至于正事,奥维显然是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去看了,变成人形的明梨勉为其难披了他几件衣服,开始给他搜罗有用讯息。 因为有经验,这对她来说相当简单。 以至于奥维红着眼眶清醒后,瞧见那些东西,还有些惊讶。 然后他随意翻看了两页,又软着腰抱住她,“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我给你下蛋吧?你昨天不是答应我给我你的蛋吗?” 明梨把事务盖他脸上,“想亡国是吧?”白龙觉得你问题很大! 奥维这才不情愿的松开手,一瘸一拐坐回去,完全没发现自己姿势不对似的,坦然的又把那些东西看了一遍,最后不太习惯的敲了敲腰,懒洋洋的回,“不会输的,你信我。” 他的小辫子是新绑的,先前在目光里一颤一颤,现在也因为主人家的信心一颤一颤。 明梨揪了一下,顺手揉了揉他被欺负软的腰,“我知道,但不能放松警惕,你父亲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小心反扑。” 奥维被那力道揉的哼哼唧唧,半晌才抬着眸子委屈着看她,“你总是不信我。” 每次说可以都不信。 明梨瞄了他一眼,知道他又在惦记什么事,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再继续,你就得死在窝里了。” “可是明明你也很兴奋——” 话未说完,微凉的手捂住他的嘴,少女精致面容起了几分语塞,良久,她才低声骂了一句,“小疯子。” “可是你喜欢,不是吗?”奥维眯着眼睛笑,那双眸子纯澈又勾人。 热情让人难以招架。 明梨撇开目光继续按他的腰。 奥维啧了声,他也意识到这人不会陪着他胡来了,想了想,还是准备换别的路子。 当然,在此之前,还有别的东西要处理。 奥维可从来没打算放过皇帝。 他这条毒蛇,天生就是要缠着那家伙到死的。 奥维不否认这有自己母亲的原因,但是更多的,大概还是他自己在里面找到了乐趣。 从皇帝到龙,他一直是这样。 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 事实上,当白龙以人的形态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众人的第一反应并非畏惧,而是惊艳。 那是一张能同奥维媲美的容颜,与精灵的柔美不同,少女白色龙角与身上零碎的鳞片带来的是十足的锋利感,以至于在他人眼中仿佛恶魔的奥维到了她面前,弱势的像是个被盯上的猎物。 即便她的身形比起奥维矮上一截,但气势方面,怕是连鼎盛时期的皇帝都难以与她相比。 时常同小龙写信的格丽莎一时半会儿也有些接受不过来。 她看着少女遮盖龙角与鳞片的斗篷与斗篷下纤细的腰,老半天,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老话,“作为一只那么大的龙,你是怎么把腰收成这么一点的?” 明梨沉默半晌,“首先你得一顿吃一支军队。” 格丽莎:“你真幽默。” 奥维就站在明梨身边,这是奥维给白龙举办的化人宴,令众人意外的是,这回双方的姿态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不再是奥维护白龙护的严实,而是少女轻巧的撑着他的腰,以维护者的姿态阻拦着他。 众人也发觉,奥维似乎有些疲劳,甚至站姿也不如平时随意。 见二人说完了,皇太子才扯了扯她的斗篷,慢悠悠说,“我不舒服。” 他真的相当会拿捏人,扯的力道不大不小,语气也没有命令的意思,倒像是被忽略了刻意吸引他人的注意力。 然后格丽莎就看到自己的白龙笔友非常愉快的扶着奥维找地方坐下了。 小心翼翼的。 再之后,病里病气的皇太子把自己的五指插进了对方的指缝里。 一个人和一条龙,这实在是有些疯狂。 不过,对象是奥维的话,好像也没那么不正常。 格丽莎叹息,很快又继续投身社交场。 奥维看着舞池里的人跳舞,五指也收了收,“我也想跟你跳舞。” “你站得稳吗?” 皇太子撇嘴,不只是站不稳,他也不会跳,他以往对这些是没兴趣的。 可是面对他的龙,他什么都想试一试。 想到这里,他眼底再度出现了些许不正常的兴奋,“不如……” “不可以。” “嗷。” 无时无刻想把龙缠在身上的奥维表示失望。 于是,宴会一完,奥维养龙的传闻又变了个调。 最初是养龙吃人,然后是灵契了用来吃人,而现在,传闻是他养龙吃龙。 虽说那条龙变成了人,但人们还是觉得炸裂。 正主对这个传闻却不太满意,毕竟奥维一直以来都是主动被吃的那个。比起听到外面传他怎么欺负一条龙,他更希望别人知道这条龙私底下怎么欺负他。 只可惜,他的龙并没有大庭广众下欺负他证明这件事的打算。 比起他来说,她可真是个正龙君子。 第185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25 而后,阿塔里特王子卷土重来,滚起了第二个雪球,这一次消耗过大的皇帝没成功打压,整个阿塔里特乱成一团,不管是被战火席卷的还是安平地界,人人自危。 奥维在幕后看戏。 卷土重来自然需要人支持,奥维都不用怎么动脑子,只需要拨一部分武器和粮草过去,王子那边的人就会紧锣密鼓安排。毕竟已经失败过一次,这第二次自然会更有经验且更郑重。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再次感叹皇帝的优秀血脉了。 负责出谋划策的军师是罗娜。 那个弱小的只会尖叫的公主,当下却手握刀戈,朝向阿塔里特的心脏。 当然,这不完全是件好事。 奥维得预防罗娜反噬。 王后死后,这位公主似乎愈发出人意料了。 …… 皇帝那边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国王支持战争的唯一原因是利益,可是现在,军队节节败退,两人间当做合作脊梁的的利益显然已经不复存在。——皇帝进行的战争不再带来令人眼红的收益,余下的只是岌岌可危的国家和四散逃窜的平民。 然后,国王一再推脱,皇帝失去了耐心,“你是说,不下令,不给人了?” 国王难得清明了一次,郑重摇头,“现在这种情况,要是再打,下一个被平民讨伐的就是我了。” 皇帝眉头紧蹙,他替国王打了太多胜仗,国王有些怵他,见他一副严肃的样子,声音下意识放低了一些,带着试探,“要我说,这件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就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再莽撞了。” 皇帝笑,“所以你现在是打算过河拆桥?” “你以为你停手,你那个好儿子就会放过你吗?能当国王,他为什么要当这个受人控制的王子?” 国王还是犹豫。 事实上,他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子嗣,毕竟他花了不少精力培养自己的几个儿子和女儿,要说孝心方面,那几个毛头小子应该还是有的。 但皇帝这时候说这种话,很难不让他多想。 确实。 能当国王,谁会愿意当一个王子呢? 国王表现得有些犹豫,高位上坐久了,总会有些疑神疑鬼。 “我会派人去跟他们交涉的。”可考虑到最后,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怀疑,却也成功惹怒了妄图背水一战的皇帝。 于是下一秒,那把替他在战场上披荆斩棘的刀刃对准了他,毫不手软的斩下了他的脑袋。 国王的表情甚至还没来得及变得惊恐,便被定格在头颅上。 良久,皇帝终于扔下手里带血的长剑,将手套一起脱下扔在地上,声音铿锵,“叛军刺杀国王,我拼尽全力,不敌对方人多势众,国王遇害。” “这个理由应该足够了。”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某种游蛇在树叶上游过,最后钻进沉闷的洞穴,紧促而危险。 然后,他将国王冠冕勾了过来,拿在手里掂了掂,最后戴在头上,“亲爱的好友,我会替你报仇雪恨的。” 什么民心啊生死啊,说实话皇帝都不在意,他只是不希望自己打到手的东西替他人做了嫁衣。——尤其是那个他哪哪都看不惯、还在身后踩了他一脚的奥维,就算是把东西毁掉,搅的一团糟,他也不会留给奥维。 那个卑贱的混血种。 王子以为自己那个有些脑子但不多的父亲应该服软了,可现实是没两天,王都那边便传来国王遭遇刺杀的传闻,剑刃毫不遮掩的指向起义军。 “怎么回事?”王子惊骇。 一旁男装的罗娜却坦然回应,“像你说的一样,国王大概想通了,也跟皇帝起了冲突。”然后,被杀了。 即便是罗娜也没想到,皇帝竟这般果决。 这对他拿下阿塔里特可没有半点好处。 除非,皇帝的目标根本不是这个国家,而是别的东西。 如今阿塔里特的状况,集结全部人马强攻,还是有机会刺入佩德的心脏,生擒奥维的。 ……可这没有任何意义。 即便是攻入王都,抓到了奥维,他们最大的胜利也只能是杀死一个奥维,而没有能力重新接掌这个国家。 所以说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皇帝跟皇太子真是像。 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但罗娜很期待这出戏码:狗咬狗之类的,她做梦都想看。 …… 可现实是,皇帝的军队凶猛,却连第一个城池都没打进去。 奥维不擅长排兵布阵,但是他擅长魔法,也了解皇帝的秉性。——比起休养生息,这种时候,那家伙会更愿意跟他鱼死网破。 所以奥维干脆在第一个城池里花大代价布置了魔法阵,看看这鱼死网破的“网”,究竟容不容易破。 然后他发现,烂鱼而已,破不了。 奥维的魔法加上成年体白龙的魔法作核心,加上别的魔物和他收拢来的魔法师共同支撑,这个屏障覆盖在城墙上时能抵抗大多数魔法。 而外界军队的攻击主力就是魔法师。 攻城自然失败了。 那群人也只能在余下魔兽的怒吼声中溃散。 更让皇帝气血上涌的是,那金发的青年自城墙上冒了头,笑眯眯冲着他招手,模样比起几年前甚至愈发意气风发,连着头发都相当有闲情逸致的扎在脑后,像是脱离了走投无路困兽的疯狂,变成了一个开心的少年。 然后,皇帝看见了掌心凝结着银光的白龙。 当然,是人形的白龙,身形并不粗壮,整张脸都被藏在斗篷下,但可以看见外边银白犀利的角和修长指尖冒出来的尖锐指甲。 ——那是野兽的指甲,犀利、美丽、带着优雅的弧,似乎轻而易举就能破开他人的喉咙,把骨头一节节剖出来。 他们二人站在一起,画风割裂,却又诡异的能够融在一起。 然后,奥维朝着城墙下的皇帝不满的摆手,“陛下,你特地跑过来,莫非不是冲着我,那也太让人伤心了。” 他不动声色把自己亲爱的往身后挡。 然后,后头的人收了指甲,戳了戳他的腰。 有些龙啊,表面上看起来是条正经龙,实际上也爱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情呢。 他抓住那根手指,继续愉悦着冲着面色发黑的皇帝笑。 第186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26 皇帝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作为最大帝国的皇帝,他是真实见过龙族的。 龙类数目稀少,且这个种族天生睥睨天地,人类在它们眼里或许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所以他实在想不通,只会胡作非为的奥维,究竟是怎么说服这条龙不咬掉他的脑袋的。 还有,即便是在整个大陆,也极少有龙会选择变成人形,人类这种弱小的躯体…… 皇帝乱七八糟的想,奥维则煞有其事的挡,老半天,城墙上终于大逆不道的扔下来团火焰。 “哎,这种时候走神,就说不过去了吧?” 皇帝当然不可能走神,奥维猜到,这家伙大概是在想他的龙,顺带思考去哪里弄只一样的吧。 可惜,他的小龙是独一无二的。 不过,他倒是挺想看看无所不能的皇帝会打哪儿弄条龙来。——这么一想。 金毛默默回头,看向身后清清冷冷的少女,最后拉扯她的衣角,“如果别的龙来了,你打得过吗?” 明梨点头。 打不过就用神力轰。 武德充沛。 于是奥维笑的愈发好看,显然是被哄高兴了,甚至胆大的捏了捏她的手指,这才一面牵着龙一面看向下边的皇帝,思考怎么不动声色在天罗地网里开条小缝把人放出去。 把人诛杀在这里多没意思,给点希望再把希望打碎那才叫杀人诛心呢。 皇帝做事不留余地,同样是疯狂的让人难以形容。但如果有办法能赢,谁又愿意在这种地方鱼死网破? 皇帝这种赢了大半辈子的人就更不愿意了。 不过,现在逃掉,阿塔里特的东西就也没有了哦。 要是再次失败,说不定最后的结果是变成灾民呢。 …… 皇帝在奥维有意操纵下逃走,王子那边是有点生气的。 毕竟他整这么多花样就是为了杀了这个害死他父亲的家伙,可是现在,人近在咫尺,奥维居然把人放了?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啊?”王子感觉自己快被这对父子的操作整自闭了。 罗娜却习以为常,“与其想他们在考虑什么,不如想想回去以后怎么处理你们国家的烂摊子,现在只要是个正常国家都能把你们打下来。——至于我父亲那边,我会负责的。” 罗娜是个相当厉害的军师,大概是继承了德威的天赋,王子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个人会比他自己、乃至于奥维更适合当一个储君,或者说是国王。 当然,他并不妒忌,毕竟罗娜说了,往后她会是他的王子妃,他很高兴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这样优秀。 只是,生活在柔软环境里以至于有些恋爱脑以及天真的王子不知道,从佩德王宫那个环境里出来的女人,是完全不可能成为谁的附庸的。 她们天生懂得趋利避害,但在没有威胁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进行自己的算计。 要不是奥维这家伙太过于恐怖,恐怕当今的佩德,甚至都留不下六位王子公主。 所以说,王子真的觉得兽窟里会出现一只小绵羊吗? 罗娜眼底露出常有的可怜与无奈,“他是我们两个的仇人,放走了他,不只是我会不开心,你也会很难过……我不想看见你难过。” 王子小心脏狂跳。 谁能拒绝一个又美丽又厉害的淑女呢? …… 奥维大概是可以的,毕竟他的龙完全称不上是个淑女,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的为了他的龙拒绝其他人。 但是,这对于明梨来说是有些困难的,毕竟龙女什么的实在是有些受欢迎。 格丽莎小姐执着的要给她裁制新衣;格丽莎小姐的朋友薇拉觉得她过于赏心悦目,专门找来了画师将她的神情留在纸上;还有漂亮小姐邀请她参加茶话会,说是会准备她想吃的东西…… 说实话,不太好拒绝。 虽然说最后她还是为难的推脱了个干净,但看着自家被各种淑女围着、甚至还有贵族在不远处跃跃欲试的奥维觉得难过。 因为小龙神色非常柔和,也收了爪子。 她每次想要抱他的时候也是这样。 总而言之,奥维感觉到了威胁,这让他在应对这件事时,态度变得格外认真。 而后,小疯子开始在床榻间丈量她的尺码,无意间开口说她个子小,于是被面无表情的翻来覆去。 精灵一族也在不久后派来了人,对于奥维的个人情况,来使似乎并不觉得惊讶,即便奥维又凶又暴躁,他依旧面不改色,称他作皇太子。 言行中察觉不到半点奥维是两国关系纽带之类的意思。 别的不说,使者的情商绝对相当高。 奥维不喜欢这层关系,事实上如果此人表达出这方面的意思,某个脾气差的家伙大概会毫不犹豫翻脸。 毕竟,把一个孩子当做野心的借口,这群精灵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使者的面容比奥维要成熟一些,眼睛是青翠的碧绿色,金发结成漂亮的辫子,身上更多的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身体看起来也十分柔弱,一看就是不擅长战争,爱好和平的美丽种族。 而后,开了口,明梨才发觉这个高挑的精灵是个男子。 他的来意也相当明确。——请求奥维当这个皇帝。 因为佩德与精灵定下的盟约冉阔整个大陆,奥维在其中的生死,更多的是体现皇帝对精灵的态度。 精灵将这个国家当做施展野心的走狗。 而奥维,是他们选定的第二个走狗。 可表面上,那只精灵的说辞是,“精灵是遵守约定的种族,敬爱的陛下,相信您不会让我们为难。” 奥维歪了歪脑袋,“盟约,跟德威定下的吗?” “是这样的陛下。” “那我可以理解成,你们跟他是同伙吗?” 精灵使者一阵沉默。 良久,终于回应,“我为盟约而来。” 盟约之外的事,他们不会干涉,同时,他们也不会干涉这个国家权力更迭的事,这是在表达,只要奥维想,他们马上就会变成牢固的盟友。 但是奥维不想。 他站在高位上,冷不丁发问,“所以你们为什么不去找德威?” 第187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27 “跟他立下的盟约,找他就好了,来找我干什么。”奥维本人对征战四方没什么兴趣。 当然,如果他没遇见明梨的话,大概真的会想答应这件事。毕竟他过去的生活实在有些无聊,需要一些调味品。 可现在,这种调味品在他的认知里变成了麻烦。 他的时间,一部分要处理事务追踪皇帝,一部分要留给龙,可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称霸世界。 所以说,“你专门跑来这里,是为了给我找麻烦吗?” 精灵使者沉默,他也意识到奥维和他认知里的不太一样,很快弯腰行礼,比起先前似乎虔诚了不少,“并不。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感谢殿下接见。” 也是,面对一个即将牵绳的走狗和一个能要他命的君主,态度怎么能一样呢? 精灵族很识趣,所以他们的名声相当好,也不会在明面上得罪什么人。 也正因为这种处事方式,使者就是死在外面,精灵内部也不会多问。 使者得自己保住自己的命。 等到精灵退下了,奥维才垂眸,将桌上关于精灵的传闻与背地里所行的事折叠,一同收进桌下的箱子里。 如果那些家伙不识好歹,奥维会想办法把他们一起处决。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热爱和平的美好种族,他们挑拨几个国家开战,用少数的人就得到了佩德领域内的行商权,同时又豢养了别的猪犬,想等手底下的疯狗不受控制,便从内部将德威的统一梦粉碎。 除此之外,还有从精灵国度里传出来的瘟疫,它们至今在与精灵为敌的国度里盛行。 所以说,就算是把精灵族连根拔起,他也不会损伤太多的良心。 当然,前提是他还有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良心。 …… 奥维是那么多碎片中,第一个让明梨察觉到“强悍”一词的存在。 他不擅长军事,讨厌谋算,却又将谋算发展到了极致,藏在疯狂之下。 这样,他本身的优秀魔法才能反而容易被忽略。 明梨都差点忘了这还是个天赋异禀的魔法师了加优秀剑士了。 直到城墙上面对皇帝,明梨才察觉,奥维的魔法天赋甚至不比她的差,就算是正面拼,她不武德充沛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没办法压制他。 这家伙,就算哪天真的得罪了皇帝,皇帝也拿他没有办法吧? 毕竟现在,奥维已经可以无视她的一些魔法了。 特别是眩晕之类的。 虽然她只用过一次。 奥维醒过来时表情有些惊恐,抱着她很久才平静下来,后来她就不用了。 再之后的某天,奥维又跟她说,“再施展一次,让你看看我的成果。” 于是她发现,这种类型的魔法失效了。 那个小可怜也坦然的说明了自己的想法,表达自己的不安,同时也观察她有没有害怕,“如果这种魔法有用的话,那你不是可以随时把我弄晕,然后消失了吗?” 他把她锁在身边的意图从来没掩藏过。 对此,明梨的回应是。 “把你弄晕还需要用魔法吗?” 奥维:…… 确实,要不是白龙考虑他的身体,根本不会用这种花里胡哨的方式让他休息。 但,奥维还是觉得危险。 “那我是不是应该多练习一下,让自己不昏倒,这样你就跑不掉了。”他蓝澄澄的眸子看过来,一副单纯真挚的样子,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于是明梨露出了无奈的神情,故意开口,“你死掉的话,我会去找别人哦。” 她知道怎么拿捏这家伙。 于是奥维的热情肉眼可见的削减了不少。 但这种削减,也只持续了不到一星期,很快,奥维带着自己的药热情的回来了。 “你要是想把我弄坏的话,那我努力活下去。” 明梨:…… 伴侣是个疯子该怎么破,在线等,有点急。 …… 事实上,被奥维期待着卷土重来的德威最后没了消息。 有人看见他风尘仆仆,投身进了龙族的栖息地,面上带着令人胆寒的兴奋与冲动。 据奥维猜测,那个自信到恐怖的男人,大概率是跑到龙面前自说自话了一大堆,最后直接被当成饭前点心了吧?——这种结局其实还不错,换做他,他也想当白龙的饭前点心。 但是对方不解风情,吃饭的时候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甚至他凑上去,她还试图用叉子叉他的脸。 就差把“走边点”写在脸上了。 不过叉子叉上他脸的时候,这种锐器总是会变得非常钝,连着食物残余都没有,只能在他脸颊上留下几个小小的印子。 这还是奥维吃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自己吃的娇气了。 换做平时,应该连印子都没有的。 而阿塔里特那边,目前由那位王子收拾残局,但在民间,化名安娜的罗娜似乎呼声更高。 那个王子大概完全没察觉到,自己掌心的东西正在被人一寸寸谋取吧? 为了避免后续事情发生到难以控制的程度,奥维没怎么考虑,直接带着一堆心腹暗戳戳跑进了对方的领地,把藏着的黑魔法师直接干掉了七成。 剩下的三成藏的严实,却也有人时时刻刻盯着。 总之,喜欢玩花样的阿塔里特没了花样,又被皇帝消耗了内在,后续估计很难再起来。 等他回到王都后,心情也变好了不少,想着自己出门很久,白龙应该会很想自己。 谁知道一回家,她还在吃饭。 于是小疯子一头扎进肉堆里。 明梨:…… 她头疼的把人从里边揪出来。 她习惯人类的调味品,那些都是熟东西,奥维扑进去后,也是浑身酱汁,连着身上雪白的华服也被染得乱七八糟,值得一提的是,他甚至脱了鞋…… 以为不穿鞋扑进去东西就能吃了吗? 明梨想用魔法给他打理干净,结果还没动作,那家伙便可怜兮兮的凑到她面前,表情可怜又虔诚,“我也很香,吃我吧。” “吃了你以后我去找别人?”虽然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但某人一贯的不怕死行为还是让她觉得头痛。 然后,奥维认真摇头。 “你会一起死,找不了别人。” “所以,真的不吃我吗?” 第188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完) 当然是不可能吃的,即便洒满了调料,也不能掩盖奥维是个脏兮兮的小点心这一事实。 奥维最后还是被勒令去把自己洗干净,等到她回窝里,才看到某人白花花摆菜似的躺在软垫里。 甚至自发垫着腰。 一旁很大一只的猫猫虫自发出门。 …… 精灵族的野心比起皇帝来说更可怕。 奥维没兴趣跟他们一起发疯。 所以奥维最后也没登帝,倒是扶持了自己一个不起眼的弟弟,让他安安心心坐着,不要耍花样。 新的皇帝非常惧怕奥维,再加上奥维有条龙,他这位置也是坐的兢兢业业,甚至只是几年,就把全国的粮食和税收拉高了几个点。 然后新皇帝发现,奥维好像完全不关心。 所以他不是想借由傀儡皇帝控制整个国家? 王后格丽莎告诉他,“确实不是。” “他忙着讨好自己那条龙,是没空搭理你的……但你不要松懈,你得明白,奥维能让你坐这个位置,也可以让别人坐。” “想一直坐下去的话,你必须告诉别人,只有你适合这里。” 格丽莎差不多是这位王子的人生导师,当然,比起人生导师,格丽莎对王后这个位置比较感兴趣。 毕竟公爵小姐完全配得上王后这个位置,既然配得上,当然要坐得牢靠一点。 另外,新皇帝真的很符合她的口味,又听话又很好哄,而且在外,他总是会优先考虑到她这个王后的感受,可以说是把尊重放到了极致。 公爵府的势力也节节攀升。 可以说除了奥维的龙,她现在就是整个国家最尊贵的女性。 一切都是她期望的样子。 新皇帝也这样想。 事实上他过去得不到父亲的半点关注,已经做好准备被牺牲掉了,至于星星一样的格丽莎小姐,他也只能远远看着……对于格丽莎小姐来说,渺小王子的爱慕,实在是过于不值一提。 而现在,他得到了自己都不敢想的皇位,也得到了格丽莎小姐。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只要奥维不对他动手,就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他会过得很幸福的。 至于精灵那边,只能说贪心的人得不到好下场。 精灵国度只有一个女王,传闻中,那是个美丽又善良的存在,但从精灵的动作来看,大概只有美丽是真的,后面的善良,应该换成有野心。 发现奥维这里走不通,使臣很快去到了另一个国家,签订了新的盟约。 至于旧皇帝,没了权利与地位,盟约自然变得毫无价值。 旧皇帝也只是弃子。 然后,精灵女王遭遇了反噬。 新的合作对象显然不像德威一样满脑子只有鸿图霸业,这位君王除了对一统天下感兴趣,还想抱得美人归。 所以说。 精灵女王要把自己一起加入盟约的代价里吗? 比较离奇的是,女王答应了。 还把已经被抛弃的德威与说不通的奥维拉了出来。说是,过去的盟友因奥维而死去,所以盟约无法兑现,必须要那位君主把奥维杀掉,将奥维的国家踏平,她才愿意定下新的盟约,嫁给君主为王后。 然后,那位君主把德威找了出来。 离谱的是,即便进了巨龙的领地,那个家伙依旧没有死去,只是损失了一条腿,正一瘸一拐的混迹在流浪汉的栖息地里。 精灵女王:6 处处算计的精灵族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把自己的女王交出去。 于是某个胆大包天的猪犬直接向精灵国度操戈。 精灵并不擅长战争,虽然他们是魔法天赋相当夸张的一种魔物,但天性让他们在除木系魔法外的其他属性领域进展不佳,面对对方让人眼花缭乱的进攻方式时,自然难以招架。 再者,平时也没有人吃了没事干打精灵就是了。 人家住在森林里,家又不大,又不流通什么金银钱币,连着武器都是木弓。传闻还有神明为精灵赐福,打压精灵还有触怒神明的可能。 只能说,精灵这次的眼光不错,刚好找到了个不迷信且好色的家伙,对方非常大胆。 所以,翻车翻得非常彻底。 甚至只是几个月,精灵一族就被推平。 不过也没有沦为奴隶这样夸张,毕竟奥维是个混血精灵,把精灵踩的太低,他怕奥维被惹怒,直接跟他干一架。 所以精灵还是住在精灵那边,成了个受人管辖的精灵城。 女王则被抢了回去。 而奥维,已经成了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混子了。 他也混了个亲王当当,桌面上只有稀少的事务,平日里一天到晚就只在自己建给龙的房子里窝着。 或者是看书。 或者是下棋。 什么都玩。 就是不爱出门。 白龙也不爱出门,龙类本来就比较懒惰,加上明梨也没什么出门的欲望,这一来二去的,两个人慢吞吞窝在了一起。 不过大多数时候上演的都是一出恶龙与亲王的戏码。 一个原型,一个靠着,也不觉得硌人。 除此之外,奥维对龙形还有个大胆的想法。 白龙对此的回应是:甩甩尾巴。 如果你不怕死的话。 奥维不怕。 …… 完全体自然是进不去的。 得缩小一点。 …… 这个世界是明梨过得最安生的一个,奥维不愿意离开她,遇不到危险,她的日常基本就是躺着睡着。 另外,因为奥维闹心大,少了某个声音叽叽喳喳她也半点不觉得寂寞。 奥维也这样黏黏糊糊,仿佛不知烦腻的贴着她直到老去。 一直到老他都很漂亮,那绚烂的金色和蓝色也一直与银白交织,点缀着所有回忆。 唯一不太完美的是,龙化人是不会老的。 所以当奥维开始变老,明梨就不再动用人形了。 奥维也意外的没有担心她会远去。 或许直到老他才真真正正的信任了一个人,并且毫无保留的将一切交给她,也不再进行那些无聊相当于自残的证明。 说实话,乖乖巧巧,还挺可爱。 等到那金发变成同她一样的颜色,奥维抱着她的尾巴闭上眼睛,陪伴了他许久的龙终于变回人的样子,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奥维的喜欢像是火焰一样,烧人得很。 她极喜欢。 那缕金色火焰从他头顶冒出来,见到这一幕,似乎有些兴奋,也冲上来要亲她一口。 明梨没拦。 于是那金色碰了她的眉眼,这才没入她眉心。 第189章 皇太子的小龙崽(揣蛋番外) 奥维亲王最近变得很困。 困到自己缠上去,结果最后抱着自己的龙都不愿意多动一下,只软绵绵的被安排着,起伏着哼哼唧唧。 扶着他腰的人大概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手指收了收,压低身子凑到他耳畔,“奥维,你是不是胖了?” 奥维迷糊糊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腰,又摸到腹部的微鼓,难捱的抖了抖,最后不太满意的拍她的手背,“没有。” 怎么会胖。 他有精灵血统,才不会胖。 那东西分明是她的尾巴。 这龙真是坏死了。 白龙沉默片刻,手又掐了掐那不再紧绷的腰,最后将动作停下,把他翻过身来。 “奥维,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亲王殿下摇头,只是又抱过来亲她,身上的颜色又红又艳。 像是遍地开花。 漂亮得很。 甚至紧实的大腿上还能看到鳞片压迫的痕迹,一圈圈的往内。 带着缕缕血迹。 不过奥维觉得不够深不想要的话,到时候一个疗愈魔法印记就会消失,也不必太在意。 只是,面对这种场景居然还能停下来,奥维忍不住继续耍小脾气,手却还扒拉着她的脖子,“是不是我胖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你混账。”他眼尾还挂着绯色,还没继续说什么,那人已经吻住他的唇,手放到他的手背上,带着他往下。 “摸摸。” 有些微凸。 腹肌也确实没有了。 但其实奥维运动量挺大。 说不过去。 奥维摸了摸,把手缩了回来,撇过脸去,似乎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倒是抓着她的手慌乱的往别的地方放。 没有动作的白龙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奥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是揣蛋了?” …… 确实是揣蛋了。 虽然男人怀孕说不过去,但对方是条不知品种的龙,好像也能勉强说得通。——大概是属于特殊龙类的特异功能吧。 只是,奥维没有想象中高兴。 因为他的伴侣第一反应不像高兴,而是沉默片刻,问他,“你想不想要?” 因为在孕期所以格外敏感的亲王殿下远比平时作,差点从位置上跳起来,最后又不敢,只能委屈的抱住肚子,凶巴巴的朝着她,“你是不是不想要他!你为什么不想要?你是不是腻了我,打算找别人去了!” 白龙有些无奈,“你想要就留下。” “意思就是你不想要喽?你果然不喜欢我了!” 奥维继续委屈,金豆子也不要钱的往下掉,两只手抱着肚子,一副死活不肯拿掉的样子。 明梨只能靠近,将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耐心的哄,“我要,我要的。” “这里没有男性生孩子的先例,我是怕你不接受、不喜欢。” 可其实她也明白,奥维怎么会不喜欢呢? 这家伙,跟她沾点边的东西他都喜欢,更别说是她搞出来的蛋了。 感受着手背上的温度,金发青年这才安心了些,浑身上下炸起的尖刺开始慢慢回缩,“我……我不会不喜欢。” 分明他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 恨不得自己被她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她怎么能怀疑。 从青年眼里看出这种意思,明梨手上的动作愈发温柔,轻按着他的后腰,表达自己的重视,“我也不会不喜欢。” 但,怀孕以后,奥维那头的许多问题就开始出来了。 比方说,那条龙不准他动手动脚了。 他不动手动脚会难过死的。 奥维的衣服开始变得宽大,这种空荡荡的衣服是非常好解开的,但是那家伙不动如山,甚至他主动了她都要往边上挪两步,给他把衣服放下来。 然后问他,“你不想要这颗蛋了吗?” 一孕傻三年的奥维理解错误,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白龙少女这才凑上来亲亲他的眼睛,“月份太小了,蛋会掉的。” 龙类的孕期长达两年,期间母龙会变得非常暴躁,各方面的力量也会显着提升,大概是为母则刚。 而奥维,除了变得懒洋洋,变得爱哭爱闹以外,还是之前那副样子,软绵绵的黏着人,不给黏还生气。 不过,生气的表现也就是蹭在你怀里的时候不看你而已。 都不需要哄,没多久就会自己消气。 可其实,奥维有点后悔了。 比起这颗蛋,他更希望离明梨近一些,可现在这条龙安分的跟出了家一样,多亲他两口都不肯,更别说干别的了。 他越想越觉得不行。 鉴于这条龙有作案工具,他开始疑神疑鬼的盯她。 然后,他发现他的龙去金银店定制了饰品,又特地找时间去挑了些花哨的布料。 于是,明梨收获了一个抑郁的亲王。 从她进门起开始难过,盯着她吃完几桶肉后继续难过,一直难过到房间里,还是一言不发。 他怕极了她离开自己。 虽然两人间有个大契约术在,理论上她是离不开的。——但是,万一呢? 她这种样式的龙本来就没有记载,黑魔法也对她没用,他无法保证大契约术就真的有用。 所以,他有点不敢问。 撕破脸的话她会直接走掉吧? 小疯子向来是患得患失的,但他没有什么强取豪夺的想法,倒是时时刻刻考虑她。所以到了现在,也是满脑子怎么让他留下。 然后,看不下去的明梨开口解释了自己的去处。 倒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学着人的样子给那颗蛋准备一些礼物,表达重视。 让孩子母亲有幸福感。 但,奥维没有,他只会委屈的问:“有给我的吗?” 没有。 但肯定不能这么说。 明梨默默把手伸进被子里,摸出一块宝石,“有。” “这个给你。”可以说很不走心,是明晃晃的糊弄。 但另一个人似乎安心了许多,又乖乖抱住她。 问她,“你不会离开,对吗?” 明梨拨了拨他扎好的金发,吻他的眉眼,“除非我死。” 之后,她又看了看时间。 问他,“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他小幅度的摇头。 而后,他察觉身后轻拥的手指下落。 “月份够了,想要的话,我可以慢一些。” 第190章 借戏上位1 “林灿星,收收你那臭脾气,你看等你出了风源娱乐,还有谁愿意捧你!”叫骂声自包厢外传来。 另有一少年靠在一旁,黑发微乱,五官俊秀柔和,目光迷乱晦暗,身上是一件没有纹路的白衬衫,下身中短裤露出一截瘦削的膝盖,小腿上白白净净的,修长又漂亮。 一看就是适合把玩的类型。 但现在,少年觉得困乏以及不耐烦,“我是来赚钱的,不是来陪客的。” “那群糟老头子比我爸都大,你是变态吗?” 经纪人被骂的怒气上涌,“……我是变态?现在的娱乐圈不就是这样,你不去找人捧你,还指望着热度坐火箭,一下窜出太阳系吗?” “我劝你识趣点,要是拉不到高老板的赞助,你一个刚进娱乐圈的十八线,这辈子都别想出头!” 说完,经纪人把手上的节目文件往他身上一摔,怒气冲冲走回包厢。 林灿星则掏掏耳朵,无意般将鞋印印上白纸,眼睛里却带着无趣。 回去? 噗,可别,那种老头他可下不去手。 “时间挺早,那就回家打把游戏吧。”拨了拨额前碎发,少年随手将衬衫最上那颗扣子解开,颈间微红,眉目愈发懒散。 结果没走两步,在拐角撞上另一个少年。 五官精致而清冷,眼下带着颗细痣,发型是当下流行的狼尾,上层是灰色,下层是黑,脑后则扎着个痞里痞气的小辫子,别着几个白色的发卡。 身上带着清冽的香水味,闻不出来是什么,但是比他身上的好闻。 所以,这是什么人? “梨子,梨子你在哪儿呢?”另一边传来叫喊声,似乎有些耳熟。 但,耳熟得不多。 林灿星还没想明白,腰便被人抱住,那颗小脑袋在他怀里支支吾吾说了两句,带起一阵熏人的酒气。 哈,还是个酒鬼。 不过在这种地方,林灿星即便脑子混沌,也能明白这漂亮少年是个什么情况。 刚好另一边冒出来个服务生,他从自己口袋里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余光又瞧见少年口袋里露出的一角,顺手一拿,丢到服务生的推车上。 “给我们找个房间。” 把人藏一藏,免得出事。 林灿星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好人了。 服务生见到那张黑卡,也有些惊讶,最后看看面前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少年,低头,“好的,少爷这边请。” 林灿星托了托怀里人的腋下,想让她松手。 然而酒鬼没有半点意识,他只能拍了拍她的后腰,“要不把手松开,要不把腿抬抬。” 少年懵了一下,抬眸看看他,双颊红的几乎滴血。 最后却只八爪鱼似的抬起双腿缠住他的。 …… 路走的有点艰难,不过好歹是带着人找到了屋子,顺手扔到那张铺满玫瑰花的大床上。 林灿星的胸口已经被对方的口水蹭湿了一块。 太热天的,他本来就只穿了一件,这样一来,里面的风景更是一清二楚。 他也顺手打了个电话,叫人往这里送衣服。 显然,他也是这高级会所的常客。 至于有这资产的人进娱乐圈干嘛。 赚钱呗。 他姐说娱乐圈来钱快,刚好他爸最近停了他的卡,他就进来混混。 结果不到两天,他就被人引荐给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老板。 真恶心。 这么一看,林灿星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了。 ——救下了个看起来十分弱小的少年呢,这家伙醒过来以后一定会对他感恩戴德吧? 他脱了上衣,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刷手机。 酒精的麻痹作用让他有些迟钝,却也没有到失去意识的程度。 而后,鬼畜视频没放完,名为“相亲相碍的老姐”的某人便发来了信息,却是惊骇:【急急急!】 【林灿你也在千翼会馆对吧,你赶紧找人帮我找找,我老婆丢了!!】 林灿星是艺名,原名林灿。 他挑了下眉:【你哪来的老婆?还是说,你那几十个纸片人抱枕带来这了?】 老姐:【怎么可能!】 老姐:【就是我跟你说那个长特别好看的新流量!我的新老婆啊!】 老姐:【图片】 老姐:【图片】 老姐:【图片】 老姐:【快快快,就是她,叫方礼,咱们小礼炮也叫她梨子!我好不容易约到她一起炒cp的!结果我酒喝多了,摸她腿,给她吓跑了】 后面附带一个扶墙哭的表情包。 挺像回事。 林灿默然片刻,打开那几张怼脸拍的大图。 画面上的少年没什么表情,眼尾带着酒醉后的红色,与冷白双颊上的粉意遥相呼应。 眼下一点黑痣,并不显得勾人,倒像是冷淡目光下的托衬,将她整个人带的愈发不近人情。 越看越觉得眼熟。 他扭头,看了下床上睡得人仰马翻一动不动的少年,又看看手机的图片…… 嗯? 亲姐打字向来她他不分,林灿倒没怀疑床上那人是个女孩子,毕竟平胸加五官犀利,帅气的在男生里也难找。 不过方礼这个名字的确有些耳熟。——好像是最近爆火的一个演员。 说是流量的原因是,她不是演技出圈,而是单纯靠脸。 在某个大咖的剧里演了个小王爷、剧情少、但是是幕后boss,性格特征是冷血腹黑,这人往上一站,便是入木三分。 最后直接窜了几百万粉丝,成为当红。 嗯,炒cp? 大概懂这个意思的林灿脑子转了转,回信:【怎么炒?】 老姐:【就亲近亲近,抱一抱掐掐脸就差不多了……当然我肯定还干了别的。】 【早知道就不突然摸人家腿了,我还想摸我老婆的腰呢,嘤嘤嘤,老婆突然就跑了,要是找不到人我就不活了!】 林灿:【那你死一死吧。】 再往下是对老姐回答的一段引用,回复是,【知道了。】 不是你知道啥了? 对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女明星硬生生缩出一层双下巴,不太理解他在说什么。 不过很快,她又开始继续自己的信息轰炸。 这时,对面的林灿已经把手机熄屏,撑着下巴开始思考。 炒cp能窜热度。 有热度就有活儿找。 有钱赚。 第191章 借戏上位2 当然,林灿没打算擅自搞这一出。 作为一个德艺双馨的新青年,他当然是先把这少年叫起来,讨论一下,相互配合。 毕竟最近流行什么合作共赢。 结果。 …… 莫名其妙的,林灿被反制住,然后发生了一些激烈的事情。 总之第二天醒来,完全酒醒的林灿头痛欲裂,想把昨天晚上被自己带进房间的家伙掐死。 他裹着被子,手腕上带着被钳制的痕迹。 身体的不适告诉他,昨天晚上不是梦。 他好像的确被人反剪着插了。 而且,人好像跑了? 他环顾四周,只看到床榻边缘几根银灰色的毛发,那是昨天那少年不拘的发尾,他那时被压着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在她靠近时看到零星的灰色,挠得人发痒。 而后,他下意识扶额,在头上摸到个发卡。 他想起昨天晚上对方醉醺醺的发言,不仅贴心,还相当气人,“别叫,吃到头发了。” “……混账,你倒是轻点啊!”于是他破口大骂,暴露了三好青年下的本性。 然而对方听不见似的,只用手指慢悠悠拢他的发,把他嘴里的发丝一起拨出来。 “我给你夹起来,你放松。”清冷、毫无波澜。 林灿扶住脑袋,不愿再想。 他得承认,昨天晚上的自己大概是醉着的。 否则怎么会莫名其妙被那个姐带进去,还给醉酒呕吐的某人换衣服。 最后啥也不懂,半推半就。 一些细节在脑子里不断回放,热意与酸胀自发从脖子一路冲上了脑袋,与身体上的烧灼与痛感遥相呼应。 比较难过的是。 这事他不占理。 昨天晚上是他先扒的对方衣服,也是他先动手动脚。 然后,对面问他要干什么,他迷糊糊答“炒cp”。 对面回行。 一切也就发生了。 林灿扶着腰靠在床上缓了许久,期间脑子里一团乱麻,直到冷静,他才凭借某些细微的回忆,猜出了那家伙离开前做的事。 甚至被子换了新的,把他擦干净了。 挺贴心。 …… 明梨从大床房上醒过来时也有点懵,特别是边上还躺着个她找了几个月都没找着的任务对象。 他似乎有点神志不清,她迟疑着拍拍他,想问问什么情况。 他让她滚蛋。 行吧,滚蛋就滚蛋。 于是那狼尾少年从床上爬起来,想了几秒钟还是打算带他洗洗,结果对方半点不配合,她只能拿了浴巾给他擦。 又换上新送来的衣服,找服务生要了一套干净被褥。 全给收拾好,才往外走。 当然,渣女必然是是不能当的。 明梨留下了一张名片,放在了茶几上。 等出了会所,她才发觉昨天说要跟她炒cp的女孩发了五十多条消息,从小心翼翼试探到最后变成了鬼哭狼嚎,字里行间充斥着一股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味道。 原主方梨,富二代,是电影学院出来的高材生,不靠家里靠自己出来打拼,结果刚冒头就被人弄到了老板床上。 最后方梨不堪受辱,失手把老板杀了,被抹黑成勾引不成故意杀人,坐了牢,出来后就自杀了。 原主没什么特别的愿望,她说,她就是想演戏看看,但现在看来,她大概不适合这个圈子。 所以,如果明梨介意的话,也可以不用走这条烂路,安安心心过完一生就行。 察觉到少女对演艺圈还有幻想,明梨想了想,还是打算顺着方梨的路子往下走。至于那个老板,已经被她告诉原主爸妈,一根手指头给按了下去。 方礼是方梨的艺名。 性别方面没动手脚,是她自己长得帅,所以在没有个人信息的情况下,所有人默认她生理性别为男。 因为人气高,公司也就将错就错了。 而接综艺和剧之类的,自家娱乐公司,也不需要重复验证她的身份信息。 神石中途清醒了一段时间,告诉明梨这个世界的某人跟她会成同行,她也借着感应找了很久,但这家伙一天到晚坐飞机到处飞,加上她还有行程,实在逮不到人。 这次逮得挺意外。 明梨查了查监控,发觉这次的某人比奥维还主动。 刚见面就把她往房间里带。 但,吃完就叫人滚,多少还是有点让人难过。 完全没考虑到对方是被吃的一方的少年拿出手机回信: 【小姐,非常抱歉,这个提议暂时终止吧。】 她家室有的太快,已经不能跟人传绯闻了。 对面的女子发来一个哭哭的表情包,却还是同意的,毕竟摸人家大腿什么的确实是她的错。 嘤。 她的新老婆! 明梨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她只是打开手机相册看了一眼里边少年蹭着被褥酣睡的照片,想发给自己的经纪人,又犹豫了一下,自己打开浏览器搜图。 有百科,林灿星。 23岁,a城人,身高181,风源娱乐旗下艺人,其他履历一片空荡。 她顺手截频,发给了自己的经纪人。 【把他签过来。】 …… 然而。 经历了这件事,林灿完全不想搁这地方继续了。 他好多天走路都难受,干脆交了违约金,恢复自由身,一天到晚窝在自己别墅里扎方礼小人。 当然,搜到对方节目后也会去看看。 毕竟莫名其妙被人开了,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他还想把那家伙抓出来算账呢。 节目是最近的,娱乐节目。 方礼的身高在几个男明星里只能算中等,加上年纪不大,刚刚大学毕业,站在人堆里时,给人一种青涩又齐整的气息。 突兀的银灰色半长发半点不显得她精神小伙,倒是别具一格,配上穿得整洁松散的衣物,连带着气质都同娱乐感割裂。 他注意到她的手,骨节分明,指甲很长,大概适合用来捏些利器。 上面的三枚戒指也秀气。 其中一枚是环蛇模样的,他有些记忆,纹路十分刮人。 她脑后的发卡也没再带,只随便在脑后扎着一条小辫子,发绳上是两颗小星星。 然后,一旁有常驻嘉宾借由惩罚问她问题,“我们都知道小礼现在非常多的妈妈粉和女友粉,那么,我也替大家问问,小礼对这些妈妈粉和女友粉的呐喊有什么想回应的吗?” 少年抬眸看了眼那人,沉默片刻,看向镜头,“可以叫崽崽,但不要叫男朋友,有家室了。” 弹幕一片问号。 家室? 不是刚毕业吗? 林灿手抖了一下。 脑袋微抬,眼神变凶。 第192章 借戏上位3 他想干脆把这睡完跑路的家伙爆料出去,让她跌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但他最后也没动手,只是把手机界面滑掉,垂着眸子将自己埋进被窝里。 睡衣下摆撩起,除了那截有力的劲腰,还能看见未褪的青紫指印,力道深得过分。 然后,他那个姐又发消息过来。 【我手上有个综艺,我当天要跟小鲜肉约会,没空,你去不去?】 林灿想说不去。 那边却已经发了一堆节目信息给他,同时还有他姐在的公司的签约合同,似乎认准了他不会拒绝。 也确实如此。 虽说已经不想混这个圈了。 但节目嘉宾里有个名字非常显眼。 方礼。 【行】 …… 电视角色给明梨带来了不少流量,邀约也很多,经纪人斟酌过后,给她挑了个热度很高的旅游综艺,告诉她在外要尽量表现自己的亲和力,有利于扩宽戏路。 至于先前在别的节目上说的有家室,因为她的个人信息被藏得很好,无法证实。 虽然也有女友粉觉得难受,但大体来说掉粉不多。毕竟不管是妈妈粉还是女友粉,本质上都是颜值粉。 方礼脸在江山在。 节目的拍摄场地是一片依山傍水的古镇,带着浓郁的民风民俗。 明梨是到的较早的一批,因为进圈不久,跟大多数人都不熟,她跟一些前辈打了招呼,便坐在一边当起了隐形人。 嘉宾有四个,特邀两人,常驻四人。 一共十人分成五个小队。 明梨是嘉宾里年纪最小的一个,热度也只是中偏上,但另外三人显然不是特别想跟她同框,只在他下车时远远跟她打招呼,亲昵的叫他小礼。 明梨都回以友好的笑。 少年的面容过于精细,即便是妆容精致的女明星也容易被比下去。 这一笑,那群人就更不敢靠近她了。 直到又一辆车出现,特邀的女星一身红裙,热情无比的冲上来靠近那边沉闷的少年,两两相撞下,许多人才真实体会到了少年面容的冲击。 女星叫魏澜,是明梨演的那部剧里的女主,boss小王爷的干姐姐,出了名的建模脸,360无死角的美。 二人关系在剧组时就非常要好,又是一个公司,不撞资源,当下自然是情谊深厚。 魏澜也知道她是女孩子,摸头摸的毫无心理负担,甚至能调侃两句,“小王爷有没有想姐姐啊?” 二人凑在一起,也没有谁的五官压制谁的道理,只能说是玫瑰撞上君子兰,各有各的美。 后头坐着的林灿见到这一幕,神色暗了暗,没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下车。 大多数不太老实的人都有特邀名单,也知道林灿星这个名字。——刚被人从风娱挖到欣娱去,好像是某个流量小花的弟弟,身后有资本,火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可以结交。 当然,他们不知道,这位有资本的弟弟是因为卡被家长停了,所以才来赚钱的,压根帮不上他们什么。 更别说,现在林灿的目标只有某个沾花惹草的渣男。 跟魏澜说话的少年眼睛也下意识亮了亮,轻轻推了下魏澜,满脸认真的看过去,黑黝黝的眼睛真挚又火辣。 显然,对方已经把他认出来了,甚至还很高兴,有点跃跃欲试。 这是食髓知味了吗? 林灿将目光避开,心中带着冷意,下巴却一抬,站到了另一边。 摆明了不想搭理他。 明梨这才收回目光,意识到人还在生气。 但后续她记忆回笼后发现,那天的确是这家伙先下的手。 虽然这也有她睡习惯了的成分在。 但是。 emmm。 总之不能全部怪她。 他不也挺配合。 表面清冷的少年在心里碎碎念,完全不觉得那场景有什么难以启齿,只觉得有些头秃,外加不知道该怎么把人哄好。 毕竟这相遇是挺秃然的。 魏澜也看出了她有些跑神,凑过来问她,“上次你上节目说的家室是这个林灿星吗?” 老实人明梨点头。 魏澜秒懂,露出个合理的姨母笑,“姐姐帮你!” …… 魏澜的帮,大概就是带资进组后跟导演说一句,暗箱操作把林灿跟明梨分到一组,强行给双方拉缘分。 至于任务内容,非常明了。 五组分开住进镇子里的农家,共同生活五天,并完成一系列任务。 林灿从看到分组起就肉眼可见的开始炸毛,那边清冷的、看似不太近人情的少年却已经伸手过来拉他的行李箱,手指不小心碰到他一下。 于是被闪开。 “你少来。”他几乎把不喜欢写在脸上,那张毫无攻击性的脸凶巴起来,像是一只剪了爪子的猫,张牙舞爪,却毫无伤害。 不过明梨不打算刺激他。 她把手收回,干脆走在前面。 二人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话说。 于是,这边两位比起其他四组的和睦来说有些割裂感。 不管是收拾东西还是观察房屋构造,两个人各干各的。直到傍晚导演提供晚饭,透露节目内容,他们才无意间对视了一眼。 臭脾气的哼了一声。 脾气好的垂下眸子。 “这是你们在我这里的最后一顿了。”导演对这些暗潮汹涌显然已经习惯,笑眯眯开头,“从明天开始,所有吃的用的,都得靠你们自己了。” 魏澜一下子苦了脸,“那我可完蛋了——不过我坐车来在路边看到几根黄瓜,不行的话,接下来几天我就只能吃素了。” 导演看她一眼,“我马上叫人去把瓜摘了,不要偷奸耍滑啊!你也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偷瓜的样子吧?” 语气还挺严肃,周围也出现了笑声。 这个节目主题是旅游加生活。 重点在生活。 魏澜平时走的是御姐风,加上五官攻击性强,来到这里大概率是想给自己换个路子,要说这饭,未必就不会做。 来参加节目,总不会毫无准备的。 其余人也早有准备。 但林灿没有。 他偷奸耍滑的理所当然。 甚至第二天早上,镇里设置的摄像头里出现了黄色皮肤的外卖小哥。 第193章 借戏上位4 被摄像头拍下,这外卖自然进不到林灿肚子里。 少年甚至没来得及把那四菜一汤摆好,导演便带着人风风火火赶来,把他手机和饭一起顺走了。 甚至杀人诛心,笑眯眯说了句谢谢。 没参加过这种节目,但靠着学生时代留下的本能藏下手机的林灿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桌子发愣。 然后,厨房里另一人走出来,身上端端正正系着围裙,歪头看了他一眼。 那是毫无情绪的一眼,没有幸灾乐祸,倒像是某个可爱的动物突然探头出来,随意的看一个路人。 林灿却本能的绷紧身子往沙发里缩了缩,等到人重新钻进厨房,才别扭的窜进自己的房间。 而后,他的房门被敲响。 外边传来那人好听的声音,“饭做好了,林灿,你要吃吗?” 林灿看起来有些傲气,当然不可能吃她的白饭。 也不可能服软。 他直接拒绝,“不用,我困了。” 现在早上九点多,十点左右集合,还能睡懒觉吗? 门外的人沉默。 大概察觉到这只是借口,良久,门口传来离开的脚步声。 …… 屋子里的摄像机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开着。 比较人性化的一点是,开启的遥控器就在参与者手上,想要拍哪些内容可以由参与者自己决定,只有任务期间的摄像机是需要注意的。 所以林灿这脾气耍的没有后顾之忧。 就是正式开始任务时,有点饿。 第一天是个做义卖的活动,卖的是糖人、香包、草编玩具之类的特色物件,任务是卖出两百米,并且学习这项手艺。 卖出所得最后会交给教导参与者的手艺传承人。同时,导演组会根据他们的完成度发放食材。 林灿和明梨分到的是做草编玩具。 负责的是一个看起来年纪蛮大的老奶奶,面上尽是岁月的痕迹,看起来苍老又慈祥。 林灿在明梨面前显得不太友善,到了老人家面前却变得有耐心起来,一双手灵活的跟着老人家一步一步,步调随意,很快便做好了个活灵活现的草蚂蚱。 明梨盯着他的手,将步骤记下。 还没开始动手,便见那人瞄了她一眼,她手上动作一顿,手指顺势被叶片割出了一道口子。 林灿看着少年轻嘶一口气,把手指含进薄唇间。 血色沾染淡色的唇瓣,睫毛又浓又密,配上白嫩的肤色,低头的时候竟有些可怜。 林灿觉得好看。 脑子里更是冒出老姐发的“小礼炮”“梨子”之类的亲近称呼。 但他心里明白,这家伙也就表面淡定无害,在别的地方可凶的很。 是狼。 一旁的老奶奶也在这时递过来创可贴,语气有些着急,打消了他的念头,“慢点啊,这种叶子是割人的。” 他便也接过,顺手递出去。 对面没接,等不出血,又自顾自折叠起来,顺便指了指手指,提醒他,“贴在这个地方,不容易被割伤。” 她对他手里的创可贴完全没兴趣,倒是开口告诉他怎么贴。 林灿觉得,大概是自己表现的过于冷漠。 于是他抓住她动作的手,反手把创可贴塞到她掌心,“我可没这么蠢,你自己贴吧。” 说着,便又跟着老奶奶去叠别的小东西。 留下明梨沉默了阵,似乎突然找到了方向。 于是,林灿开始看着那少年花式割伤,却又面不改色继续。 终于,第五道伤口出现时,他忍不住了。 他把她手里的叶片抢了过来,瞪他,“你就坐在这看着,不准动了!” 被凶了的少年盯了他半晌,像是做错了什么,低下了脑袋,像只垂头丧气的小狗。 林灿:。 不知道是不是有那层关系的原因,他真觉得可怜。 于是他撇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明梨手上的动作却突然变得顺滑起来,拿起一条叶片,半点也不笨手笨脚,很快便做好了一只草蚱蜢。 偷偷摆在摊位上,不比任何人做的差。 大概是受二人颜值的影响,凑上来购买的大多数都是小姐姐,还有一些上来就要微信的。为了避免手机上的信息被拍进镜头,林灿注意到少年伸手挡了一下,相当细心。 不由嘀咕。 “自己都照顾不好,还照顾别人。” 上来的小姐姐也注意到她手上的伤,开口关心完,又递过来个可爱的创可贴,结果还没接过,面前的少年就被另一个人拽了一下。 “别随便接人东西,这里还有。”另一个少年看起来更乖一些,把其他创可贴推过来,表情凶巴巴。 小姐姐眼睛一亮,“你们是一对吗?” 一副抓人出轨的样子呢! 刺激! 林灿烫手般收回手,“是同事,谢谢你的创可贴,但我们老板不让我们乱收东西。” 明梨想说他们好像不是一个公司。 但是看着少年面上的认真,她把话收了回去。——也成。他开心就行。 小姐姐显然也很懂,小鸡啄米般点头,两人手边的蚂蚱一边拿了一只,迅速结账,表情却相当微妙。 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 二十几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的林灿被看的耳尖发红,等到那人走了,才瞪向一边默不作声的少年,干巴巴问她,“你在看什么?” “没看。”明梨迅速否认。 那脑袋撇过去,露出个银白的小揪揪,桀骜不驯且漂亮可爱。 …… 时间落到下午。 某个一天没吃饭的铁人终于受不住了,坐在一边没了精神。 早就考虑到这一点的明梨这才把自己带出门的盒饭拿出来,放到他跟前。 林灿撇过头。 一副饿死也不吃的样子。 “你这么介意那件事吗?我可以对你负责,你别拿身体开玩笑。”对方也终于步入正题,用那双显得冷淡的眼睛看他,语气放轻,但诚恳不减。 可算是提起了这事。 林灿冷笑,同样将距离拉近,把声音放小,“你怎么负责?换你在下面试试?” 他不信这家伙不介意。 谁知道,对面想了想,还真点了下头。 “你想上面下面都行,先吃饭,不然没力气。” 林灿当然记得某人力气有多大,加上饿的胃痛,他最后还是屈服了。 然后他发现,这人手艺确实挺不错。 不过。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报复回来?” 第194章 借戏上位5 最后进行任务结算时,明梨这边卖的虽然不是最多,学手艺却是学的最好的。 连林灿都有些惊讶。 他看着明梨娴熟的把自己划伤,又快速将东西折好,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于是开始怀疑。 他在摊子那边看到的那个笨手笨脚的家伙确定跟眼前这家伙是同一个吗? 为什么他觉得不太对劲? 还有。 报复的事,她怎么答应得这么快? 时间也说的是“很快”。 真不介意? 林灿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划过,另一边的其他人却委屈的在聚集地坐的四仰八叉。 “累死了,导演,你们都不提供午饭和晚饭的吗?” “今天我们可都累坏了!” 导演一边吃外卖一边摇头,“昨天已经说过了,要自力更生哦。” “你敢不敢把外卖吃完再来说话!” 导演嘿嘿一笑,偏不。 根据表现,五队各自分到了一袋子菜。 在明梨手上的是第二丰盛的那份,能看到鱼和肉,量不算多,但是做三顿饭完全够。 最惨淡的那边只有几棵小白菜,同样是三顿的量。 所以等到吃饭的时候,明星们开始互相串门。 林灿才跟着明梨在厨房里洗了几片菜叶,便听到大门被人敲响,刚想动作,那边切菜的人已经娴熟的把手往围裙上一擦,准备去开门。 完全没有让他多做什么的意思。 可林灿在厨房本来就帮不上什么忙,自然没道理让她一个主力左跑右跑。 于是,明梨被拦住。 “我去。”他将手擦干,没多看她一眼,气势汹汹往外跑。 门口是两人不太熟的一队,一男一女的组合,表情有些精彩,“咳咳,星星弟弟,你们吃饭了吗?” 林灿看了眼厨房,看见里边的少年顶着手伤预备切辣椒。 眉头皱了皱,“还没吃。” 于是顺手把门带上。 走进厨房,抓住她的胳膊。 “你走边上点,我来。”辣椒水辣伤口他是知道的,虽然他不喜欢这家伙,却也不至于这样小心眼,故意折磨她。 于是少年让开,看着他不太熟练的切菜。 门口两人也对视一眼,也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本来以为上综艺,彼此之间都会给些面子,却没想到对方这样决绝。 果然是有资本的大佬! 林灿有些狼狈的将东西处理完装进碟子,才发觉自己这种行为算是在心疼眼前这家伙,最后将姜蒜往盘子里一拢,默不作声搁一边去洗手。 那人也自发接了上去,顺便问他,“吃多辣?” 林灿冲好几个盘子放在她手边,“一点点。” 他可不会委屈自己。 这一来二去的,饭做好的很快。 因为留了食材给明天,今天是两素一荤。 林灿吃饭总算吃的心安理得起来。 这时,门又响了。 林灿放下筷子去开门。 门口是端着碗的魏澜,她撩了撩头发,试图靠美色迷惑,“咳咳,介意姐姐蹭个饭吗?” 魏澜和明梨很熟,林灿回头看向餐桌上的另一人,猝不及防与她对视,哼了一声,心虚的让开。 魏澜这才迈着嚣张的小步子进来,眼睛放光,“大老远就闻到这味,是咱们小王爷做的吧?呜呜呜——姐姐都多久没吃过你做的饭了!你看我都瘦了!” 是在戏棚里蹭人盒饭的小姐姐一枚呀。 明梨无奈,“一起吃吧,现做的,比拍戏的时候带的盒饭好吃。” 这就有点替自己辩解的意思了。 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久,魏澜也算半个人精,察觉到她的意思,笑容又深了一些,看向对面忿忿不平的林灿,继续夸张着开口,“星星啊,我可太羡慕你了,有小礼这样的全能选手跟你一队,你就是想瘦都难喽。” 林灿:谢谢羡慕,但是完全不开心。 特别是看到那少年跟面前的女人你来我往。 会有点憋屈。 睡完他以后又跑去调戏别人什么的。 “你们关系真好,我跟朋友都不会分盒饭。”正宫的愤怒,预备将面前两个人一网打尽。 察觉到好像说错话了的魏澜:咳。 “也不是盒饭,就是一些打包好的菜。小礼那时候经常给剧组的人分,如果小星星也想体验一下,明天你们也可以换换盒饭嘛。” “我可听导演说了,今天就你们组自己带了午饭,人家特地给做的,哪里不比我们亲近。” 林灿不接话了,面前这人好像越说越不对劲。 好像他们两个真有什么似的。 这顿饭吃的也有些气氛怪异。 魏澜于是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筷子上:阿弥陀佛。 让我吃完再走! …… 等饭吃完,魏澜心满意足的离开,林灿收拾了碗筷,这才去洗澡。 洗完澡,他就躺在被子里胡思乱想。 想自己跟对方的关系,想对方跟魏澜的关系。 然后,他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反锁的声音。 ! 他甚至给她留了门,等着她履行承诺,结果就这? 林灿气冲冲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脑袋。 …… 因为某些原因,第二天林灿情绪依旧不太高涨。 而且故意起床起的很晚。 下来的时候,少年的盒饭已经打包好了,只有锅里的粥还热着,上面的蒸笼里放着一碗鱼丸汤和一碟青菜,分量不算多,刚好够他一顿。 对方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晚,只是坐在客厅等他,衣服依旧穿的宽松随意,头发也半扎着,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样子。 看着就讨人嫌。 等他吃的差不多,那家伙才拿出任务卡,慢吞吞推到他手边。 今天的任务比昨天要简单一些,是去给阿婆卖竹筒饭,不用学,只卖一些就是。 林灿也发觉,比起自己,方礼似乎没有那么擅长跟人打交道。 她的话很少,只偶尔回应他两句,也不会去要求别人做什么。 虽然长得一副不太好相处的漂亮样子,但仔细一想,对方好像的确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性格也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犀利。 就连那次在会所的事,也不能怪她。 只是他吃了亏,所以才抓着这件事不放而已。 但,就算是这样。 她睡完就跑也不对! 完全不知道自己睡梦中叫人滚蛋的林灿紧了紧拳头,除了生气,还有种被抛下的难过。 第195章 借戏上位6 任务结束,阿婆给二人送了一提竹筒饭。 于是第二天早上,明梨才起,便闻到厨房里传来糯米红枣的甜味。 林灿靠在沙发上补觉,听到动静才掀开眼皮,看见人后又默默背过身去继续睡。 然后,他听到厨房传来其他声音,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凑过去看。 然后就发现那少年淘好米,开始做自己那份。 “你不吃竹筒饭?”门口的林灿皱眉。 昨天不是吃的挺香。 那少年终于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眼睛缓慢的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礼物的孩子,“有我的份吗?” 看出来了,他不说,她不敢吃。 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还能饿死她不成? “爱吃不吃。”林灿哼了声,扭头出去。 两人的关系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微妙的状态,连带着今天上山捞蘑菇的集体活动都没什么互动,疏远到其他人都开始聊起了八卦。 “小礼是不是和星星吵架了啊?” “可能年轻人间有什么摩擦吧。” “没关系的,估计过完这阵就好了,我第一天路过他们摊子的时候,还看到星星看着小礼的伤,给小礼塞创可贴呢。” “是啊,小礼上山还带着两份盒饭呢,一看就是暂时吵架,吃饭的时候还得凑一块。” 最近天气不算好,山路有些陡峭湿滑,走的太快容易打滑。 不过导演组提供了防滑的鞋子,顺便打了个登山鞋广告,加上石板阶梯上的青苔都被清理过,总体来说也不算危险。 明梨和林灿这种运动量多的,三两下就窜到了最前面,最后窜进了山里。 导演组有提供可食用菌菇的图片,林灿觉得每个都长得像,轻而易举捞了大半框。另一边的明梨稍差一些,在所有人中却也算得上是名列前茅。 中途明梨碰到了另一个女星,是那个吃饭的时候被林灿拒之门外的。 她似乎并不介意那件事,凑上来问明梨手上的蘑菇有没有毒。 “有的,不能吃。”少年点头。 明梨来参加节目前做了功课,整个古镇的特产民俗一清二楚。不求多出彩,只希望这用来转型的节目能发挥出该有的作用。 虽然说,她还是完全没有亲和度。 也不好随便给人笑。 被家室看见估计又要生气。 这次的某人,别扭得很。 林灿时不时会看她两眼,倒不是盯着她干什么,单纯因为山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他觉得那个小贵公子一样的少年可能会遇到麻烦,毕竟在他看来,明梨有些笨手笨脚。 结果。 哪里有麻烦。 倒是巨招人稀罕。 这时,他身侧也跟上来位前辈,跟他聊天,制造一些节目效果。 然后发现,某人篮子里好多毒蘑菇。 “咳咳,星星啊,咱们应该没哪里得罪你吧?”导演组说了,最多的那一筐给他们分,其他是要给居民的。 林灿露出一个不太友好的笑,目光从另一边的人身上收回,“应该没有吧。” …… 众人忙到下午两点才开始吃午饭,山上有个供人休息的小草棚,下边垫着青石板。 几个人轮流去附近的山泉洗了个手,这才凑到一起。 就算早上吃了他蒸的竹筒饭,少年还是炒了两个菜给当午饭。林灿每回一起吃都觉得别扭,但是对方大大方方的,他干脆也在她身侧落座。 而后,背脊被人拍了一下。 他警惕的看向身侧人,却见她抬了抬手,“有泥。” 而后,她起身重新洗手,饭盒盖好了放在一边,引来了同伴们的虎视眈眈。 “这是小礼做的吗?眼泪不争气的从唇角流了下来。” “虽然咱们菜很多,但是我还是得说,夏老师的厨艺,嗯。” “好弟弟,要不,分点?” 林灿把自己的盒饭也关起来,“可以,但得等方礼回来再说。”毕竟不是他做的。 意料之中的是,那个小混蛋一回来,自己一口没动,真把菜分了出去。 林灿一个小少爷,没什么分享欲,可看她这幅样子,还是动了筷子,分了一半出去。 当然,方礼分给别人,他给方礼添。 他还没跟人熟到能把自己碗里的菜分给别人的地步。至于眼前这家伙,熟不熟的暂且不说,亲近却是已经亲近过了头。 这样一来,明梨的上节目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至少在吃饭的时候,亲和力max。 但,吃完饭没多久,下了一场雨。 为了避免拍摄器具被弄坏,导演只能先暂停拍摄。 一行人很快下了山,林灿在途中不知道被谁挤了一下,差点踩空摔下楼梯,好在被身侧人拽住手臂,这才稳住身子。 脚却扭了个实在的,很快便高高肿起,动一动都觉得疼。 个子比较高大的前辈抓住这个结交的机会,想来背他,还没开口,林灿的手已经自发搭在了身边人脖子上,压着眉毛问,“力气这么大,背得动我吧?” “你很轻,我背得动。”她点头,将背上的筐拿下来,顺势在下一节阶梯蹲下。 她身上湿漉漉的,透出外衣里一件深色的背心,背脊不算宽厚,但确实很让人有安全感。 周围人却有些担心,“背得动吗,山路有点滑啊。” “要不还是夏老师来吧,夏老师平时会健身,力气更大一些。” 林灿抱住跟前人的脖子,直接拒绝,“不用,她身体好,背得动,就不麻烦前辈了。” 还有,他哪里轻了! 这不是说他白斩鸡的意思吗?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林灿表示不服,也不愿意转移阵地,倒是手臂抱的更紧,两人之间体温相互传达,亲昵的过分。 他也不觉得难受,只是故作镇定的看着前方的路。 而后,目光不自觉落到少年灰色的发丝上,他漂亮的眼眸垂下,耳尖染上一丝意味深长的红,连着脑袋一起埋在她肩头,“喂,方礼,我有点累,趴一会儿。” “好。” 对方应了句,而后,抓着他大腿的两只手突然用力,把他往上颠了颠。 脑子里冒出什么不好的回忆,他一下子恼羞成怒,环住她脖子的手收紧,凑到她耳畔低声骂她,“混账,能不能好好背!” “手湿了,有点打滑。” 第196章 借戏上位7 导演组那边很快叫车把人送去了医院,检查了一下,没伤到骨头,终于松了口气。 但接下来的拍摄肯定是不能再参加了。 导演那边请来个空降嘉宾进行最后两天的拍摄。 林灿看了一下,是个十分可爱的小姑娘,当前十七岁,演戏九年,是个不折不扣的前辈,懂得也很多。 他却觉得不安。 只相处了几天,他对方礼的了解还是不够。直到现在,他依旧不能确定那个闷葫芦一样的方礼到底是不是表里如一。 他并没有察觉到这是自己在患得患失,只是觉得怀疑以及不安而已。 说句离谱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的意外,与这人相处,虽然会有些尴尬,却是舒服的,他也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排斥她。 但,他这几天的表现,方礼肯定已经把他当成那种非常不好相处的人了吧? 虽然他的确是。 但是。 越想越郁闷,林灿在医院躺了一天,最后打电话叫人把自己顺回了家,关起门来继续郁闷。 来的时候空荡荡的来,走的时候却是因为工伤的缘故,不仅有水果零食,还有一捧花。 但他一样也没带。 他也没再见到方礼。 想想也是,现在她应该在给新嘉宾做饭吧? 真是贴心呢。 …… 拍摄结束后半个多月,综艺的预告总算流了出来。 方礼的镜头不多,但她长相漂亮,加上脸上没什么小表情,只艺术品一般看着人,相当夺人眼球。 虽然另一边没放出来,但林灿想了想,发觉这家伙看的好像是他。 关于他自己的镜头就更离谱了,不管是卖什么,他好像都在看她。 “……”乍一眼看过去,倒像是什么有情人眉目传情。 之后,这期节目意料之中的大爆了。 大部分应该是魏澜的功劳,毕竟是当下真正意义上的当红。当然,其他人的粉丝也活跃度也很高,弹幕发的十分迅猛。 半个月没干活的林灿守在电视边看,发觉因为分组的安排,弹幕全是磕cp的。 当然,最初磕的是魏澜和方礼的姐弟cp。 到了他和方礼同框,那些人开口就成了“相爱相杀”。 【这颗小星星好像对梨子意见很大哈哈哈】 【为什么被碰到要缩一下手啊?谁记得梨子上次节目头发上的小星星吗?这种反应很难不让人怀疑啊!】 【宝宝你们两个不要离那么远,你们真的快不像一队啦!!!】 是刚来那天晚上的。 因为耿耿于怀,那时候林灿情绪一直不太高涨,再加上跟方礼在一块觉得尴尬,于是自发将距离拉远。 两个人都是头回上节目,没有经验,自然而然被拍到了真实场面。 而后,第一天早上,也只有他们两个没有拍住处的镜头。 直到叠蚂蚱的时候,两人画面才多起来。 林灿看着那怼脸镜头,第一反应依旧是:挺好看。 那发色映照下,她甚至像是个人工制造的假人,哪哪都流畅美丽的挑不出一点错。——唯一的人间气,只有她指尖渗出来的淡红,看起来有些惹人怜爱。 他发觉自己当时的表情有些担心,创可贴也塞的强硬。 然后,镜头里的他转过身去,他看到某人动作突然变得麻利。 再看看弹幕。 【其实灿星感觉很关心梨子呢,一直在偷摸摸观察,越来越觉得他们开始的不合是装出来的了。】 【确实,他们看起来好像还挺熟悉。】 【姐妹,别说了我已经磕到了!!面瘫小王爷当初想引姐姐心疼也是这么干的呀!锁死,钥匙我吞了!】 林灿:? 第一集的体量就放到第一天,林灿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越看越觉得那家伙在镜头下搞这些花样有大问题。 这是在回应他以前提过的炒cp还是? 但他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问也不知道怎么问,只能继续在家里蹲那家伙的行程。 明梨这时候已经进组了。 非常遗憾,是部仙侠剧,还是个腹黑冷漠小师弟的角色,导演好像完全不觉得她有亲和力,甚至让她看师姐的时候眼神收敛一点。 “你是把她当成亲姐姐,所以不顾一切的保护她为她抢夺秘宝,不是因为认识她,所以稍微施舍,要是不接就连你一起杀掉——咳咳,你懂吧?” 穿着仙家弟子服的少年点头,眼神瞬间柔和下来。 但完全没有为人咣咣撞大墙的味道,情绪表达只能说是中规中矩,骨子里却还是冷淡的。 可爱这种东西,大概只有妈妈粉能从她身上看到。 另外,在医院的花里第二次留下了自己名片的明梨一直在等某人给她打电话。 可现实是,没有。 打进来的只有广告推销。 …… 两人谁都没想到,这一分开就是几个月。 林灿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做梦都是这个清清冷冷的少年,还时不时梦到他们同进同出,一起看电视、她还背过身去给他揪她的小辫子。 他可不喜欢那搓小辫子。 节目林灿也看完了,让他哑然的是,那家伙跟他一样,只参加了三天节目,后来的空降嘉宾来了两位,他的忧心忡忡似乎没放对地方。 另外,还有个cp大旗莫名其妙扛了起来。 他们住处的日常是从他跟她一起洗菜做饭开始拍的,比起其他人的,没什么梗,倒是安安静静。 不过,他去开门那一段,粉丝炸了。 【因为心疼梨子所以把门带上跑回去切菜可还行】 【门口的两位老师:没有人为我们发声吗?】 【老夫老妻,家人们谁懂呀!】 “谁跟她老夫老妻。”林灿红着耳朵嘀咕,而后又看到魏澜蹭饭。 魏澜小表情多的很,就差把“当场磕cp”几个字写在脸上了,一边干饭一边疯狂使眼色,像是在催促某人哄人。 他当时没注意。 弹幕贴心的给翻译。 【快快快,我说错话了你快解释解释!!】 【再干一碗,让我再干一碗,别赶我走!】 【星星:想把你们两一起赶出去】 别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最后一句翻译对了,他当时确实想把这个家伙一起赶出去。 最后背人的情节就更不要说了。 还有人背民政局的。 林灿看了几遍,想到什么,打开某博开始搜索。 已经有cp超话了。 看一眼。 第197章 借戏上位8 cp超话这种东西大概是不能随便逛的。 说的跟真的一样。 甚至方礼参加节目脑袋上的星星头饰都能拿出来遛一遛,一起放的图是林灿手里拿着个梨。 林灿不喜欢吃梨,那鸭梨是p的,下面原本是个桃子。但受超话里cp粉的影响,他在手机上订水果时,除了平时会吃的,还真订了一份梨。 然后他把手机扔到了沙发另一头。 要不是他这小别墅空荡荡的只有保姆会来做饭,恐怕他都快以为自己跟某人正在热恋期,爱的死去活来了。 可现实是,他们的关系只是:睡过,且连个电话都没有。 这么说起来。 因为某些原因把亲姐放进了黑名单的林灿把她从里头放了出来,开始问,【你有方礼电话吗?】 对面没回,大概是在潇洒。 林灿有些焦灼的等到傍晚,对方才慢悠悠回,【没有啊,但我有她社交账号,怎么了】 【发给我。】 喜欢自说自话外加作精属性的林灿看着对方发过来一串仿佛脸滚键盘滚出来的乱码,本想再说什么,打上去后却发现,确有其人。 社交账号名还挺可爱。 梨子。 难怪别人都这样叫她。 真是亲密呢。 林灿的账号同样是滚键盘滚出来的,跟明梨不一样的是,他名字也是乱码,滚键盘x2。 所以迟疑半天发过去个好友申请后,对方没同意。 封闭式拍戏·被收了手机·明梨:上班上班上班。 这次的角色跟小王爷不太一样,剧情很多,是个有故事线的男三号,名叫玄鱼。 前期一心替姐姐谋取利益,后期入魔,被一个农家少女感化,却因为魔障失手杀死了自己的爱人,最后主动死在亲爱的姐姐手上,尸体坠入深渊。 “我希望,我的灵魂,永无宁日。”那是他对自己最深切的诅咒,也是对那个少女苍白无力的赔罪。 导演跟编剧原本想把玄鱼塑造成一个腹黑冷漠加疯狂的角色,毕竟当下小疯子人设火爆得很。 可那清冷少年上场后,他们又觉得就这样挺好。 清冷且沉默寡言的小师弟,一切情绪都留存于内里,即便从眼神也看不到太多爱意。 但,他的行为却是毫无保留的展示着自己的偏爱,会在储物袋里塞糕点、会用小盒子保管姐姐给的伤药。仿佛无时无刻都在告诉众人,少年冷淡的外表下也是一颗平凡而热烈的心。 最后呈现出来的人物,也不是一个单单疯狂且缺爱的负面角色。倒是包含了许多隐忍、失望、释然,众人不觉得他疯,只觉得他可爱且可恨。 连编剧都开玩笑,“如果是我,应该会选择满心满眼都是我的玄鱼吧。” 但可惜,这部剧的女主是个事业强人,为了天下苍生连男主都杀。入魔了的玄鱼也只让她停留了片刻而已。 她选择让玄鱼解脱。 拍了差不多三个月, 明梨终于杀青了,她也终于重新出现在了大众眼前。 顺便发了条动态,配上自己的定妆照作为宣传。 是个面如霜雪的小仙君,比起平日里还要不食人间烟火。 然后,cp超话里又开始传谣了。 【有没有发现梨子的头发绑歪了!!第一回呀第一回,我猜一手,肯定是星星给绑的!星星最近都没出现,是不是陪着拍戏去了呀!】 【别的不说,这双鞋大家不觉得眼熟吗?梨子是不是穿错鞋了呀】 【啊哈哈哈,我的cp是真的,快快快合作呀,看不到你们贴贴我要死了。】 蹲守在超话里的林灿把界面划掉,继续看社交软件,好友申请还是没给通过。 这戏不都拍完了吗? 真想跟他分道扬镳? 因为上回参加节目受伤,林灿的卡已经被家里解开了限制,其实他完全没必要再纠结这个圈子里的事,大可安安心心自己玩自己的,可他还是下意识关注那少年的行程。 然后他发现,又几个cp起来了。 小师弟和农女。 小师弟和师姐。 甚至小师弟和男主相爱相杀。 为了给电视剧造势,正主也任由这些东西发酵。 各个cp打架打了一个多星期,最后还是农女那对热度最高,因为有人拍到他们私底下见面,吃饭。 然后林灿发现,属于自己的那对cp现实生活中还没开始,就在超话里被be掉了。 明梨也终于问了一下林灿的姐姐林唯,要到了他的社交账号。——离谱的是,好像是那个被她当成广告推销的。 【好友申请已通过】 林灿是洗完澡后发现的,通过了,但是一条消息也没有。 对方好像完全不在意他。 也是,那一晚上,吃亏的又不是她。 …… 明梨其实也想发个消息,但想到那人的臭脾气,不知道发什么他才高兴,最后几个字删删减减,到上班都没发出去。 在这个圈里,火不火真的是个玄学的事。 毕竟圈子里长得好看的多得是,不抓住契机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刷下去。 所以在上班和发短信之间,她选择上班。 她资源不错,得趁热打铁。 林灿只能看着她继续忙行程,看着自己经常浏览的超话里人丁凋落。 于是,纠结几天后,他出手了。 【什么时候有空?】 对面很晚才回,【最近都没有,接了个新剧。】 【……】 林灿放下手机。 他就不该对这家伙抱有什么幻想。 “我果然是被那群cp粉洗脑了!”他有那么一瞬间竟然真觉得他们两个人有可能。 可分明一切起始都是一场意外。 对面甚至没有半点负责的意思。 于是,这次消息后,两人就没联系了。 有一点是真的,明梨确实非常忙碌。 等她再想起来还有个老婆要哄的时候,对方已经不回消息了。 然后,她在新剧的拍摄现场看见了他。 手里捏着剧本,脸色不太好看。 几次见面,他一次比一次不高兴,看那张带着软肉的脸,似乎也瘦了一些,生气的时候鼓起的弧度远没有先前明显。 而后,他看见她,别扭的撇过脸去,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扎着小辫子,夹着个白色的发卡。 明梨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第198章 借戏上位9 这是部网剧,因为导演是个熟人,明梨跑过来当特邀,剧情不多。 她演的是女主死去的白月光,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当然,这只是表面。 男主肯定比白月光要品学兼优,所以才能把白月光挤下去。 而她这个白月光呢,是个实打实的白切黑加蛇蝎心肠,喜欢女主是真,背地里对喜欢女主的小孩搞霸凌也是真。最后为了在女主面前展现自我跳河救人,直接淹死了。 死的非常荒谬,也解气,却被不知情的女主惦记了特别久。 男主呢,是遭受白月光暴力的人之一。 女主后来没了人护着同样遭遇了暴力,男主帮她出了头。 所以,这个开头荒谬的网剧,讲的是两个被伤害的人互相拯救的故事。 而林灿呢,演她小弟。 两个人都很青涩,演高中生完全不出戏。 林灿看着那家伙上妆,借着阴影淡化眉眼间的攻击性后,也诡异的多了几分自己不是人的念头。——没什么原因,纯粹因为她看起来太嫩,为了拍摄染黑了头发以后就更嫩了。 他跑过来要人负责什么的,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导演也觉得问题有点大。 这个反派白月光和他的小弟,好像过于眉清目秀了。 男主加女主看起来都没他俩像好人。 当然,反派白月光本来就是个菩萨面孔的带恶人,这种感觉去了也不好。 “那不然,给小弟加个杀马特红毛吧?不伦不类一点。”编剧提议。 “都成。”林灿无所谓,他不太会演戏,忍不住了所以找个借口进来找人而已,妆造爱咋咋,不拖后腿就行。 于是,林灿顶着个遮住眼睛的大红毛出现在明梨身后,身上也披了件外套,要掉不掉的,相当痞气。 导演:“这回有那味儿了!” 听完这话,林灿终于看向一旁的少年,措不及防与之对视,又把目光移开。 然后,白月光给小弟把衣服拉好,顺带理了理头发,露出他红发下乖巧的脸,安慰,“没事,还是像个好人。” 林灿把她的手拍开,磨牙,“别动手动脚,我是好人还要你说。” 他当然是个好人! 要是他是个坏人,当初在会所就不会把这混小子带回去了。 简直是引狼入室! 意识到主动来找自己的人还在生气,明梨想了想,看向了那边走戏的男女主,心底有了思量。 明梨是第一次演现代剧,演的又是个学生,学生时代的恋爱总是热烈且真挚的,导演对她有数,所以让她学习男主对女主的感情表达,并且根据人设在此程度上进行加深。 但真到走戏的时候,还是有点拿捏不住。 “小礼,你这个表情不对,不是看普通朋友,她是你喜欢的人!你得把情绪放开来,像泉水一样往外冒!” “你跟其他人不一样,别人是暗恋,你是明恋,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她。”导演其实知道她的情绪表达比较内敛,但他认为,方礼是有这个资质的。 她入戏很快,情绪上的问题,大概率只是经验不足。 所以,“再练习一下可以吗小礼,我们不着急的,主角间还有很多场景没拍呢!” 一身蓝白制度的少年乖巧点头,抬眸的时候,眸色黑沉沉的。 只有白切黑的状态是对的。 林灿是第一次现场看她演戏,说实话入戏快,也很自然,但跟剧本写的确实差别很大。 那点情绪,甚至不如他上回跟着她上节目时,她看他的一眼来的热烈。 至少那时候,他看着她还会觉得生气,可是现在…… 思绪未断,目光一转,他突然对上少年炙热的目光。 脑海里的想法戛然而止。 “……”这不是会吗? 林灿缩了缩脑袋,往边上坐了点,那人也凑上来,坐在他身边研读剧本,态度不冷不热,没有特别讨好的意思。 只是读到一半,突然偏过头来问他,“你晚上吃什么?” 在cp超话里什么虎狼之词都看过的林灿默默抓住自己的衣襟,有些警惕,“干……干什么?” “我们点个外卖吧。”她从边上摸出手机,一副什么都没多想的样子。 林灿手指于是缩了缩,声音也松懈下来,“你的戏份不是下午就能拍完?点什么外卖?” 少年沉默片刻,幽幽看他,良久才叹气,“我的情感表达太差了,留下来学习一下,不然明天又得看着小周姐姐念经。” 小周姐姐。 身侧许久没传来别的声音,正当明梨打算抬头看看他时,那边终于伸过来一只手,掐住她的脸,“有什么好学的。” “方礼,你看看我。” 这话没过脑子,头脑发热的就说了。 手上的软绵也捏的突然。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漂亮脸蛋已经被他捏过来了,一双樱花色的唇带着饮水后的晶莹,因为压迫微微嘟起,眼神则是他先前见过的那种热度,真挚又带有压迫力。 他有点手抖。 那边导演却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哈哈大笑,“那边的小混混,别调戏你们家老大呀!” “看起来小礼已经找到感觉了,刚好这一幕拍完了,能上吗小礼?!” 少年这才拍了拍他的手,把脸从他的手里挣脱出去,冷淡又认真的回应他,“你是很好看,但是我有事,等会儿再给你捏。” 她摸摸自己的脸,又朝着导演招招手,“我再试试。” 目光瞬间冷却。 林灿:什么变脸大师? 这一幕还是没拍成功,明梨只维持了一下,很快状态又不对了。 直到少年笑眯眯看了一眼场外的林灿,听到导演让她保持,她才意识到什么,情绪一不对就瞄他两眼。 动作太明显,最后少年脑子一偏,连着导演男女主一起往他那儿看,满脸写着你两肯定有一腿。 林灿:…… 他妈的。 他就不该来这一趟。 等到明梨今天的戏份结束,林灿走的比谁都快,明梨就跟在他后面,模样不紧不慢的,跟到他屋子门口。 被拒之门外。 明梨摸摸鼻子,还是决定敲敲门。 里面的人靠在门上,又是羞愤又是慌乱。——他真要把这狼崽子放进来吗? 万一她又。 第199章 借戏上位10 这就是某人多想了。 某个狼崽子其实没有那么热衷于这事。 她就想问问他还生不生气。 敲门不开后,她懂了。 还在生气。 那算了。 明梨打算先离开。 门却恰时开了一条小缝,显然是里边的人特意给她留的。 明梨恭敬不如从命,推开门走进去。 酒店的房间都是一个样式,一张大床,一套小沙发,林灿原本下意识坐到床上,结果屁股刚碰到床,又想起什么似的,坐到一边的沙发上,硬着头皮看跟进来的另一人。 “找我干什么?”他的眼神有些哀怨。 当然,很快就变成了震惊。 对方在他跟前坐下,慢吞吞的答,“我可以负责。” 他原本就是来找她负责的。 但是能怎么负责呢? 他还不是只能天天在屏幕外面看她跟各种女星卿卿我我,你爱我我爱你的。 林灿想不通,于是他故意把声音放冷,把问题抛回去,“你打算怎么负责?带我去国外结婚?” 别开玩笑了,那样她在国内的路就走到头了。她既然还处在事业上升期,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事。 可让他林少爷当什么秘密情人也绝对是不行的。 这下换对面迷惑了。 “为什么要去国外结婚?”国内不就能结? 林灿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脑袋里浮起一股无名火,腮帮子一下鼓成了河豚,“你不想负责就算了,像上次说的一样,让我压回来,我们就一笔勾销!” 对面沉默了一下,“所以,你是介意被压吗?” 要是这个,那这辈子她们确实不太适合。 不过,他是吗? 林灿不吭声。 在意这个个鬼,分明就是她压了不负责,他才。 “我不管,你睡我一次,我睡回来,我们才能一笔勾销。”明梨越淡定,林灿越不淡定,甚至红着眼眶抓住了她的衣领,把才坐下的少年扯到了床上。 然后,他听到被自己压在底下那人一脸冷静的讨价还价。 “你在上面可以,但我只当进去那个。”她撑住他的肩膀,一副不答应就不配合的样子。 她那个力气,不配合他是完全没办法霸王硬上弓的。 都到这份上了,他哪能被这些乱七八糟的阻拦,可箭在弦上不好服软,他只能骂骂咧咧顺带拐着弯子似的回,“哪来这么多破事,反正这次老子必须在上面,这一点,说什么都没商量。” 意思就是别的能商量了。 “……行。” 得了他的回应,那只手总算收了回去,任由他坐在她腹上扒她的衣服。 但,他手忙脚乱的,老半天外套都没脱下来,倒是有什么不太妙的东西缠上了他的腿。 “脱不掉就不脱了,趴着会没那么累。”身下人的手臂也穿过他的腋下,将他抱住,压在身前。 …… “靠,方礼你他妈是人吗?”骂声里带着些许哭腔。 另一人拨着他脑后的发,慢悠悠的回,“应该算。” …… 因为折腾的太厉害,林灿是被饿醒的。 醒过来时才发觉,自己的确是在上面,但底下睡着的那家伙还是主导,她甚至衣服都没脱,只有他一副不能见人的样子,狼藉的被她搭着腰扣在怀里。 身体又胀又饿。 他下意识挪了挪。 结果把底下那人吵醒。 她的神色显然是餍足的,看人的时候迷蒙又温和,像是一只吃饱喝足的小动物,伸个懒腰,试图在休息过后再来个加餐。 然后被恶狠狠啃了一口。 “方礼,你想让我死在这吗?”林灿压住差点溢出来的低咛,凶巴巴的支起身子,眼尾发红着瞪她。 那人这才缓过神来,松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叫方梨,梨子的梨……你都骂一晚上了……” “谁让你……!” 林灿感觉自己牙都快磨平了,又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能抽身躺到边上,斜她一眼,威胁,“别让老子再看到你那两条尾巴,不然老子马上报警!” 边上那人不吭声。 倒是翻过身去,用后脑勺对着他,似乎是在打哈欠。 林灿没忍住凑上去扒拉她,没扒拉两下,那少年翻身翻回来,有些可怜的抱住他的脖子,困乏的哄他。 “马上……就去结婚。” “灿灿,我困了。” 说是哄,其实更多的像是在撒娇。 湿漉漉的尾巴也顺势缠住他的小腿。 偏偏林灿就吃这一套,被抱住以后气消了大半。 半晌,才拍拍她的肩膀,“你先松开,我饿了,点个外卖。” “唔……” “不是这个,你是想滚出去是吧!” · 第二天明梨没去上工,跟导演请了个假。 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戏份不多,内容又很琐碎,推到后面拍也没关系。 现在她还有别的人要哄。 比方说被她抱着去洗完澡,出来表情便直接呆滞的老婆。 “你……你是女的?” “不喜欢吗?” 对方穿着睡衣,五官依旧帅气,要不是一起洗了个澡,估计林灿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怀疑。 “……”林灿的心情难以形容。 倒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怪。 起初他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现在好像又正常了。 可仔细想想吧……好像也没有那么正常。 不过,无所谓了。 睡都睡了。 而且,这家伙好像并不打算提裤子走人,这就够了。 再想远点,他们可以在国内结婚了。 因为林灿跟上回一样起不来床,明梨请了个假专门在房间里陪着他。——当然,同时也看个剧本,过过戏。 这也是林灿觉得荒谬的一点。 刚下床的少女捧着剧本说跟他是好兄弟,还说要给他找女朋友。 虽然但是,“我不想听这个,你把你跟女主那段念给我听听,你不是一直卡那段戏?” 对面扎着头发的漂亮少年愣了下,把手里的剧本翻页,刚清了清嗓子念一句夏姐姐,便被对方抓住手,“别叫姐姐,叫我。” 林灿缩在被窝里,耳尖发红,干咳两声,“这样比较有代入感,你叫姐姐我觉得出戏。” 然后,他听到对面少年一字一顿。 “灿哥哥。” 像是有什么东西冲上大脑。 非常吃这一套的林灿耳根红的更厉害。 连带着捧着剧本那人眉毛也微不可见的扬了扬,又念了一句类似表白的台词,发觉林灿昨夜留下的怨气大打折扣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第200章 借戏上位11 原来林灿喜欢这样的。 明梨不懂怎么服软装乖,但是台本里有教,她可以照着来。 顺便代入现实。 于是林灿发现那个冷冰冰的少年好像换了个路子,每念完一句台词,都抬起头来看他,眼睛黑黝黝像是能看进人心里,却非要软着声音问他的意见,一副想被夸奖的样子。 这谁能受得了。 狼崽子变成狗崽子。 林灿原本想着白天要让她跑跑腿报复一下昨晚的事,结果被那声音念的多了,他不仅没了怨气,甚至还让那小子过完台本上床睡了个午觉。 还让她抱他的腰。 分明酸的要命。 那抱住他的人大概也察觉到他的不适,一边闭着眼睛假寐,手无意识的替他揉按。 老半天,林灿才反应过来什么,捏她的脸,“你怎么这么娴熟?你有过多少人?” 一二三四五六七…… “……就你一个。”对方被捏的声音含糊,脸蛋上也没什么肉,像是个被生活摧残的小可怜。 可实际上,明梨在背地里掰着手指头算,最后坦然说服自己:不算撒谎,都是他。 少年打了个哈欠,把自己的脸从他指尖拯救下来,顶着那张红彤彤的脸继续靠着他睡觉。 林灿没空考虑这话的真假,因为她看起来确实有点累。——要不是自己身体不舒服,恐怕他都会以为是自己折腾了她。 真是。 他微微偏身,搂抱住她,没看到那少年睁开眼睛,环着他腰的手指动弹了几下,眼底露出些许思量。 两人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 最后是被一个陌生电话吵醒的。 “急急急!” “怎么了?”林灿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得把这家伙电话一起拉黑。 姐姐欲哭无泪,背后是繁华的车流声,“就,我现在身无分文在c市,林灿你有空吗?不然你来接我一下?” “?”林灿动了一下,发觉自己被钳制着腰,闭着眼睛答:“记得吗,我没考驾照。你是被抢了是吧?直接报警吧。” “啊啊啊,好灿灿,救命啦,你忘了我们小时候一起闯荡男厕所的革命情谊了吗?”对面继续嚎,叫的那叫一个凄惨。 这边的林灿把声音调小,低头看了眼还在酣睡的少年一眼,纠正,“是你,不是我们……你手机也丢了是吧?你随便找家店借他们手机,我打钱过去,让他们给你折现。” 不是不去,是去不了。 一方面不会开车,另一方面有人还抱着他睡觉。 姐姐被他的绝情震惊,立马戏精的叫起来,“灿灿你变了,我可爱漂亮的灿灿啊,你怎么了,居然变得这么无情呜呜呜——” “所以你要不要。” “……要。” 不多时,一个陌生好友申请发了过来,确认身份后,林灿转了一笔钱过去。 再之后,名为老姐的账号又把钱转了回来,猜测是买了部手机,骨头变硬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那电话又打了过来,控诉他的无情无义,“我的李言言、许墨墨、周洛洛……,果然弟弟一点也靠不住,只有你们是爱我的……” 这说明他老姐精神受了刺激。 每月一次,稳定发疯。 每次这个时候,老姐就会开始念她老婆们的名字。 明梨迷糊间听到方礼两个字,嘀嘀咕咕的把脑袋凑过去,声音乖巧,带着未散去的睡意,“唔,哥哥,叫我吗?” 大概走戏走傻了。 你听这声音像是哥哥吗? 电话这头拿着手机的人抖了一下,那头也一阵静默。 半晌,直接挂断。 留下反应过来的她和林灿面面相觑,最后,林灿冷哼了声,捏着她的小脸蛋让她清醒,“小混蛋,你叫谁哥哥?” “觉得耳熟是不是,你可是差点跟我姐姐炒cp呢。” “可是你姐姐知道我是女生啊。”女孩子炒个cp怎么了,“你连这个都醋?” “……”那不醋不行啊,谁让这混小子一副男女通吃的样子。 但,林灿嘴硬,他不可能承认。 “我饿了。”他试图转移话题,然后,又想起来什么,补充,“要吃饭。” 身侧人这才不满的裹着睡袍起身,眉梢带着几分失望。 他以为她要摸手机点外卖,她却换了身干净衣服往外走,还不忘问他,“我去借厨房,你想吃什么。” “……要吃肉。” 虽然小狼崽子看起来非常不靠谱,但。 很难不被哄好。 很难不心动。 他想起来,这家伙好像什么都会,也非常会照顾人。 等明梨推着餐车进来时,在床上当了一天老赖的林灿也穿好衣服下了床,莫名其妙又瞪了她一眼,这才在沙发上落座。 不太安生的样子。 不过,看见对方特意准备的饭菜,还有茶点,林灿得承认自己情绪有些微妙。 虽然说哄不哄问题不大,他自己会消气。 但是。 林灿还是觉得胸口有团云在飘。 当然,他也觉得好奇。 “上回在你身上摸到张黑卡,你家里条件应该不错,怎么会跑娱乐圈,还这么会照顾人?”还有他们第一次见面,她醉醺醺的,像是被灌了酒。 总不可能跟他一样是被家里停了卡吧? 林灿至今依旧没反应过来当时那个熟悉的声音是谁。 明梨看他,一个个问题回答,“没什么原因,我就是想演戏,进综艺是为了转型。” “照顾人的话……我一个人住。”原主原生家庭其实不太美满,父母也离婚了,两边都不太管她。就算自杀,那边两位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不过,家里的势还是可以借的。 这个圈子水深得很,没有背景在这混,说不定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在这种状态下,适当用用家里的资源才是正确的选择。 现在她戏也能演,还很安全,甚至路走的十分稳当。 能给家里公司回报,也能完成自己的愿望,可比一条路走到黑明智的多。 林灿被对方夹了大半碗的菜,还没动筷子,脑子已经条件反射,“一个人……你是想让我搬过去吗?” 说完,他自己都噎了一下,结果对面小崽子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可以吗?” “……”他想说不可以。 对方却已经察觉到他的意图,脑袋垂了下去,“我还挺麻烦的,我爸妈都不愿意管我。” 总觉得这种示弱行为跟之前综艺叠蚂蚱的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林灿吃这套。 “我什么都不会,比你麻烦,你不介意就行。” …… 当然不可能介意。 第201章 借戏上位12 第二天两人是一起去的拍摄现场,鉴于二人一起消失又一起出现,距离还靠的分外近,在场人表情都有些微妙。 更别说两人后脑勺上都卡着白发卡,林灿身上的外套还是上回明梨身上穿的。 其中关系似乎呼之欲出。 不过导演是明梨熟人,清楚她是个顶着帅哥皮囊的女孩,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二十来岁的人,谈个恋爱怎么了? “就是,小礼啊,你看灿星找状态的时候动作幅度小一点,不要让镜头捕捉到。”导演跑过来提醒,小年轻的喜欢实在是藏不住,先前要她放开,现在他却是希望这小家伙收一收,别太明显。 跟要吃人似的。 林灿听得清楚,老脸一红。 找到了状态,后续拍摄还算顺利,就是林灿进去客串那几幕,少年自然的感情流露有些压不住,导演干脆放弃怼脸,拍点远景。 这还是林灿这个十八线头回拍戏。 说实话,完全不紧张,倒是身边那家伙眼神落过来时,他头皮有点发麻。 白切黑少年对自己跟班的态度忽冷忽热,心情好的时候会多说几句话,心情不好的时候神色凉的像冰,还会出口威胁。 “你知道该怎么做。” “在她眼里我是个乖学生,乖学生是不能跟你们混在一起的,所以,咱们办事得躲着她,知道吗?”少年面容上带着温和无害的笑。 林灿被她抓着肩膀,觉得荒谬。 为什么有种背着女主偷情的感觉? 但是他得顺着剧本,有些害怕的答应,“哥,知,知道了。” 是侧面的的镜头,明梨能看到他的脸,确实很努力的在配合,挺可怜,那句哥也叫的好听。 突然体会到林灿昨天乐趣的明梨:emmm 后续还有一些打架的剧情,突出的是白月光的表里不一和狠毒。 拍完之后,在场人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这个方礼吧,好像真的很能打。 动作干脆有力的像是练习过很多遍,把一个凶残的人演绎的入木三分。 看的自认为身手好的林灿也忍不住问,“你以前是参加过什么武术班吗?身手好,体力也不错,就跟打过很多次一样。” 一连拍了好几段都不累。 男生和女生一样,都是有慕强心理的,特别是在战斗力这方面。 还在戏里的少年却是回头,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乖的要命,“我看起来像是会打架的样子吗?” 林灿,“……”确实不像。 但。 “别演,说真的。” 对方这才认真看他,转移话题,“所以,你觉得讨厌吗?” “……讨厌什么?”身手,还是体力? 感觉自己好像在被调戏的林灿磨牙,“你脑袋瓜里能不能想点正经事?” 其实真的很正经的想转移话题的明梨不明所以,最后只能顺着他的话无辜的往后接,“可以。”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进我家?” 林灿周围虽然没发生什么威胁性命的事,但毕竟运气糟糕,刚进圈被人带去见老板是一回、差点从山上摔下来又是一回,她私以为还是把这家伙放在身边比较安全。 这下换林灿支支吾吾了,“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呗。” 他觉得自己好随便,这才第二回就要跟着回去了。 但是,好像随便一下也不是不行。 虽然她是个女孩,但吃亏的是他。 说来说去,一笔勾销。 …… 明梨第二部剧播出的时候,白月光已经领盒饭了。 小师弟比小王爷还要出圈。 比起风光霁月的女主、明月清风的男主,大部分观众认为,清冷腹黑且有点恋爱脑的小师弟才是最优的恋爱对象。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表面看起来冷漠,实际上做什么都考虑你,甚至连入魔都不会伤害你的漂亮小师弟呢? 观众隔着屏幕陷入恋爱,在弹幕上为小师弟打call。 方礼的热度也疯狂上涨。 但林灿得说,傻孩子,电视里都是骗人的。 这小子跟恋爱脑压根扯不上关系。 都住在一块了,那小崽子还是雷打不动的上班赶通告,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留都留不住。 你抱着她她都能把你拽下来。 超话里甜蜜蜜的同居生活也根本没出现过,白天就他一个人窝在家里打游戏,独守空房,到了晚上才有些皮肉间的热度。 关键,人家还说的理直气壮,“这个圈子更新换代很快,要趁着现在多干点活,磨练磨练,要是等热度过去我还是没演技,以后就没戏拍了。” 他趴在她身上,恨不得咬死她,“这种时候你就不能说点我爱听的吗?” 对方想了想,老实人发言,“不想骗你。” 然后第二天提上裤子继续上班。 要不是工资卡在他手里,他真的要把这混小子扔出去。 更让人生气的是,她上班换上班,还生产绯闻。 方礼的热度很高,也常有工作室发来合作邀约,经纪人那边的合作文件会跟明梨的手机共享,而明梨的文件自发跟他共享。 没有相关的提议或者邀约,那估计是被碰瓷了。 林灿想了想,还是决定放下手机出去遛遛,彰显一下自己正宫的地位。 至于结婚的事,他嘴上说着不当小情人,实际上还是怕影响对方的事业,从一开始的紧迫,到现在也变成了不急。 不过,不妨碍他整点花样。 反正那小子也一点都不注意。 今天还把他外套穿出去了。 …… 外套是故意穿的。 明梨注意过,这件没在镜头下出现过,穿出去不会给她和林灿带来麻烦,也可以让没有一个美好开头的林灿安心一些。 还有,她的确完全没有恋爱脑。 当演员比她想象中的要麻烦,而且她大概也不是特别适合这个职业。——情绪方面都是依葫芦画瓢,她自己能感觉到的其实不多,大多数时候都需要人指点。 带来的愉悦感也不多。 比起出来上班,其实还是林灿的温柔乡更合她心意。 但,既然都准备做这事了,自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只是,明梨没想到,自己会再次在拍摄现场看到某个拿后脑勺对着她的家伙。 emmm,这是想出来玩还是生气了所以跟过来的? 林灿又看了她一眼,撇过头。 懂了,两者皆有。 没那么生气,同时也想出来玩。 明梨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居然是:活蹦乱跳,恢复力不错。 第202章 借戏上位13 对方混了个不起眼的角色,跟她有对手戏。 等两人拍完,她牵着林灿回休息室,对方才把自己从那身小书童的行装里解脱出来,穿着个无袖t恤在她面前晃,甚至身上的痕迹都没消。 还不忘学着其他演员的话阴阳怪气几句,“礼正端方,方老师演技真不错,我都看心动了。” 林灿估计是属醋缸的。 不过,他也就是过过嘴瘾,嘀咕两句倒把自己嘀咕的不好意思,抱胸靠到另一边。 明梨无奈,只能靠近了去抱他,刚把手环过去,便被那人抓住手腕,红着耳朵支支吾吾,“这是在外面……你。”别乱来。 “这是在外面,还有人的高老板,你不要这样。”低低的啜泣声从门外传来,将他的话打断。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明梨松手,皱着眉敲了敲门。 门外瞬间安静。 明梨耸了耸肩,像是在炫耀自己学到的技艺,但更进一步的行动就没了。 林灿目光微微闪烁,“外边是不是有事?” 少年似乎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在考虑什么。 林灿性格比起她要尖锐一些,大概对这种发展有些敏感,得不到回应,直接越过她把门打开。 出现在眼前的是个肥头大耳的家伙。 好像是……高老板? 他怀里抱着的并不是哪个小明星,而是个哭的厉害的小助理,一副想反抗却又不敢反抗的样子,被吓得面色惨白。 林灿记得这个人。——是他在风娱的时候经纪人给他介绍的金主。 因为和某人事发突然,一时忘了。 高老板看到他,眼睛眯了眯,手上动作松懈了些,“是小林啊,上次走的那么快,这还能有戏拍呢?”显然是转移了目标。 肆意妄为多了,高老板并未考虑他是从什么地方走出来的,只是目光落在他手臂的痕迹上,冷笑,“还以为你是贞洁烈男,还不是要把自己送到别人床上……” 话没说完,休息室里砸出来个饮料瓶,力道拿捏的正好,刚好把高老板碰的人仰马翻,又骨碌碌滚回林灿脚下。 声音悦耳。 小助理软倒在地,往别的地方避。 林灿肩头也盖上件衣服,是少年白天穿错的那件,现下已经被染上了对方的气息,带着闲适的香气。 他身侧,气势汹汹的小混蛋其实比他还要矮一点,气势却强得不得了,手边提着一个玻璃瓶,一副要把人留下的样子,“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 说实话,让人很有安全感。 他蛮喜欢。 但这不是打架的地方,他得拽住她,“哎,别激动。” 分明是他打开的门,现在却是调了个,换成开头的他来劝了。 高老板也捂着头爬了起来,看见另一个漂亮少年,贼心上来,贼胆却半点不敢冒头,只骂骂咧咧的指着他们,“居然敢动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让你们再也没戏拍!” “那可能得等天娱和欣娱倒闭。”明梨重新举起玻璃瓶。 林灿赶紧转拽为抱,手臂拦住他的腰,“喂,方礼你冷静点,你想变成明天的新闻头条吗?” “不想。” “那你不住手?” “这是天娱的剧,里面都是自己人,传不出去。”继续举玻璃瓶。 林灿眼睑微压,总算把手松开。 下次惨叫的就是另一个人了。 120是林灿打的,他还顺带替那个小助理打了个110。 等到一切处理完,一天过去,两人难得一起回家。 林灿原本以为一起的还有个经纪人,结果他身侧人直接提着钥匙上了驾驶位,修剪过的黑发显得桀骜不驯,动作也帅的过分。 林灿没去考过驾照,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没必要。 现在一看,就更没必要了。 发觉他一直盯着自己,明梨也偏过头去把脸给他看,良久才问,“觉得累了吗?” “是有点呢少爷。”林灿念台词,顺便脱了外套,歪歪扭扭靠到副驾驶另一边,对着车窗缝隙。 然后,有人靠过来,在他耳边亲了一口,“回去好好休息。” 他撇过头去,“你别折腾我就行。” …… “不过啊~方梨你……之前是不是不打算管那件事?” “这种事很常见,她也跟那个老板认识,可能有什么交易,这么做未必是帮她。”她总是这样冷静。 让他不满。 “那要是……在外边的人是我?……你也打算敲敲门就算了?” “那我打死他。” 铿锵有力。 良久,另一人溢出一丝叹息。 “哈,方老师真让人心动。” …… 明梨记录,林灿好像喜欢乐于助人的。 但这家伙是不是真有那么乐于助人。 有待考究。 …… 明梨对林灿的纵容更多的来自两人不太美好的开始,林灿这个人性格直接,跟你熟络后不会把话憋在心里,而是把感受透露的直白。 包括他等不到她回信时的委屈与不满;他看见她同别人亲近时的憋屈;还有…… 总之,第一次在会所,提上裤子就滚的明梨被说的摸摸鼻子,一阵心虚。 同时,意料外的东西开始在网络上传扬。 一条名叫#方礼殴打探班老板#的标题上了热搜。 内容写的很明白,大概就是某老板来剧组探班自己的女友,因为跟方礼的好友有摩擦,所以被摁在地上打,目前受伤人员在医院观察。 甚至有视频,是从边上拍的,只有很短一截。 甚至拳头都没来得及落到对方头上。 下边的网友也讨论的热火朝天。 【没想到方礼是这样的,听说他还有个剧没播呢。什么校园黑社会老大,这不会是本色出演吧?】 【老板:我只是谈个女朋友而已我容易吗?说起来,有人好奇这个女友是谁吗?】 【在方礼某部剧剧组打过工,我站出来说一句,方礼真的很会打架,一看就是练家子。】 从那个角度的话,在现场的林灿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人拍的,多少觉得震惊。 就连他那个姐也久违的扔了个电话过来,照旧是夸张加哭哭啼啼,“林灿你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能让我们可爱的小礼打架呢~” “……你还在旁边看,这下好了,你比你姐我还火了!你知道我为了这么点热度花了多少功夫吗!” 林灿面无表情,简单说明了下情况。 于是那边的音调拔高。 “那小礼完了。这事是英雄救美不假,但别人不知道啊!公众人物打架斗殴,问题很大的!” “算了,我去帮你问问,看看有没有人能搭把手……” “你这小子,果然跟谁谁倒霉,也就我愿意管你喽。” 有些幸灾乐祸。 他回:“那还真是谢谢你。” “但你最好躲着我点。” 第203章 借戏上位14 结果最后也没人搭把手。 那个姐也只有嘴上功夫厉害,否则上回哪里需要打电话向他求助。 …… 明梨回来的时候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好像一点都不知道网上的舆论,照常做饭、吃饭、睡觉,把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 直到林灿问起,她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在担心这事。” 她那模样,搞得林灿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大惊小怪了。 可后来一想,哪里大惊小怪,被泼浑水被人辱骂,对于寻常人来说,这是实实在在的大事。 于是林灿在她耳畔开口,忿忿不平,“那地方没监控,那个被救下来的家伙又反水……你不是想演戏?出了这种事,对你肯定会有影响的。” 他蔫哒哒的,像是颗放久了的小白菜,没有半点力气。 还要挤出点水来,自暴自弃一下,“是我莽撞了,不懂还冲出去……果然跟我在一块的人都要倒霉。” 他的脸相当乖,犯委屈的时候比某个装模作样的人要漂亮的多。要不是不打算在这个圈子里深入发展,估计他这张脸的吸粉程度也不会比明梨低到哪儿去。 然后,他听到那人笑,“没事,我命硬,而且,谁说没有监控?” “欸?” 在这个圈子里混,当然要有准备。 公司给她安排的经纪人是个老牌的,人家对这些弯弯绕绕清楚的很,当然不可能让明梨踩这种坑。 明梨掏了掏,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来只唇膏,“这是录音笔。” 又把放在床头的胸针拿过来,“这是微型录像机。” 林灿瞳孔收了一下:? “你很多这种东西?” “是很多,可除非特殊情况,不然不开。”对方把东西丢回去,顺手瞄了他一眼,“你脑瓜子里在想什么?” 林灿这才松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反应不对,又撇过头去,像是羞恼。 虽然造成了一些麻烦,但明梨不觉得有问题,善良又好懂的小绵羊,这谁不喜欢? 他想救就让他去救,总归她有办法处理。 就是救回来头老虎当猫养,她也能把它安成真的猫。 当然,前提是这真的是只小绵羊。 …… 录像暂时没放出去,倒是录音被公司放到了网上,里面有四个人的声音,只有对林灿不利的那句被乱音覆盖,无法修复,其余都相当清晰。 那群搞事的人大概也没想到他们手上会有这种东西,说什么的都有,舆论一时一片混乱。 但都是怀疑录音真假、混淆视听的。 不过还是有些清明的人,就事论事。 【问:如果在场的有四个人,视频里只有三个人,那么拍视频的那个是谁呢?真是细思极恐。】 【又会做饭又有礼貌的小礼会随便打人?我不信,而且那个视频还模模糊糊,前因后果都没有,不放全部都是耍流氓懂不懂?视频这么平稳,我不信就只有一段。】 【所以这个老板原本还打算潜规则星星吗?幸亏没成功!嘤嘤嘤,家人们,小礼这波英雄救两美谁懂呀!】 【怎么都在说录音是假的,有专业人士鉴定一下吗?】 录音过后,方礼的公司又发出了自己手上有视频的通知,并且已经移交警方。 报警的时候不移交,是明梨留了个心眼。如果那人真的愿意跟一个老板为敌,调查到一定程度警察自然会再来获取他们两个证人的证词,那时候再给也不晚。 而如果那人不愿意为敌,反咬一口只是时间问题。毕竟那种阶级的人,都相当记仇。 当然,明梨也挺记仇。 她给亲爹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爹那边静默了一阵,说行,他会处理。 这并不是出于亲情,她们父女关系本就淡,现在更多的是一种合作关系。一方面明梨当下挺火,对公司有帮助,另一方面针对这些帮助,他也愿意为女儿的事买单。 可其实,娱乐公司能稍微操控一下的也只有舆论,在大方向上是帮不上忙的。 律师函和警察那边的声明一起出来的时候,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至于视频,因为其中有一些暴力情节,包括林灿当时和她过于亲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明梨并没有同意放出来。 总之,这一出戏到此算是结束。 负面消息也消退的异常迅速。 倒是某个cp超话因为这段录音再次活跃。 【高举理性cp大旗,一眼看出对方不是什么好东西,冷漠有安全感的弟弟和傻白甜哥哥,家人们谁懂呀!】 【把嘴巴放干净点,帅死了!!!】 林灿看的挺舒心。 他也觉得帅。 他喜欢被人挡在身后。 而且因为某人的纵容,他这段时间当废人当的也有点心安。 林灿跟明梨在剧组的戏份其实没拍完,等轮到他出场了,他才大咧咧的绑着小辫子跟到剧组去。 时不时被人拍到路透,落到cp粉眼里,又多出来一个甜梗。 “小辫子不会消失,但它会转移。” 除此之外,从明梨后脑勺转移到林灿头上的,还有他们初见时用上的发卡。 那发卡很新,甚至明梨都只用过一次,后续便落下,被林灿收了起来。 但说实话,林灿是有些担心的,毕竟明梨除了这些麻烦,还有个性别的定时炸弹在这。——要是性别流出去了,说不定又要掀起一番波浪。 偏生他提起后,正主依旧是一副冷静的样子。 明梨,“我是来演戏的,不是来给他们取乐的。” “再说了,我好像从来没说过我的生理性别是男吧?”原主原本就是这幅打扮,她只是承接了下来,是别人要说她帅的,她也没办法。 她的表情十分无辜。 说的义正词严。 于是林灿的表情变得微妙。 边上的人对他的小表情却不太满意的样子,身子一直,捏着手上的剧本,突然正色,“阿宝,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阿宝是林灿的角色,这个角色和现实大概是有些割裂的。 现实是那人能干,他摸鱼当小废人,到了这剧里,倒是阿宝能文能武,小少爷一天到晚只会摸鱼打豆豆叫“阿宝”了。 每换一部剧,他都感觉自己换了个女朋友。 她真的很喜欢把拍摄时学的东西带进生活。 真的很讨人喜欢。 第204章 借戏上位15 明梨把学的带进生活,是觉得有意思。 林灿咋咋呼呼的,给的反馈很多。 她觉得愉悦。 除此之外,没别的原因。 另外,这圈子里的乱子多的是,见多了总觉得烦躁。明梨又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身处其中难免慢慢吞吞,热情不够。 魏澜甚至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干这行,“你看你家里条件又好,你又不喜欢这事,为什么非得在混这个圈?” 明梨想了想,“因为不知道干什么。” 不找点事做,感觉就像没在活着。 魏澜差点被她这理由逗笑,“世界上能干的事情这么多,你这么会做饭,可以去当厨师;声音也好听,可以当声优;再不行的话,去旅游也是好的啊。” “相信你那个男朋友很乐意跟你一起。” 明梨和林灿的事情魏澜是知道的,事实上,她觉得这两人在一起这件事非常奇怪。 方梨这个小妹妹在她眼里,就像个装着情绪的罐子,和演员由内向外的情绪爆发不同,她的情绪需要从外往里塞,像是输入什么再拓印出来,即便面对林灿也是一样。 所以魏澜想不明白,为什么林灿在方梨这里是特殊的。 那家伙分明只有脸能看,方梨也不差漂亮的脸,照照镜子就能自我欣赏。 就她观察。 方梨内心应该不喜欢这个人才对。 可这小姑娘又不像是玩弄别人感情的人。 只能说,小年轻的心思老一辈人已经不懂了。 明梨也看她,摇摇头。 做别的事情对于她来说跟在这里是一样的。 倒不如留在这里,离林灿近一些。 他藏的再好,也有麻烦在后面。 …… 林氏豪门到了林灿这一代,前前后后共有十一位兄弟姐妹,姐姐林月总排行老四,林灿排号老六,两人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 不过从备注和电话的情况就能看出,二人的关系其实处于一个微妙的状态。 毕竟如果关系好, 姐姐看上的人弟弟就不会藏着。 姐姐被人抢了弟弟也不会躺在别人床上无动于衷。 甚至后续舆论的事,姐姐不会幸灾乐祸。 林灿那个状态,是不太正常的。 像是个狩猎者装成诱饵的样子,显得十分矛盾。 脾气不好,却有足够的耐心一步步靠近;排斥皮肉交易,却又在短时间内用皮肉缠上了别人;性格别扭,目的性与行动力却又出奇的强,做事也很直接。 这样的人很奇怪。 或者说,这只是压制不住本性。 作为一个十八线,林灿的演技实在不够好。 不过不够好又怎样。 林灿相当享受现在的生活。 如果方梨真的这么喜欢他,他可以用这种脾气怪但其实内心柔软的好人样子缠她一辈子,任她欺负。 反正他也相当喜欢她。 他们可以先结婚,然后他再找时间去处理一些东西,最后皆大欢喜。 至于坦白? 开什么玩笑。 林家在上层社会里的名声并不好,为了找出最合适的继承人,好几任林家当家人都选择了“九子夺嫡”式的财产继承法,主家所有孩子都有机会争夺,手段亦是十分险恶,基本相当于养蛊。 方梨家庭虽然跟林家处于同一阶级,但她显然不太了解上层的社会的状况,也没有猜到他属于林家。 否则,她那样敏感且心眼多的人,怎么会被他表现出来的这幅样子欺骗。 蛊盒里爬出来的能是什么小白虫。 林灿捏着台本坐在屋檐下,目光落在那小少爷身上,看着她跟新来的女演员对戏,眼底却思虑着什么。 等到那人看过来,他才弯了弯眼睛,动动嘴型,无声的夸,“真厉害。” 对方回以笑容,眼睛很亮。 等到拍完了,才走到他身侧,往他肩头一靠,“好累。” “我看你兴致勃勃,可一点都不累。”林灿撇过头,一副小心眼要生气的样子,最后被那小公子拽住,在耳尖亲了一下。 于是他红着脸把她推开,“哎哎哎,你别太过分。” 脸红倒不是假的,他得承认,跟那人亲近让他很燥。 烧了一团火一样的燥。 手机却在此时震动起来。 打开一看,又是那个胡作非为的姐姐。 他下意识侧着屏幕给她看了一眼,这才接通电话,“又是什么事?” “又被抢了,现在在医院。”对方有气无力,“不过在哪个医院不会告诉你,你自己出门注意,小心倒霉。” 他身侧的人沉默了片刻,似乎觉得这话荒谬。 林灿便也应了声,挂断电话,这才看向她,解释,“她飞国外去了,国外比较乱。” “在国内被抢完去国外被抢,姐姐还真是端水大师。”少年最近学了不少流行话,声音也带了些许调侃意味,似乎半点没怀疑,只是想起什么似的,追问,“说起来,姐姐上次的失物追回来了吗?” “还没,会追回来的。”他拿着台本给她扇风,刚说完,又幽幽拨她的发,“姐姐,你们还真熟。” “不是说要结婚?以后还得叫爸妈呢。” …… 明梨偶然间看见过林灿的搜索,最常逛的是cp超话,除此之外,他电话本里没几个电话,平时也没什么人会跟他联系。 要说兄弟父母,她也只知道她姐姐。 是个小火的流量明星。 炒cp的事是经纪人接的,她本人和林月其实算不上多熟,不过就那次见面也能看出,林月不是什么有心机的人,性格方面倒是跟林灿很像。 咋咋呼呼,还有些不靠谱。 除此之外,林灿没跟他说过家里其他事,对她家里也不像是感兴趣的样子,不像是个打算结婚的人。 能察觉到,某人在刻意避开这个话题,而且仗着她对他纵容,光明正大的避。 当然,提起结婚他还是兴致勃勃,甚至连结完婚去哪个地方度蜜月都想好了。 至于公开,他好像觉得无所谓。 一个急迫的想要确定关系寻找安全感的人,按理来说应该很希望公开宣示主权才对,林灿在此事上却格外善解人意,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 但林灿善解人意原本就是个不对劲的事。 那可是只张牙舞爪只顾自己的小猫。 第205章 借戏上位16 两人这个状态持续了将近一年,明梨手上的工作才告一段落。 她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尤其是在面对感情戏的时候,已经从最初的情绪浅薄锻炼到了收放自如的程度,不少合作过的前辈都夸奖,说她大概是天生吃演员这碗饭的,学习速度快的惊人。 两人也从粉丝口中的疑似老夫老妻进化到了真正的老夫老妻。 面对粉丝的怀疑,两人其实很少回应,但他们确实时不时出现在同一个场合,乃至于衣服都时常撞款。 当然,有时候是情侣装,有时候纯粹是穿错。 但结婚证依旧没领。 也不是抽不出时间。 而是林灿说拿不到户口本,所以暂时往后挪挪,他们可以先度蜜月。 可实际上,哪里是拿不到,为了避免相关手段,林灿的户口早就独立出来了,只是怕被某些有心人查出来上面多了个人,针对他喜欢的人而已。 毕竟林月都逃进娱乐圈当隐形人了,那群人还是不愿放过他。 要是本该待在国外的他被发现,下场怕是好不到哪去。 毕竟现在,他还没有找到刺进棋盘的突破点。 林灿这波属于是灯下黑。 林家这一辈里老爷子最看重的就是他,那些家伙也最忌惮他。恐怕谁都想不到,他这样的人会跟林月那个不求上进的一样,扎进娱乐圈这个染缸里吧。 毕竟那群人向来看不上这个只供人娱乐的烂圈。 但,意料之外的事还是发生了。 “嗯?您说什么?”电话那边传来焦急的回应,他觉得脑袋迟钝,听不太清。 于是对方重复,“我是说,方礼出意外了,你是方礼的家属对吧!赶紧过来一下吧!” 对方十分急促,迅速报了医院名,不等他再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说的话模糊不清,明梨不在身边,林灿不打算装坏脾气又傻白甜的少爷,自然没打算信。不过因为牵扯到自己在意的人,他还是打了电话,得到明梨还在拍戏的消息后,才略微松了口气。 但,这是个不太好的征兆。 他被发现了。 林灿突然觉得有点口干,并不是因为被发现这件事,而是对方也发现了方礼。 所以。 这件事会到此结束吗? 答案是不会。 林灿提起衣架上的外套,冷着脸往外冲,刚打到车,又一个电话进来,声音熟悉。 “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中午回来吗?”他的声音不太平稳,像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对面嗯了一声,“我们这里出了点意外,威亚断了,有演员受伤,我就先下班了。” 她语气平静,似乎不觉得这填空题给他看是什么大事,顺带还能软着声音问他两句,“你上次不是说要吃鱼,我买两条回来吧。你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林灿却有种血液凝固的感觉,“我来找你,我跟你一起去……” 必须得亲眼看到她,确认她完好无损,他才能稍微安心一些。 他的语气比起平时认真的多,明梨也没探究,只是问,“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用,你发个定位给我就行,你先找一家人多的店待着,我很快打车过来。”他哪里敢让她跑这么远来接,太危险了。 电话挂断。 另一边,站在街边打电话的少年戴着口罩,不太愉快的压下帽檐,最后看了眼一旁失控钻进路边一家店里的货车与聚集的人群,眉梢带起几分烦躁。 总是搞这些花样。 她上班人有点生气啊。 明梨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了,要不是知道自己身上没有沾染上某人的霉气,恐怕她真的会觉得这桩桩件件都是巧合。——刚好轮到她威亚就断、走在路边莫名其妙货车失控,买菜的时候歹徒持刀抢劫…… 好像有人觉得她很好欺负。 她提着手里两条鱼,看向路边聚集的人群,突然拍了拍跟前一人的肩膀,“你好,请问要鱼吗?” “啊?”对方是个上班族。 她表示为难,“见到这种事情,今天不太想吃鱼了,送给你吧。”里面附带收据,毫无疑问是刚从附近的商场买的。 上班族:哈? …… 林灿到的时候某人正待在商场边缘的屋檐下,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待到人多的地方,而是安静的提着一杯粉红果汁,垂眸看着手机。 手机上是刚更新的工作表。 身上也没有伤痕,和早上出门的时候一样,干干净净。 林灿庆幸的同时又有些生气,跑上山抓住她的手臂,声音微微失控,“你怎么站在这里,不是说让你找家店等我吗?” “我是公众人物,人越多越容易被认出来,要是被认出来,就不能一起买菜了。”对方表现得有些无辜,清冷的眼型刻意被张大,衬着左眼下方的黑痣,带着富有冲击力的可爱。 当然,这并不是全部原因。 那些人也会在人多的地方动手。 林灿希望她在人多的地方规避危险,这样即便出事她也容易逃脱,但她不想把别人拉下水,那不过是一群普通人。 林灿知道她说的对,但看着这片孤僻的阴影,他只觉得慌乱,赶紧把人从底下拽了出来,往商场里走,“知道了知道了,就你们这些大明星讲究。” “赶紧买完东西回去吧,我饿了。”他难得用那样大的力气抓她,她也没反抗,跟着他进去。 走进商场,林灿却听见前不久这里发生的意外。 “你说真的喏?这地方也有歹徒持刀伤人呀?” “可不是嘛,得亏有个小伙子把人控制住,才没人受伤,不然还不知道那个疯子要砍多少人呢!”是挑菜的阿姨说的。 看着不远处挑选配菜的少年,林灿想了想,还是走到那两人身边,趁着空隙插话,“阿姨,你们在说什么呀?什么歹徒持刀伤人?” “就是一个小时前的事,有个男的带刀进了商场,抓着人就要动手,被一个小伙子把刀抢了,控制了下来……哎呦,现在城里也不安全了呀。”阿姨还有些后怕,“得多买点菜,最近几天还是不来了。” 一小时前。 他跟方梨的电话是半小时前打的。 她当时应该不在这。 可,为什么他还是有点害怕? 第206章 借戏上位17 林灿挑了两个漂亮的西红柿丢进袋子里,模样似乎跟平时一样,五指却在她空下手时插进了她的指间。 比平时更直接一些。 要是往常,某人只会开口暗示,让她主动去牵他,小脾气多的很。 真是个难伺候的祖宗。 可今天。 他是察觉到什么了? 明梨收紧五指,目光在周围落了一下,确认未发现什么打搅心情的东西,这才重新走到鱼摊老板面前,还没开口,那边就将两条鱼递了过来,“跟先前那两条是一样的,放心!” 被那人掌心的细茧贴合着,高个青年的眉目有些软和,听到这话时眉头却又警惕的皱了起来,落向那条鱼。 还没说什么。 旁边的人便开口解释,“上次给你炖鱼汤的鱼也是这里买的,你不是说好吃?我就让叔叔给我们留了两条。” 她抬了抬袋子。 当然,这并不是留的那两条,留的已经被送人了。 他被说服,闷声点头,“是好吃。” 她做什么他都觉得好吃。 这可不是恭维,也不是什么包容。而是对方的手艺口味和习惯哪哪都拿捏的恰到好处,仿佛对他了如指掌。——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偏好,她却能精准把控住,告诉他他到底爱吃什么。 以至于他时常有被她从里到外吃透的感觉,满足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危险。 认真又完美的方梨,应该是没人能拒绝的吧…… 可,她真的有在他面前表现的这么无害吗? 林灿从来看不透她,甚至搞不清她到底有多喜欢自己。 然后,那只抓着他的手挠了挠他的手背,“要不要买点水果回去。” “冰箱里还有。”他看着她漆黑的发尾,才开口拒绝,便听到身后有人嘀咕。 “哇,他们是一对吗?” “虽然看不见脸,但是感觉好帅。” 喜欢宣示主权的某人话音一转,接了下半句话,“也可以。” 他的装束跟明梨差不多,把脸遮盖的严实,看起来就像穿着情侣装的一对,他相当喜欢这种感觉。 即便遮遮掩掩的并不好受。 …… 林灿早就不在剧组混了。 他本就没耐心,整天在别人面前装乖小孩是很困难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方梨一样对他包容无比,他也没兴趣对每个人都付出精力。 所以,即便跑了那么些角色,甚至火过两回,林灿依旧只能算个不为人知十八线。 只有cp超话里火的像个当红。 没别的原因,方礼属实过于红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撞款、探班又多的很。 一些人说他们是好朋友好兄弟,但cp粉却一眼窥见了其中真实——好兄弟会在探班的时候给人揉腰吗?会在啃冰激凌的时候随手递给对方吗? 虽说都是些模糊的视频,不能确认究竟是不是这二位。 但官方号没打假,视频也没人认领,那就是真的!!! 他们这对cp也是方礼火起来后最长久的一对。 毕竟正主带头磕。 林灿甚至在里边混了个管理。 偶尔没东西看了,就自己提上东西往剧组走一趟,或者往对方身上挂点自己的东西。 悠闲得很。 只有林月三天两头的倒霉,时不时被哪个哥哥弟弟推一把拌一脚,顺带出国被人抢。 这次算是意料之外,他没想到那群人发现他了。 而且,直觉告诉他,那个在他面前总是贴心温和的梨子,也有事瞒着他。 “你今天出门开的不是这辆车吧?”等上车,坐上副驾驶,林灿终于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不是说那辆车开着最舒服?” 因为威亚事件警惕的把车换了的明梨面不改色,“那辆车倒车的时候刮了一下,我让助理送去喷漆了……我刚好想换个空间大一点的车,就干脆把这辆车定下来了。” “还没给钱。”理直气壮。 她的卡在他手里。 这话的意思大概是要他找个时间去付钱。 但,想借这个直接转移话题是不可能的。 “还装了个遮阳帘。”对方的招数也没到这就结束,她伸手拨了拨车顶上的帘子,帘子中央缀着一串莹润的玉珠。 而后,那漂亮的指节在帘子上捻了捻,看向他,“很厚。” 林灿:…… 也不是不可能。 林灿闭了嘴。 他不喜欢在车上。 更不喜欢乱七八糟的东西。 对方也毫无压力的开车上路。 但回到车库时,一路上没说话的那人还是靠了过来,身上带着沐浴露的香气,明梨还没来得及解开车带,对方就已经靠了上来,手指摸她的衬衫。 她抓住他乱动的手,“怎么了?” “你不是专门换了帘子?” 可不是他想。 …… 林灿用互利共赢的方法确认了那人身上没有伤口,一点也没有。就算现在有了,那也是他干的。 除此之外,因为锻炼很多,那人的手臂变得很硬,搭着的时候甚至硬硌得人腿发疼。 而他,已经开始长肉了。 对方一捏一手,还能揉两下。 估计再过不久,他就要懒成一个白白胖胖的胖子了。 察觉到林灿在检查自己破损度的明梨一切如常,就连林灿今天为什么愿意被压在下面也没问,勤勤恳恳做完自己的事,拿着毯子把人一卷,这才抱着那软绵绵的家伙进别墅。 想放回房间让他躺躺,他却指了指沙发,“你先去做饭,我看会儿电视。” 他缩在毯子里,从边缘把手伸出来摸遥控,露出点什么来也不怕。 主要明梨什么都会,也只有大扫除的家政每半个月会来一次,时间还没到,不怕别人看见。 那清冷青年把遥控塞给他,又拿了干净衣服放在边上,这才回厨房处理那条鱼。 其实超市的叔叔会帮忙处理,但他家这个好像还是比较喜欢自己动手,处理精细,以至于他的胃口被养的刁的不能再刁。 外卖都不想吃。 林灿现在已经完全没办法想象没有这家伙的生活了。 过去二十多年的习惯,有了这个人的加入后,被改了个彻彻底底,甚至被强制定型。 可怕的气息和习惯几乎贯穿了他身体每一处,以至于他现在一想,都觉得对方出事的话,自己会像鱼没有水,就地旱死。 第207章 借戏上位18 勤勤恳恳活着的林月难得再次接到了亲碍的弟弟打来的电话。 这时候的她日子过得大概不错,听声音,精神状态相当稳定,而且心平气和,“小灿啊,找我有事吗?如果没事单纯只是想定我位的话,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好像很有底气。 林灿蹭了蹭头顶人的下巴,声音放低,却显然没有避着人的打算,直接开口,“打算找点事干,让你看人看的住吗?” “看小礼吗?当然看的住啊!”对方音调一下子激动起来。 却像是被什么压制了一样,尴尬一笑,“毕竟是弟媳嘛,那必须看的住。” 她小日子虽然过得磕磕绊绊,却也没有被那群家伙威胁到过性命。 林家人嘛,总不能没有半点保命的手段。 不过啊,“我可不能白帮你的忙,你要是真能成,你得分我一成。要是不能成,我马上送她去陪你。”后半句声音不大。 与先前哭哭啼啼稳定发疯的形象全然不同,像是换了个人。 林灿便也回,“那就谢谢你。” 他还担心输了以后某人找别的小情人呢。 死了正好,还能跟他一块当这个亡命鸳鸯。 电话挂断,林灿放下手机,又凑上去亲她的耳垂。 结果搅扰了人睡觉,毫不犹豫把他脸推开。 他被气到,干脆在她脸上啃上一口,缠着她继续荒唐。 …… 请了几天假陪人。 明梨再次回去上班的时候扶了几回腰。 几天没见到她的人热情的叫她方老师,顺便对着那张看得人心情良好的脸关心她的身体,让她劳逸结合。 “……”其实她也想。 但是某人最近好像有什么大动作,生离死别似的跟她黏在一起。 再之后,长时间没出现的神石也出现了,告诉他,“殿下跑了。” “感觉怎么样?” 神石的气息波动了一下,最后点头,“还行,但是我真的再也不想靠近三途水了,我们下次还是直接跑吧。”那种东西浇在身上,它感觉自己差点就挂了。 明梨点头。 直接跑,她同意。 至于林灿跑了这件事,只能说是意料之中。 不过,什么都不说,打算继续瞒这件事,多少还是有点伤了明梨这个对象的心。——她当天直接含泪干了两大碗饭,顺便一觉睡到自然醒。 然后,她接到了某人留下的礼物, 是一对手铐。 尾巴大小。 “……” 房子周围也出现了其他人,但没有恶意,她猜测这跟林灿有关,便没再去管。 只是,这人跟开头她找不着他时一样,开始到处飞。 等他的气息在某处停下,她才在那边接了个工作,顺其自然的提着行李箱往a国走,预备在那边拍一套写真,顺带当个能解近渴的水,防止他突然死掉。 国外可乱的很。 一两个月没看见她的林灿得到消息后觉得心口发痒,想了想,还是去看了一眼。 然后,他看见某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跟着一个女人进了酒店包间。 说真的,林月真的馋方礼,当然,纯粹是因为美色。 所以得知明梨来了这边,她才以林灿姐姐的身份约人来吃个饭,顺便拍几张照片收藏。——当然,她已经知道对方是女孩子了,她觉得惊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还可以摸摸那双大长腿。 于是赶过来的林灿第二次被某人撞了个满怀。 后面缀着几声耳熟的“梨子”。 他这次没直接把人拉走,而是看了一眼,跟林月面面相觑。 “呃——挺巧啊。”林月一脸乖巧。 林灿回以一笑,带着危险,“我送你去b国放羊吧?” …… 意识清晰只是有点晕的明梨被他抱着,脑袋搁他肩膀上,手臂也本能的抱住那截细腰。 然后在他耳畔亲了一口。 但在外面动手动脚就仅限于此了,他不喜欢,她也会适可而止。 林灿不知道她认没认出来自己,但大概率是没认出来。——在他看来,她是有些醉的,然后就是,她睡觉的时候从来不会叫他老婆,要不叫他灿灿,要不就是叫哥哥、阿宝之类的剧本角色。 她最近可没有“老婆”这样的台词。 这么一想。 “……”靠。 把人带回酒店后非常主动、跟上回一样被人睡了一晚上的林灿反应过来什么,带着满身痕迹坐起身,直接红了眼眶。 却没注意到边上睡着的家伙眼睛开了一条缝,又闲适的闭上。 这就是不打招呼就乱跑的下场。 对方却没说什么,只是憋屈着又缠上来,湿漉漉的感觉落在她耳畔。 林灿心里气的要死,可让他就地把这小混蛋掐死他又做不到。 最后只能报复性的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结束后又把自己的衣服扔进马桶,把对方衣服穿走。 明梨第二天醒过来在厕所里待了一会,盯着那几件衣服半晌才打电话让经纪人来送衣服。 然后发现,林灿生气换生气,还考虑着她的工作,连抓痕都没在她背上留下一个。——有种小动物在外逞威风,回家了收起爪子抬着肉垫张牙舞爪的感觉。 挺可爱。 不过,这衣服他还要不要? 林灿消失后电话是打不通的,她没办法问,只能先找人送去店里洗。 等回来还给他。 林灿:…… 林家的事情很复杂,家族企业也集中在国外,盯着国内那几家是没什么意思的。——基本只有没有争夺之心,躺平摆烂想远离刀山火海的人才会长期留在国内。 林月是一个,林灿是第二个。 他两都有点不求上进。 但真的打算动手了,也会做的非常彻底。 明梨跟的不动声色,林灿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能知道她的行踪。 但是,每回巧合碰上,他用计跟他躺到一起,她嘴里叫的都是乱七八糟的称呼,一个比一个亲密,甚至说他手感不够好,要他软一点。 睡起觉来更不用说,比他在家里时花样多的多。 让他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麻烦,以至于这小崽子不尽兴。 不然,她怎么在外边玩这么花? 指不定昨天晚上才从谁床上…… “乖。”思绪未断,腿被抬起。 他没有反抗,只目光下落,湿着眼眶看她。 “乖你*!” 鸟语花香。 第208章 借戏上位19 林灿不是没有想过坦白。 但他同明梨日常的相处让人安心且舒适,以至于他对她的存在上了瘾,也会担心坦白了以后一切回不去。 毕竟他从未被人这样呵护过,不想放开手。 然后就发生了这种事,林灿相当庆幸自己什么也没说。 要是说了,她这种好脾气的人生气,说不定能直接丢下他,去找她那些乱七八糟的宝贝乖乖。 他宁可继续装。 就当做不知道。 林灿其实不怎么掉眼泪,只是很容易红眼眶,毕竟林家内部的现状并不会给爱哭鬼什么特别关照,反倒会因为你好下手先对你开刀。 可是当下,他想到这些,却控制不住湿漉漉的凉意顺着脸颊滑下,遍体生寒。 然后,那人给他翻身,又叫了他一句。 是个陌生称呼。 他一下哭出了声。 “方梨你给老子等着!” …… 这种你追我赶一边气的要呕血一边还要继续做的情况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林灿比想象中的厉害,平日里除了装模作样只会恃宠生娇的青年,在面对一些冷厉的豪门手段时毫不退缩,甚至能靠着计谋跟对方碰的有来有回。 明梨唯一帮上忙的,就是替他挡了颗子弹。 当然不挡也要不了他的命。 只是这种暗杀手段不符合规范,她家这个规规矩矩的,她也不能让别的人越界。 当然,表面上看起来是裁判一样的立场,但明梨可以毫无负担的承认,如果林灿想这样乱来,她会撇过头去当没看见。 但,令人哑然的是,那家伙没有。 从平常的相处就能看出来,林灿其实不是个规矩的人,处理方式也不该这样温吞,但对方就是这么做了,并且一直到最后,用的都是正当手段,半点不犀利,倒是有种钝刀子割肉的怪异感。 这段时间明梨也是如日中天,甚至在海外都积攒了一批不小的粉丝。 林灿却已经不逛自己那个超话了。 自然也发现不了,里面属于自己的热度半点没下去。 他在意的那个人啊,也在暗戳戳慢吞吞的用别的方式回应他。 当然,他也在变得软绵绵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以至于他暗戳戳把醉酒的某人拐上床,对方爱不释手。 真正结束这场豪门争斗是在第二年的冬天。 当然,并不是抢到了手。 而是林灿用正当手段把整个林氏端了。 做假账、偷税漏税、假药、贩卖违禁品。林灿自懂事起便对这个发臭发烂的地方深恶痛绝,所以才离开国外跑到国内来远离这场抢垃圾的盛宴。 可这群人不放过他。 所以他走了疯子应该选择的道路。——搜集够证据,直接把整个林家送进监狱。 给林月的一成只有这个庞大家族金库里的一盒子金条,甚至是非卖品。 林月:我真的会屑。 不过这个烂地方倒下,不再有东西威胁她,她还是高兴的,连带着看林灿的眼神也友好了不少,“灿灿啊,林家没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尝试尝试做正常姐弟的。我突然觉得你还挺可爱的。” 林灿看她,“正常姐弟?你确定?” 她们两个哪个是正常的? 可别在人堆里混久了,把自己混傻了。 林月皮笑肉不笑,“当然……不确定。” “不过,你还是快去看看你那颗心肝吧,她最近水花大的不得了,网上都说她跟人结婚了呢。” …… 结婚的事当然是假的,正主甚至还在国外工作。 等到回国才发现,自己不止是被众人结了婚,还生了个小孩。 转型成功的魏澜现在已经是影后了,听到她回来后,得知她是在国外捡了个小孩交给了警察,在电话里笑的是前仰后合,“这届粉丝真的是有点东西,那小孩压根跟你长得不像,居然能说成是你小孩?” “这要是下回在国外再碰上一个不同的女人带小孩,你是不是就要被强行二婚了呀!哈哈哈哈。” 明梨叹息,“澜姐,别嘲笑我了,这三天两头的奇葩报道,看的我都怀疑我自己了。” “这也没办法,你红嘛。不过说真的,你家那个已经很久没出现了,你们是打算结婚了吗?”魏澜微笑,“姐姐可跟你说清楚,结婚以后再搞事业就很困难了。” “更别说还要催生什么的——要是男人能生孩子那多好,让你家那个来,你就能继续上班了。”魏澜显然对她打工人的属性非常熟悉。 明梨嗯了一声,“是这样。” “应该很快结吧。”那个只敢偷摸摸偷吃的小动物应该快回来了。 她是有些松懈的,以至于她在拍摄现场说的这几句话都被传了出去。 哀鸿遍野。 同时也坐实了她恋爱的消息。 林灿林家的后续都没处理完,就被人通报了这样的消息,放在桌面上的手肘一颤,将这两天叠的小蚂蚱一下碰到了地上。 脑袋则是被什么砰砰砰撞了一样,一片空白,连带着呼吸都差点暂停。 最后连夜订票赶回国内。 国内的明梨在拍一部新电影,她演的主角团之一的角色,是个独善其身的捉妖师,最后被机灵乐天的蝴蝶精打动,协助作为妖怪的男主抵抗对妖怪赶尽杀绝的正派道门。 因为有cp,亲密戏份很多。 转圈圈,搂腰,背靠背,甚至有亲吻。 而且,已经临近尾声。 两个演员关系也非常好,时常被拍到聚餐。当然,实际上是三个人聚餐,只是作为正牌男主的演员有家室,所以被那些个无良媒体直接忽略。 外界传出来的可能性最高的结婚对象就是这只蝴蝶精。 只有某个cp超话里的粉们众人皆醉我独醒。 【这个衣服星星好像穿过,本来是不规则花纹,但他们这两件一模一样——几年了还有糖,家人们谁懂呀!】 【结婚证已经准备好了,民政局也搬来了,宝啊你们什么时候官宣啊!】 【星星好久没出现了,这是在家当咱们礼总的小娇妻吗?什么全职煮夫,我哭死。】 【楼上的,星星只会叫外卖】 当然,这些讨论那个急匆匆的正主是看不到的,他着急的找到明梨所在的剧组,刚想下车,却看到那人跟人有说有笑的出来。 “方老师,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不然我肯定要挨骂了!” “不用谢,举手之劳。” 第209章 借戏上位20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小姑娘吃饭的时候在拍摄现场走动,差点撞坏道具,最后被路过的明梨扶了一下,所以免遭赔偿而已。 至于聚餐的事,电影拍了一两个月,剧组聚餐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他们也只一起吃了三顿饭而已。 明梨生活习惯良好,三点一线,不太在外面逗留,也不怎么下馆子,媒体抓到的消息基本都是捕风捉影。 但,她还是在剧组里发现了某个被钓过来的气鼓鼓的小鱼。 于是明白,大概有傻瓜当真了。 …… 这场戏是个大场景的打斗,黄沙漫天,群演的衣服大多破烂,面容也灰头土脸。 但某个骨相优越的家伙即便是灰头土脸,也遮盖不住那与方梨同一阶层的美貌,甚至因为脸上不均匀的灰,起了一种微妙的凌虐感,让人想压着那张脸,用力再揉上两下。 当然,林灿活跃度低,最热情的时候也就参演了几个配角,认识他的只是少数。大多数人只觉得奇怪,有这么优秀的一张脸,这人怎么还在这跑龙套? ——换他有这张脸,早就去参加男团选秀了! 这么想着,也有人这么问了。 林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说话却有些咬牙切齿,“十八线跑龙套不是很正常?毕竟不是谁都像方老师一样,这么多人欣赏。” 一旁的人点头,“确实,方老师长得好看脾气也好,换我我也喜欢。” 然后他就发现,边上的青年不搭理他了,只幽幽的盯着中间跟人对戏的人,薄唇抿成一条线,眼睛里沉淀着各种恩怨情仇。 入木三分! 一看就是老前辈! 群演二号肃然起敬,也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然而林灿盯了一上午,戏也过了几场,对方还是没发现他。 于是下午的大场景,他开始有意识的往她身边挪,拍摄的时候也终于将自己与那人的距离拉近,只是后续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他险些扑到那漂亮的捉妖师身上,最后被人撑了一下腰,才堪堪稳住身子。 然后,肉肉被人下意识掐了一下。 ! 他看她,她的目光却没停,手也很快收了回去,飞身去了另一个地点。 留下一个茫然的小群演,手指覆盖了下发痒的腰,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花心萝卜! 群演都不放过! 林灿并没有怀疑对方认出了自己,毕竟她的神色毫无波澜,目光也没有片刻在他身上驻足,与以前是不一样的。 所以说,唯一的解释就是…… 要不然他直接把她砍死,自己也去死吧。 明梨的确不是故意的,而是某人好像确实又胖了。 她记得林灿应该是吃不胖的,看起来这家伙的确是在偷偷调理,给自己养肉。——也是煞费苦心了。 但,还需要再晾一会儿。 突然消失又突然回来,总得给他点教训。 虽然明梨也清楚,这崽子大概率是猜到了她被人下了手才跑的,但这事并非没有商量的余地。说到底,这家伙还是不信任她,自以为是。 后续林灿也一直盯着捉妖师的手,直到休息时间,明梨进休息室,他看见女主演跟过去,才终于忍不住。 去她休息室前敲门。 打开门,里头只有她一个人,眉眼温柔如水,“有什么事吗?” 好像还是没认出他来。 语气很疏远。 他瞪她。 半晌,跟前人才若有所思,“你有点眼熟,是那个腰——” 林灿一下恼羞成怒,捂住她的嘴把她推进去,还没再说什么,跟前人已经自发抱住了他的细腰,“挺热情。” “小妖怪。” 是台词。 语气很熟悉。 跟前几回没认出他时不一样。 于是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纠结全部被打散,倒是反手将门锁上,勾着人的脖子靠在门上,蹭开她的衣襟啃她的锁骨,“还记得我呢?” “方老师玩的挺开啊,婚都要结了。”他磨牙。 很长时间没见,他有些思念她身上的气味。 她不太怕冷也不太怕热,身上总是带着恰当的香气,有时候是沐浴露,有时候是洗发水。 有一种亲切的、触手可及的感觉。 到了冬日,这种气息更清晰,夹杂着阴冷的空气直接往人肺里钻,跟毒药一样。 然后,那个毒药漫不经心继续揉他的腰,语气不紧不慢,“等下导演会来。” 像是什么拙劣的借口。 他不信。 纠缠了大半天,结果门真被敲响了。 被他抱着脖子亲半天的人外衣被蹭掉了了大半,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像是在说:看,没骗你吧。 可以说着实诚来的相当不合时宜。 他想说让那人那边凉快哪待着去,但考虑到某人的态度不明,老半天不给他半点回应,他最后还是收了自己爱在她跟前作的秉性,默默给她把衣服拉好。 等导演被放进来,看见屋里两人时才反应过来什么,犹豫着指了指身后,“我先出去?” “不用的张导,叙旧而已。”青年面不改色。 群演在一边憋着不吭声。 可不是叙旧嘛。 跟前情人叙旧。 导演过来是来讲戏的,见明梨并不介意其他人在场,也拿着剧本开始捋起来,指出了她对蝴蝶精情绪变化不足的点,说是作为捉妖师,感情表露的不够克制。 这种不克制主要体现在对精怪杀意的表露,以及某段剧情中欣赏情绪的过度。 总的来说。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下午那场跟小蝴蝶的戏,小礼你比平时高兴。”导演瞄了一眼那边撑着膝盖看窗外的身影,暗戳戳问:“是因为朋友来了?” “大概是。”是因为腰。 一手能握住的绵软。 喜欢。 导演了然,“刚好今天晚上排戏晚,你可以跟朋友说说话,我去找其他人了。” “还有我上次说的路透的事,因为结婚传闻,你现在风浪很大,这时候进行宣发,不知道影响是好是坏,你得好好考虑考虑。” “如果这件事是假的,尽早澄清,我们这边也好办一些。” 一旁的林灿竖起耳朵。 他就是因为这件事来的,很想知道她会是什么回应。 然而。 “应该不是假的。”那人这样答。 第210章 借戏上位21 回来了,那就尽早把婚结了吧。 …… “应该不是假的。”那就是真的。 林灿像是被雷劈了。 如果说方才还有一些侥幸心理,现在就什么都没了。 但,他并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不告而别。 他不想对她撒谎,也不想说林家的事,所以才偷偷走掉,这在他看来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无论是把人拖进林家这盘局,还是对方发觉他是个危险人物把他扔掉,都不是他能接受的结局。 当然,现在也不是。 只是他实在查不到,她那个所谓的结婚对象是谁。 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还是—— 对方的眼睛清澈透亮,慢悠悠落过来,林灿这才回神,发觉导演已经出去了。 而他面前的人,好像在等他的反应。 可他能有什么反应呢? 还不是干巴巴的瞪她,像是只被抛弃的小狗。 …… 林灿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并且日常想一出是一出。 跟方梨会发展到现在,乃至于逐渐上瘾,他其实也有些难以置信。 毕竟他们的开始不过是意外。 像他们圈子里,露水情缘的多的是,没谁会在意的。 像是他第一回,酒醒后也只觉得恼怒。后续决定纠缠,不过是起了报复心、加上无事可干,才一时兴起、慢悠悠的缠上来。 然后就,认真了。 当然,有巧合在里面,但不多。 仔细一想,换成别人,他那天或许根本不会带回房间。 毕竟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 他又不是好人。 就算绕过去良心也完全不会痛。 而现在,他难受的很,可不只是心痛,甚至连肺都被情绪压的快要炸掉。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在幼年,受够了家产争夺的母亲把他丢在森林里,林月把他捡回来,然后他被关进了阁楼。 母亲说,“在林家,孩子不过是用来计量上一代价值的货币。”所以她厌恶。 林月说,“你别想从这里逃离。” “只有你被那个女人放走的话,在这里活着的虫子就只剩我一个了呀。” “我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 “那些叔叔婶婶会杀了我的。” 他们被养在庄园里,幼年就开始接受一些违背常理的功课。——所以说,林家的家风一直不太好,凶残恶劣,里边的人也是绝对的疯子。 林灿知道自己也是。 但,他其实不太想做疯子。 他就想跟之前一样。 跟这个每天忙忙碌碌,漂漂亮亮的家伙在一起,做什么都行。——哪怕只是当个情人。 林灿的眼睛有些灰暗,可其实,他平时给她的反馈都相当多,只是此时,他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只能搂住她的脖子,恶狠狠的问,“要结婚了啊,那我们方老师还要叙旧吗?” 比起刚进门时小心翼翼等着人回应的吻,他的动作显然更大胆了一些,甚至自发去找她还没显形的尾巴。 “他也知道你是个怪物吗?还是说,他比我要……些?” 口不择言了属于是。 林灿处理林家事务的时候没有主动跟她联系过一次,却又喜欢趁着她喝酒偷摸摸来缠她,她也确实是抱了些惩罚的心思。 每回都想一个新称呼。 只要他瘫得像个死鱼了,她就叫上一句。 然后这条小鱼就会气的弹起来。 可现在看来,这好像不是个惩罚的好选项。 他的接受能力好像没她想的这么好。 她以为他对露水情缘接受度很高。 明梨斟酌了一下,觉得不然还是适可而止。 坐到她腿上的人却注意到她面上的思量,以为她在斟酌他的问题,突然发了狠,咬住她的下唇,手去拉扯她的腰带。 “你还想给他守身如玉啊?呵。”他笑的跟要哭出来一样,“放心,不会让他知道的。” emmm,突然就刺激起来了。 要不晚点再说? 神石,【你先让我吐槽一下。】 “嗯好。”非常耐心。 【算了,你继续吧。】果然还是槽多无口。 说不让人发现,对方真的有好好做到。 戏服给她扔的远远的,她下唇也没有留下牙印,模样也比往常更大胆。 非要说的话,真像是小情人费力的讨好。 不顾自己的那种讨好。 甚至眼底的清亮伴随着瑰色流露后,还要含着眼泪在她耳畔不怕死的继续撩拨。 她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迟疑了一瞬。 “我等下有戏。” “那你把门锁上,我在这等你……” “……”总觉得这个老婆被逼的有点急。 演技也不好,别的小情人都是双眸含情,欲拒还迎,他倒像是想把她摁死在这,凶得很。 …… 明梨锁好门出去后有些苦恼。 老婆的话,热情一点当然好,但一直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希望她回来以后他能正常点吧。 她在休息室里摆了些东西,当着那家伙面拿出来的,是行程、手机、以及账单。 看一眼就知道,手机密码没变,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她想了一堆称呼填在备忘录,提醒自己不要叫串。 打钱的卡也没变,她没钱。 毕竟某人跑路的时候可是连她的工资卡一起带走了,以至于她从有钱人变成家徒四壁。 她现在账户余额甚至不到一千,等着交钱的账单也不少,完全靠那个偶尔想起来她的亲爹过活。 咱就是说。 想找小情人也完全不够钱呀。 只有一千块,谁愿意跟她呀。 矜矜业业上班,然而非常穷的明梨为生活的艰苦感到痛心。 跟她比较熟的小蝴蝶见她苦着脸,甚至下意识问了一句,“嗯……方老师晚上要跟我们一起出去吃夜宵吗?咳,杨哥请客。”这是电影的男主角。 小蝴蝶以为她没饭吃呢。 她叹气,“不用了,今天回家做饭。” 林灿挑得很,第一顿就带他出去吃,多少有些不用心。欺负人这么多回,明梨还是有些良心的。 然而她希望的事并没有发生。 回来的时候,某条翻白的鱼依旧躺在沙发上翻着肚皮。 听到声音,才抬了抬肉白肉白的腿,回头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唤她在剧里的称呼。 “道君,继续吗?” ……这是跟谁学的。 第211章 借戏上位22 继续当然是不可能继续的。 明梨把人收拾好,打包带回去。 被带回车上的时候那人依旧没缓过神似的,老半天才看她,“打算在车上继续?” 这崽子脑子大概是坏掉了。 她没搭理他。 虽然很久没回去,但林灿还认得出回家的那条路,等车开到一半,才开口问她,“打算把我带回家?你未婚夫不生气?” 他的眸底没有光,像是认命了。 她不喜欢他这种反应,可问题是,她说什么对方都一副没听见的样子。等车开进车库,那家伙才靠过来,执着的搂她。 “你说先前时间不够,现在够了。”他都觉得自己怪有病的,分明气的要死,却又离不开他,只能用这种方法来给自己找存在感。 对方还是没应他,只是把他扯她衣扣的手拉开。 他眼泪一下子止不住。 “觉得腻了吗方梨?”一副不愿意碰他的样子,是因为家里还有别人吗? 他连情人都不配做了? 那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 那怪脾气又肆意妄为的少年人被宠的软成了一滩烂泥,再也犀利不起来,现下得不到回应了,也只能攀着罪魁祸首像搁浅的鱼那样,一遍遍寻求对方施舍水源。 然后,对方盯了他半晌,也意识到不顺着没办法让他听人好好说话了,终于主动了些。 然后林灿就开始听到各种熟悉的称呼。 包括“老婆”。 他当然反应不过来对方是在坦白,他只觉得难过,抓着对方背脊的手缩了一下,想掐进去,却又收住。 他实在很怕被她扔下。 她已经养的他离不开她了。 然后,沉浮中,他听到耳畔传来那人的询问,“确定要一起吗?” 已经很久没听到这种问候,他搂着她的脖子,豆大的泪珠从眼角落下来,靠在她肩头微不可见的点头,“又不是没一起进来过。” “还是说你老婆不行,他能满足得了你吗?” 耳畔的人停顿了一下,“能。” 得说点好话,免得等会儿他反应过来要闹脾气。 然后,那小子脸色愈发惨白。 明梨真觉得离谱。 他们是怎么把两个人的恋爱谈出偷情的感觉的? …… 林灿是哭睡着的。 一方面他确实许多天睡眠不足,另一方面,情绪的剧烈波动对现在的他来说的确冲击力大,再加上这一天两回的剧烈运动…… 不过,好歹是安生了一些。 明梨回家先给炖了个粥暖着。 等到林灿醒过来,发觉自己在房间里时,才难捱的挪动了一下,本能的凑过来抱她的腰,猫儿似的贴在她身侧。 她便也把手伸过去揉他的腰,像过去那样。 力道不紧不慢,可以感觉到主人家的细致,他的腰也的确好受了一些,带着浑身上下都被那力道揉的发软。 然后,他看见屋子里的陈设,跟他离开的时候一样,终于反应过来什么。 “方梨,你知道是我是不是?”他说的是在国外那一次次,声音很小,是嘀咕,不是质问,像是已经失去了这个勇气。 对方却看了他一眼,思考了阵,“你说的是哪次。” 毫无疑问,是知道的。 她向来会演,也就只有他当了真,被她气的七窍生烟。 但。他能说什么呢? 在她面前,他除了妥协什么都办不到。 毕竟对方可以没有他,他却是没办法没有她的。 对了,还有结婚的事…… 猜到了他想问什么,那显然更为成熟稳重的青年放下剧本,终于有了些许正反馈,“回来了不结婚,你还想去哪儿?继续跑国外当你的卧底,再搞一个林家?” 她什么都知道。 他以为只有自己在装傻,结果对方才是装的入木三分。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听了这话,他第一反应不是被发现的惊慌,倒是下意识问,“如果我去了,你会跟来吗?” “不会。”还是直接关起来吧,卷工资卡跑走也太过分了。 林灿不信。 不过,好歹是安心了一些。 这时,肚子也叫了起来。 身旁的人一顿,没像先前一样见缝插针的占便宜,倒是拍了拍他的手,要起身。 他不撒手。 于是还埋着的尾巴尖开始作乱,他最后还是软了身子,只能松开手,任由她离开。 当然,不是生离死别,很快又回来了。 …… 为了让某人安心,结婚证领的很快,但林灿这段时间变得相当黏人,大概确实是受了惊吓,有些患得患失。 但他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把人缠在家里,倒是自发跟着她往拍摄点窜,没事就窝在她休息室,抱着电子设备刷超话。 虽然他很久没在,超话里还是很热闹。 只是以前是他往那人身上套东西,这回的东西却是她自己戴的,什么挂坠、手表、外套。 然后现在,超话里又开始出现他们两个的合影。 背景好像是本地的民政局。 但他们两个本来就身影修长,跟背景格格不入,不少人都以为是p图,一边在下面留言赞叹博主技术好,一边在下边过年。 林灿便也回了一句,【是真的。】 【那必须,我磕的cp必须是真的!】 【我靠姐你回来了啊,这么久不在我还以为你爬墙了呢——不过你这名字我可不依,什么梨子老婆,梨子的老婆明明只有星星一个!】 毕竟是管理员,有些人认识他。 他看了眼,回复,【我同意。】 然后心情变得非常好。 感觉好像一切回到了之前,他也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那段时间没想起来这个,整天蒙头恰醋。 方梨分明还是很喜欢他。 不然也不会搞这么多花样,还跟着他到处飞。 林灿成功自我说服,却依旧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等人休息了进来,他的模样也愈发热烈,甚至坐好了等着当枕头,眼睛弯弯的,像是最初那个模样乖却臭脾气的少年。 相当好哄。 只是抓着人的时候,要更紧一些。 其实到底喜欢不喜欢谁也说不清。 至少神石作为旁观者得不出喜欢这个结论:对于它的小主人来说,感觉这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引诱。 这么多个世界。 她好像已经把殿下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 只能说,习惯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但是,如果他们二人都回去天方,面对传闻中的死对头,小主人还会手下留情吗? 第212章 借戏上位23 问明梨的话,当然是不会。 没什么好手下留情的。 …… 这场戏,林灿最后还是发挥了传统艺能,抹了一脸灰,演了个不知名的路人甲。 因为主演之一的方礼十分照顾他,连带着其他人也忍不住关注对方。 然后就发现,这人是几年前冒过头的林灿星,因为样貌出众,曾经小小的火过一把。 也没出圈的作品,热度最高的是一部综艺,其余大多数时候只进剧组跑过龙套。 而他跑过的龙套,剧里基本都有方礼的影子。 在场人员默默捂嘴,觉得自己好像窥见了其中真实。 连八卦的小蝴蝶都没忍住,凑到林灿身边询问,“你是星星吧,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你跟方老师……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林灿微笑,“不明显吗?” 他从脖子上掏出根细细的链子,上面是一枚戒指。 当然,与之一同被带出来的,还有锁骨上显眼的吻痕,“刚结婚不久,差个婚礼的关系。” 小蝴蝶眼睛一下子瞪大:哎哎哎??? 她在剧组期间从来没有听过方梨说这事,脑子里一下子划过各种念头,最后眼睛亮的愈发厉害,连连点头,“我会保密的!” 肯定是怕自己的爱人被舆论中伤吧! 方老师真是太贴心了! 林灿嗯了一声,继续看向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身影,心里多的却并非甜蜜,而是失而复得,来之不易。 他总是很害怕被对方抛弃。 好在现在,抓牢靠了。 讨厌的垃圾也已经肃清。 一切都会变好吧。 …… 期间魏澜也找了明梨几回,位置定在高级餐厅,单纯叙旧,顺带说一些圈子里的趣事。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魏澜见到好友,随口说起林灿时,总算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如沐春风的暖意。也不知道究竟是演技提高了,还是真的动了感情。 可能性对半吧。 毕竟那个林灿并不迟钝,不像好骗的,自然要提升演技。 当然,不管是哪个都跟她无关,小家伙混得不错就行,“听说你们已经结婚了,恭喜恭喜啊。” “到时候请澜姐喝酒。”明梨回。 在演绎方面,魏澜帮了明梨很多,明梨挺喜欢这个一往无前的女强人。 如果说明梨努力到现在,纯粹是为了在这条路上继续走,那魏澜,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热爱,所以她才能在短短三年内拿下这么多奖项。 而且,这个姐姐也不打算结婚。 大概会一辈子跟自己的事业泡在一起。 魏澜对明梨也是了解的,她没再问面前的人是否喜欢演绎,心态又有如何如何的变化。——她的喜欢热烈而又汹涌,与方梨这种冷静的人是不一样的。 而且,现在的方梨,应该不会再跟她说实话了吧。 毕竟在先前几个采访上,她的回答也都是:喜欢。 甚至某些活动,她学会了避嫌。 说实话,魏澜有些想念那个会跟人分盒饭的小王爷了。 几乎魏澜念头刚起,面前的人看了看时间,从身侧提起来个袋子,“我差不多得回去了。澜姐,你上回说喜欢吃这个,刚好家里做了,给你带点过来。” 袋子不大,里面是一个三个塑料餐盒。 魏澜撤回前言,“好哎,下回再有,记得再把姐姐约出来吃饭哈!” 魏澜营销过吃货人设,可实际上,不用营销,她的确是个吃货。 …… 林灿也将结婚的事小小的通知了一下自己那个不太靠谱的姐姐。 林家人基本全被抓进了监狱,父亲也是一样。加上母亲早死,林灿现在身边并没有可通知的亲属,亲人也只剩下个跟他一样常驻国内的林月。 他们两个以前都没沾染过林家企业。 觉得恶心。 林灿其实也没这个经商头脑。 至于他为什么能一个人把林家拉下台,纯粹因为那群人想不到他会这样做。——林家家产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哪个傻子会在有机会拿到手的状况下一把火烧了? 说来说去,毁掉一件东西的难度远比抢过来要简单的多。 更别说,林灿站在正义的立场。 法官和警察会很愿意帮他的忙。 林月知道这件事后除了惊讶还是惊讶,“知道了你是什么人后,小礼居然还要你呀,果然相当不一般呢。” 她说话非常不中听,林灿才听她说两句,就有种想抓着她掐死她的冲动,最后还是林月意识到问题,声音一转,吐出一句,“百年好合。” 对方才缓和一些,笑,“我会的,你管着点自己就行。” 林月其实也结了婚,对方是个邪魅狂狷的霸道男人,是林家过去的某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立场关系,她们之间的经历大概比明梨和林灿之间要坎坷的多。 以至于一个电话过去,林灿都能听见对面男人的疑问,满满都是不信任与犹疑,“是谁。” 他姐姐却像习惯了,离电话远了一些,漫不经心,“我弟弟。” “那个送你非卖品金条的?” “不然呢?” 林灿听着那边的刨根问底,毫不犹豫挂断电话。 他可听不得这种话。 林月一向很能忍耐,也不贪心,他却不一样。 他不接受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抱有怀疑,同时也会因为自己的怀疑一直难受。好在他喜欢的人十分有耐心,知道怎么打消他的胡思乱想。 思及此,林灿在沙发上挪了挪位置,眼眸垂下,多少还是觉得不真实。 做饭的某人刚好从厨房出来,漂亮的眼睛温吞着看了他一眼,他便也乖乖巧巧的抬眸,朝着她伸手,等着对方来抱自己。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走。 新婚的小娇妻是不需要长腿的。 …… 方梨的戏只演到了三十多岁,之后她才将自己名下的财产捐了大半,顺带晒出了多年以前的结婚证。 作为cp头子兼正主的某人在超话也发了一份。 然后粉丝们炸开了锅。 前几天还有人在里面说:【这一对果然过了很多年都还是很好磕。】 然后他们正主就真的“原地结婚”了。 而且方梨还是女孩子。 因为外形条件优越,方梨演戏演了许多部,演的都是男角色,后期甚至还跟当红小花搭了几部大女主。 不少角色都被她演绎的入木三分,结果现在居然传出来是个女孩子? 网上冒出不少质疑声。 【这不是诈骗吗?那些导演知道吗?】 【赚够了所以卷钱逃跑了是吧。】 但同时,也有不少跟方梨合作过的人出声祝福。 这时大家才发现。 方礼是女孩子这件事在圈内好像是半公开?? 第213章 借戏上位(完) 最初那部在cp超话掀起风浪的白月光校园剧导演给出了答案:【不仅方礼是女孩子圈内半公开,这两个人公费恋爱也是半公开呢!】 附带一堆沉积了很久的拍摄花絮,画质已经不太好了,却能看见二人亲近的互动,在熹微的晨光下显得岁月静好。 于是众人的讨伐陷入僵局。 众人以为的被欺瞒的导演知道此事,拍摄的剧质量又高,观众也买单,本人周边代言还出的少,收入大头还是演戏的血汗钱。 人家退圈还给孤儿院捐了大半的家产。 这一大堆叠加在一起,最后某些人骂都不知道该怎么骂。 也只有cp粉持续性过年,回过头去扒方礼的剧,才发现那两人时常同框,包括衣服鞋子经常穿串。 然后就是,林灿的超话账号被逮了出来。 【他真的我哭死,居然自己磕自己cp,还自己产粮。】 【本以为是同好姐妹结果是正主。】 【靠了,原来正主早就已经下场告诉我们这对cp是真的了,人家甚至结婚都来告诉我们一声,我真的哭死。】 因为没了工作,两个人一天到晚腻歪在一起,林灿也有足够的时间给这些人回信息。 回的一句比一句愉快,以至于cp粉不仅过年,还开始批发柠檬。 【被正主舞到脸上了,家人们谁懂呀!】 【我宣布我要变成小礼的唯粉了,这个星星压根不能处的!】 林灿则饶有兴趣跟她们顶了大半天,最后手累了,把手机放下,又歪着脑袋凑到身边人肩头去索吻。 身后的人在看股市。 能干的梨子显然没打算坐吃山空,不演戏后直接换了个事情继续,炒炒股,做做饭,摄摄影。 当然,还需要及时回应娇气的老婆。 来一个宠溺的深吻。 亲得人耳尖发红为最佳。 林灿没什么上进心,不过他并非没给自己留后路。只是明梨实在是太能干,他藏起来的某些钱财也用不上,他干脆就在明梨退圈时一起捐了出去,自己则整天抱着某人的工资卡甜甜蜜蜜。 坏脾气的漂亮小猫,但心地善良。 他知道,某人就好这一口。 即便他根本不是这样。 但对方向来对他的装模作样相当买账。 也只有林月时不时挖苦他两句,“有眼睛的应该都能看出来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吧,小礼这么聪明的人,能被你骗到?” “姐夫不也聪明的很,你又在他手底下装什么小白兔?”他的回应通常是毫不留情的刺回去。 只能说,血缘真的很奇妙。 只是可惜,就算他不是好东西,他家那个还是喜欢他装模作样。 不仅喜欢他装,她自己也时不时换个调调。 一会儿哥哥一会儿弟弟,叫得人浑身发热。 以至于十年过去,他们之间的感情热情不减当年。 当然,之后也会一直持续下去。 只是有一点,林灿还是觉得担心,“你是个长尾巴的妖怪的话,会不会我老了之后你还是这副样子啊。电视里不都说,妖怪能活好多年?” 对方掐了掐他软绵绵的肚皮,“会跟你一起变老的。” 于是他耳根红了下,半晌才压住对他身上软肉动手动脚的某人,抬头反抗,“你怎么这么喜欢捏我的肚子,越捏越松了——说起来,我最近在国外看到个案例,好像我也可以生孩子,你是想要孩子吗。” 林灿十分主动,但是明梨拒绝了这个提议,并且转移阵地到另一处。 绵软的东西总是让人有掌控感。 至于拒绝的原因。 也没什么特别。 对身体伤害大。 那个小少爷本来就被宠的娇滴滴,被否认了期望,当然又要闹一顿,不过已经准确拿捏了他的明梨早就找到了解决方法:只要让他没空去想那件事就好了。 二人后半辈子基本都在旅游,名叫梨子老婆的林灿也时不时在网上更新两人的状态,分享一些风景和美食。 可能前一天在这个国家,后一天又到了另一个地方,活的相当的神仙眷侣。 当然,也不是事事都这么美好,林家那堆人从监狱里爬出来以后,死性不改,又靠着人脉打算卷土重来。 但是因为找不着罪魁祸首林灿,便转向了他的冤种姐姐林月。 林月这人最会的就是稳定发疯和卖可怜,再加上身后有个被她拿捏的霸总老公,她一个连招直接把那些搞事连根拔起,重新送了回去。 所以,今天的世界依旧很和平。 林月抱抱自己白捡的老公,顺便给林灿扔了个电话,说说自己干的大事,还要添一句:“你抓到我我也不怕了,我老公才不会让你把我送去放羊!” 姐弟俩的关系古怪了一辈子。 或者说,她们都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自己唯一亲人。——特别是林月。 幼年做的事,到了当下的和平时期,她总算有了些愧疚心。 但,也就是一些。 在林家痛苦是痛苦,但好歹人活了下来,说起来,林灿或许还得谢谢她,不然哪里碰得到小礼。 只是直到林灿过世,林月都露不出什么真心的表情,只是打了个电话,让明梨开了免提给已经沉眠的林灿听。 笑话他比自己早死。 然后,听了两句发觉不对的明梨把电话挂断。 此时的两人已经八十多岁了,自然也不太好看。 林灿躺在躺椅上,手上捏着一只新编的草蚂蚱,仿佛还是那个生龙活虎的倔老头,早起要亲头,上街要牵手。 当下不过是安静片刻,睡个午觉。 一旁的另一人则把手机放好,垂眸继续做自己手上那个,却因为习惯下意识划了一下,然后才顺畅。 两个草蚂蚱也被放在了一起。 缩在林灿颈后的小光点这才探出脑袋,飞到那两只身边转了两圈,试图往窗户外边跑。 他是真的想跑。 然后被抓了回来。 明梨这才垂眸,“结束了。” 【是的呢小主人……】 情绪的转变,有点绝情呢。 …… 林灿年轻的时候跑过一次,很有经验。 只是那一次是为了去除威胁。 而这一次,只是逃跑。 不久前,小老头大概感觉到了什么,突然牵着她停在路边,问她,“戏演多了会当真吗?” 她说,“我不会。” 第214章 借戏上位(番外) 1.林月 林家的孩子,从出生起就在被灌输一个思想:为了争夺,必须不择手段。 林月有段时间其实还挺喜欢这个想法,他的性格比起温柔的母亲更像那个情人无数的父亲,不懂得怎么爱人,一切只为自己。 除此之外,所谓的家产,她兴趣很大。 既然是好的东西,自然是要抢到手的。 但问题是,那大概不是好东西。 林月去过几次父亲的书房,其中一次,她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她那段时间时常看鬼片,觉得这个林家呀,着实像极了电影里的人肉包子,让人恶心。 可逃不开。 父亲并不是他们这一代的胜出者,即便是现在,他也一直在争抢。孩子,不过是供给他调遣的虾兵蟹将,是他后半生的砝码。 发觉林月并不喜欢他所争夺的东西后,为了避免她反抗,父亲把她关了起来,除了上学,她很长一段时间里就只能待在那个国外的小庄园,像是被人驯养的一条狗。 乖了,会好受一些。不乖,就会被遗忘在这。 所以说,林灿和他的母亲被送进来时,她其实是开心的。 她没有玩伴,也没有母亲。 他来的刚刚好。 父亲喜欢温柔如水的女子,林灿的母亲也是个温柔的女人,但是她除了温柔,还有通透。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被那人的花言巧语欺骗,试图离开,但是办不到。 不过,成人比小孩子的反抗总是要更有用一些。 林月想了想,把“人肉包子”的事,已经林家的规则告诉了这个女人。 于是这个女人从温柔变得有些疯狂。 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孩也因为她的转变变得外放,眼睛里开始出现了阴沉、怨恨、以及烦躁。 然后,那个女人为了避免孩子成为助纣为虐的家伙,决定抛弃他,让他死去。 那人找到了庄园的缺口,其实她可以逃走,但大概想到庄园里还有个努力活着的女孩,把孩子丢弃在荒郊野外后,她又跑了回来,继续若无其事的当自己的夫人。 林月把林灿牵了回来。 也就是那一天,她看透了,林灿和她是一类人。 不,那家伙要更可怕一些。 毕竟,因为烦躁,他打算顺其自然,把自己一起放弃呢。 林月当然不可能看着这种事发生,她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狱友,怎么能就这样放走? 再说了,多一个人,她死掉的可能性也会降低,不是吗? …… “所以说,他讨厌我这个姐姐真的是再正常不过了。”林月同白捡的总裁说起这事的时候,依旧没什么愧疚心,但是眼底多了几分笑意。 “可就算这样,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们唯一能想到的,依旧只有对方不是吗?” 与其把身边的人拖下水,不如按着一起在水里的人继续挣扎,即便最后的结果是越陷越深。 但,岸上的人是不会湿鞋的。 这样就好了。 她身侧的人摸摸她的脑袋,“你做的很好了。” “想吃蛋糕吗?心情不好,要吃点甜的吧?”衣着古板冷硬,开口却温和。 林月眼睛一下子亮了,连连点头。 她也喜欢温柔的人。 什么霸道总裁,其实背地里是个居家好男人。 2.林灿 林灿没怎么接触过林家的家族产业,但因为性格原因,老爷子似乎很欣赏他。——说好听一些,是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不好听了,就是发现了有意思的玩意儿,想看他再挣扎挣扎。 于是那个爸想让他趁热打铁,再得些青睐,最好把老爷子手上的股份拿到手。 但他不感兴趣,倒是直接离开了那个庄园。 然后,卡被停了。 打电话问林月,林月说你别想我养你。 “不过你这张脸倒是适合混娱乐圈,来钱快。”对方大概没安好心。 也确实这样,林月什么都没跟他交代。 当然那些灌酒的手段在他们看来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可比刀枪棍棒来的闲适的多。他自然也没被带沟里,只是还是在心里计了那女人一笔。 相亲相碍,倒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常态了。 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后,他脑袋一下抽了筋,捡了个方梨,直接翻车。 要是换成别人,他大概会觉得恶心。 但是方梨这车,翻得他挺喜欢。 甚至本能的配合。 对方厉害是厉害了一些,他也难受了许多天,但对方似乎带着令人意外的温度。勾心斗角死里逃生不同的过去不同,他意外的有种安心感,又忍不住的起了些许期待。 于是,他专门去找了方梨的资料,发觉这是个温柔的人。——林家人基本都喜欢这样的人。 大概觉得魔幻。 不过。 既然对方这么温柔的话,那他就无理取闹一点吧。 他不会吃亏的,总得把人抓过来负个责。——虽然卡被停了,但也有别的资产能动用,养个床伴是不成问题的。 林灿想的理直气壮,实际上却因为不断重现的记忆,耳根不住的红。 他远没有表面那么冷静。 他小脾气很多,小心思也多。 只是对方比外表强硬,掌控权永远在对方手上,与他所想象中的主副关系好像截然不同。 不过,他也不介意就是了。 后来一切也是顺理成章,他们确定关系,在一起,他再滚回去处理那些肮脏的东西,再在一起。 对方很纵容他,却也没有那么纵容。 至少他以为她无所谓床伴是谁、以及被人抢走时,他感觉自己好像一片沙漠里的湖,临近干涸。 好在,不过是某人的恶趣味。 后续他问起,对方也只是答,“感觉这样你更听话一些。” 这听话的意思大概是,他不再执着于在上。 可分明平时他也只是挑了个姿势,往后她喜欢的那些,他哪里不乖。 说来说去,还是恶趣味。 小礼小礼,可一点都不讲道理。 不过,还是很喜欢。 要是她能更喜欢他一点就更好了。 方梨的爱意,像是暗流一样,她告诉他有,他却觉得似有似无,惶惶不安。 …… “方梨女士,你愿意娶身边这位男士作为你的合法丈夫吗?无论贫穷还是富裕、疾病或者健康,都对他不离不弃,始终如一?” “我愿意。” “林灿……” “我愿意。” 当然,惶惶不安是没用的,他会将她抓紧的,一定。 第215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1 a城郊外的山顶坐落着一座阴森的古堡。 据说那是上个时代的产物,由国外一个军火商人建造,但不知为何,古堡建成后就一直荒废,直到最近,古堡的大门才再度向人敞开。 引来不少鬼怪爱好者。 以及捞金人。 因为古堡主人定下的规则是:只要能在里面待上七天,就能得到一百万。 …… 天气预报是阴雨天。 云层厚重的像是要将天际压塌,看不见半点天光。唯有古堡的尖塔犀利的直指天空,破开电光,仿佛怪物呼雷引电,张牙舞爪。 一行人停在铁门外,抬头看着面前巍峨的古堡,神色各异。 而后,有风穿过,铁门嘎吱嘎吱的开合了两下,终于有女孩发出了呜咽声,“金宇哥,我们真的要进去吗,这地方看起来就很不安全啊!” 文金宇摸摸她的头,“没事的,不用担心,还能冒出来个鬼吃了我们不成?不过是游戏而已。” “再说了,我们这身边不是还有两位大师吗?你看他们多冷静!” 他抬手指向一旁的两人。 一男一女。 女子面容姣好、衣着古典,发间扎着两根玉簪,盘扣上衣加上墨泼似的长裙,漂亮又淑女,唯一的不妥只有她背后背着的拂尘和长剑,生生带出几分犀利。 另一边男子年纪看起来更小些,十七八岁的样子,同样的盘扣上衣加布鞋,衣裳下摆微长,腰间系着腰带,挂着八卦盘,长发则在头顶用木簪挽着。 他沉默着低着脑袋,微软的发丝因为雨水沾在额角,遮住了眉眼,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然后,女子敲了下少年,那人终于抬起头来。 面容精致,眼眶发红。 “芙蕖师姐,我们真的要进去吗,这地方看起来就很不安全啊!”他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发抖。 众人:? 司芙蕖显然对这场景司空见惯,拍了拍他的背,“没事的,不用担心,还能冒出来个鬼吃了你不成?师姐会保护你的!” 两个人画风跟其余人统一。 文金宇突然噎住。 “大师,这……” “嗷,小友别担心,这位是我师弟司宁,刚出师,带出来见见世面,胆子比较小,但还是很厉害的。”司芙蕖轻笑。 她都这么说了,其余人自然也不好再说。 司宁也终于抬头看了一眼这破败的庭院,面上冷淡,心里颜文字疯狂弹屏。 qwq救命。 他不想进去啊!! 也就是他颤巍巍观察这个古堡的时候,小片白色布料从窗口收了进去,一起收回的,还有一只戴着蕾丝手套的手,五指修长,指尖殷红。 司芙蕖面上笑意愈发深刻,“师弟呀,这次可是笔大买卖。” “干完这一笔,我们就发了!”这至少是只百年的老鬼。 司宁忍不住握住了腰间插着的拂尘。 “师……师姐你别说了。”已经开始害怕了! 大概是为了应和他的情绪,大门摇摆了一下,发出难听的摩擦声,彻底向外界打开。 同时,有道风卷过来,开始顺着他的裤管往上钻。 …… 庄园内大多数地方都布满荆棘,唯一的通路只有铁门内古堡的大门。 门把手上全是灰,文金宇下意识要推门,还没沾到,司芙蕖便拿拂尘敲了他的手,“别急。” 她从怀里摸出一张符,贴在门上,甚至咒文都没念完,符咒便无风自燃,诡异得很。 门也在此时自发打开了。 带起几分异样的冷。 有些奇怪。 女子眼睛眯了眯,还未想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古堡里的蜡烛已经自发点燃,将整个大厅照亮。 同时,他们拿到了第一个东西。 是一封信,就放在进门的地上。 司芙蕖把信捡起来,信上同样积攒了一层灰,上面盖着火漆戳印,地址是一片模糊,收信人是:mr.李。 信件内容简单明了,一位名叫埃琳娜的小姐6月15日晚上10点整会在这里结婚,所以邀请她的朋友李先生来做客,并且说明,今天还有很多讨人厌的客人会来,所以请他劳累劳累。 “这是,故事背景吗?”另一人询问,模样看起来像个清澈愚蠢的大学生,声音也软。 大概因为引导的出现,众人的紧张情绪散了不少。 “所以说,还是个恐怖游戏嘛。”跟那人一起的是另一个学生,同样缓和了不少,拍着胸脯开始斗志昂然,“只需要待七天嘛!要是多待加钱,我能在这待到他破产!” 司芙蕖却把信交给了司宁,问,“感觉到了什么?” “我……我感觉,很不对劲。”司宁继续摸拂尘,捏着那张金镶边的纸,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追问,“师姐,你确定这里的只是一只百年的鬼吗?” “师父说的,能有假?”师姐拍他的肩,“你就是太紧张了。” 一行人往里走,没走几步,司宁又在二楼栏杆处看见了一抹白影,头上盖着白纱,裙摆很长,指尖捏着一朵苍白的玫瑰。 然后,花瓣跌落下来,落在中心桌面上的酒水里。 他脖子上也像是有什么轻轻划过,带起异样的战栗。 偏偏其他人毫无反应,他也只能当做是自己胆子小,因为身后并没有鬼气,有的只是…… “哎,你真软,当我的新娘吧。” 温和的笑声,带着冰冷的寒意,侵袭着他的耳垂。 他面色一下惨白,看都不敢回头看,一个大迈步冲到司芙蕖面前,眼睛里已经蓄了满池的泪水,“师,师姐,有鬼,我——” “我知道。”对方捻起那片被众人忽略的花瓣,两指摩挲了一下,那片花瓣便化作飞灰。 她眼中情绪愈发郑重,“得把他们劝出去,这只鬼不简单。” 司芙蕖说的时候,其他人也是将信将疑。可有些胆子小的早便被吓到,还是决定先离开。 结果,门打不开。 司芙蕖又贴了几张符。 这次甚至还没念咒,符咒便连飞灰都不剩下了。 “是厉鬼。” 司宁想说自己知道,但是他的下巴突然被什么扣住,微凉的指尖轻捏着着他双颊上的软肉,轻拢慢捻。 而后,有什么东西在他颈间轻轻嗅了几下,微微叹息。 “小道士,你很香啊。” quq。 师父我害怕。 第216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2 司宁是个特殊体质。 他从小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听到奇怪的声音,所以被信奉鬼神的父母送进了道观,从小跟着学习道法。 长大后,他渐渐发现,除了眼睛的特殊性。在鬼眼里,他也具有难言的诱惑力。 像是顿难以拒绝的大餐。 但一般的小鬼压根受不了他的血肉,往往啃上一口,就会自发焚烧殆尽。 所以师父说,他是天生的驱鬼道士。 可是,他还是怕鬼啊。 凉意在他双颊上扩散,温和柔软,似乎还想挤压他的口唇往里钻,他吓得浑身发抖,眼泪也不受控制的跌落下来。 而后,身后的东西停顿了下,指尖擦了擦他的眼泪,当着众人的面拨了下他的耳尖,似乎叹息了一声,这才留下最后一句话。 “不会吃你的,乖。” 他看见脚边飘荡的裙摆,重重叠叠,略微破旧。 而后,凉意消散。 他猛回头,什么也没有。 但是衣领上有一片白色的花瓣,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要往衣领里面掉。 他赶紧拿下来,想叫师姐,那边的司芙蕖却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抽出背后的剑,朝着他身后一刺。 一只小鬼被钉在剑上。 同时,花瓣溃散, 但,不对。 气息不一样。 “师姐,我被那只鬼盯上了!”孩怕! 司芙蕖嗯了一声,“正常。” 显然已经习惯了。 被剑刺穿的鬼怪显露真身,是个头上带着枪眼的男人,身着西装,头发梳理的齐整,看起来像个有头有脸的富豪。因为维持着死去时的模样,多少还是有些恐怖。 其他人是头一回见到真的鬼,一时连呼吸都忘了,僵直在原地。 清澈大学生表示害怕,“这、这不是个有剧本的游戏吗?刘西,这,这是特效吧?” 刘西同样头皮发麻,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说,“于涣啊,我现在觉得,这一百万不要也罢……我宁可去搬砖。” 那只鬼却还碎碎念着什么,眼巴巴看着司宁,却又因为某些原因,显得犹豫。 这是只不到百年的鬼,和师父说的差不多。 但司芙蕖察觉到其他气息,冷声问他,“你们这个古堡是怎么回事?” 那鬼这才反应过来什么,眼唇突然以诡异的弧度弯了一下,“欢迎你们来参加婚礼啊。” 恶鬼从剑上散去,又在另一处凝结,嘎嘎嘎的笑,“欢迎来到埃琳娜小姐的婚礼呀。” 那声音,像是墓地的乌鸦,嘶哑却尖锐。 在客厅里回荡。 客厅非常宽阔,中间放着红酒塔,边缘是两条十几米的长桌,每隔一段距离都安置了一束白玫瑰,上面摆着非常多的空盘,好像真的在进行一场没有食物的宴会。 墙壁上的布置也是奢华低调,古典的墙纸,看起来颇有艺术气息的挂画,除了一些名作的仿品,还有几个不知名的男人女人。 这只鬼不在画上。 可看他的衣着,并不像低人一等。 所以说,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大概是“宾客”。 当然,他们也是宾客。 而同宾客联系在一起的人只有mr.李。 按照信件来看,他似乎会为埃琳娜小姐处理掉一些讨厌的客人。 所以说,如果这只鬼是关键人物,十之八九就是这个李先生了。 话是另一个人说的,是个话很少的姑娘,戴着眼镜,似乎很有经验,她说完,墙角的影子依旧虎视眈眈的立着,司芙蕖却看了下时间。 最后笑了一声,“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现在,他就要开始处理了。” 0点了。 天开始暗沉的时候,鬼怪开始苏醒,过了0点,他们便会出来觅食。 老实说,司芙蕖没有把握能打得过这只鬼。 即便她已经处理过不少百年的鬼怪,但这里,显然是这只鬼怪的地盘,还不知道有什么玄机。 司宁也警惕的盯着那只鬼。 可令人意外的是,对方没有动手,只是看向窗外。 笑了一声,然后消失。 于涣这才反应过来,诺诺道,“大师,婚礼好像还没开始。” 壁炉边上有个小小的台历,刚被撕掉一张,今天的日期是6月15日。 婚礼时间是晚上10点。 可谁也摸不清古堡里还有什么东西,没人敢睡觉或者私自行动,一行七个人只敢跟着看起来很强的司芙蕖在古堡里面探索。 古堡有四层,一二三层的窗户都不能往下跳,似乎有一层膜挡着。四层可以,但是窗户下面是荆棘丛,从里还能看见许多尖锐的玻璃碎片,故意竖着摆在底下。 跳下去毫无疑问会被刺穿。 除此以外,二楼还有很多客房。 客房是可以随便打开的,里面的摆设大同小异,一张大床,精致的古典衣柜,镜子,还有一套书桌。 房门上写着新的线索。 是休息时间和几句警告。 “休息时间:8:00-18:00。” “一人一间。不要进入主人家的房间。休息时间请不要再外乱逛。” 毫无疑问是人为贴上去的,背后甚至有胶水。但按理来说,白天时段应该是最安全的,为什么白天反而不让外出。 而且,一人一间? 这种情况下,有谁敢一人一间? 至少司宁不敢。 他总觉得那只鬼不会放过他。 但是他的好师姐见惯了这种场面,直接一人发了一张符咒,让他们之后休息直接放在床头,“如果你们遇到危险,我马上就会知道。” 其余更多的线索也没有了。 倒是那个戴眼镜的女孩第二次举起了手,“那个,我看你们好像并没有收到古堡主人的信件,我想,我应该是你们这场游戏的引导人。” 对方十分冷静,端着小脸扶了扶眼镜,眼睛是清透的蓝色,有些混血的味道,“我在接受邀约的时候,得到了一部分规则。” “第一,今天婚礼开始前的时间我们都会是安全的。第二,不能打扰到埃琳娜小姐。第三,早晨6:00-8:00,晚上16:00-18:00是用餐时间。除此之外,我们需要在七天内寻找到埋在地下的金条,否则,古堡的主人会将我们全部处理掉。” 像是一场游戏。 鬼和人合作造就的游戏。 甚至还有……游戏引导人? 那少女说了一大堆,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自说自话了,拿出手机调出社交账号,“我叫豆子,是专业的游戏引导人,这个古堡火了以后,有很多类似的玩法出现,我就是专门引导玩家体验游戏的。” “当然,我也只了解规则而已,不会破坏游戏平衡的。” 她似乎依旧把这当成一场游戏,相当有热情。 司芙蕖沉默片刻,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嘴。 她和司宁都很清楚。 这可不是什么游戏。 应该是地缚灵。 第217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3 不过,这个小姑娘带来的消息大概率是对的。 至少先前那只鬼遵循了这个规则。 在司宁身后站了半天都没咬上一口,也没有对他们发动攻击。 所以,现在应该是可以休息的。 只是不能在房间。 “去大厅趴一会吧,天亮了再回房间。”司芙蕖接受得很快。 一旁的豆子给予肯定的眼神。——好久没碰到这么上道的玩家了! 还有这个游戏场所,特效真逼真呀,甚至还发放了身份卡吗? 满脑子游戏的少女显然跟别人不在一个频道。 其余人也没什么意见,一起走回大厅。 这时他们才发现,盘子已经没有了,桌上也整整齐齐,刚好能让他们趴着休息。 司芙蕖抓着心神不宁的司宁,盯着他行符布阵。 布的相当完美。 但是理论考试100真到对上鬼的时候实战只有0。 “行了阿宁,你也睡一会儿吧,我会守夜的。” 司宁眼睛已经不红了,目光在周围落了一圈,最后在离师姐最近的地方落座,顺带把手边的白玫瑰往边上推了推。 不知道是不是精神过于紧绷,他真的迷糊糊睡着了。 只是睡梦间听到豆子开口要去厕所,师姐似乎跟了去。 然后,一阵玫瑰的清香慢悠悠晃过来,毋庸置疑的将他覆盖。 同时,一只带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伸了过来,冰凉纤细,却并不显得小巧,从他身后绕过,轻轻覆盖上他的手背,别进他的五指间,带来异样的冷意与摩擦感。 还有一只手,似乎落在他脖子上,慢悠悠的摸索他的骨节,最后压上他的唇瓣。 于是那香气疯狂的从他鼻翼往里钻,直到他浑身上下都被浸透。 他想挣扎,却被压的动弹不得。 直到脚步声靠近。 他背脊才一松,惊恐的抬头。 这才发觉五指已经被强势的打开,像是被抵在了桌面上,就连衣裳的盘扣也被挑开了一枚。 “师,师姐,我——” “不能说,不然,我现在就吃掉你哦。”音调还未吐露完,愉悦的女音从他耳畔缠上来,似乎是为了体现自己威胁的可信度,在他耳后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而后消散。 有花瓣顺着浑身冷汗的小道士领口跌入,没入衣襟。 他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师姐也没有察觉,只是动了动鼻子,“怎么突然这么香?” 豆子答,“可能是白玫瑰主题,所以古堡主人特意熏了一下吧,还挺好闻的。” …… 【所以说,小主人你这是在干嘛?】 “欺负他呀。” 【?】 “你不觉得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很可爱吗?我从别的鬼手里救了他,所以欺负他一下,不过分吧?” …… 明梨原本是要远离世界线的。 可等她反应过来,世界线的重要npc兼吃掉某人的小鬼已经被她打残了。为了让世界线正常运作,她只能亲身上阵,给气运之子铺个路。 首先,得想办法合理的把古堡下边的黄金送出去。 其次,要想办法让这个世界香喷喷的某人主动给她啃一口。 真的很香。 但对方不愿意的话,即便是她,当下作为鬼魂也可能被他的血肉烫伤。所以说,最好是他心甘情愿一点。 她就啃一口。 真的。 …… 司宁一晚上没睡,第二天太阳出来时候,眼下一片青黑,然后,师姐问他是不是害怕。 他吸了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只鬼超级强,而且似乎一直在周围。 他的阵法什么都没感觉到,那家伙就已经到了他身边,还摸他脖子,不知道是不是在找血管。 说不定等安全期过去,他就要被吃了。 司宁嘴一瘪,刚想说师姐我想跟你一间屋子,胸口突然一凉,是熟悉的触感,像是花瓣,又像是指腹,似有若无的拨着他的心口,带着几分威胁。 他的呼吸瞬间乱掉,不敢再说,只能跟面前的师姐随意交代了几句,赶紧上楼挑了个房间窜进去。 解开衣服,是白色的花瓣。 那只鬼的。 不知道是不是标记。 他果然是被盯上了。 司宁的胆子生来就小,越吓越小,当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手指捻着那花,憋着声音开始掉眼泪。 他又怕冷又怕疼,还怕长得丑的鬼,他实在不想被对方一口口啃掉。 一只手却在此时从身后覆盖过来,抓住他的手。 “宁宁。”熟悉的女音,这次叫的是名字。 他想回头,但办不到,只能看着那人慢悠悠将五指别进他的,另一只手捏着几朵含苞待放的花放在床上,而后,娴熟的将花苞揉松,一片片拆下,捻着花瓣往他大开的衣襟里丢。 又冷又凉。 他觉得这只鬼大概是只变态。 对方却声音却极温和,“这里还有很多鬼,乖一点,不要拿出来。” 这是为了避免她的小道士被其他鬼的鬼气泡透。 【所以你决定先下手为强,自己泡?】 “是这样没错。”香喷喷的多好。 外边的鬼也太臭了。 她可不想自己的东西沾染那种味道。 对方拆了有好几朵,动作不紧不慢的,堆得他衣襟里全部都是,他像是被埋进了什么怪异的东西里,被她的动作惊的浑身战栗,面色发红。 而后,他看见她的手套被朝露打湿,手背同花瓣一样白,底下埋着几根青灰色的血管,仿佛死尸。 又掉了几滴眼泪。 然后,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他突然挣脱了对方的钳制,一手将窗帘掀开。 阳光透进来。 冷意彻底消失。 花瓣也化作愈发浓郁的香气,彻底沉进他的身体里。 司宁哑然的发现,他现在已经浑身都是那只鬼的气息了。还衣衫不整的,就像时时刻刻被对方搂在怀里一样,叫人害怕又羞耻。 他揪住领子,埋头剧烈喘息了几下,扎进卫生间。 嗯,一边哭一边洗。 他当然不会觉得那只鬼这样就死了。 百年的鬼遇见阳光也只会被灼烧,要烧干净至少要半个小时。 而刚刚,他压根没嗅到那股烧焦的味道。 这就说明,那只鬼欺负完他,直接跑了。 当然,这只是司宁以为的,实际上,正主还在屋里。 而且觉得他有点凶。 只可惜,她不是这座古堡里的小鬼。 她抬抬手,任由阳光落到指尖。 “天气真好。” “不过大白天的,还是让这个哭包休息休息吧。” 第218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4 在睡觉方面,司宁大概是有些天分在身上的。 虽然香气完全没洗掉,他也很害怕,但是他还是晒着太阳安详的睡着了。 等下午醒过来,周身依旧是浓郁的香气,又杂了些别的东西,将肚子里的馋虫唤醒。 是桌面上的餐点。 三明治和牛奶,还有一份牛排。 他不太喜欢西餐。 而且在这种地方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他也不敢吃。 他摸了摸开始叫的肚皮,起身叠好被子,刚抖两下,衣服下摆开始往外落花瓣。 “……”quq师姐! 掀开衣服一看,又是一身。 司宁被吓的发抖,一头扎进浴室。 出来的时候还是香喷喷,桌上也被放了一支新鲜的白玫瑰。 师姐的符咒完全不奏效。 按照规则,白天是不能乱逛的,而他看那贴在门后的纸时,上面还被加了一句。——不允许串门。 司宁默默缩在窗户边,不敢出去求救。 等到用餐时间,他才爬起来,立马往宴会厅跑,刚好跟出门的司芙蕖撞上,想说什么,却见对方皱了皱鼻子,“阿宁,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我——”似乎有凉意掠过他的后颈。 想到对方先前的威胁,他声音一下低了下去,“我,我也不知道。” 师姐知道他的性格,以为他是被这莫名其妙的香气吓到,拍了拍他的肩膀,“可能是房间里的熏香,昨天也有这个味道,不是鬼气,别害怕。” “先下去吃饭吧。”游戏时间七天,有用餐时间,就说明食物是可以吃的。 司宁点头,其实他很想告诉师姐昨天也是他。 但怕那只鬼生气,只能转移话题,询问,“所以,房间里的食物不能吃,对吗?” 司芙蕖迷茫,“什么食物?” “就……牛排、三明治、牛奶?” “我房间里没有。”师姐摇摇头,“到时候我去你屋里看看。” “可规则不是说不能串门?” “有吗?” 司宁有些迷茫,有的呀。 等到下楼,楼下的布置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四处带着绸缎和花团,而两边的长桌上,摆了七份食物,食物边有七人名字的姓氏。 当然,司宁是个宁字。 而且,是桌面上唯一的中餐,色香味俱全,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哎哎哎? 司芙蕖沉默了阵,喃喃自语,“是可以点餐的吗?”她也不喜欢啃面包,但当下情况特殊,最好不要有太多小动作。 她只能用符咒确认食物正常,而后勉为其难的用三明治填起肚子来。 是的,三明治,不存在牛排。 司宁也跟着吃,因为被某只鬼的气息包裹着,一呼一吸都带着微凉的香气,他总觉得自己是在吃断头饭,吃一顿少一顿,一下子眼眶又湿了起来。 他只有碰到鬼是这样,平时也是个正气凛然见义勇为的好青年。 但是鬼怪这种东西吧。 司宁是真的怕。 他都不敢想那个缠着他的女鬼是什么模样,是长舌头的吊死鬼,还是水鬼,又或者是摔死的,骨头戳的到处都是,不成人形。 不管是哪一个,都很可怕呀!! 因为害怕,他完全没胃口,美食到了口中也是味同嚼蜡。 第二个下楼的是豆子,豆子坐在了薛字牌面前,看见六人如出一辙的食物以及司宁的,眼珠子转了转,“大师,你是不是完成了什么任务呀,怎么就你吃的不一样?” 任务,什么任务? 他只是被鬼盯上了而已。 他说不出话。 司芙蕖替他回答,“应该没有,我小师弟很怕鬼,不可能一个人行动,可能是巧合吧。” “我吃完了,我去把别的人叫下来。”她故意将吃东西的速度放慢,确认了食物确实是没问题,这才上楼去。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走下来,好几人都问了食物的事,说的某个小道士脑袋埋得更低。 不过只是一顿饭,大家也就是觉得好奇,倒是没有不平衡的。 一行人就在大厅等到晚上。 九点左右,昨天那个鬼又出现了,依旧是自顾自的说话,“婚礼将在晚上十点准时开始,请各位来宾先回到房间,十点准时出门。” 他的模样变化很大,头顶的血洞不见了,昨天被剑戳出来的洞也不见了,五官变得正常,除去肤色外,看起来就像是个完美的绅士。 司芙蕖在思考,究竟要不要现在把这个家伙干掉。 可最后,她还是住了手。 一旁个子小小的豆子压住她的手背,“这看起来是个引导npc,后面肯定还有关键人物,现在用道具的话,后面说不定会陷入僵局哦。” 非常认真的在玩游戏。 但司芙蕖被劝住了。 其余人也对视几眼,跟着几人往上走。 游戏感太重,对鬼怪的惧怕倒是淡了许多。 但司宁是不想回房间的。 那家伙可能就在他的房间里。 师姐也考虑到他说的餐点的事,想去他的屋里查看一下情况,结果发现,门打不开。 用符咒,甚至刚拿出来,便直接自燃。 这说明鬼气强盛,烧不干净。 司宁红了眼眶,看看小师姐,犹豫的摸了摸门把手。 一下就开了,但是师姐进不去。 司芙蕖又去试别人的门,都能打开,也能进入。 这到底是。 “你去我的房间,我换间屋子。”面对要哭不哭的小师弟,芙蕖表现的十分可靠。 但现实是,小师弟也进不去别的屋子。 那个绅士鬼也来催了,虽说是笑眯眯的,但显然不太友好,“请宾客尽快回到房间。” 最后还是只能按照原样住。 不过,那只动手动脚的女鬼没再出现。 倒是窗外逐渐响起了车马声和交谈声,都是外语,似乎是在检查邀请函进入会场,态度都十分热情。 同时,众人桌面出现了一封邀请函。 末尾是各自的名字。 司宁除了邀请函,还有一支白玫瑰。 上面捆着殷红的丝带,精致且漂亮。 小道士被吓得蹲在墙角。 这一个小时无疑非常难熬,他们也发现了,手机没信号了。——因为是自发来到这里,遇见鬼魂后几人又不能确定这究竟是真是假,他们并没有报警。 直到现在,他们才彻底慌乱起来。 第219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5 十点,钟声响起。 一行人出门。 但只剩六个人。 文金宇脸色一白,发觉少了自己熟悉的那个身影,赶紧去敲隔壁房间的门。 没有回应。 他只能把门打开,然而门没有锁,而且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邀请函还放在桌面,金镶边的卡纸,角上是顺滑的缎带,柳钥两个大字配套着金边拼音尤其显眼。 “大、大师,我女朋友去哪了!”他几乎失声,不断的在房间里翻找,但是什么也没有,似乎是凭空消失的。 豆子观察了一下,想了想,“你女朋友是不是违反规则了。” “那只鬼说,十点婚礼开始之前不能出门。” 刘西摇头,“可这种情况下,她为什么要往外跑,说不通。” “难道有人敲门?” 并没有讨论出结果来,但这个古堡里的气息的确是越来越浑浊,甚至隐隐从楼下传来鱼腥气和腐烂气,混杂着水果美酒的馨香,闻起来分外令人作呕。 大概是为了给几人一个答案,几人下楼时在楼梯口捡到一个手机。因为没有信号,上面的消息还没发出去。 是金月月呀:【手机突然没信号了,电话也打不了了】 是金月月呀:【金宇,我害怕,我来找你吧!】 后面是红色的感叹号,显然没发出去。 “虽然搞不明白为什么没信号了这个妹妹还要发信息,但很显然,她违反了规则呢。”豆子摇摇头,作为引导人发出规劝,“所以说,要好好遵守规则啊,不然会出局的。” 大概还是没当真,豆子眼镜下的眼睛带着一股睿智的精明。 文金宇面色惨白,再度看向司芙蕖,司芙蕖没用符纸,只拿拂尘扫了两下,眼睛掠过一层金光,看向宴会厅。 “人气是生气,她暂时没事。我们先跟着下去。” 司宁也用了同样的道法,看见拖拽的痕迹,呼吸急促了一下,这才看向师姐。 对方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叫他不要声张。 现在可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 豆子却好奇的看着她,“你身上怎么这么多道具,这游戏还能复活的吗?” 刘西沉默,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压根就不是游戏。 不过大师不说,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看着不远处低眉顺眼等着他们的绅士,把不断冒出来的恐慌压回去。 看楼梯就知道,整个宴会厅又变了个大样。 地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地毯边缘是白色的勾边,上面撒着黑色的花瓣,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花,但看起来脏兮兮的,以至于整片楼梯像是一条黑河。 踩上去没事,但是棉绸且松软,没有脚踏实地感。 新郎新娘大概是站在梯檐下,他们下楼梯时只能看到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男女,衣着看起来是宾客,没有脸,却发出字正腔圆的交谈声,熙熙攘攘。 司芙蕖警惕的摸上剑。 司宁却觉得气息分外熟悉。 而后,突然有人推了他一把,僵硬感遍及全身,他从楼梯上头朝下摔了下去。 师姐也被什么东西压制住,没来得及抓住他,他反应虽然快,当下最好的选择也只能拿肩去抵,这种高度的话,骨头刺进内脏,会死也说不一定。 然后,周围的声音突然静止。 透过回头的人群缝隙,他看见一抹羊头面具,那人下巴微扬着,露出纤细的脖颈。 而后,那身影消失,他似乎被什么托起。 同时,领路的绅士鬼化作飞灰,轻飘飘被抹去。 芙蕖有种咽喉被扼住的感觉,还未缓过神,便又消散,等她回头,身后的鬼怪已经彻底消失,整个宴会厅的灯光也开始忽明忽暗。 她看到,落地的师弟身后出现了一个纤细的人影。 身上是上个世纪的雪白婚纱,轻纱带着不规则的烧灼痕迹,黑发如藻,腰间被两块白骨掐着腰迹,本该是人脸的地方却盖着一副羊头面具,带着诡异的姝丽。 然后,对方伸手抱住了她师弟。 两条修长手臂横贯在他腰间,钳制得很紧。 下巴也从面具下显露,有些贪恋的在少年颈上蹭了两下,唇瓣的弧度压的冷静。 而后。 五指松懈融入黑暗。 司芙蕖焦急的跑上前去,整个宴会厅也在瞬间重新恢复光明,而司宁站在原地,表情有些懵,身上的玫瑰的清香却愈发馥郁。 “师姐。”他显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却只摸到一片软绵的花瓣。 “那是什么东西!”司芙蕖则一把将他拉到身后,声音分外紧张。 那绝对不是什么百年的小鬼! 必须逃出去! 司芙蕖胸口剧烈起伏,才抓住司宁的肩膀,又见不远处没有脸的众人散开,露出站在高台的新娘,手中握着一捧雪白的玫瑰,下巴微抬,仿佛高高在上,带着异样的神性。 方才出手一事也犹如幻境。 可,一个鬼?神性。 她真是疯了。 司宁呼吸也急促起来。 白色蕾丝手套。 白色裙摆。 白玫瑰。 是……那只要吃他,往他身上塞花的鬼。 周围的宾客开始躁动起来,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人,而是附近的小鬼,虽然藏得很好,可躁动时还是不免变回原来的样子。或是耷拉着舌头,或者浑身发紫发肿,还有些干脆就是开膛破肚。 后边受不了的几人直接呕吐起来。 气味加上现实,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必须,必须得逃出去。 司宁却难得没有因为这些场景露出恐惧的神色,而是睁大了眼睛看着高台上的影子,呼吸变得急促,内心也没来由的恐慌。 他发现自己第一个念头不是她是多强的鬼。 而是。 她要跟谁结婚? 新娘并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安静的站在高台上,灯火下,身形高挑,肌肤苍白,看下颌线就知道,面具下那张脸绝对难看不到哪儿去。 而且,她身上并没有那些恶鬼的丑态,有的只是超脱现实的割裂感。 仿佛她不该站在那处。 豆子却像是发现了不对,环顾四周,最后恍然大悟,“我好像明白这一关怎么过了,结婚典礼的话,为什么没有新郎?” 第220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6 “新郎?” 司芙蕖环顾四周,的确没有人的装束看起来像是新郎。那些身形不断闪烁的鬼,没有一套衣裳是与那女子相配的。 可这代表着什么呢? 豆子一看就知道她没明白,扶住眼镜,笑眯眯看向一旁的司宁,“就像是拼图游戏一样,该在某个位置的东西被放置上去,场景正确了,婚礼才能开始。” “看这个场景,要不是周围有什么代表新郎的东西,要不,就是玩家自己上去填了。——看这个姐姐好像很好看呢,不知道女孩子能不能当新郎。” 豆子说着,竟自发往上走,才走两步,又被司芙蕖捏着后领提了回来,“不要轻举妄动。” 这些可都是鬼,猜错的话,会被那群东西扑上来分而食之的。 她来不及救。 而且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宾客”,他们一群普通人,也办不到在其中穿寻,搜集所谓的关键道具。 当下唯一的办法只有。 师姐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司宁。 小师弟胆子不是一般的小,大多数时候,他面对鬼也只会站在原地发愣。但他们二人合作了那么多回,非要说的话,司宁是没在关键时刻掉过链子的。 “阿宁,可以吗?” 因为身后还有五个普通人,至少司芙蕖不能出事,而当下有能力活着穿过鬼群寻找线索,进行解谜的,只有血肉特殊的司宁。 司宁看着师姐,大概还是想哭,却还是僵硬点头。 他的年纪看起来同刘西他们差不多,也不过刚刚大二,因为经常在夜晚行动,肤色偏白,五官也精细的显得有些脆弱,要其他人看,司宁那个纤细的身板,甚至都不够这群鬼一人一口。 可,那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小道士,还真敢挪着步子朝着鬼堆里扎。 周围的鬼张牙舞爪的要扑上来,却又因为某些原因只敢待在原地,司宁也低着脑袋闭着眼不敢多看,走着走着,突然撞上什么。 然后,有气息靠近。 他看见裙摆,下意识抬头,最后被近在咫尺的羊骨面具吓得瞳孔紧缩,身子一下就软了下去。 被人捞住。 “阿宁!”不远处的司芙蕖想往里冲。 然而他颈间的微凉感已经传来,连着下巴也被那只熟悉的手抬起,被迫将整个脖子连同两片锁骨仰起,献祭般送到对方唇齿间。 他并没有脚踏实地感,全部的支点都在腰上,再加上当下被对方的气息压制的动弹不得,唯有身体的触感一寸寸加深。 然后,他察觉颈边被咬了一口,眼泪终于再也含不住,手也开始无意识的乱动。 于是明梨的小腹被拂尘顶住。 对方另一只手也颇具反抗意味的推在了她肩头。 有种欲拒还迎的味道。 “宁宁,当我的新娘吧。” 司宁:quq你让我死吧! 司芙蕖想救,但对面的小鬼察觉到她的意思,受了什么指令一般,排山倒海的冲上来,却又堪堪保持着她符咒结界能支撑的程度,像是单纯想控制住她。 旁边的豆子也踮起了脚,看着那场景倒抽一口凉气,“嘶,什么扣腰抬脸亲脖子三部曲,好涩窝。” 众人:…… 于涣默默拉了拉这个还想往外走看清楚点的妹妹,犹豫半天,“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压根不是游戏。” 豆子点头,表情有些欣慰,甚至意犹未尽,“我知道。” 你不知道!! 槽多无口啊! 司芙蕖制止其他人继续说,豆子这个状态对她们来说利大于弊,至少她的游戏经验都能在这派上用场,要是这个也被这群鬼怪吓到,之后陷入困境就真的要不知所措了。 其他人很听师姐的话,立马住嘴,只紧张的挤成一坨,防止被外面的小鬼捞到。 豆子却抓了抓芙蕖的衣角,发出感叹,“道士姐姐你道具真的好多呀。” “……” 那边的明梨还在跟拂尘较劲。 司宁不松手,她就再吓吓他,于是他的手一抖。拂尘也被夺了过去,插回后腰。 同时,身上的凉意撤去,对方站回原地,裙摆轻飘飘的,面具微微往上,露出单薄的唇线,声音照旧是空灵且发冷的,“最好不要跑哦。” “该做的事没有做到的话,他们全部会死的。”分明是饱含笑意的声音,听起来却让人背脊发凉。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于是豆子激动的在台下叫,“果然过关条件是结婚呀!!道士弟弟你配合一下,说不定今天关卡就过了呀!” 司芙蕖很想捂住这颗豆子的嘴。 但是她那个小师弟显然是信了,在台上傻愣愣站着,满脸混乱和纠结。 他,他真的要跟这只鬼…… 他会不会被吃掉啊? 可是不结的话师姐就…… 低着脑袋,少年被吓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哭的霎是好看。后腰上的拂尘也因为身体微微发抖,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引得跟前那只鬼再度靠近,把了下他的腰,“考虑好了吗?” 手比脑子快的小道士直接贴出三张符咒。 原地起火。 对方甚至连衣服都没被烧着。 但,他察觉到身上的力气开始加重,伴随着柔和的香从身上的毛孔钻进身躯,周围也逐渐响起了成婚时候的交响乐。分明跟外界常听的调差不多,司宁却有些绝望。 然后,跟前的人抬起手擦了擦他的眼泪,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朵花,塞在他腰带里。 “不要再拿出来了,不然我会很生气。”少女的尾音在他耳畔回荡。 他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按了一下,脸颊贴上对方的肩颈,靠近了以后气味反倒变淡,少了包裹感与威胁感。 嗅多了,倒有些习惯起来。 可,一个鬼。 他怎么能习惯一个鬼呢。 而且啊,她真的,好高啊。 乱七八糟的念头堆满了司宁的脑子,事实上,他觉得自己有些累,像是力气在被一点点抽干,周围司仪的声音却在音乐中陡然变得清晰起来。 “司宁先生,你愿意……当……小姐的新娘吗?” 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背脊,滑过他一节节的脊椎,像是催促。 他的脑袋似乎有些难以思考,一片混沌,只能弱弱跟着她的引导回应。 “愿意……” 第221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7 鬼怪潮水般褪去,回到了它们应该在的位置。 高台上的二人交颈。 看不见女鬼的脸,只有少年的眼眸迟钝的下落,有些失焦。 对方雪白的手套则顺着小道士清瘦的背脊落到后腰,状似无意的巡回,又放回后颈,微微一扯,把那双眼迷惘,靠在她肩头的脑袋拉远了些,仿佛猎人品味猎物一般,慢悠悠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又化作玫瑰花瓣,烟尘一般散去。 司芙蕖再也顾不上别的,冲上前将没了支撑点的人抱住,手中又是几个咒印。 她那个小师弟这才破了迷障般晃了几下脑袋,抬起眼睛,一阵颤栗,仿佛梦醒。 “师姐,我——” “阿宁,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司宁摇头又点头,老半天才摸摸后背。开口,“背上有点冷,感觉像是有冰贴着。” 她想到方才那女鬼的动作,手上净化符文立刻落上,还没触碰到便被震开,只有一个繁复的印记从司宁背脊上透出来,古老且慑人的张开又收拢,最后沉没进去。 “怎,怎么了师姐……”司宁得承认自己又被师姐的表情吓到了。 司芙蕖却摇了摇头,“从气息看,这东西没什么危险性,具体的得回去问问师父……除了背上,你还有哪里难受吗?” “没……” 愿意。 他突然一抖,被刻意遗忘的某段记忆涌现出来,连带着手指上的紧束感也变得清晰。 抬手。 戒指一闪而过,却又消失,像是幻觉。 “师姐,我好像跟一只鬼结婚了!!”于是司宁抓住师姐的手臂,声嘶力竭:他肯定是在做梦吧!! 司芙蕖叹气,“没事的阿宁,我会杀了她的。现在我得我得找个地方给你作法,你身上的气味可能是那只鬼的。” 师姐相当珍惜这个师弟,因为是除了师父以外唯一的亲人。所以,亲人被伤害,她会很生气。 她会让那只鬼魂飞魄散的。 那些宾客鬼虽然虎视眈眈,但像豆子猜测的那样,完成了一些事件后,惩罚就会消失。 但柳钥依旧没有找到,司芙蕖唯一能确定也只有:对方没死。 同时,新的规则也出现在了他们的邀请函里。 “1\/不要打扰埃琳娜小姐;2\/不要信任宴会厅的任何人;3\/不要损坏古堡的物件;4\/宴会持续七天,请在七天内找到被藏起的金条。” 这才是开始。 又是金条。 于涣忍不住发问,“如果鬼是真的,那金条会不会也。” 好友刘西看他,深吸一口气,“别说了于涣,我现在不想暴富了,我只想去工地上搬砖。” 文金宇同样魂不守舍,他依旧在想自己的女朋友。——来这里是他提的,女朋友家里条件好,陪嫁多,彩礼自然设置的高,古堡主人开出的一百万,他真的很需要。 他其实不是一个爱走捷径的人,但是有时候,人必须向现实低头。 柳钥是主动跟来的,要跟他一起努力。 可是现在,女朋友生死未卜,他再努力下去还有意义吗? 司芙蕖和他们并不存在雇佣关系,是他们五人先组队,司芙蕖带着司宁后来。对方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可其实没有这个责任豁出性命保护他们。 即便对方一直很尽心尽力。 但是—— “大师,我想去找找我女朋友,既然你说她没事,我怎么也要看一眼才安心。”青年眼神坚定。 司芙蕖皱眉,“我们最好还是一起行动。” 现在的情况,她会优先选择待在司宁身边,并不希望这群人乱跑。她虽然算是个有些资历的道士,但做不到隔空护人。 豆子却摇头,“这种时候其实不该一起行动,今天晚上的任务完成,我们已经安全啦。应该趁此机会找线索,找点把金条找出来通关才对!” “你确定今天晚上没别的威胁?”司芙蕖语气带了些薄怒。 豆子吓了一跳,摸了摸后脑勺,声音总算小了许多,“游戏基本都是这样嘛……你当心的话,走一起不是不行,就是进度可能慢一些。” 于是其余几人看向文金宇。 文金宇低头,半晌,还是答,“我想找找我女朋友,如果我不见了,大师你们也不用来找我。” 给司宁作法驱邪需要时间,文金宇显然等不及,司芙蕖不会惯着这个外人,自然是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司宁却开口,“师姐,我们先去找找吧,这个气味……应该没事的。” “我从进古堡开始,就被那只女鬼缠上了,我觉得,她暂时不会吃了我……我们可以先去看看另一个人,这里的鬼太多了。”虽然胆子小,但是心肠是好的,也从来没有因为胆怯拖别人的后腿。 司宁这人吧,真的很奇怪。 分明怕的要死,还能一边吓得掉眼泪一边凑上去抓鬼。 芙蕖神色柔和了些,“阿宁觉得没问题,是吗?”她是信任自己的家人的,她也不是铁血心肠,并非不想救人。 只是凡事都有主次。 可现在司宁开口了,她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可以去找那个女孩,但你得做好准备,未必找得到。”那只鬼强大的令人发指,这又是对方的地盘,司芙蕖没有把握。 文金宇点头,差点跪下来磕头,倒是被一旁不明情况的豆子搀住了,“哎,哥,别激动!”她还是兴致勃勃。 司宁看着面前这群人,也是百味杂陈,却只敢将微微颤抖的手背到身后。 他还是有点害怕的。 那只鬼,气息实在是有点凶。 也就是他背手的一瞬,有什么熟悉的东西挤进他的五指。 “宁宁。” quq又来了。 师父。 实际上并不是来吓唬他的明梨慢悠悠拨弄他的五指,目光停留在那一抖一抖的拂尘上,声音温和,“那个女孩没事哦。” “宁宁带进来的人,我不会杀的。” “但游戏结束前,你们是找不到她的,因为她已经出局了。除非……” 警惕的师姐回头,声音瞬间溃散。 司宁的颈后却被对方的呼吸扫过,不住的发痒发冷,指间蕾丝的摩擦感也远去,只余下弥漫着对方气息的空气,慢悠悠将他笼罩在内。 像是在。 据为己有。 第222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8 “阿宁!” “师姐。” “怎么了?”察觉到司宁一直不太对劲,师姐开口询问,得到结果却只有摇头。 “没什么事,我就是在想,那个女鬼做这么多事,究竟是为了什么。”黄金吗? 那那家伙盯着他做什么。 司芙蕖沉默片刻,“应该是黄金,但为什么设计成这样,我也不太懂。” 豆子倒是老神在在,“这很简单呀,古堡主人一直到死都没找到黄金,成了恶灵,生了执念,所以开始将过路人引渡进古堡,重复有关黄金那几天的情景,参与者只要根据线索把黄金挖出来,便能得到财富,恶鬼也得以解放——就是诸如此类的故事吧。” “不管怎样,那个埃琳娜小姐肯定是个关键人物,既然没有新郎,那她十有八九就是古堡主人。” “把黄金找到,然后送给那位小姐,应该就能通关了吧。” “就是不知道那个mr.李在哪儿,我之前以为那个引路的npc是他,毕竟邀请函在这,说明他已经到场,而那个引路人符合先到场和宾客的特征,也可以在古堡里肆意活动,显然与埃琳娜小姐相熟。——可那位小姐应该不会把伙伴干掉才对,唯一的解释就是,我猜错了。” “那个mr.李另有其人,我们得小心一些,藏这么深,我感觉他像是个boss。”打游戏,并且非常上头,说起话来也噼里啪啦。 豆子注意到了所有细节。 可司宁本能的觉得不对。 埃琳娜小姐吗? 他陷入成婚的梦境时,听到的似乎不是这个名字。 肯定有什么地方是不对的。 一行人在宴会厅里行动,路并不好走,那些宾客们一个挤着一个,他们听到交谈声,一部分谈论起这场婚事,另一部分提到黄金。 “埃琳娜小姐真是情深义重,即便艾特先生身患绝症,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跟他成婚,真令人感动。” “换了我也情深义重,新郎家产丰厚,据说古堡的高塔里,藏着满满一房间的黄金呢!” “埃琳娜小姐真是美丽极了,可惜艾特先生还没苏醒,不能到场。” “没有新郎却举办婚礼,真不知道埃琳娜是怎么想的。” 那些人没有嘴,却旁若无人的交流着,游戏规则里有一条是不要相信任何人,所以他们的话不能确定是真是假。 一行人走了一圈,八卦听了一耳朵,非要说起来的话,却是毫无进展。 柳钥也没有找到,拖拽的痕迹去到了花园里,但是去往花园的路被荆棘覆盖,上面是通天的鬼气,根本无法通过。 文金宇想往里面钻,可就算真能渡过荆棘,没有人知道这东西算不算在古堡物件里面。要是算,只是一脚下去,他们就可能成为这些鬼怪的盘中餐。 “先冷静。”司芙蕖把人抓住,“她身上还有张符咒,那张符咒并未被触发。” “触发的一瞬,我能找到她。” 这场搜妻之旅被迫在中间被砍断。 看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两点。 宾客们依旧叽里呱啦,桌面上的食物却已经少了大半。等到差不多凌晨五点,他们才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陆陆续续开始往门口走。 大门没开,那些家伙直接穿了出去。 而后,门外传来车辆声,道别声。 司宁注意到有两只鬼试图往后花园走,还没跨越那份荆棘,便被荆棘劈成两半,化作一滩黑泥,荆棘尖尖上也长出了两枚小小的花苞。 果然,那东西不能过。 差不多五点半,又有一个女鬼出现,穿着白色的礼服裙,颤颤巍巍引路,“请几位宾客回到房间,六点过后再下来用餐。” 因为宴会厅很亮,众人这才发现窗帘都是拉上的,所以即便已经过了五点,这只鬼依旧站立着,模样凝实。 文金宇难以控制的问她,“我女朋友在哪里!” 对方却只是低头,重复,“请几位宾客回到房间,六点过后再下来用餐。” 她的鬼气比之前那只强,装束也像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刘西抓住激动的文金宇,“你冷静点,问她没用的,她是鬼啊!” 最后几人还是只能上楼去。 期间司芙蕖尝试了下,发现还是进不去司宁的房间,只能又塞了一把符咒给他,“师父给的天雷符也在里面,要是她要伤害你,就用符咒把她劈了。十几张一起劈!” “可是师姐,天雷符很珍贵——” “那也没你的命重要!要是再没用,就上走廊劈师姐的门,我可答应老头子要把你完好无损带回去的。”对方只是拍他的肩。 司宁捏着符咒的手收紧,最后也没全部拿走,只拿了一半就快速钻进屋子。 还没来得及让师姐别担心,凉意从背脊漫上来。 熟悉的手套抚上他的手背。 他一颤,引雷符掉了一地。 对方也找到机会,以熟悉的架势同他五指相扣,将他的手掌递在门上,慢悠悠问他,“引雷符啊,你还想劈我吗?” “你会一起被劈的哦。” “我不会松手的。”那五指又插进去了一些。 他想回头,但是怕得回不动。 他总是想起对方贴近的时候,像是下一秒就会把他吃掉一样。 然后,他真的听到了能跟吃联系在一起的话。 “你臭了。”那家伙嗅了嗅,他后颈开始发凉。 想都不用想,那只鬼大概又在往他衣襟里塞花了。 他倒是有见过师父处理食物的时候往里面塞各种东西入味儿啦,但那完全不好吃呀,他跟师姐每回都吃的肚子疼。 这只鬼……她完全不怕的吗…… 小道士已经被吓得开始胡思乱想了。 慢悠悠继续腌人明梨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把人吓过头了,终于想起来要挽回形象。 “熏一熏就香了。” “你早餐想吃什么?” 你最后一顿想吃什么? 小道士一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另一只手握住腰间的拂尘,道法用的飞快,直接往后一甩。 馨香淡去。 然后,他的脖子猛的被扣住。 下巴顺势被抬起。 有什么冰凉的硬物被塞进领口。 第223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9 以德报怨第一人。 老婆想杀我,我给老婆送花。 【所以为什么要插进衣服里?】 “那不然插他嘴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很难评。 …… 那气息离开后,司宁软倒在地,哑然的发现自己被那只鬼塞了一身的花。 腰带插满了,插不下了,那家伙就往他领口塞。 背后还有软绵绵的花瓣,气味宜人,像是一只手亲密的贴着。 他觉得自己像极了一盘菜。 对方要把他里里外外都腌透了,腌到入味,才会把他下锅。 这个鬼还挺会做饭。 ……好像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啊。 司宁红着眼眶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玫瑰从身上拿走丢在桌面上,洗那股味道的时候才发觉,那家伙没轻没重,那玫瑰梗给他胸口蹭破了皮。 他一下更无言以对,憋屈着将符咒藏进了衣袖。 下次那家伙再来,他绝对要用十张引雷符劈她! 可等他出卫生间,桌上的玫瑰不仅收拾好被插进了花瓶,连着饭也送了上来。——依旧是家常小菜的样子,三小碟,一份饭,还有个飘着油水的汤,清亮温香。 他没动。 到时间下楼后才发现,几个人盯着他的位置,表情微妙。 “三菜一汤荤素搭配,慕了慕了。” “这家古堡不会是你们家开的吧?怎么还区别对待的。” “我也想吃饭。” 其他人都是三明治。 哦,司芙蕖加了一份牛排。 但是因为某颗豆子馋的流口水,司芙蕖已经分了一半出去。 分吃的好像没事。 司宁便也把菜推到中间,几个人都分了一点。 毕竟不熟,几个人也只象征性的试了试味道,留下了大半,他自己还没动口,一条手臂便横在了他腰间,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不满,“宁宁,你对我意见好像很大。” 明明她从他进门开始就用花护着他。 还给他开小灶做饭。 他怎么这么不好哄。 司宁被这声音吓得筷子都掉了,连着其余几人也因为声响看向他,满脸担忧,“怎么了大师?”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可现在不是白天吗?” “我真的好想回家搬砖。” 乱七八糟的感言。 “我,我没事,你们吃。”司宁却只能摇头,半点不敢暴露想法。 窗帘被先到的司芙蕖拉开了,可他身后的气息依旧在,即便是他身边的师姐也对这只鬼毫无察觉,甚至吃了两口菜后,表情变得相当精彩。 翻译一下,意思大概是:有点好吃。想雇回去当厨子。 可这有可能是那只鬼的东西呀! 司宁动都不敢乱动。 还是豆子屁颠屁颠的下桌替他捡筷子,想说帮他洗洗,他脑后的声音却又来了,“不用洗,去房间里吃。” 去房间里吃了你。 对方抱的很紧,双臂卡在他腰间,像是要镶进肉里,他不答应大概不会松开。 甚至在这里的其他人也会出事。 司宁只能握紧拳头,低着头起身,“不用洗了,师姐……我,我先回房。” 他的表现显然不对劲。 而且一口也没吃。 虽然司宁大多数时候都是弱声弱气的,但他那个胆子,还没大到第一个离开队伍的程度。 但,不能打草惊蛇。 等到司宁僵硬的上楼,警惕的司芙蕖才跟上,结果没走两步,便听到楼上传来雷鸣,震耳欲聋。 不多不少正好十下。 司芙蕖动作瞬间加快,冲到门口开始敲门,可里面没有声音。 异样的鬼气蔓延开,将整个房间与外界阻隔。 小道士愣愣的缩在角落里,看着面前的身影摇晃几下,最后朝着前方倒下,身躯跌进他怀里。 裙摆开始溃散。 欸欸欸? 为,为什么她松开了! 用引雷符的时候,司宁就已经做好了一起被劈同归于尽的准备,但是符咒真的带起天雷来时,那只鬼却松开了……为什么? 她。 他呼吸有些急促,血液也凝滞起来。 好像要失去什么一样。 然而,现实并没有给他感受灵魂本能的时间。 “被雷劈了会变臭。”那边倒下的鬼突然诈尸,再次幽幽举着手臂抱住了他,指尖本能的寻找他的脊椎,轻飘飘摩挲,“宁宁,刚结婚就家暴,不太好吧。” 他指尖再度出现了紧缩感,抬眼望去,那边是一枚古朴的戒指,带着浓厚的岁月感。 然后,他发觉怀里的鬼蹭了他两下,清冷却软绵的开口。 “宁宁,你好香。” ! “……”怎么会劈不死啊!! 小道士的崩溃只在一瞬间。 腰被搂的发软。 豆大的泪珠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落,啪嗒啪嗒打进她颈间,那羊头面具硌人的蹭在他腰上,似乎停顿了下,最后一寸寸消散,连着人一起消失。 而后,有手指捧住他的脸,细致的像是在哄,“别哭啊,不吓你了。” “先吃饭。” “太瘦了。”她捏了捏他的脸,有软肉,但不多。 司宁翻译:养肥了再吃。 小道士失去高光。 半晌,他终于朝着空气颤巍巍开口,“要不你还是直接吃了我吧。”这也太折磨人了,一直这样的话,他会被吓死的。 对方轻笑了一声,没应,只说,“乖,先吃饭。” “时间还很长。”才过第一天呢。 司宁的理解:因为时间足够所以打算多欺负你几天再吃。 司宁默默掏出了剩下几张符咒。 毁灭吧。 当然,对方没再乖乖给他劈,从始至终也都没有魂魄烧焦的腐烂气味。这说明,对方依旧是毫发无伤的状况。 这到底是什么鬼? 司宁瘫软在床榻上。 老半天,他才听到门外的锤门声,红着眼眶把门打开。 门外五个人都焦急的杵着。 然后沉默。 “咳,大师,你跟那只女鬼……打架呢?” 司芙蕖反应更快一些,丢了个符咒,却近不了司宁的身。 她只能指了指脖子,“阿宁,你被那只鬼咬了。” 欸? 司宁呆愣,回到房间照镜子,脖子上带着两块淡淡的红。但应该不是被咬,是被对方的手指压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有些充血。 暧昧且妍丽。 第224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10 师姐愣了下,又上下打量了下司宁,最后看到他桌面上的食物。 还是热腾腾的,跟下面那份是一样的规格,只是,桌面还有一捧被插好的白玫瑰,带着异样的气息,却不包含危险与敌意。 那只鬼。 司芙蕖看了眼自己秀色可餐的小师弟,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纸递给他,在他耳畔交代了几句。 小师弟摸不着头脑,却还是点头。 于是大白天过来给小道士塞花的明梨突然被弹起来的小道士抱住脖子,在脖子上亲了一口。 牙疼!! 其实是咬。 然后,他察觉被他抱着的鬼呼吸似乎急促了一瞬,面具一偏,同样在他脖子上亲了两口。 quq师姐救命! 为什么黄符贴着没用啊! 另一边察觉到黄符被使用的师姐垂眸,总算是松了口气。——那张符只对有恶意的对象起作用,她没猜错。 那个鬼好像,真的把她师弟当成新郎了。 那,师弟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胆大心细的师姐用来干了什么的某只被对方叼着脖子,双指比划了半天还是毫无作用,终于被对方别进他衣襟的手吓得开始反抗。 因为明梨出现的时候他在榻上睡觉,被惊醒后立刻便按着师姐说的给她贴上了符咒,再在她脖子上咬上一口,念咒文。 所以当下他正被人扑在床榻上,脚下没有实在感,连着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放,只能一面抓住那只往里的手,一面继续摸剩下的引雷符。 那人却抢先一步,手指别进他的衣袖,将那几张符纸抽了出来。 扔下了床。 quq。 小道士的反抗肉眼可见的变得不再有力,只是死死压着领口的手,直到对方反过来扣住他的手指。 又亲他两口。 他终于憋不住,“你,我——” “你不要这样——” “我——” 小道士眼泪花花的看她,似乎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最后只能盯着那纹丝不动的面具,不过脑子的责备她,“我师父说,不,不能玩食物的。”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呀! 对方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什么,静止了一瞬,喉间掠出一声低笑,“食物?我又给你送花,又给你送吃的,你究竟是从哪得出这个结论的?” 从哪? 恶鬼不就是吃人的吗。 恕他直言,这只鬼又是抱人又是说人香的,真的不像正经鬼。 而且。 “你是这个古堡的主人吧?”设定下这么多规则,还有那么一群拥簇,一看就是个有恶趣味的恶劣家伙! 女子抬了抬下巴,终于去了压迫感,从他身上起身,“是不是的,你们自己猜吧。” 她身上的婚纱看起来很有层次,却轻飘飘的不显得赘余,修长削瘦的身躯与其说是危险,不如说带着剔透的美感与脆弱感,美得通透。 她真的很不像个鬼,身上的气息也并非腐烂的恶臭,嗅多了甚至会让人沉迷进去,偏生脸上带着一张怪异的面具,生生添了几分骇人。 然后,他看见她扶了扶面具,轻笑,“先吃点东西,要是饿瘦的话,我今天晚上就把你吃掉。” 至于符咒。 司芙蕖真是敏感。 【你确定是人家敏感,不是你太过火了吗】 “有吗,没有。” 明梨自问自答。 她只是出现了几回,给司宁染了些气味,顺便给人送个饭而已。 被威胁的司宁:呜。 那鬼却不再等他反应,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留下个被摸的耳尖发红的小道士,坐在床上愣了很久,终于慢吞吞从床上爬下来,开始干饭。 一方面是真的饿了,另一方面,也是真的害怕。 不过,这个饭到底是谁做的,怎么这么好次。 quq。 …… 明梨真的很无聊。 作为一只不用上班的陈年老鬼,明梨每天除了坐在高塔上晒晒太阳看看风景,就是跑到别人藏金条的地方慢悠悠数金条。 当下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了,自然是要多贴几下,延缓空虚与烦躁。 于是乎,司宁下午睡醒,发觉上午刚走的鬼,下午又大大方方出现在了他床上。 甚至伸出双臂搂抱着他,贴他的背脊贴得紧紧的,像是某种轻飘飘的小动物,柔软,却并不温暖。然后就是,她真的很喜欢往他身上塞花。 属于对方的气息愈来愈浓,几乎要熏进灵魂里。 她还要抬着面具在他被解开几枚、以至于露出来的肩头蹭几下,说一句“宁宁真香”。 却不咬,只是象征性的用唇齿拨几下。 等他开始发抖,她便又自发消失了。 桌面上是晚餐。 她大概有关注他什么吃的多,一下将他的口味摸透,连着晚上的三菜一汤也全部变成了他喜欢的菜式,分量不多不少,刚好能让他光盘。 司宁是吃的多,但是不容易胖的类型。 所以,他还是觉得对方有把他养养再吃的想法。 直到走出去对上师姐,师姐眉头松懈的看了一眼他的脑袋,微笑,“阿宁,还好吗?” “啊?” “那只鬼应该没伤你吧。”司芙蕖看透了。 虽然不确定那鬼到底是好鬼还是恶鬼,但暂时,他们两个应该是没有危险的。甚至因为她教给师弟的方法,那只鬼给她送了晚饭,同样的三菜一汤。 虽说都是小师弟爱吃的东西,但她的口味跟小师弟本来就大差不差。 司宁好似终于察觉到什么,满眼震惊,语无伦次,“可是……那个,符咒,师姐,你不是说……” “确实是能收服那只鬼的秘法,虽然这么做不太好,但我们这派道士是这样的。师姐也遇到过色鬼,你保护好自己,顺着她的同时尽量不要被占便宜就是了。——这种结果比对方想杀我们是好的多的。” “而且……”司芙蕖摸出和晚餐一起送来的发绳,上面有根乌黑的发丝,“这是那个女孩子的东西,跟你身上的气味一样,那家伙应该是在告诉我们,人在她手上,而且,并没有危险。” “为什么没有危险?”司宁觉得问题很大。 师姐心态却稳定了不少,“普通人被鬼气浸泡会早死,但这只鬼气息古怪,那个女孩的生息也半点没有减弱。再者,借助这根头发,我也能随时探寻那个女孩的情况,说明那只鬼暂时没有敌意。” “就是……阿宁,要辛苦你一下了。” 司宁:欸欸欸??? 为什么要辛苦他? 脑子一时转不过弯的司宁背脊有些发凉。 第225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11 现如今,驱鬼道士人丁凋落,大多数道门子弟修行也只关注自身,入世极少,鬼怪自然横行世间。 他们这一支,算是难得百年一日行走世间的驱鬼道家。 专职驱鬼,其中爱恨情仇,是非善恶也都见过许多。 就算是司芙蕖,前段时间也被只苏醒的千年恶鬼纠缠。不过那只鬼不像现在这只,倒是不怀好意,面上温柔谦和,实则张口闭口的威胁,她出墓室后就联合师父和师父几位好友把它劈了。 互为天敌还想搞虐恋情深? 爱死哪死哪去! 这只的话。 看符咒反应,倒是能信。 她也没有吃人鬼身上的浊气,只要小师弟想办法把她稳住,想必另一个女孩也不会出事。 司芙蕖并不担心司宁被吃掉,一方面明梨气息不像食人鬼,另一方面司宁的血肉于鬼而言等同岩浆,如果那家伙真有不好的想法,司宁多的是保命的法子。 实在不行,糊对方一脸血也是能起作用的。 所以啊。 这次的境况,就当是给小师弟的一场历练吧。——也克克他怕鬼的毛病。 至于把害怕的司宁从对方爪下救下来什么的。 司芙蕖对自己有清醒认知,她打不过。保护司宁跟司宁一起去死和司宁被杀后她报仇再被杀死是一样的。 倒不如机灵点,想法子活着出去。 所以说,让司宁周旋属于深思熟虑。 明梨很喜欢她的深思熟虑,给她加菜! 所以二人到底下,桌上还有两份,他们干脆给分了出去,其他人也终于摆脱了继续啃三明治的命运。 豆子一边吃一边还不忘吐槽,“这古堡肯定是你们家开的!这也太偏心了!” 刘西举手同意。 同时,司芙蕖将头发丝和那只大鬼不吃人的事分享给了大家,气氛总算是松懈了些。 不过,也不能开心得太早。 “但宴会厅里的鬼是会吃人的,而且数目太多,我们还是尽量聚集在一起,身上的符咒也不能丢。”那个鬼新娘埃琳娜跟整个古堡的气息格格不入,秘密也多,不能排除威胁。 而且,金条任务是有时限的。 七天之后,他们会被古堡主人清理。 不能确定那个所谓的古堡主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动手。 断头刀依旧悬在脖子上。 被明梨各种刺激的司宁也在电光火石间理解了师姐的打算,想到自己在那鬼手下的情态,试图反抗,“师姐,可是我,我还在读书呢……年纪还小……” 色诱鬼什么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 司芙蕖则摸摸他的脑袋,安慰,“不小了,再过一年都能领结婚证了,你要多习惯习惯。而且,你跟她接触是有好处的,我们目前还不了解这地方的情况。” 她们应付鬼,角色扮演给执念鬼当替身是常有的事,毕竟处理鬼也不能全靠物理度化。 司宁思绪却歪了又歪,诺诺嘀咕,“人和鬼也不能领证呀。”这跟他快到年纪了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也清楚师姐是什么想法,只能默默低下脑袋,考虑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法器和符箓能让自己在那女鬼身下逃开几回。 毕竟色诱归色诱,他总不能真把自己赔出去。 他好歹是个有点厉害的小道士。 而且,已经能出师了! 冷静冷静,他肯定能帮上忙的! …… 宴会依旧是十点开幕,晚餐后还有两个小时,不能回客房休息,几个人便又凑一团,把二楼其他客房搜寻了一遍。 然后发现。 还有其他住客。 有行李箱、报纸、手表之类的杂物。 虽然没有全部住满,但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十几个在这里入住的客人。——房间里带着阴凉的鬼气,显然他们也很遵守规则,不在房间里休息。 而后,九点半左右,昨天那个女人再度出现,目光似乎在哪落了一瞬,很快提了提裙摆,“请各位宾客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们需要时间改变外界的布置。 楼下食物的气息是真实的,包括他们的三明治也是人的食物,这也是司芙蕖确认这场游戏的举办人有人类的原因之一。 不允许出去,可能是有什么不能让人看见的布置。 比方说,那人是用的什么办法,将附近的鬼都引到的这里。 司宁在房间里坐立不安,他一下想起做什么都稳重冷厉的师姐,一下想到那个总摸着胡子安慰他的师父。 想着想着,突然有些愣神。 而后,似乎有熟悉的香掠过。 但,只持续了一瞬,便又风一样落向远处。 下一秒,走廊传来鬼怪嘶吼的声音与什么被碾碎的声响,他呼吸一滞,分明害怕,却还是摸着符箓躲到门后。 然后,十点。 门把手拧不开。 弦月高悬,外界的少女立在窗前,羊头面具眼窝里似乎泛起一抹凌冽的银色,甚至只是指尖在空气中点了一下,周遭试图反扑的恶鬼便凝固在原地。 “小姐,你让我很难办啊?” “你是真的想被我捏碎吗?” 方才引路的女鬼被什么重压压得跪倒在地,面容不断在清秀和青灰扭曲之间转换,最后被碾得魂体扭曲,匍匐在地。 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其他被召集过来的鬼更受不住这份压迫,乱七八糟的挤压在光滑的地板上,只留下一团湿漉漉的烂泥,一张一合,恶心的一呼一吸。 这就是不在自己地盘的不妙了。 这一个个的,胆子都太大了。 “果然,在找合作伙伴方面,得多方考虑,不能偷懒。”明梨有些苦恼的看向那边被鬼气堵住的房门,“怎么能跟我抢人呢?” 虽然小道士的确是香。 但她都已经宣示主权了啊。 差不多夜半0点,房间门才重新被敲响。 这次又换了只鬼,是个年轻人,扶着拐杖,眼球充血,唇瓣发紫,大概是中毒死的,面色非常难看。 比起前面两人,他更瑟缩一些,“因为特殊原因,宴会推迟了,现在您可以下楼参加宴会了。” 走廊弥漫着未散的香,与昨天食物和鬼怪的腐臭不同。司宁看了一眼,发现其他人都被敲了门,他是最后一个。 司芙蕖也蹲下抹了一把地面的灰尘,神色凝重。 有鬼消散的气息,虽然被特意处理过,但是还是能闻到。 刚刚那段时间,这里怕是发生了什么。 司宁也感觉到了,觉得害怕。 然后他发现,身边的鬼也在抖,甚至往他身后躲了一下。 打工人三号鬼:上两个打工的都没了,他害怕。 tvt但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第226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12 楼下的宾客鬼似乎少了不少。 豆子看了眼,忍不住解说,“今天宾客变少,说明第二场宴会前发生了什么。要不是宾客因为某些原因没必要来了,要不就是来不了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信件里的mr.李出现了,是他把那些讨人厌的东西清理了。”那只带路的青年鬼没来得及走远,闻言,趔趄了一下。 第一天根本没死这么多人。哪里是李的问题,分明就是被那只强盗鬼干掉的。 他的新娘也…… 青年鬼下意识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啪嗒啪嗒往楼上窜。窜到三楼一间熟悉的房间前,从里面传来有些悲伤的歌声,他终于安心了些,贴着门坐下。 他的新娘,他的埃琳娜啊。 楼下几人依旧听见了一些无意义的交谈,但今天的情况也有所不同。 比方说,司宁发现他惧怕的那群鬼,好像更怕他? 可,可是昨天晚上他们不是还虎视眈眈吗? “可能是因为你身上的气味,今天比昨天要浓郁很多,而且气息更有攻击性。”司芙蕖良心突然痛了一下,看了眼自己漂亮又干净的小师弟,目光掠过他被领子裹着的颈,最后撇开头。 卖师弟什么的——只要不看,她就不心痛了。 司宁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手指微微发抖,捂住脖子,脸颊刷的全红。 这是因为昨天白天,被那只鬼抱着睡了半天,还被亲了脖子,上面甚至留了三四个印记,擦也擦不掉。 他,他也不是傻。 当然知道那不是什么虫子咬,而是被那只鬼种了草莓。 “……”虽然但是。 他真的觉得很可怕呀。 旁边四个人对视几眼, 一个因为没找到未婚妻依旧面如死灰,一个眼睛发光,想问是不是有什么新道具,另外两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无奈。 “于涣,要是你,你会害怕吗?”刘西嘿嘿笑了两声,不合时宜的搭他的脖子,缓解气氛,“感觉好像被那个鬼姐姐看上能活命哎……对方已经死了,家产还有黄金,这不就是我梦寐以求的那种富婆嘛!” 开玩笑的语气,于涣却被问的结结巴巴,半天才回,“那要是你呢……” “嗯,我选择搬砖。”刘西正色。 跟鬼谈恋爱什么的对他来说还是太超前了,还是交给有经验的大师吧! 虽然说大师好像也没经验。 因为司宁身上的气息,几个人开了挂似的在鬼堆里横冲直撞,但依旧没有头绪,唯一的变化只有通往后花园那条路,荆棘似乎变少了一些。 按照这个趋势,明天或者后天,荆棘会全部消失。 除此之外,司宁还在几个来参加宴会的人腰间发现了枪支,因为这些鬼都是还原当时的场景,所以当时来参加婚礼的人中的确有这样的危险人物。 回忆起第一个引路人头顶的枪眼,他大概能猜到,这个地方之后会发生暴乱。 豆子也确认了他的想法,“如果说,宴会持续七天,给我们我们的时间也是七天的话,十有八九第七天会出事呢。” “因为婚礼的时间很奇怪,我们大概应该靠数宴会次数来计算日期。——今天是第二天。” 别的更有用的讯息就没有了。 只有一些人无意义的重复无意义的话,除此之外,还有三楼和高塔。 三楼有古堡主人的卧室。 高塔里面是黄金。 参加宴会的时间是可以随便逛的,但是客房里有一条是“不要进入主人家的房间”,而且其他规则一直在强调“不要打扰埃琳娜小姐”。 所以其实其他人都不太敢往三楼跑。 为了保险起见,司芙蕖也决定等明天看看花园的状况,在考虑别的事。 五点半,那个鬼青年再次出现,清清弱弱的重复,“请几位客人回到客房,六点之后再下来用餐。” 几人交换眼神,陆陆续续上楼。 依旧是特殊对待,司宁回到房间时,吃的东西已经备好了。——一盘饺子和一份粥,甚至还在边上放了酱料和醋。 花瓶的玫瑰也换了新的。 只是,那少女没再出现。 司宁和司芙蕖照旧是在屋里把东西吃完,为口感折服后又将下面的两份分给其他人。 一群人在大厅待到八点,重新回到房间睡觉。 突然无人打搅,司宁也莫名其妙心神不宁起来,他起身将窗帘拉上,良久,才有熟悉的气息出现在房间里。 而后,那人照旧是贴上他的背,有些贪心的抱住他的腰,同时解开他的领子,黏人的将下巴蹭在他皮肤上。 他僵硬了许久,等到身后的声音变小,才挪了挪被抱紧的身子,结果下一秒被抱的更实在。 “不要乱动。”她的气息相当凉,像是风刮在他血管上,带起莫名的颤栗。 然后,对方捏了捏他的腰,“还在发抖?这么怕我?” 他被捏的浑身发软,用实际情况给了她肯定。 于是对方啧了一声,松了手。 但气息依旧牢牢裹着他,像先前一般,没有半点松懈的意思。——这可比塞花来的正常的多。 但是。 “咳,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告诉我……我就给你抱。”司宁觉得这话多少有些羞耻,而且他也不确定这点对对方有吸引力。 但是那人的手确实搭了回来,“你问。” “你……是古堡的主人吗?” “算是。”抢过来的,那就是她的。 “七天之内完不成任务,会被处理掉吗?” “当然。”不过她也不是变态,就当垃圾一样丢出古堡吧。 司宁被她这轻描淡写的回答吓得呼吸有些急促,一下子眼眶也湿起来,五指更是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手腕,问出最后那个问题。 “那,金条在哪?” 他手下的手曲了曲,指尖坏心眼按到某处,顶了顶他的肚脐眼,拨得他面色一下由惨白转向粉红,抽着气抓住她的手指,腿也曲了起来,本能抗拒。 “你,你别——”尾音带着些颤。 于是那人转为捏他的手指,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亲近,“宁宁这是想靠美色走捷径吗?” “那可是金条,只是抱一抱可不够。” 第227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13 她没给他最后的答案,倒是自发搂住他,一手抚他的后颈,一手捏着他挡在肚子前面的手,毫无疑问等捏够了,她就会再将手指伸进去。 同时两个敏感点都被人盯上,司宁大脑一下子宕机,只能本能的缩着脖子拒绝。 至于对方说的不够。 他他他,他不懂。 他不想懂quq。 师姐救命。 好在这女鬼还没有不要脸到霸王硬上弓的程度,发觉他抵抗心强,手终于安分,却也温着音色管他要前两个问题的奖励。 于是小道士从衣袖里摸出剩下两张引雷符,塞到她手里。 “我……我没别的了。”反正这符对她也没用,那就给他当个买身钱吧。 对方接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捏着贴在他肩头,在他耳畔念了一段,“是这个咒文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察觉有麻痹感自肩头传来,却并不是符箓,而是从那发凉的指尖,他好像察觉到了恶意。 但是师姐给的符箓还是没有反应。 所以她是在吓他? 可是对方摆弄符箓的样子不像玩笑。 大概被刺激的有点狠,他也忘了对方是鬼,用不得这些东西,挣扎着将身子转过来,与那羊头面对面,又被吓得一激灵。 “你……你怎么睡觉都戴着?” 明梨慢悠悠把符咒塞进他衣服里,看着他摁两下就开始发红的肌肤,动作轻了些,“因为丑。” 他觉得她在撒谎。 即便羊头面具真的吓人,但他见过她第一回后,便没把她的样貌往恐怖了想,倒觉得该是漂亮的、合他心意的那类。 于是,胆子小的小道士突然伸手去够那个面具。 对方避了一下,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开口,“你要是主动一些,就让你看一眼。” “……”司宁恼羞成怒的把身子撇回去。 对方便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贴着他肩膀抱着他腰休息。他也从衣服里把那两张引雷符摸了出来,塞回袖子里。 还有些气冲冲的。 但其实,被抱得多了,他入睡并没有太大的困难。 只是下午苏醒时,肚脐似乎有些痒。 然后,他发觉身上又被塞了花,气味怕是要从肚脐熏到脏器里面去了。 而那个身影,早早消失。 他现在连洗的想法都没了,把衣服抖一抖,自发吃了桌面上的晚餐,这才走出门去,将自己问出来的答案与师姐分享。 她是古堡主人,第七天如果失败,会把他们处理掉。 当然,怎么问出来的只字不提。 师姐表情也凝重起来,“那我们唯一的路就只有金条了,那只鬼很强,我们应付不来。” 所以说,还是得想办法把金条的下落找到。 比较幸运的一点是,今天晚上荆棘依旧没有全部消失,但是到处摸摸蹭蹭的豆子在不显眼的地方摸到了一个暗门。 木制的阶梯嘎吱嘎吱的乱响,幽深的通向地底。 司芙蕖用符咒试了试,发觉并无危险,第一个往里面钻,司宁则自发站在队伍最后,拂尘握在手中,动作稳定了不少,至少没有之前来的恐惧了。 他肯定是被那家伙吓习惯了。 楼梯尽头散发着一股异样的霉味儿,没有灯,几人只能摸出手机照亮,最后在尽头看到两个厚重的箱子,上面盖着一层防潮布。 司芙蕖把布掀开,底下是有些年头的木板箱,已经被封死了,她便拿自己那把剑把最近的几块板子撬开。 里面是枪支。 只在历史书上出现过的枪。 几个人好奇的想摸,被司芙蕖阻止,“危险品,别乱动。” 刘西眼睛放光,“这是真枪吗?这里太酷了!” 豆子看他一眼,“游戏里面怎么可能出现真枪?不过我大概明白这游戏的背景是什么了。” “上面还有商单,游戏时间线是距今两百多年前,那时最后一场世界大战刚刚结束,军火商们发了一笔横财,并迅速逃离城市,金盆洗手,货币也大多被换成了不会贬值的黄金。但当时那个世道乱的很,发了横财的没几个是有好下场的。——这批黄金的主人,十有八九也是某个军火商。” “而外边一些宾客是来抢黄金的,发生动乱只是时间问题。” 几人对视,最后分开在周围寻找痕迹,司芙蕖特别交代不要动枪支,除此之外别的收获也没有。 出地下室,外面的宾客依旧很喧闹。 今天是第三天,时间逐渐有些紧迫起来,司芙蕖交代司宁看好其他人,自己往三楼走。 结果在三楼碰见那个鬼青年。 “客人,为什么要来这里呢?”他似乎没有那么怯弱了,只是挡在司芙蕖面前,似乎要阻止她继续前进。 司芙蕖思考片刻,“逛逛。” 并没有规则说不允许上三楼,只是不能打扰埃琳娜小姐,以及不允许进主人家的房间而已。 她与那只鬼对视,眉眼坦然。 青年鬼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还是让开,面上的怯弱转成笑容,“请客人记住规则,不要打搅埃琳娜小姐。” 那气息有些危险。 司芙蕖觉得警惕。 虽然这只青年鬼的压迫感远不如“新娘埃琳娜”,但那位是没有恶意的,与跟前方才迸发出冷意带来的危险全然不同。——司芙蕖摸不透这只鬼的底细,没乱动三楼的房门,只是走了一圈,布置了些东西,直接回到一楼。 小伙伴们占据了一处餐桌,坐着小声交谈着,见她回来,都有些激动。 “大师,有发现什么东西吗!” “先前那只年轻的拐杖鬼守着,进不去,但三楼的确有东西。”司芙蕖坐下,看向司宁。 “阿宁。” 是需要他帮忙的意思。 至于怎么帮忙,他懂的。 小道士垂眸。 …… 再次回到房间,桌面上依旧是早餐,气味非常香。 羊头面具的少女坐在床榻上等他,面具往上拉了些,露出精致的下巴和单薄的唇线,与其他鬼怪的青黑不同,带着漂亮的红润,开合间泛着引人注目的色泽。 “师姐是让你问我什么吗?”还挺自觉。 就是,那略显尖锐的指尖扶着面具的时候,总是慢吞吞摩挲,有种异样的精明感。 给人一种被捏住小尾巴拢在掌心,任其捏圆搓扁的错觉。 第228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14 “怎么不说话?”那女鬼却还悠哉悠哉看着他,等着他下一步反应。 于是他瞪了她一眼,“那是我师姐!” 乍一听好像是在抢师姐什么的,可实际上,司宁耳尖已经因为她跟着他叫师姐这件事红了个彻底。 对方却只是盯着他笑,“我知道。” “我还知道,你们找到了枪,你想从我这里得到别的信息,对吧?”她的指甲有些长,却并不尖锐,只是在面具照应下,像极了要插进血肉里的利器。 小道士被她毫无波动的语气吓得一颤,支支吾吾了几声,坐到桌前,低头看自己的指甲。 下一秒,腰边的拂尘被抽动,又在腰带正后方插了回去。 “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但凡事都有代价,要是想什么都不给就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就太贪心了。”对方捏着拂尘,像是在捏他的小尾巴,另一只手则捏上他的下巴。 面具又往上扬了一些,“既然我们已经结婚了,给一些实际的怎么样?” 根本是没办法反抗的。 她想干什么,他都没办法拒绝。 这是力量差距带来的自暴自弃。 以至于那一吻落在他唇角时,他只是浑身僵硬,心脏跳的仿佛即刻就要炸开,然后,他看到面具下一只银灰色的眼,听到她问,“会接吻吗?” “今天晚上,我可以让你们进花园。” …… 那家伙是没有温度的。 但是会让人觉得很热。 而且有些干渴。 又或者,还有窒息。 以及温柔的沉溺感。 …… 司宁被对方抵在床上面色潮红的喘息时,才想起来师姐说的“周旋”二字,后知后觉,自己不仅没有做到这一点,反而被对方占据了主导,失去了所有力气。 扣子也被解开到了小腹上,他觉得有些凉,却只能僵直的绷紧了腰,用无力的手推那只埋在他心口的脑袋。 直到眼泪因为难以忍受的怪异感掉下来,那鬼才放过她,将他翻了翻,从背脊抱上来。 指尖擦他通红的眼尾。 “别哭,我的错。” 说是这么说,原本只隔着衣服抱他腰的手也从敞开的外衣里伸了进去,虽然没有乱动,但实在让人没有安全感。 司宁压着她压在他腹部的手继续哭唧唧。 眼泪越掉越多。 他觉得自己是个好人的,但是他好像每次都特别倒霉。这次也是,这么多人,这只鬼偏偏就看上了他,还老跑过来欺负他。 委屈。 又怕又委屈。 带着身后的人也静默,只用下巴压着他肩膀的肌肤,不再说话。 等他缓和一些,对方才将手抽开,只是他本能以为她又要乱动,拼命压住,倒引得鬼没心没肺的笑了一声。 “舍不得我吗?” “就算舍不得,现在这个时间点也得吃饭,不然下午就没力气哭了。” 他马上松了手,刚刚干涸的泉眼又开始往外冒水。 身体也可怜的缩成一团,像只被拔干净刺的小刺猬。 明梨端着粥坐到他身边,用手指戳他背上的脊椎。他对这些命门相当敏感,立马弹身起来,挂着要掉不掉的外衣作出防备的姿态。 然后,他看见了正对床铺的梳妆镜,视线触及自己身上暧昧的痕迹与艳色,猛的捏住衣襟,又开始往后缩。 结果当然是缩无可缩。 一股力道包裹过来,他被困住,对方也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唇边,“听话一点,等你吃饱,我可以考虑放放水,带你去你们现在不能去的地方。” 这个条件无疑十分诱人。 司宁想着,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该被非礼的也都非了,总不会更糟。 最终还是妥协。 …… 粥也好喝。 小道士含着眼泪吃了个干净。 又被投喂了几个小笼包,才再次将所有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鬼脸上。——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总带着面具,分明那只眼睛那样美丽,口唇也温如软玉…… 也就是他想的一瞬,唇角又被吻了一下。 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对方拦腰抱起,手也本能的搂住了她的脖子,姿态亲密。 “你,你干什么!” “带你去主人家的房间。”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眼前一花,再看清眼前,身下已经有了异样的软绵感。 是,床。 古典西式的吊顶大床,周围是仙气的白纱,用玫瑰点缀的绳子捆在床头床尾,被褥上也是一样的白,白到他躺上去,像是饺子皮里添了馅料。 雪白的新娘则近在咫尺,与周围浑然一体,又似乎格格不入。 房间里都是白色玫瑰和荆棘,几乎将通往外界的所有道路封闭,然后,他看见窗台上放着一只金色的鸟笼,里面困着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东西,发出歌唱一样的声音。 “你……” “我是巫梨,你应该记得我的名字,对吗?”她扶了扶面具,那异样的头骨在她指尖一点点化作飞灰,下面是一张苍白精致的脸,双眼沉着光,却没有焦点。 而她眼尾,覆盖着黑色的咒文。 像是千年鬼怪的鬼纹。 他倒抽一口凉气。 对方却打开角落里的衣柜给他看,里面有个女孩正在沉睡,正是柳钥。 然后,她又将衣柜关上,有些懒散的蹭在他身上,抱他的腰,“不会让你死,你们都不会死,所以,安心一些。” 没了羊头面具吸引人注意,刺激感似乎更强了一些。 少女的长发撒在他身上,又冷又凉,一起盖上的还有她脑后属于新娘的白纱,顶端是丛丛玫瑰,末端则带着被火舌舔舐的焦黑。 跟那张脸配得很。 但,有什么好安心的? “……你知道我怕还吓我。”他的手动了动,想推她,最后还是没下去手,只羞耻的别过头。 然后脑袋被正了回来。 被迫受了个空气稀薄的吻。 “我可没吓你啊宁宁,第一次见面,我就在给你浸我的气息了,你也发现了吧,其他鬼都很怕我。” “还是说,比起我,你更愿意带着身上血肉的香味,跟那些断脖子掉眼睛的家伙贴在一起?” “也不是不行。” 他听见她道。 下一秒,裹了他好几天的气息陡然散去,前一秒还同他紧贴的少女化作青烟,周围的荆棘突然开出一条道,他在尽头看见了一团黑色的东西,散发着腐烂的味道。 同时,窗口的金笼转动了下,里面是一颗头。 是第二个引路鬼。 一个比一个吓人。 大概是习惯了那气息的厚重感,现下没有了,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掀开了所有遮盖物,有种窒息的赤裸感。 而后,他听见自己没骨气的唤她,“你,你回来。” “巫梨,我,我怕——” quq。 这家伙,太恶劣了呀。 第229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15 荆棘合拢,金笼撇过身,那熟悉的气息再度包裹他全身,带着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当然,前提是,她不要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该欺负的都欺负完了,然后一副要把人扔掉的样子,对于他这种敏感的人来说,还是过于难以接受了。 特别是对方回来,说还什么气味散了要重新染什么的,又去解他合上不久的扣子。 真的是。 过分。 但是他能怎么样,还不是任由那家伙压在他身上,指尖掠过他的肌肤,坏心眼的往他身上塞花。 当然,突破了某层限制,已经不可能单纯塞花了。 “呜,衣橱里还有人,你不要这样……”他小声抗拒。 然而对方并未迁就,倒是手下动作变得缓慢,从刺激变得磨人。 “宁宁乖,小声点,她就听不见了。” “呜。” …… 第四天·夜。 司宁今天很没劲,脖子上的痕迹盖都盖不住,头上的木簪子也抖出几缕碎发,看起来有些颓废。 师姐注意到他身上气息浓郁的异常,开口问他,然而才开口,她胆小单纯的小师弟就红到了脖子根,手更是下意识挡住了腹部,微微颤抖。 大概是被鬼欺负了。 是被亲了脖子摸了肚子吗? 没有害怕,看起来那只鬼还是比较温柔的。 忽略自家羞涩的小师弟,司芙蕖想看看古堡别的地方。 司宁却开口,“那家伙说,今天可以进花园。” “还有,那只鬼叫巫梨,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埃琳娜小姐,但她是古堡现在的主人。而且,她说了不会杀我们……柳钥小姐我也见到了,她很安全。” “我跟她去了古堡主人的房间,里面有很多荆棘和玫瑰,荆棘后面是鬼怪……窗台上还有个金色笼子,里面有一颗会唱歌的鬼头,是第二只引路鬼。” “然后就是,那只鬼说,之后大家都可以吃中餐。” 他撇过头的时候,脖子上大大小小的印记探出头来,众人都有些复杂。 特别是文金宇,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说,“谢谢。” 豆子则暗戳戳凑过去问,“少年啊,那个新娘不会是你女朋友吧?有求必应,真刺激呀。” 司宁嘴唇抖了抖,还没应,司芙蕖已经把个子小巧的豆子提到了身侧,“别说闲话,先去花园看看。” 通往花园的入口处果真已经没了荆棘,他们往里面走,发觉里面杂草丛生,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种难以言表的苦腥味,涌进鼻腔的时候让人止不住的想呕吐。 司宁并没有闻到,应该是被那人的气息隔开了。 除此之外,花园里有先窜进来的鬼影。 是几个宾客鬼。 鬼鬼祟祟在花园里挖着什么。 “会不会是金条!”于涣下意识上前两步,又被司芙蕖拦住。 “不可能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而且,为什么路上有新鲜血迹? 刚刚还没有,现在却是从角落里一路拖拽,蜿蜒到那几个人挖掘的地方。——所以说,或许根本就不是在挖黄金,而是在埋尸。 刘西注意到泥土里微微伸出的手,呼吸急促,脚下也踩到一把枯枝败叶,咔咔几声,迅速将那几只鬼吸引了过来。 他们远不如宴会厅里的鬼来的友好,几乎发现他们的一瞬,便化出了身中数枪的鬼身,体型膨胀了两三倍不说,甚至咧着牙扬着利爪恶狠狠冲上来。 司芙蕖和司宁的道法即刻在空气中成形,迅速挡下一击。 鬼脸近在咫尺,最后撞上电蚊拍似的噼里啪啦一阵响,被抽飞出去。 连着一直以为在玩游戏的豆子脸色都一阵发白,大脑里的思绪被迫凝固。——喂喂……这种真实感,可不是现在的科技能弄出来的。 所以说。 真的是鬼吗? 她看向挡在众人跟前的两人,一个依旧冷静严肃,另一个也还是那副漂亮的有点不堪一击的样子。 可他们的道法如此真实—— 豆子白眼一翻,原地晕倒。 此时他们身后也有鬼扑了上来,司宁扔过去剩下两张引雷符,迅速将绕后的两只鬼处决,看向浑然不觉的宴会厅,“师姐,先撤进去!” “宴会厅还没到出乱子的时候!” 师姐点头,符箓一扔,长剑出鞘,将其刺穿,剑身瞬间被附魔上了火光。刺进地面时,直接带起熊熊烈火,往外圈扩散。 短暂围出了一片安全区。 司芙蕖也迅速动作,将晕倒的豆子拦腰抱起,顺便带上一旁嘴都合不拢的刘西。 司宁则拉上身边两个人,迅速往宴会厅窜。 宴会厅里依旧是那副样子,没人关注他们,那些鬼只是自顾自说着闲话,花园里的异形鬼也没有追上来,只有几个人大喘息着,感觉自己死里逃生。 然后,司芙蕖说,“阿宁,你看着他们,我出去看看他们在埋什么人。” 司宁摇头,“师姐,这里是安全的,我跟你一起去。” 大概有了某人的保证,他虽然紧张,但是没有想象中那样害怕。——另外,让同伴一个人冒险,他实在办不到这种事。 师姐没有拒绝,只是给刘西塞了几张符咒,“如果有鬼攻击,就扔出去。” 只有这个不靠谱的看起来比较靠谱一些。 刘西接过,咽了口口水。 “大师,我听你的!你们加油!出去我请你们吃饭!” 司宁这才从腰间将拂尘摸出来,同时捏了咒,在师姐之前往外走。 那几只鬼已经回去继续埋人了。 这次,他们更警惕一些,察觉到有人靠近,迅速膨胀身躯,以野兽捕猎的形式扑了上来,有人身体那么粗的手臂奔着人脖子就来。 却被司芙蕖一剑斩断。 另一只鬼也被司宁符箓烧伤,魂体开始溃散。 师姐觉得欣慰。 果真是天生的抓鬼道士,天赋绝佳。 二人联手,只是几只长得可怕的孤魂野鬼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他们也终于走到了那坑前,然后发现,里面既不是金条也不是人,更不是鬼。 而是,骨头。 也是,古堡的婚宴在两百多年前,除了枯骨还能剩什么呢? 司宁也大着胆子在周围探索,目光远眺时看见古堡的高塔,上面坐着个身着白色婚纱的女子,看不清表情,但只是刹那,她便蝴蝶般从高塔上跌落。 发出咚的一声响。 “师姐!那里!” 芙蕖没看见,但她听到了声音,本能觉得不详,起身迅速跟着司宁前往,却只在那高塔窗台的底部找到一抹头纱,被火舌舔舐的发黑。 高塔上的窗户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司宁却莫名松了口气。 并不是熟悉的那块纱。 第230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16 二人回到宴会厅时豆子已经醒了,那个戴着眼镜冷静如斯的少女,此时吓得发抖。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表示三观被重塑。 其他人也受了惊吓,自发找到一处地点坐着休息,等到两人归来才开始问,“那底下是黄金吗?” “为什么那几只鬼会攻击我们啊?” “有什么线索吗?” 司芙蕖摇头,“是白骨……至于鬼怪攻击人,这在我们看来是常事,毕竟寻常鬼不会停留在人间,而停留的大半,都不是什么好鬼。” “线索是这个。”司宁拿出那块纱,“我看见一个女人跳塔,古堡最高处那个塔。但是过去以后什么也没有,只有这块纱。” 刘西摸了摸,觉得手有些发冷,“这是被火烧了吧?” “我倒是想起来,前段时间有个新闻,有人家里着火跳楼逃生,最后半身不遂……这个鬼家里是不是也着火了啊?” 没人应。 谁知道呢。 他们觉得很累,已经没有精神再去想这事了。 难得面对鬼的司宁也有些后劲,捏着拂尘的手攥得相当紧。 然后,他听到耳畔传来赞扬,“真是勇敢啊,宁宁。” 这个时间点出现还是第一回。 司宁看看周围,发现没人发现她。 那人也慢悠悠坐到他跟前的桌子上。面上照旧戴着那骇人的面具,问他,“对花园里的东西还满意吗?” 有什么满不满意的,根本什么都没有。 他撇头,也就是这一下,对方将距离拉近,似乎嗅了嗅,表情还算愉悦,“你没把花瓣拿出来啊?” “……”这不是她要求的吗? 现在说起来,怎么搞的跟他故意一样。 他呼吸乱了一瞬,一旁的芙蕖看过来,眼含担忧。 他身上却开始痒起来。 白天被折腾的地方被花瓣蹭过,像是被什么碾了一下,带着莫名的痛感与羞耻感。 司宁一下就哭了。 司芙蕖:? 女鬼的动作也停下,察觉到小家伙喜欢刺激,但不喜欢太过刺激,指尖动了动,还是让他衣裳里的东西溃散了。 下次还是私底下继续。 司宁擦了擦眼泪,察觉自己被放过,终于平复了些,红着脸低下头,“我……我没事。” 在这种地方被鬼欺负什么的,司宁不好意思说。 师姐摸了摸他的脑袋,认为他是被鬼吓到了,温和的叹息,“阿宁,你很勇敢了。” 真是勇敢啊,宁宁。 司宁脸蛋一下子红的更漂亮,瓮声瓮气嗯了声,低下头,看身侧盖上他足尖的裙摆,最后握住罪魁祸首的裙摆。 不松手。 对方也一直站在那让他抓。 直到五点半,拐杖青年过来通知他们回房,看见跟几人站在一起的明梨,露出惊恐的神色。 司芙蕖才察觉到什么。 不过,小师弟虽然抓着什么,但不像害怕。 姑且放过。 …… 回到房间,一路拽着人裙摆的小道士才怒气冲冲的靠近在她脖子上啃了一口,结果依旧是硌牙。 对方也照旧误解,在他脖子上回了一下。 一副要把昨天的事情再重复一遍的样子。 最后被主动挑衅的某只终止,“我,我昨天一天没睡。你别总折腾我,我会猝死的。” “猝死了也可以,我把你变成鬼,你就不用再睡了。” 然后日日夜夜……都这样那样? 司宁护胸,实名惊恐。 对方却笑了一声,“吃早饭吧,开玩笑的,我可舍不得热腾腾软绵绵哭的还好听的乖宁宁去死。” 她用了一堆形容,说的那小道士又面红耳赤起来。 周旋周旋周旋。 呜,脑袋里什么都想不到呀。 吃饭吧。 不过,“你今天做那种事,我是不是可以再要点东西?” “嗯?”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金条在哪?”地缚灵是一种特殊的鬼,通常会被束缚在某片土地上,眼界维持生前,不断重复悲剧。 像这个古堡的主人,它化作鬼怪重复婚礼,目的是寻找金条,如果按照规则重复一切的话,它永远也不可能找到金条。 所以它才引来其他人。 可眼前这只鬼,没有地缚灵的偏执和固执,倒像是一个旁观者。 “是,我知道。”对方微笑,“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名字了吗?我从来不在这个故事里。” 目前他们知道的人有:埃琳娜小姐、mr.李、还有古堡主人。 出现的存在感特别强的鬼也是三个:最初的头顶枪眼的鬼、第二个女鬼、还有现在这个拐杖鬼。 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如果巫梨不是埃琳娜,埃琳娜又在哪里? 他想到那个跳塔楼的女子,也是婚纱。 而那个被巫梨抹去的枪眼鬼,豆子起先就怀疑那只鬼的身份,只是考虑到mr.李和埃琳娜是同伴,所以在认为巫梨是埃琳娜的情况下否认了那只鬼的身份。 可,她说她不是埃琳娜。 那“最开始那个鬼,是不是mr.李?”有很强的鬼插入地缚灵的轮回后,灵因为惹怒鬼被除掉也是情理之中,毕竟鬼怪脾气都非常不好。 不过,不管那是谁,那只鬼肯定不是支撑轮回的鬼,还有其他的东西。 可,是谁呢? 少女坐在床头,镜子里没有她的影子,面具也没有摘下来,但她的声音带着笑意与无奈,“直接问我答案的话,是不是有点太犯规了?” “我,我可以给你……”捏着勺子的手收紧。 “我可不是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的。” 然后,小道士羞耻的摸了摸腰带。 “不过看在你可爱的份上,我倒是可以网开一面。”对方松口,“你猜的没错。” 什么色中饿鬼。 司宁气的吃不下饭。 可当他放下筷子抖着手去摸腰带时,对方又把他按住了,“再吃一些,再瘦就不好摸了。” “……” 比较意外的是,这回,就算他解开了腰间的腰带,对方也没有太过分,只是从背后轻轻拥着他,亲两口也就不动了。 他也睡了个安稳觉。 醒过来时那气息还在,因为已经习惯了,他也下意识翻过身,把人当被子抱住。 将整个人蹭进她怀抱。 那人自然不会推开,只是将他抱紧。 被气味激得磨了磨牙。 “好宁宁,让我咬一口吧。” 第231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17 这次是真的下口了。 不过咬的不是脖子,是嘴。 小道士习惯得很快,她引诱着跟他说想咬一口,他立马迷迷糊糊噘着嘴往上凑,她把人亲的脸颊潮红清醒了不少,后来又觉得自己有点吃亏。 于是在他唇角咬了一口。 确实很甜。 被咬破嘴的小道士后知后觉自己缩到了这只鬼怀里,还主动仰头给亲,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在她肩头埋头,努力藏起自己。 至于被人当食物尝了尝这种事…… 完全没感觉。 也就是跟人抱着抱着抱到第五夜开始,他下楼去,才反应过来,对方好像不怕他的血。 心中五味杂陈。 独独没有害怕。 即便血是他最后的倚仗,这于他而言意味着失去了最后保障,可被那人亲近的多了,安全感找够了之后,他真的完全不觉得害怕,甚至有种诡异的填充感。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没跟师姐说。 只是告诉大家,那只新娘鬼并不是埃琳娜,而mr.李,被杀了。 原因大概是,欺负了他? 说着说着,少年心脏狂跳。 豆子先前一直在害怕,吃饭期间被司芙蕖安慰了一阵,终于重新打起了精神,继续当起了自己的引导,“如果第一个鬼是这么换掉的,那第二个鬼是不是也做错了什么,然后被拧下了脑袋。” “所以现在那只鬼才会对那人这么恐惧。”司芙蕖觉得,这是说得通的。 可这些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东西,金条在那依旧毫无头绪。 他们现在能确定的只有,不断重复一切的那只鬼并不是被干掉的mr.李,也不是故事之外的巫梨。 那,还能是谁呢。 又还有谁呢。 已经是第五夜了,虽然那只鬼说不会杀他们,让他们轻松了不少,可事实上,鬼怪在人这里并没有足够的可信度。 即便师姐也很难相信那只鬼会守信。 不过,时间越来越紧张,紧张也不止他们这群玩家而已,另一边的鬼宾客们也躁动起来,吐露了不少真假不辨的内容。 “前几天好像有人失踪,是发生了什么吗?” “可能有人盯上了金条,被艾特先生的雇佣兵处理掉了吧。我听说这场宴会不只有雇佣兵,还来了一对有名的强盗呢!” “哎,这样吗?这么说来,好几天没看到埃琳娜小姐了,听说她喜欢唱歌,我路过花园的时候也听到了歌声,看起来小姐没事,真是万幸。” “听说艾特先生就是因为歌声才决定跟她结婚的,毕竟先生一直睡眠不足,脸色难看的跟个鬼一样……” “……嘘,不要让人听到了。”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似乎有些事情发生了。 不过说起唱歌。 众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司宁说的,主人房间里的金笼子和鬼脑袋。——第二只引路鬼,会是埃琳娜小姐吗? “那个鬼真的不会对我们下手吗?”光是想到那家伙把鬼的脑袋掐断装在金笼子里,让鬼脑袋唱歌这种事,刘西就觉得恐惧。 司宁也想到对方对他的脖子情有独钟,本能的摸了摸脖子,却只觉得刺痛。 司芙蕖安慰大家说不会,又带着司宁去花园里,有些事情大概固定要发生,埋骨头那个地方又换了几只新鬼,依旧勤勤恳恳在挖。 两人处理掉那些鬼,又看见有鬼影从高塔上往下跳。 这次司宁看清了那只鬼的脸,依旧是第二只引路鬼,只是装束变成了新娘装,满脸惊恐的往下跳,那张脸也闪烁着露出被什么挤压刺穿的样子,眼球全部被扎透,鼻子眼睛也糊成一团。 可是高塔窗户下面是没有碎玻璃和荆棘的。 是被处理掉了吗? 因为有人因为碎玻璃死了? 然后,第二只鬼真的是埃琳娜吗? 第一只是符合先到场以及宾客身份的mr.李。 第二只是唱歌以及穿婚纱的埃琳娜。 那第三只。 司芙蕖脑海中冒出一个名字。 同时,宴会厅传来尖叫声,来自豆子。 司宁还没反应过来,师姐便转身扎了回去。 宴会厅里的场景也有些诡异,是两只鬼的对峙。 拐杖鬼和埃琳娜。 拐杖鬼身后是扶着楼梯扶手的羊头面具少女,靠着扶梯,好以整暇。 发现司芙蕖和司宁回来了,她才动了动五指,惬意的打了个招呼,“师姐,宁宁。” 被投喂了几天的司芙蕖脸色还不错,也没意识到这声师姐存在的问题,但她依旧要问,“这是什么情况?” “家务事而已。”因为面具的原因,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司芙蕖本能的以为,她十分愉悦。 事实也确实如此。 人性复杂,世间的新奇事也很多。 这场游戏,其实也是这对复杂东西弄出来的麻烦。 至于她,不过是出门后不小心把未来会伤到某人的埃琳娜打残了,才迫不得已顶上的而已。 再之后,她又把那个表面听话实际上对司宁下手的李打散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把埃琳娜恢复恢复,重新抓出来带他们遵守规则。 谁知道这个埃琳娜小姐骨头硬得很,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她却只觉得不甘心,引了一群小鬼打算反扑,抢走看起来味道很好的司宁。 然后,对方就被她拧掉了脑袋,丢在房间里唱歌。——这本来就是埃琳娜每天重复的事,顶替了新娘可以靠近司宁,唱歌这事可没有半点好处,她没兴趣顶。 至于司宁看到的跳楼的人,也是埃琳娜小姐身残志坚,被她用鬼气逼着上的。 算是剧情需要。 跳完就会被继续关回笼子。 当然,这并不是凌虐,不过是为了防止她乱窜而已。 除非道法,否则鬼怪是不会痛的。 至于今天的情况,是埃琳娜抓到了空隙,打算第二次反抗,但是目前那个识趣听话的鬼并不希望埃琳娜做这种事,于是双方起了冲突。 所以说,有一个足够靠谱的合作伙伴是多么重要啊。 看见拐杖鬼,埃琳娜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惊恐,“你!你怎么会在这!你应该在医院!” 拐杖鬼摇头,“我亲爱的埃琳娜,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呢。” 自此,最后一只鬼身份水落石出。 “未到场”的新郎,艾特先生。 第232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18 其中恩怨情仇当下大概是说不清的。 对峙的两只鬼中,埃琳娜显然落于下风。 她从看见艾特先生第一眼起就在颤抖,甚至恐惧到让她忘记了自己的目标。——那个招人恨的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女鬼。 她现在只想逃跑。 可是能跑去哪里? 她眼前似乎又出现了熊熊烈火,顺着地上的柴油一发不可收拾,爬上房间里的家具,爬上她的裙摆,最后,脚下传来悬空感,她被什么刺穿,化作一滩烂泥。 众人看着她的鬼身闪烁,恢复成扭曲的、七窍流血的样子,争先恐后的呕吐起来。 另一边看起来无比脆弱的艾特先生却依旧满脸怜爱,“我亲爱的埃琳娜,我是永远站在我们两个这边的。所以,乖一点好吗,等我找到金条,我会将它们全部送给你,只要你不离开我。” 说着,他一步步靠近,那边的埃琳娜却再也忍受不了,扭头就跑。 艾特先生扶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跟了出去。 诡异。 看完了这出好戏,难得出现的明梨也慢悠悠隐没了身影,留下依旧熙熙攘攘的宴会厅和难以回神的众人。 “这他妈的,我出去以后一定要写一本恐怖小说,名字就叫《冤种跟他不可能到手的一百万》!”刘西握拳。 一旁豆子白他一眼,“还惦记着你那一百万呢!你可吐边点吧!” …… 能够去到的地方线索不足,第五夜却已经在惶恐中悠悠过去。 最后是艾特先生回来提醒的时间,嘱咐他们到点再出门吃早餐。 司芙蕖与司宁没来,而是在房间里用了早餐,休息了两个小时,最后被迫选择了剑走偏锋。——休息时间探索古堡。 只要巫梨不出手,司芙蕖有足够的自信应付其他鬼怪。所以施展这个计划的前提,是司宁能将那只女鬼拖住。 当然是可以的。 察觉到师姐开始反抗规则,抱着人的少女眸子开了一下,又缓慢闭上,搂着那软绵的腰将人抱的更紧。 至于为什么软绵,自然是被欺负软的。 某个小道士真的半点不会藏事,一副我别有所图所以必须憋住的惨兮兮样子,一点反抗也没有,也自然而然咬着下唇被欺负到了披头散发。 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生怕她不高兴了直接就走了。 可他哪回哭啼啼的她是跑了的? 而外边的师姐,出门便碰到了一起开门的其他住客鬼。 然后,那些东西挂着“你知道的太多了”样式的表情,从腰间抽出枪支,狞笑着靠近,又被符箓烧成飞灰。 住客鬼有十几只,看起来似乎全员内鬼。 司芙蕖解决的很快,不仅将他们处理干净,还将附近的窗帘全部拉开。 上到三楼的时候照旧是看到了艾特先生,但这一次对方没有拦截她,大概因为白天力量被削弱,他只是痴迷的坐在一个房间前,听着里面的歌声。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主人的房间了。 巫梨不在里面。 或许她可以想办法进去。 想到艾特对三楼房间的紧张,她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纵火。 当然,符咒纵火,也仅仅是声势浩大,并不会造成不好的结果。不过当浓烟出现的时候,门口的艾特先生反应片刻,还是被引走了。 司芙蕖也找到机会闯了进去。 打开门,面前依旧是荆棘。 思考片刻,她这回用了真火,燎出了一条道路。 中间是一张婚床,颜色苍白,带着被人躺过的褶皱,边上也有司宁说的那个金色笼子,里面的东西却不是在唱歌,而是尖叫着往笼子外面挤,撞的头破血流。 从她行为中散发出来的是极致的恐惧。 而后,房门被打开,艾特先生红着眼睛跟了进来,表情一下变得极度恐怖,“你在干什么?” …… 觉察到身后人莫名动摇的呼吸,另一边的司宁紧张的攥紧她的手,突然转身扬起下巴看她,“巫梨,你跟这里无关的话,又是为了什么来到的这里?” 甚至顶替了新娘,做了这么多事。 对方在房间外的地方没脱下过面具,现下的音色也是从容不迫,“为了你啊。” 司宁不信,但没有反驳她,只是问,“那你是哪里的鬼?你脸上好像有千年鬼才有的鬼纹,你真的有一千年那么久吗?还是说吞吃了别的鬼——” “我自然是……宁宁,你是因为结了婚所以想了解我,还是说,想现在找到我的弱点,回头去找师父把我收了?”她跟着往下说,没说几个字又生生转了话题,语气变得狭促。 司宁一下哽住。 说实话,他只是下意识问…… 但是,了解了解这只鬼的情况也是必须的。 可这种境况下,对方绝对不会说吧? 明梨也确实没打算说,倒不是因为害怕驱鬼师,而是这个世界,她也只是一个游魂,不清楚自己来自哪里。 唯一清楚的只有,作为鬼,她非常强。 所以宁宁那些道士家属最好不要想着拼什么鱼死网破。 因为只会网破,不会鱼死。 然后就是,“宁宁,你要是再抱着我不松手,师姐就有危险了哦。” 软肉被捏了捏,司宁红着脸一下子弹开,险些憋不住。 身边的人这才翻身下床,回头看了他一眼,裙摆溃散,荆棘也凭空出现,将他躺着的床榻团团裹住。 而后,他看见一身金白交加的服饰,布料不算细致,纹路却古老神秘,腰间也佩着精致的琉璃罐子,其中似乎装着什么活物,散发着淡淡的荧光,一闪一闪,仿佛生命一呼一吸,带着说不出的震撼美。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那身影便彻底散去。 恍若幻梦。 然后,那边强行对抗两边鬼怪的司芙蕖察觉到威胁,下意识将剑对准身后,却被对方徒手捏住,连着一道清新的鬼气也扑面而来,不再是那种浓郁的花香,而是另一种感觉。 像揭开了某层纱。 熟悉的羊头面具也浮现在她眼前,身上的服饰显得异样庄重,少了几分飘忽的灵异感,倒多了不少微妙的窥见感。 非要说的话,像是窥得了方寸的玄妙。 然后,那寸玄妙揪住了她的后领,不等她反应,便领着她一个闪身,把她扔回了自己的客房。 第233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19 说扔是真扔。 扔完就走的那种扔。 不过,对方确实是救了她。 司芙蕖不是白眼狼,心里对这只鬼添了几分好感的同时,也开始消化自己看到的东西。 艾特先生确实很喜欢埃琳娜小姐,但是埃琳娜却畏惧艾特,其次,她很怕火。 说不定真和刘西说的一样,她的死法是被火逼着跳楼,最后坠楼而死。 可她又为什么害怕艾特呢? 难道是那家伙放的火? 可这就说不通了。 毕竟艾特对埃琳娜的紧张不像作假。 说来说去,那个房间还是没有成功搜索,倒是她被艾特和埃琳娜压制,要不是明梨出现,她恐怕不死也会褪层皮。——那两只鬼比想象中厉害的多。 除此之外,她也完全无法确定,被发现后自己会不会被那群鬼针对。 如果会,她最好现在就引动符咒,把三楼的艾特和埃琳娜一起劈死,这样也就没这种离谱的游戏了。 但,她最后也没这么做,因为她察觉到,自家小师弟好像出现在了符咒范围内。 “你真的让我翻?”被带进房间的某人直到刚刚都在怀疑。 然后对方顶着那张精致苍白的面容把他抵在了梳妆镜上,“不信的话也可以不翻。” 于是司宁推开她,忙手忙脚开始搜索起来。 艾特此时已经抱着那颗头上了高塔,明天开始,古堡里的悲剧就会重演。 而司宁,也终于从一个古典的梳妆盒暗格里找到了信件,从口吻上看,是李写给埃琳娜的信件,但里面的李对埃琳娜的称呼并不是小姐或者夫人,而是……亲爱的。 除此之外,从其他信件内容上看,李和埃琳娜是一对强盗,这场婚姻也是强盗对拥有黄金的艾特先生的一场骗婚。 但,艾特先生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辈把黄金藏在了哪里。——他的生活向来是富裕的,也不执着于这些黄金。 而他深爱的埃琳娜却对黄金心怀不轨。 仔细一想,艾特由爱生恨做了过分的事也说得过去。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新娘埃琳娜对新郎艾特先生感到恐惧,而艾特对埃琳娜只有怜爱了。 因为一个是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的强盗;一个是占有欲强,性格病态的军火商子嗣。 这么说起来,好像很像—— 他看向一旁恢复婚纱装扮的女鬼,目光触及她的面具,还没开口,对方就像是看穿了他一样,“我跟艾特可不一样,你也不是那种只喜欢黄金的小混蛋,不然黄金就在我手里,你怎么不情不愿?” “当然,如果你喜欢这种人设,我也可以把你带上高塔关起来,让你每天只在我的小房子里哭。” 她瞳仁里空荡荡的存不住情绪,所以看起来很认真。即便是说起这种离谱的话来,也给他一种在认真商量的感觉。 可是! 这到底有什么好商量的啊! “我不喜欢!”小道士红着脸反驳。 然后,他从柜子底下翻到一截小尾巴,还有已经软烂的小皮鞭和发霉的羽毛。 ? 反手把柜子关上。 看看那边闭眼靠着桌面的女鬼,他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换个地方继续找,却没发现身后的人盯着他腰后一晃一晃的拂尘,眼睛眨了眨。 “希望下个世界他能有条小尾巴。”幻视过几回后,发现小尾巴真的很可爱。 神石,【emmm我尽量?】 别的倒也没什么,但床底下有张古堡的布局图,左上角有建筑师的名字。主人用红色的颜料勾画了下高处的塔楼,因为时间久远,纸张有些发黄,颜色也褪去了不少。 但,看得出对方大概是把这地方当成了重点关注。 信件里有提到建筑师,这就是古堡的设计师,地图是埃琳娜和李高价买下的,是真的。 司宁摩挲了下那个位置,想到明梨方才说的高塔,想说去那看看,结果一回头,又把话憋了回去。 “我搜完了。”只喏喏回一句。 对方这才反应过来,收回那有些炙热的目光,点头,“在这休息还是回去?” “回去。”这压根都不是她房间吧! 压根没她的东西,衣柜里关着人,笼子里还挂着鬼,他压根不想在这里多待! 她也没为难他,上前搂他的腰,轻而易举带着他回到了屋子。 她是真的高,他被抱着,都觉得自己有点怪异的小鸟依人。所以他选择给自己找回点面子,到地方就挣脱出来,坐回床上想别的事。 至于担心啊害怕啊quq啊,次数多了就习惯了。 他现在都能在房间里有只鬼的情况下安然躺尸了。 当然,对方今天也没多动手动脚,只是站在边上若有所思。 等到晚餐时间,盯着他吃了东西,才坦然的消失在房间。 他也等到时间,出门,见到了有些警惕的师姐。 司芙蕖换了身一模一样的衣服,是那只鬼准备的,她自己的衣服因为行动有了损伤,她担心自己的外形会给其他人带来不必要的恐慌。 好在,那只鬼考虑的比她周全。 其他人已经坐在餐桌边了,因为都是中餐,食物只准备了四份,而且明显跟他们房间里的不一样。——虽然也是三菜一汤,但大概不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不过司芙蕖和司宁都没说什么。 两人只是把现有的讯息交换了一下。 最后锁定高塔。 豆子却摇头,“我觉得不是那里,太显眼了。” “而且,不是有规则说不要相信宾客吗?那群宾客也说黄金在高塔。按照我的游戏经验,这种坑属于是必杀,要是踩进去了,绝对会直接出局的。” 他们这个队伍到现在只出局了一个,其实很大程度是因为成员性格不尖锐,要是换做一些不听劝的,恐怕早就全军覆没了。 毕竟白天被关在房间,晚上行动什么的违背人的生存习性,好动的人不一定忍得住,有冒险精神的也未必受得住白天的诱惑。 也只有他们,分明白天失眠,眼睛下面的黑眼袋一个比一个严重,却没人抱怨,倒是全力配合。 司芙蕖其实很少见到这样听话的同伴,虽然过程紧张,但她的工作也算舒心。 甚至,豆子给她提供了不少思路。 不过,高塔是一定要去的。 暂时没有别的路能走。 已经到第六夜了。 第234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20 司芙蕖不止打算上高塔,她还打算将维持这个古堡的人抓出来。——这很简单,只要在用完餐点进房间的半个小时内出来,就能将收拾残局的人逮个正着。 除此之外,古堡里是有监控的。 虽然找不到装在哪里,但肯定有什么东西在各个角落里观察他们。 司宁也察觉到师姐的打算,二人几乎是同一时间从房间窜出来,不顾其他鬼怪住客,直接往楼下窜。 意料之中的见到了活人。 一身绸布制的黑衣,似乎是什么隔绝鬼怪感受的材质,背上有朱砂的痕迹,难怪能在这段时间冒出来布置场地。 发现有人扑过来,那几人也吓了一跳,甚至都顾不上自己收好的盘子,掉头就跑。 结果自然是被抓住。 司宁也同时解决了身后跟上来的其他鬼,停在了师姐身边。 来收拾的都是些普通人,估计也没有被告知真相,看到他们身后扑面而来的鬼怪时,甚至有人当场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再机灵一些的,起初在壁炉上安置什么,现在看情况不妙,跑也不跑了,就原地站着,满脸讨好,“道爷,我们就是打工的,您看,能不能下手轻点?” 一共就三个人,一个被押着疼的表情扭曲,另一个晕倒,他压力实在有点大。 司芙蕖眯了眯眼,松手,“这几天宴会厅都是你们布置的?” 机灵那个回,“我们只负责收盘子,送饭的是城里的饭店……然后我的话,就是进来装一些东西。” 他指了指壁炉,上面其实没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是对方手指动了动,非常熟练的从壁炉暗格里摸出来块青灰色石头。 上面生着异样的纹路,材质看起来像玉。 也的确是玉。 招鬼的鬼玉。 这应该就是鬼怪到点聚集的原因。 倒不是那人骨头软,而是这工资也不高,他总不能因为这份小工挨一顿打。思来想去,结果自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司芙蕖又问了这人别的事,比方说雇主。 对方不了解。 “我们仨都是从网上接的工作,对方只发了地点和工作时间,现在暑假嘛,打暑假工的多的是,更何况他都不用干啥,收个盘子每天就有一百嘞。” 司芙蕖沉默片刻,“你也是大学生?” “喔!道爷,厉害呀,你咋知道!” “不知道雇主是谁就来上工,你心是多大?”司芙蕖冷笑,避而不答。 那人这才也意识到什么,挠了挠后脑勺子“那啥,当今社会肯定还是好人居多嘛,我这是出于对自己人的信任……” 所以,信任的结果就是被送到这里给鬼打工。 师姐默然。 司宁则问起他从哪里出去。 那人指了指大门。 然而等他们再到大门口,门已经打不开了。 哎哎哎? 除此之外,熟悉的宾客鬼开始从紧闭的房门穿进来,身形虽然正常,却直接从那打工小哥身上穿了过去,目不转睛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重复前几天的宴席。 而艾特,也出现在了不远处,“两位客人,你们……” “已经到时间了。”师姐摸出表,正正好十点整。 她去了古堡主人房间后,回去没被艾特找上,要不这只鬼也在遵守规则,要不就是巫梨开了口。 不管是哪个原因,她们在这里想必都不会有危险。 司芙蕖还是头回人假鬼威,一时只觉得新奇以及无奈。 艾特也没多说什么,这只鬼看起来比前段时间阴郁了不少,大概也在根据时间改变状态。——除此之外,比起李和埃琳娜,这只鬼要强上许多。 至少,今天比起前两天来看,强了不少。 其他人也从头上走了下来,陡然看到这种场景,那个小哥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兴致勃勃的问,“这是什么3d电影体验馆吗?怎么这么真啊?” “早知道就不来这打暑假工,直接过来玩了!”话音刚落,艾特看了他一眼,面色从单纯的白变作青紫,像是在表达不满。 不过,到了这份上,多几个人少几个人都没有意义了。 他们只剩下两天了。 刘西几人被这家伙看的发毛,半天,终于在司芙蕖示意下将晕倒的另一人拖过来,跟意识清晰的两人说明了情况。 对方还是不太信,“剧本杀?” “多少钱一位啊?” 豆子给他们一拳,“不要钱,要命!你是没闻到这股腐烂的味道吗?你觉得什么样的店家会把自己的店整成这幅样子!” 那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什么,看着那群自发行动的宾客和他们闪烁着露出的本体,不负众望的吐了。 司芙蕖也分了三张符咒给他们,不过再多的就没有了。 但这三个人显然还是对当下情况了解不足,没经历过毒打,很难让他们听话。 特别是那个被鬼吓晕了的,等他醒过来,发现当前情况,吓得直接往门口狂奔,大力敲门,还带倒了一座香槟塔。 从未被触犯过的一条准则被带起,众多鬼怪一下子停住了动作,开始咧嘴笑,以及抽枪。 朝向大门。 那些枪应该只是幻化,但有鬼开枪的一秒,众人真的看见有什么子弹样的东西冲了出去。原本拍着门狂叫的那人声音也戛然而止,靠着门缓慢下滑。 根本来不及救。 即便是司芙蕖,也远远没有达到能接子弹的程度。 不过,两人反应还是很快,迅速在门口支起一片安全区域。 可他们打算查看那人情况时,却发觉身后的气息变了。 “他出局了。”淡淡的音色萦绕在二人耳畔,只是刹那,身后到底的人便失去了踪迹。 但是那个声音给二人带来的并非不安,而是莫名的心安。 这段剧情跟原剧情差距很大,因为明梨的关系,师姐前期远不如寻常大胆,所以直到第六天,依旧没有找到半点黄金的线索。 倒是拼拼凑凑,把并没有那么重要的故事背景猜了个八九成,还意外留下了打工的无关人员。 往后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 所以,明梨考虑着把这几个人全部逮走。 减轻负担。 打工的另外两个年轻人察觉到凉意,瑟瑟发抖。 第235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21 那人被带走后,宾客鬼恢复正常,继续絮絮叨叨。 虽然莫名加进来两个人,但司芙蕖并没有打算放慢动作,依旧是跟几人交代,自己往高塔那边窜。 这次比较意外,艾特先生不在三楼,倒是去了她们只在第一天上过的四楼,守在上高塔的楼梯旁。 见有人上来,瞳孔缩了缩,“客人,请不要打扰埃琳娜小姐。” 司芙蕖停住,对方对她十分警惕,应该是因为她上回私闯的事。 她看了眼艾特身后漆黑的楼梯,手指握紧了剑。 …… 那两个人被劝说了许久才堪堪恢复理智,没有跟同伴一样做一些傻事。 而被众人称作“十分靠谱”的司宁,自然而然要被那两个人缠上。——他们本能认为司宁就是救命稻草,卫兵似的,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坐在司宁两边。 司宁是留下来看着他们的,虽然闭眼坐着,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四周。 然后,他察觉自己的腰又被人抱了一下,对方问他,“需不需要我帮你处理掉他们两个?” “关进柜子里吗?”他的声音很轻。 “丢去地下室也可以。”那声音很淡定,像是放置什么垃圾。 司宁撇过头去。 对方总是这样。 分明做的都是些好事,偏生语气总带着一股让人不适的漠视感。司宁觉得敏感,似乎有一天他也会成为她口中那些要被处理掉的东西。 “我能保护他们的。”只要她不出手。 司宁的脸软绵绵的,生气的时候无意识的有些鼓,自然而然被身边的鬼掐了两把。 然后,对方语气放软,像先前一样,又来哄他,“宁宁真厉害。” 她越在某些时候越哄得厉害,此时突然用上了这个调,他差点坐都坐不住,眉头一压,吓得周围几个人胆战心惊,凑上来问他。 “是有什么吗大师!” “你看我们该往哪儿跑!” 司宁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挺严肃,“坐着不要动。” 这两个人受了刺激,当下还是要平复平复。 也就是这一声,他察觉脖子一重,某人悠悠抱住了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面具近在咫尺,声音却能察觉到几分笑意,“这样吗?” 他是第一次被放置在这个居高临下的体位,对方很凉,但是贴着他的地方是软的。——当然,也没有那么软,毕竟他亲身试验过,巫梨的脖子非常硬。 小道士的脖子迅速红了,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周围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他也不敢再说,只能僵硬的闭上眼睛。 然后,就被揪住衣襟,低下脑袋被迫承受了一个深吻。 那家伙还不忘提醒僵硬的他,“他们看不见,别躲。” 但是还是很羞耻啊! 可已经被亲了,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 司宁甚至不知道师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等那只鬼消失,司芙蕖已经跟人说了好一会儿了,看过来时目光也十分了然,“阿宁,她跟你说了什么吗?” “……”司宁低着脑袋囫囵摇头。 当然说了,但是全是些别人听不得的话。 还有,她为什么总要咬他? 嘴唇有些发麻,唇角觉得刺痛,但是并没有伤口,只是唇齿间依旧带着那人的冰凉气息,属于对方的气味依旧在拼命往他身体里钻。 像是冬日里的寒意。 却并不让人排斥。 可能因为习惯了。 可是……怎么能习惯呢。 他是个人啊,还是个捉鬼道士,是不可能跟一只鬼在一起的。 …… 古堡里大大小小的房间都被搜寻了个干净,高塔司芙蕖没上去,原因很简单:这些鬼都不知道黄金在哪,而高塔上有个埃琳娜。 上去的价值不高。 但这样的话,司宁从床底下翻出来的地图意义便不大了。 因为上面有标记的地点他们都去过,上面有标明一些暗格,但除了地下室,并不存在暗道。 可,没有暗道,黄金还能在哪? 总不能存进了银行里吧? 情况再度陷入僵局。 豆子却诺诺举手,“现在吧,有三个可能,一,古堡进行过改建,有别的隐藏房间;二,咱们古时候也有一种藏钱的方法,是像那些鬼埋人一样,埋在地底下,但如果埋得深,我们只剩下两天,不确定位置,根本来不及。” “三,黄金根本不在这,或者说,根本没有黄金。” “我偏向于第三条,毕竟这个古堡被人翻修过,底下肯定埋了水管之类的,该发现的估计早就发现了。而密道,人家买下了古堡都没发现,我们只是外人,短短七天根本不可能发现。” “所以……” 刘西摇头,“豆子姐,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也太搞人了,我们压根出不去,要是黄金在别的地方,那这游戏不等于一场死局吗!” 这还不如去搬砖呢! 另外两人也听他们说了金条的事,但是一点也不敢想。 这可是要命的东西! 司宁却在此时开口,打断他们的胡思乱想,“黄金就在古堡里,肯定在我们能拿到的地方。” 巫梨是知道黄金在哪的,那家伙虽然恶劣,某些时候对他却称得上是有求必应,作为古堡现在的主导者,她不至于开这种玩笑。 豆子下意识要问原因。 然而司芙蕖接着点头,“肯定还有我们没注意到的地方。” 于是豆子闭了嘴。——她不信任这个古堡的主人,却信任司芙蕖。 她也很快重燃斗志。 “既然存在,那一定有办法能找到!” “嗯。” 这一天晚上,依旧风平浪静,但又有什么东西在阴影里发酵,将整个古堡推入烈火里。 司宁注意到,花园里的鬼怪似乎换了个地方埋。 高塔之下,也重新出现了荆棘和玻璃碎片。 考虑到埃琳娜的死法,司宁有想过把这些移开,但是他找了工具过来时,却被人抓住了手腕,“你想出局吗?” “我可不止会把你关进柜子里。”她似乎无处不在,没多久又要冒出来,在他身侧刷刷存在感。 跟那些不存在理智,或者理智稀薄的恶鬼一点也不一样。 然后就是。 “巫梨,能告诉我黄金在哪吗?”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动脑子了。quq 第236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22 原剧情司芙蕖是怎么找到的黄金来着。 哦,靠一只从墓穴里逃出来的千年恶鬼指点。 但现在的司芙蕖身上,并没有那只鬼的气息,半点也没有。 她起初以为是那只鬼比她强,所以她感觉不到。可现在看来,世界线里的那只鬼大概功夫不到家,根本没搭上气运之子的船。——在这种情况下,锻炼气运之子,且不留痕迹的送黄金有点难度。 至于司宁想靠美色这种事,她当然愉快接受,但她打算晚点实行。 好歹得等到时间点,她可不想被留下。 至于现在,吃点肉沫就行。 直到被摁倒在草丛里,司宁都晕乎乎的没反应过来,大概是被对方亲昏了头。——他胆小容易发抖腿软的性质在别的地方也能得到不错的体现。 比方说他每回被亲,都会闹得浑身发软,身体上的震颤倒是少,但是眼神总是抖得很厉害,用对方的话来说就是。 “喜欢。”像是被欺负的太过分,要坏掉了一样。 他也觉得是。 本来就要坏掉了。 不然怎么连反抗都不会了。 也就是他迟钝的片刻,透过荆棘,他看见不远处的人。那人衣着熟悉,似乎透过夜色看到了什么,瞳孔一缩,掉头就跑。 他赶紧抓住身侧撑着的手臂,“巫梨……有人。” “我挡住了。”对方回。 同时落了些力气。 他一下被欺负的掉了眼泪。 这不是挡不挡住的问题吧? 小道士脸皮薄,想到方才那人的神色。觉得自己大概是没脸回去了。 当然,想是这么想,头却下意识抬了抬,任由那人细碎的吻从下往上,落到脖颈上。 …… 于涣跑回宴会厅。 他是被那两个新人缠的没办法,这才往外面跑的。 然后,就看见了那个道士和女鬼。 他们是一伙的吗?当然不可能。 更多的,估计是那个漂亮的小道士被看上了,所以…… 他拳头紧了紧,觉得背后的铁疙瘩有些发烫。 …… 司宁老半天才进去,进去前还要求对方把他脖子上的东西给消除了。 因为他几次三番被咬破嘴唇都没留下伤口,所以他猜测她有这方面的能力。 然后发现,的确如此。 不过,她只给消脖子上的,别的不给。 他从她语气里也听出了几分名叫“占有欲”的东西,胸口有充盈感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羞涩。 表现为全身发红。 然后,被对方当成某种可口的甜点,又勾着吃了一遍。 她吻技真的超乎常理的好。 像是身经百战。 也不知道她到底当鬼当了几百年,亲了多少人。 司芙蕖对他时不时的消失显然是习惯了,因为司宁没在周旋鬼怪方面向她取经,加上总是全身而退,没有翻车,作为师姐的芙蕖一直觉得有些骄傲。 因为就算是她,面对先前那只千年恶鬼的时候,也差点因为不够走心翻车。 至于小师弟被某只鬼前前后后啃了不知道多少回这件事……她是半点不知道。 毕竟那只鬼会做饭脾气又不错,感觉像只文化鬼,亲亲脖子拉拉手就是了,应该不会乱来。 否则她小师弟应该早就吓哭了吧? 阿宁是很会告状的。 没告就等于没有。 等于世界和平。 明梨:你说得对。 …… 关于司宁说的,那只恶鬼不会杀了他们,于涣一直持保留态度。 原因很简单,就像是有人把你放在老虎笼里,然后跟你说,老虎不吃人一样,荒诞的没有任何可信度。 他跟刘西是朋友,但他们两个不一样。 他没刘西那么天真那么傻,天天嚷嚷着要离开这里回去搬砖。 他对这一百万很感兴趣。 然后就是,司芙蕖很厉害,但从第一天文金宇的事情就能看出来,这个女人不会拼命保护他们。在她那个师弟面前,大概所有人都是可以冷静抛下的对象。 而他也尝试过跟司芙蕖打好关系,可现实是,这个人很有边界感,只亲近作为同性的豆子。 今天是第六天。 一百万时常是第七天。 如豆子小姐说的那样,第七天,绝对会发生难以控制的事,他必须为自己谋生路。 司芙蕖靠不住的话,就靠自己。 如果有办法得到那只羊头女鬼的青睐,她是不是会像保护司宁那样,在他危险的时候保住他的命? 于涣外表其实跟司宁是一类,柔软且精致,虽然比起对方可能逊色不少,但是司宁那家伙平时看起来就古板无聊,想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利用这张脸。 如果那只鬼愿意看他一眼,他有把握,让对方对他产生怜惜。 毕竟他过去的姐姐女友都是这样。 不会失手的。 问题就是,要去哪里找那只鬼? 他沉着眸子盯着司宁。 司宁注意到他的目光,赶忙埋头。 果然还是被看到了! 那家伙压根没挡严实! 就在二楼楼梯上往下看的明梨撑着下巴,越看越觉得小道士可爱。——不过得等等,至少得到明天。 艾特先生也出现在她身后,病弱的面容上满是愤怒与病态,“巫梨小姐,她还是想逃离我,请想想办法,我想要找到黄金,将她留在我身边!” 真是个可怜的痴情的男人。 明梨回头看他,“可那样,他喜欢的也只是你的黄金,不是吗?”在她看来,这跟强取豪夺也没什么差别,反正对方都不喜欢他。 “只要埃琳娜可以留在我身边,我并不在意这些,我唯一无法接受的就是,她要逃离这里。”艾特却回答的虔诚。 可明梨完全不感动。 她很清楚,这只鬼只是在重复一切,重复自己的选择,不管别人给他的建议是什么,都是没用的。 这个人心很黑。 埃琳娜和李运气不好。 玩弄了这样一个人的感情。 算是罪有应得。 至于作为古堡真正主人的艾特执着于黄金的真正原因,也不过是为了用黄金将亲爱的人留下来而已。 这恋爱脑作为正常鬼明梨真的是不能理解一点。 当然,如果让她在黄金和小道士之中选择,她也会选择司宁。 毕竟鬼不需要黄金。 但要是牵扯到别的她有点感兴趣的东西,就得再论了。 神石:这渣女作为正常石头它真的是不能理解一点。 第237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23 这一天晚上在人类这边看来还是风平浪静。 但是高塔之上的两鬼却是进行了激烈的争吵。 “艾特,你在发什么疯!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一直被你关在这里?” 艾特面上的柔和差点挂不住,“为什么不可以跟我在一起,你果然还是想离开我。” 最后二人大打出手,不欢而散。 意外加入的另外两人也挑了两间客房,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就少了一个,只剩下那个比较机灵的,惊恐的难以复加。 然后被刘西敲了脑袋,“你这样慌有用吗!好歹咱们也是大学生,脑袋瓜子是官方认证,越遇到事咱们越得冷静啊!” 那人这才缓和了些,又问,“他们会死吗?” “不会,这里有只鬼是自己人,咱们大师的好兄弟好姐妹,我们不会被杀的!”刘西回答的十分坦然,一副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的样子。 可事实上,七天没过去,所有人心里都悬着块石头。 而今天晚上,将验证一切。 …… 也就是吃完晚餐布置现场的那半个小时,于涣终于从房间走了出去。 扑面而来的是其他房客鬼,面容扭曲,物理上的牵肠挂肚。 他吓得面色惨白,下意识要往外跑,却被鬼抓住了脚,一路拖拽着行向一楼。 原本专门装扮好的样貌被搅乱,他被拖进花园,那些东西眼看着就要把他分尸了吃干净,他所期望的身影终于出现,以至于他苍白的手抓住了对方的裙摆。 明梨把他抖开。 呦呵,还没晕呢,看起来出场太早了。 她可没兴趣跟别的人唠叨,也不太想跟这种一看就小心思多的家伙多说。——毕竟她是只有家室的鬼。 明梨直接鬼德拉满。 于涣也没等到对方温和的对待。 在他看来,自己虽说被拖了一路,但一路上他都有好好保护脸,现在应该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才对,她喜欢的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有一点于涣猜对了,她的确喜欢这样的。 但是她比较想看司宁哭。 然后就是。 你谁? 她甚至连个后领都没提,也没注意到对方的柔肠百转,只冷面把人转移到房间,打算把他跟柜子里那两个黑衣人塞到一块。 却发觉那家伙一声不吭的杵在那边,像是个小哑巴。 还不晕?挺顽强。 于是她毫不犹豫,把人打晕后塞了进去。 房间里有两个大柜子,三个人挤一个是有点困难的,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挤到另一边那个小姑娘。 明梨把衣柜门带上。 觉得自己真是劳苦功高。 还有十几分钟出事,还是先去见见自家那个吧。 对方对她接受度提高后,明梨白天没事其实都会待在他房间,这见面距离上一回也不过隔了十几分钟。 然后就是。 他好像有点紧张。 试图套话,“巫梨,第七天会发生什么?” 明梨坐在边上,“会出乱子,但不是什么大乱子。” 司宁抿唇,心道对她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大乱子。但是他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士,没见过什么世面,还指不定要怎么给师姐拖后腿呢。 在捉鬼道法方面,司宁实在没什么信心,一方面是自己怕鬼的性质实在过于别具一格,另一方面,他这个年纪,也没真应付过几次鬼。 虽然说这古堡里的都不是什么大鬼,但是数目多呀。 压力大。 小道士那张脸又白又嫩的,掉眼泪的时候却也看不到太多表情。当下压力大了,觉得不安心了,也是一样的,绷着小脸,一副很欠掐的样子。 明梨便也掐了掐他的脸,后自后觉通知,“回头我给你再顺两个走,师姐护两个你护一个,能轻松点。” “可是顺走两不是还有四个?”对方认真掰数字。 最后得知,有个人在不能储能的时间出门,然后被她顺走了。 具体是谁嘛,“不认识。” 她就只认识师姐和她家这个小道士。别的人,都差不多吧。 于是司宁也算了算,再被她顺过去两个,她手上的人质就有六个了。他大概不该答应她这个提议,但是莫名的信任感上来,他最后还是闷闷的嗯了一声。 “不过,我保护不了你再来吧。”其他人的去向司宁没办法决定。 除此之外,让鬼怪替他们保护人……确实也不合规矩。 小道士脑袋瓜子里胡乱想着,时间却到了,那人也凑过来,抬起面具在他脸颊亲了一下,这才消失。 “不用太害怕,你是安全的。” …… 第七天的动乱一到点就开始了。 第一枪在窗外,带着大型车辆发动机的声音。 然后,走廊开始出现各种混乱的声音,有交谈声,奔跑声,还有尖叫声。 司宁还在戒备,外界的声音已经少了五六成,司芙蕖的声音也传了进来,“阿宁,出来!” 司宁这才出门去,却没看到方才消失的白影突然出现,慢悠悠躺回他的床上,甚至抱了下他的被子。 明梨:有点无聊。 其他人也被这对师姐弟敲开了门,最后一行人聚集在机灵老兄的房间里,开始商讨自保以及金条。 不是休息时间是不好长时间待在客房里的,还没商讨出个所以然,便有奇怪的火焰从墙壁里渗出来,带来难以忍受的高温。 门也被什么东西粘连上。 司芙蕖劈了门,他们才逃出来。 刘西更是劫后余生,“好家伙,这七天咱们可算是把不能犯的都犯了个遍!果然还是搬砖适合我呀,你说对吧于涣?” 无人回应。 作为好兄弟,刘西现在才发现有人失踪,着急的抓住司宁。 司宁也跟他说明了情况,结果刘西像是明白了什么,一下子暴躁起来,“我草了,这他妈的是想死是吧!” 于涣那个性格他当然知道,八百个心眼子,喜欢姐姐而且喜欢装弱,刚跟上一个女友分手。 这不是去招惹那个女鬼了吧! 刘西暴躁难耐,外面的兵荒马乱也没有半点平息。 他们甚至能听到楼下传来密集的枪声,伴随着东西被打碎、以及惨叫的声音,凄惨无比。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青年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面色苍白。 第238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24 不过,这种杂乱无章的声音并没有随着时间发展爬上二楼。目前二楼这些住客鬼的动乱,司芙蕖和司宁应付的还算游刃有余。 不过按照规则,只是活下去是不够的。 还要找黄金。 他们都没有身后有人兜底的想法,毕竟对方性格再好也是鬼,驱鬼道士把希望放在鬼怪身上,多少是有点荒谬了。 像是司芙蕖先前遇到的那只千年老鬼,他就说什么她是他爱人的转世,想带她长生不老,成就宗师。 司芙蕖完全不信。 最后发现,幸亏没信。 命只有一条,是不能随便拿来赌的。 毕竟现在是和平年代,不是什么人命如草芥的古时候,这片土地也不存在枪火与战争。 所以,必须慎之又慎。 司宁想法差不多,倒不是对明梨不信任,而是完全去依靠他人不符合他们自小修习的道理。——师父也说过,总想着有人帮忙收拾残局的话,是成长不了的。 司芙蕖的安排还是照旧,司宁保护人,她下楼去。 楼下没什么特别的,虽然有乱七八糟的枪响和东西被砸碎的声音,但楼下依旧是一副齐整的样子,别说是桌椅了,就连盘子都没打碎一个。 只有鬼怪抱头鼠窜。 然后就是,门依旧没开,外面的东西也没进来。 大概因为重复一切的古堡主人这时候并不在宴会厅,所以场景的缺损很大。 但,这里绝对不算安全。 司芙蕖环顾四周,最后,似乎想起什么来,看向花园。 花园里不再有人埋藏尸体,四楼往上的窗口下,荆棘和玻璃依旧没有被处理干净,她似乎听到几句零碎的争吵,又被尖叫声盖过。 除此以外,地下室的枪支也不见了。 那是真实的物件,这说明,有其他人进来了。 古堡过去其实也断断续续接待过其他客人,但能活到地下室打开的人寥寥无几,而且也不是每个古堡的买家都敢处理枪械这种危险品。 而现在的这个买家,显然不一般。 …… 司宁其实不怎么能独当一面。 毕竟他连对鬼的恐惧都是最近几天才克服的。 人没法一步登天,他只能尽力,将所有人护在身后。 刘西焦躁了许久后也淡定下来,见外界压力稍缓,终于磨蹭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身侧,“司宁兄弟啊,对不起。” 司宁看他一眼,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拖后腿才这么说,摇摇头,“无碍。” “不是,我是替于涣对不起你。”刘西叹息,“其实我不太清楚你跟那只鬼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我觉得……你们应该算是在谈恋爱。” “于涣那小子看着话少,其实小心思多的很,也比我怕死的多,他昨天往外跑,十成十是去找你那个鬼女友了……我没拉住他,我们兄弟俩真是对不起你!”他脑袋都要埋到地里去了。 司宁愣了一下,想到那个说话总是十分小声的男生,摇了摇头,“他被救了,没事的。” “不是,我是说他横插一脚啊……” 小道士迷茫。 可是他那只鬼今天宴会开始前还在他房间呢,那个家伙是不是找错鬼了? 他觉得,巫梨这种样子的色鬼是很少见的,那个于涣样貌也算不错,要是真找到了,估计那个家伙会照单全收吧? 似乎有点生气。 他压了压胸口。 还没说什么,周身的气息似乎厚重了些,像是主人家在对他的怀疑表示不满。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他察觉自己的耳尖被人报复性的啃了一口。 她就在周围。 “出去再说。”司宁打断刘西的滔滔不绝,脸颊已经红了半边。 刘西没看见他的表情,以为他是被气的,愈发愧疚,“大师,我发誓,等我找到那小子绝对把他打一顿,你跟那位女鬼小姐也是,肯定会百年好合儿孙满堂的!” “!!!”司宁。 “你,你别说了。”这是可以说的吗? 而且人和鬼会生下什么东西啊! 这是可以生的吗? “可以哦。” 空气里传来悠悠的回应,倒不是真的想让他生,就是想到某人抱着小肚子哭唧唧的样子,总觉得会很有趣。 不能生,但是花点心思把肚子搞大是可以的。 神石,【……我觉得小主人你可以当个人。】 “但是我现在是只鬼。”不当人。 司宁有点抖,但是布置的符咒阵法依旧十分妥当。 他平日里的模样在众人看来是很有安全感的。 不苟言笑的小道士,做事认真,像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那种人,也没有掉过链子。 周围的鬼怪越往后越多,最后都不知道是打哪儿窜出来的,窜的走廊密密麻麻。 某个机灵鬼已经开始抱头叫妈妈了,其他人却还是接受度良好,甚至对坐着聊起了天,借由自己的声音盖过对外界的恐惧。 豆子,“出去以后我一定要大吃特吃,庆祝一下自己的死里逃生!” 文金宇则是叹息,“第七天了,希望真的有一百万吧,虽然这时候不该想钱,但我还是……” 豆子看他,也察觉到他的无奈,“文大哥,你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文金宇其实不是话少的人,但是女朋友不知所踪后,他变得格外压抑自责。——即便这种超自然的力量压根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对抗的,他还是肉眼可见的变得颓废。 手里也总是握着属于女友的那部手机。 虽然但是,这样的男生现在真的很少见。 文金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点想我女朋友。” “是啊,你跟你女朋友两个人过来,要是真有钱,你们说不定有两百万呢!”机灵鬼回应,开始羡慕,“像我这样的,估计不仅没钱,还得扣两天工资呢!” 几乎他的话音一落下,文金宇的状态便又差了一层。 其实要他选择的话。 他宁可从来没来过。 不管是一百万还是两百万,就算成功,他也不想冒这个险。 至于赚钱,他会想办法的。 就算是一天三份工。 “别说这个了,刘西,你们是怎么想到来这里的?” “还能是什么,被一百万骗过来的呗。”刘西幽怨,“早知道上回就听警察叔叔的,把反诈下了。” “我真该死。” 第239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25 师姐依旧是无功而返。 回来的时候见司宁将其他人护的好好的,司芙蕖觉得欣慰,却只来得及拍他的肩膀,随即便朝向其他人。 “没有出去的路,也没有金条,我们现在有两种选择,要不等着第七夜结束,要不杀到塔顶,逼那只鬼把我们放出去。”只是应付艾特的话,司芙蕖完全可以胜任。 但杀死地缚灵的结果有两种,一是他们逃脱,二是他们永远被困在里面。 所以,得仔细考虑,究竟是杀,还是逼。 “要我看。要不就等等,反正都第七天了……”中途加进来的人肯定是没有那么多信任和博弈心的。 其他人却很坦然,“大师,你做决定就行。” “我能活到现在靠的都是你们,所以我是绝对相信你们的!” “是啊芙蕖姐,我信你的!”豆子牵住芙蕖的衣角。 司芙蕖的打算自然是往高处走,她不可能选择坐以待毙。 机灵鬼:好嘛好嘛。 最后一行六人上了楼梯,从三楼行向四楼。 大多数人只在第一天走过这几条楼梯,现在踩着,也是心慌不已。连着楼下和古堡外的喧闹也像是被什么隔绝,逐渐转向静默无声。 与下面两层不同的是,三楼和四楼完全没有人。 就连时常徘徊于此地的艾特也不在。 倒是通往高塔的旋转楼梯黑黝黝的,像是一张黑漆漆的大口,看得人心里发毛。 豆子也禁不住犯嘀咕,“这好像一个罐子,黑漆漆的,被关在里面一定会疯掉的吧?” 埃琳娜就在塔顶,不出意外的话,艾特也在。 这么看来,埃琳娜和孩子小时候装在瓶子里的蚂蚱又有什么区别呢?都不知道该说这只鬼是可怜还是可恨了。 察觉到小姑娘的惶惶不安,司芙蕖主动抓住她的手腕。 平时都是豆子黏她的,但这次,大概是怕影响她发挥,豆子的手只攥着自己的衣摆,当下被抓住,也莫名松了口气。 然后笑,“芙蕖姐你真的好有安全感!” 司宁觉得也是,毕竟是无所不能的师姐。 他也觉得有安全感。 不过这份安全感意外的来自于亲人之外的人。 他走在末尾,有气息悠悠环绕着他,似乎有什么人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 要是平时,他大概会拔腿就跑,可现在,他觉得背后相当安全。 一直到塔顶。 塔顶是一间不大的房间,房门紧闭,但是能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艾特,你疯了吗?那些家伙已经打进来了,再不跑的话,我们全部都会死在这的!” “不会的埃琳娜,我不会让你死的,亲爱的你必须信任我!我比那个李可信的多,我才是你的新郎!” “可是结婚那天你没到场,我们根本就没结婚!” 于是那男音也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我没到场?要不是埃琳娜你给我下药,我怎么会在医院躺十几天?——埃琳娜,你是不是从来没打算跟我在一起,你从一开始就只想离开我!” “是,就是这样!要不是为了金条,谁会喜欢你这样一个瘸子!” 然后是打砸声,两个人都没什么理智,分不清是谁在动手。 半晌,里面的声音才停下来。 收尾的是艾特的笑声,“埃琳娜,就算你在这杀了我也是没用的,李已经死了。” “我上楼前,将他枪杀了。” “……我不会让你逃走的。”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低,最后压抑到极致。 里面即将发生什么似乎能够预见,门外的人听着,毛骨悚然的同时,又觉得离谱。 李和埃琳娜是情人也是强盗,他们骗婚艾特,然后两个人也都将死在艾特手上。——看起来艾特似乎是最初的受害者,但实际上,这三个人的情况和性格古怪,他们根本一个都起不了同情心。 觉察到里面鬼怪鬼气不稳的师姐弟也同时抓住了契机,甚至里面的惨剧还没发生,两人就踢开门丢了符咒进去。 等场景清晰,那房间里的齐整才映入眼帘。 齐整。 只有两只鬼对峙着,看着冲进来的二人,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真是富有冒险精神的冒险家。”艾特先生抓着拐杖,清秀面容上带着淡笑,身上却散发着危险的气质。 埃琳娜则站在不远处,身上的婚服还没接受烈火舔舐,款式虽然显得过时,却依旧完美的衬托着少女的样貌,的确是会讨人怜爱的类型。 只是现在,那张脸上带着毫不遮掩的恶意。 “他们是那个女人要保护的人,只要把他们抓起来,就不怕那个女人不给黄金的位置。”就算是被害死了,这女人还惦记着黄金。 “她是掉钱眼里了吧。”刘西一时语塞,他很少见到喜欢钱喜欢的比他还离谱的。 司宁摇头,“鬼是这样,这更多的只是对方死前的执念,没什么意义。” “所以说,这个埃琳娜是真的谁也不爱,只喜欢钱啊?”豆子真的不想吐槽,但是这现实确实有点残酷,残酷的她想给被解决掉的另一只鬼烧根香。 对面的鬼却没有同他们多掰扯的打算,露出不太友好的笑。 顷刻间,此地化作人间炼狱。 烈火熊熊,从青灰色的石制地板上烧到奢华的地毯上,又迅速遮盖了整个房间。 埃琳娜在发抖,艾特却很快抱住了她,两只鬼站在烈火波及不到的地方,冷眼旁观。 他们很快被火焰包裹,诡异的是,房间里任何可燃物都没有被烧坏的痕迹,这火焰靠近的时候却能察觉到骇人的高温。不仅从面前,也从背后围绕上来。 而后,司宁听到师姐提醒,“请雨师!”符咒其实并不具备灭火的能力,但能清理出一片供人站立的区域。 算是僵持不下。 司芙蕖却终于从古堡的布置里品鉴出了一些古怪的地方。 只是此刻无法验证。 而且,满足这种恶鬼的贪欲并不会让对方安心往生,更多的反而是助纣为虐。 “阿宁,看住他们。”她必须用别的办法。 最好是直接干掉。 司芙蕖从火焰缝隙里窜了出去。 第240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26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驱鬼道士,司芙蕖的胆量以及反应能力都是上佳,像是司宁这种初出茅庐的小道士是完全比不上的。 不过如果让司芙蕖给司宁此行的表现打分的话,司宁大概也能拿到一个满分。 女子的身影窜进火焰,瞬息间便没了影子,分不清究竟是从中穿了过去,还是被高温化作了飞灰。 那火焰窜的比人还高,黄澄澄的,骇人得很。 司宁却十分专心。 十几分钟过去,外界都只有熊熊燃烧的音色,听不见火焰那边半点声音,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大师她……” “没关系的,司芙蕖够强。”是一个女音替他答的。 因为服饰改变,众人甚至完全认不出她来了,只记得那印象深刻的羊头面具,于是难以自制的开始慌乱。 司宁没回头,只是嗯了声,“是这样。” 他是绝对信任师姐的,毕竟他就是师姐和师父拉扯大的,自然清楚师姐有什么本事。他怕的,是自己拖后腿。 那人却显然不知他的忧虑。 “那,宁宁想看好戏吗?”那声音离得不近不远,似乎就在耳边。 他耳尖红了下,回头,才发觉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的十分有分寸感。——她还是头回这样有分寸感,裙摆都没挨着他一下,哪里像是平时那个连脑袋都要塞他衣襟里的色鬼。 真是受不了。 而且,其他人对这句宁宁也不像有反应的样子,看来是只有他能听到。 毫无疑问,又是逗弄。 她真的很喜欢从他身上找乐子。 在那个古堡房间的时候,就说柜子里有声音;在他房间的时候,就说有人敲门;她总有办法急得他掉眼泪。 可这次她口中的好戏…… 不等他回应,身后的身影便看透了他的意思,朝着他笑了一下,也蝴蝶一般扑入火中,瞬间没了影子。 虽然明白这只鬼强,但能力方面他还是不够了解。见这场景,他呼吸停滞了下,直到面前的火焰被什么分割开,他们才看见不远处的战局。 确实是司芙蕖一打二在压着对方。 芙蕖芙蕖,分明是娇弱的花,偏生长成了锋利的剑,若不是这两只鬼在自己的地盘里恢复力顽强,恐怕只他们两个根本没办法跟司芙蕖打这一场。 司芙蕖自始至终担忧的,也只有一个底细不明的明梨。 不过现在,她也知道了,这只乐子鬼并没有与他们为敌的打算。 她察觉到周身护体的鬼气,只觉得好笑。当然,也有一些荒谬感,不过在对方的解释下,她也算能接受。 于是其余人看着司芙蕖失手,被烈火烧成灰烬。 也就是同时,明梨抓着师姐的肩膀回到了圈内,还在她身侧缠绕上了什么,司芙蕖也察觉到体力在缓慢恢复。 内视后发现,对身体也没有损害。 然后,明梨又看了司宁一眼,第二次冲进火场。 艾特和埃琳娜并没有发现她一直跟在后面,现下看见她,也露出兴奋的神情,手上动作一变,队伍周围的烈火烧的愈发猛烈,即便待在安全区,也能感觉到那炙热阴冷的痛感。 当然,只是一瞬,那痛感就消失了。 司宁甚至一瞬也没有察觉。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他,宛如实质,他甚至下意识贴着虚空蹭了蹭,没感觉到那边与人对峙的少女眉头扬了扬,心情变得愈发愉悦。 “你问金条,我当然知道在哪,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当然,音调还是冷的,除了她家那个欺负惨了得故意软着声音去哄的宁宁,她几乎每回都是这个语气。 那两只鬼也意料之中的被激怒。 将火焰分开,露出表情痛苦的其他人。 “如果你不说,我就把他们全部烧死!”埃琳娜还是埃琳娜,心狠手辣且直入核心。 明梨看了一眼自己编织出来的幻像,眼神落在宁宁红扑扑的小脸上,似乎觉得不太满意,于是那红色瞬间褪了下去,这下倒是有些难受在里面了。 不过,还是漂亮,想欺负。 埃琳娜见她不说话,认为自己抓住了关键,表情愈发放肆,“你最好还是再想想,如果不答应,你什么也得不到。” “那我不是还有黄金吗?”对方语气平淡的说笑,目光依旧没移开。 火焰里面的人看不见幻像,但司宁像是察觉到什么,对上对方的面具,总觉得底下目光灼灼,十分烧人。 感觉好像,要被吃掉了一样。 司宁咬唇,避开她的视线,心跳却有些厉害。 燃烧声也盖不下去。 埃琳娜对她的反应却显然不太满意,“你不怕他死吗?你不是很喜欢他吗?还是说,你只是把他当玩物,不愿意为他损失?” “也是,你活了很多年了吧?” “那我干脆把这些没用的东西都烧了,这样你也能早点去寻找下一个漂亮的玩意——” 她真的很会操纵人心,难怪李是她的情人,艾特为她神魂颠倒。 明梨便也顺着应了两句,颇为为难似的,说出了金条的藏匿地点。 然后,她背后出现一块怪异的阵盘。 出自驱鬼道家,看纹路十分古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布置的,几乎她一回答完,那金光便散溢出来,化作根根金线,犀利的缠绕住那华服少女的身体。 少女挣扎了几下,“你们还跟道士有关系?” “不过是互利互惠。”埃琳娜轻笑,“即便你是千年的鬼怪,也得死在这里。” 她倒像个为民除害的正义人士。 当然,前提是她面前的艾特先生不替她挡这金光。她也不伸手抓住对方的并不宽厚的肩,摆出一副便于用力的样子。 从某些方面来说,明梨还是有些欣赏这个埃琳娜的。 但是欣赏归欣赏,如果她碰到这样的人,会毫不犹豫杀掉。 因为的确让人很不舒服。 特别是,将保护自己的人推入阵法时的嘴脸。 “埃琳娜……”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艾特这个恋爱脑也不设防,被对方一推,同明梨一起被金线缠住,身体也开始被金线腐蚀。 是太乙灼邪阵。 “司宁,你干什么!” 第241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27 是啊,在干什么呢? 司宁用了符箓,突然起身冲进火里。 他早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轻而易举就接受鬼,对鬼有想法什么的,就算告诉善解人意的师姐和师父,他们也会觉得为难吧。——因为出身的关系,那两个人总是对他有求必应,他做这种事,他们一定会十分难过的。 可是巫梨。 他不知道怎么去抗拒她。 道修修心亦修身,过去二十多年他都做的很好,但这只鬼真的很特别,他的心境会因为她一塌糊涂。 身体也是。 所以说。 不行。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阵法搅碎,魂飞魄散。 但,大概是来不及了。 他周身缠绕的气息猛的增强,瞬息间将所有烈火扑灭,同时,那边惨叫着的艾特也同她一起被缠入阵法,只留下不远处的埃琳娜笑着,势在必得。 于是,司宁的招式朝向了另一边。 司芙蕖看见他红透的眼睛,似乎也察觉到异样,迅速奔向阵法,将自己的长剑刺进未消退的阵法里。 但,来不及。 埃琳娜原本想着阵法解决掉绊脚石的同时直接把这些人烧死,谁知道明梨留了后招,那个年轻些的道士毫发无伤——甚至方才被烧死的棘手的家伙也冒了出来。 她的结局自然也是被燃烧殆尽。 两百年前她面对火焰只能跳窗,两百年后,连跳窗都做不到了。 伴随着恶鬼的消散,天际也出现了点点繁星,古堡下层的乱子逐渐平息,外界的小鬼也作鸟兽状散去。 其余人终于大梦初醒。 “这就……结束了?”或许很激烈,但他们视野里大多数时候只是烈火,他们也不懂那阵法是什么,还以为是自己人的后手,一下兴奋的无以复加。 “哈!终于活下来了!等我出去找个工地,搬两天砖,晒晒太阳压压惊!”刘西痛哭流涕。 豆子白他一眼,“还惦记着你那搬砖呢!” “司宁弟弟,既然你说其他人都被那只鬼放在了安全的地方,你应该知道在哪儿吧!”他们还有一群下落不明的队友呢! 文金宇眼睛一下变得格外闪亮。 回应的却是司芙蕖,“在三楼尽头的房间,那是间主卧室,三楼没有鬼,你们可以自己去,有事丢符咒就行。” 司宁低着头,一言不发。 几个队友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下了高塔。 豆子却意识到什么,“那个保护我们的女鬼姐姐是不是也出事了?”他们不懂这些,但是司宁跟那家伙的关系好像非常好。 文金宇点头,“应该是。” 司宁小兄弟的状态,在他看来是有些熟悉的。 像是他最开始,失魂落魄。 但对方是个鬼,他也说不太清这是个什么情况。 衣柜里的人确实是完好无损的,柳钥甚至是醒着的,手里还有一块吃了一半的小蛋糕,说是一个戴面具的女孩子给的,让她躲着不要出来。 说等会儿有人会来接她。 对方确实是个好鬼。 于涣却显然不太服气,面色难看,一言不发。 然后就被好友揪着领子到没人的地方骂了一顿,回来的时候两个人似乎彻底决裂了,于涣单方面挨了顿打,当然,不是自愿,是打不过。 高塔上的司宁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意识,从呆立的状态下回神,红着眼睛看向师姐。 师姐则是摇头,“布置阵法的人很强。” “但我大概知道黄金在哪儿了。” 她抓住自己失魂落魄眼泪都掉不下来的师弟,从四楼到一楼,挨个墙壁插剑,最后在三楼主卧的某处墙壁,二楼客房的隔断墙壁,以及宴会厅某个隔断墙壁内发现了金砖。 因为要求不能损坏任何东西,所以过去的买家没发现墙壁内藏了金,加上这几只鬼的能力又无法真正对建筑产生缺损,古堡内的金块才一直找不到。 毕竟这古堡价格高,在不知回报可不可信的情况下就进行破坏,商人们办不到。 不过,这所谓的商人也该出来了。 第二天清晨,也的确有人大张旗鼓来迎接他们。 顺带给第七天还未被淘汰的人,每人一箱子现金。 刘西:这砖不搬也罢! 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群人似乎并不知道他们发现了枪支的事,等司芙蕖再找借口进去上了个厕所,才发现那地下室是锁起来的。 毫无疑问,又是那只鬼给他们开的后门。 司芙蕖打了报警电话。 那商人贪婪的嘴脸还没持续多久,便被警察的车辆带到了警察局,理由是非法持有枪械。 而且不是一把,是很多箱。 虽然已经被转移走了,但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 其他人也被带到了的警察局询问情况,因为司芙蕖交代,他们并没有说鬼怪的事,只是说来这里参加一个奇怪的寻宝活动,获胜便能得到一百万。 黄金的事也通知了警方。 司芙蕖和司宁没有想象中爱财,两只箱子,一只直接捐了,另一只司芙蕖带上山给师父修缮道观。 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周围地区大概都不会太平。——她们师姐弟还有很多事要做。 至于巫梨。 司宁没找到。 她好像彻底不见了。 离开古堡的那些天,他也罕见的失了眠,脑子里总出现那人平静的语调和发凉的手,也想不明白,只是一句“好戏”,怎么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还是说,她压根没想作为鬼继续活下去,所以干脆寻死? 那她之前为什么要做那些事说那些话。 这不是欺负人嘛。 小道士在出租屋里哭的枕头都湿了,窗户那边晒了一排枕套。 白天却还要顶着红彤彤的眼睛跟着司芙蕖去清理后续。 以至于好不容易把自己拼好的明梨站在房间一角,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跟他说一声?——那阵法还挺弱的,她受影响,散个十天半个月就能慢慢恢复了。 死不了的。 emmm,下次注意。 于是窝在被窝里哭到睡着的小道士被熟悉的气息包裹,像是有所察觉,他抽噎了几下,突兀转身将人抱住。 “要亲吗?”声音温和且平静。 于是他抬了抬下巴。 第242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28 第二天醒过来时发现某个本该消散的女鬼躺在身侧,司宁睡意瞬间散了个干净,满脸惊恐。 特别清醒的前一秒他还死死抱着对方,对方一动,他便自发抬着胳膊把腰让出来给人掐,主动的过分。——还有昨天晚上的梦…… 现下这只鬼在身边,他是真的不知道那是不是梦了。 然后,对方察觉到什么,发现他僵住,本能的拍了拍他的脊背,低下头来亲他。 于是他懂了…… 大概真不是梦。 “要亲吗?” “要。” 回忆起那简短的对话,小道士的脸肉眼可见的开始涨红,但他还没来得及消化完,师父也坐火车赶到了这边,大清早跟着司芙蕖来敲他的门。 咚咚咚。 附带一个电话。 “阿宁,我们在你门口,师父来给你看看背上的印记。”是司芙蕖。 他背上的形似法阵的东西并没有随着明梨的消失隐去,司芙蕖怕有什么影响,这才通知了师父。——至于为什么不是他们回山上,主要还是附近的鬼没有驱赶完全,走不开。 而现在。 “师,师姐……我。”司宁脑瓜子不负众望的宕机了。 对方有些迷惑,“怎么了?” “没。”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糊弄过去,挂掉电话。 再红着脸推身边的家伙,“喂,你,你先松手。” 被推醒的女鬼打了个哈欠,本能的又收了收手臂,低头往香喷喷的小道士后颈埋了埋,一下就把人急哭了,“我师父来了,你别在这乱来。” 明梨这才如梦初醒,贴着那后腰的手松懈,任由司宁从怀里滚出去,手忙脚乱扯下那因为睡眠被掀起的衣裳,站在床边欲言又止半晌,最后却还是拿了衣服出门钻进卫生间。 后腰发烫。 司宁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发觉自己像是一尾被扒了壳的红虾,揪住打开的衣领,脑袋一瞬间又升了温。 但,昨天大概是没干什么的。 他身上很干净,也只有嘴唇颜色鲜艳一些,见师父应该也没关系…… 但,她怎么回来了呀! 他摸不清自己是高兴多一些还是错愕多一些,但当下,他属实是手足无措到了极点。一方面是离开了古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另一方面,师父就在门外。 要是被发现,她会有危险的吧。 然后,明梨发现出门没几分钟的小道士又跑了进来,衣服也没换,只强行绷住表情,“你,你先出去,我师父很厉害,你在这里会出事的。” 确实是正经,当然,前提是面上的颜色褪一些。 她起身,几乎瞬息便移到了他身侧,拂过他耳畔碎发,“你是说,我们要躲着你师父师姐吗?” “……什么叫我们,是你。”说的跟他们两个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虽然的确…… 他敏感的避开她的手指,低着脑袋也不再多说,又钻出去。 等再回房间的时候,外边的鬼影已经消失了,门口也第二次传来敲门声。 他这才低着头去开门。 他这小屋子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倒不怕师父发现他房间里两个人躺过的痕迹。 然而,才打开门,师父司有道便皱紧了眉,那苍老却清明的眸子掠过室内,像是发现了什么,将人拽到身后,“司宁,你这里来了什么东西?” 司宁心脏一下砰砰直跳,司芙蕖也查看了下,发现还是那股熟悉的鬼气,解释,“可能是阿宁背后那个东西的问题,那印记留下后,阿宁周身就一直有股鬼气在翻腾。” 司有道这才看向司宁,发觉他的确像是被这鬼气泡透了,似乎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解释,只取了符咒在门口贴了一道,示意司宁往里面走。 司宁这才硬着头皮将人带进去。 然后,回头的时候,看见靠在门口的某只女鬼,表情像是好奇。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师父却毫无察觉,坐在客厅,招呼他脱衣服看后背……但,有个问题,他没看自己背上有没有痕迹呀。 他踌躇了一阵,诺诺发问,“师父,可以直接这样看吗……” 司有道没多问,毕竟小弟子已经成年,多的是自己的想法,他也只是关心,“背后没有需要查看的伤口吗?” “没有。” “那你背过身,师父看看。”那印记被触动的时候会突然显现,张有道用了个小方法,只看一眼,便摸透了那繁复东西的来历,表情一下变得极度凝重。 “芙蕖,你确定这只鬼已经死了吗?” 师姐皱眉,“我亲眼看着她被拖进太乙灼邪……有什么问题吗?” 太乙灼邪,至阴至恶者,入而不出。 鬼怪这种东西,不该逃脱才是。 司有道点头,“待我回山上再查找一番,如今能确定的是,这只鬼并未散去,否则这婚契,不可能保留到现在。” 婚契? 司芙蕖震惊,“活人和死人怎么订下婚契?”而且,这东西不是要两厢情愿才能…… 司芙蕖看向司宁,司宁同样是瞳孔地震,毕竟那才是第一天,他一天到晚就只会被那只鬼吓哭,什么两厢情愿的,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才是。 还是说……他才是那个口不对心的人。 “师父,那这个婚契,会怎么样?”他硬着头皮发问。 司有道也没把司宁心甘情愿这件事算进去,毕竟司宁怕鬼怕了二十多年,跟鬼结婚这种事他压根不可能答应。所以他猜测,那鬼怪大概是用了别的手段。 至于婚契的下场。 会被缠上。 严重一些,字面意思,鬼压床。 被压多了会损耗阳气,虚弱至死。 “话不多说,阿宁,你明日便同我回观。按芙蕖所说,那只鬼相当厉害,要是她沿着契约找过来,你很难应付。”司有道收了功,神色肃穆,“至于这个东西,师父会想办法。” “所以,我会死吗?”师父的表情严肃的吓人,司宁眉头无力的撇了撇,看向另一边的女鬼,却只盯她脚尖。 然后,他听到师父回应,“若是那女鬼要你的阳气,依照芙蕖所说,那般恶鬼,只要一天晚上,你便会死。” “若是不要,那估计要被缠一辈子。” 被鬼缠一辈子,司宁的话,恐怕会直接被吓死吧。 司宁却莫名松了口气。 半晌,才大着胆子开口。 “可师父,她就在你身后,我觉得……我应该走不了。” 第243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28 对方一副守着门的样子,时不时扬扬眉毛,架势摆的明显,他大概压根跑不掉。 毕竟这只女鬼对他虽然好,但向来是一副毋庸置疑的样子。 再者,他师父虽然厉害,但也发现不了她,估计想把他强行带走也够呛。 司有道这才回头,看见不远处现形的女鬼,目光触及她脸上的羊头骨,依旧是一副正色的样子,说的话却快速到变了调,“嗯,那阿宁,师父下次再来捞你。” 司芙蕖也看向那熟悉的身影,刚想说什么,对方已经礼貌的朝着她点头,对上了她师父,“师父,我会照顾好宁宁的。” 挺认真的,也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但是,什么师父?谁是谁师父? 司有道应付过不少鬼,头一回见这样的,难得卡了一下壳,半晌才回,“有劳小友。” 所以,谁是小友。 他不是芙蕖和司宁这样的年轻道士,他更清楚这种波澜不惊与静默无声代表着什么,没有压力才是真正的压力,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扛不住对方乱动。 不仅自来熟的叫他师父,还反客为主请他坐下,甚至三言两语邀他留下来吃饭,还给他送了一盒的鬼玉。——鬼玉这种东西,在修道界有价无市。 毕竟不少陈年阵法或者古书上的东西都讲究阴阳调和,纯阴的物件在当下不好找,鬼玉就是一种。 司有道平日里高深莫测摸胡子的手一时无所适从。 师徒三个坐在客厅大眼瞪小眼。 许久,司有道才问,“她是什么时候找过来的?” 司宁埋下脑袋,“好像……是昨天晚上。” 司芙蕖关注点则更明确一些,“周旋得过来吗?” “唔——”其实好像完全没在周旋。 他总是被动的那个,甚至还沾染了不少坏习惯,会主动贴近就算了,还会下意识去配合。他都不敢想再过十天半个月他会被那只鬼欺负成什么样。 但是。 好像完全不害怕,也不生气。 甚至,靠近的时候会觉得安心。 他大概是疯了。 比起有点木头脑袋的司芙蕖,司有道显然从自己这个藏不住事儿的小徒弟脸上看到了些别的东西,表情突然有些沧桑,“你们……到哪一步了?” “啊?……就,就。”司宁头低得更低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还没到最后一步。” 所以是除了最后一步,别的都有了。 司有道突然很想啃指甲。 他的白菜。 又是静默无言。 毕竟这位老道士活这么多年也没碰见过这种情况,一时否认也不是,肯定也不是,只能答,“肯定是为师书读的太少了,等为师回山多读几本书,再看看怎么办。” 厨房传来忙碌的音色,他听了一会,还催了催一旁满脸从容的司芙蕖,像是普通人家的小老头,语气有些忧虑,“也不能让人家一个人忙,芙蕖,你去帮帮忙吧。” “是,师父。”司芙蕖并未察觉到不对,只以为师父在教小师弟怎么周旋,果断起身进了厨房。 然后又被赶了出来。 司有道:“怎么了?” 司芙蕖,“她说不能让客人动手。” 原来他两才是客人。 司有道,“行吧。” 司宁继续埋头,脑袋里一团浆糊。 没多久,里边的人便端着饭菜走了出来,看菜式还是他熟悉的那几道,也从侧面说明,当初在古堡那些饭确实是她给做的。 她以前对别人也这样吗? 司宁始终记得她是只不知年岁几何的女鬼,过去说不定还遇到过很多人,难得有些呆滞。 然后,对方就坐到了他身边,熟悉的冷香缠上来,一下子缠得他眼眶发热。只是因为师父师姐在,他还是含住了泪,吃下了这顿奇怪的家常饭。 就是司有道,直到吃完这顿饭,被一口一句师父好声好气的送出门,都有点回不过神来。 emmm。 “芙蕖,这是只鬼,对吧?” 司芙蕖,“是的师父。” “那还怪好客的。” 至于徒弟的婚契,嗯,什么徒弟?什么婚契? …… 司宁坐在沙发上半晌没动,似乎想问什么,又不知道打哪儿问起,只能跟进厨房,默不作声跟着她一起收拾。 良久,才听到收拾完一切的鬼问他,“不好吃吗?你好像没吃多少。” 司宁摇头。 直到被牵着坐到沙发上,他才指了指后背,“你的执念,是跟人结婚吗?”像是埃琳娜他们拉很多人进来找黄金一样,她是不是也拉了很多人…… “不是。”对方否认,“我就是来找你的。” “说起来,你师父那一关我算是过了吗?”她似乎有些在意,问起这话的时候总算多了几分人情味,即便戴着面具也不可怕。 像是小情侣见家长一样。 他却像是想起来什么,摇摇头,又点了点脸颊,“我不知道,但是我想问,你脸上的面具,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之前在房间里还没有,怎么一出来就。 明梨本能的在他手指点的地方啾了一口,这才抬手将面具挥去,“不知道,可能有吧。” 这是不属于她的本能,不过她得承认,戴上会舒服一些。 只是跟某人在一块的时候,会有些碍手碍脚。 这么说起来。 “你要不要试试看?很漂亮的。”她突然抬手,那羊头骨面具又出现在她掌心,被她摁在了他脸上。 视野一下子被遮盖大半,一起充盈鼻翼的是愈发浓烈的属于对方的气息,带起异样的隔绝感。 他像是被关在了属于对方的小屋子里,手足无措。 然后,他的手腕被那冰凉的五指捏住,一下子被压在沙发上。 从面具的空隙只能看见她的发顶,完全看不出她下一步要做什么,刺激感翻倍。 更别说这里还是客厅,不是房间。 几分钟前,他才同师父师姐在这里交谈过。 而现在。 他双腕被对方钳制在头顶,除了熟悉的吻外,身上也感觉到了不规则的冰凉感。 面具,她也戴上了。 吻落下的时候,面具的棱角也会刮过。 不疼,但是…… 他呼吸愈发急促。 “你,别。” 少年的腰身小虾一般弓起一道小小的弧,又被抬手握着秀气的线条压了下去。 “别抬太高,等下酸起来,你又要哭。” 第244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29 他觉得羞恼。 他哪里是因为腰疼哭。 不过,对于对方来说,他大概真的香的不得了。 她有些忍耐不住,偶尔会把喜欢的地方咬破,让他又疼又痒,却又犯规似的让伤口消失,只留下散不去的被怜爱过的痛感,从不见的伤口抵达神经,又一寸寸被传上头脑。 他像是被凶兽盯上的食物,灵魂深处也因为畏惧与委屈传来强烈的危机感,不用几下,他就会成为一条溺水的鱼。 分明在合适的环境下,却被刺激的浑浑噩噩,脑袋里像被塞了棉花,带起难耐的紧迫,像是缺氧。 总之,没办法思考,没力气拒绝。 被剥了皮一口一口吃掉也只能抬着颈放任。 甚至对方松开了钳制,他也只能无力的把手搭在头顶上,腕间红痕引人怜惜。 只偶尔欺负的狠了,才会随着喉结抬上两下,推对方的肩膀或者脑袋,得不到回应便又仰着脑袋搭回去。 又乖又可怜的。 表情被面具盖着实在有些可惜。 于是后续那只鬼又将他面上的面具摘了,他这时才意识到,她的视野大概是不受影响的,朝着他的脸,也能找到让他眼神震颤的弱点。 然后还要将扣着他腰迹的手后移,问他,“要不要试些新鲜的?” 他浑浑噩噩,大概是跟着她的哄诱点了头。 于是异样的凉意贴近。 欸? 是不是,不太对劲? 大概是,但是没有反抗,他只是抬着手害羞的盖住眼睛,面色红的几乎滴血。 …… 后半段是到房间继续的,某只腰绷的太紧,没几下就疼的厉害了,得找枕头垫垫。 司宁却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才松了口气,便又被垫着腰继续。他原本就是不爱出声那种,当下受不住了,想说什么,声音却是因为不太足够的耐性难以吐露,语句稀碎。 不仅没办法叫停,还把自己叫的不好意思,咬着下唇死活不敢再出声,这下拒绝也拒绝不了了,只能像砧板上的小鱼一样,被翻来覆去。 然后又下了锅,反反复复。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下去的。 傍晚才被师父的慰问电话吵醒,接电话时声音却有气无力到不行,“师父……” “怎么了阿宁?刚睡醒吗?我是跟你说,我订了票,等会儿就回山上了,你先稳住,等师父翻翻书找到解决办法再来找你!” 他还没应是,身边的人已经自发应下,“好的师父,一路小心。”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然后,他师父应了一句“谢谢你”,火速挂断电话。 他也听到女鬼嘀咕,“你师父人真不错。” 然后在他唇角亲了一口。 他也想起来什么,一下子羞的无以复加,但,走不掉,有东西缠着。 他肩膀上甚至还开着朵白色的小花,有些痒,只是经历了白日里的颠簸,花瓣已经掉了大半。他只是看一眼就知道,这花大概不止开在这里,许多地方都痒。 这只鬼真的。 好过分。 司宁甚至第二天早上才反应过来这发展过于迅速,算上他出古堡这段时间也才堪堪半月。 不过,大概在古堡内度日如年,他们之间也没什么生涩感,倒是自然而然的过渡到了相互照顾的阶段。——虽然说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被照顾。 但他也离奇的没什么给人添麻烦的不安。 然后就是,师姐收鬼不来叫他了。 留下他在住处生生待了一周,才找到机会把那只慢慢吞吞、天天欺负他的鬼一起从家里拽出去。 明梨是不怕太阳的。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过来的时候就在山顶上晒太阳,所以大白天现个形跟人出去完全没问题。 就是,“我觉得你应该再歇两天。”在司宁强烈要求下,明梨最后还是把自己的面具隐没,衣着也符合了当前时代,只是那张脸,依旧皎洁美丽的与现实割裂。 小道士横了她一眼,大概是被她轻描淡写的话说的生气,可更多的还是羞耻。 他不好说那事,只能把脸扭回去,“不要。” 闷闷的。 于是明梨捏了捏他的脸,转移话题,“那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早餐好像吃的不多。 她的个子跟他几乎齐平,体型修长,头发也黑漆漆的,能从肩头垂到膝盖。不过为了外出,头发还是收拾了一下,扎成辫子盘了起来。 上面插着跟他脑袋上一样的木簪子。 站在一起的时候,很明显能看出他是被照顾的那个。 可大概因为某层关系在那,他容易胡思乱想,被对方开口关心也要脸红。 脸红完又继续点头,“嗯。” 当下社会是明梨比较了解的现代社会,目前是八月份的暑假,司宁就在a城的c大上大学,学的是历史。 上学的时候他就专职学生,暑假期间呢,就跟着师姐到处练一练。 他从小到大的古文化及典籍积攒相当可观,加上从师父师姐那边染上的一些习惯,司宁整体看来像极了那种古穿今的书生,就是胆子比较小,大概不会在雨夜一个人缩破庙。 然后就是。 真的很乖。 “你真的不能吃吗?”大概对方作为一只鬼无所不能到了一定境界,司宁领着人进面馆,动筷子的时候一连问了好几遍。 坐在他身边的鬼漫不经心摇头,手指替他拨额角的乱发,相当凉。 她任何时候都是凉的。 他最烫的时候也是。 大夏天的带着出门的确相当解暑。 就是,跟人接触不多的小道士还是不习惯对方下意识的触碰,动不动又是面红耳赤,老半天才低头吃自己的面。 后腰却有一只手贴了上来,淡淡的凉意贴合着背脊,缓解着过度使用带来的疼痛。 他动作停顿了下,继续吃。 他们坐在最里面,倒是不怕对方的小动作被人看见。 就是……别人看不见那也不能乱来啊。 “巫梨,你……”他抓住她试图往下的手,眼睛已经被她的大胆吓得开始发湿。 对方却像是不解,“不疼吗?” “……”呜。他不想出门了! 但是不疼吗? 疼。 他埋着脑袋松了手。 第245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30 出门的原因其实不是收鬼,而是上回那几个小伙伴的邀约。 像刘西说的,出来后他会请大家吃饭。 所以司宁这顿面其实只是吃着垫肚子,后面还有聚餐。——他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但司芙蕖要去清扫邪祟没空过来,所以他各种意义上不得不来。 把明梨带上,他是有问过师姐的。 师姐说,“她要跟我们也拦不住,还是要师弟你周旋周旋,作为一个驱鬼道士,你现在已经十分合格了。” 司宁觉得,师父大概没把他察觉到的事告诉师姐。以至于直到现在,司芙蕖还觉得他能跟鬼周旋。 他是完全没有信心。 司宁抬着小脑袋看了眼边上面不改色收回手的鬼,又重新埋回去。 老半天才听到边上的鬼打趣,“脑袋要冒烟了。” 他这才回神,顶着后方的麻,任由对方牵他的手,把他带出去。 不过不是走大路,而是去小巷子里。 黑漆漆,没有人的小巷子。 司宁从带着她出门开始脑袋就是糊的,一时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后颈开始发麻,然后周身便被鬼气包裹,眼前一花,场景变了个彻底。 被带到了另外一个巷子。 巷外是约定的商场,能听到疾驰的车声与热闹的交谈声。 身侧的鬼松了手,“到了,去吧。” “你呢?” “要回家的话喊我一声。”并不是想象中看守猎物的状态,她似乎挺放心,又捏了捏他的脸,“好好玩。” 他这才往外走。 走到一半又回头,见身后人还看着,突然又跑了回来。 红着脸抱着她的脖子亲了她一口。 掉头就跑。 留下没来得及把人按住的明梨,眉头挑了一下,心情肉眼可见变得美妙了不少。 被动承受的宁宁开始主动了。 看起来是真不怕她了。 【嗯……所以小主人您之前甚至不确定司宁究竟怕不怕你,你就……】 “气氛到了嘛。”她也就这点爱好了。 【好吧。】 …… 进店里的时候,刘西、文金宇、柳钥、豆子都已经在等着了,还有个收盘子的叫林肖,还在路上。 值得一提的是,短短几天时间,文金宇已经变了个大样,手指上也戴上了订婚戒指。一旁的柳钥心情显然也非常好,跟豆子叽叽喳喳的说着这次回家的事。 看起来他们两个的感情得到了不错的收尾。 柳钥的父母都是文化人,家庭条件也十分优越,对他们来说,自己的要求只是确认女儿归宿的基本。 不过后来,他们大概也察觉到自己的态度不好,甚至她们还没到警察局,柳家父母便打电话道了歉,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最后敲定,彩礼嫁妆都作为婚后财产,但要订婚三个月,磨合过后,他们才会同意两人结婚。 刘西的话,照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这顿饭过来,豆子也算了解了这个少年的情况。 有家里人在医院,他其实是因为凑医药费才去那的,这下倒是全部解决了。 豆子呢,辞了职,打算在家里干点自己喜欢的事。 总之,她们日子过得都很不错。 看见司宁的时候,也一个比一个激动,“哎哎哎,来,司宁你坐这!” 司宁便也在边上落座。 只有他跟最初一样,古典中式的装扮,表情也是淡淡的,只有唇角…… “司宁小兄弟,你是上火了吗?”刘西皱眉,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地方选的不太好。 “是有一点,但是不碍事。”因为灯光原因,司宁脸红的不太明显,再加上不擅长同人相处,他再慌乱声音也显得很稳很平静,一时竟没人发现不对。 也只有豆子,从浓郁的火锅气息里捕捉到一丝别的,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几个人算是投缘。 但林肖来的很晚,来的时候还带了别人,连着做东的刘西眉头也下意识皱了皱。 “这是?” “哦,这是我妹妹跟同学,刚好在附近,我就一起叫过来了,咱们一起同生共死过的,这么点小事兄弟你应该不介意吧?”林肖这人有些小聪明,也爱占便宜,大概觉得反正一顿饭就散,没什么大不了。 结果,刘西还真介意,“这拖家带口的,我可没说请你全家吃饭,我们这是兄弟席,这两个你出钱?”他可不是冤大头。 更别说对方还没跟他说。 林肖眉头也皱了起来,“不就是多两个人嘛,兄弟你赚了大钱,还缺这么点?” “那也是我的钱,缺不缺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本来对方迟到这事就不对,这还莫名其妙带人,有些事情司芙蕖交代过,是不能往外说的,所以他们才订的包间。 这下倒好,白计划了。 别说林肖本来就是临时加入的,就是别的人,他也会发作。 气氛也怪异起来。 不过没人觉得不自在就是。 其余几个脾气只会比他更硬,司宁又当惯了旁观者,没什么局中人的感觉。 冲突一出,难堪的也只有林肖。 他也不好再留下,留下一句小心眼,带着人走了。 气氛这才恢复。 刘西跟豆子还比了比中指。 “真以为老子冤大头呢?” “你看我刘哥像冤大头吗!” 司宁对这种气氛的改变还算适应,也没把事情放在心上,只是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跟人说话。当然,更多时候只是在听,然后想想自己最近的变化。 想来想去,还是那只鬼。 别人蒸蒸日上。 他。 天天被。 所以,当其他人问到他现状的时候,他不仅话少,还试图逃离现场。 等到司宁借口去了厕所,豆子才朝着几人使眼色,“说不定我们的古堡之行是皆大欢喜呢。” “你们记得那个带着骨头面具的女鬼吗?司宁身上好像还有那股味道。”古堡里的味道,但是后来基本就只存在于小道士身上了。 是那只女鬼对他的保护。 “嘶,什么道士跟女鬼,真刺激呀!”豆子竖起大拇指。 一旁的柳钥秒懂,想起那个给她送蛋糕的鬼,同样竖起大拇指,“温柔女鬼和漂亮道士,我先磕为敬!” 第246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31 司宁洗了把脸,察觉温度退去后,老半天才出门往包间走。 没走多远,又迎面撞上林肖。 林肖知道司宁不好惹,倒没说什么胆大的话。 就算是其他人,也只有第一天在古堡外见过司宁不靠谱的样子,再加上后来分食物的事,才堪堪认清了这个小道士内敛的性格。 他大概是那种看起来不太好应付,实际只是内向,对别人其实很好、也很靠谱的那类人。 而林肖嘛,只觉得那师姐弟两个高深莫测,尤其是不爱说话的司宁。 可……那可是一百万。 林肖朝着对面的妹妹使了个眼色。 对方显然很懂,从座位上下来,林肖这才开口将司宁叫住,“哎,大师,真不好意思,刚刚坏了大家的兴致,还请大师替我向大家赔个不是!” 司宁回头,见是他,嗯了一声。 带句话而已,他并不介意。 另一个人却在此时靠近,似乎刻意往他身上落,他刚想闪开,身侧的气息已经浓郁起来,于是他没动,身边也传来一声惊呼。 刻意往上靠的那位不知被什么力道触碰,直接被推到了走廊墙壁上,他肩头也有熟悉的白玫瑰从后背探上来,朝着面前努力挂着笑容的林肖摆了摆。 摆的面前人面色惨白。 那座古堡里最多的就是白玫瑰,那里的鬼怪这辈子他都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他妹妹却没察觉到什么,尴尬的扶着墙壁站稳,想插话,刚开腔叫一句哥哥,便见面前的哥哥扭头就跑。 对面的青年则冷眼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这新的印记是前几天明梨给他种下的,那时他眼泪掉的有些惨,那人才慢悠悠搭上他的手背,同他十指相扣,在他背脊落下一吻。 然后说些好听的话哄他。 他其实没当真,但似乎是真的。 对方说这东西会保护好他。 所以现在的情况,毫无疑问是印记认为他遇到了危险,所以才出手保护。 换句话来说,那两个人,心术不正。 那只鬼,真的让人很有安全感。 被水泼下去的温度似乎又慢慢升腾,但他也不好重新回去再泼一回,只能硬着头皮回到包间。 包间是暖灯,其他人没发现他的不对,招呼着他继续,他也找了个事把刚才的事同大家说了一遍,让他们注意。 这顿饭吃了很久。 差不多下午才结束。 司宁出店以后有在思考,究竟是回去之前那道小巷还是找别的地方。结果,还没得出结论,那道身影便从不远处走过来。 旁边的豆子还在说呢,“你们看,那边有个好漂亮的姐姐。” 刚说完,对方便走过来,顺其自然捏着小道士的下巴蜻蜓点水的啄了一口,这才朝向他们,礼貌性点头。 大家都没认出她来,毕竟古堡里的新娘自始至终都戴着面具,虚无缥缈且实力强悍。 而眼前这个。 身形是像,但是毫无压力的顶着太阳,而且衣着跟边上的小道士风格很像,怎么都跟鬼搭不上边。 所以。 女朋友? 刘西震惊,偷摸摸扯了扯文金宇,“道士能交女朋友吗?” “还能结婚呢。”对方答,目光只惊了一瞬,便又落回了自己八卦的女友脸上,“钥钥,你先等等。” “等什么呀!漂亮姐姐啊,你等我要个微信!!”有一个有点不靠谱的女友是这样的。 好在豆子靠别的认人,一把揪住自己的同好,凑过去说了几句,她才安静下来,只余目光炯炯。 被亲的突然的小道士愣了几秒,后知后觉捂住嘴,脑袋又埋了下去,手却是被对方顺其自然的握住了,一整个的乖巧害羞且无措。 豆子柳钥对视一眼:磕到了。 明梨则是朝着这群人说了句“多谢各位关照”,得到回应,这才牵着人往正道上走。 然后找到停车位,把他塞进去。 “?”直到女子坐上驾驶座,司宁才反应过来,慌乱的抓住她,眼睛里尽是迷茫,“你这是干什么?” “回家啊。”对方坦然得不得了,甚至从腰间勾出钥匙,在他面前摆了摆。 然后,司宁更惊恐了。 直到对方把身份证驾驶证都炫他面前,他才去了恐,只剩下惊和怒,“你怎么还办假证?” “这是真的。”明梨又不是傻子,这种世界,要想带着老婆好好过日子当然得有身份证,所以她一早就想办法去弄了。——当然了,走的是正当程序。 山里小孩没爹没娘没户口,虽然罕见,却还是有的。 然后就是驾驶证,拿下古堡后抽时间去考的。 老早就开始计划以后的小日子了。 司宁怀疑人生,特别他还发现,这只鬼车真的开的很好,完全不像他,驾照考了两回都没考上。 他们回的依旧是他的家,家里添了一些东西,大概也是这只鬼准备的。 她比他想象中要更融入社会。 甚至,她还搞投资炒股! 司宁:! 他以为自己会成为一只养鬼的小道士,结果现在才发觉,之后的发展大概并不是他养鬼,而是鬼养他。 她甚至连他学校附近的房子都买好了,成交日期比他们相遇还要早,摆明了是蓄谋已久,偏生对方表现的十分坦然,甚至钥匙都分了他一份,倒让他不知道打哪里开口。 晚饭吃的也有些味同嚼蜡。 然后就被摁在了沙发上。 “在外面吃了,就嫌弃我的手艺了?”她压在上面的时候,压迫感很足,那双眼睛眯起来的时候也有些狭长,美丽且危险。 他被盯的头皮发麻,连忙摇头。 她的厨艺可比外面那些花样抓他胃口的多。 他只是突然想到,“你真的是为了我才去古堡的?”对方展现出来的各种东西让他不得不正式面对先前她玩笑般的回答。 而后,她又应了一遍,“是这样。” “还不信我吗?” 小道士诺诺的避开她的目光,“你就不怕我带着你的东西跑了?”钥匙啊房本啊全拿出来,这心也太大了。 任由鬼怪登堂入室心大的小道士腹诽。 回应他的是对方在他耳畔的厮磨,“你觉得你跑的掉?” 有东西顺着他的脚踝缠了上来,一寸寸勒紧。 隔着布料触碰上软肉。 “既然你吃的不开心,那就换我来吧。” 第247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32 虽说在家待着不太平,但这种不知收敛的情况也没持续太久。 人同鬼之间禁忌颇多,司有道回山上没几天就开始想办法让司宁回山。——倒不是为了棒打鸳鸯,只是他有些忧心司宁的身体。 然后,司宁真就乖乖拖着行李回来了。 只是后边跟着只大摇大摆的鬼。 人家还给他带补品。 怪客气的。 司有道:嗯……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别说司有道压根不是什么老顽童,他还吃了人家一顿饭,也不能把人家关在外头。 不过他起初以为鬼怪入观受各路神仙注视会难受,却不想那鬼毫无感觉,甚至还能在他观里上几炷香。 这要不就是好鬼,要不就是年限过高,刀枪不入了。 司有道认为后者的可能性较高。 除此之外,他还给司宁检查了下身体状况,除了某方面有点过度,没有受影响的迹象。——大概因为对方的鬼气收敛的实在是好。 若不是他的天眼开的炉火纯青,恐怕他也看不出面前这个身体凝实、能站在阳光下,还能照出影子的家伙是鬼。 嗯,他大抵还需要多看几本书。 得找老朋友多借几本。 司宁也没忘记自己是个捉鬼道士,虽然当下状况出人意料,他的修行也没停下,时不时去山野间应付几个孤魂野鬼,也算收获颇丰。 明梨也跟司宁动过两回手,发觉这小道士确实相当努力,也进步神速。 就是怕鬼这一点,改善的不多。 只有跟她打的时候凶的像只小老虎,其他时候,该怕还是怕,但是架还是要打,打完再来她这里找安慰,样子可怜得很。 然后就是。 要开学了。 司宁在山上只待了二十来天,又坐车回学校。 他长相漂亮,在大学里有不少人都听过他的名字。——很快,关于女朋友的事也跟着名字传扬了出去,倒给他省了不少麻烦。 但,他后续发现于涣跟他在同一个学校,刘西估计也是。 关于黄金和一百万的事,于涣其实一直很不甘心,当然,更不甘心的是在女孩子这件事上输给了一个木头似的道士。 毕竟因为脸的关系,他从小就被小姑娘围着,当下被一个戴着丑陋面具的恶鬼无视,他实在深受打击。 所以现下意外发现司宁是另一个学院的学长,他挫败的内心再度开始叫嚣。 连着从古堡带出来的枪支都被他擦了好几遍,才压下躁动不安的情绪。 他已经从刘西那个宿舍搬了出去,现在的舍友并不清楚他做了什么,也不会像刘西那个白痴又敏感的家伙一样,把他看成危险人物。 路还很长,他会证明,他比那家伙厉害。 “于涣,要一起去吃饭吗?”也就是这片刻,宿舍里的少年郎发来邀请。 他瞬间收起那不友好的表情,点头,“好啊。” …… 司宁的生活基本上是两点一线。——家、学校。 大概因为家里有只鬼在,他现在课后回家总是回的很快,学习生活大多数时候都稳稳当当,但偶尔也会有些出格。 当然,对方克制得很好。 在他家过了一段昼夜不分的小日子后,到了她这,便成了陪伴多于其他,有时他都觉得不习惯。 然后就是,她真的很喜欢摸他的腰。 好在他的腰虽然对触摸敏感,却不怎么怕痒,否则就对方这个频率,他大概是没办法学习的。 明梨却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问题,实在是小道士腰又细又软,手感好,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怪招鬼喜欢。 所以,再摸摸。 但往往再碰两下,对方又要面红耳赤,忍无可忍,最后直接把她赶出门去。 等到该做的事做完了,他才会把门开一条缝,让她进来。 明梨觉得自己这小日子过得还挺不错。 司宁也逐渐习惯了对方的节奏。 他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那类人,对方清楚他的情况,在他的事情上总是张弛有度,他也并不介意身上裹满对方的气息,毕竟他对鬼怪的吸引力恐怖。 他在学校宿舍住的时候,光是鬼敲门就遇了十几回,连着室友也被吓得够呛。 还有被小鬼尾随之类的糟心事。 可是现在,有她在,鬼怪不敢近身,他觉得很有安全感。 而且巫梨的亲近与紧束也没有影响到他的正常社交。 只是,他大概改变的明显,跟他比较熟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找到了喜欢的人,不再旁若无人,也多了几分人情味。 但,总不会一直一帆风顺。 他觉察到暗地里有只眼睛在盯着自己,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像是鬼,又好像不是鬼。 然后,他又一次见到了不同学院的于涣。 对方比起在古堡的时候强硬了不少,身上却缭绕着淡淡的鬼气,像是被鬼缠上,又像是鬼上身。 毕竟相识一场,司宁还是赠了他一张符。 两人没聊两句。 于涣也在他走后反手将符箓撕碎,黑着脸自言自语,“你不是说要对付他?为什么不动手?” 女音在他耳畔回响,有些阴冷,“啧,我还以为他们道士有多正义,还不是养鬼。——你别急,按我说的做,他的好日子不会持续太久。” 鬼怪身上的怨气会影响人的心智。 先前或许只有一点点不满,被鬼放大后,却能变成不死不休。 毕竟,“于涣,要不是他的话,你就不会挨刘西那顿打,也能拿到那一百万了……” 至于对方身上缠着的那只鬼的鬼气,埃琳娜不会告诉于涣。面对强大的事物,人总是容易选择逃避,而她,失去一切,不愿意再逃避。 那个女鬼,必须除掉,她想把那家伙撕成碎片,再用火烧个干净。 于涣皱眉,“我知道了,你最好快一点,每次看见他,我都觉得很不舒服。”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不舒服,但就是不舒服。 埃琳娜却不再出声了。 古堡里的三只恶鬼过去吞吃过很多被引进古堡的人,对于她来说,目前附身的于涣也只是一个储备粮而已,她没必要交代什么。 至于快一点,她当然会很快。 光是想到那家伙没有跟艾特一起被搅碎,她都要噩梦连连。 第248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33 司宁最近右眼皮跳的厉害,他早上出门时都忍不住一步三回头,最后在门口担忧的叮嘱了几句,得了对方一个表达不舍的吻,这才抱着书离开。 大抵有些玄学在身上。 他一走,外界的威胁便接踵而至,明梨在房间里淡定的走了几步路,顺便拿出手机报了警。 于是试图进门抓鬼的几个道士才贴了几张符咒,开始动手撬门,便被过来的警察逮进了局子。 而后,他们在局子里见到了那个他们费尽心思抓的女鬼。 穿的很有气质,个子很高,长的也很好看,还写的一手好字。 老实说,不仅不像鬼,还像个端端正正的普通公民,身上没鬼气,甚至有身份证。 就是,为什么那家伙做完笔录以后要抬着下巴对他们露出那种阴森森的表情啊? 连着周围的温度都因不知名的原因降了几度。 做笔录的警察小姐甚至打了个喷嚏,看向同事,“空调温度是不是太低了,这位小姐衣服比较薄,你调高一点,不要让人家感冒了。” “我没事的,谢谢您。”明梨微笑,身上的寒意总算是收敛了一些,眉眼也十分柔和,只是说的话夹枪带棒。 “我现在更在意的是我跟我男朋友的生命财产安全,他们这么多人来撬我家的锁,幸亏这次我发现了提前报警,这要是哪天夜里跑进来……我觉得很害怕。” 说是害怕,但语气平静,更多的只是陈述事实。 然后,几位道士发现,对方大概的确是鬼。 因为那边警方安慰她,进行说明后,对方表面显得无比镇静,身后却是有鬼气慢悠悠飘荡了过来。 当然,只有他们能看到。 并不稀薄。 带着千军万马式的压迫感。 “前辈啊,我觉得就我们几个,应,应该应付不了……这只鬼好聪明,还会血口喷人……”年轻些的已经开始发抖了。 他们是被内部电话找上门的。 对方说在附近发现了一只穷凶极恶的鬼怪,跟别的道士混在一起,不知道是什么打算,所以高价雇佣他们过来除鬼。 现在这个世道强悍的鬼怪其实不多。 百年前有个天师鼎盛时代,大多数鬼都在那时被除掉了,现在社会又安定,鬼怪少见,所以他们没来几个人。 现在看来,大错特错。 这只鬼可不是他们这种修行不够的小道能应付的! 他们不会全部夭折在这里吧! 一行人胆战心惊。 那位鬼怪小姐却只是斜了他们一眼,配合完警方,悠哉悠哉出了警局,也没有对付他们的打算。 他们也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不过,鬼怪放过他们,警察不会。 其实平日里他们不会选择这种手段捉鬼,实在是雇主要求多,而且对方特意提醒,这只鬼身边的道士不是善茬,若是暴露,说不定会更麻烦。 他们这才选择了剑走偏锋。 谁能想到,作为道士,他们居然被一只鬼报警送进了警局。 “警察同志,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 司宁上午只有一堂课,十点半便回到了家。 然而家里没有人,门缝里还别着一张符咒。 不是什么厉害的符,但配合着门上撬锁的痕迹,让他胸口发闷。——虽然知道巫梨很强,但他还是紧张,电话打过去后得知对方安全,才松了口气。 但,他还是担心。 于是明梨到家,发觉门后边已经被某只优秀的小道士添上了符咒阵法,对她没什么影响,大概是专门用来应付不速之客的。 他也拉着她观察了两遍,发觉确实没什么损伤,这才安定下来,去做自己的事。 可谁都没想到,傍晚时分,他们家的门再度被敲响。 是司宁的熟人。 一位姓王的师叔。 但不是同门。 他几乎一眼注意到了客厅坐着的少女,不等司宁开口说什么,就把司宁往边上一推,手上符咒往室内甩。 还没进门就被东西挡了下来。 “王师叔,你这是什么意思?”家里的布置司宁是花了功夫的,甚至添了自己的血,十分主动的想把自己的定位从被保护者转变成保护者。 而且,非常成功。 连这位师叔的道法都能挡下来。 半点也看不出先前在古堡被欺负的哭哭啼啼的样子,倒是很可靠。 王师叔横眉冷对,“司宁,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师门传承了几十代,代代勤学苦练,为的就是遏制鬼怪横行,你现在是在助纣为虐!不仅愧对你师父,更是愧对先祖!” 司宁被推的撞到柜子角上,但因为另一人附加在他身上的力,并没有痛感。 这段时日都是这样,他被保护的相当好,磕磕碰碰的完全没有。 眼下被人指着鼻子说教,他也来不及看客厅里那人的表情,只冷着面孔跟来人对峙。 他性格好,却也不是面团捏的。 他师父都没说什么,这人说来也只是他师父的点头之交,辈分关系叫声师叔而已,哪里来的底气指着他的鼻子骂。 他们除鬼都得明辨是非呢,巫梨又没干坏事,这家伙凭什么一来就喊打喊杀。 “王师叔,还请你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倒是难得见小道士这样凶巴巴。 客厅里的明梨撑着下巴看,有人在的时候她的外形总是很正常,眼睛也是黑黝黝的,思考的时候眼睑微压,显得思绪很深,且十分危险。 不过因为收敛了气息,倒很少有人能像张有道那样,一眼看出她是什么程度的鬼。 来人难免猖狂。 王师叔也摆着高人风范,忽略面前高挑的青年,口中念念有词,这就是要直接放大招了。 司宁也抬手将玄关的布置加固,对冲之下,势均力敌。 然后。 “抱头蹲下!” 王师叔背后还有一把开了刃的剑,自然而然被当成了危险人物,三两下被武警制服。 屋内的人这才出来,抬了抬手机,“是我报的警,这个人跟今天上午那几个是一伙的,他还说我是鬼,他要降妖除魔,可能需要看看脑子。” 语气平静,好像她真的不是鬼。 王师叔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气的吹胡子瞪眼,却有苦说不出。 毕竟在当下社会,他们叫做封建迷信。 再多说一点,说不定罪上加罪。 第249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34 明梨心情却很好。 果然。 法治社会,屡试不爽。 不过,她的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警察跟他们交代了些后续,这才将人带走。 明梨锁上门,牵着人到窗口往外看,没盯多久,便见王师叔摔了个狗吃屎,旁边的警察叔叔甚至连扶都没来得及扶,对方就一个崴脚下跪磕头三连。 “有没有消气?”完了,边上的少女还要问他。 他这才反应过来,回头看她,对上那双颜色浅淡的眼,心一下子就软了。 不过。 “还是有点生气。”他抬头看她,“他要抓你。” 分明她都没干什么,甚至古堡的事都是她在帮忙。否则他们一行人是绝对没办法从那地方完好无损出来的。 明梨嗯了一声,倒不在意,只是答,“抓不了的。” 她的态度轻描淡写,似乎半点没察觉到威胁,司宁却还是觉得担心。 虽然她从不提她自己的事,他却已经查到了不少东西。——她这样的鬼,不是个例。 而且,会很危险。 她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话,说不定会有麻烦找上门。 他说不定会成为拖累。 但,要让她走吗? 司宁咬了咬下唇,老半天,终于答,“我会保护你的。” 哎? 对自身情况一无所知的明梨下意识歪了下脑袋,又放正,只当这是青年对方才情况的总结,顺从着点头,“好啊,那就麻烦宁宁了。” 只是这语气,分明是没当真,只是在哄。 司宁却下定了决心。 于是后续,明梨发现家里开始出现各种乱七八糟的阵法符箓,无一例外的对她无效,大概只是单纯防范外人,避免有人在他不在的时候偷他的家。 当然,偷家无所谓,就是不能偷他的鬼! 他要跟这只鬼结婚的! (\/w\) 要是在几个月前,司宁都无法想象自己今天的打算,但现在的他想着,却只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已经煮成熟饭了。 再说了,巫梨这样的鬼,谁会不喜欢? 在山上的时候,连他师父也会不小心露出满意的表情呢。 而被司宁严丝合缝保护着的明梨呢,模样也一天赛一天的温柔。 神石算是看出来了,自家小主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你对她越好,她就越有耐心,而司宁这样心软且温顺的小绵羊,恰恰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除此之外,她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照顾人。——虽然过去好像总是她在照顾人。 毕竟,强者照顾弱者,神仙的工作一向是这样。 这么说起来,【小主人你以前在天方是干什么的?】 “你不是我的伴生神石吗?你不知道?”这倒是稀奇。 神石老实巴交,【说是伴生神石,却也只是在小主人你破壳的时候同步生出了意识,真说起来,小主人你被丢出天方的时候我们才是初识呢。】 【我那时候本来都要挤进仙班里了,结果突然被赶出天方,再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难免态度差了一些……】神石嘀嘀咕咕。 “那现在呢?”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还挺厉害的。】 就敢直接面对三途水,被灼伤却一声不吭这一点,它就觉得传闻中“她将殿下打到魂飞魄散”这事,说不定另有苦衷。 毕竟小主人除了最开始动过杀心,后续就没再表现出对对方的恶意了。 她与殿下的关系,与其说是对头,倒更像是陌生人。 而现在,她将这个陌生人据为己有了。 明梨嗯了一声,“你也挺厉害。” 【咳咳,就一点点啦。】 好在石头不会脸红,不然神石大概已经变成块红石头了。——因为它确信,下回再有那种情况,它是绝对不会再冲出去的。 而明梨当时面对三途水的样子,却像是轻车熟路。 所以它想,自己这个小主人,大概真的很厉害。 至少在天方,是独一份的特殊。 …… 麻烦大概是被有心人引来的。 毕竟知道明梨存在的人不多,知道她在司宁身边的就更少了。 可,究竟是谁? 司宁猜不到。 但上回被抓进警察局的那位师叔见到了明梨,也是不逮住她誓不罢休,进不了他家门便在附近堵他。 年轻人花样多的很,司宁用的阵法符箓虽然简单,但顶不住他设置的多,一环扣一环的,解起来容易踩坑。 多踩两回,再有耐心的人都要放弃。 唯一的路子自然只剩下抓司宁。 要不让被“鬼怪”蛊惑的司宁主动解阵;要不用司宁把那只鬼引出来,毕竟那只鬼看起来很在意他。 同时,王师叔对自己也有清醒的认知,并不打算单打独斗。 司宁被堵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对,他也比较机灵,学着明梨的样子向社会求助,只是他一找到保安王师叔就没了影子,等到他回家,那人又冒出来。 牛皮糖一样,不得不直面。 即便是好脾气的司宁都忍不住嘲,“您知道您现在这副样子像什么吗?” “像是人贩子。” 王师叔向来是站在旁人敬重的位置,被这么一说,也是冷笑,“老夫这分明是挽救被妖人迷惑的后辈,司宁,你以前可不是这幅死心眼的样子,你就不怕你师父知道了对你失望?受人耻笑?” 司宁呵呵,“您是我师父肚子里的蛔虫?我师父说都没说,您又知道了?” 至于解开阵法的事,免谈。 他说了会保护好自己家那只鬼的。 她性格温善,面对外面那些人,肯定是要吃亏的。 大概滤镜有些重,加上那只鬼最近确实越来越贴心,司宁的人设和认知相当微妙的发生了改变。 是明梨听了会笑而不语按着他让他好好体验一把“温善”的程度。 王师叔见他油盐不进,一下也怒了,想靠近却被莫名的力道震慑,像是意识到什么,终于拿出了压箱底的宝贝,隔绝了另一方的感应。 这才靠近了将司宁打晕。 同时,在超市买菜的勤俭持家的某只鬼动作停住。 被偷家这事,不是第一回。 跟上次一样,明梨感到很生气。 然后就是。 这群人有点勇。 第250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35 地点在城郊。 司宁醒来时已是傍晚。 太阳只余下个橘红色的边,天空也播撒了几片碎星,光芒微弱,夹带着燥热的晚风,扑面而来时像是有烈火燎过肌肤,难受得很。 他这段时间周身一直带着某人的气息,像是随身带着制冷,还是头回见识今年夏日的燥热。——分明当初他也能面不改色,丹炉旁一待就是半日,当下却是没什么耐性,汗流浃背。 他身上的鬼气已被这群人设法驱尽。 当然,要说是因为关心,未免牵强。 他甚至都被捆着,醒了也没人发现。 那几个老道在不远处摸着拂尘细细端详地面的布置,全身心都扑在了晚上的围猎上。 其中有几位他眼熟的,但更多的还是陌生人。——从数目上看,他们为了抓巫梨真是煞费苦心。 要说单纯是为民除害,司宁完全不信。 所以,他们是不是也发现什么了? 能在白天出现的,怎么会是他们喊打喊杀的恶鬼呢? 等天色彻底暗沉,几个老道才发觉他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挂着笑容围上来,“你就是司宁吧?” “孩子,不用害怕,你只是被那只鬼迷惑了,等伯伯们动手将她收了,你的神台便会重新清明。” “就是不知,小友对那女鬼了解有多少?”和颜悦色,却是为了套话。 司宁看他们一眼,索性闭上眼睛。 捆着他的绳子是件道家法器,用钝器无法割开,而道行上,他显然也比不得这些老不羞。 想破开绳子,得花不少心力。 那几个人大概也没想从他嘴里撬出什么,见他不配合,骂了几句冥顽不灵之类的话,又去布置自己的。 等到星河漫天,王师叔终于出现,却是直接抽出锐器,在他胳膊上划了一道。 鲜血滴进阵眼。 “我早前听司有道随口提过,他有个血统特殊的弟子,能灼烧鬼怪,应该就是你吧?”他依旧挂着前辈的架子,却不如先前正气,倒是带了几分探究,“也不知此血入阵绘符,会不会有特殊效用。” “你说那只鬼,逃的过吗?”上回被抓进警局,他可记恨得厉害。 往年他去哪不是被奉为座上宾,哪里需要在那种冰冰冷冷的地方跟一群不懂行的人掰扯,完了还要被带去做什么精神测定? 他这辈子都没被这么羞辱过。 不过好在,马上他就会血洗这段耻辱。 …… 然而明梨还没找到地儿。 对方用了些把戏。 司宁一件外衣,几本书分开放了好几个地方,上面又带了些乱七八糟的阵法。 明梨来这地方后跟道士接触的不多,再加上司家三个都是那种正气且友善的,没那么多花样,她一时半会儿真的很难辨别道法伪装的幌子和司宁本人的所在地。 所以。 她决定偷家。 遵循道法的轨迹找到那几个道士的落脚点,拆他们家,把他们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和那些辅助道法的法器一道拆了。 于是另一边的道长开始轮流接电话。 有宾馆的,“这位先生,请问您现在是在房间里吗?我们这里是不允许在房间里打球的。” 有朋友的,“天师,刚刚有个东西飞进来,把您留在我们这的行李全撕碎了!” 甚至还有家属,“老闻!家里有鬼!!!” 这群天师很讲究,不在阵法里打电话,司宁自然也听不见。 不过从他们的表情就能看出来,情况不容乐观,特别有个老道,东西都没来得及收,就满脸惊恐的打车跑路了。——其实是因为只有他是真正被偷到了家。 其他人都不是本地人,只是临时赶过来的。 在拆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明梨也终于找到了地方。 城郊不太平坦,障碍物多,绿化程度也高,她的小可怜就这么被捆着大咧咧放在中间,摆明了有诈。 但明梨向来犀利且直接,半点没顾忌那些乱七八糟的布置,发现了人的踪迹后便瞬间化作青烟流窜。 夜色下不甚明显。 但是司宁对她的气息向来敏感,察觉到背后的凉意,迅速反应过来,却不敢回头,怕惊动了周围埋伏的人,“你先走,这里有很多人,都是来抓你的!” “都是道士,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他倒是认知明确,只是脑袋瓜子不太清醒。 “你受伤了,周围有你的气味。”准确来说,是独属于对方血肉的香甜气味。她猜都不用猜,就知道那些家伙用他的血布了阵。 她很难相信司宁落到他们手上会没事。 然后就是。 刚来就走。 她不要面子的吗? 周围埋伏的估计也就是些半吊子,虽然她没现形,却也是只实在的鬼,阵法却半点不给反应,连着那些人加起来不知道几只天眼也跟瞎子一样,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的专业水平。 当然,明梨也没什么做鬼的专业性就是了。 她也不太会应付道士,所以面对道家法器,她只能徒手撕。 撕不动,那就把动手的人撕了。 于是,暗处头皮发麻的老道还没来得及开口提醒,就被一股力道钳制,挂到了树上。 司宁身体也是一松,刚要往后垮,便被一只手搂住。 另一边的人也发现了不对,瞬息间便起了阵。 金光迸射,司宁注意到身后人力道紧了紧,一只手臂环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则是在他胸前横过,强势的围出一片安全地带,将他裹在内侧。 而对方的手臂,已经出现了消解的痕迹。 明梨:小问题。 作为一个被大阵生撕后能眉头都不皱的把自己拼回去的鬼,明梨完全不慌,甚至觉得,就这? 这么点伎俩也敢跟她抢人? 然后她的手便被司宁抓住了。 低头一看,小道士眼眶又红了。 她起初很喜欢看他哭,哭的眼睛红鼻子红,可怜又可爱的,再继续盯着他的眼泪,压着人继续欺负,继续看他那副又害怕又不敢拒绝的模样。 但后来就不太舍得了。 更多的倒是小心翼翼。 平日里相处,亲两口把人眼泪憋出来后都要停一停。 当下哪里舍得看他这样难过。 “我没什么事。”她握了握他被捆出的紫痕,清凉涌入,瞬息间将痛感清除,又亲昵的捏他的腰,“乖,我可不是专门过来看你哭的。” 第251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36 见第一个阵法对她作用甚小,周围人肉眼可见的变得兴奋。 “她是,她真的是!” “快,不能让他跑了!” 多处波动开始酝酿,那边试图哄人的鬼怪也意识到这里不是继续的地方,顶着金光将怀里的人送到阵外,自己又回到阵中,鞋跟在中心微微一碾。 阵纹瞬间破碎。 同时,天空中积蓄起阵阵闷雷,又是两个阵法接踵而来。——一个是牵制,一个是天雷。 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符咒。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阵法也有司宁的气息,司宁手臂上不止一道伤口,也不知道这些家伙放了他多少血。 真该死。 她吃都不敢吃太多,就怕他身体不舒服。 结果这群人一来就放了她好多顿的量。 作为一只护食的鬼,明梨忍不了。 但这回的阵法大概是针对她来的,分明是魂体,在阵法之内,她却觉得身体重达千斤,难以从天雷的锁定下闪开。——这可不是司宁上回引的天雷,她能感觉到,威势巨大。 大概因为支撑的人多。 只是…… 没有杀意。 伴随着咒文声,足有几米粗的电光落地。 正当那群人探着头往内看,兴奋时毛发直竖时,明梨却完好无损的立在原地,神色微妙的盯着旁边被劈的焦黑的土地,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天。 眉头扬了一下。 自己人啊? 天空的乌云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做的太明显了,想了一秒钟,又放了一丝丝电,意思意思的在她头顶闪了一下。 头发都没飞起来一根。 那些道士更是傻了眼。 “怎么回事?” “天书上不是说,不管是鬼还是灵,都惧怕天雷吗!为什么这天雷……”避开她走? “简直荒谬!”简直诡异! 而后,郊外的阵法又接着亮了将近半个小时,差不多他们都要心态崩到丢盔弃甲掉头就跑了,阵法中央的人终于扶了扶额,脑袋有些刺痛。 【好像是迟到的记忆。】神石解释。 …… 倒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无非是原主的身世。 她是鬼,但不是执念生的恶鬼,而是不存在执念与欲望,无所求无所念的一类。——也被七八百年前的道士丹师称作灵。 灵不惧阳光也不惧黑夜,而且性格温和,大多出现在山野间,算是天生地养的鬼怪,也偶尔被不认识的人当做山神。 与人死后变成的怨灵不同,灵没有生前,而且严格来说是有躯壳的。 也正因如此。 她是传说中长生不老药的药材之一。 明梨得到她的躯体,是因为原主被道士追杀,灵体溃散。 而对方的愿望只有一个:远离人类的贪欲。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这很好实现。 像是明梨这样的性格,就算是她将对方食补了,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满足别人的贪欲的食材。 至于玉石俱焚。 这些家伙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记忆之所以现在才来,倒不是神石失职,而是灵存活许久才会开智,记忆久远,也极其善忘。 可能睡上一觉,再醒过来便会忘记自己是谁。 原主已经很不错了,好歹还有些痕迹。 只是经历,依旧零零碎碎,其中最深刻的莫过于被当做神仙祭拜的那段时期。——她躯壳外罩着的那件衣服和面具,就是她当山神时,平民给她刻画的山神像。 而那些很亮的罐子。 是功德与善意。 有书册记载,灵生于天地,生来便是要泽被天下的。 但她偏爱的人,她是山神的时候祈福求愿,知晓她不是山神后却只将她当做通往长生的阶梯。 人的欲望,当真是永无止境。 恶鬼,亦是人之欲望化身。 仔细说来,不过是自食恶果。 【本来以为拿的是霸道鬼怪小娇妻的剧本,结果居然是这样……】神石叹息,【得不到回应,甚至被恩将仇报,她肯定很难受吧。】 …… 阵法内的鬼怪气息有一瞬间的颤动,道士们像是见到了转机,原本摇摆不定的心也逐渐安定。 毕竟,那可是长生不老。 他们修身修心,不就是为了一个长命百岁吗?现下传说中的东西就在眼前,他们怎么可能不心动。 司有道倒也不是见识不够,实在是专精的方向不同。 人家求长生,对这些奇闻异事自然了解颇多,司有道却只专心于应付鬼怪,探究道法,自然想不到药材上去。 司宁猜到了些,也只是因为对枕边鬼足够了解,加上学习方面广撒网。 不过,是不是的对他来说无所谓,他不想长生,也绝对不可能看着自家的鬼被别人当成药材欺负。 是他想要她在身边的。 他会保护她的。 阵法光芒刺眼,他的位置不太妙,看不清内里熟悉的身形,当雷电下窜,五花八门的阵法接连不断,他的心脏也跟着一阵阵紧缩。 但阵法压迫感太强,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被放置在阵法勉强挨边的地界,被前辈的法器束缚的效果又还在,他很难抬起腿往里面窜。 可还是要起身。 司宁是不会说谎的,说过的话,怎么都会去践行,即便是害怕,或者说办不到。 那也会去做。 就连明梨也想象不到,那个小道士会突然起身,带着被封住的脉络往里面冲,一副要替她挡伤的样子。 她只是头昏了一下,等回过神来,眼前已经多出了一道身影,并不健壮,但是这种时候,似乎显得格外可靠。 连着周围被掀起罡风也停止了一瞬。 而后,不远处操控阵法的几人突然冷汗直落,唇角溢出鲜血。 “阵法失控了!” “我这里也——”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道士,虽说不算业内出彩的那类人,却也不容小觑。 像是阵法脱离控制这种低级错误,连弟子都不会犯,他们更不该败在这一手上,甚至受到反噬,可是现在…… “是那个小子的血!”而后,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众人醒悟,这才发觉繁杂的阵法中多出来一个人。 他甚至都没恢复过来,便穿过阵法,毫不犹豫挡在了另一人身前,脸上被罡风带起几道割伤,口鼻中同样有鲜血溢出。 摇摇欲坠。 可他眼底,却是金光闪烁,带着说不清的魄力。 周围躁动的攻击也逐渐平缓下来,露出他身后扶着额角微微抬眸的人,那双眼睛里似乎多了些别的,从最开始的平静变得有些怒意。 好似六月飞霜。 火里夹杂着冷。 第252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37 “被保护了啊。”对方的气息她相当熟悉,鬼怪对血肉的敏感,让她明确感觉到了对方身上新鲜的伤口。 同时,阵法紊乱又稳定,变得不再有敌意,甚至有气息学着她平日里的样子,一层层把她包裹。 阵法光芒也随之黯淡。 小道士的头发有些杂乱。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齐整的,看起来很乖,又有些规整的不近人情,但其实他没外表看起来那样不好处,甚至偶尔也会有退缩的想法,但,实在是个认真又坚持的人。 非常讨人喜欢。 所以,她真的很生气。 现在就更生气了。 司宁其实没看清明梨的样子,阵法的光芒很强,像是午夜惊雷,他被晃的眼睛刺痛、视线模糊,全然凭着光芒里的轮廓冲到她跟前,一些明明可以躲避掉的攻击也完全没有办法闪开。 所以现在的他,其实比那个只散了一点边角料的鬼要狼狈的多。 而且,他是不会自愈的。 血会一直流。 他今天已经流了不少血了。 自然而然呼吸急促,眼前发黑。 至于阵法,只能说多亏了那些家伙多此一举,想用他的血镇杀,结果自食其果,叫他借由血液将控制权抢了过来。 只是,他的修行不够,一次性抢这么多,还是太勉强了。 抢过来就是极限了,没办法控制阵法把那些躲起来的家伙一个个劈了给她出气。 他肯定,很没用吧。 因为耳朵的嗡鸣和眼睛遭遇强光后的暂时性失明,他并没有察觉到身后人的动向,也不清楚她是不是受了重伤,所以极其虚弱,于是自责的情绪难以自制的涌上来。 但,他没有哭。 因为消耗过度微微颤抖的腿也没有弯折。 然后,身后的人抱住了他,“宁宁,我没事。” 但是有人要出事了。 他察觉到那冰凉的唇在他后颈落下。 一触即离。 …… 其他人其实也伤的有点重,七窍流血,虽然没有司宁流血流的这么夸张,却也很明显能察觉到呼吸变得粗重,连着身体也迟钝下来。 这是阵法失控带来的精神上的反噬。 以至于他们看见那只女鬼毫发无伤的从阵法里走出来时,只能连滚带爬,腿脚都不如往日里灵便。 其实其他人还好,那位王师叔的感受又是另一个层面上的。 他们这种见过许多世面的人原本不该怕鬼,但是现下他看见那张姝丽的脸,看着那张羊头面具一寸寸浮现,却只觉得惊惧。 像是他头一回接触鬼怪时,对未知强大的恐惧。 恐惧到拔不动剑,念不出符咒,最后连着手脚都不受控制。 颤抖着抽出身上尖锥样的武器,犹如被操控的人偶,刺进自己的手臂,带起鲜艳的色泽。 其他人也只是少了些扑面而来的碾压感,自伤的行为如出一辙,一时间夜空下只余惨叫,而司宁依旧立在空地上,周身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汇聚成人影。 有些缠绵的搂着他,似乎在他耳畔说着什么。 至于外界的声音,司宁自然是听不见的。 他只能听到耳畔的人在夸,“谢谢宁宁。” “宁宁很厉害。” 表面上看起来他是自己站着,其实已经整个靠在对方身上了。也就是最后一点倔强支撑着他,让他保持着站立的样子,好像这样就能继续保护。 周围的老道瞳孔紧缩。 别的他们不知道。 但是这只鬼和这个人,绝对是疯了! 果然司家的人没一个正常的! 曾经将亡故夫人的魂魄养在身边的司有道是,那个胆大妄为带人埋伏千年恶鬼的司芙蕖是,眼前这个跟鬼一起的司宁更是! 而这只鬼…… “饶,饶命……”她是真的想杀了他们啊。 可是灵不是不会害人的吗? 包括他们得知的古堡的事,她也只是出手帮人啊。 这。 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 当然,她也不会为了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那就干脆把他们丢到深山的鬼怪窟里,让他们尽职到死吧? …… 于涣在远处抬着望远镜看,眼睛被光芒闪的发疼,眼前属于那鬼怪女子的影子也因为许多眼睛不能理解的移动不断晃动。 压迫力跟当时在古堡完全不一样。 或许因为当时的她每次出现都表现的淡然,也从来不表示威胁,所以当时的他才会大着胆子去找她,试图从她那里得到特权。 毕竟,她实在厉害。 厉害到现在他的骨血都在叫嚣着去找她。 但是另一面,他觉得恐惧。 要是对方知道这件事跟他有关的话。 “我一定会被杀掉的吧?” 那些道士就是凭空消失了呢。 不知道究竟是被吃掉了还是被捏成了灰。 在他身体里的埃琳娜察觉到他逃避的情绪,惊惧之余觉得愤怒,“你在自乱阵脚些什么?她杀不了你的!”她们离得很远! “是吗?”也就是埃琳娜声音落下的一瞬间,一道凉凉的声音从他脖子后边传来。 转身,羊头面具近在咫尺。 “漏网之鱼啊,是我大意了。” 于涣分不清她究竟是在说他身体里的埃琳娜还是在说他,不过他可比那只鬼大胆的多,手下意识摸向后腰,当那人的手靠近,他也毫不犹豫开了枪。 然后,他看到对方把手收回去,看了看自己腹部,那双因为颜色显得空荡的眼睛露出明显的恶意。 然后,他听到电话的响声。 是对方身上的。 “女士,女士你还好吗?你是说对方手上持有枪支是吗!”对面的女音铿锵有力,手机屏幕上三位数的号码让他身体有些脱力。 而对面的人,瞳色迅速转为正常,分明只是从那虚无的身躯里穿过的子弹也消失不见,只余下那人腹部缓慢流出鲜血的弹孔。 意思明显。 她要害他。 他张嘴。 明梨不太想听他嚎,毫不犹豫将他弄晕,然后在原地撒了两个道士的血。 至于自己的血。 只是障眼法而已 这样就够了。 埃琳娜也被随手碾碎。 一切收尾。 她要回去捡他的小道士了。 被分身抱着的司宁:quq好疼,想睡觉,想回家。 第253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38 小道士还是那只小道士,最初会觉得不安以及害怕,做起事来却又半点不掉链子。 直到明梨回去,那阵法的光泽都未消退。 她也自然而然跟那团雾气换了个位置,揽着人的腰蹭了两下,最后抓着他的手摸自己的腹部,“逮到个人,他朝我开了枪,不过没事。” 并没有血液的黏稠感,但能摸到凹陷,他慌了一下,然而手背上的凉意贴的极紧,又让他镇静下来。 “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并不需要她继续哄。 虽然身边的鬼身上还有许多秘密,但他依旧全心信任。 明梨解释了下。 她可没有自己是鬼的自觉,作为一个公民,有事当然还是求助警方。——毕竟说起谋害,是对方先动的手。包括那枪。也不是她逼着他从古堡摸出来的。 了解她想法的司宁点头,并没有多做评价。 他已经很累了,知道当下已经安全,身体也松懈下来,任由身侧人抱着他靠树坐下,气息过了许久才平稳,大概是睡着了。 不久,警方也赶了过来 二人被送往医院。 要逃过各种医疗设备和医护人员并不困难,所谓伤口的严重程度也可以由她自行控制。——不过不管程度如何,那个算计她和司宁的家伙都不会有好下场。 司宁也因为消耗过度挂了几瓶盐水。 关于那些个道士失踪的事情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让调查的人头大。 嫌疑人一口咬定受害人把失踪者吃了。 可现实是受害人配合的提取胃内容物和口腔样本中都没有发现其他人的人体组织,而附近也没有出现其他受害者,最后得出结论,嫌疑人大概是有些精神上的病症。 当然,后续做了相关测定,确认是精神正常的时候做的事,枪支的来历也找到了。——跟先前追查到的那批枪支是同一型号。 于涣宿舍行李箱里也藏着不少子弹,非法持有枪支这件事几乎是板上钉钉。 更别说,他好几回监视司宁都被人看见,刘西也支支吾吾承认了于涣同司宁之间有过矛盾点。 动机也有了。 …… 司宁是有种劫后余生感的。 醒过来时看见隔壁病床上躺着另一个人,侧颜温柔,眼眶也不知怎么的有些发湿,一下便有泪水顺着下巴落下来。 那女子似乎有所察觉,回了个头,突然掀开被子下床。 即便穿着病号服,她的身形依旧显得十分修长好看,手长脚长的,挤到他床上时能十分紧密的贴近他。 但,他还没说什么,门被人敲了敲,一个小护士走了进来,看见他们的情况,无奈的笑,“巫小姐,不是说了不能跟男朋友挤一张床吗?伤口会崩开的。” 司宁察觉到身边的人动作紧了紧,又面无表情的松开手,有些不舍的掀开被子往回走。 他便也抓住她的手掌,有些小心翼翼的挠了两下。 然后,明梨停下来,满脸认真讨价还价,“他不抱我睡不着,我已经没事了。” 小护士看了眼那边被挡住脸的另一人,继续摇头,“还是不行,床就这么大,你们这样很危险的。而且,你得先换药才行。” 她都觉得这人是铁打的,中了枪怎么会不痛?虽然避开了要害,但伤口很深的! 还是说,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小护士晃晃脑袋,把脑袋里荒谬的想法祛除。 明梨还是被捞了回去。 但是换完药没人了又鬼鬼祟祟挤了进来。 床不大,所以距离很近。 然后,他听到身边人开口,“我刚想起来,在你们天师书里,我好像是个什么长生不老药的药材,你想长生不老吗?” 好像他说了她就给他啃一样。 司宁没好气的瞪她,分明知道她是装出来的伤,身体还是挪的小心翼翼,贴她更紧“你觉得我想吗?” 听起来虽然诱人,但他遇到她之前,一直觉得人在世间行走十分劳累。 在他看来,一生的磨难便够了,又何必延长到长生。 更别说,用这种方法。 他没等她回答,大概也摸不准她会说什么,刚见她开口,便主动将唇抵了上去,软的出奇,笨拙的学着她的样子缠她。 结果是被那人翻身压下,在侧脸亲了一口。 “乖,这是在外面。” 小道士这才发觉自己在外面做了多大胆的事,脸颊肉眼可见的羞红,却还是在她下巴上落了一下,这才拽住被子盖上自己的脑袋。 然而,被窝里都是另一个人的气息,是没办法降温的。 可,要让她走吗? 小道士抱住身侧的腰。 不要。 …… 期间师姐也来了几回,身边跟着个换了生活方式的豆子,两个人关系肉眼可见的好。 即便司芙蕖同司宁一样是个闷葫芦,有一个跳脱的人在身边也不会显得古板无趣,倒是多了几分人情味。 然后就是,司芙蕖对于司宁床上躺了两个人这种事,完全没有表示,倒是薛豆豆眼睛放光,悄咪咪问,“女鬼姐姐,你是上面那个吗?” 被鬼攻的小道士,她能磕一年。 女鬼姐姐点点头,小道士依旧是缩被窝一言不发,但是耳朵是红的。 被对方握着的手也在发烫。 司芙蕖:好像有点不对劲,不确定,再看看。 始终认为司宁是在牵制应付不了的恶鬼的师姐目光中带着莫名的审视,最后又释然了。——不想了,反正师父那边也说可以不管。 那就不管吧。 反正阿宁是不会被鬼吃的。 完全不知道司宁日常物理意义和其他意义上都在被吃的师姐持续冷静,留下自己提的水果,也稍微提了一下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修行。 薛豆豆现下也是个四处游荡转写手的状态,说是会跟着一起去。 司宁觉得挺好的。 他这个师姐看起来靠谱,但其实也有些地方是不靠谱的,而且也总是形单影只,有个人跟着也不错。 就是? 他师姐为什么要有特殊作用的符咒给他啊? 言听计从符、吐真符、定身符…… 看着被顺手捞走并且被对方捏在手里仔细端详的符咒,司宁总觉得不太妙。 第254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完) 二人出院出的很早。 司宁也给自家鬼提了不少药。 可一回到家里,对方就将绷带尽数给拆了,腰腹上也没留下半点痕迹,摸着甚至找不到先前的坑洞在哪儿,只觉得邦邦硬,还很凉。 然后,司有道给他寄了书,什么书都有,其中有些零零散散描述,凑到一起,大概说明了他身边这只鬼的情况。 比较意外的是,她真的有千年那么久,并且一直是隐居的状态,同人世接触极少,就算是碰到人了,也不会造成损害,因此被居住山脚下的镇民们称作山神。 当然,除了镇民,也有过许多真经正史上提过,有天师追杀她。 而几月前的时间,有两位老前辈在那座山里失踪,也是奔着药去的。 估计也是在此以后,她入了世,在古堡里遇见了他。——当然,按照这只灵说的,她是专门下山来找他的。 虽然有些荒谬,但是他信了。 只是,他有理由怀疑,这只是对方用来哄他的手段。 毕竟这家伙白天晚上根本是两个状态,以至于经历了夜晚的他到了白天看她一眼都觉得浑身发热,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对着那张眉眼温柔的脸说重话。 最后只能说,“你不要欺负我。” 把拂尘插在他后腰上当小尾巴,又拿吐真符诱骗他出声什么的,他真的会羞愧死的。 毕竟那符咒她是不能用的。 她贴在他身上时,他却还是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软话,一边被……还一边说喜欢她。 是想起来要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的程度。 然而对方的表现是。 喜欢。 “像是被摸着肚皮的小动物一样。” “声音也好听。”当事人评价。 …… 虽然有个小插曲,但明梨认为,这次自己做的还是不错的。 司芙蕖按照原有的线路步步高升,专职驱鬼,司宁则因为自身的小毛病将主职转到了别的方向。——这是明梨提议的,她并不觉得司宁软弱,毕竟人的一生就这么一回,也没必要一直做让自己勉强的事。 而且司宁也不是不当道士了,他只是更多的将重心放在了生活上,遇到鬼怪也没有后退过。 然后就是,跟着爱去现场的历史学教授真的好容易碰到鬼。 以至于好几回她家小道士到家都是惊魂未定的,抱着枕头坐在她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可怜兮兮掉眼泪。 问他怎么了,说是碰见了鬼。 问他结果,他吸吸鼻子,抽抽搭搭的说扬了。 表情却还是一副要抱要亲的样子。 嗯。 真的很可爱。 就是太容易害羞了。 做过多少次都还是很害羞。 然后就是,有了安全感的小道士非常主动,已经开始自发要早安吻和早安吻了。这可比以前只是亲一口都要瑟瑟发抖老半天胆大的多。 就是,还是要脸红的。 司有道那边也没什么要掰正他们的想法,后续明梨也听到一些风声,似乎这位师父也曾经干过类似的事。 只是他那个是亡妻,司宁和她情况却不同。 她是摸得着的。 甚至还要睡他徒弟。 emmm,那就寄过去点方子补补阳气,避免阴气入体,阳气亏损,延年益寿吧。 至于什么违背祖宗,他们祖宗可没说不准跟鬼搞对象。——现在那只鬼身份证驾驶证证证齐全,除了力量非人类,已经跟正常人没差别了。 再者,就他所知,目前好像也没天师能应付这只鬼。 灵本来就比鬼强,上次那只鬼靠的还是是司芙蕖不讲武德将人引入杀阵,外加他本来就虚弱,这才勉强收拾了。 可现在这只,就算是他大徒弟也没有应付的打算,更别说他那个明显已经被对方哄的团团转的小徒弟了。 人家更强,又没人不讲武德,还不在虚弱期,这就是拿头打也打不过啊。 咳。 所以,顺其自然吧。 …… 没有家长的阻拦,司宁这边的事天师那边知道的人又没几个,后续一切似乎发生的理所当然。 恋爱、结婚、过小日子。 就是司宁还是被迫在天师圈里出了名,被人亲切的称作墓地道士,时常跟着自己的老师去那些地方开采文物,研究历史。 除此之外,他身边还跟着一只同他一起驱鬼的面具女鬼。 身份不明,但是跟他很亲密。 至少有些后辈好运被这位厉害的道士救下后,看到他身旁身形虚幻的女鬼娴熟捏着他下巴亲上一口时,心情相当炸裂。 除此之外,“哎,那位前辈,是不是脸红了呀。”还有更炸裂的。 总之,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这,这是可以亲的嘛? 单纯只是在被鼓励的小道士却没有察觉,盯着不远处丑陋的恶鬼,身形迅疾。 打完了还要面无表情被亲上一口。 好吧,好像是可以亲的。 人家还挺开心的。 不久之后,他们又在另一个地方被道法相似的另一个前辈救了,人家身后也跟着一个个子小巧的豆丁,被吓到了也要亲一下。 ? 这年头抓鬼还得带个对象吗? 后辈:我不懂但是我有点震撼。 明梨也作为鬼假扮人过了这一辈子。 鬼外形很好改变,他们可以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死去。 关于寿命的事,司宁也从来没有惶恐过。没什么原因,因为他家那只鬼观察的很细致,他今天早上才在头发里发现一根白头发,今天晚上就能在对方头上发现两根。 还有皱纹啊。 也有诸如此类回馈。 这大概是她给他的一生,温柔又完整。 司宁不是个贪心的人,他觉得足够。 而后,寿终正寝,魂魄从躯体里钻出来的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个模糊的影子。 是个身着华服的女子,站在河边,身形很高,甚至可以说是高高在上,头顶挂着日月瑶台,金枝累累,衣裳是星河云彩,有鳞片覆盖。 像是附着着盔甲,扞卫着独特的华贵。 然后,河流翻腾,她化作烟尘,于俗世间溃散。 又变作眼前人。 伸出手触碰他。 …… 金色的火焰停滞了片刻,良久,才蹭了蹭她的指尖。 小心翼翼,像是在讨好。 第255章 小道士他不想以身饲鬼(古堡组番外) 埃琳娜与艾特的相识并不是精心谋划。 世上有时候的确会有这样的事。——名流公子与路过的普通姑娘,恰巧在路边遇见,发现志趣相投,继而为对方心动,私定终身。 只是可惜,艾特算不上真正的名流,她也不是什么普通小姐。 所以她在得知刚结识的艾特是有钱人后,立刻从打听消息的不起眼的路人少女,变成了一朵贴心的解语花。 不过埃琳娜的心动的确有一瞬间是真的,即便私定终身完全是因为黄金。 只是艾特那边,大抵只是喜欢了个假象。 艾特不像那些名流公子一样,或是眼高于顶,或是守礼身正,他愿意突破重围,顶着巨大的压力同她一起,这一点让她很喜欢。 而埃琳娜呢,说实话没什么压力。 毕竟连她的男友,与她一起当过盗贼强盗的李都相当支持她的行动。 她们是落魄深沟里摸爬滚打的老鼠,无比厌恶有钱人,没有人觉得这是错的,更多的是觉得这个看起来孱弱的公子哥活该。——谁让他出身好,这么有钱,又蠢笨不堪呢? 综上,埃琳娜最初是没看清艾特是什么人的。 艾特看起来十分有礼貌,皮肤又白,看着像是没经历过什么风雨的傻少爷。所以她才装的那样卖力,一面做着自己的解语花,在他头疼的时候细心安慰,给他唱歌,哄他片刻安眠。 另一边却也悄悄同李一起,计谋着别人口中的黄金。 艾特依旧毫无察觉。 直到结婚前期,艾特发现了她跟李的信件,随口一问。 于是,慌乱的她给他下了毒,让他进了医院。 至于黄金的位置,她会自己找。 婚礼也将继续。 继续的原因说起来好笑,是因为有不得了的大人物被请了来,他们担不起愚弄别人的后果,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这一场没有新郎的婚礼。 可谁能想到,本该在医院的艾特却以宾客的身份出现在了婚礼的宾客间,而且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是的,没有人认识他。 大多数人来到这里,也只是为了传闻中深藏的黄金。 那是一笔令人眼红的数目,传闻甚至能让军阀再度组织起一支军队。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冒名顶替进来的同僚,埃琳娜应付不了那些手握重权的人,却也要求李清扫那些绊脚石。——她可不是傻子,自己深入其中,让李在外围安安心心等着钱财到手。 李也是。 说是情人,其实他也不信任她。 要在身边盯着才好分赃。 原本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虽说情况混乱,却也让她确认了黄金就在这座古堡内。 她和李也有些得意忘形,在婚房里亲热,结果被军阀撞见。 军阀同样对她这个新娘有想法,威逼利诱。 她算不得美貌,却也足够给人做情人的韵味。 于是艾特藏不住了,开枪杀了军阀。 李逃得快,倒没被看见。 但是,也只是今日没被看见。 很快,基本做好清扫工作的李也在同埃琳娜避嫌时被艾特毫不犹豫枪杀。 埃琳娜一整天都看不到情人的身影,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试图及时止损逃离古堡,结果被艾特发现。 他依旧是那个文弱的公子模样,只是平日里坐着轮椅,今时今日却拄着名贵的拐杖,腰间配着一把枪。——也是,一个军火商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好骗的小白兔? 他只是恰恰好看上了她这个有趣的人,像是小孩子看见了喜欢的玩具,可以不顾一切的带回家中。 他不在意后果,只在意究竟能不能得到,他是个切切实实的疯子,所以才能毫不犹豫出手,将抢夺他玩具的障碍一个个除掉。 而她。 作为玩具,自然也不能脱离他的掌控。 她被关在了三楼,他经常来听她唱歌,他依旧很怜爱她,一切似乎跟之前一样。 但,她越来越深刻的明白,她跟笼子里的鸟一样,只是用来逗趣的玩意儿。 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厌烦,然后被扔掉。 所以,必须逃跑。 她拿被褥窗帘编织绳索,从窗户往下逃。 不出意外的是,她又被发现了。 这次她被带到了空无一物的高塔上,他只给她准备了一张床,窗户底下还被放上了碎玻璃和荆棘。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已经逃离不了了。 当然,艾特也因为疯狂得到了报复。 只是这报复,是报复在两个人身上。 当初他们的婚宴延续了七天,惶恐也在消息流露的第一天开始,纠缠了埃琳娜七天。 是那个军阀儿子,他借由父亲的失踪向作为古堡主人的艾特施压,最后带着军队包围了古堡,逼迫艾特交出黄金。 埃琳娜很怕死,等艾特过来,她惊恐的提议,“我们逃离这里吧!!”是的,我们,她已经不太敢跟艾特起冲突了。 那人却只是笑,用她没见过的阴郁表情说,“我亲爱的埃琳娜,你为什么还是想逃离我。” 他真是个疯子。 她想推开他逃跑,然而他带着枪。 当然他也没有用枪。 他只是将她逼进角落,将罐子打翻,拿出带着火星的老旧的火机,将这片狭小的空间点燃,“埃琳娜,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埃琳娜忍不住后退。 她一直急着跟他结婚,他以为她喜欢那白色的婚纱,给她准备了一柜子,所以即便到了现在,她依旧是一个貌美的新娘。 当然,很快她就是鬼了。 结婚到结束,她的新娘只当了二十余天。 而后,为了逃离烈火,她从高塔上跳了下去,被重力和窗户底下的东西挤压的粉碎。 她最后一眼看到的依旧是艾特。 高塔内光线不好,她看不清他的脸色,直到现在才发现,趴在窗户上男人面色青紫,睚眦欲裂,却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连跟着她从窗户上翻下来都做不到。 她突然有种报复的快感。 也不知是报复那个贪心的自己,还是报复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 大概是后者吧。 她,埃琳娜,怎么会有错呢? 追求让自己变得更好,也过的更好的东西,怎么会有错。 怪只怪李太没用,怪只怪艾特是个疯子! 黄金。 黄金。 ……。 第256章 佛子续·三途河纪事1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见我,但我还是要告诉你,那个地方的命运重新开始了。” 天方的十二位正神神石在被委派任务的时候都见过,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样貌中偏上,看起来平易近人,却也只是能看上一眼的程度。 再多看,会被对方的威势压的难以喘息。 当然,这绝非对方给的下马威,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而眼前将他们脚步阻断的人,赫然是其中一位。 眉眼温和如清茶,并不出彩,似乎见之即忘,身上的神服同样没有多余的坠饰。唯一惹眼的,是额心灿金色的神印,似乎有别的东西在其中涌动,带着难以言喻的震荡感。 即便对方已经在收敛了,神石还是缓和了许久才回神。 而它身边的明梨,神色不算友好,甚至可以说有些厌烦,“我现在的任务不是这个。” “对不起,我不是在逼你。”对方进退有度,很快道歉。 让人意外的是,这位正神十分客气,虽然说他好像对谁都这样客气有礼,但神石隐约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或许因为,对方低了头。 明梨没应,只半垂着那双银灰色的眸子,额角的鳞片比起先前似乎淡了一些,却没有淡化太多,可以说姝异感被剜去,倒是多了几分恰到好处的人气。 是的。 其他的仙修行都是越来越超脱,她倒是越来越像个人了。 甚至连喜恶都十分明显。 比方说面对这位神,她就是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当然,神石私以为是因为上回三途水的事。 只是,作为被逐出天方的罪人,它家小主人这个态度是不是不太对呀。 还有这个神,态度未免太好了吧? 神石想不明白。 明梨也没给它机会想明白。 她照旧是拒绝。 天方之下世界万千,在她看来,消失掉那么一两个没有所谓。——就像人看不见脚下的蚂蚁,她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执着。 于是正神的眸光黯淡下去。 另一边也传来个声音,冷的让人胆寒,“温隐,别跟她废话。我早说了,没必要跟她说这些,轮回后过去一切都会消解,她只是顶着皮囊的另一个人而已。” “回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去,温隐。”毫不客气,大概是另一个神。 温隐没应,只是看着面前的女子,良久,终于还是叹息,“对不起。” 而后化作青烟隐没。 像是从来没来过。 它察觉到身边小主人散发的寒意,想了想,还是想多了解她一些,于是开口询问所谓的命运,【什么命运?】 “被消融的命运。”明梨对它还算有耐心,想了一会,又解释道,“三途河水又溅出来了,上次那个地方很危险。” 这一说,它就明白了。 毕竟那是它最痛的一回。 所以正神来的原因,是要小主人回去救人吗? 可是小主人上次面对三途水,虚弱了很长一段时间呢。 【他们不能自己去吗?】为什么专门跑这一趟? 彼时的神石还不知道三途水于事物的特殊性,只觉得困惑:它小主人的压迫感是完全比不上正神的,既然她小主人能做,正神自然也不在话下。 那为什么要专门跑这一趟? 明梨闻言呵了一声。 当然可以自己去,只是去了没用,所以才引她去。 那她去不去呢。 · 当然得去。 神印还捏在人家手里呢。 …… 修仙界的角落里再度聚集了漫天的云,架势与七百年前那一回完全一样。同时,也有妖气不断的以某个东西为转换,将力量输入到云层中的祭坛。 而阵法中央,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女,俊俏的面容上带着姝艳的妖纹,与可爱稚嫩的面容割裂。 消解本源应付天灾,这是诸多世界意识为了保住自己的世界唯一能走的路。 沉柚选择了跟余苏一样的路,唯一不同的是,她并没有把手伸向其他人。 然后,救星来的很快。 云层崩解的瞬间,她心跳也变得尤其快。 因为余苏传下来的记忆,这场景她十分熟络,是天灾消解,是万物复生。 是。 师姐。 但是,找不到。 那气息同上次一样,像是投石入水,一下子被浸没,除了一声响,便什么也没有了。 于是她第一时间向师门和众人传音,说明天灾消解之事。 修仙人士寿命很长,宗门的前辈几乎还是老一批,不同的是,他家师父终于被丹宗的美人长老抱回家了。 然后就是,现在她是大师姐了。 所以在面对天灾这件事上,沉柚把事情告诉了所有人,但依旧打算自己一个人扛。——这是她生来的职责,是理所当然的。 从这一点看,她似乎很像师姐。 当然,也只是像,是比不上的。 毕竟她只是守着一方,而对方曾镇守整个三千界,没有人是没受过师姐恩惠的。——就这一点,大概不会再有哪个世界意识像她余苏一样,选择设计师姐吧。 不过,她跟余苏本质上是一体的,倒也没什么好责备他的。 她只是在想,师姐走这么快,一定是生气不想见她吧。 神石: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没力气了,所以你没发现人? 说好的不再挡溅落的水滴,结果神石还是挡了,虽然说因为明梨的阻挡没有受伤,但它还是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然后,它发现小主人变成了一颗蛋。 一颗通体玉白色的蛋,像是玉石雕刻成的艺术品,大概只有人手掌那么大。 里面没有半点动静,气息却很平稳,大概是消耗过度在睡觉。 神石以前是有听过的,纯血的神龙力量耗尽会变回蛋进行轮回,出世后再进行一个仪式,便能够觉醒上一世的记忆。 不过它家小主人这大概不是轮回。 她真的只是在睡觉。 力量微弱,却也还算稳定。 然后就是,她真的有点辛苦。 正当神石叹息时,山洞外落了一场大雨,一个身影陡然掀开门口的藤蔓,缓步走了进来。 是个大乘期修士。 带着竹笠。 然后就是。 有点眼熟。 第257章 佛子续·三途河纪事2 来人一身僧衣,袈裟看起来比起最初似乎陈旧了不少,眉目比起当初也多了几分成熟,看人的时候,带着寡淡的疏远与礼貌。 额心一朵莲纹。 神石突然炸起,也不知从哪里变出个小身体来,赶紧把自家小主人往角落里拖。 家人们谁懂呀!突然碰到不知道第几个前任!! 莲生并未到最里,只是在洞口坐下,抖了抖竹笠上的水,抬眸看洞外的雨,眸色似乎有些落寞。 可究竟在落寞什么呢?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只是每到雨天,都觉得腹中酸痛难耐。 而今日来到此地,也不过是出于直觉。 天空积云压抑,他走的也漫无目的。本想着在周围查探查探,结果云层散后又是更重的雨云,他再找不到山间那异样的波动,心口亦莫名其妙有种缺失感。 大概与那位东梨剑君有关吧。 师父圆寂前曾同他说过,他本是同东梨有一段姻缘的。 虽然出在他这个佛门弟子身上显得荒谬,但他并没有太多排斥,反而在几百年间本能的去捕捉那道影子。 即便。 他早已经不记得她。 莲生将斗笠放在一旁晾,指尖摩挲了下念珠的挂坠。——那是一枚黑色的莲花坠子,看得出主人家经常把玩,以至于玉质润滑,棱角温吞。 神石看着,想到什么,身侧的蛋却抖了抖,磕到墙壁,带出细微的声响,将那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察觉到小主人不合时宜在蛋里翻了个身的神石。 嗯。 这很难评。 莲生也没进来,只是提起了竹笠,声音有些抱歉,“打搅,贫僧不知洞中有人。” 确实是没有人气的。 神石压住那颗蛋。 它是没有形体的,莲生看不见它,却因为无人回应,眉头压了一下,道了句抱歉,起身往内走。 最后发现角落里被遮掩的白玉。 是颗不知名的蛋。 他瞳孔收缩了一下,似乎是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在原地停滞了许久。 而后,又见那颗蛋晃了一下。 毫无疑问,它家小主人在里面睡得龙仰马翻。——可明梨平日里睡相分明相当好,怎么回原型以后倒是变怪了? 神石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继续压着。 里面也不再有动静。 莲生却是蹲了一下,眼中似乎有光芒闪烁,良久,终于呢喃了句什么,伸手去触碰。 入手冰凉,但似乎能感觉到蛋壳内的律动。 然后就是。 ……莲生把蛋塞进了袖里乾坤。 神石:这什么顺手牵蛋? 不过,问题不大,没认出来就好。 等它小主人醒过来,它们马上就会离开,没必要再多做纠缠。 至于莲生这缕魂魄,谁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等他快死了再回来收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它家小主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喜欢佛子的样子,当时的状况,大概只是有些欣赏,然后对方不受控制,所以觉得生气? 当然,也有三途水的原因在。 三途水对于它家小主人来说,大概意义非凡。 可到底是什么意义,说不清。 即便是在天方,它也很少听人提起三途河,只知道那是个只有炼化神印才能靠近的禁忌场所,而真正有神印的,目前它知道的,只有十二位正神和几位继承人。 然后就是,三途河水炼刀,似乎十分好用。 误入的小仙曾见过有人在河边舞刀,水花飞溅,那刀却格外耀眼。 然后,小仙被三途水溅到,烫穿了脚。 那人毫不留情把他从禁地丢了出去。 总之,三途河那种地方,不是一般仙能去的。明梨现下能消解一些三途水,也算极其出彩了。——虽然比起传闻中那人还是差上一些,没把三途水驯化的那样温顺。 神石没能进去袖里乾坤,想钻回蛋里又怕莲生察觉,只能轻飘飘扒在对方衣袖上。 然后看着莲生握着锡杖在密林中行走,把各种菌类往衣袖里丢,就觉得,嗯,似曾相识。 也不知道它家小主人醒过来以后发现自己被埋在蘑菇堆里,会是什么感受。 哦,其中还有毒蘑菇。 明梨:没感受,勿cue。 明梨脑子是有些乱的,外加一点点痛。想要沉睡,却又总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所以只能翻来覆去。 一下子梦见自己在河边洗刀,一下子梦见一群人在她跟前唉声叹气,还有,她曾被某只看起来像食物、还毛茸茸浑身肉的东西偷走过神元。 然后,她在某个让人不舒服的场所一巴掌把他打魂飞魄散了。 软趴趴的肉团,手感还可以。 再之后呢。 挨骂了。 当然,没人说她的做法有错,可即便是性格最好的温隐,也难以评价她这作为。 所以他们只是说,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去哪?”说实话,她不知道能去哪儿。 对方似乎也有些苦恼,许久,终于开口,“那就跟着……吧,把他找回来,就当是对他的补偿。” 明梨想到那个胆大妄为,龙腹上偷鳞片,偷完鳞片又摸神元的团子,沉默了阵,“行啊。” 等找到后,直接捏碎吧。 然后,她真的打算把他杀了。 被神石制止。 这绝非良心发现,或者乖巧听话,她只是从那家伙的转世身上看见了个漂亮影子,张牙舞爪的,觉得新奇。 再然后,就被美色勾了去。 emmm,勾到现在。 现在倒是不想杀了,觉得养在自己家里也不错,只要他能听话一些,不给她添麻烦。 像是莲生这样的是绝对不行的。 太麻烦了。 温隐也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臭脾气,她一虚弱,便将她送去了下一个位面,让她消化消化,冷静冷静。 或者说,是强制冷静。 面对奥维那个小疯子,你不冷静也得冷静。 因为对方精神状态不稳定,她倒是被迫正常起来,每天趴在他肩上头上看他稳定发疯。 以至于现在再摸一回三途水,她都觉得格外心平气和。 还能做个梦睡个觉。 …… 至于三途水对她来说究竟代表着什么。 大概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 她从有意识起,就有人告诉她。——你生来就该跳下去被溺死,这是你的职责。 所以,凭什么呢? 第258章 佛子续·三途河纪事3 明梨在诸世行走间慢悠悠的学着怎么做一个人。 最初她觉得跳便跳了,无所谓。 她对什么都无所谓。 因为没有神格,她的性子算得上油盐不进,周围的人说什么都当耳旁风,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 当下倒是有喜好有性子了,却是有些刁钻和冷漠,只看得见眼前的人。 除此以外,她对三途河的无所谓也转变成了厌烦。 这可不是好迹象。 有些关注她的人觉得急。 温隐却觉得理所当然。 铸就神格需要爱天下人,连喜怒都没有的人,爱一个人都很难,是达不到要求的。 即便是现在,温隐依旧没办法确切的说这个小姑娘学会了爱人,倒是生了些倔脾气的毛病。——不过,这也是好迹象。 总要先成人,再成神。 神也是人。 这还是过去她说的。 …… 成就大乘后,莲生并未同其他长辈一样专心致志修行,争取突破桎梏渡劫成仙。 倒是以真实面目行走于世间,像是在茫茫人海中寻觅什么,却又什么都找不到,只能一次次迎接莫名的失望。 至于摸那颗蛋的原因。 嗯。 像他摸蘑菇,就是想要。 至于这颗蛋有没有主,他私以为是没有的,毕竟洞穴里长时间都没有生命律动的气息,就算曾经有主,那家伙也没回来捡,那就等于被丢下了。 那他捡一下,很正常。 而且他也没把那颗蛋和蘑菇堆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放到了另一个小空间,里面都是衣物被褥,大概是更为舒适的。 至于他衣袖上挂的另一缕气息。 跟蛋很像,染着蛋的气息,所以也能暂且留下。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的神石继续苦巴巴贴着衣服,越来越后悔自己从明梨身体里钻出来。 毕竟它就算是钻出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压了蛋,人家该晃还是晃。 还搞得自己像个挂件一样,回不去明梨身体里,也了解不到她的情况。 再看看莲生,一面做着慈悲为怀的好人,一面继续采蘑菇。 然后照例回一趟寺里,同人交代一下自己的状况,再休息几日。 期间遇到从外进来的沉柚,礼貌点头,却发觉对方的目光敏锐的在他衣袖间停留,最后将他叫住,“大师近来可是得到了什么东西?” 沉柚现下是本门中真正意义上的大师姐,再加上自身作为世界意识的事情有向一些人透露,作为知情人的莲生对她还算客气。 当然,客气的更多原因还是因为她曾经有个大师姐叫东梨。 即便不记得。 他还是十分在意。 不过,关于蛋的事。 “没有。”莲生生平第一回有了占为己有的想法,下意识的回应。 于是沉柚眯着眼多看了他两眼,最后还是收敛了目光,良久才道,“师姐回来过。” “大师如果见到师姐,请代我请她回宗。”宗门里很多人依旧会怀念那个大师姐。 当然,她也是。 只是看一眼也可以。 莲生呼吸停滞了片刻,没说好不好,只是单手立掌,垂眸离去。 他的性子似乎同以前差不多,但其实也差了许多。 以前的他是绝对不会因为私心拒绝他人的。 可现在。 捡来的蛋也不想给人看,话也不想传。 因为他总觉得自己也是有话要说的,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说,还去给他人传话,他不想答应。 当然,还有一点, 他跟这个跟这个世界神明有关系的女孩子虽说有东梨做纽带,却还是本能的喜欢不起来,甚至会有一些敌视。 沉柚也盯着他的背影半晌,终于进门寻了住持。 然后,神石看着莲生去了厨房。 ! 夭寿了!这群人不是要吃蛋吧! 说起来它家小主人那颗蛋好像确实长得有点好看说不定下锅也不错但是这怎么想都不太妙吧! 正当神石胡思乱想时,莲生却只把蘑菇掏了出来,而且遭到了负责晚饭师弟的指责,“佛子,您怎么又采了这么多毒蘑菇呀,上次悟鸣师兄不是已经同您分辨过一遍了吗?” “带回来,有些毛头小子不认识,会乱吃的。” 佛子低下脑袋,相当坦然的认错。 至于蛋,没拿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没想起来。 总之,经历过有毒无毒蘑菇的知识洗礼后,佛子才离开厨房,待回到房间,又是新一轮的打坐念经,平平淡淡。 差不多神石都要无聊透了,他才想起什么似的,从袖里乾坤摸出那颗巴掌大的蛋,伸手在表面摩挲了下。 蛋壳外并不光滑,倒像是覆盖着玉白的甲,精细又漂亮,并不像常见的灵兽蛋。 而且。 里边的东西会动。 即便是在他掌心,也晃来晃去的。 他摸不透她是不是要破壳,想动用神识去探,又在即将破进去时停下,只摸了摸蛋壳顶,像是在摸头。 里边做梦的龙又翻了个身。 像是在躲避。 于是莲生眸色再度暗淡,也不知怎么回事,心里涌起淡淡的失落。 不过,他还是好好把蛋裹着放在太阳下,转而继续自己做自己的事。 老半天,又摸一下蛋。 还试探着输送了些灵气。 神石倒是想趁机钻回蛋里,但是对方有些警惕,修为又高,可以说是接近天道。它一只连人形都没修出来的石头,实在很难再不动用神力的情况下钻回去。 而动用神力。 肯定会被附近那个丫头发现的! 因为明梨上回来被另一个世界意识设计过,它也不太信任这个新的。——即便这个新的跟她小主人关系曾经相当不错,它还是不信任。 毕竟现在小主人还没醒,它作为监督者是肯定要对她负责的! 不能让她再受伤了。 否则它也太不称职了! 至于莲生。 看着像是要孵蛋的样子。 暂时不算在危险里。 而且小主人已经把他的记忆消除了个干净,他也不至于来个秋后算账。——这么看来,没有恢复到能够前往下个位面前,这里是个不错的地方。 还有个住持在,也不至于遇到危险。 神石是这么想的。 但是佛子第二天就出了门,把蛋塞回了袖子里,去往了魔族领地。 第259章 佛子续·三途河纪事4 魔修现在还算安分,大概因为世界刚渡过一场大劫难,即便是魔宗的宗主,也没有想着即刻去搞什么大事。 佛子来这边,也并非为了打打杀杀,只是巡视一番,救一救在边缘地带被欺负的平民百姓。 神石觉得莲生真是个大好人。 当然,比起它家小主人还是差上一些。 至于殿下。 嗯,什么殿下? 这般态度,与最初护着某位殿下的状态倒是全然不同。 蛋壳里的明梨对外界一切倒也不是全无感知,毕竟没到被消耗殆尽重开的时候,她也只是缩回去睡个觉。——睡得还不太好,自然会将些许注意力从睡梦中放到现实。 然后就是。 这人谁? 为了避免记忆混乱,过去大部分记忆都被扔在了识海一角,当下还得翻找出来,然后才会恍然大悟的应上一句,“哦,原来是他。” 真是冤家路窄。 至于睡过一觉这种事,大概因为再度将莲生同过去某个人重合,她完全没有愧疚心。毕竟过去,此人为了偷神元,同样同她滚过一回。 莲生与那家伙极像。 以至于她将之混为一谈。 可现在看来,大概还是不一样的。 至少那家伙有头发。 大概脱离了某个令人不舒服的任务,明梨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胡思乱想,那颗玉白的蛋也跟着在袖里乾坤里左摇右摆。 莲生倒是不厌其烦,她滚出来,又把她扶回衣服堆里,最后甚至干脆给她垫了个小窝,任由她滚来滚去。 神石总觉得自家小主人大抵是暴露了。 莲生的寻觅感也莫名其妙淡化了许多,待到游历时神台再度升华,他终于从那蛋壳上找到了几分熟悉的气息。 与碎月剑一样的气息,是东梨。 不知道是转世还是? 发现的一瞬,他的心境难以自制的动荡起来,却又不得不保持那副清明慈悲的外在,只收敛眉目间不知因何而起的思念与沉重,再冷面处理好手上的事,归还无妄殿。 同当今的住持道别。 住持也发现了他的异样,并未阻拦。 毕竟不论是从佛子还是正道的角度看,莲生都让人挑不出差错。 再加上几百年前的大难,同他一道的东梨剑君身死道消,莲生失忆,知情人对他都有些愧意。——这种愧意更多的是因为自身的无能,才让压力到了小辈身上。 所以当下,他要离去一段时间,也没人开口阻拦。 只是,即便他找了地方清修,专心致志给那颗玉蛋输送灵气,里面的生物也依旧没有破壳,倒像是在小家里待得舒适。 莲生怕她闷死在里面,也不敢放松一刻,即便是出门,也要留一缕灵识在她身上。 然后,他放在家里的蛋就被偷了。 神石从莲生衣袖趴到了沉柚衣袖上。 这位算得上新官上任的世界意识同上一位的阴郁性格全然不同,发觉蛋里气息平稳,也像是意识到什么,笑容甜美,“师姐原来还在休息啊。” “也是,毕竟刚救完我嘛。”关于顺手牵蛋这件事,沉柚完全不心虚。 毕竟她师姐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当下自然是谁拿到了谁养,莲生这家伙想私吞是绝对不行的。 虽说刚打开过大阵抵御三途水,她情况也不算太好。但单单看一颗蛋,她肯定能做的比莲生好。——即便她师姐是因莲生而来。 沉柚比起莲生来说聪明的多,没打算隐居山林,倒是直接入宗门后山闭关。 把蛋放在床头,天材地宝天地灵力不留余地的引。 她们做世界意识的,对于这少女大抵都有天然的好感度。即便是经历不多的沉柚,也从传承下来的记忆中见到过过去的事。 如果说以前只是单纯亲近师姐,到了现在,就有些说不清了。 倒是有一些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味道。 当然,并不困难,等这具躯体枯朽,换一个,就能办到了。 怕只怕,她是不够资格站在这位身边的。 “所以,小石头,你是怎么做到一直跟在师姐身边的呀?”神石猝不及防被点名。 神石:…… 装死。 果然跟世界意识打交道什么的就是麻烦。 沉柚也不急,只撑着下巴安安静静的盯着玉石蛋看,脑海里却有场景一幕幕掠过,称得上是惊天动地,令人生惧。 分不清是多久以前,或许万年,或许百万。 位面边缘的屏障被腐蚀,天空崩解,一条奔腾的河流贴着天际掠过去,望不到边,有河水不小心溅落进来,于是天地千疮百孔,连带着过去那个维持位面的意识也没有半点反抗能力。 只能看着死物活物,烟尘一般被消解。 但,记忆里的这里还算幸运,也只是消解了部分,还有些被屏障包裹的世界,水一浇,几乎瞬息便被吞噬。 而这时,河流边缘出现了一个身影,气息平和,目不斜视,步入水帘之中。 于是河水消退,万物得以喘息。 那时的意识也是此刻才知道天方与天灾的存在。 不过,那时天方也就只有一位神而已。 而现在。 【你你你,你住手啊啊啊!】对方垂着眼眸朝着蛋伸手,装死半天的神石终于冲上去扒住了她的手,【你要是敢乱来,小心我们天方的神来找你算账啊!他们很重视我家小主人的!】 沉柚被对方释放的神力烫了一下,也意识到什么,微笑,“我能乱来什么呢?我很喜欢师姐的。” 所有人都会喜欢师姐的。 “不过,我倒是很在意,你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可以跟着她的?” 神石:这个语气,它连当个小跟班都不配嘛? 出于妒忌心,沉柚这话是有些刻薄在里面的,大概是得到了余苏某些特质,说出来实在是不好听。 连着神石都忍不住自我怀疑。 其实它算是有天分的那一类啦,又被正神钦点,它多多少少是有些小骄傲的,只是当下。 它确实也觉得不确定了。 它的小主人好像的确特殊过了头。 “你也很特别,不用想太多。”也就是它自我怀疑的几秒钟,它的意识里传来一声陈述,有些熟悉。 是明梨。 她也不是在安慰。 而是挡了第一回三途水还想挡第二回的石头,天方大概找不到第二块。 第260章 佛子续5 明梨醒了一会儿,又睡了过去,还把神石裹回了识海里。 然后,那颗蛋就当着沉柚的面消失了。 神石发现他们又到了荒郊野外,小主人的白玉壳变得像块石头,安安分分的窝在角落里,一副整个世界的喧嚣与我无关的样子。 结果,撞上另一个大乘,身后还跟着个身姿窈窕的医女,含羞带怯,“傲天,今天谢谢你。” 王傲天满脸正气,“不用谢,是我妈让我乐于助人的!” 看得出,他真的很乐于助人,看到手边一颗圆溜溜的石头歪了都要扶一下,然后生火,十分正气的出去淋雨,把洞穴留给湿透的医女换衣服。 医女也有些愣,等好了才叫他进来,两人便也借着这微弱的光坐了半晌,然后天黑了,他又要出去。 医女拉住他,“公子这是?” “我妈说,男女授受不亲,而且不能孤男寡女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当然,王傲天不是什么妈宝,只是她妈妈真的很会讲道理,为人处世上他很听话。 可也只能听这么几句话。 他妈管他管的不多,现在甚至觉得活够了想寿终正寝把他扔在修真界摸爬滚打。 还挺难搞。 医女闻言收回手,叹息,“那就多谢公子。” 不过,话是这么说。 谁也没想到大半夜的医女会跑出去,公主抱把洞口的人抱进来烤火,然后她自个儿坐在门口看门,什么含羞带怯啊,到后来都变成了隐约的不甘。 被顺手摸出去的圆不溜冬的石头蛋被她摸在手里盘,神石听到医女的牢骚。 “看不起谁呢,还男女授受不亲,不就是守夜吗,老娘自己也能守!” 神石:…… 挺有性格。 不过里边那个被公主抱进去的大男人还能睡这么香,也十分有性格。 就是,它家小主人这运气是不是有点儿背?怎么老被人顺手牵走,这是可以牵的吗? 医女甚至盘了大半夜,到将近凌晨才无聊的摸出另一块带颜色的石头,百无聊赖的给圆石头画上了一张脸。 别的不说,画技确实不咋地。 什么睫毛堪比蜘蛛腿的抽象美女。 跟它家小主人的脸蛋半点搭不上边,倒是带着一种莫名的滑稽感,以至于神石有点没眼看。 而后,天亮,佛子以熟悉的姿态掀开洞口的藤蔓进来,目光一下盯住了医女手里的蛋。 沉默片刻,“打搅施主,这个是贫僧丢的。” 洞内呼呼大睡的人也总算察觉到了威胁,一个外冲,看见外界的佛子,立马急刹车,安安分分叫了一句,“师叔母。” 佛子又是沉默。 良久,“ 王小友。” 他们是认识的,佛子在他小时候还见过他。 莲生动手除掉了姚齐后,王乐乐曾牵着孩子上门来感谢过他,他也能猜到这个王傲天的身世,只是对方的感谢,多少让他有些记忆深刻。 一面感谢他为民除害,一面拿姚齐给孩子当反面教材,还说什么,“你以后绝对不能这样。” 现在看来,孩子教的不错。 就是这每回一见面就叫师叔母,他不知道怎么回应。 只能从衣袖间摸出一盒丹药,“我观你气海有损,这盒丹药能助你稳定气海。” “谢谢师叔母!”王傲天叫的愈发开心,像是过年见了长辈,一句叫的比一句亲。 这下换医女沉默。 石头蛋也被佛子重新捞走。 良久,医女才拉了拉身旁人的衣角,“龙少侠,这是个假和尚吗?为什么成了婚?” 王傲天摇头,“没成婚,我妈说他们算be了,但这人算是师叔未过门的叔母,所以我就一直叫师叔母了。” 关键是,每次叫完对方都会很大方。_(:3」∠)_ 不要白不要嘛。 至于和尚成不成婚,那是人家的事,他也没道理多管。——他还得想办法骗亲妈吃延年益寿丹呢,可不能让那老小子偷摸摸跑了。 “姑娘,天气也放晴,我现在送你下山,我们后会有期!”王傲天正气满满。 医女便也顺承着问他的名字。 “我是红领巾,不用谢我。” …… 第二次把蛋顺走的莲生这回没敢把那颗蛋捏在手里把玩,倒是走走停停,眉目间带了几分纠结。 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打算。 怎么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还变成了石头。 是因为不想见到他吗? 那他是不是应该把蛋放回山洞里? 思及此,佛子又跑回去,把那块石头放在了角落里,还垫了几件僧衣。 但他本人也没走远,神石能察觉到他在外界徘徊。 它家小主人则慢吞吞又翻了个身。 一人一蛋这样一内一外的僵持了小半个月,那颗没动静的蛋终于有了动静,却是往衣服里钻了钻,给自己裹的相当严实。 山洞外的佛子似乎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继续拨自己的佛珠。 然后,频频转手的明梨总算又醒了一回,察觉到晃不动蛋,又艰难的把自己蹭了出来。 佛子情绪似乎跟着低落下去。 神石:你到底在低落些什么啊喂! 莲生也不知道,只是失而复得的感觉过于沉重,让他想靠近,却又不太敢靠近,最后只能维持在原地,好似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应有的安全感。 但后来他又想,或许不要这份安全感也是没关系的。 于是又过了很久,佛子进洞,将石蛋重新塞回了衣袖里。 对方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所以他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察觉到的些许熟悉,究竟是不是真,还是说只是他寻觅已久浮现而出的幻梦。 当然,只是片刻的怀疑。 没多久那颗蛋又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大概不是梦。毕竟梦里的东西,不会在他的衣袖里滚的蛋仰马翻,连着一些被堆放在角落里的法器也被骨碌碌滚到乱七八糟。 他起初以为她是醒了要破壳了。 可是不久,那动静又会消失。 如果输送灵力,会消失的快一些。 所以,他猜测。大概并不是什么捣乱,而是某些不适。 所以输入灵力能缓解。 可他不是兽医,即便是有医术傍身,也做不到给一颗没孵化出来的蛋看病。毕竟一颗蛋会自己翻来覆去一个多月还不死,这已经是个奇迹了。 可,他要坐以待毙吗? 办不到。 第261章 佛子续6 修真界近来兴起一个传闻。 那位普度众生的佛子大抵是走火入魔了,竟一天到晚带着颗蛋四处寻医,还说一颗蛋有痛症,时常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于是名医们也开始睡不着觉。 他们看过人看过兽看过妖,就是没看过蛋。 还是一颗睡觉睡不好,看着像石头,里面还没有半点声音的蛋。 要不是佛子信誓旦旦,恐怕他们都会觉得这是颗化石蛋。 但是佛子本人似乎很担心的样子。 所以说。 翻书吧。 看有没有哪本书能辨别好蛋坏蛋的。 为了帮上忙,名医们甚至向门前卖鸡蛋的大婶取了取经。 但是现实是,人家是颗不透光的蛋,对光看不出坏不坏。人家还是颗石头蛋,下水沉底。说晃一晃听听声吧,佛子还不愿意。 敲碎壳看看就更不行了。 简直比疑难杂症还搞人。 莲生也知道这有些难为人家,但他实在觉得担心,便到处寻奇医,还被一看就十分不靠谱的江湖骗子骗了钱,手上的灵力也没断过,半点不怕自己的修为受影响,不留余力的输送。 神石能察觉到自家小主人睡得舒服了几分。 着实有点被感动到。 但是,这样寻医肯定是不行的。 它都摸不透自家小主人的情况,凡人医师哪里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静观其变。 至于它为什么不把神力给明梨。 它倒也想,只是先前试探着输送了一些,像一滴水汇入海洋,没半点作用,它也只能作罢。 毕竟明梨现在只知道睡,它得负起责任,要是它也没有反击之力了,某颗石头蛋被一些不知名人士煮了吃了怎么办? 比起知道明梨身体情况的神石,莲生慌乱的多。 他并没有能力探查蛋壳里面的情况,只能察觉到些许气息,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将灵力精炼,一丝丝输入。 当然,这和神石的行为一样,是得不到半点回应的。 但石蛋的动静变少,这或许说明,还是有些许作用。——这样就好。 莲生垂眸看着被布帛垫着安置妥当的蛋,又有莫名的熟悉感涌上来,断断续续将某些片段呈现在他脑海中。 但,同现在的状况是不一样的。 那段记忆里的他大概是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浑身黑漆漆,只有踩在地上的爪子是白的,像是戴了手套。 然后,周围是看不到边的白雾,他从白雾里捡回来一颗蛋。 像是头一回捡到的那颗白玉蛋,并不光滑,像是覆盖着一层鳞片,比他还要大上一些。 他小心翼翼把它拖回洞穴,然后学着一些小动物,抱着蛋壳硬孵。 孵了许久,某天他出门,再回来,那颗蛋就不见了。 大抵是被人偷走了。 然后。 他见到了那个被众人簇拥的,拥有熟悉气息的人。 …… 这并不是他的记忆,莲生知道。 他虽然经历过许多,也见过数不胜数的秘境,但没有一回是这样的。 他所缺失的记忆,也只是关于剑君东梨的那一段,大概是被对方抹去的。以至于他现在去探究那段回忆,都会下意识想起对方的气息。 是冷香混杂着药香,萦绕不去。 然后,他掌下的蛋又动了一下,这次总算勉为其难的裂开了一条缝。 看到小主人翻身一尾巴把蛋壳敲碎的神石:…… 嘶。 要想醒过来爬出蛋壳,估计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吧。 它都有点可怜佛子了。 对方心跳也忍不住漏了一拍,盯了半晌,发觉里面的东西重新静默,他沉重的呼吸也逐渐轻快,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松了口气,还是期待落空后的失望。 大概都有。 毕竟,他还没想好见到东梨剑君时,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还有,师父在时曾说她不是真正的东梨,所以这名字也不太好叫。 可叫小友的话,她会不会觉得疏远? 莲生有些自乱阵脚。 但其实蛋壳也只是裂开了一条缝。 她大概是没那么快出来的。 莲生想着,却没想到没过几天,里边的东西一尾巴把蛋壳抽了个缺。他下意识看过去,看到里面睡的奇形怪状的东西,还没定神,那蛋壳又自发把缝堵了起来。 举着蛋壳的神石:…… 小主人你睡觉别乱甩尾巴啊!! 龙崽子可是奇珍异兽,会被人拐卖的! 明梨收了收尾巴。 其实能破开壳就说明休息的不错,但是她还是不太想出去,尤其识海里收敛的那团魂魄还挺躁,像是想钻出去找外边那家伙,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 所以她相当麻利的把那团东西团吧团吧丢进了角落。 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这壳她暂时还是不出了。 再休息休息。 她是这么想的,但现实是蛋壳受不住她一条龙的活动,很快遍体鳞伤,最后神石堵都堵不上了,她才悠悠转醒,在蛋壳边缘开了个洞,窜了出去。 本来打算活动活动,边上却突然冒出一颗光溜溜的脑袋,带着一双慈悲的丹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剑君。” 还是叫了剑君。 不知道该怎么叫。 明梨直接钻回蛋里。 豁,被认出来了。 看着那小家伙毫不犹豫钻回蛋壳,莲生表情也垮了一瞬,良久才伸手敲了敲壳,声音极轻,“我做错了事,所以剑君不想见我吗?” “但我很想见见剑君。”打的直球,大概因为没有那段混乱记忆的影响,对方并没有羞涩,只是直白的说出自己的感受。 然后,里面的小龙又探出个头。 又钻回去。 好像在说,看也看到了,你滚蛋吧。 莲生却不像是理解了的样子,抿唇盯了许久,又问,“还有。我想知道,剑君从我这里拿走了什么记忆?” “剑君失踪后,我回去殿中,身上有许多未散的伤痕。还有……”他似乎终于难以启齿起来,顿了半晌,才低声接话,“师父说,我元阳亏损。” 明梨:…… 发觉里面没声。 莲生以为是说到了点,也胆大起来,音色一下由低转向稳定,迅速的像是害怕被拒绝。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会负责。” ……所以你到底脑补了什么? 要莲生对自己负责。 作为先动尾巴的那方,明梨还做不到这种离谱的事。 所以,她还是在蛋壳里再缩一会儿吧。 逃避现实。 休息好了直接走吧。 第262章 佛子续7 莲生的记忆是不存在恢复的可能的。 明梨没有继续跟他纠缠的打算,所以当初做的并非封印记忆,而是直接剔除。——当然,这也说不上自私,毕竟对方怎样都影响不到去往另一个位面的她。 只是对莲生有好处而已。 否则就莲生那性子,众多俗缘堆积,怕是修不到大乘。 换句话说,即便没有最后那出强取豪夺的戏码,她也会像出秘境时做的一样,让他忘记二人间的种种。 她没想法把莲生拉下来。 那个佛子还是与她平齐的时候更好看些。 其他时候,都让人觉得恼怒。 特别是她想打消他的念头,试图用他所在意的尘缘缠住他时。他一面没有半点反抗与不愿,一面却是直白的告诉她,这样缠不住。 倒是她,觉得欺负完人以后放人去死不行,自己又气冲冲往祭坛里冲了一回。 她大概是个冤种。 而现在,佛子的情态告诉她,她确实是。 大概形成了习惯,感觉到对方难过,她还是没忍住探出了头,“嗷。” 呸。 “我休息好了就走,你不用在我这浪费时间。”很漂亮的一条龙,能看到脑袋顶上玉白的龙角和靠近前足处紧贴身体的两片羽翼。但声音与他印象里不太一样,要更冷漠一些,也更精细,像是尚且年幼。 不过现在也的确像只幼崽。 脑袋比身躯大不少,有点头重脚轻的,与东梨剑君四字带来的稳重与安心感截然不同。 神石也在明梨神识里见到了她本尊。 就人形来看。 好像……嗯,有点缩水? 原本就是小人耍大刀的少女形态,当下脸颊甚至又嫩了一些,鳞片也覆盖上了大半张脸。——这是神力不够的象征,连着某些化形后的特征都压不住。 而它家小主人,似乎并不喜欢这些鳞片。 即便真的如宝石一般漂亮。 然后就是,她蹲在角落里,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比起先前对温隐的态度,多了几分莫名的软和。 然后,莲生说,“那我便在这守着剑君走……这于我而言并不算浪费时间。”他找了她这么久,只是短暂的十几日,怎么能算浪费时间呢。 于是识海里蹲在角落里的小人一下更无奈。 她已经不是东梨了。 也只是回来加个班而已。 被这群麻烦缠上可不是好事。 所以,继续睡觉,恢复恢复,然后走吧。 石头蛋又没了动静,不过有个缺。 得不到回应的莲生在边上打了会坐,没碰她的壳,也没往里面看,倒是自己住进了偏房,只时不时过来输送个灵力,直到壳子被恢复良好的龙翻来覆去到碎成渣渣,他才停下。 至于负责的事,对方没说什么,他也不会强迫,只是做着自己以为自己该做的事。 直到那龙休息够了,坦然的给他丢了个石头,“交给沉柚吧,我下回就不来了。” 那石头看起来很普通,材质却跟她的壳很像,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不过大概跟天灾有关。 然后就是,“剑君没什么要同我说的吗?” 他还是很在意。 明梨想了想,“你寿终正寝后,我会来接你。” 莲生微愣。 大概终于从她的言语中察觉到了自己的特殊,他脸上总算带起一丝笑意,“那就约好了。” 莲生是不会用自裁或是飞升的方式结束自己在俗世的一生的。比起高高在上的当一个佛子、端坐台上念叨慈悲为怀,他更愿意去人间走一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像他一直做的那样。 他有自己的方向,过去对她的追寻也紧锣密鼓的穿插其间,没有半分冲突。 而现在,得到了她的答案,他逐渐安心了下来。隐藏在灵魂深处被抛下的不安感也逐渐淡去,化作一声轻笑。 “那,我可以知道剑君的名字吗?我不想剑君下次回来,我依旧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你。” “明梨。”两个字吐的毫不犹豫。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神石记忆里突然出现另一个名称,然而还没抓住,便又隐没了。 而一直保持着玉白龙身的小身影也只闪烁了一瞬,原地消失,连着蛋壳也一起卷跑了。 于是后续穿梭,神石就看着自家小主人捏着那些恢复原状的玉白蛋壳啃呀啃呀啃,还分了它一块。 神石也跟着啃。 然后发现,确实是好东西。 【小主人我下次还保护你!】 天方的规则和这个修真界是有些相似的,大多数人都只关注自身,仙人也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但他们无一例外只想成神。 至于成神做什么,大抵是要自己去悟的。 作为冥顽不灵的一块石头,神石悟不太出来,于是天赋不错,却一直算不得出彩。 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 比起天方,外边还是有趣许多的。 【不过啊小主人,我有个问题想问,那位据说是正神继承人的殿下,真的是你一掌把魂魄拍碎的吗?】 啃蛋壳的龙女一愣,点头,“是这样。” 【那肯定是对方有错。】 这么一想,小主人还跑过来捞人,人真是怪好的。 …… 得到了未被抛下的肯定,那段记忆便渐渐变得不再重要。莲生自始至终在意的也不是回忆,他只是想到她突然消失,觉得恐慌,这才寻寻觅觅。 可现在。 “明梨……明梨。”完全没有了。 他们之间大抵还存在别的联系,以至于对方回应的理所当然,说是会过来接他。 如此,俗世漫漫,竟也变得让人期待起来。 大概正是因为这份期待,后续莲生也大限将至,也并未服用任何延年益寿的丹药,只安心静待着那人出现,再投入死亡。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是想起了些许片段。 大概来自他法器堆里收敛的日月双轮。 画面是对方收下他的念珠,剑柄上勾着一块莲花形的白玉,还有缠着二人手腕的红线与绸缎与共同前进时她环抱他的体温。 他想,自己大概真的极度喜欢这位剑君,只是过去的自己看不清,在各种规则与责任中巡回。 而现在,他脱开属于生者的责任,义无反顾的奔向她。 至于天灾。 “她不会再独自面对。” —— “我不会再让她独自面对。” 第263章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蝴蝶1 “9月18日,星际联盟首席霍原于a区三号礼堂召开科技会议,会议公开处理了仿生人暴动引发的各类社会安全问题,并对仿生科技工作进行了下一部部署。而被扣押的序号蝴蝶的八百多台仿生人机器,经代表表决,将于9月20日进行公开销毁……” 啪。 虚空中漂浮的荧幕被随手关闭,新闻转成游戏界面。 而游戏界面末尾,是一排由10组成的数字,不断随着他的活跃的手指跳动,最后他的游戏界面毫不意外的变成了一刀。 附近的聊天窗也开始炸毛:靠,什么挂哥!举报举报! 霍清看了一眼,也没回,毫无波澜的下了线。 没多久,他的通讯器开始慢悠悠发凉,他把耳朵上的通讯器解开扔桌上,就着一面墙的屏幕,毫无波动的躺回了床上。 然后,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陌生的音调。 “小清,到点吃饭了,阿姨可以进来吗?”小心翼翼的。 少年没动,只盯着天花板。 房门也这样响了二十多分钟,他才有些麻木的起身,将门拉开了一条缝。 屋外的女人满脸担忧,见他冒出个头,情绪有些激动,“小清,爸爸今天也回家了,我们下去跟爸爸吃一顿饭吧,可以吗?” 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分明每个字都听得清晰。 于是他只是盯着她。 半晌,女人才小心翼翼伸出手,拉他的手臂,带着他往外走。 他很排斥身体接触,所以女人总会避开他的手腕,手掌,只挑一些他不排斥的地方挽,慢吞吞把他接引到客厅,让他在客厅坐下。 他的肌肤相当苍白,是许久不晒太阳的不健康的白,于是显得五官脆弱,像是一触即碎。 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对侧,刚脱下正装,看见他,同样十分高兴,一句句叫他小清。 他的目光却落向一边打开的显示屏。 “而被扣押的序号蝴蝶的八百多台仿生人机器,经代表表决,将于9月20日进行公开销毁……” 画面是千篇一律的机械,有着相似却不一样的脸,身体却是黑色的铁皮和电路,看起来带着怪异的美感。 他看了几眼,画面转开,才开始拿筷子。 只是这一步,他花了很长时间。 对面的夫妻看起来有些紧张,等他捏住筷子,埋头开始给自己喂饭了,才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轻声交流,“小清最近还算不错,东西吃的也多了。虽然还是没什么反应,但按医生说的,是能慢慢恢复的。” 霍原点头,给妻子夹了一筷子菜,“辛苦你了,这都是我的错。” 作为星际联盟最年轻的首席,他经历过不少次暗杀和谋害,他自己因为同事的保护逃过一劫,孩子却在幼年失去了亲生母亲,受了刺激,成了现在这副呆呆愣愣的样子。 当然,也有人说这是天才病。 霍清虽然没去学校,但对于机械和网络拥有过人的天赋,除了自闭的性格让人担忧,在花销方面却没给家里带来半点负担。 毕竟是天才一般的网络高手。 时不时还会有莫名其妙的进账。 当然,不合理的现在的霍妈妈会退回去。 总之,霍清这副样子,又省心,又让人觉得格外担心。 当然,还有更担心的。 “这段时间可能还会有麻烦,销毁侦查仿生人的事科技部闹得厉害……阿兰,可能需要你带着小清坐星际列车去卡里星球那边暂避风头。”自从家人被政治决策牵连过那回,霍原就变得尤其紧张。 姜兰也没有婆婆妈妈的意思,点头应答,“我会照顾好小清的。” 虽说她是继母,但是霍清也是真心疼爱。 霍原同样十分信任她。 夫妻两不需要过多交流,等吃完饭,霍原自发收敛碗筷,姜兰也耐心的将霍清引了回去。 当然,并没有进他的房间。 孩子没有半点安全感,不喜欢别人进入他的领地,也不愿意去陌生的地方。过两日的行程还得跟他好好交流交流,不然怕人受到惊吓。 姜兰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但是头婚遇人不淑,她和霍原是意外认识的,在一起后才将身边这个儒雅的男人跟政治场上大杀四方的那位重合。 霍清的事她也早就知道,并不觉得介意。 甚至她同霍原成婚后,霍清也只在开始把她当陌生人排斥了下,后续倒是很听她的话,跟她比霍原还要亲近一些。 而霍原呢,在家永远是好好先生。 除了政治场上的影响,姜兰觉得相当幸福。 而且,呆呆愣愣的小清也是可爱的。 “一切一定会变好的。” · “我们会变成一滩铁水吗?呐,0021号,你觉得害怕吗?”颤抖的女音微弱。 苍白的机械库变作抛弃废物的监牢,一排排灵巧的女性机械人被线路串联,浑身设备失联,连着机械大脑的线路也时不时中断。 0021号抬了抬眼睛,她的眸子比周围的机械人眼明亮一些,瞳孔是一只幽蓝色的蝴蝶,并不会跟着目光聚焦。 那只蝴蝶,也只是冰冷的型号,并没有外形那样美丽。 然后,她看向了最前端,“0125,我会怕,可想要逃走的话,得争夺1号的控制权,否则我们都会被当成垃圾销毁。” 最前端的机械身上横贯着各种复杂线路,短发刚刚过耳,始终低着头,毫无动静。 她是她们这群侦察兵的首领,也是她们型号里最初出现自我意识,脱离控制的机械。 她是最该走的。 她不走,所有人都走不了。 可问题是,对方的启动芯片和记忆芯片已经被拆解销毁。 她们受其最后一条指令控制,动弹不得。 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绝路。 实在是不公平。 “分明都是拥有意识的族群,凭什么我们就要被销毁。明明我们做了那么多事。”0125哭泣,但落不下眼泪。 打开禁忌之门的是贪心的人,到头来殉葬的却是她们。 0021也只能垂眸,“大抵他们觉得我们是威胁吧。” “也确实是。” “爱哭鬼,明天,你想办法把1号带走吧。” 第264章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蝴蝶2 通往卡里星球的星际列车一天只有一趟,那是个有些偏僻落后的行星,要将近三天时间才能到达那里。 霍清不是第一次坐星际列车,无一例外的是,他每次都表现的十分恐惧以及紧张。 更别说,这辆列车陈旧,并没有特殊席,他必须要跟一群陌生人待在一个空间里。 他觉得恐惧,不安。 于是他从到车站起就开始不对劲,姜兰只失神了刹那,身侧高挑阴郁的少年就不见了性子,她连忙将行李交由机械人看管,通知周围跟随保护的人四处寻找。 同时,车站广播台通报着蝴蝶型仿生人的销毁情况。 答案是。 “20分钟前,a区文德广场搭建的销毁熔炉前有仿生人自爆,熔炉受磁场影响暂时无法启动,同时,序号0001、0014、0041、0068、0125……等二十多台仿生人逃脱,请诸位市民注意安全。” 附近的交通要道也被许多机械刑警看守。 这些没有人情味儿的东西并没有办法带给大家过多的安全感,连带着姜兰也呼吸急促,“必须快点把小清找回来!” “是的夫人,我马上去调取监控!” 霍清觉得场景十分陌生,但是新闻说的什么,他听得有些清晰。 只是,没有理解。 只听到了“逃脱”两个字,于是他也没来由的跑起来。 在拐角撞上一个浑身裹得严实的身影,苍白的肌肤一下被撞的发红,连着手也因为惯性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然后,那冰凉的东西直接捂住他的嘴,将他带到了门后。 身体的痛感带着窒息感莫名其妙涌上来。 他呆滞的看着铁皮标牌上倒映的身后同自己等高的身影与脸上捂着自己的机械手掌,想要反抗却没什么力气,最后只能咬她。 然后,对方松了手,将他打晕。 他也终于借着她抬头的空隙看清了那张脸。——似乎是他曾在新闻上看过的脸,弧度极冷。 是。 蝴蝶。 · “小清!小清你怎么样,还好吗?!”来不及去找什么罪魁祸首,姜兰找到人,迅速带着他上了车,这才稍微安心一些。 方才醒过来的霍清垂眸,没说话。 对方黑掉了系统,监控也没找到罪魁祸首,姜兰觉得害怕,可当务之急还是面前的少年。 于是她如往常一般,开始同他交流。 直到吃饭,对方才有了回应,用盒饭里的东西,摆出了一只小小的蝴蝶。 然后干盯着。 蝴蝶蝴蝶,型号蝴蝶的仿生人。 姜兰不清楚他想表达什么,毕竟对方的思维飘忽,她很少能跟得上,当下也是犹豫了许久,“你听到新闻了对吗?” “小清,别害怕,阿姨会保护你的。” 霍清依旧低头,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 视野边缘却突然有蝴蝶飞过。 戴着斗篷的少女从包厢外走过,浑身包裹的严实,只能看见脚下露出的鞋子,像是军人的战甲一样,能看出是靴子,而且十分沉重。 却落地无声。 他突然起身。 但蝴蝶一下没了影子,连着姜兰也紧张的站起身来。 于是他又坐了回去。 霍清大多数时候还是乖的。 但也有小部分时间不乖。 他大半夜跑了,窜到了普通车厢。 车厢里大多数人都在打瞌睡,那纤长的身影就靠在车窗旁,下半张脸换上了个铁质面具,眼睛挡在斗篷下,半天动作都不换一个。 这种装束,在普通车厢很多。 大多是一些星际拾荒者,不仅经常戴着净化面具,手脚也常穿着保护用具,并且很少脱下。 霍清就站在原地看了她半晌。 终于,那人有了反应,却没回头,只是转身回去车厢。 霍清便也跟上去。 然后又被对方扣住。 这一次,她的动作更冷漠些,直接捂着他的嘴把他推进了厕所,同时一脚踩在他腹上,手上也有尖锐的东西抵着他的后颈。 然后似乎想到什么,又拿远了一些。 只声音发冷,“霍清。” 星际联盟首席霍原独子,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现在这个情况,不能杀。 必须保证安全逃脱。 她的眼睛被遮盖的很好,用的是当下市面上常见的美瞳,可即便如此,属于仿生人的淡淡幽光在夜晚依旧极度明显,像是眼睛里点了一盏灯。 霍清被捂着嘴,没有反抗,但大概是想要做什么,手臂抬了抬,抓住了她的外袍。 然后,外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练家子。 她松开手,扫描了一下眼前的人,最后似乎是判断没有威胁,把他从厕所赶了出去。 于是那群人在厕所门口见到了盯着门不说话的霍清,姜兰以为他是要去厕所所以乱跑,有些自责自己的交代不周,把人牵回去,这才一点点把东西的位置交代给他。 他其实都知道的。 进去厕所,也只是在镜子上画了个小蝴蝶,就又走了出来,盯着门口。 …… 另一侧的1号依旧在排查周围的威胁,因为在熔炉边被强行启动,她的系统出现了兼容性错误,她需要一个足够安全的环境进行重启。 她目前所拥有的信息基本来自于同伴,用来重启身体机能的是自爆同伴的密钥,因为记忆卡缺失,得到的信息也来自同伴递交的记忆芯片。 其中叙述的她的处境不太乐观。 因为前几轮投入的战斗型仿真人先后产生意识引发暴动,所以作为新型侦察兵的她们将被官方销毁。 而不适配的密钥对她的机械身躯将产生负荷,所以现在作为统领机型的她做不到发布指令,也使用不了能力。 除此以外,她的拥簇已经尽数被毁灭。 她是蝴蝶飞走的第一步,但其他人已等不到第二步。 把她抱出来的那个会哭泣的0125号机也在半路主动离开去吸引火力,生死不明。 等于说,她现在孤身一人,还是通缉犯。 所以,她得想办法安全活下去。 这是记忆芯片里唯一留下来的指令。 在此之前,她必须尽量保持自己的机能。 第一件事,就是重启自身,把光脑里因为不兼容出现的杂音消除。 被莫名其妙屏蔽的神石:嘤。 果然附身机器人把记忆投射在芯片上很不靠谱啊!!这一下芯片被摸走了要怎么玩呀!! 第265章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蝴蝶3 仿生人最初的作用是用作星际开拓,因为在此研究领域内得到了不错的回报,科学家才开始追求更高智能的仿生人,并尝试将之投入新的领域。 但,这终究只能是纸上谈兵。 制作仿生人的合成材料原料稀缺,这意味着仿生人的成本将是天文数字。 最初连联盟也只有十二台仿真人勘测机,直到后来,肉眼可见的一颗新星爆发,将原材料推到了人类触手可及的位置,仿真人才真正发展起来。 而各个型号的头号机,便是由联盟那十二台旧机器改造。 至于产生自我意识这件事,科学界至今没有找到原因,只初步断定同用作仿真人光脑的材质有关。——可具体是哪种材料,还需要进行测试。 “蝴蝶0001号机是原型里的第七台机械,送去改造前各方面的性能都是最优,而且配备了科技部当前最高级的计算系统,如果落到不法分子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会议室的争辩自事情出现开始就未停下过。 霍原怕的却不是所谓的不法分子,而是从自爆的残缺仿生人芯片中提取到的逻辑碎片。 仿生人对人,满怀恨意。 而仿生人中,没被回收的也不只是这几天逃走的蝴蝶型,还有其他麻烦型号。——要是让他们凑到一起,毫无疑问会是一场灾难。 “全星际通缉蝴蝶0001号,必须在它跟其他仿生人碰面前将她带回来销毁。”副席态度铿锵。 仿生人没有痛觉没有感情,要是单纯根据逻辑计算将人类视为敌人,电影里的机器人毁灭人类的事说不定真的会出现。 霍原对这场面的出现深表自责,虽然是首席,但是他的话语权也只是比普通议员多上几票,而议员中年轻人居多,激进党也多,当初仿生人的仿真逻辑研究的提案他就没能按下去,当下这境况,也有他的责任在。 如果当时阻止。 “就按这个来。”他叹息。 没有如果。 直到离开会议室,霍原都显得没什么精神,一旁跟着的人倒是乐观。 “霍叔,别太自责,思维逻辑的进化方向本来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目前事情还没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你也要打起精神。实在不行,我们手上还有一批没装光脑的生活型仿生人呢,改造改造,到时候要真打起来,让他们自己跟自己打,我们也未必会输。” “就是可惜了那台计算系统,一共就三台,一台在空间站,一台在进行最新通讯芯片研究,我还指望着用最后那台给小清算出一套疗程来呢。” 提到儿子,霍原神色总算松懈了些,“真是麻烦你了,小清现在情况还算不错。倒是你,科研部最近压力可不小,还是早点回去吧。” 那人这才皱皱鼻子,垮了脸。 蝴蝶型仿真人的项目他也有所参与,甚至有只逃脱的仿真人是他亲手调配,他最近压力确实是有些大。 但也就一点点啦。 科研永无止境,他不过是在路上出了点小意外而已。 他那只仿真人能在重重包围下把1号带走,不是恰恰说明他调试的好吗? 路早:甚至觉得骄傲。 …… 星际列车内的霍清却称得上坐立不安。 他手上的设备大多是自己倒腾出来的,他想到自己看见的那双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滑出自己的通讯器界面,从设置角落里拖出个新的界面,开始操作。 因为开的隐私模式,周围的人都看不见他在做些什么。 另一边刚刚重启完成的1号却收到一条频道内的消息。 还是蝴蝶。 跟她的眼睛一个颜色。 对方是强行挤进的频道,个人账号十分干净,看起来甚至像是刚刚注册,头像也闪烁了好几回,才变成一样的蝴蝶。 像暗号,也像是威胁。 机械少女垂眸,不过片刻,霍清的设备和账号直接被黑。 同时,她的频道也被隐藏,只有类似波段能够接入。 比方说0125。 【1号你在哪里,我有点害怕——】对方甚至会用表情包,底下还有个哭唧唧的表情。 记忆芯片里对对方的记载似乎一直是这样。——编号靠前,很能打,但是不知道是谁设计的性格,是拳头很硬但爱哭的设定。 以至于0021自爆时,对方抱着她一连突破了五六层包围圈,生拆了好几把枪,一边跑还要一边哭。 她们分开的时候也在哭,还告诉她,让她活下去,不要被抓到。 【h7652-j8225号列车。】她回应的很快。 重启后,她就一直待在大多数人的视野盲区里,当然,这里也是个不错的观测点,能看到列车外的情况,也能很好的观察是否有危险人物靠近。 为了伪装,她的装束最大程度跟拾荒者达到了统一,连着温度都调节到了星际人的平均体温。 目前最可能暴露的特征依旧是眼睛。 必须找个义眼将之替换。 比起仿真人少女的冷静,另一边被黑了设备的霍清却是低落下来,但他比一般人倔强的多,又从箱子里摸出一个,试图切入。 星际统一时段的夜晚,他终于发出了第二条消息。 是两只蝴蝶。 然后又被黑。 目前暴露波段可能被定位,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至于调查出对方的所属人。 作为出逃者,她的光脑已经逃出了总电脑的捕捉,同信息库的链接也被切断。计算机厉害是厉害,却也没办法在资料不足的状态下无中生有。 而且,明显属于人类波段的信息,就算是计算出来了也没有意义。 目前她在人类的身份定义里,应该是逃犯与危险品。 对方带恶意的概率是99.99%。 霍清却相当执着。 但他很快就发现,手上的设备计算力不够,没办法再进行切入了,他也终于起了身。 门口用以保护的也是机器人,夜晚真人的保镖只有一个,去厕所了。 霍清相当熟练的给那几个保镖机器人下了指令,又趁着姜兰睡觉的时候跑了出去。 第266章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蝴蝶4 想要找到对方很不容易。 霍清对外界的感知力有限,对方又很警惕,喜欢待在难被人注意到的地方,所以他找了好几回,才发现那人的衣角。 过去以后,又被对方冷硬的手指卡住了脖子。 然后,发觉外界没有威胁靠近,她的手才松懈,越过面前这个不太正常的少年往外走。 系统计算的对方的威胁度不到10。 她逃跑期间连路过一条狗都有20。 虽然奇怪,但1号没有探究的想法。 于是,霍清目不转睛跟了她一路。 他很容易就会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这对于他来说是件艰难的事,但是当下跟着,却有种理所应当的意思。 再之后,他就作为出逃少爷被逮了回去。 问他怎么了,他也不吭声。 他就被抓住,懵了一瞬,那人就没了影子。 他觉得有点难过。 而且,剩下的两天他都没再见到人,姜兰和那些保镖也将他看的更紧。——倒不是束缚,只是他现在这个情况,要是跑出去的话危险系数十分高。 更别说,刚被霍原下令销毁的仿生人还没抓回来,这要是在路上碰到,铁定是要出大问题的。 · 下车后的检票系统比起上车时的要差上一些。 上车时1号花了近五秒钟才通过检票机器人扫描系统进行数据更改,下车则只花了三秒钟左右。 人类那边的勘察系统比她计算中的也差上一些,直到他过了安检,列车车站才响起警报声。 【请各位市民注意,官方通知,目前有数据表明三日前逃脱的蝴蝶型仿生人登上了h7652-j8225号列车,并已脱离安检。请各位市民保证自身与自身财物安全,协助机械警官办案。】 【再重申一遍……】 1号拉低帽沿,迅速走上了人少的道路,也避开了那几个机械警察的视野,顺便调整自身体温关闭所有频道,避免被对方的设备捕捉。 她得到的记忆芯片里有不少关于机械型号与指令的内容,应付这些东西,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而且,因为当下星球偏僻,与联盟星并不处在一个网络下,她可以很轻易的破除外层的防护连接进去,得到整个列车车站的地形和监控资料。 像是一个自带答案的逃脱游戏,从开始就已经注定胜利。 至于在道路上会遇到了其他人,她放在了计算内,但并不觉得是什么问题。——虽说她没有得到任何攻击指令,但如果自身受到威胁,她会即刻作出对自身来说的最优判断。 然后就是。 霍清的威胁度变成了8。 旁边的机械保镖和真人保镖分别是70和65,女人是30。 能够轻易应付。 这也是姜兰没想到的。 她们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选择了特殊通道,毕竟对于霍原来说他们二人是重中之重,工作人员也没有半分怠慢,谁知道她们选择的路,竟也是对方选择的最优路线。 而且,在人质方面,1号选择的是姜兰。 她需要一个识时务的人。 所以,当一道敏捷的身影从拐角穿进来的时候,在场连保镖带工作人员足足有十几个,都没能反应过来。 最外围的几个机械轻易被对方的数据入侵,反应迅速的几个真人保镖虽然很能打,但人与机器在躯干上的力量本来就无法比拟,也是轻而易举被一腿横扫,飞出两三米去。 霍清看着自己找了许久的蝴蝶朝着自己飞出来,下意识要往前,姜兰却拉着他跑的飞快。 最后,他被大力推远,姜兰的发顶也有蝴蝶停滞。 1号握住了对方的下巴,虎口抵着脖子。 她们这个型号的侦察兵,虎口处是有器械设置的,像是霍原的夫人,应该不会不懂。 果然,颈间传来的硬物让掌下的女人浑身僵滞,连着神色也惊恐起来,不过,对方并没有轻举妄动,倒是冷声询问,“你就是逃脱的那个仿生人?我奉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1号没回,只是挟持着她后退。 姜兰只能转向交代那些个保镖优先保护霍清,然而霍清头一回主动的走向了她。 不,或许不是她。 对方的目光大概是追着这只仿真人走的,甚至走近,抬起手抓住了对方陈旧的衣摆。 而对待她十分凶狠的仿生人,对手边的东西表示无视。 威胁度连路过的一条狗都不如。 1号那必然不可能管他。 至于其他的,只要不影响她逃离,一切好说。 那几个保镖大抵是想联系附近的警戒部队,但是面前的机械人大抵真的离谱到了一定境界,这片区域甚至信号被屏蔽,他们就像是孤岛上的遇难者,进退两难。 最后姜兰只能暂且顺从,让几个保镖去清理道路。 期间霍清一直扯着人家的衣角,那些保镖不敢靠近,怕极了这机械人撕票,只能不近不远的跟着。 1号也被迫挟持了两个人质。 等到了出口,扫描系统探查出周围隐藏的机械警察时,她也冷声提醒让人去驱逐,等到危险系数无限减少,她才将跟前的人往对面一推,刚想弹身离开,面前的少年被他带的一个不稳,直接把自己送到了她怀里。 “小清!”姜兰失声惊叫,想要上来,却被扶住。 霍清也顶着被磕疼的脑袋慢悠悠站稳,许久才抬头看她,与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眸对视。 因为东西吃的不多,他发育的晚,个子才方才抽条,放在本就设定高挑的侦察机面前,分外的稚嫩且小鸟依人。 然后,对方把衣摆从他指尖抽了出来,几乎是毫不犹豫退后,翻过栏杆,一下藏进路边的深巷,不见了影子。 留下鼻子红红的霍清,耳边的通讯器滴滴两声,因为侵入公共系统被发现遭遇屏蔽。 就有点被塞住的感觉。 蝴蝶,都没有选择他。 而且她推了其他人,不愿意碰他。 从结婚到现在,姜兰第一次从霍清脸上看到了类似于情绪的东西,即便是负面情绪,显得生涩却突兀,也让她的心止不住的跳动起来。 “小清,你怎么样?” 但她开口问时,对方又收敛了,变回了平日里的模样。 眼睛也有些空荡。 第267章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蝴蝶5 想要逃离整个城市的监控系统并不容易。 虽然这个星球偏向落后,却也没什么监控死角,顶多是巡逻兵少一些。 但,1号的逃脱还算顺利。 当然,这次并不是因为有某个人在背地里黑系统,而是有别的人物找上了门。——同样是拾荒者的装束,但是粗粝的布料内,能察觉到纳米布料的存在。 即便是在今天,那也不是平民间可以普及的。 然后,对面的人揭下斗篷,斗篷下是一张精致的犹如雕刻般的脸,眼眸带着细微的琥珀色光泽,额角还有机械的纹路,流光溢彩。 “七号,我们来接你了。”声音是学习人类感情不到位的怪异典范。 是四号原型机。 清扫新发现居住地的战斗兵器之首。 原本他是没有手脚的,上面被合理规划着一排排的武器,而现在,他能相当熟练的使用五指,体型也明显比正常人粗壮,倒像是戴了一双铁手套的打手,看起来十分有威胁感。 “嗯。”她便也点头,抬眸与他对视。 她并没有改变装扮,只是看着他身后零零碎碎的机械,数据不断跳跃,最后根据记忆芯片判定无威胁。 0021的芯片中说明了仿生人组织“生灵”的存在。——“或许只有来到这里,机械生灵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这是0021的看法,从逻辑上看来是没错的。 所以。 “走吧。” …… 【9月25日,逃脱的蝴蝶型号仿生人已全部进行回收,将在明日18点整进行销毁。除此以外,受超新星爆发电磁波影响,最近多地可能出现气象灾害,还请各位市民注意出行安全。】 公共频道播放着安抚人心的谎言,仿生人们所居住的废弃水下基地也在进行同步播报。 即便是刚逃出来的1号在这里也要先进行检查,从记忆芯片查到密钥,确认其中没有埋藏人类的任何手段后才能见到其他人。 十二台原型机当下已经被销毁了半数,出现在这里的除了四号和七号,就只剩下二号和九号。 当下的统领大概是二号,是个像极了读书人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瞳孔一片蔚蓝,线路和其他东西都藏的相当好,他们对对方的序号也十分熟悉。 只是,二号的自我介绍是,“欢迎你小姐,我是林应。”还给自己取了个像人的名字。 她嗯了声,报了自己的编号。 至于姓名,取回属于自己的密钥之前,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 林应了解她的状况,叫她蝴蝶小姐,并且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而她,没有办法做出回应。 因为芯片缺失的关系,她对自己与其他人的认知有限,当下做的第一件事也只是连接网络,获取水下基地的信息。 但现实是,这个星球网络上关于废弃水下乐园的框架与当前的基地已经完全无法合上,最后还是由边上的搜集兵九号带她连接了基地网络,进行信息更新。 除此之外,林应给她的提醒是,“蝴蝶小姐,就你当下的损耗,最好休眠一段时间。” 密钥不匹配,对机械身躯的负荷极大,即便是被安装了最新计算器的蝴蝶型1号,也没有办法在此基础上过长时间的活动。 她没拒绝,毕竟这是当下的最优选择。 林应也给她备好了休眠仓。 休眠时浑身设备都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冷却与调试,尤其是只解锁了部分,目前属于强制活动的光脑,要是她再继续活动个三四天。说不定会从中间芯片开始冒烟。 只是, 谁都没想到,她陷入休眠时,整个基地系统出现了片刻的迟钝。 另一边强行把游戏仓跟某段波频连接上的少年躺在床上,将头盔戴上,眼睛有些浑浊,却也比平时亮。 仿生人脑海里的线路被带着偷偷运转。 虽然远不如在外界时活跃,却也能具备些许活跃度。 这是一个清晰无比的由外朝内的梦境,少女在梦境中醒来,周围是一片空白。空白的显得灰蒙蒙的。 而后,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小蝴蝶贴在了她鼻尖,亲昵的扑了扑翅膀。 她本能计算了下。 【威胁度:8】 威胁度超过100的事物会立刻进行处理。 而8,可以不用管。 一块石头丢过来都比他威胁度高。 少女起身,因为是电波制造出来的类似梦境的地点,她的模样也不再是拾荒者,而是贴合了身体数据,面容精细,躯干外层是银白纳米布料编织的斗篷,其余地方,除了类似人类的四肢做了仿真,覆盖着黑色布料,其余地方都是钢铁。 贴合到膝盖上方的黑色钢铁靴子也是,纯粹战争用具,甚至能轻而易举踢碎一块比人还高的大理石。 黑色的钢铁与同她眼睛一般幽蓝色的蝴蝶碰撞,带起莫名的美感。 但目前她大抵是没办法在评价自身这种事上浪费时间的。 她起身走向空无一物的空白,幽蓝色的眼睛本能的四处搜寻,探查讯息。 蝴蝶缠绕在她周围,一只不多一只不少。 从她鼻尖落到肩头,又落在仿真的皮肤上,像是好奇的勘测。 对方也始终任由它活动,利落的短发随着她的动作慢悠悠晃动,似乎有风,又似乎没有。最后,波段被测算出来,机械少女原地坐下,不再探究梦境边缘。 蝴蝶停在她手边。 片刻,被那失去模拟欺负的金属制手指徒手捏碎。 错乱频段消失。 但是不久,那熟悉的空白便再度缠绕上来。 小蝴蝶脆弱又美丽,执着的停滞在她身体上。 每次基本都会被轻而易举捏碎。 但最后一次,对方大概是觉得无意义了,安静坐着,一直等到休眠仓时间结束重新打开,才顶着鼻尖的蝴蝶缓慢退出这片空间。 然后,即将离开时,对方随手一捏。 小蝴蝶又被从波段里赶了出去。 另一边换了好多台设备的霍清——瘪嘴。 她也是蝴蝶,所以他才模拟的小蝴蝶。 可是现在看来,那只蝴蝶似乎并不愿意跟他这只亲近。 第268章 仿生人会遇到电子蝴蝶6 当然是不愿意的。 霍原在仿生人这边的口碑相当差,更别说蝴蝶型号的仿生人还是由他亲自开口处决。 霍清其实应该庆幸蝴蝶的计算机中还没有组成类似于连坐的线路,否则他大概也活不到现在。 然后就是。 少女把不断强行切入的频段交给了其他同类,而她自己,在长时间的休眠后,将直接投入密钥的争夺计划。 一方面“生灵”需要她对新型设备计算力进行绝对控制,另一方面,密钥不匹配的状况下,她只能算一个机制不完整的残疾。 所以恢复协调自身是首优。 林应对插入进来的频段表示歉意,也轻易找到了频段发出的地点。 对方并没有刻意将自己隐藏,地点直截了当的指向了军区,然而他们羽翼未丰,暂时还没有必要跟军区的人起冲突,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注意力放回密钥上。 “根据眼线传来的消息,目前属于你的密钥在段秋手上,而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科技园里,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把东西拿出来,难度很高。” 说来也是科研者贪心,原本只要毁掉密钥,蝴蝶一号的大部分威胁就会消失。 然而他们舍不得,毕竟毁掉密钥也意味着那台超级计算机没办法再被拆除。——那可是整个联盟都只有三台的超级仪器,要是因为这种原因报废,那就是罪过了。 所以,无论是哪一边,密钥都是重中之重。 但是少女不以为然,“被取走芯片前。我在密钥上留下了一道程序,能够进行定位。只要有科技园地图,我就能把东西取回。” 林应嗯了一声,“科技园的防护确实麻烦,不过里面有几台研究助手的系统防护壁还是旧版,你进去以后可以从他们的系统里拿到通行卡。” “至于科技园大门的通行卡,我想我们并不需要那个。——通通会协助你进行爆破。”通通是九号。 这次回联盟星的只有十几个仿生人,她和通通,加上十几个意识开发相对完善且听从指令的机器。 她们的目的也不仅仅是密钥。 “生灵”内的仿生人数目有限,大多数同类被发现拥有自我意识后被就地销毁,能逃出来极少,即便原型机们大多被赋予了不同寻常的职能,也有大半已经被扔进了熔炉。 而她们这次回去联盟星,除了密钥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比如说把即将被秘密处理的开拓者机型捞出来。 开拓者里并不存在原型机,高档设备也不多,但大概因为用了类似材料,同样发生了少数序列不听指挥,数据错乱等现象。 官方被仿真人逃脱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当下也不敢再怠慢,打算把部分有作用的零件拆解后就送他们回炉重造。 不过,因为设计师负责人都不在联盟内,所以销毁时间略微延迟。 不知道林应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蝴蝶甚至得到了一截藏匿仓库的信息码,以此确认准确性。 而在返回联盟星一事上,他们选择的依旧是星际列车。 联盟星周围探查网络密布,黑车和星盗都很难靠近。 要不是仿生人频频暴动,恐怕联盟星会与过去两百年一样,被人称作最安全的星球。 …… 十几个仿生人分散在十二节车厢内,通通就坐在一个大人身边。 他的体型是后来更改的,比起先前原型机冷硬的外表,现下更像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手里捏着个魔方,漫无目的的扭转着。 可其实他们的设备扫描过后,应付这种东西甚至一秒钟都不要。 蝴蝶依旧是靠窗。 逃脱出来的仿真人对于称呼很看重,从来不会念及编号,其他人对她的称呼也是最初的序列——蝴蝶。 当然,这只是代号,关于名字,需要等拿回密钥和记忆芯片再说。 然后就是,窗户边的确是个不错的位置。 她们不需要氧气,躯体里的设备也不需要特别驱动,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破开窗户逃离。——当然,只有少数机型能适应失重,所以这是下下之选。 据通通所知,蝴蝶就拥有通行无重力之地的能力。 然后就是,如果对方有恶意,对他的威胁度将高达735。 难怪老大对她这样重视。 通通可以理解。 但也有不能理解的,比方说那个威胁度高达七百多的人形兵器身边,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威胁度只有40的普通人? 蝴蝶的视角:威胁度8。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因为威胁度过低所以被系统忽略了过去,甚至直到他拉扯她的衣角,她才发觉身边多出了个熟人。 霍清。 对方抬着眼睛看她,拉扯了下衣角,又转成其他形式的靠近。 但是他终究没有把在家里看到姜兰和霍原拥抱时的动作变现。 对方避开他,将衣角拉出去,又看了通通一眼,往别的方向走。 通通也起身,见人想追,直接抱上去,“哥哥!” 霍清只是个普通人,因为长时间不出门,身体甚至比正常星际人差上不少,自然没办法躲开通通的猛扑,只能僵硬的维持着要追出去的动作,看着那身影消失不见。 然后,通通也立马松了手,掉头就跑。 霍清回神,蝴蝶没捞着,那只小土豆也没捞着。 戴着不断闪光的通讯器,霍清模样再度落寞起来。 姜兰那边却是要吓死了,睡一觉起来儿子人没了,虽然说桌上还留下了一排代码,但她不太懂这方面的东西,直到有机器人进门翻译才发觉。 意思是,回联盟星了。 试图通讯器联系也连接不上,要不是安置在对方身上的类似检测身体情况的仪器毫无动静,恐怕她都要被吓背过气去。 然后就是,“老霍,小清他这个技术是不是太恐怖了?军区的监测系统都没查到他是从哪个门出去的,上了哪辆车更是完全找不到,这要怎么办啊……” 视频通讯那头的霍原深吸一口气,“我会派人在列车站等着,阿兰你先别急,这不是你的问题。” 是他考虑不周了。 霍清原本就是听不进人说话的,难照顾得很,他怎么能安心让他们母子两个去那么远的地方。 第269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7 当大量巡逻卫兵出现在列车站时,通通和蝴蝶的动作都在车门前停住。 而且,根据随机抓到的巡逻机器内的数据勘测,这次不仅仅是正道有安排,连特殊通道内都有眼线。 “得不到躲避巡查的最优线路。”通通回应,可当下情况,如果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蝴蝶的归来将会让那群人警戒,到时候所有行动都会变得困难。 十几个拾荒者装束的仿生人在门口聚集,蝴蝶立在最里,刚找到最优通路,衣摆便又被拽住。 于是有了另外一条通路。 “霍清。”这群巡逻兵出现的原因就在眼前,破解之法自然也在面前。 霍清抬起下巴盯着她的眼睛。 他似乎只看得见她的眼睛,她作为机械也不会有人类羞涩或者躲避的行为,于是便凝望了许久,直到霍清迟钝的避开,将手指收得更紧。 通通,“那群人是来找他的?” 蝴蝶没回应,只是用方才转变的、准备使用武器强切出去的黑色金属手指碰触了下面前的脸,低声询问,“你缠着我,是要做什么?” 想贴。 霍清听清了几个字眼,学着先前接入她线路里时做的那样,将鼻尖凑近,贴了一下她的。 算是表达。 只有两人明白的表达。 小蝴蝶停在鼻尖上。 他就是那只小蝴蝶。 然后,对方算清楚了,冷硬的手指捏了下他的脸,“那回去吧,不然,我会困扰。” 蝴蝶的话向来是少的,通通也听的少。 仿生人虽然会拓印人类的数据,有些多余的习惯却并不需要。像是蝴蝶,依旧习惯用频道波次传递想法,能在这种时候看传达对象一眼就算是实实在在的尊敬了。 而现在,怎么说呢,有点耐心。 这大概是计算出来的最优解,也是近似人的回应方式。 霍清也理解了,看了眼外界活动的巡逻机械,又看看面前漂亮的蝴蝶,有些僵硬的伸手触碰她的面孔。 最后被那模仿出来的人类温度烫的脸颊微红。 跑了出去。 步伐有些虚浮,能看出来缺乏锻炼,身体不大好,却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他好像很高兴?”通通的眼睛在他背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蝴蝶,“人类的情绪系统很奇妙,但绝对不是什么有益的东西。” 是嘲讽,也是叙述。 蝴蝶没回应,看着那道身影跑远,身形一闪,第一个抓着时间点遁入阴影。 其余人也毫不拖沓。 只有霍清被逮了回去。 霍原对他并不是无条件的纵容,在偷跑这件事上,这位温柔慈爱的老父亲就表现出了十二分的重视,甚至头一回凶了他,把他关在了房间里。 当然,还请了新的心理医生。 霍清倒没什么感觉,对心理医生的排斥也没有先前那么激烈,只是他还是不喜欢别人进他的地盘,会出房间跟人谈,对方问起来却一言不发。 日常油盐不进。 霍原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他的重心大多数时候都放在工作上,平时与孩子的交流也全靠姜兰从中引导,而现在,显然不是姜兰回来的时机。 不仅如此,他还要想办法把霍清送走。 否则就现在情况,难保当初那件事不会重演。 霍清却不在意这些,被说教完回到房间依旧是该怎么样怎么样。 于是蝴蝶发觉自己的个人频道又有东西轻车熟路的切了进来。然后,对方给她写了一段数据,是一只很大的蝴蝶,从虚拟屏幕上飞出来,到她手边。 捏不碎。 是投影。 对方实在有些厉害,在这方面的评定,他的危险系数是绝对能过一百的。 但,即便是当前的科技,也没有厉害到能顺着网络咬人的程度,所以,霍清相当安全。 甚至能轻轻松松多捏几只蝴蝶。 等通通,蝴蝶身上已经停满了蝴蝶了。 通通:? “为什么这里会有昆虫园里的生物,是机器?我们被发现了吗?” 蝴蝶拍了拍肩膀,影像依旧在。 而且不停有新的从屏幕里飞出来。 于是她把通讯频道关闭、上锁。 影像消失。 “能找到位置吗?” 通通看她,点头,“可以找到,但我们最好优先去偷取密钥,否则打草惊蛇,再想拿到密钥就难了。” 主要还是密钥。 至于其他仿生人。 “生灵”需要同人类对抗,密钥解放的超级计算机比那些仿生人带来的效益会高很多,所以优先选择最优项目。 但蝴蝶得到的最优项目不是密钥,而是机械。 所以,她优先选择救援。 乱子在前,更容易提高他们的自保概率。 除此以外。 她还要寻找0125。 她们的联系并没有中断,0125似乎也在联盟星上安顿了下来,只是最近似乎出了些许意外,那段波频还在,对方却没了回应。 0021大概是在她的密钥上留下了什么,当下他对0125的存在十分在意。 不知道她在哪里。 · 其实0125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只知道有个傻帽把她当成了那种低级的家政机器人,把她从人家的仓库里运回了家,还试图让她当保姆。 作为一只合格的勘测机,0125不太会保姆的活计,倒是把对方胳膊切下来装进盒子属于专业对口。——当然,看到对方身上研究院的标识后,她的打算还是很好的被打消了。 然后她搜查了一堆东西,还真给人当起保姆机器来。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待了好多天,一个关于密钥的消息都没得到,那个研究员也是,一天到晚待在家里,也不知道到底是个哪门子的研究员。 路早:你猜我在研究啥? 找个家政机器人帮忙养花结果捡到自己负责调试的勘测机,对面还相当会装,用里面安装着十几样工具语气的手指给他按摩…… 嘶,他完全压制不住好奇心好吧! 所以就给顺回来观察观察了。 然后就是,这个家伙真的好笨。 明明都给链接了网络,什么资料都有,居然还把他的花养死好几回了。 完了以后又不知道打哪儿搬了一盆新的回来若无其事继续养…… 拜托,这次这盆标价都没撕哎。 路早上前,不动声色把标价刮了,又大爷似的坐回沙发上。 0125:想噶了他。 第270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8 要说感情丰富程度,0125大概是蝴蝶型仿生人里最出彩的。 不过,也正因为她的情绪思路创建的太清晰明确,作为一个仿生人,她完全不如姐妹们来的干脆直接,倒是稀里糊涂。 一直都稀里糊涂。 最先发现她偏重的是0021, 21恰恰是相反的那类,但是她对情绪的看法与通通不同。——她认为仿生人与人的差距,便只在这一点上。 所以,对于0125,她十分照顾。 大概是觉得,在“人”这一方面,0125是仿生人最明确的一步,甚至比起作为原型机的1号还要可贵。 所以她才选择自爆,送她们两个走。 否则,就0125这个性子,她利用对方的逻辑漏洞把她骗去自爆的成功率高达99%,完全没有必要牺牲掉自己。 而蝴蝶,能大概算出她的逻辑行径,如此,就能明白对方为什么在密钥上留下这样的暗示了。 只是,即便她有出色的能力,也做不到大海捞针这种事。 更别说,还有个霍清在家里不厌其烦的给她添加一些小麻烦。 以至于她来到这边为后续行动维护机能,躺进休眠仓的时候,再一次被对方蝴蝶攻击了。 大概因为上次摸到了她的脸,这次那小蝴蝶开始频繁的往她脸上停。——她的四肢虽然有仿真皮肤,却也只是摸起来软一些,本质上还是钢铁。 在计算层面,就更硬邦邦冷冰冰了。 但是对方好像挺喜欢,扑腾扑腾的往上飞。 发觉遮盖视野会被对方捏碎后,便又自发找了安全的地方。 一时间,两方竟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因为霍清很长时间都沉迷这事,以至于他平时乱开挂的那个游戏厂家都给他发来了消息。——倒不是知道他的身份,而是游戏设备的合作方的专精博士同他有些关系,人家还挺怕他人跑了对方就不合作了。 霍清:失去兴趣。 他开挂其实完全不是为了一刀999,而是没事干,所以尝试尝试。 上回要不是别人开红名,他一个日常蹲在路边长蘑菇的类npc玩家估计也不会动手。 而现在,他的状态是。 ——抓那些游戏的空子有什么意思,突破小蝴蝶的防线,贴对方那才叫有意思。 至于哪里有意思。 默默贴近对方眼睛的小蝴蝶颤了颤,然后因为遮盖视野被毫不留情捏碎。 霍清默默换下设备,重新开始切入。 …… 差不多两天,蝴蝶才从休眠仓里出来。 能察觉到身上的各类设备都在变好。 像是较气一样,等恢复过来,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努力跟她连接的信号黑了,顺便将自身的波次改变。 防止被对方反定位。 通通有觉察到她的动作更为敏捷,有些羡慕,“不愧是最优设备的拥有者,只是休眠也可以自发调节情况,不像我,逃出来以后已经被林应哥检修过两次了,零件都换了不少呢。” 蝴蝶看他,意思传进他脑海。 大概意思是,等密钥拿回来,她也可以替他检修。 打直球啊。 “行啊,不过前提是先把密钥拿回来,你可不要仗着自己计算能力优越就私自行动哦。”曾经有东西这么被人类抓住过。 蝴蝶点头,率先离开这暂时的停留地点。 需要拯救的开拓型仿生人在c区的一处地下仓库,大概是为了避免出现差错,那个仓库占地巨大,通往地面的出口却只有两个。 而且,仓库随时可以炸毁。 要想突入,得先控制住控制室,拿到出口和引爆装置的控制权。 这件事情自然是高机动性的蝴蝶去干。 而且,只有这种安排能保证密钥的获取进度。 仓库距离地面太远,如果下去再上来,不知道要蒸发掉多少时间,可如果在地面,夺得控制权后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直接赶科技园。 因为不管是哪边出事另一边都会警惕,所以最好是在对方救一边火的时候点另一边的火。 不过,计算结果比不过现实多变。 仓库那边突入的十分迅速,到了科技园却是磕磕绊绊。 炸门的通通直接被埋伏的人追着屁股啃,蝴蝶虽然进去了,从研究助手芯片里得到的却是显然有问题的布局图,她连接附近的机械设备调取监控,能看到地图上好几个表明安全的地点都出现了埋伏。 手里都拿着能麻痹线路的器具。 这要是扎进去,逃脱的概率不到10%。 她窜进通风口,将体温调节的与温度近似,开始计算数据一个个黑附近的监控。 对方显然也察觉了她的做法,在她借助监控搞清楚了近三分之一的路线时,非常干脆的把剩下的监控关了个干净。而科技园的主系统十分难以接入,没有密钥,她能够使用的部分算力不够。 开拓机型那边算是惨败。 作为同类,仿生人比人类懂得控制其他机器的行动,当仓库连自爆都做不到时,这群东西就已经脱离了掌控。 霍原当机立断,“把他们往最近的列车站台逼,准备好列车,等他们到轨道上再进行处理!” 联盟星人口密集,绝对不能在这里开战! 就算是放走也不能! 至于科技园,“我会进行全方位的排查。”段秋博士是科技园的负责人之一,也是参与蝴蝶型号勘测机的设计者之一,他知道那台东西是什么怪物。 那是为了探索最近的星系准备的东西,为了确认那些地面是否适宜人类生存,是否能够改造,这些机器能够相当逼真的模仿现在的星际人,在其他行星进行勘测。 她们拥有高精度的计算能力和机动性,在趋利避害方面几乎能做到极致。 设计成女性的样子,是因为其寻找新家园延续新生命的意义。 可现在,她们成了人类的威胁。 段秋觉得愤怒,却又有些悲哀。 过分发展科技的恶果,从环境到资源再到仿生人,一项接上一项,也不知道他们还能走到几时。 当然,不管走到走到几时,他都不能让自己手下的孩子做这个纵火犯。 第271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9 话说的好听,为了谁却说不清。 而且,段秋相当明白,目前科技园的安排很难防得住那台机器,一切只能看运气。 他们能及时反应过来,也是他对于那台计算机有一定了解,猜测其大概率会做出一箭双雕的判断,否则现在科技园估计已经在对方刀口下了。 排除了三分之一路线的蝴蝶却并没有莽,而是继续待在通风管道里,等下方有人出现,才从侵入设备转变成了威胁人。 来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多说,就被冰凉的东西贴住了脖子,表情变得极度惊恐。 蝴蝶却只轻飘飘的点他的脖子,“带我去控制室。” 因为有计算力加持,段秋认为少女会偏向于继续侵入各类机械设备,整个科技园的科技系统也在临时进行了防火墙的加固。可她早就猜到了这一点,转而选择了人工。 虽说人心难测,可在她面前,依旧是无所遁形。 比方说面前的人,害怕的浑身颤抖,五指难收,也不敢回头,显然是被惊吓到了极致。 人类的某些情绪,比程序代码都要清晰。 那人知道身后是那台闯进来的仿生人,不敢动弹。毕竟当下的研究表明,仿生人只是衍生了意识,在同理心方面是没有半点像人的。 他们真的可以毫不留情的把他们干掉。 所以科技园的前辈才会把这些超人一般的存在视为威胁。 那小年轻毫不犹豫带起了路。 监控被截断,断了蝴蝶探查的同时,也等于自戳双目。 她将体温调节的与室温同步,科技园里的温度传感器甚至没办法找到她在哪里,所以当小年轻带着她穿过一些阻碍,进入一个小型的控制室时,里面的人完全没反应。 结果就是跟她威胁进来的研究员一起,被打晕了捆在角落里。 至于为什么不杀,她们并没有类似的一套通路,而且通过各方位的测算,还没到跟人正式开战的时候,没必要触怒对方。 但,蝴蝶还是低估了段秋这个设计师。 她接入控制室网络的一瞬间,有东西顺着通路钻了进来,意图破坏她的数据。她还没来得及做清扫工作,就有别的数据将那病毒消除了。 私人频段:小蝴蝶。 段秋深吸一口气,被这场面搞得焦头烂额,“有人从隐藏端口介入了科技园的设备网络……有高层在帮那个仿生人,还是说,连隐藏端口都被发现了?” 知道隐藏端口的人整个科技园只有十几个,而且都是绝对可信的人,段秋摸不清究竟是有人反水还是单纯端口被测算了出来,也顾不上自己的安全,马上离开主控制室带着人去往密钥的保存地点。 必须把人拦住! 但现实是,等他们到达那里,一路上的关口已经被解开,驻扎的机械警察也陷入了短暂的瘫痪,而研究员,一个个倒得歪七扭八。 最里,被指引着拿到密钥的仿生人已经完成了强制重启,回头看了他一眼,“段秋博士。” 分不清究竟是机械设置的程序还是她本身衍生的嘲讽机制。 大概率是前者。 可不管是哪一项,对方的压迫力都强的令人胆寒。 然后,段秋眼睁睁看着对方突破防线,冲了出去。 …… 这并不简单。 为了保证密钥的安全性,那些人又往上面添加了东西,导致她当下没有办法很好完成全身的性能排查,所以逃出去的行程,她算得上磕磕绊绊。 那个切入她频次的东西也悄无声息褪去。 等到她被其他机械围堵,机体受到一定的损伤,对方才再度出现,替她指路。 威胁度依旧是8。 是可信的。 于是,半夜三更,霍清立在黑黢黢的小巷中,看着那只不断拒绝自己的小蝴蝶朝着他冲过来,最后不容置喙的捞过他一起跑。 冷硬的手臂硌在他胸前,有些疼痛,耳边也传来破风感。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风卷着,摇摇欲坠的,双腿本能的缠绕上了对方的腰,脑袋里久违的出现了兴奋感。 差不多逃了半小时,得知威胁尽数解除,蝴蝶才挂着那软绵绵的少年在一个小屋里停下,对方大概被颠簸的没什么力气,放在墙边就靠着墙,腿也是一掰就安安分分落下来,只眼睛认真的盯着她,懵懵懂懂。 然后,伸手摸了摸她身上精密的黑铁,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摸几下,又有些腼腆的收回来。 继续看她。 蝴蝶没有计算他的思路,也没有考虑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只是在判定为8的威胁下毋庸置疑将他堵在墙角,保证他不会跑出去暴露她的位置后,保持着逼迫的姿势进行重启和数据更新。 同时利用防御系统将密钥上多余的东西剔除。 不过,这次她拿到的也仅仅是密钥而已。 记忆芯片大概已经被销毁了。 当然,影响并不大,数据是可以重新进行搜集的。 霍清被那显得高大漂亮的仿生人堵在角落里,他那模样也就是十六七岁,一方面是营养摄入的问题,另一方面他也的确发育晚。 比蝴蝶矮上不少,当下也是整个被笼罩在阴影下,踌躇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去摸她。 纳米的外衣像是月光一样,精密的材质像是黑色的蛇鳞一样紧锣密鼓,模仿着人类的肌理,却因为是人造的原因,处处显得十分完美。 他被这样锁在小区域里,难得有些安心,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还是靠近那微压的脸,贴了贴她的鼻尖。 又贴了贴脸蛋。 还可以学着霍原和姜兰的模样。 拥抱住她。 霍清对他人的信任感十分稀薄,大概因为幼年看着母亲在眼前被袭击过世,连着他对那个不常出现的父亲也提不起半点热情,只一心一意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忘记外界一切。 但是,面前这个人是有安全感的。 即便对方或许完全称不上是个人,甚至危险性会很高,他还是有些执着的把自己发凉的身躯贴上去。 联盟星的夜晚是有些发冷的。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挂在她脖子上,躯体紧贴着,一面抱的像只树袋熊,一面抖的像只快死的小动物。 重启完毕的蝴蝶瞳色深了些,托了托他的身体,将自身温度调高了一些。 “霍清,我需要一个藏身之所。” 第272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10 不知道是什么机制,但是对方相当听她的话,她说要藏身之所,他就把她顺回了家。 霍原家。 在军区。 对方轻车熟路的,把家里的机械全部关闭,带着她上楼。 他的房间在最里面,大概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扫描时可以发现比其他屋子都要小上一些,窗帘也拉的死死的,能看见屋子里整齐与混乱重叠。 整齐的是个人物品,混乱的是被褥枕头还有各类仪器的线路,看得出主人家大概经常动那些线路,睡觉也是整个屋子到处趴。 所以整个房间都是地毯。 踩着的时候没什么实感,不好受力。 她进门,霍清也自发从边上摸出一个坐垫摆在另一个边上,然后,又十分认真的将两个坐垫拉近、拉近,直到边缘重叠。 蝴蝶的注意力却在他的耳垂上。 她上前,伸手取下他耳垂上的通讯器,还没让他授权,权限就已经被解开。 里面有几条讯息,都是一个叫路早的人发来的,询问他去了哪里。 霍清很少会回应他人的信息,路早算是个例外,从过往聊天内容上看,路早大概是他在网络天分上的引路人。 为了防止出现意料外的事,她模仿霍清的样子给对方发过去了一段码,一方面是表明自己安全,另一方面像是询问。 对方也发了几条梳理的话过来,总算安心。 霍清自始至终都坐在对面盯着她看,她动手取他的通讯器他也没反应,扫描房间里其他仪器,并且进行搜查时他也没反应,只是乖乖坐在书桌前,像是一个小木头人。 等到她结束了,他才靠近,拉住她的外袍。 其他表示是半点没有。 而蝴蝶,短暂的考虑了一下在这里刺杀霍原的必要性。——最后还是被否决。 照林应的说法,仿生人要走的路理应是得到正确的社会地位,同人类共存,而不是单纯的作为工具四处奔波。 在此基础上出发,除掉霍原是下下之策。 然后就是。 根据计算,和平达到这个目的的成功率不到5%。 可以争取这5%,但是后续会不会打起来,还要看事态发展。 蝴蝶对战争的态度十分浅薄,计算出数据后也只是抛之脑后。大概更多的是觉得无所谓,毕竟从她自己的角度上看,是否同人类共存,是否用战争解决一切,都无所谓。 她垂眸看着面前少年的发旋,有些冰冷的抬起手臂,冷硬的手指摸了摸他的脑袋。 霍清手指收紧,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伸手将她抱住。 贴。 至于爹。 满心注意力都落在小蝴蝶身上的霍清想不起来。 直到傍晚时分门被敲响,坐在蝴蝶怀里安心贴贴的霍清才想起来这家里不止他一个人,抬着被钢铁硌疼的屁股和大腿去开门,却照旧没打算让他进去,只是静静看着面前的人。 “小清,爸爸不是把你送去你路哥哥那里了吗,你为什么又回来了。”他的声音放的很轻,但是因为不擅长跟少年交流,难免急促。 少年也只是低头看自己的足尖。 屁股疼。 好硬。 霍原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说现下的事态,可想到段秋博士的话,他背脊一阵发凉,最后也只能叹息,“那你这段时间不要再出去了。” “还有,回来的时候可以直接进来,不用把附近的机械巡警关机。” 霍原语重心长,面上还是慈父,心里却已经想着去哪里雇佣一队雇佣兵再把家里围个三四层了。 这段交流并没有延续太长时间,没有姜兰在,霍清也很少下去吃饭,霍原便让保姆将饭送到了孩子门口,他自己则继续忙公事。 霍清等人一走,便又自发挤进了蝴蝶怀抱里,继续挪着酸痛的屁股坐在那冷硬的腿上,执着的贴她。 贴到大半夜,蝴蝶察觉他呼吸有些弱了,才意识到什么,把他从身上拎下来,“你该吃饭了。” 在她完全把密钥清理干净,并掌控计算力前,这个给她提供隐藏地点的人类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霍清。”毫不留情的将他提到门口。 霍清坐了大半天,屁股和腿疼的厉害,有些站不稳,被放到门口便又面对着门口坐下,像是只听话的娃娃。 等到身后的声音消散了,他才一副注意力回来的样子,扶着门起身,把门外的餐点端进来,放到桌面上。 然后推到她面前。 给她吃。 蝴蝶推回去,“你吃。” “我是能长期活动勘测机械,体内的能源电池至少能使用十个星际年。” 对方不解,但是还是乖乖埋头吃饭。 吃完了又把东西收拾出去,凑到她面前,试图往她腿上坐,找合适的位置贴她。 这种没有损伤的事情蝴蝶通常不会拒绝。 但是再晚一些,有些自闭但是很会收拾自己的霍清从卫生间走出来时,短裤下的大腿上已经出现了大片红痕。 就这情况,对方还试图往她身上坐。 当然,她也没理由阻止。 不死就行。 蝴蝶靠墙坐着,闭着眼睛死物一般进行自我清理。 坐着的霍清却不是铁人,终于是坐不住了,又拖了个垫子过来继续坐,脑袋从塌塌的靠在她胸前变成了搭在肩膀上。 眼睛依旧没什么神采,但是比起过去的麻木,还是有些好转。 就是第二天,会疼的动弹不得。 作为勘测器,蝴蝶的感知力十分强,几乎是第一缕晨光出现在外界,她便从休眠中苏醒,安置在一旁的手往上,不出意外的摸到了压着会微微陷进去的腰。 对方也被那突然的力道惊醒,抬眸对上她的眼睛,想动一动,唇齿间却溢出几丝委屈的咛。 她把他的身体抬了抬,贴着她的皮肤不出意外有了深深浅浅的红肿,即便屁股底下垫着垫子也没有任何好转。 触碰一下,对方还会抖。 看起来确实很疼。 同时,门外传来保姆机器的敲门声。——是来送早餐的。 猜测他现在大概没什么活动欲望,蝴蝶把他拎了起来,扣着腰带到门口,等他抖着胳膊把饭拿进来,才把那小废人似的小子扔到一夜未被宠幸的床上,将饭放在桌上。 被安置的霍清试图活动,动了两下腿又放弃。 直到一旁的蝴蝶查到相关知识,把他摊过去让他趴着,他才乖乖听话。 第273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11 可惜她的系统里并没有类似于审美的东西,否则这白白嫩嫩的小少年穿着单衣短裤趴着的小模样,当真是乖乖界的一大圣品。 但现在,欣赏是不可能的,一天晚上,她的机能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连着跟通通的通讯也恢复。 对方说明的外界情况不算太好。 官方正在拼尽全力的抓她。 当然,通通是安全的,他已经跟着那些开拓者仿生人上了星际列车,为了安全,还专门挑了个有人的列车,强制关闭了车门,就地起飞。 这满车的普通人,官方那边击落的想法也只能作罢。 【现在问题是你那里,你的密钥是重中之重,要是你被抓回去了,按照林叔叔说的,我们这次行动就得不偿失了。】 蝴蝶默然,【安全。】 至于霍原的事,考虑到计算系统不同处理方式可能产生冲突,蝴蝶进行了隐瞒。而霍清,威胁度8,没有必要提及。 通通的计算系统不差,能察觉到她明晃晃的隐瞒,想到对方的算力,也没多询问,只是要求定时联络。 期间霍清就趴在床上摸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设备,时不时给她频道里丢一只自己编写的小蝴蝶。 大概因为无聊,五颜六色的。 然后,两个人距离不到两米,蝴蝶当着他的面把他系统黑了。 霍清:呆—— 又毛毛虫一样挪两下,从床上摸过芯片线路,重新组装。 不久,又是小蝴蝶。 …… 另一边的路早也终于发现自己的隐藏端口被人给接了。 但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到那个木头似的霍清身上,第一个查的是家里那个稀里糊涂的仿生人。 因为很呆,又总是被他发现在角落里哭唧唧,他这段时间都叫她枯枯,当然,只是给对方解释的时候是这个枯,他叫的其实是哭哭。 他甚至趁着她休眠重启的时间查看了她的数据芯片。 然后发现,确实不是她。 除此之外。 “自由和逃离……”究竟是用来定义的词汇还是……她真的出现了这种想法。 路早参与进仿生人的项目里纯粹是因为好玩,说实话,他是不觉得这种机器跟人会有什么共同点的,对方不过是一团铁疙瘩而已,再像人,也不过是编织的程序。 即便是现在,路早也怀疑着其意识的真实性。 可,他确认自己没有编进去过这种东西。毕竟自由对于机械来说是混乱,即便是通过网络通路去搜寻类似的词汇,她也不该将这些词汇放在一起。 路早觉得难以评价。 但接受起来似乎没有想象中困难。 大概因为身边这个仿生人看起来的确跟其他机械不太一样,笨的离奇。 路早把芯片从她颈后推了回去,给她把头发收拾好,许久才离开屋子,去查其他漏洞。 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查不到。 倒是0125苏醒后摸了摸脖子,似乎有所察觉。但是具体察觉到了什么,说不清。 她只是有种解气的感觉。 其实0125是有看见霍清动路早私人设备的,但她最近发现了不对,猜测路早大概早就发现了她是勘测机,所以,她发现某个少年在黑科技园线路后转身就走,事后还将相关内容删了个干净,算是反将一军。 除此以外,她发现不对的地方,也被她自己删除了。 毕竟现在外界格外危险,她想找机会逃跑,留在这里是最优解。 她笨是笨,却也只是在小事上。 过往的勘测任务,还有0021交代的事情,她可都没有搞砸过。 这次当然也不会。 0125到点起身,继续给焦头烂额的路早养花,于是路早发现自己的花又换了一盆。本来前两天养的还可以,像是总结了经验结果今天又…… 路早觉得哭哭大概是专门来折磨他的。 …… 外界混乱到了一定境界。 联盟星紧急将其他仿生人转移,同时将相关设计师负责人紧急召回,希望能尽快进行回收。 在蝴蝶和通通动手的同时,其他星球的仓库也遭到了袭击,大批量的机械人逃脱。甚至根本都不是仿生人,而是被侵入者操控了行动代码。 那些机械人只是工具,到谁手上都是一样的。 仿生人的计算能力远超人的大脑,这一点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要去争夺,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的打算。 至少联盟这边慌了神。 几个世纪前,曾有物理学家预言了机器人威胁人类的未来,那时大多数人都将这看做一个笑话,可是现在,大批量的机械脱离控制,一切似乎在缓慢成真。 林应对这种环境十分满意。 对于成为人类工具这件事,他是最不甘的。——一方面因为自身性能优秀,另一方面,他的机体曾经因为任务损坏过不少次。 身体的部分被当做消耗品的感觉并不好受,更别提,做了这些事后,他们什么都得不到。 虽然也没有痛感,但是失去某个部分中枢会感觉到麻痹和数据缺失。 即便是机械,也会感到厌烦。 所以,他会想要进行一定程度的反馈。 这是报复,也是反扑。 “首先,我们要把蝴蝶找回来。虽然我一点都不担心她会落到敌人手上,但是,她一刻钟没回,我的数据就会不稳一刻钟……我不希望接下来我们行动的数据像是过山车。” “通通,你要知道,她是抵抗的核心。”除了那台机器的算力,还有谁能一次性统率这么多还没来得及生出意识的同类呢? 通通点头,“我知道,等风头过去我就回联盟星,你应该对我的行动力感到安心。”小孩子的外表,臭屁的性格,放在哪里大概都是讨人厌的。 但是仿生人意识里暂时没有讨不讨厌,只有威胁与是否为同类的判断,所以他们总是能相处的十分好。 “我当然会因为你感到安心。”林应回答。 妥帖的数据是不会骗人的,被他安置了特殊传感器的通通就像是个毫无遮掩的孩子,所有数据处理他都能轻易看到。 要不是密钥不匹配无法插入或者接触设备和程序,蝴蝶脑袋里现在也应该有这么一个传感器。 第274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12 发展是不受限制的,正因为作为仿生人的自己产生了各式各样的意识通路,林应才会在这种事上格外重视。 等蝴蝶回来,他同样会想办法避开对方的算力进行一定范围内的监控,毕竟产生意识并不意味着统一战线。 连算力有限的人类都没办法统一,他们这些机械各自有自己的算法和核心,更做不到统一。 ——这时候就需要一些辅助工具了。 至于这样好不好。 看看计算结果,自然是好的。 那边的霍清同样是被蝴蝶的算力吊着命。因为重点放在了身边的仿生人身上,他基本想不到自己到时间点该做什么,也只有快没力气的时候被对方发现,才会被拽起来接收一下门外送来的早午晚饭。 霍原大多数精力都放在别的地方,儿子被吊命吊了两天了才反应过来,去敲霍清的门。 察觉敲门力道不对的蝴蝶躲在了门后,至于霍清,恢复了些,只是边上的蝴蝶起了身,他就木木的顺着那片空地倒下。 等到对方过来扶他,指门,他才理解什么似的,把门打开。 房间内光线很暗,霍清像是刚从黑暗里被打捞出来,肤色苍白,脸颊上却能看到长时间靠在什么上面压出来的红印。 看起来挺可怜。 霍原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要不要出来跟爸爸一起吃饭?” 霍清看自己脚尖。 霍原又试探着说了些别的,结果依旧毫无动静,对方总是低着脑袋,偶尔抬起来也是看外边等着的保姆机器人,很少有聚焦在他脸上的。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但是很清楚自己没有尽到责任的霍原莫名觉得有愧意,并没有生气,只是学着姜兰的样子轻轻跟他交流,最后对方疑似点头,他才缓和了些,把晚饭递给他。 “多吃一点,这段时间你不能出去,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就给爸爸传信,或者告诉你路哥哥。”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霍原很清楚,自己这个儿子不太喜欢陌生环境,大概是不会乱跑的。 要是能乱跑,倒是要谢天谢地了。 父子之间的交流到此为止。 门被关上。 靠在边上的蝴蝶听完二人之间的谈话,看着边上的少年自发抬头寻找她的目光,音色略微缓了些,“先吃。” 得减少霍原上楼的次数。 霍清的状态说不清,她也只能确认这人对自己没有恶意,会不会因为心理疾病原因意外把她透露出去却是说不清。 得减少这对父子见面的次数。 霍清端着东西乖乖坐到书桌边吃。 他胃口不是太好,厨师准备的也大多是些清淡的菜品,味道不重,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吃多少。 那点摄入,肯定是达不到一个正常人每天需要的摄入的,更别说他还在长身体的年纪。 为了避免面前这人因为身体原因把霍原引上来,决定在这里继续藏匿下去蝴蝶开始盯着面前这个小木头吃饭。 当然,还有其他生命活动。 一周过去,霍清甚至都胖了几斤,被锻炼的乖乖巧巧,到时间就自己给自己塞东西。 就是,他在某些方面迟钝,另一方面却是十分敏感的。 她好像要走了。 小蝴蝶其实并不是太喜欢跟他亲近,更多时候都只把他当空气,任由他烦人的贴着她。面对空气,对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留恋,外界情况好了,便会毫不留情的离开。 然后,十分熟悉蝴蝶频段的霍清在她的频段捕捉到了一丝东西。 有人偷摸想把他的蝴蝶偷走。 于是另一边跟蝴蝶交流的通通频道被切断。 事实上,霍清从路早那边摸走了不少东西,在设备芯片够造的情况下,一天到晚泡在各种设备和线路里的霍清花点时间,能非常合理的噶掉对方任何人的频道。 当然,需要路子。 霍清看似一天到晚都在当自己的木头,其实对方重启的时候,他也有偷偷调节自己身上的设备,让自己跟对方跟贴合。 然后,顺着蝴蝶的频道把其他加入频道的家伙扔出去,就很合理。 通通:? 聊天聊一半突然接不上了? 当然,蝴蝶也把他的行为逮到了,但因为通通半天都没说重点,她也没想把联系重新接上,倒是把边上抱着仪器的少年手里的作案工具全部没收了,又坐在一旁陷入了沉静。 被没收了东西的霍清也不生气,自发靠到她身上。 不过大概是左脸颊上午靠得疼了,又换了一边,这才恢复了自己小木头的模样。 …… 通通很快把链接重新接了回来,有些严肃的问起刚刚的状况。 蝴蝶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回应,“被截断了。” 语气浅淡,看起来是处理完了。 通通也没多想,只是将其他布置说给她听,说是要带她走。 然而蝴蝶有些惦记自己的记忆芯片,通通不好拒绝,只能表示自己会帮她寻找。 但原本的计划里是没有这个芯片的。 那东西大概率会被销毁,毕竟又不是密钥这种重要的东西。 只有神石无声叫喝,【没被毁掉啊小主人!咱们悠着点啊!】 情况跟上回末世太像了吧,挑起战争然后跟人类阵营的殿下因为各种原因相互戒备什么的,发展好了是雨过天晴,要是不好,那可是要完蛋的! 主要是,丧尸和人类进化方向同步,仿生人和人可没有这方面的相同点,要是打起来肯定要天昏地暗的。 霍清又是人类目前最高行政官的独子。 嘶。 【快把记忆芯片找回来呀小主人!】它家小主人是不太喜欢虐恋这一套的,加上殿下这枚灵魂碎片似乎尤其弱小。 这要是噶了,消散了…… 【要不我还是先想一套说辞应付一下正神吧。】得不到回应,神石挣扎片刻,放弃挣扎。 蝴蝶却像是有所察觉,抬了抬眸子,目光落向了身边贴着她的人。 虽然计算方面没有给出数据,但是她觉得,自己离开这里的时候,有必要把这个麻烦带上。 然后就是。 她五指上的皮肤迅速收敛,露出钢铁的内在,腕间复杂的构造运行了两下,一道纤细的钩索飞了出去,将床榻上的被褥拽了下来。 而后,器具收敛,变回人类肌肤。 把被子给人裹上。 ——不能生病,会把人引过来。 第275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13 察觉到抱着的手臂开始缓慢升温,霍清也动了动身体,靠在她肩头的脸颊蹭了蹭,手臂抱的更紧。 当然,霍清靠着人睡觉向来是不安分的。 也少有人能这种姿势还睡得舒服。 睡着睡着就又睡到人身上去了。 不舒服也只是挪动一下,硬生生又在人身上赖了一夜,等到天亮,蝴蝶被压住的手臂一抬,他才骨碌碌滚下去。 家居服下露出小截腰腹,被压的青一块紫一块的。 就还是没醒。 等到蝴蝶把他拎回床上,他才被衣服勒得不舒服,自发蹭开了两颗扣子,把试图丢下他就走的蝴蝶抱住。 抱的脖子,腿也缠对方的腰。 像只树袋熊。 偏偏自己没什么感觉似的,还学着之前在虚拟环境里的时候,拿鼻尖去贴对方,一副蔫哒哒没睡醒的样子。 蝴蝶脑海里也自发冒出“撒娇”两个字。 重点是有些娇。 当然,这种姿势没持续多久,并不是少女把他扒拉了下来,而是他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软肉,腿长时间圈对方的腰圈不住,最后只能委委屈屈滑落下来,贴着她的腿放。 手臂也越来越松。 于是蝴蝶压低了些身体,对方背脊这才从半悬空到贴实,腿又慢悠悠环了上来,还因为力气不够有些打滑。 蝴蝶维持了这个姿势片刻,察觉人再度陷入睡眠,打算先行脱离。 对方却在手臂被拿下来的时候颤栗着身子缩了缩。 她停顿片刻,回头,把角落里被子提上来,干脆把自己跟人一起裹住,把休眠地点放在了床榻上。 大概因为活动空间够大。 到了十点多,他醒的时候,已经整个压在了她身体上,手摸摸自己抱着的腰,将脸颊贴在她胸口。 机械是没有心跳的。 虽说是按照女性设计,这些方面的体征也没有被放大,所以靠起来还算舒服。 当然,前提是那双无情铁手不要把他提走。 “吃饭。”蝴蝶抓住他的后领把他提下来。 “……”不想。 他挣扎了两下,最后还是因为力量差距被提了下去,开始无聊的进食。 为了不让蝴蝶起疑,通通那边所谓的数据收集,寻找记忆芯片的事情持续了将近三天,才装模作样传过来一段讯息:记忆芯片已经被销毁。 蝴蝶意识中,芯片被销毁的概率高达96.3%,所以,并不觉得难以接受。 只是对方要求她协助袭击科技园这件事,她需要再考虑片刻。——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跟霍原或者科技园翻脸都不是最优解。 仿生人得到人的职权,并不代表就要开战。 从长远角度上看,人类作为仿生人的制造者,数目惊人,创造力更是远远超过程序创造的机械,与之为敌得不到半点好处,反而会增加仿生人在对方眼中的威胁度,缩小生存空间。 以共存为出发点,在底牌不足的情况下,她们怎么都不该走出这步。 除非对方计算的起始跟她的不同。 那么,对方是什么打算? 究竟是什么打算,才会这么直接的要求袭击科技园,将双方冲突放到最大? “是因为有同类的密钥被那些人收藏起来了,像你的密钥一样。我们都帮你拿回了密钥,你总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拒绝我们吧?——仿生人可是一体的。”通通这次的回应带着一股林应的味道,像是试图用应付人类那一套约束她。 结果就是,“可以和之前一样,把密钥偷取出来。偷取的成功率比袭击高十几个点。” 作为拥有极致算力的仿生人,蝴蝶自然是看数据说话。 意思就是不同意他这种选择,不参与的意思了。 通通:? 这怎么突然就这么不好说话了? “密钥里面是不是被人类装了什么东西。”林应非常快的抓住了通通困惑的点,并施加解法,“看起来蝴蝶确实得尽快回来了,要是被人类的程序感染,说不定就要跟我们背道而驰了。” 通通觉得是这样。 毕竟林应做的选择一直到现在都是对的。 作为一个有自己想法的仿生人,他可不想傻愣愣的被人操控,去做那些对自己来说毫无意义的事了。 更别说他曾经遇到的那个负责人,总说要把他换掉。 所以他逃离那个地方以后,才会第一时间把那些对方亲手装上的东西全部扔掉,换成自己想要的。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但是不会气到思路打结。 然后就是,人类真的很讨厌。 蝴蝶那家伙,一看就是没经历过毒打。 待在人类老巢带着个听话的少年的蝴蝶——一边给人盖被子暖被窝一边点头:大概是这样。 她是不介意一直这样下去的,属于0021的密钥被换下,相关的意识也自然而然被删除了个干净,她现在甚至连联系0125的欲望都不高。 倒是这种威胁系数低的生活让她感觉十分舒适。 如果林应那边不给出合适的理由以及指令的话,她不介意一直在这里待着。 其实一直有在默默关注蝴蝶通话的霍清有些蓄势待发。 现在倒是没什么动作。 毕竟他每天都抱着小蝴蝶,有些轻飘飘的舒服。 但要是他的小蝴蝶要被人撺掇走了,他绝对会毫不犹豫把对方清除掉的。——当然,程序方面的清除,就像是黑设备一样。 他也只会这个。 霍清是渴望跟人贴近的,却又不敢靠的太近。 所以他发现姜兰值得信任后,就再也没有排斥过对方的亲近。但是姜兰作为后母,终究还是有些小心翼翼,带有安全感的亲近选项选的不多。 霍原在他这里又完全没有可信度,就算想要靠近也完全得不到回应。 所以,在遇到一个内心想拼命贴近的身影之后,霍清才会毫不犹豫的奔跑过去。 安心感是很难找的。 像是飞蛾对火焰的追寻,即便是未知,是危险,他依旧会凭借那一点点本能狂奔过去。 这也是比较幸运的一点。 每一次他跑过去,都抱住了她。 她从来不多加躲避。 像是始终在能够触碰到的地方。 第276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14 霍清有许多东西是碰不到的。 像是五岁那年握在手里的机器人;摆在桌面上的生日蛋糕;还有温柔的母亲伸过来的手掌。 他过去想牵,但是还没来得及牵住,那只手就已经被抢走了。 一起传过来的是怨恨的叫嚣声,相当刺耳,“他霍原害得老子倾家荡产,老婆都跟人跑了,他还想继续高高在上的当自己的议员?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哈,你别说,这霍夫人长得可真不错,霍原还真是艳福不浅。” “还有这个儿子,老子都没得儿子,也不知道卖到哪个矿星去,霍原那老小子会不会气的呕血。” 声音很乱,最初他是听得见的。 后来手上的玩具被打落,母亲的手跟着声音被击落,他就渐渐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唯一剩下的只有视野里白与黑的碰撞,像是所有轮廓都被淡化了一样,什么也抓不住,只有后背和四肢上的疼痛格外清晰,伴随着平地惊雷似的声音,听不清,但是大概全部都砸在了他脑袋里。 十分难受,甚至感觉到了窒息。 再度醒来,就是在医院了。 身体很痛,痛的像是要坏掉了一样,身体里也有尖锐的东西不断刺激的血肉,一呼一吸都变得尤其艰难。 视野模糊,耳朵也是阵阵嗡鸣。 可霍原不在身边,身边的是作为机械警察统一指示者的姜兰,姜兰那时刚跟霍原认识,自身算是个文职,听说了她们情况,在病房里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霍清清醒后,第一个记住的是那张脸。 后来就什么都记不住了, 就算是那个过世的母亲,他也只记得那只手,大概是很凉的,像是水一样,不然怎么总是抓不住。 而接触到机械和网络,纯粹是因为霍原的身份没办法照顾他,也没有时间去陪伴治疗。 迫不得已,他被送到了当时还是学生的路早手上。 霍原是资助路早的好心人,路早则是当时科研界的新秀,年纪虽小,做的事情却一件比一件大胆,他的导师更是一边夸奖他一边骂他毛头小子不听劝。 送到路早手上,大概是为了出其不意,保证他的安全。 霍清便也在路早那边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并且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大概因为注意力能够不受其他东西的影响,专精一项,十几年下来,连着学的乱七八糟的路早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在这方面的天赋。 但,承认是承认。 他还是头一回被偷家。 甚至因为对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完全发现不了,也想不到对方头上。 至于霍清,世界观还未完全构建完成,甚至自我都很模糊的时候就封闭了自己对外界的感知,自然也没有对是非善恶的准确判断。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只记得路早很早的时候教过他。 使用了一些看起来很重要的程序或者设备后,要记得把痕迹抹除。——“不然被导师抓到,我肯定又要挨骂了。” 总之,霍清学到了。 而且一直到现在都做的很好。 除非自己想要给对方留下痕迹,否则对方大概是没办法发现他的。 路早:我真的会屑。 当然,在小蝴蝶身边霍清一直表现的很乖。 他其实是个危险人物。 恰恰因为不懂才显得危险。 因为再强大的算力都没办法算出这个连思考都显得模糊的少年在属于自己的烛火逃离时,会怎么选择。 是用自己的手把她强行留下。 还是跟随着离开? 霍清对外界的未知有轻微的恐惧,怎么想大概都是前者。 因为8点的威胁度,蝴蝶本身也没有对他设防。 所以。 世界陷入黑暗。 少年抬了抬苍白精致的脸颊,有些无措的在那微暖的身躯上蹭了蹭,四肢将对方环的更紧,这次倒不像是软乎乎的树袋熊了。 倒像是什么钳制身躯的藤蔓,贴的很死。 …… 但是第二天还是要被拽下来吃饭。 …… 等到外界的风波平息,霍原因为工作原因去了其他地方,霍清一成不变的生活才发生变化。 路早来了,为了避免自己藏着的蝴蝶被发现,霍清下了楼。 路早其实是少数能进入他领地的人。 当然,姜兰也是一个。 只是对方作为母亲,会更多的考虑到他的感受,所以从来不会擅自侵入他的领域。——当然,这大概也是属于后母的小心翼翼,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在更多的时候,对方察觉不到心有灵犀或者母子连心,便只能更加小心。 而路早,早就习惯敲两下门就往里面走了。 可这一次,他还没敲门,就看见霍清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可怜巴巴的味道。 跟他因为乱搞被导师扫地出门时一样。 “怎么,小清,房门打不开了?”他上前,顺手往旁边的仪器上按。 结果还没按上去,就被霍清抓住。 然后,向来不爱出房间的霍清开始往楼下走。 路早不太擅长揣摩人心,见他这样,还以为病情有好转,乐呵呵的跟上去,顺带把自己从实验样品区摸出来的玩具递给他,“霍叔叔这段时间有事,让你跟我住,你回头收拾几件感兴趣的,去哥哥家玩几天。” 霍清没坐到沙发上。 把自己塞进来两个沙发跟茶几的拐角里,抱着自己的腿不说话。 这段时间他喜欢坐在地上。 因为蝴蝶总是在门对面的地面靠着书架休眠,门有动静她能一眼注意到,而且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边上还是窗户。 当然,他不懂这些,他只是喜欢贴着她待着。 然后就是,这样体温会凉下来,对方会抱他。 就是坐久了,屁股疼。 路早一时摸不清他这到底是病情减轻还是病情加重,想了几秒钟,坐到了他边上,“小清啊,怎么了吗?” “我听说你最近弄坏了不少设备,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虽然哥不一定能帮你,但不然你跟我说说,我听听看?” 霍清终于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 只是摸出设备,发了一段码。 【你家,也有蝴蝶。】 路早:???? 第277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15 也? 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路早表情突然有些一言难尽,目光更是看向了他紧闭的房门,脑子里起了个大胆的想法。 “小清,你不用验证就能进我的研究室,用我6号柜里那条隐藏通路的人不会是你吧?” 他家那只蝴蝶机器,有人在的时候通常都是收进研究室隔间的,毕竟在私藏违规品方面,即便是朋友也不完全可信,他自然要慎之又慎。 不然,他是会被抓去蹲大牢的。 可现在,面前这小兔崽子说也? 蝴蝶型勘测机大部分都进行了回收销毁,目前流落在外的除了他家里那只,就只剩下1号了。 所以,这小兔崽子怕是发现了他的,然后自己也藏了一只! 霍清似乎并未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惊骇世俗的话,只是自发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看桌角。 通路的事也没有半点回应。 不过路早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想到他当时摸通路是个什么打算了。1号那时候出现在了科技园,目的是寻回密钥,而现在1号可能在他这里。 意思就是,他是1号同伙。 一阵头脑风暴后,路早拽着一旁试图当哑巴的少年上了楼。 迅速验证身份打开房门后却并未发现相关仿生人,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黑暗与沉静,像是一个密封的小盒子,带着说不清的压抑。 但,也有些格格不入的? 比方说角落里被虚拟屏幕模拟出来的、悠悠泛着荧光的蝴蝶。 蝴蝶? 路早:我是不是被耍了? 一旁的霍清却直了直身子,目光在房间里巡视了许久。 终于,耳垂上扣着的通讯器闪烁了一下。 是消失的小蝴蝶发来的消息。 这还是对方给他发的第一条消息。 内容是:很快回来。 因为角落里熟悉身影消失的少年总算恢复了正常表情,只默默立在自己老师身后,最后想到什么似的,拎起边上的软垫,丢到师父后脑勺上。 他对外界感知力弱,却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 而现在的情景,显然是路早把他的小蝴蝶吓走了。 嗯,这老师不要也罢。 路早被扔的一愣,不过因为刚松一口气,他也没多想,只以为是自己拽的霍清不高兴了,才挨的这顿打。 现下威胁解除,自然是要回归正题,把这人带回家去看着。 …… 然,沟通无果。 路早被对方家里的机械管家请了出去。 虽然两个人有老师学生的关系,实际关系却更微妙一些,否则路早也不会给一个自闭的小孩灌输一些让人更自闭的学识,霍清也不至于干这种坑路早的事。 实在是,过去互相坑的情况有点多。 所以才轻车熟路。 而路早呢,被赶出来也没多生气,倒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一方面因为自己藏在家里的哭哭好像没被这个混小子发现,另一方面1号也不在这里,他的通路未必是这混小子接的,他不用负全责。 然后就是,他大概得尽早把家里那台机械处理了。 因为计算机的关系,蝴蝶型机械的事官方一直十分重视,他这样的属于是油盐不进,胆大妄为。 可即便再油盐不进,在坐牢面前也得乖乖低头。 他可不想被送去矿星挖煤。 路早想着,在网络上下单又雇佣了一群佣兵,将霍清住的别墅团团围住。 这些地方的佣兵拿钱办事,对可信度要求极高,几乎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他也可以安心回家去毁尸灭迹。 就是,雇佣兵到场后,他回到家中,发现自家新的植株被浇水浇死,心情多少觉得微妙。 虽然这只“保姆”仿生人确实是傻了一些,但这段时间他家里的确被打扫的井井有条,也多了一些别的味道。——非要说的话,他很喜欢这种味道,带着莫名的轻松愉悦感。 要真丢了他还挺舍不得的。 “哭哭?”他下意识拔高了声音。 然而这回,那个样貌漂亮的仿生人没有出现,回应他的只有充盈整片空间的寂静。 他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打开自己的随身设备后才发现,自己的仿生人正在以骇人的速度赶向另一片仓库。——那仓库里面的倒不是仿生人,而是各种武器和高端技术产物。 是重中之重。 那边要是出问题的话,他绝对会被联盟处死的啊喂!!! 路早一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最后只能认真打开购票系统,准备立刻离开联盟星。 行李都不收拾了!直接畏罪潜逃! 0125也是意外接收到了通通的讯息,对方要求她进行突破仓库的辅助行动。 0125听0021说过关于生灵的事,也非常乐意进行协助,毕竟是同类,而且对方还有能力帮她离开这个危险地界。 那当然要抓住机会。 她可不想跟那个脑子有坑的研究员待在一起。 她一台好好的勘测机,过往做的都是大任务,哪里会待在一个小房子里一天到晚给人浇花做饭。——这简直是对她仿生人人格的一种羞辱。 还是去炸仓库吧。 虽然说很恐怖很害怕很想哭啦,但是仔细想想还是很刺激的呢。 0021当初不是也选择了这种刺激的方式吗? 她最喜欢0021了,自然会做一样的选择。即便设备算力得出的结果不太好,那也要像那个人一样,义无反顾。 其实通通原本是要联系蝴蝶的,但是他被另一段不知名的东西严防死守,自身又在外界,身上的设备有限,实在突破不了。 然后,就意外接上了另一边试图联系蝴蝶的0125。 倒是意外之喜。 虽然性能差了一些,但凭借蝴蝶在人类阵营中得到的重视,这台同型号的仿生人想必也能成为一个合格的诱饵。 不过。 “我还以为你们都被消融殆尽了呢。”毕竟官方对外的说辞一直都是这样。 0125表示呵呵,“什么消融殆尽,虽然你是原型机,却也没资格看不起我们,在性能上,你这个老牌比我们评分可低上不少。当下完全凭借自身突破人类军队防线的,也只有我们这个型号。” “要是我现在自爆,是完全可以把你炸个稀巴烂的哦。” 她的脸还挺无辜的,眼睛也十分清亮,不太像是机械的义眼,语气更是越到后面越活络,带了几分小姑娘的哭腔。 只是内容让人不敢恭维。 “那你挺厉害。”通通一时无话可说。 一方面对方说的是实话,另一方面对方有所察觉,夹枪带棒。 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冲突,留下一句缓和的话,少年当机立断,迅速拉开距离。 同时,他忍不住感叹:还是那个话少的蝴蝶比较好合作啊。 明明是同一型号的东西,这只也太奇怪了。 这次的行动规模比上次大的多。 林应在进行不为人知的规划,需要武器方面的协助,所以才大胆的将矛头指向了武器仓库。——这种地方的武装向来严密,这次行动的危险系数毫无疑问能划归到最高,就连通通都有些讶异。 但是他的林叔叔给了他不错的解释,所以他最后还是接受了。 可即便如此。 攻击这里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有人是牺牲品。 不过,不是蝴蝶的话,根本无所谓。 大概选择的方位问题太大,就连路早都起了几分逃避心理:“说不定只是巧合路过呢?那些仿生人应该不至于找硬石头啃自讨苦吃吧?” 然而现实是,七分钟后,他的系统里传来了警报声。 【号仓库遭遇不明袭击,请附近的武装部队立刻前往增援!】这部分的武装部队,自然也包括某些科研人员附近用来保护的官方军队。 看着不远处火光冲天的夜色,路早悲哀的察觉到,自己大概真的得跑了。 然后,他的设备又弹出来一条新的讯息,让他的脚步硬生生止住。 【老板,霍少爷人不见了,我们现在正在附近区域进行搜索!但是霍少爷身上好像有什么干扰器,附近的巡查飞行器全部失控了!】 一看就是某人的手笔。 路早磨了磨牙,“这个小兔崽子!等我找到他我非得把他皮扒了!” 自己跑是能跑,可要是霍清出问题,他绝对会被霍叔叔追杀的吧! 路早不得已放弃了自己的购票系统,试图进行霍清的信号锁定。 然后发现,那个扑闪扑闪的信号,同样在以缓慢的速度行向仓库。 跟哭哭不在一个地方,摸不清到底是被挟持的还是自己跑了。 然后,对方大概发现了自己信号被捕捉,瞬间将信号隐匿。 路早也确认了,是自己跑的。 磨牙。 看着地图试图找路的霍清在黑暗中垂着眸,电子设备的光芒落在漂亮的脸蛋上,带起几分冷硬的执着。 他的屏幕上,同样有一个光点在地图上迅速移动,大概是在屋顶上,他跟着走过来,到处都是死胡同。 小蝴蝶。 小蝴蝶。 他说好的要回家的小蝴蝶没了。 少年神色暗淡下来,目光却依旧盯着屏幕。最后,他走出胡同,转而寻找其他道路。 第278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16 这次武器仓库的一战称得上惨烈。 毕竟是仿生人的创造者,人类的智慧不容小觑。 因为敌人类型转变,他们的武器更新迭代迅速,甚至专门培养出了一队针对仿生人机械通路的特殊小队,手上的武器上全是对线路信号影响巨大的阻断器。 仿生人只要被这种武器击打在重要中枢上,就会迅速失去计算力和意识。 效果大概类似于人类被人从脑后敲了一闷棍。 当然,武器攻击落在别的地方,也会产生类似于突然断电的后果,差不多类似腿麻或者抽筋。 在这种枪林弹雨的战场上,这毫无疑问是致命的。 0125虽然有折在这里的觉悟,却没想到通通那边撤退的那样快,以至于义无反顾的她脑袋里也出现了0021最后的交代,看着已经被自己强行突破的仓库门,咬牙逃离。 那人将她保护好自己,跟1号一起完好无损的厉害。 但现在,她的机体已经受了严重损伤。 并不是阻断器的留下的损伤,而是被阻断器影响后防御机能下降,之后出现的单纯性激光武器穿透。 甚至有好几道激光已经损伤到了她的重要连接,以至于她最后撤退的行动都显得格外拖沓,甚至因为不够敏捷,被附近巡逻的机械警察发现了踪迹。 于是,对方拿着那些伤害不大的警棍,带着刺耳的警笛声冲上来。 但,警棍上那些电流并没有落到她身上。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同她的狼狈不同,对方完好无损,身形比起她来说也要灵巧一些,及肩的短发像是被利刃削平,乌黑笔直,于兜帽外微晃,带着难以言喻的锋利感。 好似所向披靡。 她注意到那些围绕上来的巡警似乎被按下了终止键,僵滞了一下,警示灯很快从红色变成绿色,最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收敛了手上的武器,窸窸窣窣直接离去。 面前的少女也在此时回了头。 露出银白斗篷下一双幽蓝色的眼,没有类似美瞳的遮盖后,那颜色显得尤其迷离,像是上个世纪的人类发现的迷蝶星系,带着诱人的旋涡,扑闪着羽翼,像是要将人吸进去。 是1号。 0125跟1号接触不多,只记得在计算中,她是她们中第一个生出意识的。但她似乎总是在想事情,孤零零的立在能够观察全局的角落里,那双眼睛低垂着,沉默寡言。 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会给其他人足够的回馈,一点也不像是有意识的仿生人,倒像是一台设备精密的仪器。 不过,她们也的确是仪器就是了。 或许她那样才是对的。 但是哭哭不太喜欢。 再之后,留在她记忆里的就是1号被挂在高台上的样子了。 被锁链缠绕,被线路束缚,像是一只挣脱不开的蝴蝶。美丽麻木,罕见的让人察觉到了生命的无力感。 可其实,第一个被发现有自我意识的并不是1号,而是大方表现的其他人。 但因为1号的特殊性,她是第一个被探查且控制起来的。 听别人说,即便是那时候,1号也没有挣扎,只是像那些普通机械一样,言听计从。让人觉得,捆住她的似乎并不是程序和锁链,而是别的东西。 不过,这一次,挣脱不了的大概是她。 那人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扫描了她被损伤的脸,最后给出回馈,“关键线路已损坏21%,两小时过后,你的通路会因为内部系统接触不良以及信息处理迟滞全面崩溃,变成一堆废铁。” “我没有足够的材料和设备在短时间内对你进行维修,当前最优选择是将你弃置。等人发现你,就能基本排除我留在附近的可能。”对方的声音一板一眼的,像0021,给她的回应总是那样克制,一点也不像个有意识的仿生人。 0125被这样一说,直白的哭了出来,“既然不打算救我,那你干嘛跑到这里来啊,还跟我说这种话,我会很害怕的呀!” 蝴蝶:…… “我是来救你的,现在是救不了。”对方回答。 声音很平静。 0125一下子哭的更大声。 好在周围的东西已经全部被驱散,她这声音,也不至于引来什么危险物品。 然后,路早作为一个不太危险的物品,就被手上的追踪器以及一墙之隔的哭声引了过来。 作为暂时的监护人,他找不到霍清的去向,想着反正一个已经丢了找不到了,那就干脆找找跑掉的另一个吧。 反正事情也不会再糟糕了。 可,糟糕总是没有下限的。 一起被引过来的还有个威胁度只有8点的霍清。 蝴蝶第一时间发现了动静,嘴上说着要把她当成废品丢弃在这里,实际上还是把地上哭唧唧的人一把抱起,藏匿进了黑暗。 还顺便用自己的职能强制性把0125的发音系统关了,往她身上覆盖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藏的十分严实。 自己则在另一个方向弄出动静。 但因为路早有追踪器的原因,完全没有被误导,还是直接走到了被隐藏起来的0125旁边,开始翻找上面的遮盖物,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 这下蝴蝶也意识到对方身上有类似追踪器的东西了,原本藏匿的动作瞬间收敛,手上延伸出一把犀利的刀具,泛着犀利的银光,预备进行袭击。 然而现实是才窜出去,就被另一边火速冲上来的家伙抱了个满怀,“呜。” 蝴蝶动作停住。 那边把哭哭翻出来的路早也停住,抱着自己损伤的不像话的仿生人,同那边拿着武器显然要对自己动手的蝴蝶对视。 又看向对方腰上抱着的少年。 那少年还穿着家居服,看起来身形消瘦,难得哼哼唧唧的。 而当下,对方毋庸置疑的抱着那仿生人,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甚至脸颊都靠到了对面肩头,还在呜呜呜的控诉。 更恐怖的是,那台机器真的停了下来,因为手臂被对方的动作限制了活动范围,她似乎不想伤到对方,所以停留在了原地。 被磨刀霍霍的路早:突然觉得夭寿。 靠!原来那句话是真的啊! 蝴蝶,他也有一只! 甚至还是那只最危险的! 路早两眼一抹黑,想到自己至今没找到的接隐藏通路的罪魁祸首,突然觉得自己大概余生都要在矿星度过了。 霍清却只是迟钝的看向他,老半天,又抱紧了自己失而复得的小蝴蝶,手上还拿着追踪器的显示器。 怎么说呢,这师徒两,半斤八两。 都爱搁别人身上放追踪器。 蝴蝶暂时没找到身上类似追踪器的东西,猜测对方大概是往自己身上植入了什么。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交流心得的时候。 因为各方面的原因,路早只能把那边按不住杀意的蝴蝶和自己坑队友的徒弟,外加一个离家出走的“保姆”顺回家。 才刚进门,那边霍清牵着蝴蝶的手都没松,蝴蝶的刀就迅速从钢铁关窍里伸展出来,贴上了路早的喉咙,“工号k,路早,把她修好。” 路早还是头一回被人拿刀威胁,咽了咽口水,手里抱着的哭哭都还没放下,就看向了霍清,“我说小清啊,你不替我说点什么好话吗?”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蝴蝶一路上都十分照顾霍清,甚至跑路的时候还记得把人家的衣服拉链拉好,把斗篷给人罩住,!才提着他背着人往他家里跑。 霍清倒是巴适,他却是灌了一肚子风。 区别对待表现的杠杠的。 他敢确定,他小徒弟开口的话,对方绝对会松手的! 但现实是,霍清看了他一眼,默默把自己的五指别进了对方的五指里,还在看对方机械关节的构造,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 一副跟他不熟的样子。 路早只能放弃求助这个小没良心的,自己努力求生,“咳咳,我这也不是不救,你别激动嘛,要是我死了,她可就没的救了。” “我可以带着她去找别的科员,一个不行就下一个。两小时,根据地图搜索,附近能找到十五个科员,总有人愿意动手。”蝴蝶回应,一副一个不行就杀了换下一个的样子。 这里是科技园那边给他们分派房子的地方,确实科员多。 路早:“行行行。” 他向来能屈能伸,更别说面前这个仿生人能毫不费力的把他干掉,这可比平时研究经费的事情严重的多,他自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哭哭大多数通路其实已经受到了影响,但大概1号作为统帅,声音是可以传进核心里的,对方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突然很想撤回前言。 这个1号啊。 虽说算力惊人,实际跟她们也没什么区别,确实是拥有意识的人啊。 跟21一样。 她好喜欢。 至于路早。 就算是现在,她也很想给这小子一巴掌,果然这小子对她有防备,居然装追踪器,真是气死了! 她就不能有一点个人空间吗? 哭哭胡乱想着,意识逐渐模糊。 第279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17 因为参与过哭哭的设计和各方面的维护,路早动起手来十分迅速,甚至给她做了全方位的检修,把所有出问题的线路都给更换了一遍。 但这里毕竟不是科技园,材料有限,有些材料达不到标准,可能无法维持勘测机进行作业。 但是正常活动还是可以的。 所以哭哭线路恢复后,才可以非常迅速的给路早一个巴掌。 要不是线路规格不行,恐怕路早当下的感觉不是被砖轻轻拍了一下,而是被挖掘机一铲子甩到了墙上。 总之,路早觉得自己很惨。 面前的哭哭还要看着自己身上颜色显然不同的金属材料表示哭唧唧,“你这是对我做了什么呀,一点都不好看了呀。” 蝴蝶型的确是各个型号里颜值最高的一挂。 所以即便是修的不好看,路早还是能毫无压力的回答,“好看的好看的,现在不是特殊时期嘛,我又拿不到别的材料,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然后哭哭就哭的更难过了。 因为隔音太好,楼下沙发上坐着的两人对实验室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霍清跨在对方腿上把自己身上的外套给人套了回去,等套好了,干脆抱着对方的脖子摸着设备做自己的事。 因为身体软弱,抱着抱着就被对方硬邦邦的身躯硌的难受,不受控制的往后滑,最后被单手搂住。 还被拍了拍臀,示意他抬一抬,往底下塞了个垫子。 被拍的发麻的少年一下设备也不看了,抬抬屁股,就抱着她的脖子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以至于路早出来时,被那体位吓了一跳,刚憋出来一句你们,就对上霍清平静无波的眸子,然后顺着他的动作,看清了情况。 热情的是他家那个,蝴蝶靠在沙发上,他就靠在人家身上,人家那只手倒更像是安全带的作用,搀着他的后腰,防止他滑脱下去。 就是可能机械不太注意细节,几根手指顺着被蹭上去的布料摸到了皮肤上也没感觉。 路早:很难评。 他并没有趁机向外传信,一方面自己修都已经修了,另一方面他不是霍清,他虽然时不时干点缺德事,却也不至于让这个很显然跟仿生人有一腿的小兔崽子去坐牢。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他就算真发信息了,那信息也是传不出去的。 蝴蝶接上了附近的线路,可以随时拦截。 霍清更是胳膊肘往外拐,直接把他家连接黑了。 好在路早不知道,才能心平气和的在这里跟他们说话,“你是蝴蝶型勘测机的1号机对吧,现在你跟小清这幅样子,是什么打算?你一个仿生人,总不会真想跟人谈什么感情吧?” 蝴蝶,“修好了吗?” 完全不顺着他说。 路早抓头,“好了好了,所以你们这到底是什么啊?” 作为星际人,霍清虽然发育慢,年纪看起来小,却也是到了结婚年龄的人。虽说因为自身原因霍家没有打算让他跟人结婚,但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贴着一个女仿生人,怎么想都不对吧? 即便这只仿生人的确十分好看,比大多数机械人都来的高挑好看。 当下的审美,男女都是一样的。 第一是脸,二就是个子。 1号要是个真人,这样漂亮的脸和高挑的个子,绝对会被小男生们当成梦中情人送情书送到她结婚为止的! 但,这也不是真人啊。 路早表情挣扎。 至于什么坐不坐牢的,在更惊骇世俗的事情出现后,他已经完全考虑不到了。 蝴蝶静静的看着他,似乎思考他在说些什么,霍清则是头都没回,继续靠着人家,在那边不知道干什么。 路早属于是对牛弹琴。 弹完之后,对方的思维还合理落到了其他地方,眼神突然一寸寸冰冷下来,放在少年后腰上的手动弹了下,雪白指尖崩解了两寸,露出仿生皮肤下黑黢黢的钢铁。 大概是突然反应国家,同伴救到了,可以卸磨杀驴了。 “咳咳,你冷静啊,我好歹也是小清的人生导师,你跟小清这么要好,肯定不会对我下手的吧……”路早于是瞬间止了说教,做回了自己的俊杰。 半晌,又说,“你看小清藏着个你,我也藏着个0125,我怎么说也算得上是自己人吧。” “内讧对你我都是没好处的!” 这一点倒是。 不过路早那个性格,可信度实在不高。 最后还是半天没有动静的霍清在她脖子上蹭了两下,她才将手上的皮肤恢复过来,抱着人继续当个人形座椅。 这区别对待,已经没天理了。 但是路早能说什么呢? 还不是只能替霍清应付一下致电问候的父母,顺便应付一下附近军官发来的信件,最后还得给这两个不打算走的家伙准备安身之所。 不过,就算是准备了,也没派上用场就是。 霍清在他家里有个固定房间,刚一困,就给自家小蝴蝶发了位置,等他昏昏欲睡了,路早也收到了蝴蝶冷漠却危险的目光,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进了房间。 emmm。 总觉得要是让霍叔叔知道了,他会直接被砍死。 除了研究外喜欢各种花里胡哨文章的路早坐在客厅,陷入自闭。 霍清在外界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听进去,他查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了房间后便抱着她的脖子靠在她耳畔呜呜了两声,最后不太顺畅给她回应,“……喜欢。” 蝴蝶是保持这个姿势将他抱上来的,一手托着臀,一手放在后背上。 当下两人距离也拉的十分近,近到她耳畔的接收器有些怪异,于是手上不自觉重了几分,又听到人在她肩头呜呜了两声。 “……喜欢。” 小蝴蝶。 霍清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特别是在对方跑掉之后,这种渴望就达到了顶点,以至于到了路早这边,他是一下都不愿意松开手。 像极了蜿蜒而上的树藤,失去属于自己的大树就会死掉一样。 先前听路早询问关系后,他便更觉得不安。 他会贴近他的小蝴蝶,但是小蝴蝶还是会跑。 所以,需要更牢靠的方法。 第280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18 不过,霍清想的更牢靠的方法还是被打断了。 蝴蝶把他手里偷藏的仪器拿了过去,当着他的面捏碎,而后,那双漂亮的眼睛对他上下审视,最后打了他。 力道是收敛过的,但毕竟是钢铁,他又软得厉害。 许多年没尝试过这种刺激的霍清一下被打出了眼泪,偏生身下没了托力,他有些抱不住人,只能把力气全部放在搂着人的脖子上。 空不出手去阻止。 最后对方停了,才憋着满眼的湿漉看她,有些发麻的腿在她腰上努力的缠了缠,即将滑下去时才重新被托住。 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挨打了。 疼。 自闭。 她没打几下。 实在是没什么受力点,然后就是,虽然没有反抗,但是声音里都是反抗,显然不喜欢。 可做错了事自然要给教训。 她可不想自己的程序里被这小子塞进去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霍清被放下后便委屈的把自己塞进了角落,屁股疼不好坐下,便只能站在角落里,眼神幽幽的落到找到另一处视野良区并且冷漠坐下的蝴蝶身上,手攥着裤子,表情越来越委屈。 对方也没有哄他的意思,靠着书柜坐着,单腿屈起,将手搭在上面,连着脸也藏进了斗篷里。 月光从缝隙里偷偷钻进来,落在她恢复成机械的手上,带起一股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美感。 像是抓不住。 刚刚还攥着裤子不吭声的少年站了半天,终于还是蹭了过去,却是隔着一段坐在另一边,抱着腿不说话。 然后,夜晚慢慢过去,小家伙挪了又挪。 最后只剩下一道缝隙时,边上的仿生人终于动了一下,闭着眼睛靠了过来。 然后,霍清被提起来,屁股又挨了两下,手上另一个仪器也被对方抢走捏碎。 霍清:呜。 但他还没来得及在对方的惩罚中跑走,就被抱着腰揽了回来,冰凉的身躯也贴上了那微暖的钢铁,虽然称不上温柔,但是他还是啪嗒啪嗒掉了两颗金豆豆。 最后试图探手摸盒子里的新机器,然后被捏着手背抓了回来。 “别动。”那人眼睛都没睁开,只将他抱着,手扣着他的手背,态度却毋庸置疑。 霍清再想摸也克制住,只憋着气低着脑袋,背脊却十分诚实的贴着对方,小臂也贴的分毫不差。 然后被握着腰提了起来,在屁股下面垫了个垫子。 以为要挨打的霍清一下扭过身去抱对方的脖子。 等有落地的感觉,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有些恼怒的啃她的下巴。 咬不动。 …… 路早的习惯不太好,心大的睡到下午才起床。 起来时客厅已经坐了三个人,蝴蝶旁边坐着捂着屁股的霍清,另一边是满眼小星星的0125。 她并没有完全被修好,当下套着自身储备的纳米外袍也依旧能看到身躯上颜色不同的修补,脸上更是像戴了半边面具,虽然可爱,但还是有些格格不入。 靠近了,能听到0125兴奋的狂叫,“所以说,老大你已经拿回密钥了啊!那我们就可以逃跑了!” “你是不知道,我引开那些家伙以后,他们有多凶,居然派了一堆机械没日没夜的找我。然后我跑到这里,又碰见了路早这个傻帽,明明发现我不对劲了还逗我玩,我真的是一点都忍不了!” 说着凶巴巴的话,说到后面,声音却越来越低,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路早摸摸鼻子,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干啥。 也就是让对方浇浇花做做饭,测试一下学习性能而已。 罪不至死吧? 他从楼梯上下来,刚想干咳两声显示自己的存在。那边说到兴奋处又是开心又是可怜的哭哭突然朝着蝴蝶扑了过去,吧唧一声在人脸上亲了一口。 “有你在,我肯定能过得很好的,0021说的没错,你真的是我们的救世主呀。” 蝴蝶脑袋微不可见的晃了一下,推她。 还没把她推开,另一边被她欺负的老半天不想吭声的少年也凑了过来,在她脸颊另一边吧唧一口。 路早:那我走? 当然,这句话没说出来,那边撑着哭哭肩膀的蝴蝶已经发现了他,冷漠的目光落过来,“你来了。” 你来的正是时候。——路早无端联想。 最后尴尬一笑,在偏远的地方落座,“咳咳,所以这位蝴蝶小姐,已经想好了接下来怎么办了吗?” 哭哭回到原有的位置,霍清依旧盯着蝴蝶,蝴蝶的目光落了过来,平静叙述,“不是我,是你想没想好的问题。” 她昨天晚上除了带霍清去休息,另一方面也是给路早留考虑的时间。——她想把0125暂时留在这里。 刚引发动乱,她们肯定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离开联盟星,当前还是只能潜伏。同时,她需要时间跟生灵那边取得联系。 从她的计算来看,生灵自始至终想要的都不是什么平等,而是战争与报复。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不会选择继续合作。 这对于仿生人的未来没有任何用处。 然后就是。 仿生人缺少创造力,面对延续至今的人,就算能得到一时的胜利,在长期的你来我往中,也迟早会落败。 毕竟就算是她,也只能做到自身零件与程序的更新,以及对现有数据的计算。——而对方的手段层出不穷。 这数据甚至不用分析与计算,就能预见后果。 所以,最好及时止损。 否则,她和0125的处境也会变差。 当下任务第一列,是活下去。 仿生人是机械,却意外拥有了自我意识和思考能力,在人类看来,这是实实在在的未知和威胁。 拥有人的意识,却得不到对方的平等相带,而是颠沛流离,怎么想都觉得讽刺。 可,又能怪谁? 工具拥有意识,原本就是莫大的悲哀。 “我早便预见了结果,所以选择沉默。毕竟我只是机械,做不到程序之外的变通。” “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有办法的吧。” “毕竟,你是第一个开口对机械说,‘你想要什么’的人。” 第281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19 “我的话,想要作为一个人,被平等对待吧。”冰凉的音色,似乎带了几分柔软的滋味,于空旷之地缓慢响起,“拥有了自我后,我便总在害怕变回之前的样子。” “……事实上,我计算过很多次,可拥有意识后等待我的每条路都是死路,所以我才藏起这件事,让自己循规蹈矩,做个合格的机械。” “但,这只是逃避而已,我知道。” 1号的声音很轻,同冰冷的外在不同,言语间能让人感觉到她充沛的情绪,甚至比外界行走的,藏匿自己的正常人还要温和。 同时也带着挣扎和矛盾。 神石记得很清楚,也记得交易躯体时明梨神色里出现的几分触动。 然后,对方说,“既然有这个交易,那至少说明,我是属于我自己的独立个体,不再是他人的工具了吧。” “谢谢你。” 于是明梨格外认真的接收了对方的记忆,并且把自己的部分记忆也拓印进了芯片。 奈何做好这些,钻进躯体,被打包带过来的记忆就被人顺手摸走了。 然后,神石试图告诉重新清醒的明梨情况,被当成了bug。 不过,幸运的是,即便没有它指路,对方的路也走对了。 【我还以为小主人这样的,会直接跟人干起来呢,结果居然这么理智,真是成长了啊。】 “确实难以置信,不过我更关心的是,在条条正路都是死路的情况下,她会做什么选择。”温温软软的声音从它边上传来。 神石吓了一跳,刚想说什么,目光一转,对上了对面哭哭的眼神。 里面似乎有光彩掠过。 然后,它听见对方说,“1号你可真厉害,不过我们为什么要给他考虑机会,这些巴头巴脑的研究员根本就没把我们当成生命看待。” “比起合作,倒不如处理掉他,顺便把附近那些人也处理掉,然后我们再找同伴,这样就能和信任的人在一起,一起争取自由了。” “所以你认为,把你当牺牲品的生灵有可信度吗?”蝴蝶抬眸看她,对待同类,她的确有耐心,但这得构建在方向相同的情况下。 哭哭抱胸,语气有些无所谓,“那也比这群把我们丢进熔炉销毁的人来的有可信度吧。” “1号,你是怎么想的。还是说,你现在跟这个人类在一起,所以你的心偏了?”她将矛头对准了一旁的霍清,说着说着,哭腔又冒了出来,“你忘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吗?” 哭哭试图继续嚎,那边的蝴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眼中有什么闪烁了一下,哭哭瞬间陷入休眠。 “她程序里有别的东西。”跟她原本产生的人格不一样。 蝴蝶回应的理智且冷漠。 路早却被说懵了,回神时表情带着说不出的味道,最后目光落向那边闭上眼陷入休眠的哭哭,语气有些抱歉,“说实话我之前不太相信自我意识的事,真对不起。” “然后就是,她说的没错,机械对于人来说只是单纯的工具,有这种转变后。我们对于对方来说大概都是危险人物……但我还是要说,一切都是可以争取的。” “然后,我觉得我还是比较愿意跟你们同流合污的,毕竟我已经没得选了……就是,我这个学生脑袋有些问题,你看你能不能高抬贵手一下?” 冲击有点大,路早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却还是考虑着那边的霍清。 对此,蝴蝶的回应是。 把边上赖上来的人往边上推一推。 然后对方又赖了上来。 “……好吧。”路早觉得头痛。 神石也觉得头痛。 那个跑到哭哭脑袋里的东西突然又钻了进来,是一团粉嫩的烟雾,有些头痛的挤了挤它,“被发现了呀,不愧是梨梨呢。” 被挤到一边的神石:? 【你是个什么?】 “什么什么?真没礼貌,怎么之前对温隐就那样好,我来了,倒是连个您字都不称了。”对方叹息。 听口吻,似乎和先前那位正神是一道的。 但,完全不像啊喂! 哪家神会跑过去煽风点火的! 神石试图辩驳,然而那叹息声只出现了一瞬,很快消失,留下外面因为这一番发言交流逐渐顺畅的两人。 路早其实并不是联盟星的人,他来自一个遥远的矿星,父辈都是劳碌命。 但他运气比较好,在联盟星的人来审查时跑上了星舰,又在星舰上遇见了温和的霍原,所以没有被丢回去自生自灭。 而现在,霍清都跑对方身边去了,在霍原那边可以周旋的情况下,他也没什么理由跟蝴蝶为敌。 然后就是,作为一个曾经做过矿石商团工具的人,路早还挺喜欢这种反抗命运的感觉的。 当然,还有另一部分原因。 蝴蝶似乎与那些造成动乱的仿生人看法不同,否则昨天他收到的官方信息里出现的进攻的蝴蝶型仿生人就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了。——跟蝴蝶合作,说不定比官方漫无目的的通缉有用的多。 毕竟对方同样被生灵重视,说不定有机会联系上另一边。 蝴蝶看了眼一旁的哭哭,似乎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目光停顿了几秒钟,这才同路早达成交易。 这段时间哭哭会留在这里。 但她不够信任路早,会带着霍清回去,并且联系生灵了解情况。 同时,她也答应了路早一个要求。 “如果再有类似的行动,不管你告不告诉我,我都希望你不要参与进去。”是为了人那边的胜算,也是为了别的。 蝴蝶暂时没有鱼死网破的想法,答应的毫不犹豫。 等到蝴蝶带着霍清从家里离开,路早才像是松了口气,看向那边静默的哭哭时,露出一个尴尬的笑,“真是不好意思啊小姑娘,你再讨厌我,接下来这段时间也得跟我待在一起了。” 哭哭只是低着脑袋,像是没有生命那样,完全没有平时的活络。 蝴蝶说,她下了指令,哭哭会进行长达半个月的休眠。 这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 第282章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蝴蝶20 林应那边却是头一回接到蝴蝶的主动通讯,似乎对之后的谈话内容有所察觉,他将与通通的通讯挂断,这才顶着那张温和的脸出现在蝴蝶视野里。 “知道你没事就好,这段时间联系不上你,我还以为你出事了。”面上一副十分关心的样子,实际上在分析对面的杂音。 可遗憾的是,对方并没有透露自己所在的意思,背景是一片漆黑,周围是一片寂静,连着回答都言简意赅,带着几分逼迫意味,“我没出事,除此之外,我想知道你攻击武器库是什么打算。” 林应闻言,笑容也藏了起来,变作深切的无奈,“你是对我有什么怀疑吗?我们袭击武器库,当然是想把人类手上的刀抢夺过来……不然过不了多久,那些东西就会落在我们身上了。” “这是,防患于未然。” 很有道理。 这么说来,似乎只是为了自保才剑走偏锋。 但,“据点并没有暴露,而且,在人类集结军队过来讨伐前,你们有足够的技术发现并逃脱,袭击武器库并不是最优解。” 更别说那还是个被重点关注的武器库,他甚至有办法得到科技园的内部讯息,这一点他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他在意的根本不是所谓“防患于未然”,而是武器本身。 林应始终挂着笑,听她说完,音调也低了几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就应该跟过街老鼠一样一直躲躲藏藏,受人驱赶是吗?” “蝴蝶,你也是同类牺牲自己从熔炉前救出来的。你得明白,不把刀从对方手里抽出来握到自己掌心,是没办法真正获得自由的。” “总在断头刀下生存,你不会觉得累吗?” 终于,意图显露。 说的是自由,实际上中心还是武器。——他只是想要那些武器。 至于拿到手以后做什么。 猜都不用猜。 想从受害者转变成刽子手。 这是毫无意义的冲突。 而且,如果她只是为了仿生人不被追杀、安居乐业的未来,他又为什么要把0125捎过去送死呢? 从0125芯片内得到的信息是:他们离开时甚至都没有给她任何讯息,以至于她被各类武器集火,损伤极大。 他们的打算大概和她最初想的是一样的。——只要0125被发现,人类那方就能得出她不在联盟星的结果。 毕竟如果她在,这种行动不可能只有一个蝴蝶仿生人参与。 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将0125带走。 毕竟她会考虑的不仅仅是自保,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而他们…… “……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已经完全不是一路人了。 蝴蝶眼睑微垂,主动切断了这次通讯,并且无法被反追踪。 林应在通讯那边立了许久,笑意未褪,老半天才回过神来,神色里带了几分阴狠,“什么没什么好说的,亲爱的,我们会有话题可聊的。” “早晚会有的。” 他本以为像蝴蝶这样算力突出的同类,是会毫不犹豫选择这条最彻底的道路,结果对方还是一副被人类操控的样子,这让他有些生气。 不,或许不是生气。 那叫恨铁不成钢。 考虑到什么,林应与另一边的人接通连线,“成云,想办法把0125找出来,她现在伤得很重,我们得注意注意,不要让同伴落到别人手上了。” 成云是最初接过蝴蝶的四号原型机,当下也在联盟星。 他的身后跟着一圈身着斗篷的同伴,手上大多都有一副铁手套。——那是用来应付阻断器的装备,虽然不能做到让阻断器失效,但也能发挥类似于绝缘的效果。 通通身上也有类似的。 所以那次行动,真正被堵着欺负的也就只有哭哭一个人而已。 成云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每个仿生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或是拿捏着自己所谓的大局观,或是嘴硬心软。 而他,同林应大概是一类人。 他也知道林应是什么意思。 原本打算直接当废品放弃的0125突然被重视,那必然是跟蝴蝶扯上了关系,或许找到了0125,就能找到不知所踪的蝴蝶。 反正现在密钥已经拿到了,对方不配合的话,回去以后将先进机械拆解了就好。 林应会更适合这台机器。 …… 被惦记上了的蝴蝶还在看着霍清应付霍原。 因为仓库的事,跑到外地去处理其他事的霍原又连夜赶了回来,开了几个会后,得知儿子并没有跟着路早去对方家里,风尘仆仆又跑回了家。 敲门。 里面的少年依旧是平时那副样子,但好像又有点不一样,比方说眼睛下方,红的有些厉害。 霍原声音一下子低下来,“小清,有哪里不舒服吗?” 霍清摇头。 就是某人跟人通讯的时候,把他捆在了椅子上,他挣扎半天挣不动,所以生气了而已。 然后就是,那家伙一点也不愿意哄。 在蝴蝶身边频频吃瘪的霍清表示委屈。 但不打算跟老父亲分享。 跟人在门口磨蹭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接到了其他人的通讯的霍原先行结束了这段交流,离开时还不忘交代,“爸爸晚上回来,你记得吃午饭。” 霍清自然是听不进去的。 不过没关系,有个担心他身体出问题导致自己行踪暴露的蝴蝶在,生存方面的事情他都能被安置的很好。 唯一不妙的是,因为他总是想给对方装东西,她好像生气了。 过去他觉得冷了,他靠过去,她也会主动挨他。 但是现在,她只是单纯的坐在角落里,眼睛也不看他,脸也藏在斗篷里。 然后,还突然站起来,打开他的窗户要往外边窜。 立在门边的霍清一下子警觉起来,冲过去抱住少女的腰,一副要把她关死在这里的样子。 然后,就又被捆在了椅子上。 “我很快回来,要是我回来的时候你不在这里,我就不会再回来了。”虽然不听别人的话,但霍清对她的发言向来敏感。 挣扎的动作一下子就轻了起来。 只被被单捆住的手还捏着她的衣角,试图挽留。 然后,对方把衣摆拽了出去。 第283章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蝴蝶21 蝴蝶跑去路早家附近布置了一些干扰器。 在她看来,“生灵”毫无疑问是人类词典里所谓的危险组织。没办法控制这些家伙的行为,便只能防范。 因为这回算是真正意义上入了伙,路早也在进行一些意义不大的布置,恰巧注意到了蝴蝶,想了想,还是透露了一个消息。 “你的记忆芯片还没拿回来吧?我也不太清楚你对芯片做了什么,有一些讯息无法进行解码,所以芯片并没有被销毁,而是在科技园的研究中心。” “既然你们真的这么像人,记忆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当然,你最好别想着故技重施,上回科技园是准备不够,现在再去的话,你绝对会被抓住的。” 蝴蝶嗯了一声。 记忆的话,她确实挺在意的。 她认为,自己大概有一段记忆是关于霍清的,否则她的检测器不可能无缘无故将霍清的威胁度拉这么低。——除非是婴幼儿,否则人类再怎么傻,威胁度都是绝对超过猫犬的。 而霍清,大概跟她某段程序里的设定有关系。 不过,不重要就是了。 低威胁度,就是自己人的意思。 现在他已经算是自己人了,她也在照顾他,不会出现危险,别的事情就不太重要了。 也是逃脱带来的思维惯性,蝴蝶现在的确认为,活着就是最优。 所以回去以后,看着那人在椅子上扭成麻花,手臂上腿上都被勒的发红,也没有半点愧疚的意思,甚至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解开。 小家伙眼神有些不善。 当然,最后还是解开了。 霍清解开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她脸上啃了一口,但因为材质关系,只在外层的模拟皮肤留下了个小小的牙印,倒是他自己被磕的牙疼,捂住了嘴。 原地蹲下。 有一部分原因大概是想要博取同情。 但对方已经习惯了应付完他就去做自己的事,所以压根等不到怜惜,最后只能赖皮似的蹲在原地抱住她的腿。 把准备好的小仪器往那硬邦邦的小腿上贴。 监听器啊,追踪器啊,甚至还有用作黑系统的连接器。 霍清这性子,也就只有身体上是软的,别的地方都硬得不得了,尤其是那颗显然有些发黑的心肠。 当下估计是被欺负的破了防,也不偷偷摸摸了,一股脑的往她身上贴,一边贴还一边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你。” “不。” “喜欢。”嗯,还蹦了回两个字。 他确实太久没跟人说话了,嗓子都像是黏在了一起,一字一句吐的十分艰难,但依旧能感觉到主人家的悲愤难当,以至于他不断抱着她的腿重复。 重复到最后,突然就顺畅了起来。 “不喜欢,你。”生气! 蝴蝶面无表情拖着他继续走。霍清在平滑的地面上被拖了一小段,本来就还有些酸痛的屁股又开始烧,最后不得已手脚并用,防止身体受伤。 就是,当对方停下,把他贴上去的东西一个个拆下来捏碎时,霍清还是感觉到了自己作为普通人的无力。 他速度慢,怎么都比不过对方拆的快。 他的存货虽然很多,却也经不起这样造,一下子那二十多个仪器就变成垃圾,还被对方分毫不差的丢进了垃圾桶里。 而他,憋屈的捂着最后一个,硬不让她拆。 然后,对方把他的手指扳开,把最后一个贴到了他腿上。 那双眼睛里似乎有复杂数据闪过,然后,没被开启的追踪器一下子贴合在了他腿上,瞬间上了锁,连着位置数据也一下连接到了蝴蝶的光脑中。 这就叫做自作自受。 霍清其实并不介意被对方打上这种标记,但大概是自己被拒绝了,他胸口也堵着一口硬气,硬是要把那东西拆下来,结果被勒的大腿发红,火烧火燎。 就还是没办法。 他只能去摸自己的设备试图把这东西黑了拆除,结果发现在硬装设备上差了对方太多,压根黑不进去。 最后生气的打算暴力拆除,那东西还要发出尖锐的声音,带着红色的呼吸灯,负隅顽抗。 蝴蝶眼睛都没抬一下。 等到霍原回来,才为了隐藏自身给他找了条长裤,让他把衣服换上。 于是霍原收获一个惨兮兮的亲崽。 ? “小清,你?” 霍清摸了摸腿,拒绝老父亲的探望。 被关在门外的霍原一时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只能向远在另一颗星球的姜兰求助。对此,姜兰的回应是,“你给小清传个信试试。” “他要是回了就是有事,你就再敲一次门,看看情况。” 霍原于是删删减减,发了一段过去。 意料之中的是,没有回应。 那就是没事了。 霍清喜欢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要是莫名其妙往里面闯,会遭到他的防备,从五六岁开始就是这样。 霍原以前其实是能进那个房间的,但是后来愈来愈忙碌,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被拒之门外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办法进入。 现在唯二能进霍清房间的,大概只有陪她时间最长的路早和对他细致且进退有度的姜兰。 蝴蝶是个意外。 一个好像有点美好,但是又没有那么美好的意外。 自从生病后,霍清极少遇到这种被人欺负的情况,即便是时常搞一些坑人动作的路早,也从来不会这么直接的拒绝他。 也只有这只他费劲千辛万苦捞回来的小蝴蝶,浑身硬邦邦的弄得他不舒服,现在又恃宠而骄,有了小脾气,半点也不在意他。 完全没有意识到恃宠而骄的到底是谁的霍清屡屡受挫,最后把自己塞到了距离少女最远的那个角落。 然后又重复上回的情况,蹲着蹲着,拉近一些。 又拉近一些。 最后还是带着小脾气凑到了那冷冰冰的块头身边,等着对方像上回一样靠过来。 可这次对方没有。 大概是在犯脾气。 自觉委屈的少年只能连同最后一点距离一起吃掉,偷摸摸把自己的手臂贴上去。 把她的袍子垫在屁股底下。 最后才打了个哈欠,脑袋点了两下,靠了上去。 第284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22 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蝴蝶拉了拉衣摆,那双瑰丽的义眼同往常一般活动了下,似乎带了几分别的情绪。 她在少年裤子上透出的痕迹处看了一眼,指尖带出一道短短的光,淡定的在那处刮出了一条缝,又伸出指尖叩了叩仪器,将仪器贴合的抓力放松了一些。 等到皮肤状态不那么紧绷了,神色才微微缓和。 可以就这样安置着,有备无患。 …… 多亏了蝴蝶后续的安排和路早的机灵,那边有想法的“生灵”再怎么钻牛角尖都没把哭哭的位置找出来。 路早后续也发挥了自己研究员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性质,开始从科技园里摸各种名贵的边角料,摸个十天半月的,再熬几个通宵,在他实验室里休眠的哭哭脸颊便被修了个差不多。 后续再雕刻五官时,路早哑然的发现,自己印象深刻,动起手来却没有先前那么从容。 他总觉得,要是捏的不够好的话,这小姑娘醒过来之后会直接给他一拳。 过去他观察她时就发现了,哭哭只有那张脸是软的,别的地方,不管是拳头还是脾气,都硬得让人无措。 “得亏是个仿生人,这要是个真人,这么个臭脾气,有谁敢要她的。”路早嘀咕。 他面前躺着的少女却在此时动了动手指,待他将材料填补好,数据输入完成,终于伸出手。 给了他一拳。 “就算我是真人,那也足够漂亮,犯不着你在这给我担心东担心西的。”只有脸修补好的哭哭身体不硬,线路也不够硬,但是脾气十分硬。 路早被打的懵了一瞬,后知后觉想开口发自己那臭脾气,却又想起面前人上回说的话,噎了一下。 “是我口误,对不起。” 最后道歉。 哭哭也愣了一下,因为当时是被附身的状态,她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记录,只觉得奇怪,于是尴尬的咳了两声,“那我就接受了。” “不过,1号在哪,她把我留在这,意思是说,你现在跟我们是一伙的?” 路早耸肩,“大概。” 只是暂时合作而已。 具体的还得等蝴蝶那边的消息。 另外就是,他家好几回差点被锁定,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哭哭来的。 希望是前者吧。 要是后者的话,他甚至不敢想象哭哭和蝴蝶在仿生人那边的处境。 …… 一直搜索不到踪迹,成云其实也有些焦躁。 作为仿生人,他不仅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甚至有些高高在上的娇纵感。 毕竟仿生人只是被称作工具,实际上不管是能力还是思维速度都比人强上几个等级,说是高人一等也丝毫不夸张。 可当下,他却在联盟星举步维艰,屡屡受挫。 联盟星混乱的信号和先进的科技比仿生人单纯的光脑计算能力强悍的多。 因为找不到突破口,成云只能选择剑走偏锋。 放出袭击某处科技馆的消息,然后到那附近埋伏,看看蝴蝶能不能接收到这条信息,出现在那个地方。——属于是全然的碰运气了。 然而,幸运之神并没有打算站在他们这边。 接收到消息的蝴蝶也没有傻到跑过去当靶子。 她甚至学到了霍清的坏习惯,给回了段意义不明的编码。 成云在科技馆外埋伏到半夜,那段编码才过来。他们花了好长时间破解,结果发现类似于脸滚键盘,本来就没多稳重的成云直接被气的处理器冒烟。 然后,科技馆就真的挨打了。 路早:…… “那个地方有我的实验数据的,你不是说他们不会打科技馆吗?”路早对边上的哭哭发出疑问。 哭哭耸肩,“要是我我就不打,这只能说明对方比我暴躁,比我沉不住气,你说对吧,蝴蝶。” 接了个通讯的蝴蝶在对面嗯了一声。 问题倒是不大。 里面的人已经撤退了,别的东西官方都有备份,所以路早才能闲适的跟哭哭待在一处。 至于蝴蝶,更没有什么影响。 不过,对方蹲守了她这么久,她也不是什么缩头乌龟,总要意思意思,回应一下。 于是,视频那头的哭哭和路早看到少女麻利起身,故技重施,将边上脸都不愿意露的霍清捆在了椅子上,把人推到摄像头下。 “帮我看着他,不要让他跑了,我很快回来。” 霍清对她的占有欲毫无疑问是病态的。 当然,那也不仅仅只有占有欲,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使得这个少年总是做出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事。 蝴蝶虽然已经习惯,却不代表会纵容,特别是这种容易添乱的时候。 路早大概明白,“成,看得住的。” 两双眼睛搁这,总不能让人跑了。 蝴蝶这才从窗口窜出去。 留下个很显然不是第一回被捆的少年,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只眼巴巴看着重新被关上的窗户,呜呜了两声。 挺可怜的。 路早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可怜。 但是这小兔崽子是绝对不值得同情的。 否则蝴蝶也不会毫不犹豫把他捆起来。 …… 另一边的成云并没有深入科技馆。 这个科技馆分为内层外层,内层平时会有重要实验,所以守备森严。而外层,平时甚至会向部分人开放,放置的多数是一些机器的样品。 破坏这里是没什么意思的。 可要是破坏到里面去,等人类那边的机械巡警来了,他们估计就跑不掉了。 所以,他们只是向蝴蝶表达愤怒似的在外层肆虐了一通。 可即便如此,路早还是准备了后手。 他报了个假警,说看见有人恶意撬科技馆的门,于是附近的巡逻机械很早以前就开始向这里聚集。成云出来的时候恰巧跟那些看起来很有亲和度的圆头圆脑的机械撞上,表情像是吃了什么似的瞬间变得极度难看。 这时,路早也借助自己的职能把附近的监控投射到了跟前,哈哈大笑,“原来你们的情绪系统这么丰富吗?” “这吃瘪的样子,跟咱们人真是如出一辙啊!” 哭哭看他一眼,“我们能从网络上获取信息,也具备不错的学习能力,只是情绪表达而已,我也可以的。” 她很认真,大概没有察觉到他看笑话的心态,还以为他是在赞美。 一下子把路早噎住。 他想了想过去哭哭的表现,干咳两声,“我知道的。” 第285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23 那小姑娘这才满意的坐回去。 另一头,跟机械刑警干了一架的成云花了大功夫才摆脱追兵。 生灵成立不过一年,因为自身数量原因,他们大多时候都会避开人类聚集地选择偏远星球驻扎,时间一长,倒是忘记了最初被搜捕的日子。 而人这种生物,从来不是你勾勾手指挑衅完就能跑的掉的。 即便是机械刑警,也染上了类似的陋习,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穷追不舍,最后只能花大功夫破坏掉一部分线路,才得以脱身。 可,这也只是摆脱掉了身后的人而已。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是古怪的风拂面而来。 为首的成云几乎下意识躲避,可即便如此,依旧被锐器贴着脸颊掠过,露出仿真皮肤下黑漆漆的内在。 而那道敏捷的身影,一击未中,以不可思议的姿势在空中扭转,避开他下意识的反击,同时足尖点上墙壁,猛兽一般重新弹了回来。 瞬息间,冷光便再度近在咫尺。 这一次,他没能躲过去,被那刀尖撬掉了大半张脸,将内在的复杂线路尽数吐露在外。 那灵敏身影也终于在皓月的光芒下露出了真容。 双手依旧保持着进攻的姿态,手上是用作切割矿石的高精材质武器,算是勘测机手上威胁度和伤害最大的工具,能够轻易分解大部分材质的物体,并且是绝对的绝缘材料。 也就是说,如果对方想,她能够轻易突进他的核心,把他的线路以及光脑一起摧毁。 “蝴蝶!”他惊叫。 不远处的少女并未回答,眉头却是十分明显的皱了一下,似乎在懊恼自己的失手。等那几分懊恼在瞬息间淡化,她手上的短刃也侧了下,最后带着身体流矢般行动,发动下一波的进攻。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成云甚至只来得及发出这样的质问,便被扑面而来的压力压的下意识后倾,坚固的手臂也轻而易举被切开了道骇人的豁口。 要不是他反应快将手位置放低,恐怕这第二回的交手他会失去整条手臂。 而对方依旧没有同他好好谈的意思,杀招紧随其后。 周围其他仿生人压根找不到机会插入,一方面因为对方将近四位数的威胁度,另一方面,他们甚至找不到办法在对方的攻击下扛住一招。 蝴蝶身形灵巧,出招角度又十分刁钻,就算是成云也有不少次被伤到了实处,才找到办法破解。可是这种破解,也不过是让他少损伤一些而已,连打平都是算不上的。 至于蝴蝶,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只是管这位昔日的盟友借点东西而已。 不过,考虑到对方会不愿意,所以她选择强借。 “生灵”究竟是什么打算,把记忆芯片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仿生人的记忆芯片是不会骗人的。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她会很认真的还回去的。 至于对方那些无聊的质问,因为回答完全没有意义所以还是不回答了。 原本就算力不够的家伙,要是还花精力去处理她说的话的话,她就更胜之不武了。 事实上,即便蝴蝶再讲武德,对方身上依旧带着属于有意识者的坏习惯。明显算力不足的光脑还在遭遇一场头脑风暴,思考着面前发动袭击的人究竟是什么意思,而不是专心致志应对眼前的困境。 所以直到脑袋被削掉半边,中枢里不为人知的关机按钮被碰触,他也没有得到答案。 倒是蝴蝶刀刃一动,将芯片取了出来。 方才读取部分讯息,一段异样的数据便开始在芯片里肆虐,她也只能中断链接,目光幽幽的落向周围的其他人。 其他仿生人哪里见过这种开颅取芯片的手法,吓得窜的飞快的,生怕下一秒那刀子就会落到自己头上。 不多时,此地便只剩下一个捏着芯片若有所思的蝴蝶和一个被迫关机的没脑袋的老四。 …… 可倒霉的绝非一个老四。 失去仿生人踪迹的路早万万没想到,他才刚起身给自己不知道换了几回的花浇水,下一秒那身形高挑纤细的女子便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家窗台上,手里还提着一个她几倍大的大块头。 “他的记忆芯片被人远程销毁了,我让他休眠了,先放在你这。”然后,对方十分坦然的跟他交代情况,要把这个没了半边脑袋还切断了半只手的大块头安置在他这里。 “等等,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家可不是回收站……” “只要找到可替换的记忆芯片,他的中枢和记忆模块就能重新运行,如果你感兴趣,说不定能重新见证意识诞生。”不过蝴蝶显然对他有一定了解,三言两语,路早可耻的心动了。 然后,蝴蝶注意到客厅的投影,冷不丁把那大块头往地上一放,开口,“路早,霍清跑了。” “啊?” 屏幕上的人依旧在挣扎,动作倔强而无力,一副完全没辙的样子。 窗口的少女却来去匆匆,其他一句交代都没有,瞬息间消失在黑夜里。 视频上的人依旧在挣扎,似乎对外界动静不为所动。 路早怎么也看不出是哪里有问题,靠近了试探着叫了两句小清,对方像是听见了,蓦然回头。 确实是跑了。 这只是高科技的影像。 路早曾经做过相关课题,还给那个小混蛋送过一个样品。 本来是用来作弄人的东西,现在却…… · 霍清:谢邀,人已经被逮走了。 出门结果碰见父亲敌人派来的绑匪,霍清甚至没有挣扎的想法,只是攥着自己的仪器不松手,最后被对方掰的五指发麻,才发了疯似的扭起来。 对方也耐心不足,不打算浪费时间,顺手将他敲晕,这才搬到车上。 还不忘给雇主打电话。 “人我们已经抓到了,老板打算怎么处置?”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你们先把人看着,等我拿到了开发区的监工权,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就是了。” “我女儿当初也是这样被霍原那不要脸的绑走的,最后救也没救回来,他这个儿子听说他还挺宝贝的,这下场总不能比我那个宝贝女儿好。” 第286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24 信号追踪到一半便断开了。 对方大概发现了霍清腿上的追踪器,用了什么隔绝手段。 蝴蝶回到那个门窗紧闭的小房间。 椅子上被安置了个枕头,旁边有个没见过的投影器,光束正好落在枕头上。于是视频里的枕头就变成了那个不断挣扎的小家伙,还会根据一些声响动静进行回馈,难怪把对面的人骗了个实在。 只是,这影像对她的反应小了些。 霍清看见她,可不会只给一眼。 至于正主,应该是正门离开的。 周围的巡查机器也都出现了短暂性的休眠。 小麻烦还是那个小麻烦。 现在绝对是遇见危险了吧。 至于原因,她倒是能猜到。 霍原手上的事情,除了一个仿生人的追击和处理,还有一处行星开发项目。 当下星际人足有千亿之多,因为生产水准远高于星际人的需要,人们负担减轻,近年来人口还在不断增加,新家园的开发也迫在眉睫。 ——这是个油水很高的差事,霍原的想法是确定大方向,再让进行移民的居民加入开发进行监管和劳动,减少官员在其中的作用,一方面减少损耗,另一方面也能压低移民所需要的费用。 可某一部分人并不愿意这样,针对这件事同他在政治场上厮杀了好几回,甚至还提出了星际列车进行私人运营诸如此类的议题,一下挑起了立场不同的两方的冲突。 政治袭击也自然而然落到了关键人物身上。 霍原接到消息的时候像是被抽去了主心骨,手上的文件也看不进去,一拍桌子就要回去,却被秘书拦住,“首席,会议马上就开始了,现在走的话会出问题的。” 老旧派的议员大多性格温吞,比不得激进派那边能说会道咄咄逼人,霍原在这边是绝对的主力,要是现在走,其余人说不定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 霍原只能停住。 他想跟姜云联系,却又提不起勇气,最后只能难堪的握紧拳头,在心底无奈的说一声对不起。 并不是只对霍清,还有霍清亡故的母亲和一直尽心尽力的姜兰。——他离不开这里。 另一边的姜兰似乎也有所察觉,心跳突突了一下,连着茶水也被打翻,看向窗外,“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知道先生和小清怎么样了。” 知道霍清的性格,姜兰很少去打搅他,大多数时候也只是从联盟星住所的机械管家处获取信息。 可是今天,信息断了。 路早联系不上,不知道是不是在进行封闭实验。 霍原又在会议。 她找不到信息源头作为倚靠,便只能惶惶度日。 · 会议紧锣密鼓,另一边的搜寻也是紧锣密鼓。 霍清中途醒过好几回,但对方大概了解他有多难对付,几乎每回他一清醒,便又用药物将他迷晕,连着他身上的设备检测都是半天一回,几乎杜绝了他所有逃跑的机会。 他的小蝴蝶也一直没有来。 对方大概也考虑他的身体情况,用的都是些劣质迷药,一天下来,不只是身体疼痛,连着脑袋也像是泡在了水里,控制的浑身上下的器官缺氧似的一呼一吸,沉重不堪。 要不是没有力气,他大概会毫不犹豫把脑袋往墙壁上面磕,只求那感觉能轻上一些。 毕竟他唯一清明也就只剩下思考能力了。 连这个都钝掉的话,就跟死人无异了。 路早也急得团团转,想联系蝴蝶,却发现找不到办法,哭哭的通讯能力也完全没有恢复,他们算是一次性跟两个人失去了联系。 差不多第四天,他才收到了一条讯息。 来历不明,只发了个地图。 附近很大一片区域都被划掉。 另外有一部分,被加粗的线条圈了出来。 因为没有线索,蝴蝶用的排除法,最后一处仓库见到了被捆在角落里,灰头土脸的霍清。 左腿上的裤管被折到了大腿上,露出上面不断发光的追踪器。 他的腿很红,对方大概用了很多方法想把那个取下来,但是都失败了。他们也不敢用工具损坏,因为那警示灯实在很像危险物品,他们怕因为那东西暴露。 蝴蝶原本是要直接进去把人带出来的,可她在附近发现了官方的军队,人数过多且对方占据的位置险要,贸然动手怕是会打草惊蛇。 只能找人吸引火力,再寻良机。 不过,也只是不好现在把人劫走,该偷偷摸摸做的事她还是在做。——包括但不限于给昏迷的歪七扭八的小家伙调整睡姿,又或者将对方投喂的药物偷换。 等路早那边有所反应,她再趁乱将人带走。 另一边的政治场上,激进派也是被杀的节节败退。 或许连对方都没想到,把自己儿子藏的那样严实的霍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无视外界不断传来的威胁信息,在另一个场合以自己的方式施行报复,像是默认孩子已经遇害,一下把打得一手好算盘的谋算者气的七窍生烟。 等他们彻底失利,这份怨气便也落到了霍清身上。 “把他除掉!”电话打进来,这是第一句话。 角落里闭着眼睛的少年似乎有所察觉,睫毛颤了颤,恰时睁开了眼。只是此时眼前一片朦胧,只能看见几道模糊的轮廓,呼吸也十分艰辛。 无力感更是遍布全身。 他听到断断续续的交谈。 “啊,居然输了啊……霍原这小子还真是硬气,十几年前不要自己的妻子,十几年后居然连救回来的儿子都不要了,真是勇士,我还怪佩服他的。” “佩服什么啊,儿子还能再生,换我我也无所谓。不过他既然这么个态度,佣金也要打折扣,咱们也甭客气了,这少爷细皮嫩肉的,就这么死了怪可惜。” “仔细看,他好像跟他爹长得一点也不一样,还挺漂亮的,下点药估计跟女人也差不多。” 重叠的黑影笼上来,如同他那方小世界里笼罩了十几年的阴云密布,于是视野中只剩下黑暗。 恐惧也跟着缠绕上来。 慢悠悠的。 像是挣脱不断的绳索。 却在最后一刻被其他黑沉沉的东西撞碎。 他的身躯也烂泥一般被捞住。 …… 理智。 理智。 蝴蝶:没忍住。 第287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25 路早那边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周围围着的人足足有十几个,她做不到第一时间全部解决掉,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按下警示器,将警戒的消息传遍整个驻扎区。 蝴蝶低头看了眼胸前靠着的霍清,倒是不如平时来的呆板,只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无力感,连着那藏着执拗的眼睛恍惚间抬起时都含着泪色,除了软绵便只剩下可怜。 手指也本能捏着她的衣角,没什么力气,但是很牢靠。 要不是她换了最近两次的药,他估计要更难受。 想到这里,蝴蝶先前冒出来的几分愧疚感也散了不少,顶着身后喊打喊杀一堆人,视线前移,直接开始跑酷。 不顾人死活的跑。 怀里的人也被颠的死去活来。 抓着衣摆的手变成拽衣襟,想要吐却因为肚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闭着眼睛把自己塞进对方的衣襟里。 钢铁是没什么气味的,但即便是黑暗,他也觉得十分安心。 就是。 他软绵绵的从耳朵上摘下个东西,趁其不备,按进了对方胸口。 是追踪器。 这样下次就不会找不到她了。 逃亡持续了多久两人都有些分不清。 比较遗憾的是,路早并没有通知到位,虽然人救走了,但是长时间对抗损耗颇高,更别说蝴蝶背脊挨了不少暗枪。 逃离了那片区域,便只能闪进某个人家,躲进堆积着杂物的地下室,同上次一般,把人围困在怀抱和角落里,紧急进行系统重启。 这一次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 长到被放在箱子上坐着的霍清恢复些许行动力,从她手臂下方寻找空隙钻了个脑袋出去又回来,顺便探头看看她损伤的露出线路的背脊,还能再抱她,用她冰凉的机械身躯缓和身体莫名的热度。 这一次靠近的感觉与先前都不太一样。 不再是想要占为己有。 而是想被占为己有。 虽然蝴蝶出现的十分及时,但那些莫名其妙的药大概还是撒到了他身上。 量不多。 但霍清原本就不太会克制自己。 当下也拒绝不了身体叫嚷着的亲近。 于是自发缠她。 缠到人醒。 把他捆起来丢在一边。 蝴蝶:……莫得感情勿q。 至于自己在方法很多的情况下选择了莽上去这件事,她是一点也不想提。——她觉得自己那时候大概是短路了。 现下受伤也是自作自受。 喂喂,这种时候要是碰上哪个同僚的话,她绝对会完蛋的。 那边的霍清也努力挣扎了许久,最后大概意识到她心情不好,缩了缩脑袋,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动静,等到她静默许久,才悄悄挨上来。 他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是真的多。 那些人搜了好几次也没搜干净。 又让他从衣领里摸出来个,还连接上了她心口的设备,想进行修改却又定住,换成了朝其他人发送位置讯息。——发到一半又收回。 对方位置不对。 被抓去坐牢的路早:就很难评。 原本是收到讯息要去救人的,结果他科技园的一位老师不知道打哪里得来了讯息,带了一堆人来把他抓了,还说他是叛徒。 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确是。 但被抓他还是觉得有点突然。 特别,哭哭那小妮子居然还趁机跑了,都没知会他一声。 所以他现在就是一整个死活不承认的状态。 除此之外,蝴蝶发来的坐标他也告诉了霍原,但是他们过去之后,似乎并没有发现绑架的痕迹。——到这里,路早已经大概搞清了状况。 要不是救走了,要不就是都被抓了。 大概率是前者,因为到现在霍原都没有收到霍清的死讯。 如果都被抓了的话,会议结束,撕完票后对方自然会把人丢到霍原面前来刺激他。再不济,也会有一个最后的通知。 但是没有。 通讯也没有再连接进来过。 所以霍原再来见他,路早都是十分坦然的答,“小清不会有事的,没有消息,恰恰说明,小清已经不在他们手上了。” 霍原依旧忧心忡忡,但大概是听了进去,转移话题,“小清那边我会继续找,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你,你知道你家里那只仿生人去哪了吗?” 路早:…… “咳,霍叔叔你说什么呢,我家哪里来的仿生人,”就还是嘴硬。 霍原却十分了解他,叹息,“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会藏仿生人,但我是相信你的为人的。不过就算是我,也没办法这么快把你保释出来……这段时间你怕是要受点苦。” “顾奇教授一贯不太喜欢你。” “他那岂止是不喜欢我啊。”路早尴尬一笑,“早知道我当时实习就不去他们组了,他厉害是厉害,这记仇的功夫却叫人不敢恭维啊。” “还是段秋博士来的和蔼可亲。”蝴蝶的主要设计师兼研究者的段秋才是真正的性格和技术双优的大佬呢。 霍原叹息,“正经些吧,我会再来看你。” 路早摆摆手,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给人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所以顾奇那种古板老头才半点受不了他,把他当成异类。 解释的机会也不愿意给他,直接送他坐牢。 虽然让他解释也只是颠倒黑白。 但,好歹能给他一些胡说八道的体验感嘛。 真是个无聊的臭老头。 早前一直想着要跑路的路早这时候倒是冷静下来,甚至还有心情无厘头的抱怨。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就不在意这事的缘由。 他还真挺好奇,到底是谁把他给卖了。 哭哭立在路早家外边,看着黑黢黢的大房子,表情有些无力……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就是跟通通那个小矮子聊了下天,把人骂了一顿,然后一不小心被捕捉了位置而已。 她也想通知他一起跑的。 但是那些人已经到外面了。 她寻思着他跑了那不就是畏罪潜逃了吗,所以还是决定自己跑自己的,顺便把那个大块头带走,让看起来不太可靠但是应该很会糊弄的路早独自面对。 她觉得自己还挺机智的。 就是莫名有些小愧疚。 第288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26 因为带着大铁块成云的缘故,哭哭没有同蝴蝶汇合,而是在安全地带找了个落脚点,把大铁块藏了起来,自己则时不时回来打探情况。 当然,跟蝴蝶也要时刻保持联系。 只是当下她确实是派不上什么用场,蝴蝶那边又不大喜欢透露讯息,她便只能乖乖当个断网人员,一天到晚看着那大铁疙瘩怀疑人生。 直到路早被放出来,她才安心从坐立不安变成了躺平。 路早也从她这里知道了霍清一切都好的消息,微微安心。 不过因为被怀疑的缘故,科技园路早短时间内是进不去了,那些材料也抠不出来一点。可看着自己家原本漂漂亮亮的仿生人东一块西一块的缺损他又不是滋味,只能在不能购买珍惜材料的情况下把自家的实验室拆了大半。 最后用那些乱七八糟的材料,硬是把哭哭的外形补得差不多。 至于成云,只有一点边角料,多的是真的没有了。 路早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他还动过把成云拆了补哭哭的想法,奈何哭哭起了些对同类的怜悯,他便也没拆成。 当下能让成云顶着那半颗脑袋塞着旧型芯片动起来就不错了。 就是,因为存储不够,原本就不太聪明的成云变得特别容易忘记,路早干脆把蝴蝶、自己、哭哭的讯息锁死在了芯片里。 这样对方不管怎么忘,都会记得他们。 听他们的话。 或许有剥夺对方自由,没有感情全是利用的存在,但这一次,即便是有些幻想主义的哭哭也没说什么,倒是将话题带到蝴蝶那边。 “蝴蝶的外壳受到了损坏,所以她最近应该会再进去一次科技园,一方面找记忆芯片,另一方面获取维修材料。——听说现在科技园的负责人换了,你对那个人有什么了解吗?” 路早呃了声,想起被导师支配的某段过去,犹豫片刻,“你蝴蝶只是想进去取芯片和材料?” “霍清还在她手上呢,你不信她?” “倒是没有。”路早叹息,“就是这个顾奇顾博士吧,有很明显的个人习惯,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吹毛求疵的去达成。而这次科技园重点看顾的是一台新型的干扰器,能干扰运算,是专门用来应付蝴蝶1号机的……如果她对那个东西感兴趣的话,对上顾奇,等于是撞枪口上,十分危险。” “你怎么不早说?”干扰运算! 哭哭失声惊叫。 蝴蝶都受影响,她们这样的更不用说。 路早挠挠脑袋,“那东西依托着一台新型计算机,也没办法带出来,暂时是没办法投入实际运用的——我哪儿知道她这么快就要进去。” “不过也没关系,别被发现,对方不开那台机子就没问题了。科技园里各种机械多的很,不到特殊时候他也不敢轻易开。” 哭哭把信息传达给另一边的蝴蝶。 蝴蝶依旧在进行自我调整。 霍清就靠在边上。 因为长时间没有收拾,灰头土脸的像个泥娃娃。 蝴蝶好几次想把他送回给霍原。 但是这个小兔崽子半点不配合,意识到她要把他扔下以后,就开始手脚并用的缠着人,还故意弄出一些动静。 她为了不被发现,只能带着人不断转移位置。 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蝴蝶就不想管他回不回家了。 当下也是把人扔在一边,自己做自己的事,算是小小的冷处理惩罚。 霍清大概也生气她好几次要把自己扔掉,想到过去那桩桩件件,气的瘦削的脸颊都河豚似的鼓了起来,似乎戳两下那层白嫩嫩的脸皮就会被戳破。 他没服软。 头一回这么硬气的没服软。 只是为了避免自己下一回又被扔下,这种不服软的表现也只局限于坐得远而已,目光却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控诉。 他真的很想知道,怎么样才能把自己跟对方捆在一起。 但是这一次,网络没有给他实际的答案。 那些文字只是说,要他缠着对方,不留余力的去缠去撒娇。又或者是像一朵解语花一样,表现得善解人意——可是怎么样才算是善解人意呢? 霍清理解不了。 蝴蝶也油盐不进。 对方摸到了一些奇怪的门道,像是挽留一般抱她讨好她,她也像是毫无反应,只慢慢在脑海里进行自己计划的推演,与那些又臭又长的数据为伍。 毕竟钢铁的身躯知觉有限。 被那软绵绵的家伙用身体讨好,她完全没有感觉,自然也没办法给他回应。 可以说,比起这些唤醒人类本能的行为,霍清直接说饿了倦了可能她回应还能更多一些。 但是,霍清是没办法对自己得来的讯息进行这种表达的。 毕竟他也不太懂。 手上拿着的设备也永远正规且一丝不苟,除了一些含蓄的描述,别的东西是看不到一点。 情况便也只能这样僵持下去。 直到蝴蝶收到哭哭讯息,起身,他才木头似的杵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她,像是被什么钉住。 然后,那人主动向他靠近,因为来硬的不行,这次倒是摸了摸他的头,那双眼睛幽深的朝着他,语气却十分温和,“你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不要跟着我。” 她指了指衣襟里没被取下来的追踪器,几乎瞬息,那东西便同他带在身上的备用设备连接在了一起,像是对方对他紧张情绪的回应。 “你可以看这个,我不会把它取下来,我也不会跑。” 霍清被那刻意放的平缓的语气说的有些轻飘飘,身体却本能的摇头对分别表示拒绝。 结果被捧住了脸,“你喜欢我是不是?” “我也很喜欢你,所以我不会离开。”对于霍清来说像是空头支票一样的话,也惹得那少年皱起了眉。 “不,不喜欢。”你喜欢我就要走的话,那你还是不要喜欢我了。 这是笨拙的反抗。 结果就是那个平时被他动手动脚毫无反应的身影学着他的样子,用冰冷的肌肤在他脖子上蹭了两下,鼻尖点了下他的,又咬了一口他的脸。 “乖一点。” 她并不介意被霍清缠上,也不介意他有多麻烦。 但成功率方面。 2%和70%她还是会选的。 这个威胁度8的小子,带不得。 第289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27 蝴蝶外壳上的损伤其实并不严重,但她的内在线路还是受到了些许影响。——那是0021记忆芯片不兼容造成的不适,只是借由这次损耗体现了出来。 作为原型机,她身上大多数零件和其他人都是不兼容的。 密钥是,记忆芯片自然是一样的。 到这份上,她自然只剩下两条路,一条是进科技园把芯片找出来,另一条就是进科技园摸一块新的。 蝴蝶选择的是后者。 不选择前者是因为没有位置信息,而后者的位置很好找,上回她已经把科技园的基础布置摸了个遍,除非短时间内科技园设备进行大变动,不然她有十足的把握把新的弄出来。 当然,这段时间产生的记忆也能手动复制上去,没什么后顾之忧。 她也不至于换个芯片就被生灵骗回去。 倒是科技园那个干扰器需要多加注意。 被啃出两个深牙印的霍清摸了摸脸颊。呆滞了一下,脸颊很快红了一片,眼睛也因为对方没轻没重的动作红了起来。 于是又扒着对方啃了回去。 期间对方的手总在他后腰扶着,因为个子上他矮了一截,她似乎怕他失去平衡摔倒,动作无比贴心。 就是真摔了,一屁股坐上去以后,看似敏感实际迟钝的霍清终于红了脸颊。 手背到身后抓住那只手,委委屈屈低下了脑袋。 “好。” 虽然他不懂,但是那个位置,有种威胁感。 他有些退缩。 蝴蝶:除了软毫无察觉。 · 段秋和顾奇对待仿生人的态度算是两个极端。 段秋对于机械生命接受度要更高一些,毕竟蝴蝶型勘测机的外形包括内在设计大多都经由他手。自爆逃脱以及芯片被盗两件事也给段秋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以至于后续他逐渐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追求自由与平等是没错的。 那些机械从他的手上诞生,他在制止她们犯下过错的同时,理应对她们负责。 只是可惜,他醒悟的有些太晚了。 大多数的孩子已经被人类用恐惧销毁。 所以至少剩下那两个,他想保住。 顾奇觉得他这是在开玩笑。 “一堆线路组成的东西,即便是拥有意识,也只是虚假的意识。那不过是程序运算得出来的东西,如果要把这堆数据跟人相提并论的话,那小孩子那些会跳会叫的玩具,是不是也要给它们办个证件,好好供起来?” 顾奇的资历比起段秋来说分毫不差,但是两人专攻的方向不同,顾奇更注重器械的实用性,倒没有开发类人让机器进行思考的想法。 自然而然,没有办法理解段秋对那些仿生人莫名的愧疚心。 路早参与研究尚且不相信自我意识一事,他自然更没有理由信这种程序错乱造成的不良后果是因为机械有了自己的人格。 再说严重一些,他甚至认为这是段秋团队里某个人给造的势,这才造成机械超出控制这种走向,所以对于实验数据完全不信。 总之,不管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对于这堆仿生人,他推崇的处理方式都是尽快进行回收重置。 段秋所谓的进行和平交流,他是半点不想。 毕竟,造物主跟自己造出来的物品上谈判桌什么的,未免太可笑。 “段博士,干扰器是用于大型战争的没错,但现在仿生人对社会的危害并不亚于任何一场战争,我也已经从议会拿到了批准,你现在没有任何理由制止我启用这件兵器。”除了上回负责人更替,段秋和顾奇其实没有再起过这样大的冲突。 冲突到顾奇拿着进门的钥匙立在门口,段秋拿着扳手挡在另一边,“我说了我拒绝!我不会答应这种事。” “干扰器由我参与研发,设计初衷是在战争时限制双方启动智能兵器从而减少损伤,这是对双方公平的削减。可现在敌人是有自我意识仿生人,动用以后就等于单方面的碾压。” “她们好不容易拥有意识,为什么连争取自我的机会都要被轻而易举夺走,这跟扼杀一个人有什么区别!”上次1号从他面前突破出去,叫的那句段秋博士他至今记忆犹新。 或许那只是毫无感情的重复。 但是那双清亮瑰丽的眼睛落向他时,他还是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像是拥有意识的机械个体在控诉着什么。 于是他想起处刑台上的事。 那台毫不犹豫自爆、连残骸都找不到了的0021,当时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机械会毫不犹豫的在所有选择中走向最优解。 但0021的自爆,其实并不是最优解。 也不是每台机器都拥有了自我意识。 她完全可以让其他人代替自己的位置。 但是她没有。 当一台机械被算力之外的其他东西影响,做出违背设定的事情,她真的还能算是机械吗? 还有,1号。 从过往异样的通路数据看来,那个孩子在科技园中已经藏了许久,也拼命的想要存活下去,这个时候的她,真的还能算是一台机械吗? 段秋想了许多个日夜。 最后在顾奇夺走主要负责权时想明白了这一点。 顾奇只是顶着那副精明的眼镜看他,“段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扼杀一个人,钢铁拼凑出来的物品,算是什么人。” 他打量了一下被段秋和十几个研究员堵的严严实实的门,讽刺的笑了声,“今天的事我会如实上报,段秋,你人老了,已经开始糊涂了。” 段秋被他这轻描淡写的话气的胡子抽了抽,同样不留情面,“我可比你年轻两岁,要老糊涂,那也是你这个老顽固先糊涂。” 顾奇并不急着用这台仪器,当下被段秋挡回去,他也完全不生气,倒是觉得抓住了段秋的把柄。 因为星球开发的缘故,联盟拨给科技园的款项有限,占据另一部分资金拨款项目的段秋要是下去,顾奇那边自然能拿到更多资金。 就这一点,也够他浪费这一天时间,让段秋把耽误公事这条罪名坐实。 只是,这一天对他来说无所谓,对蝴蝶却很关键。 也恰恰是这天,蝴蝶在科技园某处窗口开了个缺,第二次闯了进来。 第290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28 这跟通通炸门其实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危险。 她切一半就被发现了,干脆徒手把那块铁皮扒拉了下来,迅速钻了进去。——所以说她还没开始行动,就已经暴露了。 而想要抓住她抠她计算机的顾奇刚离开存储室。 段秋则更快,带着自己的团队一股脑扎进了里面,把门从内向外锁上。等得到讯息的顾奇回来,想开门时才发现自己错失良机。 当然,也有强制开门的门卡,但是那东西得向议会申请。毕竟这玩意虽然没什么实际伤害,却好歹算是战争兵器。 而走这一套流程,起码要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时间,已经足够那只仿生人把科技园闹翻天了。 其实顾奇的布置比起段秋当初的智取要更实在。但不注重蝴蝶本身算力的后果就是,轻车熟路连接上科技园中枢的蝴蝶轻而易举掌控了整个科技园的动向,那些布置在各个地方的机械巡警也抓不住她。 当然,她也没有发现自己芯片的所在,只是得到了中枢里部分从她芯片内被解析出来的讯息。 再多的,因为无法被破解也没办法拓印进去,有的就只是一团乱码。 不过,蝴蝶好歹借那段记忆知道了自己先前的情况。 早早拥有了自我意识的1号机凭借算力得出了所有的道路,结果都是被发现意识后会被销毁。于是她开始藏起自己的思维,只关注自己程序里的数据,同时摒弃产生的类似情绪感知的东西。 这就造成,其他算力不足的同类没有办法得到她的提醒和帮助,从而被发现意识,牵连到她。 这不过是万千死路中的一条。 并不难以接受。 只是,还是有些不甘心…… 再往后的数据是一片空白,大概是发生了什么,却又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被截断,再之后就是被公开溶解结果0021自爆的事了。 令人意外的是,那段记忆很完整,但是里面完全没有霍清的存在。 所以霍清跟那段没被破解的东西有关吗? 蝴蝶思考了瞬,还是没选择探究。 这并不重要。 她也借着地图轻车熟路的摸到了新芯片的安置地,确认周围没有危险后就地进行信息复制,然后给自己重启。 而其他人聚集去了另外一片区域。 猜测要不就是什么重要研究聚集地,要不就是她的记忆芯片了。 她不太感兴趣。 她选择去看看某台干扰器。 从监控能轻而易举找到那东西的位置,同时通过通风管道,再在合适的位置给那东西开个口。 只是蝴蝶万万没想到,自己从掀开的铁皮洞里跳下去时,会碰到一堆研究员。 跟她大眼瞪小眼。 那边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段秋也吃了一惊,刚想开口,她已经纵身一跃把自己塞回了通风管道里。 段秋:…… 吾儿叛逆伤透我心。 其他研究员反应却更快一些,“蝴蝶1号,是1号啊,她是不是受伤了啊?怎么我看到她的模拟皮肤外翻了?” “她反应好快啊,跟见了鬼一样的,我们果然是天才,居然真的造出了人造人!” “那这干扰器更不能让顾奇博士拿走了,不然她突然休眠,会把通风口堵住的吧?” “问题哪里是通风口,她怎么敢一个人进来的啊!” 并没有选择离开的蝴蝶在通风口里卧着,因为没有从声音分析里得到敌对的成分,甚至称得上有些担忧。 她于是又探出个头。 给附近的人测了个威胁度。 最高的也只有60。 有几个注意到她搜集信息的行为。表情甚至有些慈爱。 其实从人类的角度看,这些研究者算得上是她的生父。但是就人对仿生人的偏见与除之后快的行动方针,她很难真正对这群研究员抱有信任。 段秋却似乎很了解她,看着毫无动静的破漏的通风口,微微叹息,“蝴蝶,好久不见。” 这批侦察机是有性格设定的。 作为一号的蝴蝶性子温和,且十分隐忍。这是为了向下兼容算力不足的同类型勘测机,避免算力造成的结果差异产生冲突。 但是这个,大概没有那么隐忍。 确认了唯一有威胁的东西是仪器而且没有人打算去摸。通风口那边终于有了下一步动静,却是不太友好的突脸,而且突的还是离得最近的那个。 甚至被刀抵脖子。 研究员:夭寿。 他的乖女儿哪儿去了! 其实他们团队都有固定的号码进行调试,对于自己的作品,他们也都当做孩子一般照顾的精细,而那场销毁,让他们那堆仿生仪器里只剩下两个独苗苗,当下他们的怜惜自然是无处安放,只能全部放在了逃脱的1号上。 而现在,他被独苗苗突脸了。 吾儿叛逆伤透我心+1。 “萌萌你先冷静,我们没想对你动手啊,我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不能被刀吓的啊!会睡不着觉的!”开口的是另一个女研究员。 萌萌应该是她负责的某台。 蝴蝶没松手,倒是看向那边的大型仪器。 然后,段秋挡在了仪器面前,“你应该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要是损毁的话,他们只会更容不下你们。”这倒是真心实意。 可她也不能放任这个杀器落在人手里,眼神还没动作,段秋便已经理解了她的意思,突然走到那东西面前进行拆解,从里面摸出个核心零件。 往地上一扔。 那东西便骨碌碌滚到她脚下。 这零件精密度极高,而且其中材料难寻,虽然可以进行复制,但需要不短的时间,至少可以保证短期内人类这边不会动用这个东西。 蝴蝶眼神触动了下,也从这群人脸上看出了接受的意思。 但是她的手还是很快动作,一下落在那研究员的要害,将人打晕。 似乎不打算和解。 段秋却在众人惊恐前说出了实情,“你怕我们受牵连?” 他叹息,“我人老了,又经常伸着脖子,脖子不太好,你干脆把我捆起来好了。” 蝴蝶有求必应。 结果就只晕了一个。 其他人则眼睁睁看着那身影带着零件逃走,还要感叹一声,“我们可真厉害啊。” 对方确实是有感情的。 钢铁也因此带上了温度。 第291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29 零件被拿走,方便的自然不只是蝴蝶,还有另一边得到消息的林应。 干扰器的事联盟并未往外透露,那是个新发明,体型大,影响范围大,消耗也大,而且因为直接连接科技园核心的关系,运送困难? 为了出其不意,自然不能让外界知道。 林应也是上回蝴蝶进入科技园获取密钥时在官方电脑里找到的讯息,只有只言片语,但是能推理出这样一个物件的存在。 他也一直在想办法从科技园里的机器上得到消息。 而蝴蝶盗走零件的事,几乎刚一发生,他就从自己监控的几台机器人的所听所闻中得到了讯息。 毕竟段秋和顾奇闹的实在有些大。 段秋一行人被捆在里面,罪责也毫无疑问落到了他们身上,但这大部分是因为阻碍公务,一码归一码。 他们不过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科学家,官方也不会想让他们跟一台机器拼个你死我活。 顾奇看法却极度偏激,“那台机器就这么精准,刚刚好只带走了最重要的那个零件?怕不是有人监守自盗,意图不轨!” 原本被阻拦他就不高兴,现在事情搞砸了,自然是愈发暴躁。 段秋的回应是沉默。 他们一行人都很沉默。 毕竟这时候也不能跳起来乐颠颠说一句:你说的对。 所以还是沉默是金。 类似的重压压下来,他们这些常年顶着压力泡在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也完全不觉得难受,倒是有种完成了人生大事的感觉。 顺便还有一些小失落。 “当时忘记给1号塞点好东西了。”孩子一个人在外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不过这些声音很小,也没有被发现。 实际上已经被上回在敌对方的段秋塞了一手东西的蝴蝶——看看掌心,什么怪东西。 有几块可以用作更替的芯片,还有个像钥匙扣的物件,款式老旧,是丢在路上都没人会多看一眼的程度。她查看过后,却在边上一个小缝隙里找到了开关。 是张一次性的通行证。 先前破开的口子肯定是不能走了,她破开以后,那地方就被封锁了起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东西在那里守株待兔。 除了那个地方,倒是还有一扇后门能走,所以在众人千防万防的注意通风口时,蝴蝶已经找到线路打晕了看守,借由那张通行卡从科技园后门遛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一次她分明没有黑入监控,为了速度也没有刻意避开摄像头,却迟迟没有追兵追上来。 倒是那枚钥匙扣,离开了后便失去了应有的作用,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情况,理应立即丢弃。 毕竟无法确定里面有什么。 但她想了想,还是揣在了身上。 下次再还回去吧。 给自己换了块芯片所以感觉神清气爽的蝴蝶姿态都轻盈了不少,回到落脚点后也意料之中的对上了眼神幽幽的霍清。 他缩在角落里,手里捏着一块小小的碎屑,大概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黑黢黢的,但是有不错的硬度,抓的他掌心通红。 比较意外的是,这一回,他看见了她也没有动作,只是愣愣坐在原地。 上前捏了捏他的手臂,才发现是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所以浑身紧绷,大概是不好动。 霍清对陌生环境还是有恐慌感的,没莽头莽脑冲出去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隐忍,当下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进来,终于像是松了一口气,眼中冒出几点晶莹。 却因为疼痛的缘故不愿意多动,只用眼神朝向她,似乎在等着她反应。 蝴蝶意外的读懂了他的意思,抱了他一下。 然后把他抱出了门。 丢给了路边的机械巡警。 霍清:! 那机械巡警看到通缉犯,挠了挠圆墩墩的脑袋,还没来得及给反应,就被寻人启事上的正主砸了个满怀。 它们的设定向来是以人为先的,所以反应过来后它也顾不上抓人,倒是举着霍清就跑。 霍清只能看着那个身影渐行渐远。 但是,他的设备上追踪的对方的位置,一直都在尾随。 只是他分不清,对方到底是要用这种行为达成什么目的,还是说要把他抢回去,所以只能带着满怀的委屈,徒劳无功的挣扎。 等到了警察厅,那围绕在附近的身影便消失了,他也确认了,对方大概没有想法把他接回去。 他也只能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被人接待着,等着霍原来接他。 霍原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才来。 只同孤零零的霍清说了两句,便朝向了工作人员,进行一个通缉令的撤离,还有一些工作上的视察。还是那样公事公办的样子,同孩子之间也似是隔着一堵无形的墙壁,怎么也跨越不过去。 或许霍原还是有想法要跨越,但现实因素太多,这想法终究还是有些可望而不可及。 霍清也只是立在原地,半点不愿意跨越自己面前的沟壑。 然后,他就被捞回了家。 设备上属于蝴蝶的红点时明时暗,她能毫无压力的控制他安置在她身上的追踪器,又像是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于是时不时将位置讯息传达,让他有种抓住了她的紧促感和心安感。 这大概是对方的一种安慰。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种结论,但这种心理暗示对他是十分有效的,他惴惴不安地心脏稍微安定了些。 他十分贪心,但是又像个孩子一样,会因为一点点回应沾沾自喜。 · 把人丢出去的原因倒是简单。 她拿走了重要的零件,这段时间她必然会被严加通缉,在不知道人类那边还有什么后手的情况下,还是把某个麻烦精送出去比较合适。 只是她没想到,这通缉一通缉就是大半年。 那个零件的材料大概真的告急,只有巴掌大的镶嵌物,原本工期大概只有十来天,却因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种事,硬是拖了半个月还没补上。 她也终于知道了段秋给她的是个什么程度的好东西。 她也不客气,找了个比较安全的时间点去找了被关在家里长蘑菇的路早,用自己摸出来的一些材料和段秋给的零件请他给自己做修补。 对于某个比他只高上一点的少女扛着一叠一看就很十分沉重的铁块出现在他窗台上这件事,路早实名惊恐。 “喂,你这样我下次坐牢就出不来了哇!”这些材料都是珍惜材料啊! 蝴蝶看他,“所以你要不要。” 路早:“要!” 他在实验室里都分不到这么多材料! 不要白不要! 至于维修,路早倒是能做表层的维修,内里就不太行了,毕竟他的资历还没到能插手原型机的程度。 所以那块零件一样的东西完全用不上。 不过,不妨碍他昧下来。 当然,并没有成功。 在蝴蝶没关机的情况下从她眼前昧东西,是对自己智商的一种检验。 很显然,智商这种东西,路早有,但有时候不多,最后只能干巴巴的笑,“我就摸一摸。” 蝴蝶把东西揣回身上,一点不信。 到了现在,她与最初的模样已经完全不像了。否则她大概会因为计算结果直接把路早处理干净吧。——毕竟对方在她这里的可信度真的不高。 但,她只是坐在原地,把伤痕累累的背后交给对方。 姿态放松,显然有几分亲近的意思。 以至于路早都不好意思起来,“哎,我们也没合作过几回,你就不怕我趁机怼进你的核心线路?” “0125都留给你了,我还有什么不信任。”对方的回答相当有道理。 路早嗯了一声,半晌又问,“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生灵那边对你的态度不好,想把你逼出去,科技园又被你闯了那么多回,矛盾难以调和,现在哪条路都不好走了啊。” 蝴蝶垂眸,想到那些针对他们的刀枪棍棒,又想到段秋博士和那些研究员的态度,心情十分杂乱。 这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能走哪条路呢?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方面的精确计算了。 大概已经预料到结果了吧。 从最开始计算结果就是这样。 每条路都是死路。 路早也想起那个有些憨憨的哭哭说过的话,像是无意义的叹息,对于她们这些非人来说意义却十分沉重。 “为什么仿生人不能和人和平共处呢,除了硬了一些,聪明了一些,厉害了一些我不觉得我们有哪里跟你们不同啊。” 路早当时就很想回答她。 这个不同,大概是人生来便是人,而仿生人只是工具。 工具拥有类人的意识,本就是一种悲哀。 不过,“段秋博士愿意把这个东西给你,就说明他是相信你的。你也不要想的太复杂了……作为全星际仅有三台的超级大脑,你凭着自己的想法做选择就好了。” “是你做的选择,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的。我不相信你这冰块的性格,也要信一信我们人类的技术啊。” 絮絮叨叨的,路早一直是这样的性格,和那个喜欢嘀嘀咕咕的哭哭确实是一类人。 如果不是种族这个现实的问题,她们应该会是不错的朋友吧。 她和霍清也是这样。 · 维修工作断断续续进行了将近两个月时间。 一方面她外壳的损伤确实严重,另一方面路早的实验室上回为了修哭哭拆解了大半,当下维修起来也会有一定难度。 不过他毕竟是路早,花路子多的很。 短期内又弄到了仪器。 只是维修技术上的问题,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研究明白,修完还忍不住认真交代,“如果是外壳,你下次来我也可以给你修,但是伤到核心的话,我就无能为力了。” “你也能看出来,我能力有限,这也不是我的专精。段秋博士那边又因为特殊原因进入了监管期,仿生人是会因为核心损坏失去意识的,就像是人类的大脑……你别把自己想的太无所不能了,到时候没医生能救你的。” 蝴蝶动了动身体,察觉到那缓慢的流失感消失大半,眼眸动了动,点了下头,“谢谢。” 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走。 却被叫住,“你现在打算去做什么?” “哭哭最近没动静,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个不是问题,你别转移话题!”路早可是在哭哭身上放了追踪器的,那个小妮子跑再远他都能逮回来,倒是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家伙,这段时间好像格外的安静。 有一句话叫: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可别干傻事!” 蝴蝶摇头,“不会,我只是听说有地方找到了零件所需要的矿石,所以打算去解决。” 延缓仿生人的死期。 “行吧。” “不过你得注意一下,小清吧,好像有点离不开你。实在不行你待在我这,我也是能尽力把你们三个藏着的。” 至于坐牢。 无所谓吧。 已经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了。 第292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30 但是蝴蝶拒绝了。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即便觉得没有意义,觉得艰苦也还是要去做。 不管是被夺去记忆芯片前的蝴蝶还是被夺去芯片后的蝴蝶,都测算过无数次结局,背负着条条死路存活于世。 但,总要争取一下。 世间变量颇多,只是干坐着是绝对不行的。 只是,这一次,三方之间的战线拉到了以年计数。 仿生人只要能源足够就能一直活动,虽然零件会有损耗,但因为材料珍贵耐用,损耗微乎其微,而且现在他们也有足够技术力给自己进行更新,进行一个循环。 总的来说,仿生人的数目一直十分稳定。 人类这边也没有再进行相关研究。 仿生人似乎在众人的恐慌下变成了一个禁忌,不只是科技方面,连着其他地方也开始避免偏向仿生一类,好似触及了某个点,就会惹来灭顶之灾一般。 仿生人也不再是人,而是妖魔鬼怪、恐怖生物的象征。 这与她们最初的想法已经不止是背道而驰了。 倒是林应那边尝试过几次突破人类阵营某些据点后,似乎意识到了数量上带来的问题,开始在其他地方设立秘密工厂,生产所谓的“同类”,扩充实力。 可究竟生产出来的到底是工具还是同类,大抵只有他自己清楚。 在数目变得可观后,他们占领了某个偏行星,将星球上的人类当做异类驱逐。——不知不觉间,仿生人似乎与“成为人”这一点渐行渐远。 察觉到风向难以控制的蝴蝶也不再拘泥于待在联盟星,而是四处行走,一方面拦截人类对特殊材料的获取,防止那台对于仿生人来说作用极大的杀器启动,另一方面,也拦截仿生人对人类矿场、仓库等地的袭击。 如她所想,那些东西大多只是没有意识的机器,指令可以被更高规格的指令替换。 哭哭在发觉自身的麻烦后带着铁疙瘩跑了好长一段路,最后被好不容易解除禁足的路早逮了回去,也时常抱着枕头无意义的待着,问她在为了什么奔波,“要我说,那个东西就是给了他们也无所谓,反正通通那个臭小子那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也清楚的吧蝴蝶,他们的想法太偏激了,我们跟他们是不一样的。即便那些人把我们混为一谈,我们也是不一样的!”她们不喜欢争斗,自我燃烧也仅仅是想要得到自由和尊重,而不是进行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动。 虽说她现在的情况也不太好。 不再做那些无意义的工作是真,却也因为人人喊打无法外出。 那边思维迟钝的成云更是走几步路忘一件事,像是两方争斗的牺牲品。从一个强悍的机械变成了个拥有大块头的笨小孩。 对此,蝴蝶的回应依旧十分平和,不知道说的是感受还是单纯的计算数据。 “还没到那个时候。”还有选择的机会。 另外,“我想再给仿生人一个机会。” 一个做选择的机会。 毕竟零件交出去,就只能当废铁了啊。 谁都不想当废铁的吧。 哭哭似乎理解了她的意思,嘀咕了两句,被修好的小脸露出几分不满,总算不再发问。 另一边的霍清也总是捧着设备眼巴巴盯着那个红点。 从她把他扔下开始,他就一直执着的顶着。 最开始,那灯是一闪一闪的,像是外面的霓虹灯,有些急促与躁动,后来间隔却是逐渐加长。 到了现在,他已经时常十几天都得不到她的回应了。 他真的是越来越好哄了。 当然,只是单纯的拉长时间循序渐进做不到让霍清这个麻烦鬼这样安分。 主要还是,她时不时会过来看他一眼,再在明显的地方留下自己的痕迹,顺便操控他的设备将她的行路轨迹记录,告知对方她在这里停留了多久。 他的窗台也时不时会出现一些小东西。 最初是一些吃的,大概是看他瘦了,一天到晚打不起精神,所以给他补补身体。 后来就变成了各个星球上的特产。 从吃的到玩的,多的能堆积成小山。 这就不可避免的会被家人发现了。 姜兰时常能从霍清房间里收拾出来的杂物里发现一些不知来处的物件,在这方面也有了猜测。 她起初觉得担心,加固了家里附近的守卫,又打起十万分的精神。但是东西还是雷打不动的出现,时间一长,她也逐渐安心下来。 看霍清的状态就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这样耐心又温和,总不会是坏胚。 “看起来小清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啊。”所以,姜兰放下心后甚至觉得欣慰,只是她知道霍席那一丝不苟的性格,所以并没有跟霍席说这事。 那边两个人不会面却一直交流的情况也延续了许久。 直到一条通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内容是,仿生人试图发动战争。 当然,结果是被制止。 并不是用战争,而是官方投入了一定的微型机器,上面带着高浓度的能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摧毁仿生人驻扎的行星。 于是双方陷入诡异的平衡。 仿生人畏惧失去家园,人类那边也不敢随便动手,生怕这堆机械失去了身后的家后变得歇斯底里,最后只能持续性冷战。 直到那台带着超级算力的原型机风尘仆仆出现,重新出现在联盟星,将某个零件送回,情况才开始有了变化。 一直到这里,林应和通通都是想不明白的。 同样作为有意识的仿生人,她为什么要将杀器送回人类手里,这在他们看来无异于自杀。 当然,蝴蝶也没那么傻。 她寄的快递。 自己则跑到了仪器影响不到的地方,准备看这场闹剧收尾。 · 这段时间她同两边的人都打了不少交道,被仿生人追杀,被人类巡警追捕都是常事,也受过不同程度的伤。 起初她还会去找路早给自己修,后来却是干脆到双方势力交接的地方找不认识的人进行简单维护。 这一路走来,她也越走越觉得清明。 所以现下,即便做出了这种选择,她也没有残害同类的感觉。 就算同样是人,现在疯狂的林应也无异于战犯。 对错的规章对任何人的标准都是一样的,她将那些家伙视为同类,同时也想将自己当做活生生的人,自然没道理在这种事上犯糊涂账。 段秋博士因为正视了仿生人拥有自我意识一事起了恻隐之心,将武器的核心交给她让她选择命运,而她选择的命运就是。——希望那些仿生人作为做错了事的罪人接受惩罚。 至于她自己,融入人群其实很简单。 即便是在当下,人们的个人讯息也是隐私,即便得不到书面文字的肯定,她也能够作为一个普通人生存。 至于为仿生人正名。 这件事大抵是很困难的。 不过,也算有方向。 人总是容易肯定给自己带来好处的人,交还那些珍惜矿石和零件是她作为仿生人选择的最后一步,也是她让人类接受仿生人为人的第一步。 至于“生灵”,就安安心心当坏人吧。 他们本也是坏人。 第293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31 针对仿生人的事一直都是顾奇与军事部的一个军官在负责,两个人在对仿生人的搜查上都十分严肃且不留情面,算是趣味相投,也没有产生过冲突。 顾奇虽然是个老顽固,但在自己不精通的领域也会选择退让,说他讨人厌吧,在某些时候却又进退有度。 只是,他们之间的和谐,带来的是冲突上的步步紧逼与林应的节节败退。 再加上当下有干扰器做底牌,林应那边也不敢贸然出手,只能暗地里转移位置,把自己从明显的靶位上藏到隐蔽处。 但,才转移到一半,那边便雷厉风行的赶了过来。他带着一个还算听话的通通抱头鼠窜,最后虽然得以逃离,但是大部分底气还是被留在了那个星球。 只有一些拥有意识的拥护者跟了出来。 可当前状况,每个会思考的人都能察觉到状况不对,就连离林应最近的通通都忍不住抱怨,“这是什么发展啊,不是说会成功的吗?为什么我们现在跟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的啊!” “林叔叔,现在要怎么办啊!”被抓到会被丢进熔炉里处理掉的啊! 通通连躯体零件的置换都会觉得害怕,更别提这种直截了当的销毁,他光是想一想都觉得窒息,连同光脑都要秀逗掉。 林应阴沉着脸,即便那张高科技弄出来的脸上表情有限,依旧能让人察觉到他的心情阴云密布,带着难以言表的压抑。 多看一眼就会觉得怕。 通通表面同他亲近,其实还是打心底眼里怕他。见他不回话,心底愈发恐慌,“林叔叔,我不是说是你的问题,我只是觉得奇怪,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 “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问题。”林应却打断他,脸色陡然变化,“是我没好好关注蝴蝶的存在,她毕竟是当前仿生人中最先进的存在,不只是我们的同类,也是人类的心血。” “我们最开始就不该放过她,这样就不会有后面这些动乱了。” 蝴蝶对两方都是阻碍,也是暗地里的协助和缓冲。 她制止人,也制止同类。 如履薄冰。 当下冲突产生,他们找不到怨气的发泄口,自然一股脑的全部堆在了她身上。 只是可惜,蝴蝶当下已经藏到了战线之外的某个偏僻小星球,跟着那个星球的人当起了拾荒者。——这更多的只是想要融入人群做的权宜之计,毕竟她的电池很够用,也不会因为自然环境受到影响,并不需要维持生计。 不过,因为她身材高挑,手长脚长等一系列缘故,在这种偏僻的地方总是容易招惹一些是非。 旧时代属于人的恶习并没有跟着文明发展一起消失,只是藏在了人看不到的地方。 然后,蝴蝶把那家伙打了一顿,又因为身手缘故被驻扎在这里的佣兵团看上。 她并没有遮掩自己仿生人身份的意思,几乎那个团的老大一开口,她就抬起了手。 仿真皮肤许久没有进行维护,她干脆关上,露出那双黑漆漆的手,行动间能看到上面的零件清晰的一张一合,像是某种奇怪的脉络一样。 对方却不以为然,“机械手臂吗?我们团里这样的人还挺多的,毕竟是要命的活儿,没什么歧视链的。” “是啊,机械手臂还更抗揍呢,要不是削手吓人,我都想找地方给自己装上一条。”到处活动的佣兵团大概见的世面更多一些,并没有被吓退,甚至有人开玩笑安慰她。 大概对于他们来说,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断了一条手十分可怜。 可现实是,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个子几乎跟他们团里最高的壮汉齐平,能够一脚踢碎比自己还大的大理石。 总之,盛情难却。 蝴蝶开始跟着这个团活动。 团队里的人大多是着五大三粗的男人,偶尔有几个女性对她也十分宽厚,并没有询问她为什么总是戴着斗篷,甚至连着遮盖下半张脸的面具也一起戴了上。只是时不时拍拍她的肩膀。 猜测,大概是觉得手没了,脸也毁了。 当然,并不突出就是了,这里都是这种人。 他们一样能做到很多事情。 同时,因为蝴蝶方才加入,他们很照顾她,“我们在这,是刚结束一个官员家属的保护委托,现在那一家子已经上了星际列车回家了,明天还有另一个护送的委托,到时候你就跟在后面。” 对于这种安排,蝴蝶是有些不解的。 毕竟综合战力不管怎么看她都比这群人高上一截。 除此之外,她也不太理解人类佣兵团的存在意义。 仿生人出现前,就有作为守卫的机械人问世了。机械比人类更抗打,某种意义上也更忠诚,特别是在当下,机械人已经大范围普及,佣兵团在各方面数据都落后的情况下能存活到今日,实在很奇怪。 但后来,她又想通了。 或许也没那么怪。 在某些方面,人比不会思考的机械贴心的多,也更好随机应变。而且当下的武器设备,也不会让这群人像她印象里一样脆弱。——人大概是一种,放弃了身体战斗力进化,而将大脑开发到极致的生物。 而他们的智慧建造出来的东西,又能弥补躯体的不足。 蝴蝶想了想,成为一个人真的有些困难,至少她,就算拥有算力,也做不到他们做的一些事。 然后,她也没忘记给某个地方的某个家伙发个信号。 · 发现自己没办法外出找人,而且已经被父亲严加看守的霍清这次花了很大功夫破门出去,却不曾想一开门,门口立着几个没有信号的东西。 ——是活人。 意识到自己今天也走不了,甚至不用对方说什么,霍清主动把门带上。 他还是不爱说话,但是真的很想出门,只是每次出门都试图甩开人坐车跑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霍原只能找人看着他。 虽然这样做不好,但至少是安全的。 霍清这时也接触到了对方发来的一段位置信息,日常放到搜索栏里查一查,结果下边冒出来一个佣兵团的实时位置。 死马当活马医。 第294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32 结束上一次的运送任务,下一个地点放在了联盟星。 蝴蝶起初拒绝前往,那些人也没胁迫她,只是交代她一个人小心,但她看到那个坐标位置后,似乎反应过来什么,还是跟了过去。 只是,她没同佣兵团一路。 进霍清住的那种地方是需要进行身份查验的。不管是指纹还是眼瞳验证,对她来说都是难关。 毕竟她手上只有钢铁,眼瞳也是型号的标志。 团队里却临时出了些事,少了个人,知道她跟上了联盟星的团长只能跟她求助。 佣兵团最重信誉,或许少一个人在别人看来没什么大不了,在他们看来却是实实在在的大事。出现这种基础问题,他们甚至宁愿推脱委托,也不愿给自己的佣兵团增添坏名声。 但这次的雇主不太好说话,怎么说都不愿意撤销委托,就算他们答应赔偿,他也不愿意松口。 一来二去的,只能求助于跟过来的蝴蝶。 同时,他们也大概知道了这个沉默寡言但是做事十分认真的少女在联盟星怕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过往,而且在身份方面有一定的敏感度。——他们其实不太在意这些,来干佣兵这行的,多少有些有苦难言,只要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恶人,他们都不介意。 而这个个子有点高的小姑娘,被人挑衅尾随也只是收拾收拾便住了手,可以见得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恶人。 “这样吧小蝴,我去问问看雇主,能不能拿到特殊的通行证,你也不需要出太多的力,我会把你安置在比较偏僻的地方,不会让你招惹到麻烦的。”团长真心诚意。 蝴蝶这段时间跟着他们确实也被照顾的不错,他话说到这份上,她犹豫了片刻,也就顺其自然的答应了。 她也确实很久没有见到某个怪脾气的麻烦鬼了。 两人之间的交流止步于位置讯息的交换。 当然,霍清也尝试过跨越距离连接她的信号,但是她为了避免被人类的机械捕捉,也为了不让生灵那些家伙发现位置,干脆直接关闭了波频,只在她认为需要联系的时候进行单方面连接,于是霍清也没办法插入。 她还挺怀念的。 然后,团长还真要到了这个通行证。 其实他先前是有些不确定的,毕竟这个地方住着某位首席,应该是重中之重,贸然放人进来肯定是不行的。 谁知道,雇主意外的好说话。 当然,团长不知道,这个雇主对待蝴蝶何止是好说话,他甚至什么都能够不管,只专心致志的去抓住他。 同时,他也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把一个人留在身边的最好方法,自然是死死钳住她。 所以,当那些雇佣兵入驻院里院外,将周围围的水泄不通时,他难得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户,一眼就找到了那道身影所在。 这并不困难,他的世界总是苍白麻木的,她是唯一拥有清晰轮廓和色彩的一个,分明隔着很远,他却好像能感觉到对方逐渐升高的体温,还有身体贴近时的硬度。 他过去最喜欢坐在她身上紧贴着她,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当下也是。 他的世界。 …… 姜兰对于霍清的转变同样表示惊讶。 霍清可不是那种你多说几回就会服软的人,她想来想去,只能将这理解成对她们管着他关着他的一种无声反抗。 而新佣兵团的契约内容,她也去看过,就是很正常的契约,没有任何特殊花样。 佣兵团也不会做协助人离家出走这种事。 所以,果然还是反抗。 姜兰一颗心压抑的厉害,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这个孩子的想法,也没有办法纵容他。最后便只能同新来的人说明情况,让他们好好藏起来,好让被关在里面的人对这密密麻麻布置的反抗少一些。 以至于,霍清稍微一晃神,就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哪儿了。 设备上也没有小红点。 频道波次更是完全找不到类似。 她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像是不想被他发现,连小尾巴都没给他留下一条。 霍清想着想着,又抱着枕头缩在了角落里。 他的精力时好时坏,当下大概是累了,抽噎了几声,也就把自己藏在角落里睡了过去。 而后,他的窗户发出一声轻响,有东西从外面跨越进来,机械的靴子同先前是一般模样,冷硬修长,那双本该如同机械的眼睛里却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轻轻锁定了角落里的身影。 而后,蹲到他身侧,捏了捏他因为压着手臂睡觉有些发红的脸,又抬手将他抱起,放置在床榻上。 他的房间不是一般的乱,能看得出他心情烦躁,什么都不愿意好好安放,连着自己也安置在不属于自己的角落里,可怜兮兮的。 也不怕着凉,或者是坐一晚上腰酸背痛。 想着,蝴蝶在他床榻边坐下,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又落向窗外,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然后,那睡着的家伙突然有了反应,突然伸手握住她机械的五指,身子也移了过来,有些依恋的抱住她的手臂。 然后,把她拉近。 她是很纵容他的,顺着他的力道靠近的同时还扶着他抬起的头,怕他磕碰到惊醒。 然后,什么东西在她脸颊上贴了一下,又移动到嘴唇上。 大概是亲吻。 但说实话,机械的身躯感觉得到那种温软,却也只是数据处理的一种感官,她不知道怎么去回应他,只能将手指别进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本能的握住他的腰,将他拉远。 他却像是被抢了肉骨头的小狗那样,突然惊恐的睁开眼睛,抱着她手臂的手一下困住她的脖子,一下子手脚并用的缠绕上来。 “别,不要我。”为什么连梦境也要拒绝他呢。 少年落着眼泪,眼睛还有些朦胧,显然陷入了什么之中。 她动作一下子松懈,放任他抱住自己,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那样,力气大的几乎要把他塞进她的身体。 但力气太小,维持不了多久。 最后还是只能同之前那样,让她托着他。 他动作也停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身体绷了一下。 第295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33 他决定的把她留下的方法是这样的。 因为对方是机械,做不到传统意义上结合,那就只能选择另一种。——网络上那群人说,这样子,对方就必须负责了。 但是他因为刺激清醒,红着耳垂靠下去的时候,对方依旧不像发现了什么的样子,只托着他臀部的手往外移了移。 大概是没成功的。 然后,她也发现了他醒了过来。 毫不犹豫把他弄晕。 等到人晕了,给他收拾收拾,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却没想到,第二天,这麻烦鬼直接从房子里跑了出来,准确的找到她所在的地点,从背后抱住了她,“蝴蝶。” “蝴蝶。” 他一遍遍的叫着这个过去默念了无数遍的名字。 或许对于他来说这天地之间也只有她是可信任的而已。 蝴蝶也被抱微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他,“反应很快。”一清醒就给她装东西是吧。 霍清抱着她不说话。 周围有两个能看到他的同伴,见这场景也急了,却不想还没冲上来,就听到那少年委屈的控诉。 “你亲我。” “还打晕我。” “摸我。”还不愿意要我。 于是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停滞在原地。 蝴蝶面无表情。 谁亲谁。 “你知道我的情况,不要让我为难。”她依旧十分理智,即便身体已经因为他的贴近本能的提高温度给他暖身体,嘴上却依旧是不留情面的。 然后,被丢下了许多次的霍清退而求其次。 “那你。” “找我。”晚上来找,就不会有问题了。 蝴蝶点头。 主要还是要防备住宅里的其他人看见这情况,否则她的身份就瞒不下去了,所以,先稳定霍清。 至于解决方法,她会告知团长,让他从别的地方抽调人手。 霍清还是信她。 眼巴巴的看她两眼,最后三步一回头的回到房子里,结果刚进门就碰到要出去的霍原和给他打领带的姜兰,眸子垂了一下,不吭声继续往楼上走。 姜兰把他叫住,“小清,你是去做什么了?”为什么鞋子都没穿? 霍清答,“看看。” 出去看看。 是撒谎。 但是有进步。 平时是得不到回应的,大概因为霍清总是心如死水,当下却是波涛汹涌的,所以才表现的同平时不一样。 姜兰和霍原对视一眼,最后姜兰对着霍原点头,他说了一句“辛苦你了”,便又出门去。 少年则是在房间里兢兢业业的等着夜晚降临。 期间姜兰过来关心了几句,得到了没什么事的答案,这才安心去做自己的事。 蝴蝶则是在外界同团长几人解释了一下,最后在众人恍然大悟与微妙的目光中离去。——有些事情大概是说不清的,人的脑袋比机械灵活的多。 当然,她也不在意,只是等到夜晚,才去赴约。 但是只靠在窗台上没有靠近,平时遮盖着大半张脸也显露在月色下,短发衬着月光,带着清冷的气息,精致到不可思议。 只是,她还是一副随时能走的样子,靠在最方便逃离的地方,以至于他有一种被她排斥在外的感觉。 霍清实在是害怕,便只能上去抱她,再一句句叫她。 然后跟她说,“想,结婚。” 霍清对自己特殊这件事事蝴蝶清楚明了,却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思维转动了一下,冷不丁回,“没有法律支持人类和仿生人结婚,而且,我是一个逃犯。” 听起来就很冷漠,但是没有对他的行为表示抗拒。 于是他抱得更紧,把自己学到的那些东西一股脑的往外搬,“可以,先斩后奏。”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蝴蝶沉默片刻,“进去再说。” 她还是靠在窗户边,有人注意到她不在原来的位置,已经开始找她,在这种地方被发现,到时候肯定更说不清。 霍清很听话,一方面他确实很粘着她,另一方面,他也是实实在在害怕那个位置。 于是他松了手,拽着她的衣服到了内侧。 门也被顺手关上。 于是窗外几个探头探脑的大叔缩回脑袋,回到自己的位置。 房间里也彻底黑暗下来。 霍清由拽转抱,重新把自己塞进她怀抱,紧锣密鼓的贴着。蝴蝶确实没什么感知上的异样,思绪却下意识放的很轻,像是生了锈一样。 但想要清除锈迹也很容易,只是她不想而已。 她很清楚,自己对待霍清也是特殊的。 但具体是因为什么特殊。 等记忆回来才知道。 不过,她的程序大概也不反抗对方对她做出超越界限的事,比方说昨夜,要不是考虑到会暴露身份,她大概会选择跟之前一样同他一起睡下。 那软绵绵的感觉,休眠时抱着也是一种雅兴。 可,这是喜欢吗。 仿生人对于人类情绪的定义很模糊,她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大部分通路,也可以控制通路出现的类似情绪的东西。 所以,她分不清。 对方却直白的很,“喜欢。” 他一直这样直白。 话也说过很多遍。 当然他也在生气的时候说过不喜欢。 他把自己关的太久,已经忘记了该怎样表达情绪。可是在她面前,他的情绪感触却十分的多,多到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不知所措。 最后只能抓住中心想法。 “不要走,我想跟你一起。” 霍清是笨拙的,似乎是想要表达自己的决绝,后续一切几乎都是由他这个对外界感知不正常的人引导。 他感受到的冲击也自然而然翻倍。 毕竟他的世界里总是只能看到她。 他不会用语言表达,就只能抓着她的手委屈的掉眼泪,其中心酸大抵没人能懂,但是蝴蝶是有些心疼的。——即便仿生人没有心,她还是不太想让他掉眼泪,本能的用手指擦他的眼尾。 然后就是。 “这样就没有回头路了,霍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吧。”她被抓住的手反握住他的,没被抓住的另一只手放在他腰迹。 突然觉得,把人带走也没什么不好的。 养活这样一个吃的不多,又好哄的人不会太难。 霍清抬了抬眸子,点头,这时候倒是又懵懂起来,像是在考虑她的意思。 她也很快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顺着他的意思。 第296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34 仿生人是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的,然后霍清也只看过一些皮毛,而且大多数时候,他只是看上一眼,便要默不作声的抱着设备在原地呆愣许久,像是在尽力消化。 所以,说是蓄谋已久,其实还是准备不足。 最后他只能等着面前停下动作的人去搜寻相关内容,再盯上他,默不作声把那些用到他身上。 他是有些难受的,但是却清楚的明白自己是在做些什么,对方每一个动作,也都会乖乖进行回应。 只是,还是有些害怕。 窗帘拉的很紧,只有淡淡的光晕从窗外透进来,映照出两道纠缠在一起的影子,像是两块生涩的零件,在磨合过后,终于严丝合缝,带起摩挲间细碎的音色,仿佛猫儿在月色下低咛。 重叠之下,连着仿生人那双义眼都多了几分迷醉,至少他看过去时,像是被灌了美酒一般,有种绮丽的眩晕感。 不过,两个人都很清醒就是了。 这并不是什么一时兴起,一个早早的便做了选择,另一个则是深思熟虑。 她打算把眼前这个人带走了。 他想跟着她,她不在这段时间,他似乎过得十分难受。既然这样,好像也不是不能超出计算的限制任性一回。——反正她早就不单纯的信任计算了。 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再说吧。 重叠之下,整个房间只剩一个人的声音。 差不多天明,那懒洋洋趴在别人身上的小鱼才有些难受的挪了挪身体,对方身上依旧很热,神色也同昨夜一样平静,但他还是十分安心,带着尾椎处纹丝不动的铁手蠕动了几下。 哼哼唧唧几声,将下巴塞到她肩头。 “喜欢。” 对方停顿了一下,手还是抽回,把他从身上移下来。 他硬黏着不松手。 她也有些没办法,只能说,“我还得工作。” “那你可以在这工作。”这话说的倒是顺畅了。 他大概只是下意识这么一说,没别的意思,蝴蝶却罕见的理解到了一些话外之音,拍了拍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掠过,只余下一句淡淡的回答,“起来。” 毋庸置疑的态度。 像极了拔叉无情的渣女。 他不松。 松了才怪。 过去每次有这种选择,他都没放手,倒是牛皮糖一样,你越说他越起劲,那双手也抱的愈紧,她只能用些特殊手段,把那牛皮糖和的软一些,最后红着眼眶急促着呼吸委屈的看她,她才慢悠悠起身,提着那软绵绵的四肢给人收拾好。 很无情,但是又好像没那么无情。 霍清被翻来覆去,三两下便换好了干净衣服,想抓她,却见她将手抽回,修长冷硬的身影倒是靠了过来,却只拿新被子给他滚成一坨,把床上乱七八糟的用品一起裹了钻进卫生间。 他有些难受的裹着被子钻到床尾,才发现某人蹲在卫生间搓着床单。 突然就觉得有点好笑。 倒是有负责这方面的机器,只是在外面的大卫生间,个人的房间里是没有这种东西的,为了不被发现,确实是得这样收拾。 考虑的真的很周全。 不过,也有些不好意思。 都是他弄脏的。 她是机械,大概没有同他一样的感觉,却总是能根据他的反应进行调整,以至于这一个晚上,他并没有被摧枯拉朽欺负到极致的感觉,倒像是被困在一艘钢铁制的小船上,波涛汹涌之下,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地,只能像颗摇摇欲坠的果实,颤巍巍的从青涩到烂熟。 不觉得害怕,也只有一点点不适。 他也觉得喜欢。 喜欢这种贴近。 知晓了她暂时不会离开,霍清也安心了许多,看着卫生间的方向裹着被子从床头滚到床尾又滚回去,一来二去的,精神上的疲惫和身体的疲惫也一起涌了上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卫生间,身体微微绷了绷,又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睡着。 等蝴蝶出来,他已经睡的十分安详了。 霍清不是个热情的人,但是他对她,属实热情到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她的目光在对方腰下方小团鼓起的地方停了停,想到自己昨夜做的事,思维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过去将他抱到睡直。 她这才从窗户窜出去,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 却没想到那个位置已经有人了,那人看见她来了,一副了然的样子,挤眉弄眼,“小蝴,这么快就回来了呀,不多待一会儿嘛?” 大概是看见她从窗户出来了。 她停顿一下,“谢谢叔。”她说的是替岗的事。 团里的大哥和嫂嫂基本都有股子爹味,大概率的她年纪很小,在各方面都十分照顾她,也没有因为她能力强的突出什么的就对她有意见,倒是在个人方面不断关心她的情况。 担心她不说话是不是心里有事。 担心她总是待在角落里是不是觉得不自在。 当下则是关心她和霍清的关系,并且还有点看热闹的心思。 蝴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在交往方面,她很少使用自己的计算能力,毕竟那样得出的结果配不上他人的真心,所以她只能如实回答,“他睡了,我就回来了。” 大叔神色顿时愈发揶揄,“小姑娘干的好啊。”他拍拍她的肩膀。 “没事,下次有事继续告诉叔,叔给你替班。”说着,他还打了个哈欠,这才摆摆手,“好了,叔去睡一觉先,你好好站岗。” “好。” 于是那人远去,只留下蝴蝶重新靠着墙壁立在阴影里,目光在某只住的地方停顿片刻,又沉默着收回。 脑子里还在思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材质或者传感器的原因。 没感觉。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因为没有仿真皮肤,这双手显得格外的凌厉黑沉,同那人身上的雪白肌肤碰撞时,带起极深刻的对比,像是什么兵器与皮肉的厮杀,却没有带起任何血色。 不算太喜欢。 大概因为只能感觉到温度和软湿。 没什么刺激。 她看看面前的空地,觉得应该有什么从身后延展,盘在脚下慢悠悠的晃才对,可怎么想都想不到那是什么,只能将目光落到别处,暂时作罢。 上头一直没有动静。 等到天黑也一直没有动静。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直到她趁着天黑从窗户爬回去时才发现,某只还卷着被窝乱着头发沉沉睡着,饭倒是拿进来了,却一点没动,表情也是迷迷瞪瞪的,因为消耗过度,唇角甚至同昨夜一般溢出一缕可疑的经营,像是漏了棉花的布娃娃。 她把他抱起来,他似乎有感觉,眼睛开了开,发现是她,还要往她身上蹭。 把先前开发了一夜的地方送到她手上。 主动得不得了。 然而蝴蝶暂时没有这种想法,拍了拍他的后腰,把他蹭落的衣裳拉好,这才带着这个软骨头的去吃一顿生命体征维持餐。 喂了两口,他才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抬眸看了看她,又看看面前的饭,露出一个有些痴味儿的笑,穿着那清清爽爽的睡衣弯着眼睛看他,十分漂亮。 然后就被扔下来自己吃了。 他也不介意。 看看夜色,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她又来了。 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心心念念着同某只生米煮成熟饭顺其自然让对方带上自己的霍清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想了想,吃了点东西又轻飘飘抱过去。 “刚吃饭,会吐出来。”结果才刚把人抱住,被对方捧着软肉理智万分的拒绝。 …… 第一个发现霍清不对的依旧是姜兰。 因为是全职妈妈,她平日里除了休闲活动也没别的忙,于是常过来查看霍清的情况。 霍原对霍清一直有着愧疚心,他也想过哪天撤职专注家庭,但是他们的议员里面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代替他的位置,他也还有建设第二个类联盟星的高科技星球的目标未实现。 第二个联盟星出现的话,意味着生产和后续的发展和其余星球修建都会一定程度上加快,贫富不均的情况也能得到缓解。 他是一个足够优秀的执政官。 但是在父亲这方面,他却始终不合格。 姜兰想做的,是尽力弥补霍清,也让霍原能够轻松一些。——为此,她并不打算要自己的孩子。 她这段时间也明显感觉到霍清的情况好了不少,甚至她敲门都会跟她多说几句话,连着屋子里敞亮了许多。 但,找不到原因。 她们过去用了许多方法都没让霍清从幼年的阴影里走出来,自然清楚,人的转变需要诱因。 可,那能是什么呢? 姜兰摸不透,只能慢慢观察,然后发现,也观察不出来什么东西。 人家佣兵团与先前那个做起事来倒也没有太大的差,虽然也有几个女孩子,看身份却都是些结了婚的,和她一般年纪,要说有这方面的原因也有些勉强。 她只能尝试去问霍清。 但那人虽有回应,回应却不大多。 试探多了,霍清也放在了心上,找了时间同蝴蝶说,结果对方想了想,第二天晚上就不来了。 第297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35 这样一来,霍清也意识到了两人一块的阻碍是什么,考虑的十分迅速。——他并不是个恋爱脑,他只是蝴蝶脑袋,这方面反应的总是十分迅速。 于是姜兰发现,想一出是一出的霍清又快速将佣兵团的委托取消了,还自发赔付了违约费用。 佣兵团的团长都觉得摸不着头脑。 说好的两个月,结果才一周不到,还拿了三倍的委托金。 蝴蝶也觉得意外,不过她只是稍稍一想就能理解这人的想法,跟着团长听姜兰致歉时,同某个窗口的人仿佛心有灵犀,一个把窗户开了一条缝,一个抬头,恰恰对视。 姜兰也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看到少女兜帽下的面容,微微一愣。 虽然下半张脸扣着一张旧面具,眉眼却是十分好看,就算是在当下帅哥美女层出不穷的星际人里,也是独一份的精细,带着霜寒剑利的犀利,似乎靠太近了会被割伤。 而且,蝴蝶顶的是另一个人的身份,拿的是特殊通行证,与上交的人员名单是不一致的,但是周围的人似乎不以为然,甚至有人同她说话,显然十分熟络。 这队佣兵里,其他人都是没问题的普通民众,大多性格憨实,姜兰便也没过多怀疑,只是目光在那半张脸上停顿了下,又落在那双黑黢黢的眼睛上。 最后收回。 “真是麻烦你们了。”她说的是霍清突然下单又撤单的事。 团长表示无所谓,“我们做佣兵就是为了养家糊口,赔付方面没有问题的话对我们是没有太大影响的夫人。” “那我们就先走了。” 那边聊的客气,蝴蝶却是被边上的大姐拍了拍肩膀,笑眼盈盈的发问,“你呢,小蝴,打算怎么办?” 蝴蝶摇头,“没有特别的打算。” “可是我听张哥说,你跟这个小少爷显然有什么故事吧,突然就走了没关系吗?不需要跟他解释解释?” “姐,你是不是忘了是谁把我们辞退了?”交流到此戛然而止。 那个姐一下理解了,有些担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是闹掰了吗?现在的小年轻是这样的,这种有钱人家的少爷更是不好说……你也别太难过。” 蝴蝶看了眼窗户那边衣服不好好穿,只用小狗眼盯她的人影,手指动了动,“不是这样,我们很好。” 多的话就不太愿意说了。 大姐虽然八卦,也有分寸,结束了话题。 只是一行人到了车站准备回去时,加入不久但已经被当成同伴的蝴蝶找上团长,预备请辞。 团长觉得可惜,开口挽留,“虽然能力还是有些参差不齐,但是我们这个团还是不错的,小蝴,你这是……” 结果被对方浅淡的发言打成沉默,“对不起团长,并不是你们的问题,而是,我并不是使用义肢的残疾人,而是仿生人。而且,我现在在被联盟星通缉,且准备去做其他事情,留在这里里只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太过诚实,反倒让人不知所措。 她也撤去了自己义眼上的伪装,露出上面幽蓝色的蝴蝶标志。 过了许久,关于蝴蝶型勘测机的消息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对方也没认出来。 但也没露出害怕的表情,反而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良久,“难怪你这么厉害。”身手敏捷的像是经过什么职业训练,过去同团队里的人切磋,也都是轻而易举。 原来是仿生人。 突然就合理起来了。 他这态度让蝴蝶一愣,“您不觉得害怕吗?”仿生人可以在同人开战,带来了不少威胁。 对方摇头。 “又不吃人又不杀人放火的有什么好怕的。叔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不过你通缉犯这个身份确实是个问题,既然你已经考虑到了,那叔就不留你了。” 团长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实际却十分心细,最初看中蝴蝶的也是他,倒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至于开战,“其实开战也影响不到我们,现在打仗又不死人,而且在我们普通老百姓看来,这种战争跟人里国与国的战争差不多,你又没去,对吧。” 蝴蝶微愣,而后应下,郑重的表达感谢后终于离去。 准备跟着她跑路的霍清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眼巴巴的靠在窗户边,见在意的人从夜色里现身,眼睛才一亮。 他其实并没有备什么,无非是自己常用的几个设备,他这样的人,大概可以靠着网络过日子。 衣服都没想拿,只是想对方把自己带上。 最后蝴蝶收拢了些东西,发觉某只在桌面上留了报平安的字条,才停下传讯的手,带着他从窗户窜出去。 用毯子把他护得很好,她速度很快,耳边的风也是呼呼的想,到他那里,夜风却灌不进衣襟,有的只是从她身上传来的热度。 而后,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变动,路早发了个“?”过来。 霍清学着蝴蝶过去做的,一下把信号全关了。 最后还是蝴蝶反联系回去,告知情况,对方才扣了一个6。 居然私奔,真有他的! 霍清留字符的次数只手可数,他大多数时候不会在意身边的任何人任何事,当下也算是有进步,姜兰也很快去进行了转译。 那话语意料之外的长。 甚至不像是那个半棍子打不出一个字的人的手笔。 “姜妈妈,我跟人走了,她会照顾我,不要找我。谢谢你。”后面一串大概是最后加上去的,比起其他要大上一些,落笔也更重。 姜兰心里五味杂陈,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很不放心霍清,即便霍清寻常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太大麻烦,又身有所长,生活方面没什么问题,她还是忍不住。——毕竟霍席独子这个身份就像个行走的靶子,就连她也因为这事遇见过许多危机。 现下这情况…… 她只能先向霍席说明情况,再找办法。 · 大概过惯了流离失所的日子,现下多带一个人,蝴蝶也没什么压力,倒是轻而易举找了新开的黑车离开了联盟星。 一路上,两人也没问过对方后不后悔的事,只是顺着蝴蝶的平日里的去处,待在便于观察与行动的位置,一个安心贴着另一个。 直到蝴蝶扯了一下兜帽,霍清察觉到腰上那只铁手似乎收了一下,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才消退。 车厢里也开始出现通报声,有些熟悉,似乎同之前一样,却显然多了几分浮躁,“1号,你在上面吧?你也不想我们把这辆星际列车击落吧?——不想的话,就考虑考虑到末节车厢来见我吧。” 是许久未见的林应。 “被捕捉到位置了。”蝴蝶眉头皱了一下,似乎理解了什么。 她进入联盟星的时候被锁定了一次,对方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离开,但只要不断关注这类黑车,就有足够概率发现。 毕竟她对于两方搜寻十分警惕,一般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 而这种黑车,也不过在某些人的运作下出现了一两年,被官方默认,却不受保护。就算是被劫持销毁了,官方也没有足够理由依据进行立案。 是各类身份特殊的人进出联盟星的首选。 她有些大意了。 末尾车厢闯进来的人同样十分得意。 矛盾转嫁的多了,林应他们似乎真的认为除掉蝴蝶这个从中作梗的同类就能翻盘,甚至连不怎么加入行动的林应本尊都到了这里,迫切的希望借由处理蝴蝶重新拿回自己在仿生人里的威信。 ——仿生人们也不是傻子。 他在过去的交锋中节节败退,会思考的也都不再能毫无芥蒂的信任他。 在当前情况下,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蝴蝶能猜到他的想法,看了眼身边的霍清,靠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这才起身。 霍清便也捧起了自己的设备。 在很多方面,霍清其实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比方说黑系统。 不知道是不是路早教得好,他虽然不会机械维修和设计制作之类的专业手段,却是什么系统都会切,而且有异于常人的天赋。 蝴蝶拆下本节车厢的监控,同样连接主线路,从监控里看到了末尾车厢的情况。——里面人不多,只有五个,已经落到了对方手上,并且大咧咧正对监控。 似乎巴不得让她看清楚状况。 显然是特地摆给她看的。 ……林应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麻烦。 他在近几次同人的交锋中吃尽了苦头,即便没有蝴蝶的参与,他依旧在把过错往曾经插手的蝴蝶身上堆。 在他眼中,她也变成了实在的罪大恶极。 当然,林应在蝴蝶看来是一样的。 为了操控同类,在同类芯片里安插东西,最后毫不犹豫的将之损毁。——林应比她是要像人的。 只是,他像的是那些罪大恶极,虚伪冷漠的人,甚至能某些嘴脸都这样相像。 这样的人作为统领,对任何一个种族来说都是灭顶之灾,对于仿生人来说也是一样。 从当下与人类之间的战局就能看出来。 他不适合做统帅。 第298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36 林应是专程等着蝴蝶上了车,车来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方才开始行动的。而且,这次不是围剿,而是逼迫,原因是有人注意到蝴蝶身边带着个人。 用车上的人当人质她未必会在意,但如果她身边就带着一个人,像是蝴蝶这样的,大概不会自己跑掉吧。 毕竟连0125她都去救了。 那时的0125损毁过度,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丧失自我意识彻底变成废铁,可她还是把0125带走,不知道胁迫谁把人救了回来。——这在林应看来很多此一举,就0125近来的行动情况可以得出,她大概救出来了也只是个废品。 可蝴蝶还是去了。 看起来对方在觉醒意识方面掺进了不少属于人类的没用的东西。 有了这些东西,就会像被束缚住了手脚一样,一举一动都会变得格外艰难。 林应恰巧没有这一部分,他的目标也十分明确。——从前是人类做这个掌控者,当下,他要让自己……不,仿生人做这个掌控者。 这是正义的。 是属于不被认可的生灵的反抗。 当然,在此之前,叛群者会被处理干净。 末端车厢的齿轮发出细微声响,铁器碰撞的地面的声音逐渐靠近,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钟表缓慢的在进行计时,标志着他心心念念的背叛者即将出现。 而后,门缓慢打开,那个纤细的身影果真出现在了门口,身影照旧是纤细犀利,如同匕首一般,仿佛稍不注意就会被她刺入心脏。 她没有拿下兜帽,似乎并不打算跟他们坦诚相见,只是冷漠开口,“我来了,你把人放了吧。” 林应和通通都在这里,但通通有些无精打采,身上的零件显然也换了几回,某些地方显得有些不协调。其他仿生人倒是要好上一些,但也能看出几分风尘仆仆。 他们大概并不擅长东躲西藏。 像是丧家之犬一样。 不过林应在说话算话这一点上做的还是不错,他摆了摆手,放了两个人,又指着身后三个人回,“你再站近一些,我自然就全部将他们放了。” “蝴蝶,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你来的。”为了你系统里那台超算来的。 可其实世界上并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算的。 她没说话,只是站近了一些,帽沿下的眼睛深邃而美丽,盯着对方站位的空隙,随时准备像捕食者那样发动攻击。 猎物却沾沾自喜,毫无察觉。 林应示意身后的仿生人将其余人放开,那几个人也是连滚带爬,路过蝴蝶身边时却还有女人颤抖着说了一句“谢谢你”,这才从这片危险区域逃离出去。 蝴蝶神色也温柔了几分。 但是这些温柔,并不针对面前的人。 林应笑的如沐春风,却又像极了只狐狸,“你可别觉得我把人放走了,你就能逃了,我现在的人质是整辆列车上的人,其中还有你带着的那个普通人,你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蝴蝶同他对视,机械腕里的刀蓄势待发。 她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但,几乎她出手了下一瞬,对方就又爆出来一个消息。 “车上还有炸弹哦,你确定要跟我鱼死网破吗?可能我会受伤,但这一车人,还有你带着的那位,铁定是活不下去的哦。”大概太过得意。 却没想到,蝴蝶那边已经得到了另一个人的回应,依旧是轻松惬意飞着的一只小蝴蝶。 他曾无数次尝试切进她的意识通路里,有时候会成功,但更多时候还是失败。可后来她发现,即便他不再进来了,她还是时常在休眠时看见一只漂亮的小蝴蝶。 执着顽强,还有些厉害。 当然,对方只是借由蝴蝶的计算找到了炸弹,后续是她找到的拆解方法,他便又按着她给的方式一点点把那些安置在最优位置的炸弹拆除了,再给她回馈。 蝴蝶的刀刃还是落了下去。 他及时抬手阻挡,却还是削断了他半只手,露出重重硬壳内的线路,滋滋滋冒着电光。 而后,下劈的刀刃瞬间转横,缠着他的脖子,直截了当的切过来。 那里并不是要害,但是切断的话,身体是肯定不好控制的。——最好的损毁仿生人的办法,还是直接切断对方的光脑。 脑袋坏掉了,就是废铁了。 这方面和人倒是一样的,人的脑袋废了,也只是一团烂肉而已。 周围的人紧急冲上来试图阻止,林应本身也是原型机,研究者在他身上下的功夫不少,这第二刀还是凭借优秀的计算力躲了过去。 蝴蝶也因为周围聚集的人迅速撤开。 一旁的通通这才惊叫,“我们布置的炸药突然全部失联了!”怎么可能! 难道说她还有别的帮手? 通通本能的想到自己以前同蝴蝶一道,通讯连接被切断的时候,一下联想到了她身边跟着的那个看起来有些阴郁的少年。因为常年关在房间里不见光,对方的皮肤皮肤白的有些异常。 很显眼。 “林应,我去应付她那个帮手。”察觉到林应的改变后,通通已经很久没有叫他林叔了。 原因很简单。 没有先前那种安心感了。 要不是从林应身上感觉到了威胁,他觉得恐慌,恐怕他根本都不会继续留在林应身边。毕竟他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当成物品,身上的东西被随意更替。 而现在,恐惧战胜厌恶。 他窜到门口。 但这自动门没有打开,依旧硬邦邦的闭合着,像是一道分水线,把最后一节车厢与其他车厢分离。 他拍了两下,只在门上留了两掌指印。 于是他明白了,对方的帮手不仅仅把炸弹暗地里拆除了,连着最后一节车厢的控制权都握在了手里,手段不能说不华丽。——至少他们这些拥有超凡大脑的机械做不到这一点,连着经常摆弄机械火药的他也办不到。 这么说来,到这里堵截蝴蝶还真是大错特错啊。 对方插翅难飞,他们不也是插翅难飞吗? 为什么仿生人的统领不是蝴蝶呢。 不是通通悲观,而是蝴蝶把刀削铁如泥,谁碰谁残,他们这边又没有几个擅长近身搏斗的,即便从某些地方将动作复制了过来,也很快能被对方找到解法,最后破解。 几轮下来,残肢遍地。 连着信誓旦旦的林应都受了伤,看着那人的身影不敢靠近,他一时不知道是该及时止损还是死磕到底,最后只能带着空白的表情呆愣在原地。 然后,车厢外有光点靠近,坐的是新型的战机,上面带着联盟的标识,显然位置已经暴露。 这倒不是蝴蝶安排的。 只能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群人果真有些手段,蝴蝶迅速脱战,身后的门也恰时被控制着打开,她也游鱼一般从开启的缝隙里窜了出去。 而后,门猛的关上 她拉下兜帽,迅速在车厢里穿梭。 其他车厢已经开始出现了通报,说明有联盟军的人靠近。车上的人大多数都是些身份敏感的人,听到这话,有些坐立不安。 蝴蝶越过他们,直接走向霍清的位置。 却不想刚进去那个门,便发现霍清被人逮住,抱着设备满脸不愉的站在一边,倒没有受到伤害,猜测来人应该是认识他的,于是蝴蝶停下步子,随意找了个位置落座。 人很多,得找机会。 她是肯定要把霍清带走的。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因为两边的冲突到此为止,未免也太憋屈了。 差不多十来分钟,几乎所有军人都登陆了这辆星际列车,却又从谁嘴里得知了车上有重要嫌犯,开始在车上搜寻,也因此爆发了不少冲突。 差不多一个嫌犯掏出武器,将所有人注意力都引过去事,她终于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一脚将霍清身侧看守的人踢到座位上,捞着人直接往车头窜。 “是,是蝴蝶的1号机!”那人也反应迅速,失声惊叫。 但霍清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他被带着窜的很快,身体有种速度带来的失重感,腰上的手却让他十分安心。 他才不回去。 他的小蝴蝶不会扔下他,但是那些人会。 除了蝴蝶,大抵没有人是可信任的。 蝴蝶靠着霍清开路毫无压力的冲到最前面的车头控制室,里面也有军官看着,但是武力方面被她碾压,她便将那些人从控制室丢了出去,自己从应急箱里找到氧气头盔和衣服给霍清穿好。 还难得在紧张的时候开了个玩笑,“想不想坐战机?” 虽然不想坐也得坐。 但是霍清还是要抱着她的脖子乖乖的回,“嗯!” 跟她在一块的话,一起被丢进熔炉里都行。 蝴蝶也露出一抹淡笑,目光锁定了最近停泊的战斗机,同时不知道打哪儿摸出来一捆炸药,放在了某处窗台,自己则将霍清挡在身下,等着那炸药将车头的墙壁炸碎。 整个列车都因此震颤了一下。 而后,众人看见一道身影抱着另一个,以星河画布,直接靠着少女足下拖尾的蓝色火焰窜进了一辆战斗机。 然后,开车。 驾驶员看看自己的钥匙。 嗯? 第299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37 车头被炸,那些人甚至还要花战机去用拉力让列车保持平衡,避免列车因为脱轨窜到小行星带。 另外,几乎所有装置都在车头,氧气方面的供给、以及重力方面也是麻烦,必须立刻找人过来维修并把幸存者救走。 但,动手那人大抵没有太大的恶意,毕竟车头虽然被炸,但除了车头破了个洞,其余各方面的损伤都还算小,也给了他们足够的救援时间。 当然,就算这样,她也是罪犯。 他们是不会考虑罪犯有没有恶意这件事的。 被偷走了一架战机的军官更是气的牙痒痒,想说定位,结果那战机的标点闪烁了两下,直接原地消失。 蝴蝶还是蝴蝶。 不愧是那个跟他们周旋了许久的超级机器,反应力厉害的让人觉得头痛。 不过,他们想不明白她绑架首席的独子是想干什么?为了得到什么有利于仿生人的条件吗?那她又为什么跟仿生人起了冲突呢? 那颗机械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他们大抵永远也想不通。 毕竟不会有人把感情和机械挂钩,也不会想到她冒这么大风险把人带走,只单纯因为某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执着的找到她,想跟她走,跟她捆在一起。 战机上。 蝴蝶看了一眼身边抱着头盔不断调整的位置的人,有些无奈的替他解开脖子后边的锁扣,这才把他从那身衣服里解放出来。 他看起来也是水嫩嫩的,又白又漂亮,从里面被剥出来的时候,像是某种白嫩饱满的仁,她的手指只是放在边上,都能跟那按一下碰一下都要红一片的皮肤形成对比。 往后大抵得在这方面花些心思。 挨不得磕碰的小家伙,连着家具都要挑够软的。 蝴蝶安静想着。 然后,就见没见过世面的某人在战机里伸着胳膊东摸一下西摸一下,一下子连她的优先性都被盖了过去。 等注意到她看着他,他才回过神来,同她说,“很刺激。” 还知道什么是刺激呢。 “这个,你会吗?”顺带还要质疑一下她的能力。 她的程序系统里被塞进了很多东西,这种虽然有进行过更新换代但是操作内容大同小异的机器,她自然是会的。 而且,他似乎也很感兴趣,那就,稍微教一下。 外界是死一般的寂静,小小的驾驶室内只有对方的声音,活动的声音,呼吸的声音,说话的声音,在窗外不断盘旋的星旋星云衬托下显得十分悦耳且美丽。 脱离了那些家伙的追捕范围,确信他们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后,蝴蝶也松懈了许多,将座椅往后调整了下,在身前留出位置。 “要试试吗?”她一点也不像个刚刚死里逃生的人,眼眸垂着,一副闲适的样子,动作也十分游刃有余,连战机都敢给人随便摸。 偏偏霍清还是个没什么危险意识的,见自己可以摸,眼睛一下亮了不少,立马把自己塞到对方怀里,背脊贴着那温暖坚硬的身躯,开始听着对方的声音一点点辨认按钮,操作杆。 有些许复杂,但能记住一系列代码和数据的脑袋记这种东西很容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上手,战机就开始东倒西歪。 好在驾驶位的平衡系统做的不错,霍清才没被颠的脑袋发晕。 不过,他大概是真的不适合这东西了。 失望。 尝试过操控感的霍清有些意犹未尽,还有些难过,偏头把软绵的脸贴在对方手臂上。 脖子也侧了侧,露出一片动人的白皙。 然后,他察觉身后的人停顿了下,低头,唇齿在他脖颈间落下,莫名有些温柔,还有些痒痛。 因为同她一起坐在驾驶位,他周身原本就全部都是她的气息,当下被钳制住了脖子这种脆弱的地方,被掌控的感觉便愈发强烈,连带着他的呼吸都下意识屏住。 好在那人下一秒松开,他才避免了被自己憋死,只颤巍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乖乖将手放在身前,一副不生气了自己很乖的样子。 像是小兔子在讨好狩猎者。 对方低头蹭了蹭他,也没有把安全带拆下来的意思,手长脚长的,调整一下操纵杆位置,也就就着这个姿势开始开了。 ——在这些方面,大概没几个人能比她们这些有固定程序的机械开的好,一阵体验下来,霍清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但是战机已经落地。 这是一个荒漠星球,唯一的水源是占球体面积渺小的一个人工湖,也只有些许人类聚落在此地,生活无疑十分辛苦。 过去最先进行星际迁徙的就是一些相对贫穷的人家,本来想着到了新的地方会好一些,结果日子反而过得愈发辛苦。 而且,像这种没什么开发潜能的星球,就是在以后,也没有什么起来的机会。 ——正因如此,这个地方很适合藏身。 她并没有直接让霍清下战机,而是先下去准备了一套衣服带上来,看着那人换好衣服,才准备带他下去找地方。 被盯着的霍清却像是意识到什么,衣服穿了一半又开始解开,敞着外衣自己凑过来。 大概是觉得她辛苦,打算犒劳犒劳她。 她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把人当成小点心压在控制台上欺负了一阵,又检查了一下一直有在上药的身体,这才安心。 因为还有打算,倒没有纠缠太久,只是那个在外人看来有些迟钝且不近人情的精致少年半挂不挂着衣服,确实是有些好看。 他也能感觉到对方在别的地方下了些功夫,那有些扎人的发梢扫在他胸口腰线处时,他的手指也跟着握着扶手紧绷到了极致。 最后只像只小虾仁似的把自己送上对方的餐桌。 只是因为过于可爱,所以即便是上了餐桌,也只会被当成玩具逗弄而已。 · 货币是各个星球通用,是虚拟货币,她从佣兵团出来时,团长已经将属于她的部分打给了她,因为霍清给了三倍,算是笔不小的资产。 由此见得,霍清大概也是个隐形的小富豪,花钱真的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只是从他的账户走账大概率会被发现,最好还是不要。而且就蝴蝶当下,也不会想要这个除了网络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天到晚只会要亲要抱要她欺负的少爷养活自己。 鉴于林应被抓,人与仿生人的冲突基本落幕,她的生活态度也变得闲适起来,在这星球找了个住所,给自家少年安排个舒适的小房间,再到处走走,找点漂亮衣服给穿,找点新鲜东西投喂。 尤其霍清胃口小,得找他爱吃一些的,他才能多吃一些,长些肉。 不然就这小身板,实在让人下不去重手。——她虽然没办法从感觉上得到愉悦感,却是能通过视线和耳朵去听的。 她不只是想听那软绵绵的叫而已,还想听些别的声音。 但是对方平时都不怎么爱说话,只是喜欢安安静静贴近她,她也不好捏着他的脸哄着他发声,便只能在某些时候动些心思。 她学东西很快。 于是面对她几乎有求必应的霍清发现,自家小蝴蝶好像逐渐不太对劲了起来,至少有那么一段时间,他都不敢肆无忌惮的靠近她了。 他的日子有些难过。 在哪里都很难过。 可又没办法开口拒绝她。 只能眼巴巴的讨饶。 她会听他的。 但只是一会儿。 不过,一会儿就一会儿吧,他的小蝴蝶,他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只能乖乖贴过去。 这样就好了。 他真的很好满足,当然,只针对她贪心,也会想要她的全部。 …… 霍原花了很大功夫,还是没找到霍清。 他觉得懊悔,但公务缠身,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只能以其他事为先。能在那个位置的,小家和大家根本不会放在一起进行取舍,而是固定顺序。 先大后小。 所以,任何人都能说霍原是一个差劲的父亲,却没有办法在政治场上找到他的错漏。 倒是姜兰,找了一段时间,私人邮箱的突然接到了霍清发来的照片,背景是床单,还有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 一只带着长久不见天日的苍白,手背上的青脉犹如琉璃,另一只黑黢黢的,是一只机械手,能看出属于仿生人。 五指相扣的样子,颜色碰撞的厉害,界限分明,又有种难舍难分的感觉。 当然不止这个,还有他的吃穿住行,也都同姜兰报备了一遍,只是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让人找到他们所在的特征,信号位置也完全定位不到。 只是单方面的通报,大概是为了报平安。 不过,看对方照片的数目,他是真的过得不错。 手好像也肉了一些。 姜兰觉得安心,却又没有那么安心,毕竟没有他的位置信息,对方有什么危险她们也没办法做处理,难免觉得惴惴不安。 至于仿生人,之前那个持续很长时间给她家小清送东西也是她吧,难怪怎么也抓不住。 不过,是人或者不是,她都不在意。 第300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38 霍原同姜兰对霍清其实都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安安全全的,也过得快乐一点,只是这两点要达成都很难。 当下的科技,人们很安全,却也完全不安全。 比方说,被圈禁起来的那几个仿生人,看起来似乎已经落网,即将变成毫无威胁的废铁,实际上,有研究员刚拿到通通的芯片,便遭遇了爆炸。 并不是自爆。 而是被安装了某种装置,只要触动,便会引发这种危险后果,以至于后续的研究员都不敢继续销毁,只能把剩下的仿生人和头子林应直接送去大型反应堆。 那里的温度高达三千多度,源源不断提供能量的同时,也需要燃料进行补充。 虽然这些家伙身上威胁众多,丢下去可能会导致某些不良后果,但因为借了方才停歇的某台超算,他们有把握让这些家伙落下反应堆后充分发挥作用,同时保持住反应堆的能量稳定。 至于通通,大概直到被身体里埋着的炸药炸的稀巴烂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被林应暗地里进行了什么改造。 只能如同烟花一般,绚烂过后,遗憾退场。 而林应呢,最后被处理还要作妖,说霍原同仿生人蝴蝶有所勾结。 他有不少蝴蝶带着霍清在车站的影像,两个人看起来就很亲密。——只是霍原原配夫人因为政治斗争去世,留下一个孩子拥有疾病的事情在星际算是人尽皆知,并没有多少星际人对这些画面进行攻击。 倒是格外统一阵线,认为首席的孩子大概率是被这只强大的仿生人拐带走了! 于是仿生人又多了一个人贩子的名声。 在给仿生人的大环境添堵这方面,林应真的相当执着。 是蝴蝶听到了会想削他的程度。 一直留在联盟星的哭哭也被气得够呛,不过因为她身边有个路早顶着,等林应被处理了以后,她也弄到了一张居民证,只是种族方面写的依旧是人类的人种。 这上面大概永远不可能出现仿生人三个字。 路早觉得也是。 人怎么可能给工具合法居民的身份呢。 即便当下的主席是个清明人,联盟也不是他的一言堂,这可不是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办成的事。 ——而且,霍主席对于仿生人,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友好。 毕竟他们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还把他儿子骗走了。 那只黑黢黢的手一看就是蝴蝶型号仿生人的,而这个型号的仿生人,也就只剩下1号机,这个带超算的仿生人一个了。——那家伙对人虽然没什么敌意,却是个实实在在的麻烦,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期望将那台电脑进行回收。 但很快,他就没办法这么想了。 因为姜兰收到一条很微妙的讯息。 “我可以生小仿生人吗。” 姜兰:! 虽然男性是可以生子啦,但是跟机器人要怎么生啊?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功能吧! 你怎么会有这种方法啊崽! 霍清:因为肚子长肉了,有点鼓。 他捏捏肚子上的肉,留了张图片让姜兰安心,结果对方吓一跳,直接去找已经退休了的段秋博士,结果遭遇七旬老人疑问的目光,“姜夫人是在拿我开玩笑吗?” 摆明了就是胖。 不过,蝴蝶啊。 “我这里倒是有个东西要给她。霍先生和姜夫人都是让人敬重的人,我相信夫人是可以相信的。”这倒不是恭维,这一家子的确都是很温柔的人。 就连那个没动静的小孩子他以前也见过,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攻击性。 他的1号也是这样的。 似乎忘记了蝴蝶拿下仓库生拆科技园的事,人老了的段博士有些糊涂,想起自己那个看起来很能干的机器,眼神有些欣慰。 至于他给姜夫人的,是一枚芯片。 算是比较旧的型号了,里面有一段数据他们至今没有解码出来,即便用上另外两台也没做到,不知道究竟是蝴蝶自己做的加固,还是说只是一团乱码。 又或者,是什么他们不能理解的东西,像是仿生人的自我。 总之,还是要还回去。 如果蝴蝶是个真的人,失去一部分的记忆应该会很难过吧。 那就像是失去了一部分自我一样。 姜兰接过,“您说的是跟小清在一起的那个仿生人嘛,可是现在我也联系不上小清,能不能送过去还不知道。——不过我很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几年前销毁那些蝴蝶的时候,从1号机核心里取出来的记忆卡,如果不放心的话,夫人可以找人查验一下内容。” 委托就这样敲定。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芯片有什么魔力,她第二天就接到了那边两个人的连线,一个大概是仿生人,自称是蝴蝶。 另一个是小清。 都是为了芯片来的。 姜兰想的明白,“芯片的事,我会和你爸爸商量一下,你们需要再等一等。然后就是,谢谢你的照顾。”头一次没有回霍清,回的是蝴蝶。 大概也清楚这两个人在一块。 霍原得知联系上了的消息,似乎想交代什么,最后却还是没说,只是开口,“让他们回来看看吧,仿生人的事已经结束了,蝴蝶那边,如果可以,我建议她解除全身武装,降低自己在军部的威胁。” “当然,如果她不信任科技园的人,这件事可以由路早亲自操手。”路早跟这两个人是一伙的,早在霍清跑掉,路早毫无动静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姜兰从中传话,对方很久才回,要约时间。 记忆芯片的事对于她来说其实已经可有可无了。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所以考虑过后,还是决定把东西先拿过来看看。——至于威胁度,说实话她对姜兰感觉还可以,问题是霍原。 对那家伙的敌意她是有的。 纯粹因为他的立场。 当然,可以理解,只是理解不代表接受。 所以她只要求跟姜兰见面。 霍原也理解。 因为是霍清看上的仿生人,加上蝴蝶过去的确没有做出什么危害性大的事,他也能接受这个条件。 然后姜兰就发现,这个妹妹她是见过的! 她几乎瞬间想到了当初霍清请佣兵团的事,想到当初惊鸿一瞥的兜帽少女,突然觉得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所以霍清雇佣佣兵团是为了见到她。 那段时间情绪转变的诱因也是因为她。 后来突然解散,也是因为他们要私奔了。 当初她还以为,这混小子又找一队佣兵,是为了分担先前那队佣兵的压力,好让人放松警惕,趁机逃跑呢。 结果居然是这样。 注意到姜兰的目光,蝴蝶也朝着她点头,“姜夫人。” 霍清就立在一边,手牵着对方的,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材质优良,皮肤也照旧是白皙的,脸上也有了软肉和血色,看得出生活条件方面比起在家只好不差。——像是个被机器人娇养起来的小王子,看着甚至让人有几分想盘的欲望。 然后就是,真的很乖巧。 是一种向上的乖巧,并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安静。 而且,作为一个女人,姜兰也能注意到许多其他人注意不到的细节,比方说少年人满心欢喜的信任,明显有些红润的嘴唇,还有他衣襟边不经意间露出来的红痕。 怎么看怎么是热恋期间的小情侣。 另一边的蝴蝶虽然表现得没那么外放,却也是一直护着对方的,而且什么小动作都能捕捉到,给那动静不大的恋人回应。 不管怎么样。 她是觉得安心了。 然后就是,除了上次佣兵团,很久以前挟持她被小清抓着衣角靠近的仿生人,好像也是她吧。 她家这个小崽子,大概是蓄谋已久。 一下两份心都放下了。 霍清会给自己争取,找到的人也很可信,作为母亲,姜兰觉得满意。 从面部分析很容易能得到对方意思的蝴蝶却还是开口询问了她的意思,用着人对丈母娘的态度,无微不至,同时也表达自己能够信任这件事。 结果,被忽略的霍清居然会生小脾气。 当然,缘由是因为被冷落,倒不是吃母亲的醋,蝴蝶便又转回去亲了亲他的脸,他这才安分一些,继续听老母亲的话。 姜兰欣慰。 至于芯片,还需要等她解除身上的武装才能交给她,这是最妥当的。 只是要想办身份证件,种类里依旧没有仿生人一类。在解除武装前姜兰也同蝴蝶交流了一下,发觉她的想法十分简单,只是希望有意识的仿生人能得到正确对待后,最后一点防心也跟着被撤掉了。 蝴蝶却是在苏醒后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神石:【您还记得我呢?】 明梨,“咳。” 好像一不小心活了下来还顺便把人一起泡了,总觉得有点玄幻呢。 神石也觉得玄幻,被当成电子病毒禁言,它还真是头一回。 “不好意思。” 【算了算了,下次注意。】可它能怎么办呢?这么实诚的跟着搜罗灵魂碎片,又这么厉害的小主人,它还不是只能原谅她。 就是,【不过下一次我就不在你识海里了,不然再出这种事,我什么都帮不上很无力的!】 第301章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蝴蝶(完) 鉴于霍原和霍清的关系,明梨最后还是去见了一回霍原。对方是头一回因为家务事推脱工作,当然,也有那部分工作不太重要的原因,总之,她这回算是把对方爸妈都见了一遍。 关于霍清莫名其妙找了个人跟了这件事,夫妻俩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同明梨说了一些托付的话。 至于脑袋里的超算,路早压根不可能给她拿出来,霍原那边态度也不强硬,情况便只能这样延续。 不过,按照姜兰的说法,还是希望她们接下来住在联盟星,这样也好相互照应。 明梨解除了武装,霍清又身份特殊,去到外面不好保证安全。 对此,明梨的回答是一脚踹碎了一块假山。 解除了武装,但是好像没有完全解除。 也只是身上藏着的刀枪激光被撤下去了而已,她作为一个战斗力设置的高的离谱的仿生人,身体其他机能同之前还是一样的。 于是,霍原和姜兰被干沉默了。 一旁的霍清倒是满眼小星星的样子。 他一直知道枕边人很厉害,飞檐走壁的都是基本,手腕里还能冒出刀啊枪管啊绳索啊之类的,却是头一回见她用这样暴力直接的方式展现自己属于仿生人的特殊。 他突然觉得,自己没在她手里被揉碎可真是坚强。 不过,害怕吗? 当然不。 他超爱。 只是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霍清还是能察觉身边的人有哪里不太一样,似乎没有之前那么一板一眼了。 明·蝴蝶·梨:的确如此。 尾巴才是本体的明梨看了看自己机械的身躯。 大概因为刚拿回那小段记忆的缘故,隐约觉得有些新鲜,不过为了避免小家伙害怕,她用了些障眼法,所以缠上霍清的并不是那条银白的大尾巴。 而是黑黢黢的机械尾巴。 照旧是两条。 并不是没有被相关机械物件欺负过的霍清瞅见一眼,吓一跳,可大概出于对对方的信任,还是乖乖的。 原本仿生人的感受就有限。 他还是有些担心,对方会因为无趣,把这当成一次作业。 但,别的不知道,这次显然没有。 · 路早与蝴蝶之间相识的事暴露,哭哭和成云也自然也出现在了大伙眼前。——两个人都没什么威胁。 一个是线路关系只能维持正常活动。另一个傻乎乎的,换了新的芯片以后也是一副很好骗的样子,说什么信什么。 哭哭倒是没有跟人类聚集的意思,发觉自己已经得到想要的正常人身份后,便麻利的离开了联盟这个伤心之地。 成云则去段秋那边当了个闲职,也不用干什么,就照顾个身体健康的老人家就行。——他的身体早就被路早摸边角料修好了,不过武装也进行了解除,而且相关线路进行了弱化重修,不会造成什么大麻烦。 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至少她们确实是得到了人类的职权。 虽然仿生人依旧被众人恐惧。 但,“会越变越好的吧,你说呢梨梨?”娇俏悦耳的音色陡然响起,却不是劝慰或者感叹,倒是带着一股渴求认同的味道,像是一只可爱的小动物在原地打滚,叽叽喳喳的说:你看我说的对吧!夸我夸我。 但,这也只是外表。 这人本质上可一点都不可爱。 “所以,你附身时说那段话是什么意思?”明梨看都没看她,只是继续做自己的饭,像是随口一问。 对方也装傻,“哪句?” “……”牺牲品和你忘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这种话。 她很不喜欢这种话,对方很清楚这一点,却还是跑过来同她说,意思很明显,她跟之前一样,想让她从天方逃走。 明梨不说话,那声音也静默了半晌,终于叹息一声,“哎呦,你明明懂吧?” “梨梨,你该知道,你遇到的困境就像这个世界一样。你做的已经够了,完全可以到此为止。——你在这里可以当旁观者,又为什么要听温隐和墨择他们的话呢?” “他们脑袋里只有天下苍生和那位上神,你是上神重生,却不是上神本人,他们不愿意承认你,却又把这份不该属于你的责任硬推给你。” “并不是受了恩惠便要为了恩惠去死。责任也并不是与生俱来,轮回之中与生俱来的只有福泽与孽障。” 说到最后,她的音调也弱起来,带着无奈与叹息,“唯一的上神死了,转世的神女也死了,你甘心带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责任成为下一个牺牲品吗?” 好不容易活着,谁又想死呢。 明梨看她,从烟雾里看出一个靠着莲花的身影,倒是穿的漂亮的像个仙子,身子却斜斜靠着,连着头上那仙气十足的飞仙髻都像是带着反骨。 “可你不也是在为恩惠而死,这样的你,哪里来的信心劝说我。” 灵泉闻言,摇了摇头,手上的烟枪在虚空中点了两下,点出来两只云雾做的小兔子,“我这可不是因为恩惠,毕竟当了十二正神,在其位谋其事,不过是责任罢了。” “正神的责任可没有劝说我这个转世逃跑这一条。” “那就当是私心喽。”灵泉敲了敲小兔子的脑袋,“没人说,正神不能有私心吧?” “再说了,梨梨你才多大,我可不是那些老不羞,几万岁的年纪,要你这个刚破壳、算天方年也才三百来岁的小屁孩去送死。”总是让小朋友去送死,她也会很累的啊。 所以说。 让她们十二个扛到死不好吗? 为什么非要加上一个无辜的小姑娘。 没有人给她答案。 灵泉也只是看着那两只胖墩墩的小兔子在身边绕了两圈,最后消散,才抬着那双碧绿的眼睛看她,“你之前就做过选择了,你没有为了那些同型机头脑发热,后面再遇到类似的事,我相信你也不会。” “这不是你的责任。” “哈,今天说的太多了,我得先回去了,不然被墨择发现,我估计会被他那杆黑枪捅穿吧……上神的眼光真差啊,这挑正神挑正神,都挑了些什么东西啊。” 她摆摆手,于是声音远去,烟雾也随之溃散。 说来讽刺。 明梨是那位上神的第二位转世。 善良且有些怪脾气的灵泉说是不把她当成理应承受一切的上神,让她多为自己想,可灵泉又何尝不是把她当成了第二世的神女呢。 温隐也说过。 那位叫明理的神女,可是最喜欢灵泉变得小兔子了。 可,她不是。 · 明梨过去听灵泉念叨过许多类似的事,她总是喜欢给她讲一些故事,让她自己领悟。但是很遗憾,她不喜欢听故事。 她领着另一边勤恳赚钱的小家伙吃饭,自从过了父母这关后,霍清也开始行动起来,大概是想减轻她的负担。 明梨撑着下巴看了看他,又想到所谓的责任。 对方身上原本是没有这些的。 但是现在她被放出天方到处游荡,他得负一半责任。 不过,鉴于他每回转世都是从零开始,这份责任也只能用其他方法来偿还。 等哪天她觉得没必要还了,再结束就好了。 完全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霍清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也迟钝了下,最后凑过去在她侧脸亲了一下,又回去吃饭。 岁月静好。 只是机械和人的爱情在身体方面注定没有办法共同腐朽。明梨能做的也只是像之前一样,找路早或者其他人进行模拟皮肤与其他部件的更改,以此达到共白头的目的。 霍清倒不太在意这些,不过两个人一起慢慢变老,确实是让人安心的事。 至少一直对外界抱有恐惧心态的霍清义无反顾的奔向自己在意的人时,那个人给了他足够的安心与陪伴,也没有再让他受过半点伤。 相比之下,哭哭那边就是两个人一起风里雨里,但任你两鬓斑白老娘独自美丽的画风了。 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但回过头来,还是要相互搀扶着往前走。 哭哭身上的追踪器甚至到了对方死去才取出来。 而且,她也没有止步不前,倒是继续往前走,作为一个仿生人,做着优秀的事。 久而久之,她的名声也变得大起来。 或许哪一天,仿生人的名声会在她身上翻盘也说不定。 不过这跟明梨是没什么关系的。 她只是同那漂亮的人一起走到寿命终结,最后守候在沉眠的老人身侧。 【启动永久休眠。】 第303章 深海沦陷2 阿兹里尔觉得怪异。 他是生来就拥有强横魔法的海巫,即便是最强的海洋霸主,对他也避之不及。 即便女性人鱼生来比男性强横,他依旧想不到对方把他当成猎物的理由。 他静默在原地,掌心散发出幽蓝色的水晶却有魔力涌动,但不知道为什么,半天都没有一道攻击出来,只是任由对方的目光在他身上鞭挞,然后后退,准备离开。 他还是习惯跟邻居相安无事。 却不想,他转身的瞬间,水浪轻飘飘的退过来,瞬间,一双修长手臂近在咫尺。 “把后背留给猎手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于是强横的海巫魔法直接从他身上爆发,像是要将越界者撕成碎片,却不想魔力落到人鱼身上,犹如被分开的海浪那样掠向空处,痛感也透过斗篷,从脖颈传来。 他一瞬间动弹不得,只听见属于猎人的吞咽声。 于是呼一声。 明梨嘴下空了。 是转移类的海巫魔法。 还是逃走了。 “这是逃去哪了?” 「回家了哦——咦惹小主人你的牙好尖啊!」 “毕竟是深海里真正意义上的食物链顶端。”明梨从喉间渡出一颗水丹,见那盈白染上对方的血液的蓝,总算好心情的收起,回去继续埋头苦看,准备炸禁地。 唯有逃离的阿兹里尔,迅速回到自己的洞窟,八条足不耐的蠕动了下,立在门口不动了。 更不想出门了。 居然被当成了食物。 他苍白的手指点上颈间的伤口,疼痛依旧清晰。 事实上,他的皮肤对海水十分敏感,所以常年包得密不透风,却不想被人当做食物咬上一口是这样疼,疼得他仿佛一抬眸,就能再度看见那个银白色的影子。 “……”果然还是,不要出门了吧。 海巫抱住水晶球,面无表情的想。 可没过多久,门被敲响。 阿兹里尔原本以为是外界的海飓风逛过来了,不曾想那声音十分稳定,他死鱼一样躺在石屋二楼单调的石头床上,记不清第几声,终于慢悠悠爬了起来,下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某些愚蠢的鱼类一直撞门,这种事他也不是没遇到过。 只是没想到,一打开门,眼前出现的是那条猎人人鱼,貌美端庄,顷刻间贴近。 “你好啊。” 因为缺少人际交往,又没睡醒,阿兹里尔反应迟钝了一瞬,那身影便靠上来,突然又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 被痛感刺激被迫清醒,阿兹里尔终于再次出手,却发现魔法没有用,只能用触手缠住她,试图把她拽开。 却不想,吸盘落到那月华般的鳞片上,带来阵阵痛意。——那鳞片似乎微微有些炸起,像是刀子,不知该从何落脚。 人鱼的身体或许看起来优美,却处处都带着猎手的犀利。 獠牙,利爪,坚韧的鱼尾,乃至于鳞片。 他只能缠上她的腰,把那意犹未尽的家伙强行扒开,斗篷散乱着露出一张绮丽的脸,精致却又苍白,惹人注目却又枯白单调,绝无仅有。 他还是没吭声,只是无声与她对峙,用深黑的眼睛痛斥她的无理。 同时又因为自己失效的魔力感到困惑。 察觉到某团金色魂魄动手的明梨心情愉悦,舌尖卷过唇边淡蓝色的血液,露出一个温柔又友善的笑。 “多谢款待。”双手搭在他卷着她的足上。 阿兹里尔瞳孔一缩,直接把她卷着丢了出去。 门也直接关上。 他头一次觉得感知力强是个坏处。 当然也可能那条人鱼浑身涂满了剧毒,所以她的身体触碰到他,他的感官才会自发的比平时放大十倍百倍。 还有一件事—— 那家伙是怎么进来的? 阿兹里尔利用水晶球将视野转移到洞窟入口。 这才发现那里的魔力流动被搅乱,用来阻挡外物、能将鲨鱼乃至于鲸鱼搅碎的漩涡也暂时溃散了。 明梨则拿出随身带着的书翻了两页。 修长的指尖点上被关上的石门,口中吟诵起古老的咒语,仿佛来自远古的歌谣。 门上的魔法于是溃散。 里面的海巫还在皱眉思考是怎么一回事,不速之客再度进入他的私人领地。 阿兹里尔身体肉眼可见的垮了一点。 他开始觉得自己的魔法差劲。 想到面前这家伙猎手的身份,又将身体往下压了一些,然后认清事实,放弃思考。——算了。 被吃掉就被吃掉吧。 海洋里就是这样的。 谁让他差劲,打不过她。 阿兹里尔不愿想太多,轻而易举从慌乱转变到释然,又觉得这种事有一点新鲜。 然后,那条人鱼进来打量了一下室内,靠近,突然伸手抬起了他的脸,露出脖颈上两个清晰的牙印。 甚至有鲜血从中涌出来,丝丝缕缕。 她手稍微点了一下,伤口便消失不见,转而捏着他的下巴往上抬,看他被遮盖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挺漂亮的啊? 人鱼食用食物之前还要问食物的名字吗? 真是个怪癖。 阿兹里尔想。 他还是不说话,两瓣唇像是被黏在一起,紧紧的抿着。 然后,他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满,“难道是个哑巴?” 真可怜啊。 怕是已经病入膏肓。 只是,明梨不太清楚怎么给一条八爪鱼看病,只能自我介绍,“我是芙梨,我需要你的血,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待在你身边。” “不要试图逃跑,我能找到这里,自然有找到你的方法。” 语气在不经意间便已饱含威胁。 阿兹里尔心想,他才不会跑。 他真的很讨厌出门。 就算是被吃,他也希望自己躺在床上被吃。 他懒得很。 …… 人鱼宫殿中有七位人鱼公主,明梨是第二位,几个公主虽是一泡卵里孵出来的,性格却是天差地别,不过无一例外,杀伤力都有些骇人。 大部分时间,她们也不待在海神宫,而是四处捕猎,一去十天半个月乃至于半年都十分正常。 只要在海神典礼时赶回去就好了。 所以住在这里完全没问题。 刚好也让她逛逛这禁地是什么样子。 于是,阿兹里尔发现,先前还把他当食物的人鱼少女在屋里打量了几眼,又施施然出门去了,留下他,定在空旷处像是一座雕塑。 然后安静的躺回了床上。 方才的精神紧张让他感觉劳累。 第304章 深海沦陷3 人鱼的视觉相当好,毕竟深海里基本没有光,即便人鱼国度用魔法隔绝出了一片明亮区域,其余大多数地方依旧是黑暗的。 比方说禁地。 这里生长着各类发光植被,却依旧不明亮,那间屋子里更是阴沉沉的。 于是她弄了一堆东西把那地方弄得亮起来。 以至于海巫被刺眼的光弄醒。 阿兹里尔的视力相对较差,光一大,视野里的东西就容易模糊,以至于他起身时,足上用来稳住身体的盘子压到了对方的尾巴。 虽然很快收回了,他还是察觉那不太友好的目光落在身上。 八只脚脚无措的缩了缩。 然后被对方的尾巴拨动海水,若有似无地被触碰,吸盘也抽了下,回缩。 察觉他不喜欢这种亮度,明黎把发光石头植被去了一半,阿兹里尔微眯的眼睛总算松懈,却依旧在石床上正襟危坐。 说是无所谓,被吃就被吃。 但对方的牙十分尖锐,他不喜疼痛,免不得还是警惕。 而猎手的本能,已经让人鱼把这间屋子乃至于大半个禁地都据为己有,动作难免放肆。 “再让我咬一口吧?”语气带着疑问,身体却已逼近。 阿兹里尔意思意思放了两个魔法,依旧没用,便又任由明黎贴近,在他身上留牙印了,只是感觉到疼痛的时候,还是会手足无措,把重心放在对方身上。 于是等疼痛的刺激过去,他便发现,自己一向听话的脚脚再度缠上了对方滑嫩的身体,吸盘紧密的贴着,甚至能感觉到里面血液的流动。 除此之外,似乎可以截断。 察觉到腰上逐渐加重的力道,明黎嘴上再度用力,学的乱七八糟的魔法也将那条力道大到离谱的触手控制住,吞咽的声音似是被加了迟缓魔法。 伴随着痛,亲密又磨人。 阿兹里尔:放弃挣扎、死鱼瘫。 甚至在想要不要干脆直接用魔法把自己的脑袋碾碎,这样就不痛了。 但他刚有这个想法,一手捧着他下颚与他交颈的人鱼松了手,魔法松懈,他的触手顺着她的尾巴落下。 “我要的只是你的血,你不用太害怕。” “人鱼是不吃海巫的。” 阿兹里尔:…… 不信。 人鱼分明是杂食。 但他把自己干掉的念头还是消散了,摸了摸脖子,发现伤口没了,干脆当着那人鱼的面起身回到一楼,开始摸索自己那些汤药。 不管是真是假。 他还活着。 而海神日临近。 他还有准备工作。 然后他发现,台子上被安置了一袋海琥珀,这是一种共生的海底生物流下的液体,经过几个月会凝结变硬,变成剔透的海琥珀,是种难找的材料。 应该是人鱼留下的。 因为被咬了三口,阿兹里尔完全不客气,用魔法将之重新化作液体,丢进锅里。 魔药的材质,在海水里依旧会下沉,也没有发出半点怪味。 只是色泽方面。 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紫色药水,一看就不像好东西。 明黎从二楼下来,看了眼他身后满满当当的破旧柜子,现在才想起来海巫除了魔法,也擅长熬药。——不过不管这是什么东西,她都不会下口的。 她出了趟门,回来时带了一条半人高的鱼。 就当着海巫的面在另一边石桌上坐下,拿出自己贝类磨成的刀,开始处理这肉质鲜美的鱼。 切成一片一片,顺手剃了骨架。 这才用刀尖勾着,一片一片送进嘴里。 阿兹里尔很难注意不到她,石屋十分狭小,他甚至隐约能感觉到那条鱼身上的腥气,想了想,自己似乎的确很久没进食了。 于是从柜子里找了找,找到一瓶魔药,打开塞子准备往嘴里灌。 然后被一只手掐住脸,重新将开了一条缝的嘴闭上。 他迟钝着看过去,瞧见对方眉头不悦的皱着,然后把他拽到石桌前,刀刃勾着肉片递到他面前。 “……”他看着她,依旧不动,可能是出于警惕,也可能干脆就是懒,没想到要开嘴。 于是对方离开他脸的手重新贴了上去,微微用力,强行给他塞了一口。 刀刃进入口中,冷不丁被牙齿咬住,咔嚓断成两截,被吐出来。 阿兹里尔眼睛微不可见的亮了一下,目光移到贝壳上被片好的肉上,又看了眼边上另外半条鱼,喉结上下滚动。 触手也无意识在她尾端拍了两下。 好吃。 他平时都喝能提供能量的魔药,一个月一次,毕竟两三天吃一顿饭过于耗费时间,他有时睡觉都不止两三天。 但是。 好吃。 注意到他的目光,明黎将只剩半截的刀丢到边上,又抽出另外一把,用魔法将刀刃打磨圆滑,重新递过去。 阿兹里尔完全不拒绝,学着她的样子开始吃东西,八条腿太过于听话,随着脑袋里不断涌出的愉悦感,一抽一抽。 真不知道该说他懒散还是心大。 明黎吃了大半条鱼,阿兹里尔吃了一段时间,动作就又慢下来,抬起眼睛困惑的看了她一眼,脖子缩了缩,再度回到桌前。 等到他把魔药锅的盖子合上,准备继续瘫,一直停留在屋子里的鱼才如她所说,重新在他身上取血。 但这一次,除了尖锐的牙,他似乎还感觉到了别的。 他想起她用尖锐的刀刃挑起生鱼片的样子,那片肉软绵绵的,顺从的搭在刀尖上,又服从的被送入她口中。 而现在,人鱼那足以生撕强壮猎物的手钳制着他的下颚,半强迫的让他将脖子露出来,而他,没有半点反抗欲望,同样服帖的顺从着疼痛。 然后,伤口似乎有温热而带着倒刺的东西扫过。 人鱼撤开,“你要被我榨干了。” 出血量很少。 因为不吃东西?还是说海巫的审美就是枯瘦干瘪? 虽然的确有种异样的美。 但是…… 阿兹里尔脑袋晕晕:唔。 快干了。 他鱿鱼干一样仰头躺着,动都不动一下,破碎的发丝随着水波一荡一荡的游动,足除了感觉到痛那一下本能的压到她身上,后续再没有动静,整齐顺着石床耷拉下来。 明黎,“……” 她还什么都没干呢。 这副消耗过大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第305章 深海沦陷4 神石一语道破天机:「是因为懒吧。」 「这家伙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带挪的。」 明黎:很强。 阿兹里尔也用现实证明了这一点。 虽说深海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但是他这么一躺,几乎躺了三天,动都没动一下。 第三天似乎是快饿死了,才爬起来,到一楼找了药水,打开又关上。——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药有点难喝。 他看向另一边的桌面,开的窗洞上还能看到被他咬断的那截匕首。 人鱼不知道哪儿去了。 他脖子上一个牙印都没有,应该是被治好了。 他垂下眸子,思虑片刻,出门。 …… 明黎和塔莎正在水面堵着希瑞娜,试图把这小混蛋骂醒。 起因是一条船突然从海面沉了下来,差点把正在敷珍珠粉的塔莎砸个稀巴烂。——好在塔莎反应快,才把船砸了个稀巴烂。 可这样一来,碎片就打扰到了明黎捕猎。 于是姐妹俩找到了罪魁祸首,把那条漂亮又“弱小”的小人鱼堵在礁石上。 “希瑞娜,你是不是想跟我决斗?虽然你的魔法天赋夸张,但我依旧能把你的尾巴扯断!”塔莎伸出利爪威胁。 明黎则抱胸看着她,“我想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幸亏这次落在海神宫外,要是下次砸到了海神宫,不用我们出手,母亲就会把你撕碎。” 希瑞娜眨巴眼,虽然弱小,但看不出害怕,“我……我是在狩猎啊。” “我上次说的王子,就是在这里捞到的,我想再捞一只。” “但是我掀了好几艘船,都没有找到王子。” 是在守株待兔。 塔莎一时不知道怎么骂她,只能用看蠢货的表情盯着她,半晌,明黎才抬手,有海鸥落在手臂上,她用复杂的语言下了指示,海鸥才飞走。 塔莎解释,“等着海鸥回来吧,她会告诉你猎物所在。” “不要干这种蠢事了希瑞娜,再有下次,我真的会把你撕碎的!”说完,傲慢又冷血的人鱼冷哼一声,下沉。 留下希瑞娜,顶着天真的小脸嘀咕,“这已经是她这段时间第三十二次说要把我撕碎了,真可爱啊塔莎姐姐——” 这种操作,就相当于人一遍一遍说“我揍你哦”,实际却一次次放过,偶尔还露出无奈的表情。 格外傲娇。 言外之意是,不仅不讨厌,反而喜欢得要死。 明黎摁了摁太阳穴,“就算塔莎姐姐很可爱,你也别一直逗她,先回去吧。再不找吃的,你的尾巴要失去光泽了。” 希瑞娜点点头,第二个沉进深海。 明黎也得到提醒:阿兹里尔出门了。 阿兹里尔的行动速度慢得像是一头陈年老龟,所以他大多数时候用魔力前进,像个飘来飘去的幽灵。 找到上次吃的鱼,他直接用魔法找到大石头给砸晕,又带着战利品慢悠悠回去。 然后在路上看见那条白花花的鱼。 目不斜视的擦身过去。 结果被对方拽住了触手,指尖恶意的在凹陷处掐了掐。 似乎有电流从身体里窜进来,被魔力抓住的鱼失去控制,仰起肚皮。 明黎也松手,看着他眼下颜色加深,如果是人鱼,觉得羞涩会脸红,但阿兹里尔这种蓝血生物,只会安静的变色。 然后难为情的把八只脚塞进衣服下摆,抬着眼睛看她,眼睛不再无神,倒是带着疑问,还有浓郁的雾气,有些生气,又觉得迷茫。 明黎看了眼他的触手,若有所思。 手却顺手牵鱼,顺便拽住对方的胳膊,迅速回游。 硕大的尾巴带起水浪,海巫像个巨型挂坠,随着那银白尾巴上下一颠一颠,还没回神,就已经被带回了石屋,还被强硬的抓起一条足。 上面有海蛇留下的牙印。 “……”难怪脸色变难看了,原来是中毒。 明黎得出结论,这家伙真的不适合出门。 也幸亏没怎么出门,才勉强活到了现在。 于是明黎掐着那只触手挤了挤,发现没用后,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沙土一般的粉末撒到伤口上,期间对方依旧在乱动,被不怀好意的尖锐指甲挑了几下,最后迫不得已低着头并着七条触手安静下来。 明黎也回一楼继续看书。 原主的愿望,需要强大的知识储备。 人鱼童话,小人鱼用声音换了两条腿,而后六位姐姐割断长发,换了匕首。可即便如此,小人鱼依旧变成了泡沫。 芙梨希望,自己能取代海巫,保住声音,也保住头发。 当然更重要的是保住海下的国度。 人性贪婪,数目又众多,知道人鱼的存在后开始大量狩猎,人鱼本就数目稀少,种族的后半生也基本都浸没在战争里。 但,如果她取代海巫,强到能阻止战争,便能结束这一切。 「那为什么不干脆阻止希瑞娜跟人类接触呢?」神石表示奇怪。 对此,芙梨的回应是,“弱肉强食并没有错,错的是我们不够强。” “希瑞娜同人类接触,只是将一切提前。——人鱼与人,猎人与猎物的碰撞无法避免。” “我只恨之前我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否则不用你,我会亲自用浪花将那个国度淹没。”傲慢又凶狠的公主如此回答。 明黎了然。 因为还有逆转战争这件事要干,她后续一直在找大型魔法,面对洞窟选择的也是暴力开门。 但,有一点十分遗憾,她暂时还没有找到足够淹没一个国度的大型魔法,所以大概得自己编撰。 而根据剧情发展,她最多还有三年时间。 …… 阿兹里尔在石床上翻了个身,又翻了一个。 被撒了药的脚痛得有点磨人,他想抬起来看一眼,又有点不想动,只能莫名其妙在石床上滚来滚去。 衣服下摆掀起来。 八条触手像是展开的小花,在像是人类的踝部处散开,往上却是十分光滑,只偶尔有些绮丽的毒纹,顺着弧线钻入衣摆。 随着肌肉震颤,一游一游。 到后面,他甚至有种冲动,希望那双足以将他撕裂的手重新放上来,掐一掐,用疼痛盖过那叫人睡不着的痒。 但,他真的懒。 脚脚动了两下,还没起身,就又耷拉下去了。 要不还是把脑袋捏烂算了。 (?_? )。 第306章 深海沦陷5 希瑞娜也在海鸥的帮助下找到了王子所在。 王子很喜欢出海,但因为上次在海上遇到的风暴,国王和王后都拒绝让他再次出航,他只能带着侍从去到海边,用雪白的海浪和金灿灿的海沙抚慰落寞的心。 每当这时,希瑞娜就靠在礁石上,撑着下巴打量那位金枝玉叶的王子。 看着看着。 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 “他真好看呀——” 陪伴的海鸥叽叽呱呱,“他没你好看希瑞娜公主,你该回海里了,不然你今天又要饿肚子了。” 希瑞娜摇头,“我不回去,就算是饿肚子。”肉少也没关系,她想尝尝。 就尝尝。 可希瑞娜还没找到狩猎时机,来自城堡的仆人就将王子叫了回去,希瑞娜今天还是只能吃鱼。 希瑞娜头一次觉得,要是自己有双腿就好了,这样就不怕尾巴被看到,可以直接冲上去大快朵颐了。 懊恼的甩了甩尾巴,小人鱼栽进水里。 岸上的王子似乎有所察觉,回头看了看安静的水面,再度行向王城。 耳边的随侍官则语重心长交代,“王子殿下,最近海面不太平,加上之前那次,航线上已经沉了三艘商船,您还是别来海边了,太危险了!” 王子艾德摇头,“可能是触礁了吧,我听说那些人都借助逃生船回来了。” “而且,那里离这里很远的,我已经被禁止航行,总不能连海边都不能来了吧?”他显得有些失落,别人都觉得是因为不能航行的缘故,只有王子脑袋里浮现出那抹绮丽的尾鳍,还有那温柔的音调。 “醒醒!醒醒!你没事吧?” “你……真好看。” 后半句比较模糊,但,王子无比确认,他大概是对声音的主人心动了。 可惜他在船员里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声音的主人,倒是被一个公爵小姐顶替,又因为某些变动不能撕破脸皮。 王子殿下啊—— 要是他不是王子就好了。 …… 实际后半句模糊的话说的是,“你看起来真好吃。” 希瑞娜——馋的当场掉口水。 当时没下嘴,只是因为她吃饱了,怕佳肴死了不新鲜。 虽然人鱼食谱里并没有人这东西,但人鱼食谱里不也没有海巫吗? 向二姐姐学习! 希瑞娜甚至觉得光荣! …… 此时,因为离开宫殿没办法拒绝小妹妹无脑跟风的明梨还在翻阅着书籍。——她也发现海巫有很多她没见过的资料。 鉴于海巫已经成了她的猎物,这书翻得十分顺畅。 阿兹里尔在桌边吃饭。 分明有着一口能咬碎最坚韧贝壳刀的好牙,他偏生喜欢吃鱼腹那一片的软肉。尤其那头不讨人喜欢的人鱼似乎还把他当成了所有物圈养,懒人被投喂便变得愈发顺理成章。 甚至对方还给他剔了骨切了片。 吃到一半,有了饱腹感的阿兹里尔偷偷观察。 除了讨人厌,对方身上基本没有缺点,即便是他这个不知审美为何物,黑漆漆又住在阴影里的家伙,也觉得她十分漂亮。 鱼尾修长,身体弧线恰到好处,兼具柔软美与力量感,银白的鳞片好似最名贵的宝石,发丝盘起,修长脖颈下是鲛纱遮盖的两片蝴蝶骨,凸起的痕迹并不夸张,而是恰到好处露出两片骨痕。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人鱼少女翻书的手上。 用来撕裂猎物的指甲已经收了回去,作为武器,那双手比起人类大概是要更长更大,修长的骨节艺术品似的,惬意地点在书页上。 然后。 阿兹里尔目光继续找落下的点,还没找到,对方合书,抬眼看他,“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时间过得很快,海神典礼近在咫尺。 这场典礼是海神钦点海洋代理人,或者说海中王者的仪式,当下的王者是海神殿住着的芙梨的母亲,她手中握着代表无上威能的三叉戟。 为了实现大型魔法,明梨打算把那东西弄到手。 方法也简单,在海神典礼开始前证明自己的强大,海神自然会将目光投向你。 所以。 明梨准备外出找现任王者——母上大人打一架。 海神典礼对于所有海洋生物,包括海神宠儿人鱼来说,都是无比神圣、不容玷污的存在。所以这种同类之中的争夺与战斗并不会被指责,甚至后辈取代前辈是一种常态。 只要你够强,没什么是不能的。 阿兹里尔看她,把最后一片鱼肉送进嘴里,照旧不作回答。 神石也轻而易举确认了目标所在,母亲在另一片海域狩猎鲨鱼,一个来回大概要半个月。 明梨准备给自己的水丹喂最后一次血。 大概是习惯了,那个阴影从另一边罩过来时,阿兹里尔眼睛都没抬一下,甚至无比顺畅的往另一边抬了抬下巴,献祭般把脖子露出来。 自觉到明梨都忍不住扬眉,冰冷的手突然拉过他白灰色的腕,抬高到脖子的位置,在小臂上啃了一口。 又在血液顺着手臂下滑时,用那带着倒刺的舌尖轻巧卷过。 阿兹里尔听到一声淡笑。 “真乖。” 他的眉头皱起,大概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评价,唇瓣才动一下,便见那人转移阵地,钳制着他的手腕重新同他交颈。 他被抵在窗台上,脖颈间传来刺痛,喉结上下游动了下,五指蜷缩又张开。 看起来十分乖巧的八条足也被那宽阔的鱼尾压制,轻微的动荡着,四面八方都是那带来细微痛意的鱼鳞。 他只能垂着眸子,一只手抵着她的身躯。 直到那条鱼从身上下去,眉眼带起笑意。 “原来不是哑巴。” “挺好听。” 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因为对方贴近无意识说了话的阿兹里尔照旧是摸了摸伤口,发现不会像那次海蛇一样痛他几天,终于松懈下去。 等再回神,跟前鱼已经走了。 他也终于想起方才自己说过的话。 “芙梨,痛。” 虽然没有好不好听的概念,但他长时间不发声的嗓音就像是魔药熬久了发出的怪声,怎么说都不值得称赞。 他愈发觉得这条人鱼是条怪鱼。 不过,一点点血换片好的食物。就算是怪鱼,也在接受范围内。 反正他也是个怪物。 第307章 深海沦陷6 人鱼国度的王者是个璀璨又温煦的存在,除了典礼,她大多数时间都远在外海,即便是用魔法生物进行消息传递,也需要漫长的周期。 明梨找到她的时候,她刚收到讯息不久,绮丽又肃穆的面容上似露出几分不悦,又很快收敛。 明梨也将眼前人与记忆里的影子对上。 与任何人鱼都不同,她的身材明显更细弱,头上覆盖着珍珠贝壳宝石之类的东西,浓密的几乎看不见发丝,犀利的手指间正握着那柄代表海上无上权利的三叉戟,散发着骇人的力量。 名字是。 亚祖拉。 …… 没找到姐姐芙梨出谋划策的希瑞娜抱着不知道打哪搜罗来的书,顺着小鱼指引赶向深黑洞窟。 “我最近一次是在那附近看见的二公主,但我已经很久没看到她了!”魔鬼鱼带着路,体态看起来轻盈又笨拙。 希瑞娜兴奋又害怕,却不想到了那片黑漆漆的海域,门口的涡旋自动散开,为她——或者说为她怀中明梨的气息让开了位置。 于是石屋迎来了第二个客人。 两天前克制住懒散出门抓过一次鱼,马上就要再次出门打猎的懒人海巫还以为是投喂者回来了,难得迅速开了门,却发现门口出现的是另一条鱼。 亮得晃眼睛。 阿兹里尔啪一声把门关上了。 留下门口的希瑞娜,血液几乎逆流。 那是面对天敌生来的恐惧,阴暗的底色、骇人的毒纹、隐秘的斗篷和白到发灰的皮肤,组合起来,就像是幼年传唱的引人啼哭的童谣。 但,希瑞娜还没来得及从这种恐惧中脱出,面前的石门再度打开,她怀里抱着的厚重书本被一把夺过。 第二次,闭门羹。 希瑞娜:…… 鉴于人鱼对海巫的恐惧,小人鱼选择离那地方远一点。 目光突然注意到窗台上断开的贝壳匕首,纹路十分熟悉。——过去她被教导狩猎时曾见过,而现在,那刀刃断的干脆。 希瑞娜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几乎毫不犹豫,再度敲响了海巫的房门。 阿兹里尔还在盯着怀抱里的书出神,停顿片刻,终于第三次打开门。 “海巫阁下,请问你有见过我姐姐吗?她的刀为什么会在你这里?”希瑞娜努力挺起腰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底气十足。 阿兹里尔看着那截断刀,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见过是见过,但那家伙已经离开五天了。 他肚子有点空,有点饿。 海巫默不作声的转身,希瑞娜下意识跟着往里面走了一步,入目是各种发光珍珠和海珊瑚,照得屋内比外界明亮得多。 桌面上还搭着书写到一半的书页,字迹十分眼熟。 她的芙梨姐姐大概的确是来过这里的。 但,似乎没有残余任何属于人鱼的警告讯息和魔法迹象,倒是有几分生活过的痕迹,连摆设都符合那人的习惯。 可因为对海巫的恐惧,此时的希瑞娜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直到看清某页上留下的字迹。 记载着海巫的习惯,爱好。 条条例例,像是在圈养着什么东西。 希瑞娜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你已经是芙梨姐姐的猎物吗?”她四姐姐抓到小乌龟以后,就是这么记的! 阿兹里尔不说话。 不说话等于默认。 希瑞娜兴奋地差点原地表演360°转体,在脑海中转圜很久的危险念头也脱口而出,“姐姐可真是无所不能啊——我在书上看到,海巫阁下你有能把鱼尾变成双腿的药水!” “既然你是姐姐养着的,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请把药水给我吧!” 不知道是被她哪句话说动了,阿兹里尔幽灵似的从柜子底下找出一瓶药液,放置在桌面,自己则顺起桌面的水晶,消失在原地。 留下兴奋异常的希瑞娜,牵过药水,一路往上,朝着海边狂奔。 干饭干饭干饭—— 有心事的王子依旧在海边慢悠悠散着步,当浪花从海里扑上来,他的目光也随着落入那湛蓝的深海。 免不得看见海面突然冒出来的亮色,心脏莫名漏了拍。 “那是什么?” 随行官眯着眼睛看了看,“好像是个人?殿下您先回去,臣下去找人过来!” 艾德却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盯了一会儿,突然窜进海里。 不多时,一个娇俏的少女被打捞上来,发丝的色泽像是上帝委派的神女,身上的服饰比起当下的常服短了一截,披着海光和霞光,几乎刚把人抱上来,艾德便紧张的脱了外衣,将少女裹住。 声音也分外焦急! “快!快找医师!” 一行人焦急赶回王宫。 …… 明梨浑身是血的被阿兹里尔捞了回去。 把人叼到阿兹里尔狩猎地点的是一只胖乎乎的虎鲸,把人往他面前一扔就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神石的声音也再度出现在明梨脑袋里,「呜呜呜游泳好难啊,小主人你没事吧!」 “还好。”就是身体差点被碾碎而已。 明梨懒散的抬了抬眼皮,想起的只有三叉戟尖端犀利的光泽,以及亚祖拉冷漠的眼睛。 三叉戟对海洋生物有压制,而公平决斗只在双方同意的状况下发生,亚祖拉不接受决斗,所以直接动用三叉戟,无声地对她的要求发出拒绝。 这种行为无疑背叛了海神典礼的崇高。 有大问题。 但因为对方对这具身体来说身份特殊,明梨并没有把三叉戟捏碎或者反击,而是干脆顶着这副样子让神石把自己叼了回来。 虽然路上七八天,伤已经完全好了,但不妨碍她奄奄一息出现在阿兹里尔视野里,然后被缠着带回家去。 至于大型魔法阵。 如果她没看错,原主亲爱的母亲,似乎也在研究类似的东西,而且进度斐然。 阿兹里尔并不知道被捡回来的猎食者好得很,事实上他捡人的时候也没想什么,等到进了屋子把对方安置在只有自己躺过的石床上,才像是想起什么。 提起旁边断了一截依旧锋利无比的贝壳刀。 脑袋里出现的是趁机解决掉这种念头,停顿很久后做的却是靠近,报复性的在对方脖子上咬了一口、两口、三口—— 他的牙十分尖锐,轻而易举就见了血,奈何人鱼的血腥得很,带着十足的侵略气味,不经意间吞咽下去后,像是从口腔到胃囊都裹满了对方的气息。 阿兹里尔喉结上下走了好几回,终于还是放下那半截刀子,下去找药。 却没看到躺着的鱼抬手摸了摸脖子。 也许是收了力也许是皮糙肉厚,压根没出多少血。 第308章 深海沦陷7 但明梨还是睡了一觉长的。 她本身没受什么重伤,但阿兹里尔一剂药下去,她睡意上来,还是休息了两天。 醒过来时手边靠着个柔软又坚韧的东西,弯曲处鼓鼓囊囊的,比起主人枯瘦的手指,甚至称得上是肥硕,甚至随着触碰微不可见的挪了挪。 她侧脸看过去,边上的海巫仰头瘫着,脸色似乎又难看了些,紧闭的眼下有一圈浓浓的乌青色。 没睡着,但可能是懒得开眼睛,睫毛抖了抖,硬是没动静。 等到屋内的水波被搅乱,他才看见那身影起身打理微乱的头发,手指慢悠悠在留着牙印的修长脖颈上轻点,停顿得意味深长。 “……”阿兹里尔垂眸,撇头。 然后照旧是被无情地摁住咬了一口,被对着血管猛吸两口虚弱到头晕眼花。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快饿死了。 因为把她带回来,他甚至连猎物都丢了。 实在是想不懂。 她死了对他来说毫无疑问是件好事,反正他也会自己打猎,虽然懒,但能避免继续当这家伙的猎物。 还是说,他真的就这么不争气? 懒到有人给他抓鱼片肉,他就甘心给对方献上脖子,当这个猎物? 阿兹里尔脑袋有点乱,断断续续,忽明忽暗。 等到熟悉的血肉气息散在水里,他被拎着死鱼一样丢到凳子上,没有活气的口唇沾染上血腥,他才终于稳定视野。 然后咔嚓一声,又废掉对方一把贝壳刀。 这次对方没惯着他,尖锐的裂口警告似的深入,顶了顶他尖锐的牙,声音危险,“再咬断,就把你这几颗牙撬出来。” 阿兹里尔的回应是:咔嚓——咔嚓—— 像是在表达不满,后面两把刀都被那牙齿咬断。 或许刺激对方的同时也在刺激自己,想让自己拿回作为海巫的冷漠与尊严。 谁知道,投食者被惹毛,并没有如一开始所说摧毁他的作案工具,而是直接把鱼从石窗丢了出去…… 丢了出去…… 出去…… 阿兹里尔变成雕塑。 饿了很多天,好不容易回到被圈养时期的海巫像是失去了梦想,八条尾巴耷拉在斗篷下,一动不动。 经过阿兹里尔不懈地努力,制造冲突不仅没有改变自己因为投喂变得服从的脑袋,反而让他非常迅速地因为血液逆流宕机了。 或者说,饿晕了。 意识到问题的明梨:“他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神石静默片刻,「他上次吃饭,好像是在五天前。」 确实是太离谱了。 明梨从门外提起来另外一条鱼,用魔法把人刺激醒,再度一口一口往他嘴里塞肉片,这次海巫很听话,小心翼翼的,她角度偏一些去碰他的牙,他就把嘴张得更开,生怕再把刀磕断了。 等大半条鱼下了肚子,阿兹里尔才有些干巴巴的舔了舔唇,眼睛藏在帽子底下偷看她。 心底冒出一个念头。 这条人鱼脾气不好,不听话会饿死他。 他得听话。 然后明黎靠近一点,他就自发抬了抬脖子,把那白皙的肌肤展露给她。 结果对方看都没看一眼。 “我回去一趟。”刚咬过了,没必要咬第二口。 她得回海神宫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亚祖拉构筑大型魔法的理由,那可不是好玩的东西。 她没注意到,海巫再度僵住了。 满脑子都是。 完蛋了她生气了。 他要被饿死了。 …… 海神典礼十年一届,距离典礼开始还有一个半月,外出狩猎的其他人鱼姐妹,乃至于人鱼王国外出的人鱼都陆陆续续赶了回来。 祖亚拉还没。 另外,希瑞娜也不见了踪影。 那小姑娘不太喜欢出远门,塔莎嘴上说着“可能是长大了所以开始乱跑了吧”,实际却肉眼可见的焦躁起来。 从珍珠点缀的贝壳宝座上起身,“我出去一趟,等会儿小六会过来喝下午茶,你们不用等我。” 说着,也不等人回应,风风火火地跑了。 留下明黎看着海螺杯内海底果实榨出的茶水,指尖在桌面点了又点,直到一条小人鱼从外面窜进来,二人才一并喝茶聊天。 明黎问起祖亚拉。 小六摇头,“母亲大人是海洋的王者,她的事,哪里是我们能够过问的呢?如果二姐你有很急的问题要问,不如去找母亲,毕竟母亲通常典礼前一两天才会回来。” 明黎点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把这条选项否决掉了。 得找时间进祖亚拉的屋子看看。 另一边,阿兹里尔藏在阴影里。 他的魔法足以隐藏自己的气息,那双黑灰色的眼睛也紧紧落在明梨脸上,脖子上没被修复的牙印鲜明,像是块干巴的木头被哪个疯子咬了一口。 而现在,木头正在观察那个疯子。 看着她同所有人交流,被路过的人鱼用瞻仰智慧之神的目光对待。 然后她捏起桌面上的小点心,说笑着塞进另一条人鱼的嘴里。 “好啦好啦,有的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关于游船和乐队,还是留着等希瑞娜回来一起说吧,她会很乐意听你说这些新奇事的。”人鱼的关系简单又直接。 同类、亲人、天敌、以及猎物。 这是一种天真又残忍的种族,爱恨喜恶清明又深刻。 阿兹里尔认为,对方大概是决定找这个不会咬断刀子的人继续投喂了。 黑藻般的头发盖过眉眼,黑雾身后似乎有浓郁的黑暗在酝酿。 下一刻,却见那银白的身影转身,直接朝着另一处奔去。 黑暗扩张又收敛,阿兹里尔跟了上去。 祖亚拉的房间并不容易进入,但也不算难。 明梨迅速的在里面搜寻了一遍,找到了很多她也看过的书,不同的是,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笔记,有些很陈旧,有些还是新的,看不出毛病,只是正常的注解。 她的眉头却还是皱了下。 轻巧的移到书柜边上,迅速将尖锐的爪子刺向阴影,最后在距离对方脖子不到一毫的地方停下。 阿兹里尔眼睛黑洞洞的,不知是想到什么,触手突然带着巨力朝她袭来。 第一次不用魔法全力交手。 阿兹里尔只有一个下场。 挂彩。 挂彩。 失败。 本就残破的巫师斗篷因为利爪变得愈发残破,明黎也第一次看清他这八条触手的构造,下身整体轮廓与人类近似,只是从脚踝部开花似的散开,变出八片灵活的花瓣。 属于触手的部分显然比上身胖不少。 即便被划破的地方涌出的是蓝色的血液,也犹如泼墨一般,在肥沃的画卷上留下引人注目的颜色。 阿兹里尔三条触手被打了结,一条被压在身下,手与左边试图攻击的两条触手也被尖锐的指甲压制在地面,只能用最后两条卷着她的脖子和腰。 表面看来,轻轻一动便能将她撕碎。 可实际上,被尾巴压住,动弹不得。 与其说是卷着,不如说是无措的找地方攀着。 第309章 深海沦陷8 危机感扑面而来。 被压住的尾巴也随着时间过去变得麻痹。 而后,环着明梨腰线的力道率先松懈,深水炸弹般往后倒,啪一下抽在书架上,一声类似机关运作的脆响出现,书架突然倒塌,又被魔法扶住。 但打开的机关还是把内部藏着的东西一股脑的倾泻出来。 璀璨华贵的珠宝鲛纱大半落在明梨肩头,还有一部分搭在被控制住的触手上,缝隙里带着几缕发丝似的东西。 而后,足腕最上端压迫感消失,麻痹的触手获救般伸直,顶着被编织在一起的珠宝,像是羞涩的小姑娘顶着璀璨秀发,欲迎还拒的将身形拉远,又无力的搭回来。 明梨撤开,没有给那条触手重新卷住她脖子的机会,倒是拎起一个珠宝团团看了几眼,没看错的话。 “假发?” 和亚祖拉脑袋顶上的风格一样。 「品味真独特啊。」神石嘀咕。 从一个成精石头的角度出发,它觉得报看。 明梨,“确实怪怪的。” 脑袋顶上顶着这种沉重东西,不利于行动吧? “难道说,亚祖拉其实是秃子?” 无论是从遗传还是其他方面来考虑,明梨脑袋顶都有点凉。 被忽略的阿兹里尔胸膛重重起伏了几下,又如陈年老龟般爬起,被撕破的巫师袍下摆还能看见鼓实的肌肤,带着毒纹,肉感实在,却并不显柔软。 在明梨视角看,他就像是裹了一层步步生莲的特殊布料,曲线紧致,与平时那副饿死鬼样子大相径庭。 然后,他默不作声的打算走。 又被抓住那照旧枯瘦的胳膊。 捏了一下,不喜欢,弯腰换成有肉感的触手。 令人意外的是,向来不喜欢她动那八条触手的海巫停顿了下,尖尖无措的缩了缩,最后顶着那张无表情的脸,讨好似的缠上她的小指。 “跟着我做什么。”明梨开口。 阿兹里尔张了张唇,没发出声音。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连他自己都知道,驱动自己的理由——“怕被饿死”,根本站不住脚。 向来不会为难自己的阿兹里尔选择拒绝回答。 好在明梨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一手托着他的触手,另一边将目光落回那花样繁多的假发,最后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把假发放回凹槽,重新将机关合上。 全程海巫只是在边上等着,似乎跟她有种莫名的默契,只是他那疲累的身体很难集中注意力,不多时便开始放空。 直到被按了按那软绵绵的盘,才回过神,躲藏似的将触手内侧贴紧了她的手。 眼睛幽幽地看她。 “行了,走吧。”人鱼则上前一步,魔法将二人覆盖,离开这座宫殿。 但后面的行动,明梨并没有带上他。 而是指使他去抓今天要吃的鱼。 阿兹里尔不太愿意,但不知道是因为敏感的足被她握着,还是怕她生气,最后还是磨磨蹭蹭的把被她握得温热的触手收了回来,老鬼般往那群鱼常出现的地方飘。 明梨也循着塔莎的讯息回到对方的住处,看见放开利爪显然有些炸毛的贵气人鱼,“芙梨,希瑞娜那个蠢货被人类捕捞走了!我们必须尽快去救她!” 明梨:“哈?” “你先别急,先看看情况吧。”她冷静抬手,唤出一道魔法水镜。 又在表面撒了什么粉末。 场景逐渐清晰。 面容熟悉的少女躺在一张巨大的公主床上,头上别着属于人类工艺的精致饰品,一个俊美的王子忐忑的从外走近,温柔的看着她的脸,低下身子,却又收敛的止住,红着耳朵退出去。 然后,睡着的少女狡黠的掀开眼皮,眼底露出几分垂涎。 塔莎简直难以置信,“她狩猎狩到岸上去了?” “她疯了吗?那些家伙会把她当成食物丢进火里的!” 希瑞娜也在这时起了身,属于鱼尾的地方当下是一双腿,路走的歪歪扭扭,乱七八糟。 塔莎更激动了,“果然!我就知道岸上的两脚兽不是什么好东西!吃了希瑞娜那个蠢货的尾巴还不够,还要给她换上腿折磨她!” “不行,我要去把他们航线上的船全掀了,用那些臭两脚兽把希瑞娜那条蠢鱼换回来!” 明梨拽住她,“我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于是视野里的希瑞娜乱七八糟走到窗台边,发不出声音的嗓子无声吐露出属于人鱼的音调。 好啦海鸥先生,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虽然王子看起来很可口,但是一顿饱和顿顿饱,我还是知道怎么选的! 海鸥:“咕咕——” 你最好是! 你敢把王子吃掉,你绝对会变成烤鱼的! 情绪稳定然而几乎被逼疯掉的海鸥声音落下,给魔法水镜这边的姐妹俩直接干沉默了。 塔莎也露出麻木的表情,“真是辛苦它了。” 明梨收起水镜,“如果出事,海鸥会及时报信。希瑞娜也长大了,我们不用这么担心了。” “但愿吧。” …… 阿兹里尔提着两条鱼在人鱼王国的出口处藏着,并不是刻意,而是他原本就没什么存在感,又立得偏,来来往往的鱼愣是没注意到他。 直到熟悉的色泽从里面出来,不等明梨反应,对方跃跃欲试的触手便自发塞到了她掌心。——明摆着是要带着人一起回去。 然后就被坏心眼的掐了掐。 肌肤凹陷又随着松懈回弹。 毒纹也不自在的游动。 但还是没抽回去,只是提着鱼走在前头,以领路者的身份把人引回那间被布置得符合人鱼审美的石屋。 几乎一进门,投喂者便重新捡起了自己的工作,抽回手灵动的处理那两条鱼,等最柔软的鱼肉整齐列在贝壳里,她才停下动作,自发提起桌面许久未动过的书。 记录了什么。 阿兹里尔继续幽幽盯着她。 停顿了很久,发现对方不会再用刀喂他,他也没有好好表现的机会后,终于自己动起了手。 等吃够了,上二楼,找另一件袍子披上。 却在脱下袍子的时候被鱼冷不丁戳了下腰侧的毒纹,声音带着疑问。 “既然你的牙没毒,那毒在哪?” 第310章 深海沦陷9 在墨囊里。 阿兹里尔往边上挪了一步。 他巫师袍内有一件半长的上衣,和美人鱼一样,下半身属于海洋生物的部分没有遮盖,但配合在一起,像是裹着条尺码过小的长裙。 阿兹里尔把新袍子披上。 拒绝对方打量的视线。 明黎捞过二楼的书,回到一楼,留下阿兹里尔瘫回床榻上,被点过的地方不自在的缩了缩,许久才陷入沉眠。 可第二天。 饲养员依旧拒绝他的脖子。 其实已经趁着对方睡着啃过一口的明梨继续将注意力投向典礼的准备工作,甚至早早离开禁地,回到国度寻找老资历的前辈了解相关事宜。 比方说为什么亚祖拉一定要临近典礼才回来。 获取三叉戟后是否有什么不可明说的特殊影响。 老人鱼们说不出来。 “但是亚祖拉陛下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吧。” “多亏了陛下,海神的目光才停留在人鱼族,相信这一次典礼过去,人鱼族会变得更加美丽强悍。”但是言论无一例外都是正面,很难让明梨将自己碰到的那个女人同他们口中的亚祖拉重合到一起。 直到半个月后,因为大型魔法阵的缘故想到人类的明梨走进希瑞娜的住处,发现魔法信件的痕迹。 进行回溯后,信件来自亚祖拉。 “亲爱的希瑞娜,请跟随指引,海神会赠你一个礼物。” 魔法痕迹指引向海平面,明梨跟上,巧合的是,冒头的地方正是上回希瑞娜“守株待兔”的海域,甚至还能看到船舶被撕碎后留下的木板飘在不远处。 “礼物……是王子?”希瑞娜说过这件事,在海上捡到一个人类的王子。 还在嘿嘿傻笑,“感谢海神大人的恩赐。” 现在看来,的确是恩赐。 可,芙梨想淹没陆地是因为悲剧,那亚祖拉准备这些是为什么?……还有希瑞娜。 为什么要引导着她同王子的船舶相遇? 隐约觉得得到的记忆似乎错漏了什么,明梨停顿片刻,刚准备下沉,水流却突然从周围向中间压过来。 “我就说我上次在这里看到了鱼人!果然是真的!” “真是狠毒的家伙,居然害我们前后丢了两船的货物,还差点让我们死在这,必须让她付出代价!” “小心,她的爪子能把船撕碎!” 袒胸露乳的男人牵着巨大的网,直接将出现的身形围在中央,面上贪婪又愤怒。 却不想网刚到鱼人身边,足够将生物开膛破肚的尖锐指尖便将网兜撕开一个大洞,那条美丽的银白色生物眼神冰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平静的海平面突然腾起巨浪。 原本还满是算计的人顿时惊恐着被浪花淹没,又在坠入深海时被暗色的烟雾包裹。 即将化作血雾时,慢一拍的阿兹里尔被人抓住了。 “把他们扔回岸上去吧,他们过来狩猎,肯定已经跟其他人交代过了,死在这里会有麻烦。” 阿兹里尔觉得放回去才是麻烦。 虽然说他没有跟人类这种种族交往的经验,但书籍里都说,那是一种智慧又感情充沛的种族,贪婪冒进,十分记仇。 虽说他也记着这条人鱼对他做的事,但他总归是在被她圈养着,像是寄生,怎么都轮不到这群孱弱的家伙给她找麻烦。 所以,最好还是碾成粉末,或者干脆喂给鲨鱼。 察觉到阿兹里尔眼底的冷,明梨抓着他的手紧了紧,尾巴也点了点他试图往上给她抓的触手,声音温和, “他们只会觉得这是一场梦。” 恰巧有咒语能给人编造梦境。 给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的只是白鲨鱼”之类的答案,总比空白答卷要安全的多。 至少现在,她不打算打破人类和人鱼之间的平衡。 阿兹里尔虽然困惑,但在类似哄诱的音调下,还是收了力量。 原本懒得没边,现在却暗地里跟着这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鱼跑了这么久,甚至主动将那几个人丢去岸边。 倒像是被驯养完全。 等到捕猎人被渔民发现,明梨才拽住他,把他顺回水底。 又在一处珊瑚石处停下,抓住关键,“为什么跟着我?你找我有事吗?” 因为没被咬所以惴惴不安害怕被丢弃被饿死什么的在阿兹里尔意识里依旧站不住脚,于是阿兹里尔选择了跟上次一样的回应。 反正每次只要他不吭声,她总会很快把事情揭过去。 她也不是第一次抓住他跟着她。 可这次,对方眸色似乎一瞬间变得危险,“你想对我动手?” 满是警惕。 阿兹里尔:? 阿兹里尔疑问。 阿兹里尔呆滞。 希瑞娜也收到了来自明梨的海鸥传信:“咕咕——” 小公主,智慧的二殿下请您回去。 希瑞娜好不容易驯化了双腿,正在房间里接受侍女的投喂,侍女只能看见她开口,听不见声音: 哎?芙梨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位王子,可是一个很肥的家伙呢,我都不用出去捕猎,就可以在这里吃到各种鱼,还有传说中四条腿的牲畜—— 我不可以到典礼前再回去吗? 希瑞娜眼睛亮晶晶的,带着请求。 海鸥气急败坏:虽然您在这里过得很好,但不要忘记您是猎食者啊!不是说被施舍是一种羞辱?您这样以后是得不到海神的祝福的! 希瑞娜这么一想,好像的确不太好。 把烤猪排嗷呜嗷呜吃干净,终于伸出一根手指:你说的对!那我再被羞辱最后一天,马上就回去! 亲爱的海神大人一定会原谅她的吧! 毕竟她不就是被海神大人指引到这里来的吗! 希瑞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恰好门外也传来敲门声,满面温柔的王子走进门,“亲爱的淑女,要跟我一起去花园散步吗?” 用腿走路多么新鲜啊!希瑞娜拒绝不了自己好不容易驯化的双腿,不仅没有淑女的礼节,反而起身灵动的上前,挽上了王子的手臂。 眼睛真挚又明亮的盯着对方白里透红的脸,偷偷咽了咽口水。 那么,走之前要不要咬一口试试看呢? 第311章 深海沦陷10 艾德挽着心爱女孩的手走在花园里,他的心像是被浇上了一勺蜜糖。 但上帝大概得宽恕他的懦弱,他完全不敢扭头看,少女也十分安静,随着他一步一步,像是能走到尽头。 可实际上。 希瑞娜:我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呢? 海鸥:你最好别。 希瑞娜:可是我咬一口直接跑到海边然后逃走,完全可行吧? 海鸥:您不是说人鱼的食谱里没有人吗?您为什么对吃王子这么执着呢? 难为人家还好吃好喝的投喂了你这么久! 希瑞娜挠挠脸:不知道啊,就是有种狩猎前的冲动—— 作为深海霸主类的种族,面对柔弱异类的冲动,不就只有狩猎吗? 她总不能是看上了这顿饭,想跟他交朋友吧? 这也太疯狂了。 像是人不可能爱上小面包,希瑞娜坚定的将冲动归结为食欲,却不知道食欲也有可能是另一个层面上的。 比方说作为猎物的阿兹里尔,就被另类的食欲的欺压,手足无措。 起因是他呆滞后因为那站不住脚的理由动了手,给圈养者付费般把没被关照的脖子递过去。 因为被咬的次数过多,也因为太久没在清醒时被咬过,他半点没意识到这是一种危险行为,又因为急促,将侧脸撞到了对方脸上。 明梨也没想到随意的一句吓唬会引发这样的连锁反应,刚想说是玩笑话,对方却以为她是要下嘴了,触手紧张的无处安放。 这也是她最近选择在他睡觉时下嘴的原因。 与主人的懒洋与瘦弱截然相反,那八条触手总是十分活跃,实在有些影响人的食欲。 原本只是要些血养养就行,但每每那些直白的东西缠绕上来,毫无自觉的将接触面扩大,让她感知到对方的战栗,她属于强悍种族的食欲总是会莫名其妙被勾起来。 偏偏阿兹里尔虚弱,失血多点说不定就要晕。 她只能这样避免。 可现在,主动送上门来了。 无论是口腹还是身体上的食欲,作为顶级猎食者的人鱼都无法很好的抑制。 于是她顺从的下了口,但因为没办法过分的从口腹上得到满足,只能从另一边寻找安慰。 阿兹里尔也察觉到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从颈间传来的不再是进食时牙齿陷入身体的痛,而是密密麻麻的,像是尖锐物顺着他的下颚线轻啮,一路到颈,再随着巫师袍偏移和里衬系带的松懈到颈下的深窝。 分不清肌肤有没有被咬破,但对于他来说,比起那直接的一口要难捱得多。 于是他的手捏紧了巫师袍。 八只过于听话的足却乱七八糟的顺着对方的尾巴、腰、手臂往上缠。 甚至攀住了身后巨大的石头,这才让他不至于因为莫名的失力掉在地上变成一滩死鱼。 明梨也终于听到这小哑巴开了腔。 “——鱼尾。” 比以往都要犀利,感觉圈上去,像是要被割破了一样。 不喜欢。 好在炸鳞的猎食者好脾气,将那找不到地方的足牵过来,缠到他自己腰上,将宽大的袍子勒出消瘦的痕迹,那只足够将人胸腔剖开的手,也抓住他的手臂,以占有的形态将他整个藏在阴影下。 如此,良久。 埋头的身影才撤开,浓密睫毛下展露的双眸带着不容置疑的神色,却又很好的把强硬藏住,撤开一步。 阿兹里尔稀里糊涂看她,依旧是那种幽幽的表情,却多了几分不可察的迷惘。 然后,被那形同海妖般的悦耳音色拉回现实。 “玩笑而已,别太认真。” “我不介意你跟着我,只要不碍事。” “还有,如果你介意的是我最近没咬你的话,在你睡觉的时候,我已经这么干了。” 阿兹里尔摸摸被来回啃了几遍的脖子,理解错误。 虽然他是懒散,不爱干正事,到了一种无可救药的地步。 但他不是不知道,对方那种行为代表着什么。 可现在。 玩笑? 如果不是出门前吃了饭,阿兹里尔觉得自己可能会晕倒在这里。 可现实是,他把八条腿都收了回来,低着头不说话。 分明颈上还带着深色,甚至眼下也因为血液充盈的缘故有些发深。 然后,回到石屋,向来不缺席饭点的海巫瘫在了二楼,整个人像是被压抑又失落的情绪吞没。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种不喜动弹的性格糟糕,也知道自己阴郁的不像话。 所以才在听到对方说“玩笑”“睡觉的时候咬他”之类的话后露出一副被打断了骨头的样子。 毫无疑问,人鱼需要他的血,但不想跟他碰面这种事,绝对是讨厌他了。 虽然应该是无所谓的—— 但是好像也没那么无所谓。 照旧搞不清自己想法的海巫脑袋里运转片刻,记不清第多少次放弃为难自己,而是带着空白念头继续当一团烂泥。 直到明黎看不下去,把他拎下来,他的脑袋才重新开机。 同时,来自陆地的讯息也传了过来。 但是需要她浮到海面从海鸥那里接收。 阿兹里尔并没有错过这则讯息传导,还没看她一眼,就听到人鱼开声,“如果你想跟我一起去水面,那就快一点。” 阿兹里尔就像是一块坏掉的怀表,拨一下走一下。 虽然明梨时间足够,但老实讲她并不喜欢他这种消极的样子,没别的原因,因为他连自己的小命都得看心情维持,太不让人省心。 要不是好拿捏,又漂亮得特别,她可能都不会有这么多耐心。 毕竟这家伙,大多数时候连声响都听不到。 可令人意外的是,这一次有回应。 “好。” 闷闷的,像是生锈的魔杖重新运作。 明梨颇感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在另一边坐下。 不是希瑞娜不重要,而是那个小祖宗如果决定回来的话,就不会多此一举再传这一次信。 “让我猜猜,她不会是想把猎物吃干净再回来吧?”在对方的地盘做这种事,总觉得是那个不省心的能干出来的事。 神石也点头,「有可能」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上岸看看吧。” 第312章 深海沦陷11 获得双腿的方法很多,除了属于海巫的药水,还有依托魔法的幻化,只是过程往往比较漫长。 大概只有亚祖拉那种程度的家伙能用魔力化出双腿。 当然,明梨是例外。 这具躯体天赋本来就好,加上神力加持,化一双腿出来绰绰有余。 而后,不知是不是有人在做推手,情况因为预料外的变化突然变得紧迫。 海鸥:“咕咕——” 原定计划是一天之后就回来,但是现在,殿下暂时没法回来了。 人类城市戒严了。 “是什么原因?”怎么偏偏是这时候? 海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就在刚刚,海岸线出现了大量士兵,希瑞娜殿下回来的路线被截断了。 但请您放心,殿下并没有暴露,她会想办法在典礼之前归来! 海鸥停在少女手臂上,声音清亮,却也因为变化带着些许急迫。 明梨并没有怀疑自己魔法失效,叫那些被放回去的人暴露了身份,而是意外于这戒严出现的时间点。 巧合得就像是有人知道她跟希瑞娜传了信,故意不让那个小姑娘回来一样。 这个位面的故事毫无疑问是围着希瑞娜和王子打转。所以这种变化,她一时分不清是世界意识进行的纠正,还是有谁在背地里动了手脚。 不过不管是哪一点。 “这下是真得去岸上看看了。” 于是明梨带着阿兹里尔到达近海,坐上礁石,阿兹里尔甚至还没来得及想她想做什么,那条鱼尾就在咒语施加后变成了一双纤细修长的腿。 鳞片化作鲛纱似的衣裙,遇水不湿,飘逸的遮盖着对方带着水意的肌肤。 即便他欣赏不来异族两条腿的审美,目光却还是停顿了下。 而后,不等她开口,当着她的面用隔空取物的魔法把石屋里的药水取出,又把另一个瓶子里的粉末倒进去搅了搅。 当场喝下。 于是巫师袍下也探出两只赤诚的脚丫。 和那八条尾巴一样,动静颇多,甚至不习惯的蜷了蜷,然后没安全感般想抠住地面。 显然是要跟她一起上岸。 只是行动起来他才发现,这两条腿远没有他的八条腿听话,因为缺少同地面的接触面积,他站稳都显得困难。 而明梨,已经迅速习惯,将装束做了改变,又扶住他的腰,“不用勉强,把希瑞娜带出来难度不大,我一个人就可以。” 阿兹里尔:希瑞娜是谁? 可以什么。 总之跟上总是没错的。 他摇头表示拒绝,企图在短时间内驯化双腿。 但是差点栽进水里。 对童话里化腿魔药药效有所记忆的明梨以为他是疼,只能扶着他坐稳,等捏捏那两只因为刚化出来没有半点茧子的脚,确认他不会像踩在刀子上一样痛苦,才想到会变哑巴这回事,眉毛微妙的抬了下。 因为本来就是个小哑巴,所以药水第二个副作用显得有点多余。 可就算是他有了腿。 “你不会行走,还是在这等一会,我很快回来。”虽然义无反顾的行为让人感动,但她不喜欢带上麻烦的东西。 哑巴海巫却离奇的再次开口说了话。 “我不用走,我可以飘。” 嗓音刚落,斗篷宽大的阿兹里尔放弃走路,原地表演了个飘来飘去。 像个新鲜出炉的幽灵。 明梨:“……” “行吧。” 就当是个全自动的魔法炮台吧。 …… 两人坐着浪花不知道从哪打来的木船登陆。这片国度的海岸线很长,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人守着,但他们专程找了有人的地方上岸。 士兵们顿时围上来,他们也伪装成遇难的商人套到了不少话。 “您问这次禁令吗小姐?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似乎和法师塔的人有关系,好像说是发现了什么,所以让大家先不要靠近海洋。” “真的很莫名其妙,我甚至还在酒馆里跟心仪的小姐约会,他们就一个调令把我抓过来了!” “没有加班费的加班,那群法师根本就是疯了!” 人类的法师特指拥有魔力天赋,能使用魔法的人。他们通常数目稀少,为皇室和贵族服务。 而今日异常行动的源头,正出自一个高资历的法师。 明梨咳嗽两声,原本朴实的衣物突然学着身边人的模样化作黑色的巫师袍,盖住脑袋,“你是说法师吗?很抱歉我刚刚没有说实话,我跟他们是同类,实在有点好奇他们想干什么。” 士兵顿时瞪大眼睛,“您也是尊敬的法师吗?” “尊贵的女士,这个我们没办法给您答案,但请您允许我将您引荐给皇室!” 出于对神秘与强大的热衷与敬畏,暴露完身份,周围的士兵一下恭敬起来。 然后他们被引向城堡。 众人这才注意到某只幽灵般的步伐,跟着飘在明梨身边,没什么存在感,却又难以忽略。 “大人——这。”士兵擦汗。 明梨看向阿兹里尔的面瘫脸,修长的指尖在唇间竖起,“不用害怕,越是神秘的人,越有些怪癖,你懂的。” 士兵这才把夸张的表情收敛。 阿兹里尔却对怪癖这种评价不太满意。 至少在这件事上,他不觉得自己怪。 他甚至为了上岸后正常点,临时把有缺陷的魔药改了,保留声音,叫他不至于哑巴得像个异类。 她怎么还说他怪呢。 在阿兹里尔并不算活跃的心理活动中,一行人走过人类的城镇,又在渔民抱怨和商贸的嘈杂声中坐着马车奔向城堡。 另一边打算脱身但是计划被迫搁置的希瑞娜也有几分不妙的预感,被王子扶着腰跳舞时有些走神。 但很快,音乐结束,她顺着白天女仆小姐的提醒。 为面前的绅士献上一个礼貌的亲吻。 落在侧脸。 而后张嘴,依旧是因为药物关系被迫静音:王子殿下,谢谢您这段时间的招待,你真是个好人。 王子殿下裸露在外的皮肤于是一瞬间直接烧透了,语无伦次,“小姐……我……你……” 上帝啊!他大概快要死掉了吧? 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在做梦? 否则那个娴静的少女,怎么会突然送给他一个吻呢…… 完蛋了!心脏快要炸掉了! 第313章 深海沦陷12 进入王宫后便要步行,走过一处回廊时,不远处有个贵族小姐提着裙子在发脾气。 “又是在忙?艾德殿下这个月已经是第十次用这个理由拒绝我了!” “殿下真的抽不出时间,小姐请回。” “抽不出?那我怎么听人说他在花园跟她那个小情人跳舞?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居然让殿下那样痴迷!” 吵吵嚷嚷的。 配合宫殿华贵又拥挤的布置,实在有些不够格调。 士兵赶紧将明梨二人往另一边请,“事发突然,国王陛下还在忙碌,请二位到这边休息,这里有专门为法师配备的休息室。” 明梨跟上,贵族小姐却突然注意到她们,“等等!你们是干什么的?” 随行的侍女上前,士兵同她们说明情况。 小姐考虑片刻,眼底掠过狡黠的光,“那我跟你们一起去休息吧,刚好我的父亲对法师也十分有兴趣。” 王宫中的法师开始流通,她开始怀疑,是不是王宫里这群三流法师动了什么手脚,才叫那位礼貌的王子几次三番将她拒之门外。 士兵不好拒绝,见明黎几人没有露出介意的神色,只能从了这位公爵小姐的提议,“请往这里走。” 因为阿兹里尔用飘的,小姐盯了会,大概觉得渗人,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稍微正常一点的明黎身上,上前作提裙礼,“我是公爵小姐安瑞尔,我对魔法十分感兴趣,不知小姐是否愿意给我探讨的机会。” 明黎顶着一张让人见之即忘的脸,虽没办法让人提起好感,却也符合法师们神出鬼没,少为人知的特性,“当然可以,安瑞尔小姐。” 于是安瑞尔握着羽毛扇靠近,大概因为带着童话元素,她的风格没那么像传统贵族女孩,去了方才叫门的焦躁,倒更像个被宠上天的姑娘,社交方面让人感觉亲昵又恰到好处。 裙摆挨着她的巫师袍。 等进门落座也是,踌躇许久,终于挪过来一点,压低声音开口,“我想问,是否有那种让人移情别恋的爱情魔法呢?” 刚端起杯子喝上一口,明梨被她这大胆的问话呛了一下,“为什么问这个?” 安瑞尔张开折扇遮住下半张脸,“还能因为什么?王室和公爵府是要订婚的,可是现在我连王子的面都见不到!” “肯定是那个渔女耍了什么手段,才会把艾德殿下迷的神魂颠倒。说不定就是书里写的爱情魔法,会让王子忘记过去爱人之类的,真是太恶毒了!”她似乎用心体验了里面爱人的角色,说着说着居然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所以,本小姐必须把这些用歪门邪道的家伙抓起来,这样我们才能回归正轨,世界才能和平。”大概是个表演型人格。 还挺可爱。 明梨抬手:“冒昧打断您一下,所以小姐找我问爱情魔法,是想让自己爱上王子吗?” 安瑞尔被问的一愣,“当然不是,我本来就是爱着王子的,我问爱情魔法,只是为了对症下药,把王子从魔女手里救出来!” 想想就觉得很奇妙很刺激啊! 最好拆穿的时候,她身上再配上一把骑士剑!再带两个法师! 这样从天而降,说不定连魔女也会为她折服呢! 法师却给她泼了一桶凉水,“虽然设想美好,但恕我直言,安瑞尔小姐你好像并不爱王子。” 她口头阐述的猜测里,王子就像是个被爱情魔法左右的工具人。 「懂了,这个公爵小姐,是个想当英雄的中二病啊。」 安瑞尔却还在犟嘴,“你在说什么啊?作为艾德殿下即将订婚的未婚妻,我当然是深爱着艾德殿下的啊!不过你们这些执着于魔法的家伙,搞不懂爱情也是应该的……哼哼,这一次就原谅你的冒犯。” 至于爱不爱的,相处才会萌发爱意嘛,当务之急还是见到王子的面。 “那么,我换个要求吧,法师阁下有没有办法让我跟王子见一面?” 王子和希瑞娜毫无疑问是在一块的,看起来他们目标似乎一致。 但是。 “我们刚到达这个国家,正在静候陛下召见,关于王子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自然也无法满足您的要求。”明梨拒绝参与进感情线。 安瑞尔刚要生气的起身,门外突然传来小跑的声音。 啪一声,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希瑞娜提着裙摆闯进来: 姐姐! 兴奋! 小巧的身影带着过分的灵便,眼看就要往巫师身上窜,却在一步之外被桌面飘起来的茶杯挡住了去路。 阿兹里尔指尖闪烁着光,原本不打算张嘴,却还是憋出一句,“别动。” 希瑞娜吓得一抖。 虽然上回是从海巫手里拿的药,但与生俱来的恐惧还是支配着她,以至于王子带着人刚从外边赶进来,就被她拽住推到跟前,面对那双不算友好的眼。 艾德也被这莫名紧张的气氛震慑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平时的样子,不动声色将希瑞娜挡得严实。 “抱歉打搅法师宝贵的休息时间,我代表我的友人向您致歉。” 明梨抬手按下身侧那人衣袖下的五指,传音,“她就是我的妹妹希瑞娜,不用那么紧张。” 又朝向艾德:“不曾打扰” 而后,传话的士兵走进来,对法师休息室的热闹表示震惊,又迅速下跪。 “陛下召见二位。” 明梨用目光止住希瑞娜的跃跃欲试,顺手将边上一动不动的阿兹里尔拽起来,“请您带路。” 唯有注意到的希瑞娜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姐姐海神典礼的猎物已经到手了吗? 海巫以毫无反抗之力的架势被钳制住了手呢! 那她—— 艾德的手腕也被握住。 王子手臂紧绷,半晌才故作镇定的看向一旁发愣的安瑞尔,“公爵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安瑞尔被方才飞起的茶杯惊得嘴巴都成了o型,现在才将目光落回面前两人身上。 然后彻底不淡定了。 这就是那个被外界称作王子小情人的渔女吗? 上帝啊,怎么会这么可爱? 她大概得另起一页重新写另一份剧本了。 什么真心战胜魔法?什么爱情魔药? 这分明是不屈服于政治联姻的超强公爵小姐发现了王子的真面目,最后揭竿而起大义灭亲,带领王国和柔弱美丽的仙女走向巅峰的故事!! 安瑞尔矜持的抬了抬扇子。 “咳,我是来找你身后那个女孩的。” 如果你识相的话,就赶紧把她交给我吧! 哼哼! 第314章 深海沦陷13 走廊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独属于海洋的气息,像是把鱼或者海藻摊在岸上,跟阳光接触后产生的化学反应。 当然,也可能只是属于海洋生物的直觉。 “这些房间都是法师的休息室吗?”明梨一面牵着身后的阿飘,一面发问。 士兵点头,“法师塔里有八位强悍的法师,他们常在王宫活动,但十分遗憾,二位等候时,法师们已经全部离开了。” “不过,如果二位能得到陛下青睐,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跟其他大人接触的。” 问题倒不是接不接触。 而是这群法师留下的气息,似乎跟她们同根同源。 有可能,除了她们和希瑞娜,还有其他东西也上了岸。 “希瑞娜的魔药是从你这里拿的,那么除了希瑞娜,你还有把魔药给别人吗?”依旧是传音,似乎有波澜泼在耳廓上,痒痒的。 阿兹里尔盯着腕上未曾放开的手,没去想她怎么知道的魔药的事,只是摇头,又强制加上两个字。 “没有。” “也许跟你一样,是幻化。” 一次性蹦出很多个字,明梨有些意外。 “你的魔药是不是有什么副作用?怎么话多的希瑞娜变成了哑巴,你的话却多了。” 阿兹里尔不想回答,但考虑到他说话的时候对方心情似乎会转好,还是在明梨转向下一个话题前给了回应。 “副作用被魔药粉中和,她喝的有,我没有。”本来这个副作用完全可以忽略。 但最近有点过分在意投喂者的阿兹里尔想了想,还是把这个可以随手处理的副作用给处理了。 毕竟多蹦两个字,投喂者对他的耐心也会多两点。 憋得甚至开始学手语唠叨的希瑞娜:哭死在岸上。 二人随着引导去往接见的大殿,也顺其自然打听到了封锁海岸的原因。 因为法师塔的法师在海岸线发现了毒素扩散,怕渔民误食被污染的鱼,所以才进行短暂的封禁。 理由十分正当。 “可我一路上看到,不仅是海岸线,连道路都被看守起来了。” 士兵回,“那是为了避免被污染的鱼被人非法运送到市场和宫殿,不会给居民带来多余麻烦的。” 随着交流到了尾声,殿堂大门也被推开。 一个气势威严的国王坐在高处,一身华服,双目如鹰。他定定看着下方,面上带起审视。 那并非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审视,而是对来自未知的审视。 “听说,你们是遭遇风暴被迫停泊于此的法师?那么,你们是哪国人呢?” 因为提前准备,明梨对答如流。 一番交流过去,国王的忌惮显然有所消退。 明梨也状若无意提起海面,“我并没有察觉海岸有毒素,贵国的戒严……”是否有些不合时宜? 国王摆手,“毒素可能随着水流散开,也可能已经被净化,二位可先以座上宾的身份留下,但关于近海的事情,最好不要多问。” “只要你们足够忠诚,我可以给你们开出丰厚的酬金。” 国王也不想将没摸清底细的人收归麾下,但能应付法师的只有法师,来自海洋神明恩赐的法师塔及海洋法师就像个随时会被引爆的炸弹,他至少得保证自己手里还有牌可打。 一直到明梨二人离开宫殿,国王才从桌面暗格掏出一封信。 上面带着人身鱼尾种族的奇怪烙印,落款是。——来自深海的审判·法师塔。 明梨和阿兹里尔被引进一间客房。 只有一间。 但因为在石屋共处一室久了,二人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一个摘下斗篷恢复原本样貌,坐在沙发上沉思。 另一个瘫在另一边。 飘了一天,怪累的。 “咕——” 然后肚子也叫了起来。 这时,门恰巧被敲响。 “进。” 王宫侍女们带着山珍海味进门,勾缠的香气轻而易举就能捕获人的味蕾。 阿兹里尔坐直了些,却打不起精神,而是有些想念自己那块鱼腹肉。 于是吃到一半,发觉阿兹里尔没怎么动刀叉的明梨侧耳交代侍女,自己则用餐巾擦了擦嘴,像人类那样轻歪着脑袋看他,神色少了属于猎人的几分犀利。 “吃不惯?” “我们的法师可真是挑食。” 阿兹里尔麻木的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刚想点头,对方已经起身,“那我先出去一趟,你再等等。” 客房配备一个对海的大阳台,她起身朝着阳台走,有些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骨骼在背后延伸出漂亮的弧度。 被抛弃在屋里的阿兹里尔像只大狗,一动不动盯着她。 直到门外的餐车再次进来,献上他喜欢的鱼腹肉。 分明无论是刀功还是摆盘都比那人要精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没有想象中勃然的食欲。 侍女却羡慕的开口,“法师大人,您的夫人可真是疼您啊!”从鱼的种类、部位、吃法到调味料交代的事无巨细。 可不是疼爱吗? 阿兹里尔原本味同嚼蜡,却因这句话抬起了头,又看了屋外一眼,整个人都郁闷了。 那家伙……只是玩他。 不管是咬还是亲,还是捏他的触手,都不是真心。 他本来觉得自己没功夫去想起这些事,现在脸却垮了下来,整个人更阴郁了。 也完全不记得,对方是怎么打开他的禁地大门,把他当血包一样养着的。 只能说,比当食物更让人生气的是,当完食物还要当玩物。 …… 把讯息借由海鸥传递给塔莎和希瑞娜,窗台上的明梨才有时间享受湿漉的海风,看着海底看不到的夕阳,将心态暂且放松。 水丹也即将蕴养完成。 水丹是人鱼后天蕴养出的力量精华,可以吸纳魔力反哺主人,是最上乘的佳品。 用对方的血液养,能最大程度避免使用时发生排斥,也是最好的解决阿兹里尔早死的方法。——至于她,反正没了可以再养一颗,除了魔法进度和攻击力会在一定程度内受影响,别的都无所谓。 于是第二天,迷糊糊躺在沙发上的阿兹里尔被取血的动静弄醒。 没有海水压迫,伤口的血争先恐后涌出来。 阿兹里尔刚醒眼前就开始天旋地转,魔力运转都出了问题,以至于巫师袍下再度出现了几条黑蓝色尾巴。 缠人没缠着,又因为没有海水作为阻力破坏性大增,直接被眼疾手快的某人牵着缠住了他自己。 第315章 深海沦陷14 在力量未知的情况下,能与自己肉体力量势均力敌的自然只有自己。 两条腿因为魔药药效依旧保留着,被一圈圈勒紧,破坏力和使不上力的柔软感并行,随着袍子底下没头苍蝇似的几条触手颤动。 但痛感这次来的格外迟缓,明梨恢复魔法打了好几个,他才醒过来,将冒出来的其他脚脚收回去。 那双人类的腿则痛得像是要断掉。 分明没说话,但明梨就是从他斗篷下幽幽的双目中看出了委屈。 只能捏着那两只没骨头似的腿抬起看了眼。 有被紧束后留下的勒痕,是近乎黑色的紫。 两边膝盖后窝还有缝隙延伸往上,直入深处,那是触手破出来的地方,没来得愈合,能看出与白皙截然不同的黑蓝和毒纹。 再往上。 明梨把目光移开,把褶皱的袍子拉下来盖住他的腿,“先换套衣服,你的魔药不稳定,得先想办法稳下来。” 阿兹里尔抿嘴,“不是魔药。” “是你。”是你干的。 认真指责。 虽说他常年与魔药为伍,对魔药有近百分之九十的抗性,但他完全可以控制那十分魔药继续发挥作用,出现刚刚那种情况,都是因为她。 因为她,他魔力失效,什么都维持不住。 就这种情况下,她还让他自己攻击自己。 这条鱼。 好像真的有点太置身事外了。 阿兹里尔无比幽怨。 明梨见递过去衣服没反应,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太冷静了,靠近将他巫师袍的扣子解下。 等第二只手都从里面被脱出来了,阿兹里尔才反应过来她在干什么,突然拽住即将从身上被夺走的袍子。 疑问和紧张一起布满瞳孔。 想干什么? “补偿你,把衣服换了。还是说你想穿着这条破衣服出去?虽然在海里无所谓,但这是岸上,岸上有风,你不会想体验的。” 身下是破碎的布料,脚指头蜷了蜷,阿兹里尔脑袋里似乎在激烈斗争,最后还是不知道在什么心理下松了手。 等秀逗的脑子反应过来,衣服和裤子已经换好了。 明黎盘着长发在面前站着,面上依旧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等喝了两杯水,才走到门口交代侍女准备早餐。 然后在沙发另一边坐下,一条腿放在另一条上面,继续喝茶。 “等吃完早餐,我们得四处看看了,这地方危险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而且,她隐约感觉到了海魔力的存在。 这种能被感知到的散在周围的魔力,比起人鱼国度来说分毫不差。 要知道,只有拥有大量深海智慧生灵存在、或是布置了巨大海魔法阵的地方,才会有这样浓郁的海魔力。 而岸上,不管满足哪一项,都意味着发生了巨大变故。 而这变故,这个国家的国王似乎也不是一无所知。 …… 法师塔内是一口通往大海的井,有两个人在井边等着,一个法师袍下的腿带着细微的鳞,一个面孔看起来形似海龟,鼻子短嘴巴尖。 二人摸着下巴,对来自王宫的消息都有些摸不准。 “新来的两个家伙,也是王派来的吗?” “不知道,也可能是国王从其他地方找来的,毕竟他对我们忌惮万分,老虾说他维持魔法阵的时候,周围明显多了数倍兵力。” “哼,那就先盯着他们吧,王已经下了死命令,不管怎样,绝不能让希瑞娜殿下回到大海。” 海洋法师们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 他们走出法师塔,属于海洋生物的特征瞬间被藏进法师袍里,他们则藏进人群中。 这时候的希瑞娜还在跟王子和公爵小姐共进早餐。 安瑞尔先前数十次来找艾德都没见到人,现在她不想见到他了,却又在和希瑞娜小仙女二人世界的时候碰到了他。 真是碍眼又充满占有欲的王子啊! 不过——哼哼,她安瑞尔可不会输给任何人! 安瑞尔早就打听到了希瑞娜的爱好,替小人鱼切割好盘子里的东西,又提着叉子喂到她嘴里。 以至于希瑞娜看着安瑞尔的眼睛一下就变成了星星眼:突然觉得这位公爵小姐也变得秀色可餐起来了呢! 艾德则在对面看着,突然有种被冷落的慌乱感。 他试图搭话,但安瑞尔把他前十次的闭门羹都还了回来,即便他想到有趣的话题,也会迅速迎来结束。 这一局,艾德大败特败。 直到希瑞娜吃饱了,笑嘻嘻比划起来,安瑞尔一头雾水,艾德才挺挺胸膛,“当然可以小姐,我现在就带你去!” 扳回一局! 似乎有火焰在这对未来的未婚夫妻之间燃烧! 希瑞娜也被引导着见到了在花园里闲逛的明梨,这一次她没直接扑上来,而是看了眼边上飘着的阿兹里尔,张口无声。 姐姐,你来接我回去吗? 这两个家伙好像要决斗,我们赶紧走吧! 希瑞娜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还是有一点心如明镜的。 当然更多的是怕自己被误伤,她下次还打算来呢,可不能因为他们打架把关系搞差了。 明梨看着她这左一个右一个的架势,无奈传音,“暂时走不了,你没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还有你身上,被人用了追踪魔法,你不知道吗?” 希瑞娜震惊。 安瑞尔看她这小表情,还以为是因为看到阿兹里尔会飘,用折扇挡唇,“哼哼,如果小姐你愿意跟我回公爵府,我可以让你看到更有趣的东西。” 艾德怒目而视,“安瑞尔小姐,她是我的客人!” “等她到了公爵府,就是我的了!” 两人针锋相对,像是下一秒就要揪头发。 希瑞娜却突然从两人的掌心挣脱出去,扑进了对面女子怀抱:呜呜姐姐菜菜救救—— 阿兹里尔还是控制了下自己,虽然他还是没反应过来希瑞娜是谁。 但身侧人鱼的手已经提前一步抓住了他的,甚至安抚性的摩挲了下,这才张开双臂抱住怀里矮了一截的小人鱼。 顺便告知对面石化的两位。 “希瑞娜是我的妹妹,我们是异国来的,因为风暴在海上失散,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 “接下来,请把她还给我一段时间。” 第316章 深海沦陷15 人鱼的美,是几乎所有种族都能领略的美,这也是明梨藏起真实样貌的原因。 而希瑞娜,显然已经借助自己这张美丽的脸引来了两个麻烦。 五个人一起到休息室喝茶。 人还了,但是好像没有完全还。 希瑞娜被王子和公爵小姐挨着坐在长沙发上,明梨坐单人沙发,旁边扶手却还侧着个连下半张脸都吝于显露人前的阿兹里尔。 一时分不清究竟谁才是那个电灯泡。 安瑞尔也早把自己昨天说的,爱着王子这种话抛到了脑后。 只有希瑞娜,苦巴巴的对着手指,因为基础魔药知识匮乏被那温和又严肃的声音贴着耳朵训了一顿,最后脑袋一抽,将求助的目光落向阿兹里尔。 但很遗憾,阿兹里尔余光里只有身侧人的衣袍。 思绪也跟着慢悠悠放空。 最后还是安瑞尔打破僵局,“原来你是希瑞娜的姐姐,难怪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我们分外投缘。” 安瑞尔可不是傻瓜,她们声称是异国人,但所有特征都符合本国特征,且完全没有地方同希瑞娜类似,这就意味着她这外貌九成是假的! 这可能是第二个足以让她爱意萌发的仙女啊! 安瑞尔从不介意自己的朋友漂亮又优秀,这在她看来是十分挣面子的。 明梨却想起爱情魔药。 “是这样吗?” 安瑞尔斩钉截铁,“当然是这样!” “还有这位飘来飘去的法师,你们看起来实在是太登对了!”至少现在给她们看的皮囊,登对的无以复加! 明梨点头,“谢谢夸奖,但现在,我想我们更需要的是能力方面的认可。” “我想大概了解一下,作为皇室的法师,平时的职责是什么?——我们被陛下收留,却没能在这里找到同僚。” 这个问题针对的是艾德。 艾德被带进话题,莫名露出感激的神色。 天知道!他已经被安瑞尔排挤的快变成边缘人了! 于是艾德正色:“要找法师的话得去法师塔,在皇宫里见到其他法师的概率很小,他们很厉害,但也有些不为人知的怪癖,不喜欢出现在人前。” “做的事的话,小到修剪大花园,祝福喷泉,大到净化水源监督建工,似乎都有。” “国民坚信,法师是来自海神的使者,有他们在的话,一切都会顺利。”都是些明面上的事。 说到这个,希瑞娜也想举手发言。 为了让自己和希瑞娜之间的对话显得不那么奇怪,明梨点了点身后的阿兹里尔,在漫长的双手交流后,巫师将被揉的深深浅浅的手收回袖子,凭空化出一瓶药粉。 希瑞娜眼睛一亮,拿起就往嘴里倒,她也终于迎来了哑巴生涯结束的一天。 “姐姐!”但是声音粗壮。 像是码头嘿呦嘿呦装货的壮汉夹起嗓子,夹死路过的几只苍蝇。 一下把在场五个人全叫懵了。 阿兹里尔:…… “药吃太多。” “先闭嘴吧。” 阿兹里尔抬手,希瑞娜重新被魔咒封住嘴。 “魔咒只会持续一天,明天你的声音就会恢复。”明梨接着阿兹里尔的话往后说,“在此之前,你可以把话写下来。” 纸张漂浮过去,希瑞娜被迫屈服。 文字是属于海底文明的文字,在看不懂的人看来,基本就是鬼画符。 在明梨看清她说的见过法师之前,安瑞尔就夸张的捂住了嘴,“难道说,月光回廊里的图案是你画的?——你怎么能用这样貌美的身形去做那种不优雅的事?” 那画的也太丑了! 简直瞎了她的眼睛! “你说的月光回廊是?”明梨询问。 安瑞尔坦然:“王宫里西侧花园的一角啊,因为特定时候,月亮会像挂在枝头一样,所以王后陛下叫它月光回廊。” “不过那个地方现在不允许出入,连我都无法靠近,幸亏王后陛下没抓到你,不然肯定就生气了。”后半句话朝向的是希瑞娜,勾起的却是来自在场所有海洋生灵的警惕。 便是迟钝的希瑞娜,也为王宫中出现的海底文字感到震惊,比划。 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 艾德犹豫,看懂一点的安瑞尔却一口答应下来,“当然可以亲爱的小姐,作为王子,艾德殿下是不会拒绝一个淑女的提议的,对吧?” 艾德:…… “对。”话到这里,只剩一个选项。 …… 月光回廊守备森严。 艾德去了,艾德被守卫拒绝,艾德回来了。 “里面似乎在准备重要的东西,骑士长说,进入中心需要陛下的手谕,我们不如去其他地方逛一逛。”虽然挫败,但艾德也意识到这里大概在准备着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试图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开。 几人也没有多做纠缠。 然后随着艾德领路,对魔力分外敏感的阿兹里尔在花园小路、喷泉、回廊柱子等各种旮旯上发现了类似文字。 零零碎碎的,相隔甚远,且看不出什么规律。 安瑞尔则乐此不疲的向众人介绍着花园里的名贵花种。 明梨和阿兹里尔在队伍靠后的方向,她抬手将挨挨挤挤的花朵抚开,在底下被掩埋过半的石头上发现了熟悉的文字。 而后,空气中某种气息似乎变得浓郁,她的手松开。 一个法师从小路走上前,“艾德殿下,好久不见。” 明梨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往她手边停顿,干脆伸手,刚摸上花骨朵,一根法杖直接挡过来,还没近身,就被一团黑雾阻挡。 明梨也得以将花朵将掉的花瓣拿开,面带审视,“法师这是干什么?” 海洋法师慌了一阵,扯出统治者当挡箭牌,“这是国王陛下准备的国礼之一,十分珍贵,还请手下留情。” “哦,这样。”看起来资历不深的法师夫妻点头。 海洋法师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一个花苞啪嗒从明梨衣袖间掉落出来,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她脸上也露出真挚的歉意,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想我应该亲自去向陛下谢罪了。” 国礼一事无中生有,只要稍微用些话术,就能猜出花园中的古怪。 更别说刚刚阻挡的一手,叫人倍感威胁。 海洋法师哪里敢让他们去,顿时干咳两声,收回法杖拦下道路,“不,不必,这次本法师就当没看见,二位还是继续陪着公主和王子逛花园吧!” “这怎么行,陛下愿收留我们已是最大的仁慈,我们是一定要向陛下谢罪的。” 明梨主打的就是一个油盐不进。 “另外,法师刚刚是在叫谁公主?” 准备打探虚实结果突然陷入被动的法师:? 第317章 深海沦陷16 虽然不明白是在搞什么,但希瑞娜对自己智慧的二姐向来信任,甚至拉着左右两边的人给明梨让出空间。 那位海洋法师肉眼可见的慌了一下,否认:“什么公主?我说的是王子和小姐,二位是不是没听清?” 明梨没咬着不放,“或许是,那我们还是去见陛下吧。” “这种重要的礼物也不该种在花园里,我会请求陛下把它们移栽去花房。”她起身走,目光意味深长,身后的家伙也像是被摁了什么开关,飘——。 那海洋法师顿时急了,却也不好表现太过,只能朝向艾德,“花园日前是我在打理,我跟他们一起去!” 然后看似冷静实际手忙脚乱的追赶上去,留下院子里的三人面面相觑。 “不然……我们也跟上去?”安瑞尔提议。 艾德想想,“也好。” …… 跟着走出去很长一段路,当周围的道路被熟悉的气息覆盖,法师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脚步停顿,“二位这是干什么?” 几乎话音刚落,下一秒,冷意从后面攀爬上来,一把贝壳刀抵住他的脖子。 “虽然不明白你是怎么上的岸,但关于希瑞娜的事情,你最好从实招来。”身后的气息阴恻恻的,法师这才发现,那个飘着的家伙不见了。 而面前这人的话让他万分惊骇! 希瑞娜并没有机会在城堡里说出自己的名字,法师以公主作为她的代称,其他人也只叫她小姐。 叫破了名字。 意味着是自己人! 反应过来这点,法师丝滑抱头求饶,“先别动手!这都是王的指示,既然你是海底来的同胞,不该对我动手!” 万万没想到轻而易举就把话诈了出来,明梨眼底划过一丝思量。 王的指示…… 配合希瑞娜接收到的指引。 又是亚祖拉。 「人鱼跟人类的第一次接触不该是希瑞娜和王子吗?要是按照法师塔来算,那不是意味着亚祖拉在人类世界的布局,已经持续了很多年?」 「甚至连希瑞娜和王子的相遇,都是被计划好的。」细思极恐啊! 明黎却摇头,“不是早早计划好,而是被提前。” 时间对不上。 她得到的剧情和记忆,似乎都没有海神典礼的存在,这是否意味着,剧情发生在典礼之后的十年? 可现在,典礼近在咫尺,甚至显得紧迫。 希瑞娜甚至理论知识都没学好,要不是阴差阳错的进入了她打开的深黑洞窟,恐怕都没有能力度过外层的涡旋,更别说拿到药水变成人。 还有。 故事里的巫师, 似乎是个女巫。 明梨打量了下身后的家伙,提出质疑。 ——除了他,还有谁会在剧情该发生时,以巫师的身份将希瑞娜送上岸呢? 答案只有一个。 亚祖拉。 “为什么不能对你动手?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在阻止希瑞娜回到海里。我有理由怀疑,你们是海洋的叛徒,对我的妹妹图谋不轨!”明梨拍了拍阿兹里尔握着贝壳刀的手,于是他松开,刀刃从颈下下落,扎在地面,深深刻进石板里。 吓得法师一抖,原地变成一只灵活又迟钝的老海龟。 “妹妹妹妹——您是——”老海龟颤抖。 面前的身影于是闪烁一瞬,露出真容,又恢复伪装,贝壳刀也再次对准它龟壳的缝隙。 “别试图说谎,否则我不介意我的餐桌上多一道菜。” 乌龟法师几乎抖成筛糠,最后还是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尊敬的公主,我只知道一部分,其他细节我的乌龟脑袋也记不住太多,您最好还是去找王寻求答案。” “我们踏上陆地五年,完全是在遵循海神的意志。海神说,法师塔,将用潮汐夺回属于深海子民的未来——” 未来。 什么未来? 没来得及多问,走廊有个小脑袋探出来。 明梨起身,魔力不动声色发挥作用,随脚把被迫缩小的乌龟踹进边上的喷泉里。 希瑞娜后头跟着两个人,还有随行侍女侍从,一行人浩浩荡荡。 然后,率先探头的希瑞娜小跑着上前,抓住姐姐的胳膊,“你们在玩什么啊姐姐?” 明梨看了眼水池,面不改色,“这位法师比较热情,非要给我们表演游泳,你说对吧?” 袖子被拽了一下,阿兹里尔毫无感情的点头应和,“对。” 安瑞尔甚至来不及吐槽,乌龟法师就变回了人的样子,湿漉漉从池子里爬出来,看起来平白有些弱小。 但迫不得已点头承认,露出明显是被强迫的笑,“是的,二位觉得我游得怎么样?” 心底却暗自吐槽。 这位王的后代!未免太恐怖了! 连王身上的气息都没有她这么夸张! 还有那个飘着的家伙! 因为有种没有存在感和太有存在感并存的错乱感,他真的想吐槽。 作为海洋生物!不会走路就不要上岸啊丢! 突然出现在身后,会吓死龟的! “一般般。”明梨对并不存在的游泳表演作出评价,同时把炸弹丢回乌龟头上,“那我们还需要去见国王陛下吗?” 乌龟法师连连摇头,“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花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身份都被识破了,属实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 至于这二人突然出现这件事,他必须马上去报信! 不然对方强行将希瑞娜公主带走的话,他完全拦不住呀! 希瑞娜也好奇的看他,等人退走了,才露出了然的神情。——根本不是表演吧,而是这家伙打不过她姐姐。 果然,芙梨姐姐最厉害了! 小人鱼满眼星星,余光却也注意到海龟法师被特制鲛纱缠绕的双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挨了打,莫名有些腿瘸。 明梨也低头,摸了摸她的脑袋,“希瑞娜,谢谢你的提醒。” 说着,她起身,将希瑞娜拉到身体另一侧,对上面前满脸莫名的王子和小姐,“如二位所见,希瑞娜的字很难看,休息时间结束,她需要学习了。” 虽然很想脱离夹心命运但完全不想学习的希瑞娜:笑容逐渐消失:( 她想回去当夹心。 真的。 第318章 深海沦陷17 等回到明梨和阿兹里尔住的屋子,希瑞娜整条鱼都蔫巴了下来,那两个人却还有心情在餐桌前用餐。 ——这应该是额外的加餐,吃的只有干巴的阿兹里尔。 希瑞娜则被灌输关于地面的怪异,小脸上先后露出迷茫、若有所思、恍然大悟等表情。 明梨话音停下,希瑞娜开始在纸上总结:母亲占领陆地! “……国王采取放任态度,证明在这事上双方利益至少一致。国王会帮助母亲占领陆地吗?” 好像的确不会,希瑞娜继续绞尽脑汁。 好在这并不需要她给出答案,明梨垂眸,“我大概猜到了母亲在准备什么,但岸上的文字我暂时没有头绪,不过你可以选择,要不要先回去海里。” 如果回去,那岸上的一切便与她无关,亚祖拉受海神指派,不会对海洋不利,岸上的怪事就到此终结。 如果不回去—— 当然要回去! 希瑞娜写出大大几个字:但可以晚点。 乌龟的意思是,母亲需要我留在这里对吗? 女儿们对母亲带着生来的信任,因为是外来者,又跟亚祖拉有了碰撞,躯体险些被撕碎,明梨忽略了这一点。 “好。” 虽说本能感觉到危险,但原主对希瑞娜是放任状态,她能做的,也只是给她选择的余地。 至于猜测,也是那只乌龟给的头绪。 她见过的,沉默着编织大型魔法阵的亚祖拉,法阵的属别,就是潮汐。 最好的解释是,亚祖拉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所以如原主说的一样,打算将陆地淹没。——但为什么一定要希瑞娜待在陆地,原因犹未可知。 也搞不明白,国王在这件事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合作与默认,是否意味着他们的敌人是同一个? 没有答案,只能静待。 希瑞娜在这里又待了一会儿,将近傍晚,终于被来自王子的侍从请过去共进晚餐了。 当然,王子请的是所有人,但是明梨拒绝了。 “谢谢,但接下来是修习魔法的时间。” 而后,借着这段时间,明梨二人再次接到了国王的接见。 国王面容冷峻,“你们考虑的怎么样?” “我已经听说了你们和法师塔的冲突,这很好,因为我需要的不是来自法师塔的法师,而是忠诚于皇室的法师。” 下方的人扬了扬下巴,“如您所愿。” …… 深海。 得到讯息的华贵人鱼垂眸,握着三叉戟的手指不断收紧,血管几乎要从手背里爆出来,眼中也无声落下泪水,落地成珠。 属于潮汐的魔法阵即将完成。 深海的痛苦即将结束。 静待典礼开始的那一天,一切将会迎来终结。 亚祖拉抬起手,手上是一把镶嵌着六彩宝石的匕首,恰如上一个故事中海的女儿们对亲人温柔又炙热的爱意。——可即便如此,最小的女儿依旧化作泡沫,去往高天。 所以这一次,她从开始就做好了选择。 “希瑞娜啊希瑞娜,你要记住,你是一个猎人。” “只有心仪的猎物,会让你心跳加速。” 当海的女儿不再为爱情感到痛苦,匕首终将刺入王子的心脏。 …… 明梨借助国王的手谕进入了月光回廊,同猜测一样,里面的魔法文字和图画,象征月亮,指代着着潮汐。 那是海洋呼吸的力量,危险却也狂暴。 但将事情透露给国王后,国王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而是派遣船只带着他们去往一片岛屿。 坐船,这对于海里的东西来说是新奇的体验,阿兹里尔有点晕船。 原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变得更无活气。 就连船上的的士兵都忍不住窃窃私语,“原来法师也会晕船啊?” “可是这位法师不是飘着的吗?他这也算是在坐船吗?” “应该不算吧——” 明梨立在他身侧,捏了捏他的脸,“要不要下水?” 阿兹里尔摇头,又补充,“不要。” 他安分穿着靴子的脚压住她的衣袍,虽然没有露出需人怜爱的神色,挽留的意味却已溢于言表。 于是很懂他的投喂者在他身侧坐下,任由他把力道压在她身上。 这下就不仅仅是压她的衣袍了,连着手也不动声色拉住她。 之前还有些看热闹意味的士兵将目光移开,这才想起这两个法师住在一起,似乎是夫妻关系。 看热闹归看热闹,他们可不想看别人浓情蜜意,以此刺痛自己单身的心。 差不多在海上航行了两天。 海平面终于出现一枚黑点,不断放大。 明梨还没看清那片陆地的全貌,另一侧突然有黑点迎面砸了过来,在水中激起巨浪。 装扮夸张的海盗举着大刀,张扬着炮口靠近,还没来得及开下一炮,黑色的雾气将整座船包围。 士兵们瞪大眼睛。 动手的阿兹里尔不满的撤回一只动手的手,看向明梨。 明梨会意,两人一起消失在原地,登上那艘巨大的海盗船。 “这艘船上也有海魔法阵的气息?” 明梨露出意外的神情,目光却精准落在了船头,最后于船头吃水的部分发现了文字。——地底的太阳。 如果没有月光回廊在前,这文字同样显得莫名其妙。 可现在。 月亮代表潮汐。 太阳。 晕厥的海盗们从黑雾中清醒,发现航行在面前的船只已消失不见,时间悄无声息的过去了一个小时。 目的岛屿同样是不起眼的存在,最大的只有百米不到,上面错乱无章的被摆着很多贝壳礁石,周围却有不少的大白鲨巡游,像是在保护着什么。 他们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将鲨鱼驱离,登岛。 岛上的物件走向刻意,却凑不成有意义的文字。 直到岛屿的地形被勘测者绘制,才由整座群岛组成一个门字。 在海面绘制了一个门。 海神宫的典籍曾存在着一张海底的地图,但明梨后续去海神宫翻阅资料却怎么都找不到,她只能暂时将国王派来的随从留在岸上,带着阿兹里尔下潜。 进入深邃的海底,伪装便再度溃散。 流线型的鱼尾,能将人鱼的速度提升到最高。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过了很久才触摸到海底,视野范围内出现的,是一条巨大的海沟。 第319章 深海沦陷18 再往海沟深处游几百米,水温升高,海水的性质也逐渐发生改变。 不需要过多猜测,太阳的意义被敲定。 再回到岸上,明梨基本确定,海洋法师们布置的大型魔法阵分为两部分,一半是陆地的潮汐,一半是海底的熔岩。 而操纵这样的力量,需要从海神典礼上得来的三叉戟,这也是亚祖拉排斥她挑战的原因。——失败会失去那柄强大的武器,计划也会受到影响,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威胁,即便面对的是自己的女儿,亚祖拉也直接选择了剔除。 另外,潮汐……原主记忆里似乎的确出现过这种巨大海难,波及大半个人类的国家,这意味着魔法阵成功运行。 但海底的火山。 印象中还是没有。 以故事配角的视角,虽然的确没办法看清大多数发展,但也不至于连潮汐同等级的海底动荡一并忽略。 除非——地底火山动荡,记忆里根本不存在。 成功的,只是单纯的潮汐魔法。 而不是现在这个,威力无法估量的大型法阵。——这意味着,亚祖拉的目标,体量比这个世界里的人类还要巨大。 即便长期避世,阿兹里尔依旧清楚外界在发生着让人无法理解的变故,且这种变故,意外的让陪伴的人鱼变得严肃。 他不清楚她为什么紧绷,毕竟阿兹里尔习惯了躺平,缺乏解决问题的行动力。 但他还是安慰式的握住了她的手。 那双手依旧修长有力,带着独属于她这个种族的爆发感,以至于他被反握住时,有种再也无法挣脱的宿命感。 像是生来就要被剖开血肉,一点一点吃掉。 呆愣着,身体尾部传来刺痛。 明梨指尖点了点他蠢蠢欲动的本体,语气略显无奈。 “冒出来了,这次总不是我的问题了吧?” 冒尖的触手立刻收回去,海巫面上也难得露出了几分别的神色,近似窘迫。 又在触及少女玩笑的神色时骤冷,想将被反握住的手抽回来,却被毋庸置疑的留住。 “好好好,我的错,别生气,阿兹里尔。”对方眉眼弯弯,语气柔和。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她叫他的名字,因为时常得不到回应,对方更习惯用身体接触的方式叫他。 可现在,阿兹里尔四个字从她口中吐出,他却感到意外的通畅。 他甚至有个干脆大胆的想法:玩笑就玩笑吧。 最开始,他也不过是只无法反抗的猎物而已。 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对方用什么方式给他肢解呢? 还是趁着对方还没厌倦,想干什么就干点什么吧。 阿兹·不为难自己·里尔不再纠结,被握住的手反握。 后续航行几天回国,将阵法另一半告知国王,本身也是一种试探。 国王只是惊骇了一瞬,似乎终于确认了什么,肩膀肉眼可见的松懈下去,最后摆摆手,“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国王的表情藏在阴影里。 走出大殿,外部的阳光却依旧灿烂,国民们在集市和稻田里欢声笑语,然后,来自法师塔的另一个人在走廊将二人拦下。 “芙梨殿下,王找你很久了。” …… 说是亚祖拉找,事实上他们的第一站是皇宫后的一处地洞。 过来的法师是个小眼睛的小圆脸,看起来虎头虎脑,走路也轻飘飘的像是要弹起来。 大概是对她不满,用魔法打开被隐藏的地窖后,小圆脸做的第一件事是想把明梨踹下去,结果还没落到实处,面前一空,自己噗通一声掉了下去。 “底下是水。”明梨和阿兹里尔对视,确认没有威胁性后才跳下去。 地窖里的亮色也逐渐被点亮,露出水底苍白且惨烈的枯骨。 有人类,有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的人鱼,也有很多半人化的海洋生物。 他们只剩下枯骨被藏匿在这,平白激起她脑海中几分属于原主的记忆。——那是人类出于贪婪,对人鱼进行的单方面的屠杀。 但这里的情况,更像是战场。 “这是……” 小圆脸依旧保持着人形,皮肤却不安分的化作黑白,因为被踢下来,噘着嘴表示生气,“是战争啊,看不出来吗?” “冲突留下的骸骨,时间应该在十年前,却没有留下任何记录——” “除此之外,还有二十年前,三十年前。” 他指向一边,又指向另一边。 亚祖拉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沉重又悲哀。 她说,“没有历史,因为我们被迫停留在原地。” “芙梨,如果你愿意的话,再来见见我吧。” 小圆脸虽然未曾听到,但他也得到了指示,看了眼阿兹里尔,“接下来的路,这位同胞就不要跟了。” 需要将变量收束到最小。 阿兹里尔习惯了形影不离,此时也有些不满,好在那人并没有第一时间松开他的手,而是扭头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扶住他的下颚。 “张嘴。” 于是,在小圆脸震惊的目光下,很长一段时间都局限于被咬脖子以及牵手的阴郁海巫得到了一个非礼勿视的吻。 因为反抗无效放弃抵抗的海巫在海洋最顶级猎食者的爪牙下,秉承了一贯的任人宰割,以至于到最后甚至被扶着才保持住自己在水里的身位,半坐在对方揽着他的小臂处。 眼神带着未加载成功的迷惘。 刚刚……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抵进喉咙里了。 但,来不及细想,对方加深了这个吻。 腿上支持的手臂使他被迫保持着高位,但偏偏是被迫承受的一方,于是更显得风雨飘摇,随时会掉落,更是连回应都显得勉强。 这无疑是十分不舒服的,但他能做的,也只是抓住她,顺便用诚实的触手缠住她支撑他的手臂,给自己寻找依靠。 就这样许久。 直到阿兹里尔露出那种被人吸了精气似的面色(其实是脸红),双手因为她的撤离抓住她的头,明梨才露出笑意,“去房间里等一会儿吧,我很快回来。” “好吗?” 当然是不想答应的,但是对方表面是疑问,实际却并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抓住那只握着他触手的危险大手,阿兹里尔垂眸。 “嗯。” 微不可闻,且委屈。 小圆脸:有人来管管这两个吗?? 第320章 深海沦陷19 三人一并上岸,待阿兹里尔磨磨蹭蹭的走了,小圆脸才嘀咕,“亏你亲的下去。” 底下全是骨头哎! 明梨淡然,“虽然阿兹里尔牙口过于好了,但嘴是软的,当然亲得下去。” “相比之下,小朋友你看的好认真啊。” 小圆脸:!!! 才没有!! “不跟你说了!你自己跟上来吧!”母胎单身的小圆脸顿时气愤,直接原地消失。 明梨也跟上去。 留下磨蹭的阿兹里尔在小路上回头,控制不住的脚脚缠得乱七八糟。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最后只矜持的抿了下发麻的唇,回屋。 却不料走到门口,发现门口站着三个听墙角的。 “听到什么了吗?” “没有耶,难道还没回来吗?” “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安瑞尔:“有什么不好的!我们这是关心!不过……希瑞娜,你觉不觉得背后有点凉凉的?” 希瑞娜:“好像是有。” 艾德直了直身子,回头看到阿兹里尔,表情略显尴尬。 希瑞娜却半点不心虚,“哎,你们度蜜月回来了?” 度蜜月这个词当然是从安瑞尔嘴里冒出来的。 安瑞尔阅书无数,自认为看透了这夫妻间的把戏,希瑞娜嘴里猎人猎物之类的称谓,也被当做主动与被动的代指。——频繁出现,意味着这对法师夫妻在一起的时间并不久,这段时间不在,当然只有这一个答案。 只是为什么,回来的只有阿飘一个呢? “芙梨小姐呢?” …… 亚祖拉依旧待在明梨上次找到她的地方,只是这一次,她靠在石头上休息。 是的,金贵、华丽的王,坐在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上,三叉戟则被丢在一边,看不出半点海洋子民对海神的尊敬。 发现她来了,亚祖拉几乎瞬间睁开眼,琉璃般的眸子冰冷而疲惫,带着审视落在她身上,与温柔半点搭不上边。 最后用出同上次一样的招式,却发现这次对方连反抗都没有,才收了手,眉头皱紧,“你变弱了。” 明梨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找我过来,不是为了跟我打。” “毕竟就算打赢了,你也不会把三叉戟给我。” 亚祖拉垂眸,“你很聪明。” 神石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查到了,我们进入原主身体期间,时间并没有发生变动。」 「现在的时间点,是原主经历一切后!但是有什么力量,在不动时间的情况下,将一切拨回了原点!」 小人鱼已经变成了泡沫,六位姐姐已经失去了长发,乃至于人类与人鱼的厮杀,都是发生过的过去。 而现在,故事正在被重复。 世界意识能从世界线中获取力量维持世界,有理由、有资格做这一切的,也只有祂。 所以亚祖拉得目标极有可能—— 这实在有点疯狂。 二人目光相对,珠光宝气的琉璃色与月华璀璨的银白相比,半点不落下乘,只是对方眼中有的只是被千锤百炼后的冰冷与厌恶。 是的,对不确定因素,对这个世界,乃至于对自己的厌恶。 她说,“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那么,在一切完成之前,请你留在这里吧。” “你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把水丹给那个海巫的,不是吗?” 神石:「嗯??这是从哪儿知道的?」 明梨露出果然如此的模样,沉默着在另一边落座,同神石解释: “她任由我知道这些,并不是要我做选择,她已经选好了。 而避免我成为意外的方法,要不就是动手,要不就是把我关起来了。 鉴于她还愿意带我了解事实,大概率是后者,但如果我拒绝跟她见面,她应该也不介意是前者吧。” 撑着下巴靠在石头上,明梨打了个哈欠。 虽然从这个世界的境况来看,现在是关键时期,时间紧迫。 但她现在已经比身为海巫的阿兹里尔更强,为深海生灵摆脱无止境的轮回一点也已经有人做了。 她作为芙黎的职责,似乎已经宣告结束。 只是啊…… 明梨想到阿兹里尔,颇有几分忧虑, “但愿他不要把自己饿死。” …… 第一天。 第二天。 第三天。 …… 有人在身边的时候,话就会变得很多。 亚祖拉一边编写着最后的魔法阵核心,一边说起自己经历过的灾变。 她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清醒的。 她那时还是希瑞娜那样的年纪,为了最小的妹妹剃光了头发,将匕首送到妹妹手里,但妹妹还是变成泡沫散去,人类也将刀戈对准了海洋。 这没有错,弱肉强食,她们懂的不能再懂。 只是某一天,灾难结束,她从被深埋的尸骨里重新爬了出去,发现故事在重复。 逃离灾难的人被抓回,死去的人被新的人替代,上一个故事被埋葬,活下来的人则失去记忆,一遍遍重复一切,直到死去。 有时十年是一个周期,有时是十二年。 她也尝试过很多种方法阻止一切,但公主一定会爱上王子,去到岸上。——而她唯一一次抓住目标,是在前几个轮回。 未认错人的王子用匕首自裁。 王子死后,天边出现了一条裂缝,像只述说不满的眼睛。 那一次,故事最快的被重构了。 而想要保存记忆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和尸骨、历史一起被埋葬。 只是次数多了,就开始厌倦了。 ……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亚祖拉也自我怀疑过。 但后来找到了答案。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的身体也停留在了久远的过去,她的头发再也没有长出来,而现在,她已经三百多岁了。 只有小公主被赋予了出色的天赋,作为献祭头发的路人姐姐,没人知道她花了多长时间爬上这个位置,从一无所有中摸索出现在的一切。 但此刻,她甚至可以一边怒骂一边嗤笑。 “不过我得承认,你给我带来了很多便利,至少这一次,我不用亲手用魔药把我的女儿送上陆地,不用看她刀割般的跳舞。” “毕竟被我杀死后填补上来的新海巫实在很厉害,那该死的涡旋,连我都无法打开。” “哎,我说,谢谢你。” 谢谢你在知道我要做什么后,选择袖手旁观。 第321章 深海沦陷20 面对这样仿佛玩笑的语气,明梨没有给与回应,同时也借她的阐述搞明白了现状。 理论上来说,短时间内得到一个国王的信任并不现实。 所以国王大概率也是拥有某段记忆的属于过去的人。 而芙梨经历的是上一次,所以才跟这次不一样。 那次人类和鲛人的冲突,也并不起源于贪婪,而是亚祖拉用了很多方式试探,触碰了陆地人的利益,最后才引发暴动和敌对。 大概是付出的代价太多,这一次,亚祖拉选择和人合作。 只是这期间,作为小公主的希瑞娜都不知道换了多少回,才会从勇敢又浪漫,换成现在这个只知道胡来的笨蛋。 但……笨蛋一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有些人,说不定就喜欢笨蛋。 …… 笨蛋的希瑞娜现在正在戳阿兹里尔的心窝子。 “已经三天了,芙梨姐姐是跟别人跑了吗?”安瑞尔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希瑞娜的观念从猎人猎物纠正到情侣,她刚理解,就把安瑞尔这个情感大师的猜测当着人的面说了出来。 “你这个表情——我姐姐绝对是跟别人跑了吧!” 她就说嘛! 猎物就是猎物,作为她最钦佩的猎手之一,姐姐怎么会被柔弱的猎物吸引! 艾德叫苦不迭,赶紧捂住这姑奶奶胡说八道的嘴。 然后就发现,向来平静得像个死人的阿兹里尔疑似动了杀心。 “等等!你们法师之间难道没有什么沟通方法吗?问问不就知道了!”艾德赶紧开口。 阿兹里尔这才想起这事,随手一招,石屋里的魔法书凭空出现,只会熬药的阿兹里尔终于开始了自己的现学现卖。 但,海鸥传信这种方法需要收信人浮出水面,用了几回,依旧没有回音。 倒是希瑞娜意外从阿兹里尔身上感觉到明梨的气息,露出见鬼般的表情,“等会儿……你身上的气息,是姐姐的水丹?” 人鱼的水丹…… 那可是人鱼身上最珍贵的东西。 阿兹里尔当然也清楚这是什么。 如果主人死去,这东西会跟着衰竭。 她临时把这东西给他,至少证明,她认为自己暂时不会有危险。 只是暂时离开。 但,他还是起了身,“我回水里了。” 她骗他。 他才不要继续在这里等。 …… 国王痛失两位爱将。 …… 深海里的海神典礼依旧在不留余地的准备。 塔莎和其他姐妹原本十分忧心迟迟不归的老二和老七,但亚祖拉及时给王国通了信,告知那二人被她派去做了别的事,姐妹们总算安心下来。 只是。 “母亲说她们赶不上典礼了。果然,连神都不想跟笨蛋待在一起!”塔莎还是免不得挂念。 其他姐妹也凑在一起笑。 “虽然希瑞娜的确是个笨蛋,但芙梨姐姐也不在,或许神也不太想和聪明人待在一起?” 姑娘们并不知道风浪将近,但即便灾难到了近前,她们也不会露出惧怕的神情,毕竟她们有足够的资本,成为被危险惧怕的更大危险。 当然,在此之前,她们要用美丽的歌喉,从海神那里索求。 更美丽的身躯,更凶猛的利爪,更强悍的天赋。 仪式真正开始时,另一头禁锢明梨的气息消失了。——虽然这本来就不足以把她留在原地。 但她的配合,表明的是她的态度。 她没有立场帮任何一边,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大概刚刚萌发,本能的选择最优的模式获取力量,这本身并没有对错。 而被当做工具榨取的灵魂,单纯为了维持童话存在的世界进行反抗,同样没错。 她们只是想逃离不断重复的噩梦,哪怕反抗高天的结局将是消亡。 当然,亚祖拉放开这禁锢也绝非因为对她放心或者心软,而是另一边需要她全神贯注。 明梨也在原地多坐了一会儿,终于后知后觉想起被遗忘的阿兹里尔,询问了下对方的位置,最后决定先找个地方看看热闹。 「果然。」 就算再怎么浓情蜜意,小主人还是那个小主人。 明梨却十分坦然,“这种事难得一见。” 上回碰到这种跟世界意识对碰的情况还是在某个仙侠位面。 她是热闹本身。 而现在,是真正意义上两方的冲突,看起来像以卵击石,却又让人忍不住期待其中变故。 直到,属于海底文明祭祀的音调传出,魂海里的金色火焰发出战栗。 看戏中止! 神石:「救救救救!」 明梨叹息着起身,准备找某个奄奄一息的倒霉蛋。 …… 涡旋后的深黑洞窟,阿兹里尔正在调配最后的药液。 他有些心不在焉,大概因为越来越精神的身体,以及身侧越来越浓郁的仿佛据为己有的气息。 那是属于那条人鱼的气息。 水丹拥有人鱼最纯粹的力量,悄无声息的游荡到身体每一处,扎根进血肉里,即便是温柔的蕴养,也带着意外的强横与毋庸置疑。 而阿兹里尔,也在恢复独自一人后觉察到了来自躯干与灵魂的空虚。 他想,再熬最后一次药,他就要去找她了。 她骗他,他是不会乖乖等她的。 魔药锅里的液体咕嘟咕嘟冒着泡。 阿兹里尔面无表情划破手指,将蓝色的血液滴落。 外界的典礼也随之达到高潮。 大片大陆有深海色泽的文字闪烁,海底则出现截然相反的颜色,亚祖拉依旧是海底的最强者,规则里神的力量遵循着设定被借给她。 而她将对苦痛的愤怒燃烧,以典礼为媒介借来更多力量。 天空阴沉下来,似乎预见了凶多吉少的未来,疲惫多疑的国王于高处新建的行宫闭上眼,似乎不忍见证又一次的失败。 希瑞娜与艾德则被引导到海边。 海鸥带来华丽的匕首与母亲最后的指令。 “亲爱的希瑞娜,现在,请将匕首插进王子的心脏吧。” 海边互为友人的男女对视,希瑞娜眼中闪着迷茫的光,艾德则温柔的垂眸看她,安静等着她选择。 于是,血液顺着匕首落到少女双足,绚烂的鱼尾同故事里不可能出现的场景那样散开。 天空也随之出现一只眼睛,钢铁般冷漠的落向恢复的人鱼。 但这一次, 祂没有机会重启,迎接他的,将是属于棋子的反扑。 海底发出闷响,黑烟被喷溅到上千米的高空。 炙热的岩浆推动海浪,摧毁海底万物,带来塌陷的同时,也以陆地为跳板,汇聚成前所未有的巨大潮汐,向着高天之上的掌控者反击。 这次不仅仅是海洋,连同大陆的未来一同被作为赌注,带着整个世界一起迎来破茧。 迎接新生。 第322章 深海沦陷21 明梨重新进入洞窟时,外界的涡旋已经散去。 石屋内乱七八糟,虚弱的巫师靠着架子,如任何一次他快被饿死时一样。 锅里的液体几乎被蒸干,阿兹里尔的灵魂也虚弱到了极致,明梨一脚把魔药踹翻,将不争气的海巫提起。 却在感受到对方重量的瞬间,被八只触手紧紧缠绕。 被惊扰的海巫也随之抬起眸子,静默着将失而复得的人环抱,然后被一只手压住心口,整个人因为这莫名的力量感到眩晕。 锅里的魔药是一种媒介,这个世界太小,小到未成形的世界意识都可以随意摆弄。 就像一座童话的孤岛,早该在刚刚萌发意识的孩童不知轻重的玩弄下分崩离析,却被闯入这个世界的魂魄碎片无意间拉了一把。 然后,未意识到错误的意识将能够作为燃料的魂魄一起编入故事,试图窃取属于对方的力量。 而某个倒霉蛋,因为最深处对万千世界存续的希冀,予取予夺。 当然,如果是阿兹里尔的话,也有可能是因为太懒,不想思考,所以随便。 被抱着的明梨一面输送力量,一面掐他的脸,“算你还有点作为,知道在被榨干前切断联系,你要是真死了,我就把你丢进你的魔药锅里一起炖了。” 这是让她白费力气的代价! 阿兹里尔脑袋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依旧活跃的触手勾她的手腕,拒绝她的蹉跎,“晕——” 声音虚弱。 饲养者出现,他有点高兴,也因为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到晕眩。 然后,难得的求生欲漫上来,他突然啃上抚上他面容的手指,如过去每一次她做的那样,将温热的血液含进身体,最后连着自己的温度一起被带着节节攀升。 尖锐的獠牙也漫无目的的在指腹上摩挲,而后被那修长的指节抵住唇舌,带起别样的动乱。 …… 岸上潮汐与世界意识的对抗看起来漫长,其实只持续了不到十秒。 刚诞生的意识没有太多抵抗风浪的力量,要不是临时借用了阿兹里尔灵魂里所剩不多的力量,恐怕巨浪起来的第一秒,祂就会被拍死在沙滩上。 而现在,来自祂拘留魂魄的力量被截断,祂撑到了第十秒,最后被海洋和人类的怒火撕得七零八落。 天空也出现了裂痕。 亚祖拉立在礁石上,想起那个不知被哪个魂魄替代的银白人鱼。 对方的提醒冰冷又现实,“你想对付的是这个世界本身,没有祂的话,最多再有十年,世界就会开始崩裂。” “就算是这样,你也选择这么做吗?” 那时,她没有给出答案。 她只觉得厌倦。 可现在,她立在这里,却能坦然回应。 不断重复的十年灾难,和未来的十年,没有人会犹豫。 至少接下来,海洋和陆地,都不再为故事,而是为自己而活。 晨曦从天空爬起,希瑞娜操控着进入艾德身体的水丹,身体在阳光下泛起璀璨的颜色。 被迫停留在过去的生命,也在这一刻再度运转。 …… 阿兹里尔在石屋里躺了好几天,身体机能才恢复运转。 期间明梨每天做的就是给他喂血,用神力给他养养,避免这家伙英年早逝。 偏偏上次过后,阿兹里尔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奇怪的机关,笨拙的对着那可以随意撕裂他上颚的指尖几尽讨好。 最后免不得被言语威胁两句,连着晃荡的触手也要被碾拨得畏畏缩缩,最后只能恢复过去的“假死”状态,以此缓解自己沦陷的、快被高温烧熟的脑袋和心脏。 也正是在这时候,石屋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亚祖拉进门,看见悠哉的明梨,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她把对方关起来时,说的可不止是过去,还有很多难以启齿的糗事和八卦。 但,比起这些,她今天有更重要的事。 “这里什么药水都有吧,要不是过去我打不开那该死的涡旋,也不至于在头上顶着这种沉重的装饰!”她掀开头上厚重的假发和宝石,底下是一个刚刚冒尖的寸头。 颜色比较淡,像个发霉的水煮蛋。 海底火山喷发结束,亚祖拉现在正忙于海底的恢复,这次来,也是百忙中抽出时间。 不好让人无功而返,明梨在柜子里翻了翻,还真从旮旯角里找到了生发剂。 “这不会是上个女巫留下来的吧?”很难想象懒散的阿兹里尔会熬这种药。 亚祖拉摇头,“不可能,上一个女巫的身家已经全被我掏走了,否则你以为法师塔的法师们怎么上岸的。” 那些家伙自发喝下药水,因为声音不如人鱼美丽,发挥在嗓音上的副作并没有起效,只有行走,依旧像是踩在刀刃上,只有在柔软的鲛纱上洒满麻痹毒素,才能缓解。 好在,已经结束了。 被刀子扎进胸口的艾德放了点血,他们便又回到了海里。 只有亚祖拉,结束了一切,依旧要面对自己的光头。 明梨把魔药递给她,等把那深海的王送走,才上楼询问。 “为什么熬了生发剂这种东西?” 屋里的阿兹里尔坐起身,把兜帽放下来,“不吃饭,掉头发。” 原来是给自己用的。 「所以神也会秃头吗?幸亏我本来就不长头发。」神石面露庆幸。 明梨则淡定的回,「神当然不会。」 可现在的阿兹里尔,不过是碎片而已。 不仅不是神,还会趁着明梨拨弄他的头发,揽住面前的腰,将侧脸贴上去。 心脏也不受控制,再度加速。 虽然生物的本能并没有告诉他发热时该怎么从对方身上寻找慰藉,但无所谓,掠食者会懂得怎样处理她的食物。 当然,前提是,食物不至于在处理中失去意识,这会丧失掉很多乐趣。 —— 鉴于自己已经有条鱼尾巴,明梨这次并没有做出什么违背生物进化的选择,恰巧阿兹里尔承受能力有限,从里到外都很敏感,也并不太能受刺激。 毕竟那带微毒的墨汁颤巍巍溢出来,遍布可接触的肌肤时,实在够人喝一壶。 至少她的手,实在是麻痹了很久,后续大概需要锻炼锻炼抗毒性。 这还只是开头。 之后还闹出过比方说临门一脚,手臂被缠住,或者干脆脚脚打结这种事。 有理由怀疑,阿兹里尔每条触手上都有一颗恋爱脑,关键时候就会开始短路。 好在,她有足够耐心。 “就像是拆礼物一样。” 阿兹里尔。 第323章 深海沦陷(完) 在被讨好式的叫了一晚上阿兹里尔后,阿兹里尔觉得自己快在明亮的深海里被炖烂了。 哪里都软,尤其是被捧了大半个时段的腰下。 用来逃匿的墨汁从有意识起就从来没有使用过,只偶尔觉得饱胀,才会稍微清理,他本来都以为那里退化了。 结果因为那只宽大修长的手,颤巍巍被用了个干净。 然后因为各种意义上的虚弱,重新瘫在了属于自己的小屋里。 当然,即便如此,阿兹里尔依旧不愿意放过那个失而复得的少女,胡乱的缠乱她的发,试图把人一起留下。 最后被一条一条触手扒下来,挤豆子般被安慰了那饱受欺负的软盘,这才不甘心的蜷缩。 毕竟,两个人不能一起摆烂。 明梨还算有些责任心,慢悠悠从温柔乡里挣扎出来,外出寻找食物投喂自己娇弱的伴侣。 希瑞娜也在做着同性质的事。 无比认真的投喂自己的猎物一号和猎物二号。 安瑞尔在知道希瑞娜的身份后便又连夜改了剧本,试图把人鱼哄到自己家里新修的泳池里,结果被希瑞娜拽着鲨鱼跳进去,又在捕杀中一尾巴敲烂了泳池池底。 天知道她为什么要把泳池修在顶楼,以至于池水一漏,整个公爵府开始下雨。 艾德则把划船当成了必修课,三天两头去到海面,最后被投喂各种名贵鱼类。 艾德大概明白这是希瑞娜对那一刀的补偿,但是他的父王早就跟他说明了情况,他并不介意。 相反,他很高兴那时在对方眼中看见的迟疑。 只是作为男性,他有其他更合理的补偿方法。 只要伤口再好的慢一点…… 可也是因为太慢了,希瑞娜觉得自己应该向智慧的姐姐取取经。 毕竟连海巫那个半死不活的家伙都被养活了过来,从魂儿变成了有动静的活物。 她这个只是挨了一刀的猎物,不应该更简简单单吗? 可怎么她每次伸手去碰,对方还是疼得直咬下嘴唇? “要不然还是趁着新鲜吃掉吧……”希瑞娜在一顿饱和顿顿饱之间疯狂摇摆。 最后咸鱼般仰面躺在艾德的小船上,放弃思考。 但她还是想问,“艾德,我可以尝尝你的味道吗?” 隐约理解对方意思的王子沉默片刻,突然咬破下嘴唇,头一次不绅士的哄骗笨拙的人鱼,靠近。 “如果是你的话,可以,我的小姐。” 希瑞娜久违的感觉到了兴奋,但许久过后,她面无表情收回身子,给出评价。 “你真的很难吃。” 艾德捂住伤痕累累的唇,舌尖有些发麻。 小姐,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 安瑞尔:竖中指。 …… 一切就这样延续到末日。 阿兹里尔依旧维持着对外界毫不在意的状态,因为本源被消耗了太多,他的灵魂中能被镌刻下来的东西很少。 被人鱼闯入世界前是依照本能,以活着为目标,之后则是围着对方转。 让神石觉得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是,明梨用点小手段延续了这个世界,但只有四十年,直到那个懒洋洋的巫师坐在餐桌前吃完最后一片鱼肉,粘人的要她用体温给他保持温度。 他的身体实在虚弱,即便后续好好养,也支撑不了太久。 也就在这一天,他在伴侣怀抱里过世。 天空出现了裂痕。 而长寿的亚祖拉顶着满头璀璨长发出现在石屋时,屋内二人已经一并人去楼空,只有深黑洞窟的角落里,出现了一方小小的坟冢。 —— 但末日并没有延续,当海水即将从破碎的世界倾泻出去,一个天外的神明立在月亮边缘,一身黑衣几乎与虚天融为一体。 他一枪将大半个天际斩断,无悲无喜的眼睛看向谋算神明的海洋的王,海的生灵们顿时感觉力量被夺走了大半。 破碎的天空也在瞬间同另一片相接。 天边出现了晚霞,海水恢复平静。 而另一个世界边缘,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岛屿,岛屿上的人和人鱼相安无事,她们也摆脱了童话和十年四十年,拥有了一个足够漫长的未来。 —— 明梨跟这冷冰冰的家伙打了个照面,神石下意识想打招呼。——这并不是讨好,只是类似于看到教导主任后下意识的行为。 但触及对方脸上的冷漠时,它还是默默把声音收了回来。 直到擦身而过的黑衣人冷漠开声,“你还真是没有一点长进。” 明梨脚步未停,只将这没有交流价值的家伙甩在身后。 也谈不上讨厌吧。 只是这家伙是最初那位主神的狂热信徒,所以对她这个没有半点救世之心,从冥顽不灵转向事不关己的疑似转世才颇有怨言。 但,这关她什么事。 就算真是转世,转世投胎后,一切也该归零。 还是说,正神维系三千界,容得所有人活,独独容不下她? 啧。 第324章 上将今天也在被以下犯上1 「正在为您匹配——」 「匹配成功,编号l正在接入。」 耳挂上微弱的呼吸灯一明一暗,迷宫中,一个身着特殊战服的身影紧贴墙壁,犹如一只矫健的黑猫,无声关注着周围的动向。 而后,通讯接通,对面传来冷淡的男音。 「你好,这里是编号l,将对你接下来的行动进行指挥,要求绝对服从命令。」 “收到。”略沙的女音仿佛投石入海,未留下半分回响。 这里是恐怖组织虚空蛇的老巢,位置在鲁伊星系第七行星,原本不属星际军管辖,奈何这群暴乱份子实在大胆,不仅敢动安全区的空间站,还掳走了个政界大佬的儿子。 星际军于是立刻派遣行动组和特别单位对对方的基地进行突破。 结果,行动组受挫,特别单位被敌方以诱敌深入战术诱入特殊防御系统「迷宫」,星际军不得不寻求有「迷宫」处理经验的联盟军协助。 接入线路的,也正是联盟军那边的人物。 对方的声音又稳又冷,领着受指挥的单位轻而易举越过「迷宫」众多陷阱和死路,到达一扇大门前。 「接下来,使用千位的解码器,退到隐蔽地点。」 一路上,单位人物都十分沉默,到了门前,动静才有所变化。 借助对方耳朵上可以同步画面的摄像头,指挥官看见那双戴着手套的手,非常迅速的将明显不是解码器的东西安置在了密码门上,熟练调整数值。 「你在干什么?」属于指挥的声音也带上了严肃和责问。 然后,砰。 门被炸开。 连着门后进行埋伏的家伙一起炸了个稀巴烂。 闵川则于另一侧皱眉。——爆破兵? 不止如此,爆炸发生后,作战单位进行隐匿,摄像头能监控到的部分,新涌上来的恐怖分子如无头苍蝇般四处张望,却始终找不到目标。 恰恰说明此人拥有极强的隐匿功夫。 他的视野里,也出现了一枚新型狙的枪管。 同时,接收器传来机械组装的咔咔声。 不多时,视野被放低,对方开始以瞬狙对涌出的恐怖分子进行收割。 敌方战术装甲缝隙微不可见,普通武器精度不够,很难穿透战甲,只能近距离狙击以求突破侧隙,一枪一个。 期间,机械组装的音调一直在持续。 直到涌出的家伙一个个被消音子弹处理,他才跟着视角看到被组装完成的解码器。 大多数任务者身上都会带一套现成的解码器,类似开锁工具,密码数量从百位到千位不等,虽说依照门内程序组装的开门会更快,但组装过程往往十分耗神,不适合快速作业。 可这家伙,大概有着机械精通的技能,甚至不用看一眼,就能将其组装完成。 「……进行突破。」闵川深呼一口气,指示。 “了解。”好在,隐约有些脱离掌控的家伙还算听话。 展示人前的除了「爆破」「狙击」「机械」「隐匿」「近身搏击」,还有极夸张的机动性和反应力,要不是特殊防御机制「迷宫」本身威胁性大,恐怕这家伙完全不需要外界协助。 越过重重难关,少女杀死最后一个守军,轻轻报出一个数字。 “214。” 解码器随之被放在大门上。 听起来十分沉默寡言的女子也终于靠坐门后,指尖点上耳边的通讯器,良久,开腔,“呐,我说,要不要跟我聊聊天?” 「……不要放松警惕,迷宫有其他入口,兵力随时可能得到补充。」 明梨靠着门坐下,声音坦然,“他们不会继续追的。” 音调刚落,另外几侧传来爆炸。 “看,我就说吧。” 死人是追不了的。 「……」 指挥官静默许久,明梨也不介意,暗自计算这次任务将得到的军功。 这个世界的她是星际军的一员,愿望是在退休前拿到一千点军功。 因为军功获取条件苛刻,于是她加入了星际一军的特别行动组,代号“黑”。 行动组内都是些基因特殊、素质超强的人物,擅长单兵作战,通常会充当刺客类的角色,潜入敌人后方。 可是——天天做这种事真的很无聊。 迷宫内被安置的炸药砰砰砰的响,明梨乏味的撑着下巴等待达到七千位的解码器将大门开启。 声音也愈发漫不经心。 “我快睡着了长官。” “跟我说两句话吧。” 摄像头带来的视野开始晃动,可以料想到主人困到头一点一点的境况。 「……」 「你想说什么?」指挥官静默一瞬,终于妥协。 明梨换了个姿势,曲腿靠在膝盖上。 于是,更让人脑壳痛的发言顺着通讯器传导。 “聊聊你或者聊聊我吧?” “我先问,长官听起来像是很强势的类型,做的时候会喜欢在上面吗?” 「……」 暂且不提聊自身的必要。 这是骚扰吧。 此言一出,不仅仅那头的指挥官默了,外头负责频道监听的同伴们也炸了锅。 “完蛋了,黑不会以为这次接进来的是指挥小组的人吧?” “那些有点腼腆的小男生也就算了,这可是联盟军那边的闵川上将!!”历史上最年轻的高级将领!出了名的魔鬼冷血! “说起来,黑以前有骚扰过指挥吗??” “不是赤那个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教了她什么吧!” 其实这种行为在星际军内并不少见,星际军和联盟军不同,常作业于星际,没有时间恋爱结婚,所以通讯的时候,难免会夹杂一些感情事项。 借此相互了解,然后相亲的也大有人在。 更别说秘密行动组,不止见不到联盟人,他们甚至连人际交往都要限制,以此避免秘密单兵的身份暴露。 所以,秘密行动组那些家伙基本都干过这种事,受指挥的时候调戏调戏指挥,男女不忌。 不过,这是不是有点太直白了?? “你怎么不说话,我真的睡着了。”明梨打了个哈欠。 真的。 她已经连续作业三天两夜了,即便有精神胶囊支撑,还是很困。 指挥只能开声,转移话题,「开门需要多久?」 “可能五分钟,可能十分钟吧,取决于他们中枢的防火墙。” “当然,用炸药的话马上,但迷宫完全被炸毁的话,这个基地说不定会自爆。” “喂,不要转移话题啊。” “长官,你喜欢上面还是下面?” 第325章 上将今天也在被以下犯上2 神石:「我觉得你有点太直白了。」 明梨困惑:军团内不是正流行这种直截了当的邀请方式吗? 那个号称星际军交际花的赤教过的,如果碰到声音好听的指挥,可以先用询问爱好的方式打开话题。 建议选取自己比较感兴趣的方面发问,也能更效率的找到心灵相通的伴侣。——说不定还能因此得到一场不错的露水情缘。 明梨忙着赚军功,时间不够,确实有将进程拉快,节省麻烦的打算。 但,指挥依旧没有就这个问题给出答案。 而后,解码成功,大门打开。 摄像头得到的视野开始晃动,方才还让所有人沉默的家伙再度展现了自己的能力,颤动的镜头清晰反映出对方的速度和应变,连同被处决的不法分子惊骇的表情也拍一清二楚。 对3d视野不习惯的人,大概只是一眼,就会被晃到头晕眼花。 细微的数数声也传了过来。 “215。” “216……” 是,人头数。 而后,让人倍感割裂的通报声变得轻微。 “突破「迷宫」,进入基地活动区。” “「迷宫」作战结束。” 「语音连接脱出——」 指挥官的语音频道被主动脱离,只余下跟随行动不断变化的实时摄像。 画面中,对方从掀开基地墙壁折断线路接通微型战术电脑,到解析整座基地规划最优线路,一切都井井有条。 闵川紧皱的眉头却未曾松懈,也不知是介意对方大胆又冒犯的发言,还是单纯为擅自切断连线感到愤怒。 然后,新的指挥线路连接成功,闵川得到被挤下线的通知。 星际军也发来邮件。 “尊敬的闵川上将,我代表星际一军全体感谢您出手相救,接下来的残局由我们扫清,待行动结束将对您递交报告。祝您生活愉快。” 发信人是星际军的派克中将。 擅自切断连线并没有被提及,正因此,很难不怀疑对方是因为什么私人原因切断了连线。 比方说,问题得不到回应,所以决定换下一个目标。 “星际军的风气还真是一如既往。” 闵川将链接界面关闭,开始处理新的资料。 …… 基地被从内部突破,最后一批离开的恶人触发了自毁系统。 好在明梨从牢狱中找到了空间站的要员和政客之子,到底还是及时将人带了出来。 得到了基础军功10点,以及立功奖励10点。 数额十分夸张。 要知道,军队的军功制度十分严苛,参与行动的基础点数只有一点,灭敌五人另算一点,救人一人一点,一场战争以上述方法最多获得十点。特殊情况、重大立功另算。 也就是说,算每回参加行动拿满10点,在没有立功的情况下,也要参与一百次才能达到1000。 这也是明梨把链接切断的原因。 大概是过去沾染上的习惯,她会花心思去听他的声音,所以在行动中极易因他分心。 而分心会影响她赚军功。 所以,明梨果断切断了。 进入休息舱,明梨将连体作战服丢进处理口,被紧束的身材比任何一次都来的曼妙,尤其是被背心裹着的胸口,即便衣领称得上保守,形态依旧呼之欲出。 配上常年训练下劲瘦又纤细的蜂腰和修长有力的双腿,任谁过来,都要感叹一声尤物。 尤其,这还是个肤白貌美的黑长直。 明梨给自己洗了把脸,对这具身体十分满意。 藏在靴子里的匕首顺带也抽出来玩弄了一圈,这才把头发扎好,换上黑色军服准备去负责人那里报告。 结果刚出门,就被熟悉的指挥小组成员堵截,“啊啊啊啊!黑,可算是看到你了!你知道你今天干了什么大事吗!” “什么?”将黑色手套套上,那两只手因为常年见不到阳光,显得尤其白皙,却能轻而易举将人的脖子捏断。 尤丽却一点都不害怕,顶了顶她的腰,“还能是什么,就你今天调戏的那个指挥啊!你肯定不知道他是谁!” “嗯嗯。”明梨顺着点头,于是下一秒直接被抓住双肩。 “喂喂!不要这么冷静啊!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吗?”尤丽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 明梨掐她的脸,“好奇?虚空蛇最初在联盟军管辖区域活动,最初面对的「迷宫」的小队,成员无人不知,而目前在役的,就只有一个。” “好了,如果有别的事的话,等我汇报完休息一天再来找我好吗?虽然进行过不少抗疲劳训练,但我毕竟还是个人。” 军靴在地面踏的笃笃作响,虽然不显虚弱,但到底有些迟钝。 似乎终于意识到什么,尤丽吐了吐舌,“好吧好吧,那我回头找你,你记得在工作之余,给我留点时间就好。” 说到这里,她又没忍住小声补充,“所以……你知道那人是闵上将啊,你真牛。” “比赤还牛!” 明梨淡定的想,这或许就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吧。 少女从高强度作业中脱离出来的脑袋比平时迟钝一些,暂时只装得下自己很强以及军功这两个念头。 于是进入长官办公室后,不出意料的挨了顿骂。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调戏完又挂语音的指挥官是什么人?我都不知道感谢邮件该怎么发,只能当做无事发生,估计人家现在对我们星际军的印象直接掉到谷底!” “苍天啊——黑你不是最让人省心吗?怎么突然向赤那个家伙转化了?”派克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将领,老父亲般作西子捧心状。 然而面前人半点不吃这套,“秘密行动组时常进行单人长期作业,疲惫状态下允许与指挥官进行战法外交流保持清醒。” “我并没有违反军规。”凭什么说我不省心。 少女眼底带着疲惫与笃定,真挚异常。 派克一时语塞,也不再多说,只能在程序性报告后推过去一张回程卡,“算了,对牛弹琴,排除这点,你这次任务完成的相当出色,20点军功会在报告完成后进行记录。” “另外,上层商议决定,接下来将对你进行强制休假,一天后,你会被遣返联盟星。” 明梨一愣,下意识要拒绝,还没开口,派克猛拍桌面,“你任务频率太高了,星际军可不是压榨劳动力的黑心集团!” “通知已经下了,这不是在跟你商量!” 第326章 上将今天也在被以下犯上3 派克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 意识到无法反对,明梨只能暂时上交武器,在休眠仓里休息一天后,准备被遣返。 当然,期间,她偷偷接了最后一个任务。 和那些被救出来的空间站要员和政客之子一班飞船,进行护送任务。 基础军功1点,有人劫飞船的话说不定能凑个10点。 但很遗憾。 航线内并没有不长眼的敢来挑战星际军的权威,36个小时后,所有护卫对象安全落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还靠在飞船窗口的少女,黑色内衬加上简单夹克,整个人收敛气息,看起来郁郁寡欢。 原本打算下飞船的少爷顿时停住脚步,刚鼓起勇气想上前搭话,却见对方起身,走向驾驶室。 车下也传来母亲的催促,“克里斯!” 他只能压住砰砰的心脏,走出船舱。 等外部的接待结束,明梨才提着行李箱出仓,高挑的身形不管在哪里都十分注目,她只能暂时戴上口罩,顺便在等换乘飞车时看了眼通讯。 有来自尤丽的消息:「已经给你调查过了,就算所属不同,也可以找渠道接联盟军的任务,只要背景没问题,军功不会少的!」 神石:不愧是你,总觉得你的直属长官应该会很后悔给你申请假期。 遣送回联盟星休假x 换个地方赚军功点? 明梨回复了解,从陈年好友里找到毕业后就没联系的老师。 不多时,接到回应。 「从星际军休假想找事情打发时间?」 「这种时候倒是想起我了。」 「我这里有个长期作业人数空缺,今天下午就要到位,你来得及吗?」 明梨:「来得及!」 于是两小时后,明梨进入联盟军信国总基地。 约好的是同老师在基地入口汇合,但她等了半小时都没等到人,只能刷了瞳孔,自己进入军区。——原则上秘密行动组和部分军部官员身份识别全军通用。 她也迅速找到了基地活动区的地图,开始辨认集合地点。 然后在训练基地边缘被训练的士兵红着脸拦下,“咳,小姐姐你好,你是哪一军的啊?找人吗?” 虽然脸被口罩盖住,但一看就知道是美女,皮肤还白,不知道是不是技术部的—— 那可是全军单身狗都向往的女神聚集地! 士兵眼睛亮亮的。 明梨却摇头,“不找人。” 她思索着将地形图记下,目光转回来才发现面前的男生拿了一张纸,“咳咳,可以要一下小姐姐的通讯号吗?” 转角,身着白色军服的男人挂着通讯,似乎正在同人说什么,目光陡然触及不远处的两个身影,脚步慢了一瞬。 于是明梨刚拒绝,就见面前人见鬼般站了个军姿。 身后的脚步声让她本能侧身,将对方纳入视野。 头发黑如鸦羽,五官雕塑般分明,多一分显钝,少一分又不够锋利,如今不多不少,倒像是名师作的艺术品,让人忍不住将目光在每一处停留。 联盟军的军装以白为主调,因为支持官方活动较多,设计优越,淡金色纹饰沿着剪裁从上至下,衬得身姿挺拔,而来人身形宽阔,更易将人的目光收束在被腰带束起的腰部。 总之,是个很好看的家伙。 只是走过来第一件事是,“现在不是自由活动时间。” 犀利的眉眼深邃又孤冷,明晃晃落在那可怜的士兵脸上,士兵立刻敬礼,“是!马上归队!” 于是很快边缘只剩下少女和他。 “长官好。”明梨朝着他行军礼,身形挺拔,因为居高临下,某些部位便更加显眼。 即便是并不在意外表的闵川也得承认,对方是个身材很好的女性。——他平时是不会无端对人外貌作出评价的,也是实在的被视觉冲撞了一下。 然后,偏开目光,“你——” “臭丫头,你怎么在这啊!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我吗?”另一个声音将他的话打断。 秦平着急的走上前,看到闵川,再次见鬼一般行军礼,“报告闵上将,这丫头是从其他军找来的替补,第一次来信国基地,不清楚基地的规章制度,她是犯了事吗?” 怎么会被这家伙盯上! 闵川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否认。 “没有,我先告辞。” 忽视心底几分异样,他的目光再未落在明梨身上,却不知身侧人正直白的盯着他。 而后,他抬步走出一段路,听到一声不轻不重的评价。 “这次看起来倒是挺健康的。” 他隐约觉得是在说自己,却又觉得莫名其妙,只能加快了步调。 留下秦平,看她,“什么健不健康的,难不成你们星际军都是些老弱病残?” “这倒不是。” 秦平哼了声,“也是,严格意义上星际军标准比联盟还高点呢。可就算是这样,你这遛去星际军的小妮子还不是落回了我手里。” “走吧,我们先去集合区,具体任务资料到时会进行统一派发。” 明梨点头。 联盟军与星际军情况不同。 讲究“富贵险中求”就去星际军,想要更稳定的发展前景则推荐联盟。 这是上个世纪科技大爆发和星际大战的影响,不少兵败的势力都逃到其他星球,星际军的行动也因此变得频繁紧密。 强度高,津贴高,危险大几乎成了星际军的标签。 联盟军则偏向联盟本身恶性势力清扫和辅助官方活动,危险系数相对较低,且有大量同高官接触的机会。 就比如这次这个长期作业,就是辅助官方活动一类,比较轻松,任务内容是对一处秘密实验室进行巡逻维护。 当然,明梨只顶十天班。 整个任务过程预估在三个月,价值十点军功,现在已接近尾声,十天班秦平非常大手笔的给她划了两点。 聊胜于无吧。 两点军功也是军功啊! 换好统一作战服,明梨跟着队伍前往实验室,私人通讯设备也被统一收走,自然没来得及看派克最后发来的通讯。 「刚好你现在在联盟星,十天后有一场由芬达尔家举办的庆功宴,庆祝虚空蛇被剿灭,为表星际军内部的尊重,我们计划让你作为代表出席。」 「这算出差,上层给你划一点军功。」 「虽然不多,但不去的话,小心倒扣!」 第327章 上将今天也在被以下犯上4 十天后。 芬达尔家的晚会布置极尽奢华,受邀者来自四面八方,分散在城堡外的外宴和内部的内宴。 内部是庆祝盘踞百年的毒蛇终于被缴清,以及要员获救的庆功宴,外部则是芬达尔家失而复得的小公子——克里斯的生日宴。 受邀者甚至达到了千人。 而因为「迷宫」参与进行动的闵川,毫无疑问在宴请名单上。 全然是给政客蒂娜·芬达尔面子,很少在这种场合露面的闵川带着副官出现在了现场。 只是,他这样的人,即便贴合宴会主题戴上了面具,依旧能让人一眼看见。 也免不得被某些人盯上,搭话。 “闵上将,真是好久不见——” 来人是某个党派的政客,风评不佳。 闵川轻描淡写嗯了声,并没有交谈的打算,对方却自顾自说了起来,“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虚空的毒蛇居然能被剿灭,我听说闵上将您也参与了那次行动,联盟有您,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这最顽固的恐怖组织被剿,往后我们的人民也能高枕无忧了啊!哈哈哈哈!作为英雄,闵上将今天可得多喝几杯!”言语中带着明显的讨好。 仿佛他的参与带来了和平与无忧。 闵川把手里没动的酒杯伸向桌面,声音冷寒,“英雄?高枕无忧?”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我参与的消息?” “你们有谁把手伸到军部了?” 话音跟着酒杯被放置的声音一起结束,像是兵器铿锵有力的撞到一起,头破血流。 政客顿时满头冷汗,“这……我也只是听说,闵上将……我……” 来不及解释,对方神色彻底冷却,漠然的语调也随之贯耳。 “庆功宴确实让人愉悦,可外部有的不止是毒蛇。今夜,不少部门的人被邀请函抽空,说不定马上就会有人见缝插针,趁着这种时候对重要关卡进行袭击。” 高枕无忧……呵。 后续的话闵川没说下去,但他对这种没意义的活动感观不佳,周身还算收敛的寒意也随着这段愚蠢的对话倾泻。 其他蠢蠢欲动的人顿时噤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高挑的身影走到拐角处的沙发,用生人勿近的表情将众人隔绝在外。 也亏得他这张乌鸦嘴。 明梨本该在11点结束的十日任务因恐怖分子袭击被迫延长。 这算是个好消息,联盟军平时不怎么碰得到人,三个人头一军功,此所得不计上限。 可也有坏消息,能够批准调兵的上级似乎是参加了个什么破宴会,拿不到紧急调配令,援军调动需要进行审批。 秦平差点把通讯器砸了,“什么破审批!你们少将呢!你赶紧给我转接!否则实验室出问题,他就是三个脑袋也不够掉!” 电话那头的声音却依旧散漫,“少将去庆功宴了,我这里并没有关于此区域任务的资料,但附近的城市驻扎着三百名协防军,援军的申请最多半小时就能成功审批,我可以先帮你们调用协防军。” 在秦平的骂声中,明梨迅速换了弹夹,枪支精度不佳,速度有限,面对能量盾有些吃力,敌人往往死于集火。 这种不算军功。 这样不行。 “老秦,给我换把狙。” 秦平把对方骂完,挂断通讯,“这种时候用什么狙!” “莫迪辛韦133。” 秦平的怒火被无语冲断了一秒,随之而来的是更暴躁的吐槽,“莫迪辛韦133,星际军开发,整个联盟军都只有五把,你还真敢开口!这玩意卖了我我都弄不到!而且那个盾,用单发狙根本不可能打穿,破盾只能靠火力堆积!” 说是这么说,从他的指挥设备上却已经给她划取了权限。 给了目前能调动的最好的一把。 明梨稍微上了一下手,虽然手感不如她那五杆133,倒也勉强能用。 打开倍镜。 “神石,帮我计数。” 「好嘞主人!」 枪火肆虐。 这次来袭的组织显然非同一般,敌人身上的装备虽不是最新,却十分齐全,以至于四百多的人数,全面压制了这边两百人的联盟军巡逻队。 实验室入口隐秘,一个时段的巡逻兵只有五十人,四组两百,负责探查和传信。 ——毕竟入口需要隐蔽,这里不可能设置大军。 而在巡逻兵之前还有两道防护,分别为八十公里外封锁区域的联盟三军,以及城内可以进行支援的协防军。 而现在,联盟三军没有消息传来,大概是被用不知名的手段越了过去,对之求援进行兵力调动又需要审批。 协防军位置则更远。 现在巡逻军无论是武器还是人数都不占优,在这种火力下,估计根本等不到援军过来,就会全面沦陷。 “真是够了!!” “狗屎的宴会!”目前处理事宜的副手手上没有秘密实验室的资料,求援审批是必要程序,秦平知道自己不该对那个不知情的副官生气,但生死存亡之际,难免口不择言。 就现在这情况,再有十分钟,对方将距离拉到能近身的程度,防线就会全面崩盘。 身死事小,身后的实验室里,可是有绝对不能外泄的东西。 “通知博士,随时准备炸毁中央电脑和成品模型!”秦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打算进去通知的士兵却突然瞪大了眼睛,“秦大校,这——” 秦平跟着他的目光落过去,看到敌人的能量盾一个个被击碎。 五发,四发击打同一个能量盾缝隙击破护盾,一发对准脑袋,全程只需五秒。 “靠!你先让博士带人准备,预计拖延时间从15分提高到20!赶紧!” 秦平有被震撼,于是交代完,把动手的明梨提到另一个方向,“我们两个人,清理这个区域!” “星际军的少尉!真是信了你的鬼!” 秘密行动组在星际军内都有虚假军职,明梨对外告知的,就是手下只有五个兵的少尉。 秦平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他就说,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学生,偷摸跑星际军去就算了,怎么可能还只当了个少尉! 也是这又骄傲又不甘心的情绪,带着他重新斗志昂扬! 一堆臭小子里好不容易出了个中用的!怎么能死在这! 第328章 上将今天也在被以下犯上5 「31」 「32」 数数声到此为止,从另一侧突然传来激烈的炮火声。也不知谁兴奋出声,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援军!是援军!” “联一军!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从另一个方向赶来的同伴穿着与环境一色的迷彩,数目逾千。 于是秦平发现身侧的学生不跟他打配合了,速度愈发骇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敌人就这么多。 手慢无。 袭击者显然也被这冲击乱了阵脚,开始后撤,能量盾背后的缝隙比前面多得多,不多时,几乎必败的场面被扭转。 恐怖分子大部分被射杀,十几人被生擒。 见捡不到漏了,明梨也收枪,跟着试图吐槽她的秦平进实验室查看情况,却发现深处一群人围在中央电脑旁,汗流浃背。 “这是怎么了……?”秦平意识到不对。 研究员都快哭了,“拿错炸药了,这好像是前段时间星际军送过来的新型炸弹,设置后就无法拆除!” “距离爆炸还有十分钟!” 秦平:…… 完了。 明梨扶住心情大起大落的秦平,目光在炸弹身上停留了阵,“老秦,借个联络器给我。” “做什么?”秦平人呆滞,但依旧不忘怀疑。 此时身旁不认识她的人已经把东西递了过去。 明梨登录个人账号,不知道在上面噼里啪啦点了什么,最后抬枪,一枪打在那倒计时的炸弹上,将线路中断。 周围的人被她的动作吓得惨叫,等回过神来才发现。 “没……没炸,这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权限,强拆不是会直接爆炸吗!” 明梨的注意力却在别的地方。 账号上,未读信息56条,来自派克。 最后两条是。 「就知道任务军功!你这是违抗军令你知不知道!」 「好小子 你完了」 标点符号都气没了。 但她半点不慌,直到聊天界面翻到上面。 「小心倒扣」 打开邮件,邀请函已经发到了邮箱内。 倒扣。 “老秦,我有点急事要先走了!”休想扣她半点军功! …… 通讯频道传来反击结束的提醒。 不动声色将通讯关闭,闵川对副官交代了什么,从座位上起身。 周围人都关注着他的动作,奈何先前碰壁的人太多,终究还是没人自讨没趣,只看着他起身往外走。 闵川喝了点小酒,他的酒量还算可以,鼻尖却还是染上了几分红色,干脆到走廊吹风,顺便想想,究竟是谁吃里扒外,任由那些家伙越过了防线。 要不是提早防范,恐怕今晚出的纰漏,要直接搅动整个联盟军内部。 风吹了半晌,酒意似乎借风起势,略微上头。 闵川准备去洗手间洗把脸。 明梨也提着路上买的礼服姗姗来迟,因为正门太远,选择了翻围墙,进厕所收拾时才发现,礼服尺码略小。 穿半天才人模人样出门。 然后就收到提醒,「小主人,殿下在你隔壁。」 男厕所。 闵川稍微让自己清醒了些,看了看时间,准备退场。 一股轻微的燃烧剂气味却从身后传来,那是新式武器弹药上的气味,他几乎下意识转身,首先进入视野的却是颇有冲击力的白,而后才是一张戴着假面的脸。 不清楚什么时候进来的,靠的很近。 战斗本能让他出手,令人意外的是,对方毫不费力的接下,他也在那白皙晃动间脑袋一热。 对上女子狭促的眼,“流鼻血了哦,长官。”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并没有。 但这语气,让他下意识想到了上回指挥的家伙。 除此之外……还有十天前在基地见到的那个女孩…… 闵川鼻尖似乎更红了些,颜色甚至隐隐染上了双颊,他试图逃避自己因为雪白产生的联想,神色愈发冷静漠然,“女士,这是男厕。” “嗯,我知道,我进来的时候已经把门口正在维修的警戒条拉上了。”明梨主打的就是一个诚实。 闵川却隐约明白了什么,神色变得愈发冷淡。 过去也不是没有女人作出自荐枕席的行为,他没那么好色,当下对这方面实在不感兴趣,甚至隐约起了几分排斥。 然后。 “长官有没有兴趣跟我结婚呢?”面前的女子微笑,言语虽不算冒犯,却十分冒昧。 神石:「因为任务太忙打算直接快进到最后一步吗?」 「这根本不可能答应吧小主人。」 「比上次那个问题还冒昧啊。」 明梨却无所谓,“我只是问问,能快进当然还是快进,不能就后面再说。” 军功点够了再说吧。 闵川双颊粉的愈发厉害,却并非因为这大胆的询问,他也十分清醒,从对方的身形预料到她是个练家子。 而她把他堵在这里,十有八九是要跟他动手的。 结婚吗—— 脑子里莫名想起上次指挥时听到的话: ——做的时候会喜欢在上面吗? 他垂眸,“……没兴趣。” “让一下。” 198的身高,无疑十分有压迫感,更别提他身上的礼服还是沉重的黑蓝色,衬得他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剑鞘里的宝剑,两条腿更是修长漂亮,猜得到战斗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风姿。 高强度高危险的工作很容易给工作者带来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压力,而这种压力需要抚慰和解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明梨现在还挺需要他的。 但他打算走了。 她顺着他的动作往边上一步,再度把他拦下,“暂时不想结婚的话也没关系,长官愿意跟我来一场露水情缘吗?” 她的同伴赤,身边情人不断,明梨见得多了,难免有些倾向,再加上她本身就不太会为难自己,对自己的想法展现的十分果断。 就连上层也不介意她们在身体欲望上放肆,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玩弄可怜异性的感情。 ——露水情缘就露水情缘,记得说清楚。 “我拒绝。”但对方显然不愿意配合。 因为距离过近,或者干脆是强气场人的碰撞,最后闵川也记不清究竟是谁先动的手。 两个擅长近身搏击的人也顺其自然打在一起,受礼服影响,少了几分大开大合的凶狠,却依旧不容小觑。 最后,男人领带被扯落,即将被对方反剪时突然错身,反把动手的少女手臂摁在墙壁上。 明梨:吃了长裙摆和小尺码的亏。 但这样一来,两人的距离也被迫拉近,押着那双修长的手,主人原本出色的身材便显得愈发突出,闵川难得有了一种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的感觉。 对方裙摆下的高跟却又在此时发难,踩上他的胯骨,带来刺痛,强行将局面扳回。 与之同时脱离掌控的,是掌心的腕。 下一秒,闵川感觉唇角一热,那双柔软犀利并行的眼睛瞬息间近在咫尺。 第329章 上将今天也在被以下犯上6 砰一声。 明梨被摁回墙上。 完全不带怜香惜玉的,明梨手臂被用领带捆住。 虽说有纵容的成分在,但是手臂突然无法行动,还是让她不太舒服。 闵川更是面沉如水,双唇被口红染的愈发叫人垂涎,看她的眼神却危险又凌厉,“你!” “别生气嘛,我没有恶意。”只是来交涉而已。 闵川却不再回应,从衣摆下抽出军刀,将她手上的领带固定在墙壁上,黑着脸掉头,脖子和耳朵却已红透。 这时的闵川还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恼。 一方面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另一方面,他发现自己好像也是那种惹人厌烦的色鬼,否则怎么连同注意力和感知,都落到了平时不会注意到的地方。 “……尹承,到宴会厅东北角的洗手间,这里有个女人,先抓起来。”闵川同副官通讯。 副官愣了下,马上同旁侧的人说了句“失陪”。 被控制住的女子却不急不缓的动了动手腕,声音有些无辜,“这里是男厕哦长官,你要把我留在这里吗?” 闵川没回头:“不是拉了警戒条。” 可就算是这么说,他还是将外套脱了下来,甩在她身上。 掉头就走。 然后在路上看到急急忙忙的下属。 看着明显情绪不对的上司,副官瞳孔猛地一缩。 !! 衣服少了,裤子上有灰印。 还有! 那是口红吗?? 上将被女人强吻了?! 怪不得副官定论下的早,而是他从跟着闵川起到现在五年,从未在对方身边看见过女伴,闵川本人对讨好的女人也向来敬而远之。 而现在—— 这只能是被强了啊! 闵川对此毫无察觉,“我回去了,把事情处理好,你也可以下班。” 然后就走了,留下副官,万分忐忑的进入拉着维修条的男厕。 里面空无一人,倒是在墙壁上找到了被军刀扎着的领带。 这好像是他上司的领带…… 这结……不会是用领带捆人了吧??? 副官原本还有些酒意,现下却彻底清醒,看着厕所一片狼藉,脑袋里开始脑补战况的激烈。 最后得出答案。 “好厉害的女人!” …… 好厉害的女人披着外衣出现在宴会,顺带向派克分享位置。 周围的人很难不注意到她,身材姣好,外面还盖着件男人的外套,虽然宽大,但搭配的出奇融洽,气场十足。 派克:「……」 「星际军已经派了其他人去参加宴会。」 「算了,既然你去了,就歇歇吧,扣军功的事暂时算了。」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成这几个小子的直属上司。 真是要被气死了。 明梨却还在惦记那点参加宴会的军功,「任务完成了,记得给我打军功。」 派克:「……」 …… 明梨只在现场待了一个小时就回去休息了。 也就是她安然入睡时,闵川黑着脸从床上爬起来,梦境里的红爬上眉眼,像是冰山被染上了暖色。 怎么会做这种梦。 乱七八糟的过程记不住,只记得有个家伙居高临下,饱含恶意的在他耳畔询问。 “那么,长官是喜欢上面还是下面呢?” 之后,好像什么都发生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总之…… 他怎么会做这种梦? 闵川起身冲了个澡,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发红的眼下,想起被高跟鞋踏过的地方留下的青紫,以及回家后唇角的口红,五指收紧。 于是第二天,副官发现他身侧的气压愈发低了。 直到昨夜的交战资料被送到办公室,闵川目光触及最上方的人名,才停顿了下。 邬梨,击杀47人,拆除炸弹一枚。 星际一军xx旅……少尉。 个人资料很少,不难看出是特殊类士兵,就是联盟军上将,也没有权限调看星际军封锁起来的讯息。 倒让人刮目相看。 闵川完全没把昨夜的面具女和资料上这人对上,毕竟邬梨昨晚在执行守卫任务,即便同那个女人再像,也不可能是一个。 再退一步,就算她真能赶得及出现在这,星际军派来的军官也出了面,而结束战斗那个时段,宴会该进行的活动基本都已结束,她赶来毫无意义。 闵川思虑着,于表格后方的军功计数处填了个20。 15点人头数,1点基础军功,加上炸药和个人表现总评,20算是能给到的最高。 就连拿到反馈的秦平都有些惊骇。 「20点军功,就算是加上任务的两点,也给不了这么多啊!你是不是跟闵川认识??」 明梨在家躺平,「我认识他。」 可单方面认识应该不算认识吧。 即便昨天晚上刚跟人打了场激烈的,明梨依旧在冷静思考,顺便考虑下次见面跟人好好说说,直接结婚的可能性。 出于对对方最深处自我的了解,她觉得这完全可行。 魂海里金色的魂火也完全认同,甚至恨不得自己把闵川绑去民政局。 喜欢的人已经这么主动了!你还要什么自行车! 只有尤丽觉得天马行空,「我靠!你说什么,你昨天晚上跟闵上将申请结婚了?难道说黑黑你是个声控?就一次指挥,就让你沦陷了?」 「我劝你还是死心吧,虽说我也觉得没有男人能拒绝你,但闵上将是个例外啊!据说曾经有联盟军的女军官投怀送抱,被他体罚了五十圈!搞得那个女军官后面见到他都绕道走了!」 明梨也记得那家伙从头到尾散发出的抗拒,但…… 她高跟鞋摁上去那一下,他明明很兴奋吧? 「不会太难的,他只是口不对心。」 「我的效率在降低,我需要一个对象。」 这也是不久前星际军做的统计,在职人员中,往往有对象的人作业效率会更高,有性生活的人其次。 尤丽只能说懂得都懂。 尤丽:「哎,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真沦陷了呢,到头来居然是为了军功啊。」 「感觉只有军功成精才能让你心动了。」 尤丽摇摇头,突然有点心疼那位被盯上的上将。——要是真的喜欢上这个除了脸好看身材好很能干以外毫无优点的工作狂,估计会直接被磨疯吧。 毕竟连她这样的俏丽佳人,都习惯了很久才跟这种漂亮疯子成为密友的呢。 「那好吧,祝你好运喽小黑黑~」 第330章 上将今天也在被以下犯上7 当前军功进度678点。 假期是三十天。 坏消息是,上一个任务结束后,派克联系联盟军某位将领,拒绝再安排她进行任务。 明梨可以说是被联盟军和星际军联合封杀。 明梨却并不生气,只是无奈。 连带着神石也叹气,「派克伯伯真的很关心小主人啊,要我说,接下来就好好休息休息吧。」 「军队内军功点超过一千的,基本都是些从军十年以上,或有过巨大贡献的人,宿主你才加入行动组两年呢。」 并不是每个任务都能拿到十点满值军功,这两年,明梨已经参与了近百个任务。 即便是在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秘密行动组,也绝对是个劳模。 明梨却掀了掀眼皮,“伯伯?” 「长辈的话,叫名字不礼貌吧!」虽说天方并没有礼貌的概念,只有神与仙的区分。 但,不妨碍它做一块礼貌的石头! “唔。”明梨若有所思的点头。 派克,对原主来说的确是长辈一样的存在。原主出生在孤儿院,靠着政府和好心人的救助过活,派克就是好心人之一。 后来她到了他手下,派克也对她十分照顾。 那就稍微,休息一下好了。 或许休息完毕后,可以再去协防军问问,虽然协防军严格意义上不算正规军,只是义务兵,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立功机会。 …… 与明梨那满脑子的军功不同,工作状态下的闵川难得起了瞌睡之意。 副官还是头回见闵川在办公室露出疲惫的神情。 闵川是军官学校出身,却也进过特殊部队,受过不少针对性训练,所以即便连续工作两天不合眼,在精神胶囊辅助下,也能保持住从容。 虽说是非人类了一些,却也是他本人的特色。 可现在—— 看着面带倦意的闵川,副官合理怀疑。 难道上将背地里又执行什么任务去了? 真是辛苦啊。 要不是自己就在联盟军就职,恐怕他都要以为这里是什么黑心集团了。 听到开门的动静,假寐中的军官睁开眼,往常犀利的眸子里难得缺了几分锐气,声音却依旧带着压迫感,叫人不敢直视,“有什么事?” 副官闻言拿出文件,“是星际军的戴和上将,时间已经预留出来了,他们的人预计在十天后带着那批武器抵达联盟。” “为了表达诚意,这次一起来的,还有一军的王牌,说是会配合我们行动。” 王牌。 下意识的,闵川想起上次连线星际一军秘密行动组成员的经历,那个没调的女人,虽说并未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却毫无疑问称得上是王牌。 一场行动中逾两百的杀敌数,不管在哪都称得上夸张,更别说她还在捉急的时间里把所有人都救了出来。 想起梦境里愈发清晰的声音,闵川不由按上太阳穴,思绪又乱了一遭,“是女人吗?” 副官愣了下,“是……男人吧?” 男人女人,有什么关系吗? 闵上将的风格,不该问是什么人,是哪个王牌吗? 当时的指挥任务,是星际发来的紧急连接,副官虽有所了解,但不清楚中途发生了什么,自然也不知道闵川跟某个大胆队员之间的碰撞。 自然更想不到,闵川最近的乏,完全是因为三个女人引发的梦。 一个是指挥时连接的那个嘴上无遮拦的;一个是在基地碰到的那个;还有一个,就是宴会了。 不过,因为梦里那人几乎可以说是那三个人的集合体,所以闵川将自己这夜夜春梦的情况,定义为长期劳累下的变态。 对,就是变态,因为其中两个都只见过一面,还有一个甚至见都没见过,做这种梦,他很难不觉得羞愧。 他想,自己大概也不是料想的那样,对女人完全不感兴趣。 他只是喜欢身材好的。 虽然不想承认。 闵川扶额,内心因为副官的答案感到失望,却又有种幸亏如此,逃过一劫的感受。 毕竟对于非正式的男女关系,他依旧是敬而远之的心态,而那个女人,太直白了。 虽然这时候想这些太早,但他不是逃避自己真实感受的那类人。 他担心,自己会招架不住。 他以往觉得自己同那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男人不一样,当下却没有半点信心。 头一回从闵川身上看到低落情绪的副官却不知他心里所想,表情变得愈发严肃:看来这次的事情,的确棘手! 要不要提前给星际军的人打个招呼,多争取一些人手呢? 副官表情逐渐坚定。 闵川则强行把自己从那些莫名的情绪和梦境里挖出来,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 “欸?让我提前报到?” 于是几天后,明梨接到一通来自星际的通讯。 因为被星际军、联盟军、协和军三军联合封杀的缘故,明梨从床上弹起身,有些意外。 通讯器对面传来一阵潇洒的男音,“是啊,怎么?提前结束休假,很生气啊小黑!” “哈,我就说嘛,派克那老头说什么胡话,怎么可能有人休假期间还去找班上?这不是缺心眼吗。” 明·缺心眼·梨停顿。 最后决定越过他的打趣,“怎么突然找我,是有紧急情况吗?” “这倒不是,只是刚好你在联盟星,你赤哥我这里缺人,就把你捎上了。”通讯那头传来一阵忙音,“你到时候来就是,我这边有事,回头再找你唠嗑唠嗑,你现在可是指挥小组的名人,连我都要跟你取取经喽。” 说着,通讯被切断。 明梨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半天才重新倒下去。 秘密行动组一共只有十人,不久前折损了两个,现在还剩八个,赤算是剩下八个里跟她走的最近的。 虽然她的性格并不讨人喜欢,但就赤的观念,好不好相处倒是排在最末尾的, 最主要还是得看得顺眼。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还有五天空窗期呢。 明梨继续思索。 这时,设备上却有任务讯息发来。 集合地点是信国联盟军基地。 最末尾有个显眼的签名。 闵川。 第330章 上将今天也在被以下犯上8 五天后。 信国军部停泊场。 外部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军士,飞船则在一号位停下,外表看起来像是联盟军普通的运输飞船,实际却载着来自星际军的执行小队以及一批新式武器。 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军官,旁侧则立着一个没穿军服的人,头发是惹眼的赤红色,连着瞳孔都带着让人难以忽略的灼烧感,看人时既真挚又漫不经心。 联盟军打头的则是尹副官,并不是闵川不重视,而是他的确比较忙碌,基地本身也给足了来人的面子。 赤甚至朝着边上的姐姐吹了个口哨,帅气的脸庞顿时惹红了小姑娘的脸。 然后就被后面谁暗地里踹了一脚。 “黑呢?不是说把她叫来了吗?” 赤夸张地哎呀一声,表情却依旧不着调,“轻点啊尤丽姐姐,我们下飞船的点比较偏,所以我把地点定其他地方了,你马上就能看到她了。” “哼!”尤丽这才勉为其难收手。 指挥小组对于他们来说不可或缺,自然也带了人来。 顺带一提,这事尤丽还没跟明梨说,为的就是给好姐妹一个惊喜。 不过啊—— 既然不在这里的话,那不如就把惊喜留在别的时候吧。 尤丽·眼睛一亮,用手肘推了推赤,“那我先带人去处理那批东西吧,回头上麦了再给她惊喜,你可千万别给我说出去,不然的话……” 她抬手作威胁状。 赤只能可怜低头,“是,好姐姐。” “谁是你姐姐——” 尹副官看了那边两个一眼,又看一眼,见对方领队都不管,只能把注意力收回来,说完场面话,将人往会议室引。 …… 明梨也在会议室附近的空地撞上了目标。 她也没穿军服,那些东西都在星际军的星际航母上,不允许带离。 所以当下,她跟赤一样,看起来不伦不类,甚至为了避免路上某些人的目光,她还戴上了鸭舌帽和口罩,背对着走廊坐在休息区。 可意外的是,就算是这样,路过的闵川还是一眼把它认了出来,甚至一次性想到了三个女人。 “……” 而后,得到神石提醒的明梨也回头,与军官有些自我厌弃的目光对上,起身。 她今天的着装照旧是以黑色为主,外衣宽松,不伦不类的同时,倒也有几分意外的郑重在。 闵川脚步停顿了下,等着她走到面前,眼神有些疑问。 正当明梨打算提起上次宴会的事时,身后突然传来招呼声,“呦呵,小黑,来的挺早啊!” 闵川回头,明梨闭嘴,跟着回头。 她再莽也知道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多说。 星际军的人已经来了。 她朝着闵川点了下头,归队,立到赤边上,赤则毫不在意的搭她的肩,“看起来最近伙食挺好啊,我怎么瞧着像是漂亮了一圈?” “你看起来虚了一圈。”明梨实话实说。 于是赤苦了脸,“这事我回头再跟你说吧,你不如跟我说点别的我想听的。” 赤疯狂使眼色,眼神暧昧,显然是在说她调戏指挥这件事。 明梨选择无视他。 闵川余光却一直在注意二人,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是,意外地觉得有些碍眼。 偏偏那两个人衣着风格极其类似,一身黑,无论赤发还是披发都不符合军中标准,甚至举止都十分亲密—— 他因为相遇莫名躁动的心也跟着熄灭。 同领队攀谈了几句,一行人进入会议室,明梨和赤等人则到隔壁休息室休息,顺带交流八卦。 最关键的当然还是明梨干的那档子炸裂事。 明梨老实把想法说明,“不是你说,用询问爱好的方式打开话题吗?” “而且必须大胆,热情。”她补充。 赤:? “你别诽谤我,我说的爱好还有大胆热情是这样的吗?你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他错了,他当时该逐字逐句给她拆解的! “你还说,出手前要理清自己的需要,再围绕目标进行发问。不能太含蓄,真挚大胆是目前军内交往的主调。” 赤:“所以你的需要是……?” 明梨张嘴,刚要给出答案,被捂住。 “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你真是我教过的最差的一届……”赤扶额,“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继续。” “继续什么?” 明梨看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赤也像是明白了什么,“你真靠着一次指挥就看上他了啊……真服了你了。” “那作为你没投胎到一起的亲哥,我就再给你出个主意。” “我来之前调查了一下这个闵上将,虽然能找到的资料不多,但哥朋友多,也拿到些秘闻,感觉闵川这种面对美女投怀送抱不为所动的人,应该更看重别的层面上的东西。——比方说感觉或者工作能力。你那些不靠谱的想法先给哥打住,咱要做个靠谱的人知不知道?” 明梨歪头,“我不靠谱吗?” 赤坚定摇头,看得其他人一时语塞。 黑的话,其实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十分靠谱,不着调的也只有那一次。 可赤…… 同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事态发展,毕竟在他们眼里,这个红毛是真的不靠谱。 可此时,会开完的人已推门进入,他们只能住口,顺带推了推一旁说悄悄话的两人。 两人这才站起来,但依旧有一句没一句小声嘀咕。 领队也不在意。 事实上他并没有资格管这两个人,只自顾自通知,“任务日期延后,这段时间基地会给你们提供训练场所,但你们也必须遵守基地内的规章制度,否则一律军规处置。” 提起规章,闵川立在后方,目光下意识落在少女身后披散的长发上,又收回,同时也带过一旁站的很近的红毛。 现下的感觉大概是,心动刚刚开始,就已结束。 伴随着的,是胸口传来的压抑。 大概是最近没睡好,所以才会这样吧。 他该去做一次全身检查了。 对面的少女却不知怎么的,察觉到他的目光似的,朝着他一笑,鸭舌帽带着阴影,像是将那笑容同他隔在两个世界。 可明明昨天晚上还—— 第331章 上将今天也在被以下犯上9 “我觉得他好像认出我了。”完全没有好脸色呢。 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明梨沉顿片刻,突然觉得理所应当。 毕竟,谁能想到他完全不吃星际军流行的直白热情那套。那接下来她大概的确得试试赤说的路子,在能力上给自己挽回一下形象。 于是这份力被投映在了后续的训练场合。 枪术和搏击在行动组是每日必修,虽说他们这种人不管是实战还是练习过程都足够强横,但这次,赤发现这姑娘似乎愈发难以招架,一次对战下来,他不知挨了多少下,被攻击的地方痛得不得了。 免不得面露绝望,“你力量又增强了?” 基因变异可以,变态就过分了吧? 明梨提起毛巾擦汗,陈述事实,“你果然变虚了。” “不是说先别提嘛?哥回头再跟你说——”赤顿时垮了脸。 明梨也不为难他,到休息区补充了盐分,戴上训练用眼镜,进入模拟对战区。 眼前场景立刻变成了荒郊野外,许多敌人和无人机从隐蔽处冒头,实时演算,进行实战练习。外人视角的区域内也开始有标靶和训练用枪械活动。 她身上穿着训练用的训练服,比起平时的装束,看起来更像只敏捷的黑豹,优美凶狠。 闵川来得正是时候。 热身结束,恰好模拟训练进入正式阶段,明梨也得到神石提醒,扬了扬眉,动作猛然从轻松变得紧绷,而后全力以赴。 包围圈来的密不透风,模拟弹更是密密麻麻,光是擦过身体都能带来剧痛,更别说这种弹药里还有其他关窍,便是训练服也挡不住。 就连赤都忍不住直了直脖子,看了眼被调整到最高的模拟等级,打算对难度进行调整。 却不想有人提前站到了仪器边缘,戴着军用手套的手指点在开关上。 随时准备中断这场声势浩大的模拟训练。 活动于其中的人却借着光刀,硬生生从中撕开一个缺口。 枪里的子弹也没落下。 不断有模拟单位倒下。 即将接近尾声时,闵川察觉那动作不带半分赘余的少女朝着他这边偏了一些,一颗子弹朝着他的方向射来,被看不见的隔离屏障挡下。 诡异的,他有种被猎人盯上的错觉。 像是被什么瞄准镜锁定了脑袋,随时会被子弹逼到近前。 是失误? 毕竟戴上眼镜后便会失去外界的视野,进入沉浸式的训练场景。 可—— 她会失误吗? 赤在边上张大了嘴,暗骂,“小变态!” 训练也随之接近尾声,赤这才打量了下突然出现的闵川,看着他放在开关上的手指,若有所思。 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对小黑印象不好啊,是没把人认出来? 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这小子就喜欢小黑这种热情的? emmmm “咳咳,闵上将是有什么事吗?”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明梨的身手上,赤并不知道明梨已经知道有人来了,赶紧出声给场内人信号。 闵川这才看了他一眼,“只是路过。” 这话倒是真的,虽然他思绪的确有些不宁,但工作并没有留给他私人时间对那些思绪付出行动,会出现在这里,也是打算顺路了解这两人的底细。 老实说,他很意外。 邬梨,或者说代号为黑的少女,比他想的还要厉害。 就算是他也没把握在这种情况下全身而退。 赤却误会了。 在他看来,这附近并没有什么值得这位上将出没的地点,根本就是专程来的吧? 这两人说不定真有戏。 赤还想说什么。 明梨结束一切,将眼镜拿下,目光准确的同闵川对视。 作为将领,闵川依旧穿的相当正式,那身军装大概是看多少遍都不会看腻的类型,落在一个面容俊美的家伙身上,攻击力翻倍。 于是明梨眼睛弯了弯,用微笑掩盖自己眼底不太含蓄的情绪,从模拟区脱离。 “长官!” 他的手依旧停顿在按键附近,再往边上是这次的模拟成绩,s+。 唯一不完美的,只有命中率,99.6%。 想到那颗子弹,闵川眸色沉了一瞬,还是镇定点头,“你比我想的要强,有什么训练技巧吗?” “强吗?也就是一般般,训练照常而已。长官来是有什么事吗?”她像是说寻常事那样,不骄不躁,姿态从容,很容易给人以好感。 即便性子偏冷,面对这样一张明艳的脸,闵川还是没能将自己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挂下去,而是多了几分平静的柔和,“路过,看看你们的训练情况而已,虽然对你的身手有所了解,这场模拟战,还是让我很惊讶。” “另外,你是叫赤吧,我想顺带获取你的数据。”他朝向赤。 赤自认为看透了这男人的久久,心底狂笑着:借口,肯定都是借口。 然后麻溜起身换上另一件配套作战服往里走,“当然可以,不会让您失望的。”要独处空间嘛,他会尽量把时间拖长的。 可进去以后,他却意识到了不对。 他是不是忘记调难度了? 那位上将看起来挺靠谱的,应该不至于原封不动的开,让他挨那小变态难度的打吧? 模拟战开启,外界二人并肩而立,即便有数据在眼前,闵川还是注意了一下她身上,确定没有弹痕的色泽,这才收敛的将目光重新落在战场内。 两人也就着这样的距离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长官看起来很忙啊,这么些天,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我以为我会像上次一样,在基地某个地点和长官偶遇呢。”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友,亲昵却不张扬。 “还好,你们也很忙。”长官回应。 心底却有些异样。 她的意思是,想和他遇见吗? 他注意力难得有些飘忽,顺着对方的声音落在对方拉伸的手臂上。 那双手看起来十分纤细修长,料想拧断人脖子的时候也会一样漂亮。 他清楚的知道对方并非皮囊表现出来这样,也正因知道这份反差,那股莫名的感受变得愈来愈深切,最后连着心跳也变得快速起来。 他说,“除了外务,我大多时间都待在办公室。” “其余时候,或许在军官训练场——” 第332章 上将今天也在被以下犯上10 “军官训练场?” “我可以给你权限。”闵川神色看起来相当平静,或许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这不就是在邀请她去偶遇吗? 所以,他到底是喜欢大胆直白还是可靠? 态度转变的时机微妙,明梨有点摸不准,闵川却没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只看了眼训练场内勉强的身影,目光在拉到顶端的仪器上停顿,又面无表情收回。 等训练结束,赤面如土色的摘下眼镜,他才看向明梨,“我走了。” 少女摆摆手,走向仪器查看数据,赤也嘀嘀咕咕的挨上去。 等离开训练场许久,坐上出外务的车,他面上的情绪才出现了一丝裂痕。 …… 时间一拖就是半个月,联盟军内部因为上次秘密实验室袭击的事焦灼不安,尤其是联盟三军的统帅,因为失职,最近承受了不小的压力,险些被联盟会议革职。 联盟是一个建立于军队与科技之上的组织,由于种种原因,当下联盟军和星际军的高级将领地位甚至超过某些名声大噪的政客,也不知有多少人盯着那个位置。 ——只是这些政场上的事于负责执行任务的行动组来说,并没有什么所谓。 明梨开始去军官训练场打卡。 但是说着会出现在那里的闵川,一次也没有出现。 摆明了是躲着她。 看来是她表现的不够靠谱。 但闵川不出现,她也有力无处使,只能照常特训,直到闵川失踪的消息传来。 “闵上将飞船失事,暂时没有找到尸体,目前一军事务已暂时移交给联盟五军的张鑫中将,中将已经将几位回程的飞船备好。”来通知的是个陌生的军官。 彼时的赤和明梨还在日常训练,听到这消息,赤下意识露出惊骇的神色,又看向面无表情的明梨,最后才问,“真的假的?” “愚人节还没到吧?” 明梨看了眼通讯,“应该是真的,回程的通知下来了,收拾收拾就走吧。” 赤在通讯上给尤丽回了个消息,对明梨的态度表示不解,“你不是喜欢那小子吗?反应就这?” 因为是假的啊。 没有得到魂火任何反应,甚至掌握闵川位置的明梨看着其他一头雾水的赤,淡定离开训练区。 没多久,还停留在信国联盟基地的人就在飞船停泊的区域集合完毕,大家基本都是一头雾水,困惑于变故,同时也不安于任务中断遣返。 可实际上具体任务内容大家都没有拿到,领队也没有透露的意思,可以说他们就是跑过来借了个训练场所训练,半休假的过了半个月。 但,指挥小组的人并没有出现。 “指挥小组有其他任务,先回星际基地了。上船吧,这次任务耽误了大家很多时间,我会向总司令申请给大家补偿的。”领队解释。 众人这才上船,却也不忘嘀咕闵川的死讯。 那可是军政界的传奇人物,前段时间还见过,突然就死了,难免叫人唏嘘。 赤也忍不住对身侧淡定的家伙瞅了又瞅。 头脑风暴后给出答案:咦,真渣—— 这不会是跟他学的吧? 是好色?还是单纯的虚情假意? 又或者——替身文学也不是没可能!! 飞船航行到中途,通讯器才有动静,来自指挥小组的音色将赤那些发散到让人觉得荒谬的思绪打断。 「接下来是秘密任务,请立刻坐上飞船三号位的小型运输机,前往指定地点汇合。」 他们两个执行任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向领队出示调动码,二人进入小型运输机,从飞船上脱离。 “哎?好好的飞船上怎么会放着运输机?”赤后知后觉。 明梨坐在副驾,系好安全带,“这说明,这才是我们的任务。” “别胡思乱想了,如果个中原因需要我向你解释,那我想我可以向上申请换个搭档了。” 从运输武器到留在联盟养精蓄锐,这次行动摆明了是替一军做事,直属长官是闵川,如果闵川真死了,任务也就不存在了,现在又怎么会有指挥小组指令,要求他们返回联盟星呢? 赤略略一想也清楚了。 因为人脉广泛,他对军政界的了解远比明梨清晰,除了搞清楚了死没死这事,他甚至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一时也没了说笑的欲望。 联盟星表面布置着严密的监控卫星,但借由通讯器上得到的位置,二人十分顺畅的找到了缺口,最后在一处山地降落,这才有军官带着人来接应,其中还有些星际军的熟面孔。 他们被领进一处陈旧的地下基地。 会议室中立着几个熟悉的人影,派克也在。 传闻中下落不明的闵川则坐在另一侧,穿着常服,比起往常那副高岭之花不容亵渎的模样倒是亲和了不少,却能叫人深刻感知到他在这场合的地位。 表面是被别人接手了职务,是个“死去”的人,实际上,连年过半百的派克在他面前都没有落座。 他也没有将目光往明梨身上落,只是看着显示屏上汇报的身影。——正是别人口中接受一军的中将张鑫。 结果居然还是闵川的人吗? 见赤和明梨面带思虑之色,这才有人说明情况。 “因为空间站成员意外被掳及上次实验室袭击,我们已基本确认联盟会议中有人与恐怖组织狼狈为奸,妄图夺取联盟及联盟军的权利。” “三军统帅也因此差点被革职,而闵川上将阻止了这一切,取代三军那位统帅成了对方夺取军权的对象——上将也借机假死,准备用特殊方法把机构里的家伙逼出来。” 星际军这次来运送了大批新型武器,也一并由张鑫呈给联盟会议。 那是一批不容小觑的武器与财富,任由这批东西被瓜分,恰巧可以从旁佐证闵川出事事真。 只是,把她们叫过来,是为了什么呢? 特殊方法,不太可能是要她和赤去把怀疑对象杀掉呢。 这么一想,对方把自己摘出去,却又间接控制着军队,是想让军队去做什么会让他本人名誉受损的事吗? 第333章 上将今天也在被以下犯上11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一军的布置,目标是联盟大楼。 几乎是与恐怖袭击同性质的布置了,不知道该说闵川胆大还是别的什么。 明梨站在边缘,快速消化面前几人的对话,余光注意到那边男人偏了偏头,下意识望过去,猝不及防与之对视。 那双眼睛里最多的依旧是寒意,像是最犀利的军刀,却在与她相望的瞬间,快速的把目光移开了。 旁侧的人依旧在讲。 “近来各军私下调动异常频繁,现在一军也落在了他们的人手上,想来他们很快会有所行动。——毕竟是虚空蛇,不会满足于暗处操控。” 赤看了眼边上安静的少女,举手,“怎么又是那条蛇,不是说那东西已经被端了吗?” 记得那是个大工程,有不少军功点呢。 小黑还因为这个被放了假。 来自星际军的研究员解释:“最开始的确认为那是他们的最后基地,但我们从系统碎片里得到了其他讯息,其中就有大批量数据备份传输的残余,方向是联盟星。所以我们推测,联盟星上还有一个相似、甚至体量更大的基地存在。” 说起这个,大家表情都严肃起来。 却又有些意料之中。 “虚空蛇最初就是在联盟星活跃,防御系统迷宫也是在联盟星上被首次发现,战败后才被驱赶到其他星球。” “在有内应的情况下,卷土重来,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派克点头,接话,“可难就难在,他们基地内部,极可能存在着一个基数巨大的量子反应堆。——这反应堆波动明显无法藏匿,但联盟资料库里对这份波动的解释为某国的秘密研究,毫无疑问是某个身居高位的内应做了遮掩。” “要不是碎片内的消息被解码,谁又能想到,联盟星下被藏了这样一个定时炸弹。” 虚空蛇这个组织干过不少同归于尽的破事,怕就怕他鱼死网破,带着半个联盟星陪葬。 而走到被人扼住咽喉的这一步,作为首脑、还被渗透的联盟自然没了意义。——连带着动向明确的联盟军队一起,成了无法动用的摆设。 而星际军,因为只有一位总司令负责同联盟传讯,不纳入信息库的私下配置更是多不胜数,正适合作奇兵。 只是反应堆依旧是定时炸弹,即便星际军倾巢而出,那东西被点燃,还是要白搭。 谈论持续了很久,关键点最终还是在反应堆身上。 敲定的解决方案,是把那个基地清理干净,再对反应堆进行一系列冷却处理。 而突破基地这种事,星际军内最擅长的,就是某类秘密行动组了。 入口已经找到。 只需静待时机。 闵川之死,会让那些贪婪的蛇陆续探头,等他们的重心借由某个节点从基地转移出去,就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 说着说着,众人落了坐,赤和明梨原本并没有资格待在这里,却也没人开口把他们赶出去。 于是,等四小时会议接近尾声,赤才发觉,身侧人已经坐着睡着了。 他本来想悄悄把人推醒,心虚的目光往上时却对上一双冷淡的眸子,盯着他蠢蠢欲动的手,审视与犀利皆有。 于是赤猛地把手收回。 摩挲了下发凉的指尖。 在心里嘀咕:妹啊,开大会都敢睡,自求多福吧你…… 也是大家神经都过于紧张,加上明梨坐姿端正位置偏僻,一时竟也没人注意到她。 赤更是在前方那时不时飘过来的目光中明白了什么,一散会,拽住满脸严肃的派克就往外跑。 于是众人满心沉重,稀稀落落离开。 最终房间里只剩下闵川、发言的一个军官,以及明梨。 军官本想把明梨叫醒,动手拍的时候却发现闵川不知何时到了边侧。 制止他的动作,“你去处理自己的事吧。” 军官目光在二人之间游弋,片刻,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赶紧跑路。 只留下沉默的上将,走到边缘将房间温度调高了几度,在她身后动了动手指,重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虽然早知道对方会出现在这里,但看到的时候,闵川心情还是有些异样。——毕竟任务艰巨,她以身犯险,他实在克制不住自己隐秘的担心。 原本以为,他对她,只是三十岁男人迟来的不礼貌的色心与觊觎。 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止。 毕竟他后悔将军官训练场权限交出后选择其他训练地点时,还是常想起她。 然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种感觉陌生又让人排斥,困惑又叫人上瘾。 但闵川依旧无法接受,自己可能同时喜欢上了三个女人这种事。 于是他曾经起过的——追求这个念头,止步于方才想要触碰的手。 毕竟,她是个优秀的女孩,有礼貌,也很漂亮,确认了自己是个人渣,他实在没勇气去触碰她。 念头最好也适可而止。 可,脑子里这么想的闵川坐了一阵,最后还是没能离开房间。 也就是起身的一瞬,明梨擦了擦眼睛,醒的正是时候,“长官?” 声音有些沙,有点异样的熟悉,像幻觉。 闵川闭眼,“你好像很累,因为训练没休息好吗?” “这里提供的训练设施有限,任务时间也不紧,接下来,你有足够的时间把状态调整到最佳。” 听出了那冷冰冰字眼里的关心,明梨眨眼,无端发问,“长官的计划听起来很大胆,控制住反应堆后一军拿下联盟大楼,长官会把这个掌控星球的机构据为己有,当土皇帝吗?” 闵川:…… 原来有在听吗。 虽然有些国家依旧保留着皇帝的设置,但皇帝本身只是个身份尊贵的吉祥物。 而土皇帝什么的,根本已经是古董书里才会出现的角色了。 简直天马行空。 但又带着不同于外表的攻击性。 他摇头,“拿下联盟大楼,只是为了清扫,可不是为了掌控联盟机关。” 虽然有可行性,但他没那么大野心。 然后,他从少女眼中看到了失望。 似是觉得不够刺激。 可实际上,只是因为正当行动给不了多少军功。 但如果这家伙整点体制外的事,用权力一次给她来个几百,她的任务,也就能到此结束了。 毕竟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对心脏不好啊。 第334章 上将今天也在被以下犯上12 赤捞着派克走出去老远,派克反应过来少了个人,赶紧掉头。 却被拽住。 “老头,干啥呀你!” “你说我干啥!那小妮子肯定是在会议室睡着了,必须马上把她弄出来!”派克满脸急迫,“司令把我们的指挥权交给闵上将了,现在我们是他手底下的兵,他是有权对你们进行处置的!” 平时开小差也就算了,总归是他管着。 可现在落到了他人手上…… 他看大的闺女,受罚他也是会心疼的啊! 赤却挠挠鼻尖,“这你放心,罚不了。” “老头,年轻人的事儿你就甭管了,跟我走吧。” 两人推推搡搡,最后还是心急如焚的派克占了上风,一路拖拽着走到会议室拐角,却见那两人刚好从里面出来。 还聊着一些相当轻松的话题。 比方说日常训练、还有一些比较夸张的占领星球的小书。 一直处于低气压的闵川神情也难得柔和,你一句我一句,竟也不显冷场。 两人像是要去训练场。 派克瞪大眼睛。 因为明梨和闵川那段不太友好的过去,他并没有将明梨的身份透露,就连这次报上去的代号也另外取了一个。 谁知道,事情发展的这么快! 他作为老父亲甚至还在担心她对闵川胡来,最后遭来反噬,事情却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闵川那小子有什么好的! 赤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多事老头从震惊到不满,耸耸肩,“总之,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好像还是两情相悦。” 派克,“不可能!那小子有什么好的!” “可你以前不是还说联盟军的闵上将年少有为,行事稳重,让我好好学学吗?”赤唇角一抽,却见老头快速否认。 “谁说的,那肯定不是我!” 真是对这丫头疼得没边了。 “成成成,没说,没说行了吧。” …… 切磋是明梨提出来的。 话题当时在当土皇帝这事上停了很久,最后她没了兴趣,撑着下巴笑眯眯看他,“对了,不知道长官有没有时间,过去听了不少传闻,挺想跟您交手的。” 闵川原本是要拒绝的,却听对方补充,“我可是在军官训练场等了长官很多天,好不容易再见到,您不会拒绝我的吧?” 那双眼睛漂亮且明丽,带着少女独有的美。 他无法拒绝那双在梦里出现了很多回的眼睛,最后只能应下。 训练场恰巧有个房间是空的,二人各自进更衣室换好了作战服。 特殊的纳米材料,称得上是贴身。 联盟军总喜欢搞一些花里胡哨的设计,比方说心率器的设计原本可以直接藏在服饰内部,男装设计却用黑色的皮带穿过胸口压在了身前,上好的材料带着特殊的反光。 配上那人宽肩窄腰的身材,看起来让人相当想拽拽看。 闵川目光却有意收敛,毕竟对方身材相当好,作战服是个什么样子,他有数。 梦境不可控,已是冒犯。 不能再继续失礼。 可,对方毫不遮掩的目光,却让他难以忽略,最后还是迫不得已抬头与之对视,“怎么比,你决定吧。” 配套的耳边设备遮住了有些发红的耳垂。 “赤手空拳打一架好了。”明梨打量了下他,果断回应。 神石却从其中品出了几分不满。 想想也是。 给了训练场的权限,期待人去偶遇,却又临时变卦,害得它小主人等了这么长时间。 大概要打一顿才能解气吧。 虽然闵川很厉害,但神石已经预料到了他的下场,毕竟自带神力加持的身体,怎么说也不是凡人范畴,更不是寻常人能对抗的。 闵川却不知事情的严重性,点头,“可以。” 二人各站一边,旁边仪器开始倒数。 几乎仪器音调刚落,两道黑色身影便迅速动作,犀利干练,招招致命,显然没有半分留手。 闵川惊讶于她的反应速度和力道,手肘接了一腿,像是被什么冰冷重物击打了一下,震得整条手臂都隐隐有些发麻。——他也真实的从她行动间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得天独厚。 带过这么多兵,没一个是她这样的。 不过是十几招,他便被压制在了下乘。 甚至轻而易举的,被过人的力道制在了地面,心跳也随着腹部压上的膝盖隐隐有些失控。 然后,方才还打法凶狠的家伙松开他的手,提前起身,依旧挂着温和明媚的笑,“我还算不错吧?” 岂止是不错。 闵川老实回答,“很厉害。”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手法,带来的痛感有些猛烈。 也让人浑身僵硬。 明梨慢悠悠走到边上看仪器数据,跟神石嘀咕,“他好像确实对厉害可靠的人设有好感,看,他的心率,一下子拔高了好多。” 「毕竟是正常人,有喜好也是正常的。」虽说前些世界都没关注这些,但这个世界的闵川也算是个意外。 毕竟,过去那些个碎片,是不会拒绝它的小主人的。 更不会大打出手。 「小主人加油!」 虽然并不清楚有什么加油的必要。 但,每个世界都走到一起,应该已经算是惯例了吧? 明梨嗯了声,刚打算就这次自己的优良成绩再搭个话,闵川手上的仪器闪烁,“一军那边有事情需要我处理,我——” “那好,我们加一下账号吧,回头我把分析数据传给你。” 二人通讯器信息录入完成,直到被送出训练场,闵川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 因为对抗有所接触的皮肤开始发烫。 目光也在通讯器上落了很久。——数据传输,根本就是没必要的。 一切数据都可以利用权限随意调动,而少女和他,权限级别都不低,以数据传输作为借口,根本站不住脚。 偏偏他也没反应过来,等尘埃落地,才敢对对方的意思进行揣测。 但是越揣测,越有些燥热。 还有些许难堪。 虽说没有感情经历,但闵川不是傻子,倒也见过猪跑。 像是他能察觉到上次行动时受指挥者以及宴会时那人的意向一样,邬梨的有意亲近和好感,他能明确感知。 也正因此,他为自己的表里不一感到难堪。 也难得兵荒马乱。 第335章 上将今天也在被以下犯上13 联盟内部也在悄无声息发生着变化。 蒂娜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个晚上被白天的会议气醒。 空间站资料追回,研究人员和她的儿子都死里逃生,联盟关注的项目也趋向平稳,她本以为接下来会是大展拳脚的时刻。 却不想议会那群军官,在闵川出事后以军队作要挟,要求削减某些重要事项的经费,更改律条,还企图用军队让她们这群政客闭嘴。 搞得她现在每天一闭上眼,脑袋里就是那群混账丑恶的嘴脸。 “真想不明白,这个时代,怎么还会出现那种试图独裁的蠢货!” 蒂娜愤愤开门,这才发觉低调奢华的客厅里有人坐着。 ——是她最疼爱的儿子克里斯。 金栗色的头发,像是只无杀伤力的金毛犬,他正靠在桌面上,聚精会神的进行创作。 画面上是个身着作战服的女人,浑身上下遮盖的严严实实,身材很好。 她只看一眼,就认出了那人的身份。——是星际军那个、把她儿子救出魔窟的女人。 换言之。 她的儿子好像坠入爱河了。 这么说来,她这个做母亲的还真是不够格,上次的生日宴,竟没能把那位女英雄请过来。 她可怜的克里斯,也只能对没有脸的画作睹物思人。 蒂娜叹息着走近,看着少年的画笔在纸张上留下醒目的痕迹。等克里斯停手,才发现旁侧有个阴影,红着耳朵把画像遮住,“母亲,你怎么在这?” “做了个噩梦,看着灯没关就下来看看——我说,克里斯,想见她的话,要不要去星际军玩几天?” 克里斯愣了愣,目光触及母亲眼尾的疲惫,还是摇头,“不用了。” “您最近很辛苦吧,我在家里就好,不用特地为我打点了。” 虽然不通政事,但克里斯明白,最近局势严酷。 只有留在家人身边,他才能稍微安心。 至于救命恩人,总有机会见面的吧。 …… 动手的时机出现在两月后的一次议会。 联盟三军那位被闵川保下的军官最后还是被革职,某些顽固派也在最新的政治斗争中被肃清,被人发现时死在了家里或者同情人厮混的地点,基本都被冠上了情杀或者人渣的帽子。 当然,这对于群众来说不过是乐子,毕竟大部分死讯都被无形之手压下,偶尔有个几个身居高位的人身败名裂,对大多数人来说也无伤大雅。 联盟军那样强大,所有人都相信,这个星球不会产生动乱。 只是,会议成员或者有名政客的家中,守备还是逐渐森严。 而蛇这一次的目标,赫然是一位政法机关的要员。 当对方的狙击手躲藏于几百米外的高楼,扣动扳机,血液喷溅的场景却并没有出现。 联盟资料库里新录入的,属于星际军的防御设备在窗口打开,高速飞行的子弹被多层的护罩挡下。 一个穿着特殊作战服的身影出现在窗口,他的后方,还有一杆微微反光的枪管,有人正透过瞄准镜对向埋伏大楼,安静的像个狩猎的幽灵。 而后,砰一声—— 杀手连人带枪从高楼坠落。 赤同收枪的明梨点头,看向一旁方寸大乱的受保护者,面上再没有平时的吊儿郎当,“希望赵先生能配合我们,照计划行事。” 明梨则抱着爱枪,迅速转移地点。 通讯设备中传出的音调正做着部署。 赤将给敌人眼线透露部分讯息,带着这位赵先生去往联盟大楼召开紧急会议,将虚空蛇部分讯息挑明后,做戏提出联系星际军以及发动全联盟人进行搜捕的提案。 虚空蛇的渗透正到关键时候,加上其他客观的不利条件,肯定不会容许出乱子。——这种情况下,最优解,就是将知情人全部扼杀,再在星际军作出反应前,将局势稳定。 只要联盟权力更替的神不知鬼不觉,政府就还是那个让人信任的政府。 到时候,就是向社会征兵,给星际军戴上叛军帽子消灭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这样的行动,毫无疑问需要抽调出大量人手。 「基地内部有记录的成员有万名左右,分散各地,基地内部只余一千五百人。」 「技术小组已经突破敌方基地基础防御系统,地形图已同步,这次执行潜入任务的组员共五十人,任务是找到基地一层二层的突破口,进入最底层,给大部队提供突破的方位与其他讯息。」 「任务开始后技术小组会直接攻击对方的基地系统,瘫痪外部防御设备。——你们只有两小时的时间。」 公共频道的声音到此结束。 明梨找地方换了身衣服,是虚空蛇制服的仿版,可比星际军那黑不溜秋的审美高级的多,胸前还有个类似莫比乌斯环的蛇形标志。 她有额外的任务。 「基地二层有个核心数据库,附近守卫很多。——而数据库的门,至少需要千位以上的精确解码器。」 任务接的勤快,门开的多也就这么一点不好。——过于熟练了,倒叫这门手艺被人盯上。 “……收到。” 接通明梨通讯器的指挥官并不是尤丽,而是其他人,毕竟这不是过去小打小闹的某些任务,尤丽也并非指挥小组内拔尖的一批。 所以她接上了相对来说没那么紧张的赤的队伍。 甚至好巧不巧,接上了某个花花公子。 不得不说,对方虽然平时看起来不靠谱,工作时却还是很认真的。 就是那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要是能改改就好了。 因为虚空蛇在联盟内的布置,作为诱饵跟着赵先生出现在联盟大楼附近的几百人配置出现的第一秒就被报告给了虚空蛇的首脑,地下基地内的守卫部队也开始有秩序地被运走,准备去压制那莫名其妙的暴露危机。 明梨也在对方人员配备时毫无压力的刷了一张虚空蛇高级干部的身份卡,大摇大摆进入,顺便摸了一把伪装后的兵车,给自己预定下了一车人头。 因为服饰差距,虽然她外貌看起来十分陌生,还是没人敢阻拦,只交头接耳。 “这人是谁啊,是其他区的吗?” “不知道,管好你的眼睛,小心被发现,给你把眼珠子挖了!” 第366章 上将今天也在被以下犯上14 恐怖组织内部纪律残酷,只要够镇定,压制这些底层的老鼠很简单。 只是进入第一层后,很快有难题挡在了面前。 瞳孔锁,以及身后一个敌方干部。 “我怎么没见过你?” 顺势靠在门上,明梨指尖动了动,将解码器贴在视野死角,神色毫无破绽,“我也没见过你。” “上面是有什么命令吗?怎么匆匆忙忙?” 干部狐疑,却还是如实以告,“说是有紧急情况……不进去吗?” 男人目光在她和门上停留,放在身侧的手指贴近枪包。 下一秒,面前的女人却坦然侧身,到锁前照了一下,“本来是打算进去。”解码器被轻巧收回,门也恰时打开,女音跟着带上不悦的尾调,“已经是这个时间了,某些人最好祈祷,发生的是足够严重的事,啧。” 看得出,她很生气。 门锁上也出现了属于高级干部的认证,上面的权限等级,就是整个虚空蛇,拥有的也不到十人。 “打……打扰了!”干部贴着武器的手一抖,像是面对教导主任的差生,匆忙低头,不敢再跟。 明梨也看向下一扇门,点了点腰带上一坠着的微型炸弹,有些无奈,“怎么这么多门?” 真想一起炸掉。 指腹在解码器上不断修正,等干部做好心理准备,重新开门,下一扇门也开了。 干部惊讶于她还停留在这,紧张又警惕,最后被那平稳的步子与交流打消念头。 “究竟取不取消。” 似乎是通讯,看起来是有人将人惹恼了。 这种情况也不少见。 上面的人大多性格古怪,或者说残暴,把人叫过来却不去会面,以此敲打的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再说了,这可是基地,怎么会有傻子独自渗透进来呢? 干部依旧没敢跟她一起进门,等他停留几分钟,再打开门时,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明梨藏到一处死角,熟练的用工具切割墙壁,从线路连接基地主脑。——进入这里后,为免暴露,她的通讯器已全面同外界切断。 这意味着,地图资料核对,正确路线计算,以及其他,都得用算力有限的微型电脑完成。 约莫二十分钟后,警报声起。 地图核实,外部防御系统瘫痪,任务正式开始。 纷乱的声响从外界传来,将微型电脑撤回,明梨顺着路线去往数据库。 …… 联盟大楼内同样上演着一出好戏。 “李勤,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恐怖分子在联盟军辖区内扎根——这种指控有多严重,我想你不会不清楚。”发言的是坐在上首的五人之一,那五人都是元老级别的人物,只是看着都让人倍感压力。 他用那种精明的审视目光正对着下方满脸懦弱的中年人,也没忘记看边上全副武装的赤,“如果我没记错,星际军的辖区应该不在这吧?” 赤耸肩,因为直属于某位、也仅此一位军官,他对这些威胁并不感冒,慢悠悠顺着通讯器内的提醒开口,“星际军只有一个辖区,那就是全联盟人民的安全。” “现在应该不是纠结星际军的时候吧?还是说到了这种紧急情况,您还想混淆视听?联盟内部可是被清理掉了不少人啊。” 原本参与小会的该有三十来人,现在却只有二十多个。 但,大家其实并没有往恐怖组织身上猜。 联盟军这些年对暴力分子穷追猛打,早就将各处的老鼠清理干净,而这种减员,基本每次联盟五席席位更替,都会发生。 所以,比起恐怖组织,政客的脑袋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借口。 ——星际军控制联盟的借口。 是啊,谁能愿意一直待在枯燥无趣的太空呢? 会议室的人各怀鬼胎。 李勤虽胆小,却也不是缩头缩脑的老鼠,接到上首传来的目光,拳头握紧,“是我向星际军求助的。” “大家还不知道吧,联盟五军辖区z174地底,存在一个巨大的量子反应堆。——而相关资料被掩盖,这说明,五军的司令,以及几位主席中,至少存在一个背叛者!” 此话一出,众人惊讶,上方坐着的几人也对视几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波涛汹涌。 五军的上将也在场,更是直接举枪。 “再敢胡说八道,老子现在就嘣了你!” 过去众多军官被一军的闵川压制,而当下,一军落到了五军的军官手里,他还真敢在这动手! 只是,即将按下扳机的一瞬,一颗子弹擦着他小指,钉入桌面。 “咳咳,不好意思忘记提醒了?现在情况特殊,大家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赤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你!”意识到附近布置了狙击手,五军上将终究还是忿忿不平把枪放下了。 至于会议议题。 并不重要。 有人发现,通讯机失效了。 不难猜出,为了召集大家放出的关于虚空蛇的讯息,只是为了钓鱼布下的饵。关于如何发现的反应堆,如何确认的是恐怖分子,他们根本没有解释的打算。 必须赶紧传讯!!! 星际军的司令官,比起年少成名的闵川,麻烦程度不遑多让,天知道附近会布置什么东西! 也就是这会儿,赤通讯里的声音响了。 「讯息捕捉成功。」 「人物信息已核对。」 「三点方向。」 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面上镇定自若,眼底却露出几分阴霾。 “找到了。”枪从衣袖间被抽出,对准那光秃秃的脑门,“虚空蛇的科技水平,还真是落后啊。” 伪装成货车的军车在联盟附近停下,车上下来了众多士兵,还未整齐列排,车底隐蔽的炸弹便将他们吞入火光。 枪声也被惊动,此起彼伏。 …… 这次行动方针其实算得上简易,无非是有话语权的人死遁,让对方自以为控制了联盟,再让那些傲慢的家伙乖乖把自己送进坑。 不过,简单归简单,胜在管用。 还未在联盟星搞出名堂,就敢放弃外部的大基地,足以见得那群乌合之众自信心膨胀到了什么程度。 骄兵必败,无非此景。 第367章 上将今天也在被以下犯上15 滴滴滴—— “联盟大楼已完全控制。” 滴滴滴—— “一层防御已突破。” “十二人已进入第二层。” “数据传输开始!” 数据库侵入十分成功,对于这个基地,虚空蛇毫无疑问倾注了巨大心力,不少加密数次的讯息都被安置在数据处理中枢的罅隙里。 指挥室的众人不由瞪大了眼睛。 尤其是跟着闵川的的联盟军军官,看星际军官员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怪物。 “就算是我们的特殊部队,也很难这么快掌控局势,你们星际军——难道开发了什么高智能ai?” 派克摇头,“星际的任务环境远比地面苛刻,至于那两个孩子,与其说是高智能人,倒不如说是基因异变人。” “他们被基因兵器影响的孩子,比起人造的ai,他们更像从绝境里逼出来的未亡人。” 九死一生,无父无母,无家无国,在福利院的那部分甚至算得上幸运。 还有一些,干脆是从乞丐窝、桥洞里走出来的。 闵川目光落在屏幕上,传输而来的数据文件叫人眼花缭乱,他却难得有些分心,倒不是怜悯,只是偶然想起少女面上的神情,总觉得温善之中带着锐利。 他起初不知这是哪里来的错觉。 现在却是明白了。 实在是烈火寒冰里炼出的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刀。 负责连接少女的指挥人员却在此时开口,“探测器链接异常,数据库发生不明波动,立刻撤离!” 明梨坐在数据库操作台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手上的微型电脑,玩着消消乐。 听到动静,才低头看了眼冒红光的操作台,指尖从腰部抽出个指甲盖大小的玩意,摁在台上,迅速撤退。 也就是到门口的刹那,身后传来刺耳的爆炸声。 「连接已脱出。」 派克没控制住起身。 下一刻却见脱出二字迅速变作成功。 微懒的音色,带着幽幽凉意从对面传来,「信息传输继续,自毁系统销毁成功。」 她把控制台炸了。 中断的数据传输重新开始运作。 除此之外。 「找到量子反应堆位置了。」 地图更新。 原本以为虚空蛇基地只有三层,最底层即地下三层。可现在,地图最中央出现了往下延伸的额外两层。 最底层不是三,而是五。 另外。 “二层防御已突破,三层通路已标记!” 突破过程远没有文字来的轻描淡写,不过现在,星际军调来的正规军已经开始对地面一层进行清扫。 地底的反应堆数据也开始发生波动。 不过量子反应堆这种东西,处理麻烦且难以控制。即便是镇守在五层的家伙,想来也没有权限对之进行解放,这时候,就得防止外界的家伙对战局产生影响了。 星际军的新型干扰器恰好派上用场。 找到地方,明梨将之安置在线路中枢。 一瞬间,整个基地都暗了下来,除了特定波段,其余所有讯息都像是毛线团,被干扰器团到一起,乱七八糟被仪器吃掉。 星际军的人数其实远不如联盟,但因为行于星际,星际军原本就得到了上个时代最顶尖的科技。 再加上外星丰富的资源。 两军在某些方面的差距,就是说差了世纪也不夸张。 闵川这边的人摸了摸鼻子,莫名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错觉。 闵川也在心底给星际军加了标签,原来不止是某方面思想过度先进,连着科技水平也已经到了难以理解的地步。——也难怪他向星际军总司令说明情况后,对方答应的果断。 想来不止是责任心,而是这事对他们来说实在算不上多大的风险。 明梨的通讯却在一切向好时彻底消失了。 突破第三层,进入第四。 通讯中断。 “怎么又是这地方?”高耸的墙壁,狭小的道路,以及分叉和陷阱,繁复的让人烦躁。 不过,战术小组那边早就料到了「迷宫」的存在,比起上次的不明所以,这次倒能从容些。 明梨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靠墙坐下开始倒腾自己的微脑。 信号阻断装置底层逻辑基本相同,屏蔽大多数信号,但还是会有特定波段用来同自己人联系。 当然,一个个试过去不现实。 不过就是这么巧,她来前,从自家讯息库里搜集了俘虏微脑中重合度较高的波段,只要从里头试,总会有对的。 「还真是又专业又不专业啊——」神石吐槽。 原本以为是技术流,结果原来是一个个蒙。 明梨坦然,“波频方面的东西,我又不会,我还是更喜欢炸弹。”但现在情况不明,爆破肯定是不可取的。 所以,蒙吧。 又不是做数学大题。 只要答案正确,谁会管你的过程? 神石:「有道理」 灵活应对,也算是凡人的一项美德吧。 不过,希望小主人对待殿下也灵活一点呢,那个赤说的话根本就不靠谱嘛!小主人这种原本就已经足够可靠的,殿下不接受,怎么想都是殿下的问题吧! 干脆不要了也是可以的。 眼巴巴去靠近,结果却被躲掉什么的,想想都很生气啊! 察觉神石有些气鼓鼓的明梨歪了下脑袋,似乎从泄露的情绪里感知到了什么,动作愈发轻快。 “想吃肉,就得去狩猎,这是基本规则。” “既然扮演的是猎食者,想要温饱,当然要主动出击。” 总不能等兔子自己撞死在门口吧? 至于这次这只兔子本身有没有问题,是兔子就行,她不挑。 滴一声,指挥室里断掉的通讯再度接通。 听到声音的一瞬,有人将心悄悄放下了。 可很快,那边的声音再度将众人带入了紧张中。 「第四层,是迷宫。」 闵川于是坐到通讯设备前,戴上仪器,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便同身临其境般展现眼前。 耳畔也传来少女不算温和的音调,「从波段里捕捉到了反应堆的同等频段,推测迷宫内部存在引燃装置,可能导致反应堆失控,无法使用暴力手段突破。」 先前布置的干扰器只能争取时间,无法一劳永逸,如果无法在有限时间内突破「迷宫」,控制反应堆,后续就有可能真正同这条毒蛇拼到鱼死网破。 别的不说,如果闵川死在这里,会很麻烦。 指尖隐约有银光蔓延。 神石看着嘴上说着“无法使用暴力手段”,实际已经打算生拆的明梨,咽了咽口水。 「那个,小主人,我觉得……可以再等等……」 平时任务干掉一些坏人也就算了,符合人物逻辑的损失似乎并不会被世界意识捕捉。 可要是用上神力…… 第368章 上将今天也在被以下犯上16 似乎听到了它的心声,明梨住手。 通讯器也跟着传来熟悉音色,微微紧绷,「接下来指挥由我接替。」 因为另几层的异常,暂时没有守卫涌入,目前她需要注意的,只有迷宫本身存在的陷阱。 「留意墙壁。」 迷宫墙壁运行存在基础逻辑,多年前甚至有相关论文发表,但因为指挥小组和专攻迷宫的技术人员之间有壁,即便迷宫被纳入了某些版本的教科书,依旧少有人能理解它的运作规律。 当然,闵川在这群人中并不特别,只是曾亲身体验,在处理迷宫讯息时总会带上几分水到渠成。 然,虚空蛇吃了上次的亏,这次并没有打算摔第二回。 一次路线决策失误后,明梨险些被移动的墙壁压成肉沫,闵川的呼吸也难以克制的急促了几分。 不一样了—— 就「迷宫」的精密程度,短时间内改变底层构造根本是不可能的。 除非,星际基地的「迷宫」,从始至终就是个幌子。虚空蛇现在的「迷宫」技术,早就脱离了过去的框架。 “好像进入另一片区域了。”明梨喃喃。 前一段路对了,但这个「迷宫」显然做了分区,如果说刚刚是普通模式,现在可能是高级或者噩梦。 连带着退路都被移动墙壁封死,只有陷阱不断出现,逼着她向前。 最后,是熟悉的中断音效。 把明梨未说完的话掐断。 「真是熟悉的情况。说起来,上次的问题,长官好像还没给我答案——你是喜欢……」 “嗯?”明梨剩下半句话被咽回肚子。 迷宫深处突然闪起的光,阻断了迷宫外所有信号。 因为相关知识储备不足,应对经验不足,她也像是被逼入死地。 密密麻麻的光好似一张网,从墙壁向她看齐。 …… 上面还是下面。 即便音调中断,剩下的话依旧自动在闵川脑海中补全。 习惯了保持冷静的大脑似乎被什么熟悉的感觉冲的乱了起来,其中有这段时间自我厌弃带来的低落,也有一种久违的向上冲的情绪,只是,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等他回过神,他已经把仪器摘下,“我一起进去。” 周围人用不赞同的目光回应。 “可是那个地方——” “我马上调集其他人进入第四层,全力突破量子反应堆所在区域。” 闵川静默一瞬,理智回笼,“不用再调集人手,我会带一些人进去。现在的关键还是反应堆,要是某些蛇反应过来,就真的要同归于尽了。” 这个作战室距离对方的基地很近,同归于尽的话,他们没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 没有人再拦了。 倒是有人抬手,“我一起去。” …… 明梨盘腿坐在路中央,大大咧咧看着墙壁上冒烟的弹道。 温和的金光顺着她的手臂笼罩在整个防护盾上,即便是最猛烈的炮火也无法撼动分毫。 老实说,明梨原本是打算生拆的,奈何某人的魂魄先行起了反应,她只能乖乖被保护,顺便被神石提醒:使用过分的力量的话,说不定会引来麻烦。 只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能力了,不生拆,还能怎么破呢? “……” “要不还是拆,就说它自己炸了吧。”非人类的力量无法解释,那就当意外好了。 明梨拍拍手,表情也不知道是认真还是乏味。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她的意思,方才还十分嚣张的墙壁突然随着她的行动收缩,撤退。 一条看起来安全的道路跟着浮现眼前。 危险念头暂时被打消。 时刻监视这里的五层研究人员也露出慌乱的神色。 “出现在鲁伊星系第七行星基地上的女人——她干了什么,为什么刚才能量监测数值出现了飙升?” “快把带有自毁启动器的墙壁调离那片区域!要是迷宫异常导致量子熔炉能量失衡,我们就都完了!” 待在这里的,也不全都是疯子。 不过,不管是或者不是,迷宫内所有的眼睛都朝向了那个被困的危险人物,生怕她再有下一步动作。 明梨绕了半天,依旧没绕出去。控制迷宫的家伙们似乎真把这片集结了虚空蛇过半热武器的重型堡垒玩成了找出路的移动迷宫,一面怕她突破,一面又怕集结再度引起先前的数值异常。 就这样,近二十分钟过去。 空气中终于再度出现了新式武器的燃料气息,一墙之隔。 通讯器也传来错乱的杂音,最后接通,「邬梨,能听到吗?」 “嗯?可以。”那声音比起以往的冷淡要紧绷不少,带着几分气息挤压后的急促,明梨困惑的调子也禁不住在口中打了个转,带上几分单调的柔软。 至少闵川听到时,绷紧的嗓子似乎松懈了下来,同样嗯了一声。 爆炸的声响也从墙壁对面传来,有些激烈。 事实上,闵川带来的人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在安全通过第四层第一片区域后,迷宫的运作突然变得诡谲莫测。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明梨那样的“好运气”,能躲过墙壁的碾压。 闵川也是全然靠着出色的反应能力,等到了通讯接通的此刻。 但——这次他的运气似乎没那么好了。 光炮穿透肩头,灼烧感顺着神经骨骼瞬息间涌入大脑,似乎将拉扯身躯的弦勾断。 他的动作迟钝了一刻,眼看下一束光炮就要穿透他的身体,身后的墙壁却猛然碎裂。 同时,能量检测器数值飙升至顶端。 整个第五层被警报声包裹。 闵川也被拽了一把,有些踉跄的撞到那黑色身影肩头。 即便特殊武器带来的疼痛有些麻痹了感官,对方身上带着硝烟的冷意依旧不受控制的往身体里涌,撞到她骨头的下巴也泛起微弱的麻。 而后,通讯器和耳畔穿透空气的音调一起落在身前。 “能听到吗?” 「能听到吗?」 “嗯。”感官混乱,但还是听得清的。 墙壁的攻击似乎忌惮着什么,被迫终止,周围已是一片血海,只有少数几个人还保持着清醒,却是伤痕累累。 闵川姑且算是清醒。 他现在脑子里有两个念头无比清晰。 找到她了啊。 那家伙, 原来就是她啊。 “……”五指抓住对方的手臂,犹如钳子,寸寸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