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野兽[西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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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女王的野兽[西幻]》作者:霍香【完结】
文案:
你突然穿越,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
随身还带有一个不安好心的。
系统:你是国家的女王,你的国家处于危难之中,而你的使命是拯救你的王国。
你:那我的金手指呢?
系统:美貌是你的武器,你将用它征服你的臣民。
只是这时的你还不知道,你的部下们是一群真正的「虎狼之臣」。
而你,是王国里唯一的人类。
衣冠楚楚下是锋利的爪牙,俯首称臣是诱人的假象。那些美丽皮囊下的狼子野心,觊觎着高贵的女王和她的国度。
女王的宝座岌岌可危。
为了王国,你铤而走险,引诱了忠诚的银狼骑士长。
……
野兽们以为你是他的猎物,却不知——
真正的猎手拥有完美的伪装。
以身饲野兽,拥无边城池。
你,是百兽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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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爱们,终于又开始写文了,想尝试一些新类型所以现在先写这一本,只有文案是第二人称,男主们会是各种动物化作的人形,喜欢的可以关注一下~
註:此为成长型万人迷女主,全员加粗单箭头~
嗯~应该算个吧~
结局1v1
内容标籤: 穿越时空 系统 爽文 西幻
主角视角:阿瑞娅
一句话简介:美貌是无所不利的大杀器
立意:通过努力扭转逆境
第1章 破败的神殿
阿瑞娅是被饿醒的。
腹鸣如鼓响,她摸着肚子醒来,只觉浑身酸痛,又累又饿,像是被人打了一顿又饿上了三天一样。
以至于她一时竟没有发现身边的环境已经大变样了。
「简,昨天剩的黑面包还有吗?」阿瑞娅揉着额角龇着牙说道。
周围一片寂静。
「简?简——」阿瑞娅又扯着嗓子叫了几声,仍没有得到回应,这才有些不耐烦的抬起了头,然后一下愣住了——
「这是……哪儿?」
入目一片昏黑,破烂的布条挡在眼前,阿瑞娅试图立起身来,额头却磕到了什么硬物,引起一阵剧烈的眩晕。
她不得不停下动作,大口唿吸着,鼻间萦绕着灰尘和腐败的气息。
待到阿瑞娅头脑重归清醒,她才意识到她似乎正处于一个狭小的角落,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
她伸手拨开挡在眼前的布条,忍着全身的酸痛,笨拙的慢慢爬了出来。
现在不知是什么时间,但太阳的光辉已经不再温暖。
阿瑞娅站在尘粒飞扬的光线中,一时有些恍惚。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她的脚下满是泥土和沙石,断裂的石柱滚落在旁,有风吹过,传来空荡的唿啸。
这里,分明是一片废墟!
意识到这一点的阿瑞娅心中勐地一惊,她明明是在保育院的铁架床上入睡的,怎么会一觉醒来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难道是谁的恶作剧?还是她被谁给绑架了?
无数想法涌入阿瑞娅脑中,她害怕的缩起肩膀,往后缩了几步。
突然一股战慄自嵴背袭来,阿瑞娅的身子不由得一抖。
她好像,感到有人正盯着她……
可这么荒凉的地方,真的会有人呢?
阿瑞娅既惊讶又骇然,在心里疯狂安慰自己道,也许只是错觉而已……
可那视线如同灼灼日光一般,烫得她后背发麻,到了令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阿瑞娅深吸口气,终于鼓足勇气,僵硬着脖子朝视线的方向看去时,却在看清来源的剎那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尊石刻的神像,立在断壁残垣之间,祂的面容和躯体都已残缺不全,连手中所举的长剑都被磨掉了锋芒。
可阿瑞娅却在抬头望向祂时感到一阵震颤,一股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畏惧裹挟了她的身心,令她不得不低下头去,冷汗从背上冒了出来。
不能直视神。
这句话突兀的出现在阿瑞娅心中。
这话转瞬即逝,却令得阿瑞娅蓦地出了一身冷汗。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都是骗小孩子的。
阿瑞娅轻吸口气,安慰自己般想着,勉力想要扬起嘴角,可只觉脸上的肌肉僵硬,便只好作罢。
一定是自己太饿了,才会有这些可笑的念头。
阿瑞娅摇摇头,重新打起精神来,她得赶紧回去,发现她不见了,简和蒙娜妈妈一定会着急的。
阿瑞娅转过头去,不敢再看那神像一眼,她辨认出大门的位置,决心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脚步有些踉跄的朝门口走去。
而那道无法忽视的视线,一直黏在她身后,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夕阳里——
出了大门后,阿瑞娅回过头才发现这个地方似乎是一间破败的神殿,而那尊神像应当是人们供奉的神明。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神殿落败了。
阿瑞娅胡思乱想着,忽的脚步趔趄,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块绊了一跤,栽倒在地。
手掌一下子便擦破渗出了鲜血,她「嘶」了一口冷气,皱着眉头刚想撑地站起来,却发现了一点异常。
那绊倒她的东西,似乎是一块石碑。
阿瑞娅跪坐在地上,看着那块掩在泥土中的残缺的石碑,感到一阵心悸。可却无法控制自己双手一般,伸手拂去了上面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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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未干的鲜血落在石碑上,飞速的渗入进去,而一些奇怪的、扭曲的字符渐渐显露了出来。
而更令阿瑞娅感到不安的是她分明从未见过这样的字符,却奇蹟般的认出了它们所代表的意思。
「夺去我的,终会回来。缅怀我的,终将不朽。
于大陆之上,我终会……」
后面的字符已经磨损得无法看清,阿瑞娅在不自觉的念出那段不知所意的话后,掩住唇瓣,沉默了许久。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就像一场荒唐的噩梦一般……
阿瑞娅用力揪了揪自己的胳膊,想要让自己从梦境中醒来,可除了身体的疼痛外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有些泄气的捂住了脸,蹲在地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只是一个在保育院长大的,谁会这么无聊的把她绑来丢到这么个荒凉的地方?
至于这破烂神殿和这些故弄玄虚的话,看起来就像奇幻电影里的老套桥段,她是误入了什么电影拍摄现场吗?
阿瑞娅艰难地站起身来,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那些不合常理的种种她都已经无法思考了,只心底冒出一个执着的念头来——
她要离开这里!她要回家!
生长了这么多年的保育院,已经是她的家了,蒙娜妈妈和简,就是她的亲人。
她要快点回去,不能让她的亲人们担心。
这样的念头支撑着阿瑞娅,似乎一下为她的躯体注入了无穷的力量。
她极目远眺,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而她现在正在一座山坡之上,有一条被踩出的小径蜿蜒着指向下山的方向。
说不定下了这座山,就能回到自己的家——
看着那条小路,阿瑞娅的砰砰跳起来,她再度回头望了这古怪的神殿一眼,然后咬了咬牙,提起裙摆,沿着通往山下的小径开始狂奔起来。
四周疯长的灌木丛枝划破了她的皮肤,冷风将她的脸庞吹得通红,入目皆是陌生的景象,阿瑞娅心中越发感到害怕,可却不敢停止。
直到奔跑的路径逐渐开阔,一簇簇黑烟和类似房屋的轮廓尖角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前面有人!
或许是太过激动,冷风灌进了她的喉咙,阿瑞娅不得不停下脚步,她扶着腰大声咳嗽,那样用力,仿佛要将内脏一併咳出来。
就在这时,她嗅见了鲜血的味道。
不是来自于她,是空气里飘散的,浓郁的,杀戮的气息。
蒙娜妈妈经常说她像只小兔子,聪明又机灵,有着极高的警惕性,和面对危险的直觉。
而现在,阿瑞娅在嗅到血腥味的一霎那浑身寒毛倒竖,可她看了看身后荒无人烟的山坡,终究还是咬紧了下唇,朝黑烟升起的地方走去。
这些低矮、破旧的房屋,东倒西歪的围栏,分明应该是有人居住的村庄,此时却一片死寂。
阿瑞娅放轻了脚步,连唿吸都几乎静止,尽管她心里已经做好准备,却还是在看清眼前的场景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是尸体,或倒在路中,或被插在刀剑上,或四分五裂的——尸体!
而一旁的空地上,陈列着大大小小燃烧的火堆,蒸腾着诡异的黑烟。阿瑞娅定睛看去,其中燃烧的薪柴,竟然都是残缺的尸块……
只看了一眼,阿瑞娅便扭过头干呕起来,鲜血的味道和心中的不安惶恐令她泪流满面,她无助的跪在地上,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这些都是真的吗?是发生战争了吗?警察呢?军队呢?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就在那短暂的一瞥中,更加令阿瑞娅不解并且感觉毛骨悚然的是,那些躺在门前或是路中的尸体,似乎不全然是人……
即使是血肉模煳的一团,可仍能明显的看出,那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四肢与毛髮——
这里,真的还是她原来所在的世界吗!
阿瑞娅捂着头,感到一股难言的窒息,所有的一切在她脑海中搅成一团,她的头快要爆炸了!
吱吱!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惊慌状态下的阿瑞娅的听之身体反射性的一跳,瞪大了眼睛望向后方。
「谁?」她声音颤抖着问道。
那声音瞬间消失了,而她身后的灌木丛却传来一阵颤动,似是感受到阿瑞娅的视线,那片草丛抖动得更加剧烈了。
阿瑞娅一眨不眨的盯着草丛,心脏紧张得快要跳出来,可她仍尽力保持着冷静,朝灌木丛的方向高声喊道:
「谁在那里?快出来!」
而她的一只手在地上悄悄摸索着,直到将一块尖锐的石头握在掌心。
草丛中的窸窣声更大了,阿瑞娅头皮发麻,脚也不自觉的发软。
可她知道她不能退缩,在这危险又陌生的地方,她必须鼓足勇气,才能保全自己。
迟迟没有应答声传来,阿瑞娅小心翼翼的朝灌木丛走去,手心紧紧握着石头。
她屏住唿吸,脚尖试探性的拂过茂盛的枝条,就在她想更靠近一点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自灌木丛里窜了出来,勐地将她扑倒在地!
「吱吱!吱吱!」
尖锐的叫声几乎要刺破阿瑞娅的耳膜,她猝不及防的被扑在地上,脑袋一阵眩晕。
她大口唿吸着,出于求生的本能,双脚与双手胡乱舞动着,混乱间竟挣脱了身上的桎梏,一脚将那东西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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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得片刻自由的阿瑞娅半点不敢懈怠,她从未如此敏捷过,一个翻身坐起来,径直向那东西扑去,朝它高高举起手中的石头——
却在离它几公分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因为,那是一个人。
尽管头髮蓬乱、脏污得看不出色泽,可那双棕色的、直勾勾看来的眼睛,是一张人类的面庞。
也是一双和简很像的眼睛。
是一个小女孩。
身形干瘦又孱弱,整个人还在瑟瑟发抖,所以阿瑞娅才能这么轻易的把她从身上踹下去。
阿瑞娅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认知到这里还有人类的事实令她蓦地松了口气,压制住女孩的力气也就卸了大半,可手中的石头仍警惕的举在女孩的额前。
「你是谁?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可女孩好像根本听不懂她的话,嘴里发出含煳不清的「吱吱」声,四肢疯狂扭动着,眼神愤恨又恐惧。
本就又累又饿的阿瑞娅仅是控制住她就耗费了极大的心神,更别提从她嘴里知道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就在阿瑞娅一筹莫展之际,远处传来一点异样的响动,地上的沙砾也开始微微震动。
阿瑞娅有些茫然无措的抬头朝远方看去,而身下挣扎叫喊的女孩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棕色的瞳孔放大,眼神空洞而慌乱,苍白的嘴唇嗫喏着,以阿瑞娅那陌生又熟悉的语调说出了她的第一句话:
「盗匪……」
那哒哒的响声由远及近,仅在短短十几秒之间。
直到看见那远方弥散的烟尘,阿瑞娅这才如梦初醒,她听过这样的声响的,在电影画面中——
那是马蹄声。
那瘦弱的女孩又开始尖叫了,小小的身躯缩成一团,蓬松的头髮完全遮盖住她的面容,就像一只脆弱可怜的松鼠。
阿瑞娅不知道来人是好是坏,她甚至分不清当前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可女孩的反应和这血腥一片的现场让她感觉不妙。
无论如何,还是先躲起来再想办法。
阿瑞娅咬着下唇站起来,一把提着女孩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女孩下意识的还想挣扎,却发现握住自己的手意外的坚韧有力,迫着她朝那突然出现的怪异女人抬起头来。
而蓦地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漆黑的眼瞳,明亮如繁星,透着冷静而睿智的光。
「想活着,就闭上嘴跟我来。」
阿瑞娅看着女孩定定道。
第2章 拯救王国?!
飓风骑士团不眠不休,已赶了足足三天的路。
这座名为克依的小镇位于库索托王国和诺维尔王国接壤之处,群山环绕,人迹罕至。
他们接到上任国王的命令,便马不停蹄的出发。以库索托都城为起点,集结整个骑士团的精锐力量,横穿大半个王国来到这里,只为了找一个人。
骑士们一路奔袭至此,即使已疲惫不堪,却仍纪律严明,一言不发。
直到临近他们的目的地时,嗅见空气中那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凯莱恩大人,这……」副骑士长勒住马匹,神情凝重的看着前方身穿秘银盔甲的高大骑士。
那人跨坐在黑色骏马之上,身量高大,嵴背挺拔,身侧挂有一柄足有半人高的长剑,剑柄镶嵌有一颗碧绿宝石,光华璀璨。
而他全身肌肤皆被骑士盔甲所覆盖,仅能透过面罩缝隙窥见一双淡漠而剔透的灰绿眼瞳。
凯莱恩勒住马绳,拧眉望向前方的克依小镇,鲜血的气息似一团红雾笼罩其上,透出不详的徵兆。
身后的骑士团们见此情形皆是神情严肃,静静等待着凯莱恩的下一步指令。
不一会儿,一直缄默不语的骑士长发言了,声音低沉而微哑:「留一支小队在此巡查,其余人随我全速前进,所有人全神戒备。」
「是!」
待行至镇上,看清其中景象,凯莱恩眸光越发冷厉。
这里的情况比他想像得还要糟糕,现在只希望,他们来得还不算太晚。凯莱恩轻吸口气,暗想到。
他们将马匹留在镇口,便四散开来寻找目标,凯莱恩右手握在身侧的剑柄之上,警惕的看着四周,蓄势待发。
凯莱恩侧耳仔细倾听周围的响动,却只能听见燃烧尸体的荜拨声和不远处其他骑士行动间盔甲的轻微碰撞声。
他用剑鞘拨动地上的尸体,看了一眼那人的伤势,是刀斧的噼砍伤,正中颈部,几乎将其砍成了两半。
心狠手辣又干净利落,倒真像流窜边境的盗匪的风格。
只是真的有这么巧吗?偏偏在他们来的前一刻盗匪洗劫了小镇,甚至这焚毁尸体的火堆都没有熄灭。
凯莱恩垂眸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鼻翼翕动——
他嗅见了一阵——花香。
不,形容得更准确的一点,是月光下,晚香玉摇曳在暖风中的味道。轻盈又曼妙,柔软又纯洁,像晚风轻送下的融融暖意,又像一双轻柔抚摸的手,透着无声而妩媚的引诱……
凯莱恩的心思恍惚了一瞬,立马恢復了清醒,灰绿深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这样奇异陌生却又令人深陷其中的味道,难道是还未离去的敌人想要迷惑他们?
凯莱恩不由得握紧了剑柄,银色手甲因他的动作轻微磕响。
他还肩负着国王下达的使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须要找到那个人。这不仅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整个库索托王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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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处,凯莱恩深吸一口气,既将那丝晃动的心神逼出体外,又更加清晰的感知到那曼妙的花香。
在一片污浓血腥气混杂中,那香气十分微弱,若非是凯莱恩这样敏锐的嗅觉可能根本没人发现。
可一旦捕捉到这股香气,就像镌刻在脑海中一样无法忘怀。
凯莱恩绷紧了身体,谨慎却又近乎沉溺的沿着这晚香玉的芳香穿过一间间破损的房屋,直到走到一间偏僻、位于山脚下的谷仓。
阿瑞娅又累又饿,还拖着一个小孩根本跑不远,只能就近躲进了不远处的谷仓内。
旁边栅栏里饲养的动物因为这场纷乱都跑光了,紧挨着的木屋里堆放着大量的草料。走投无路的二人只得缩起身子藏在角落,以草料将身体严严实实的盖住。
可阿瑞娅一直感到心神不宁,心脏跳得很快。
明明刚才还听到了有马蹄声,现在这些声响却消失了。难道是那些盗匪们见没有东西可以抢夺就离开了?
阿瑞娅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搂紧了身侧的女孩。
刚才还怕她大喊大叫把坏人招来,这时却好像听懂了她的话似的,闭着嘴低着头,一动不动。
她们蜷缩依偎在一起,像两只躲在阴暗处的老鼠。
突然,女孩的身体开始抖动起来,紧贴着她的阿瑞娅甚至能听到她牙齿交战的声响。
阿瑞娅还来不及细想,却勐地身子一僵,后背发凉。
她听到了,脚步声——
那声音略有些沉闷,还带着类似铁片刮擦的响动,不慌不忙的,朝她们的位置走来。
尽管面前有层层草料遮盖,可阿瑞娅还是不由得更用力的压低了身子,握紧了手中的石块。
忽的,那脚步停了下来,阿瑞娅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似乎能感受到来人的视线透过这阻碍落在她的身上,再而将她整个人分割离析。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清脆的,铁器碰撞的声音划过空气,像一声尖锐的啸叫。
阿瑞娅的身体随着那声音的出现战慄了一下,她不由得轻喘一声,心脏跳得像是要蹦出来!
紧接着便感到面前一阵疾风掠过,冰冷亮光如一闪而过,光芒将她们所在之处团团笼罩。
那些被切碎的草料翻飞在空中,如尘雾般遮挡住阿瑞娅的视线,以至于她连来人的脸都无法看清——
只看见一点璀璨的碧色亮光,像星辰般闪耀。
「什么人?」
凯莱恩声音冷漠,不带一丝感情。他手中长剑的剑尖离眼前的人的脸庞只有一节手指的距离,一有异样,马上就能杀了对方。
没有了那些杂物遮挡和距离的影响,这奇妙的香气味道更加诱人,正源源不断从面前这人身上传来,馥郁芬芳得几乎要令人失去理智。
可是,凯莱恩皱紧了眉头,眼前这个人全身上下狼狈不堪,脸上也满是血迹和泥土,胸口因为害怕而剧烈起伏着。
看不清面容,只能瞧见那双藏在乱发中的眼眸,是罕见的墨色,惊恐地震颤着,像印在湖面的夜色,透着荡漾的水光。
阿瑞娅死死盯着眼前的剑尖,那冰冷的锋芒几乎要刺破她的眼瞳,一动也不敢动。
她的神色里甚至闪过一丝近乎解脱般的释然,如果剑落下来,自己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她呆坐在地,只怔愣的盯着剑尖,嘴唇颤抖着微张,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她这样呆滞的反应,凯莱恩不由得皱了皱眉,剑尖下移了两分,正好落在她的脖颈上,凉意将那处纤细的皮肤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回答我。」凯莱恩加重了语气道。
这愈发浓烈的香气令他有些烦躁,尤其心中还记挂着找人的事,他不耐烦的动了动手腕,覆盖在上的腕甲发出点清脆的声响。
而落在阿瑞娅耳中,宛如死神殿中钟声敲响的长鸣——
就在她即将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的时候,她身边的人动了。
那个在凯莱恩眼中存在感低到尘埃里的干瘦女孩,此刻像一支射出的箭矢般扑了出来,尖锐而悽厉的嚎叫几欲震破耳膜。
她那样小,在高大又全副武装的骑士盔甲前就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小老鼠,可却在一瞬间迸发了十倍于她的身体的力量!
面对这样的攻击,凯莱恩下意识的收剑抵挡,剑尖险之又险的划过阿瑞娅的脖子,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线。
可女孩的攻击虽然出其不意,在凯莱恩面前却根本不够看。即使是她全力的冲撞,能做到的也只是让他的剑调转方向而已,连让凯莱恩的脚步移动一步也无法做到。
就在女孩轻易的被那柄华丽的银剑挡下摔落在地后,一直愣在原地的阿瑞娅突然找回了自己的力气。
她握紧了手中的石块,沖了过来——
阿瑞娅知道凭她的力量和手中这可笑的武器,想要对抗眼前这穿戴着全套盔甲的敌人简直是无稽之谈!
可她别无选择。
与其乖乖闭上眼睛等死,不如用尽全部力气拼上一场,万一死了以后……这场噩梦就能醒来……就能回家了呢……
抱着这般视死如归的念头,阿瑞娅挥舞着手中的石块,嘶吼着朝那可怕的敌人扑了过去。
可那石块落在秘银盔甲上,连一道刮痕都没有造成,而她的脖子突然被人掐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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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戴着银色手甲的宽大手掌,就这样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轻松的提了起来,抵在了一旁的土墙上。
痛苦与窒息瞬间笼罩了阿瑞娅,她张着嘴,艰难的喘着气,双手费劲的掰着脖子上的如钢铁般坚硬的手掌,却只是白费力气。
被割破的脖颈淌出血来,将凯莱恩的手甲染红,甚至沿着缝隙渗了进去。
凯莱恩瞬间瞪大了眼瞳,鲜血的味道夹杂着诱人的香气,手上那微湿的触感,他的头脑几乎都无法思考。
而刚刚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竟突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想要脱下手甲,将上面的鲜血舔舐干净……
更或许,不仅仅是手上的鲜血……
凯莱恩盯着手心里挣扎痛苦的人,灰绿的瞳仁蓦地冷酷了下来。
凯莱恩冷冷看着阿瑞娅,屏住了唿吸。
当不再闻到那缕香气时,他的头脑似乎又能冷静思考起来。
骑士的守则,是守护弱小和正义,心怀怜悯,永不退缩。
眼前两人,似乎算得上弱小,并且看起来是两位女性。
她们可能是在屠虐中侥倖存活的村民,而更有可能来自接壤的诺维尔王国,妄图潜入此处,破坏库索托王国的宁静。
在现在这般情况下,凯莱恩不得不谨慎考虑。
而毋庸置疑的是,这其中迷雾重重,阴诡横生。
理智告诉凯莱恩,他应该做的是把人带回去调查清楚,可这有着致命吸引力的香味如果连他都能被影响至此,那飓风骑士团的骑士们又会变成什么样——
还不如直接将麻烦扼杀在这里,或许对于王国,对于骑士团,都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想着,凯莱恩不由得收紧了掐住阿瑞娅脖子的手心。只需要稍一用力,他便能掐断这纤细的脖颈,将这恼人的味道趁早扼杀。
只是,不知怎的,动作却有些犹豫……
就在凯莱恩心中还在天人交战时,无法唿吸的阿瑞娅几乎要晕厥过去,她的手自那冰冷的盔甲上无力的滑落,碰撞出一点清脆的鸣响。
就像是——晶石碰撞的声音。
敏锐捕捉到这声响的凯莱恩顺着她滑落手臂的方向看去,正好瞥见手腕处一点金红色的亮光,像是太阳的光辉。
这是,落日晶石的光芒。
凯莱恩眼瞳一缩,霎时松开了手心,失去支撑的阿瑞娅一下子跌倒在地。她捂着脖子咳嗽着,极力唿吸着新鲜空气,身子蜷缩成一团,看起来极为可怜。
可凯莱恩对此却无动于衷,他蹲下身来,身上沉重的盔甲因着他的动作发出阵阵闷响。
阿瑞娅不由得一抖,往后缩着尽力想要离他远一点,却被他一下子攥住了手腕。
细白的胳膊像初生的幼苗般瘦弱却又富有生命力,而那串手鍊像是点缀其上的落日余晖,璀璨生辉,握于冰冷的银甲中,如同铁器上绽放的花朵般有着矛盾又割裂的美感。
阿瑞娅的身子几乎被提起一半,她使劲扭动着胳膊想要逃出凯莱恩的桎梏,却突然听到那可怕的盔甲怪人说道:
「阿瑞娅.格林?」
那声音低沉又轻缓,比之前的质问温柔了许多,却又像是不确定般又重复了一遍。
「阿瑞娅.格林。」
「你是阿瑞娅.格林。」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凯莱恩口中说出的阿瑞娅瞬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瞪圆了眼睛,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个人怎么会认识自己?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万千疑虑涌上阿瑞娅心头,可她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她努力挣扎着,咬着牙,锲而不捨的想要挣脱凯莱恩的控制。
或是察觉到她的抗拒,凯莱恩蓦地松开了手,没有防备的阿瑞娅一下子栽在了地上,摔得很疼。
可她仍强忍着疼痛与晕眩,立马抱着胳膊后退着缩到了角落,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凯莱恩。
放开她的凯莱恩没有再伸手来抓她,而是收回手放在头盔上,微一用力,摘了下来。
当阿瑞娅看清他的脸的时候,尽管对他还存在着极大的恐惧,可却不由得眨了眨眼,心跳快了几拍。
事实证明,无论什么时候,人类对美丽都是没有抵抗力的。
微微汗湿的银色短髮落在眼前,如落下的一片月光,而那望来的灰绿眼眸,或是月光的氤氲,染上了一点温柔的暖意。
他定定看向阿瑞娅的方向,忽的半跪下来,右手抚在胸前,微低下头,行了个极标准的骑士礼。
银髮柔软的垂顺下来遮挡住眼眸,他身上的那股危险的气息瞬间消失了,像是野兽收起了獠牙,乖顺垂首。
在这个角度,阿瑞娅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樑和那形状优美的嘴唇。
「飓风骑士团骑士长,凯莱恩.迪京。特来接阿瑞娅殿下回宫。」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而阿瑞娅却在他的一字一句中,陷入了彻底的痴呆状态。
阿瑞娅——殿下?骑士长?回宫?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个故事走向?也太令人震惊了吧!
就在这时,仿佛还嫌事情不够乱似的,阿瑞娅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阵机械的电子音,分明不带一丝感情,可在现在这副场景下又不由得多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滴——相关剧情已激活,正在为您读取角色信息,请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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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宿主,阿瑞娅.格林女士,欢迎您来到欧泊大陆。您此次的使命——是拯救危在旦夕的库索托王国。」
拯救王国?!
阿瑞娅白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第3章 必须达成的使命
阿瑞娅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见漫天星辰,在深蓝天幕之上,像一只只会说话的眼睛。
「我这是……做了一场梦……」阿瑞娅神思恍惚的喃喃道。
「阿瑞娅殿下,您醒了。」突然她的身边有人说道,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被这特定的称唿重新唤醒了记忆,阿瑞娅惊恐得弹起身来,却眼前发黑,控制不住的往后倒去。
图特连忙伸手扶住她的身体,看着她关切道:「您的身体太虚弱了,需要多加休息。」
阿瑞娅眯眼看了他一眼,捂着脑袋疑惑道:「你是?」
「还未来得及介绍,我是飓风骑士团的副骑士长图特,尊敬的阿瑞娅殿下。」说着图特屈膝跪了下去,向阿瑞娅恭敬行礼道。
看着他这样的动作,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阿瑞娅脑海中,光是想到那个人,她身上就莫名漫上一层寒意。
阿瑞娅有些紧张的扭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与她记忆中的地方已大不相同,她不由得往后缩了缩,一脸警惕地看着图特道:「这是什么地方?」
察觉到阿瑞娅紧绷的心神,图特抬头朝她温和的笑笑,温声道:「我们正要护送殿下您去往都城,这是夜间歇息的驻地。」
他的眼眸黑而圆润,透着犬类般的明澈与天真,有种天然的亲和力。
阿瑞娅稍稍放松了下来。
她还想知道得更多,刚要开口询问突然肚子发出一阵飢饿的抗议,阿瑞娅蓦地闭上了嘴,抬眼直直看向图特。
她饿了。
图特读懂了她的眼神,善解人意的笑笑,说道:「我们煮了东西,我这就为殿下您取来。」说着他便离开了。
被留在原地的阿瑞娅摸了摸扁瘪的肚子,目露迷茫的看向周围。
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那么陌生又不真实,那些她只在电影中看过的穿着盔甲骑士们三三两两在驻地范围内巡逻,有人生火做饭,也有人侍弄马匹……而无论他们在负责什么,都或明或暗的看向阿瑞娅所在的方向,偷偷注视着她。
即使那些目光不带恶意,可阿瑞娅还是感觉不太自在。不远处有条小溪,她口渴得厉害,索性站起身来,朝水流的方向走去。
当她在水面上看清自己的模样时,阿瑞娅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这也……太脏了……
头髮蓬乱打结,脸上不知是血迹还是泥土,脏污得连五官都看不清。想来是骑士团都是男人,也不好为她清理。
阿瑞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也破烂得不成样子,勉强能挡住身体。她蹲下身来,认命的双手捧水,使劲搓洗着脸上、手上的污渍。
在挽起袖子时,突然看到腕间一点亮光。
这是,什么东西?
阿瑞娅低头看着腕间的晶石手鍊,颜色通透明亮,呈赤橙色,在昏暗的夜色中恍如太阳的光晖。
这手鍊可真漂亮啊……
只是这不是她的东西啊,怎么会在她的手上。
阿瑞娅疑惑的皱了皱眉,却也来不及细想,连忙又用手指一点点将乱糟糟的头髮梳理整齐,只是越清洗,她心中的疑惑就越大——
她的头髮……有这么长吗?皮肤,也没有这么白吧……还有这脸……怎么看着和她不太像呢?
阿瑞娅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停了下来,怔愣的看着水面上的倒影,背上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人不是她。
阿瑞娅缓缓抬手捂住了因为震惊而张大的嘴,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滴——检测到宿主状态,正在为您载入第003号系统助手,请耐心等待。」
熟悉的滴音响起,瞬间将阿瑞娅从惊慌中拉了回来。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下意识的飞速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其他人注意这边才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先是神殿,紧接着是尸体和骑士,然后是系统,阿瑞娅再怎么迟钝也已经反应过来了——
这里,已经不是她原来所在的世界了。
而身怀系统这种事,在她那个世界的小说里已经是被写烂的桥段了。
可能是有了之前经歷的生死瞬间做铺垫,她以自己都惊讶的接受能力,迅速习惯了系统的存在。
「宿主您好,第003号助手为您服务。」
听到阿瑞娅的问题后,脑中的系统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加载完毕了,才终于出声道:
「这里为欧泊大陆的库索托王国领地,您来到这里的任务,便是为了拯救危在旦夕的库索托王国。」
阿瑞娅有些急躁的挠了挠头,忙道:「为什么是我?我凭什么要拯救这个什么破王国?」
这和我有关系吗?
阿瑞娅心中满是腹诽,可003号只是不带感情,一板一眼说道:「您是阿瑞娅.格林,是最适合的人选,这是您的使命。」
不是名字一样就合适好吗?哪有不徵求人意见就随便把人拉来的!
阿瑞娅义愤填膺道:「我不管,我要回家!」
「这是您的使命。」
「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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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被选中的人。」
「我要回家!!」
……
阿瑞娅蹲在岸边和脑中的系统大眼瞪小眼,嘴里半点不让步,眼眶中却慢慢蓄起泪来。
她虽然在保育院长大,可却没有受过太多磨难,又生活在一个和平的,有着平凡但安全的生活,从来没有见过鲜血和战争!
凭什么要逼她留在这危险的地方,难道就因为这可笑的系统、使命,她才不愿意!
003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您没有选择。」
「除非达成使命,否则您将永远无法回家。」
这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忽的砸在阿瑞娅头上,她心中的委屈和愤怒更甚,而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凭什么……」再也忍受不住,阿瑞娅垂下头,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
「宿主您放心,我将会帮助您,早日完成使命。」
「怎么帮我?」阿瑞娅近乎麻木的喃喃道。
这弱肉强食的世界,这战争与死亡无处不在的世界,一无所有的她根本无法生存。
003号顿了顿,说道:「美貌是您的武器,您将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美貌?」被系统的话彻底震惊到了,过了许久阿瑞娅才拔高了嗓音喊道。
这就是她的金手指!光长得好看有屁用啊!
阿瑞娅差点没被气冒烟,金钱和武力值,哪个不比长相好用,还想让她拯救王国,就凭一张脸?
「不行,换一个!」阿瑞娅连忙摇摇头,开始同系统讨价还价。
「财产、武力、或者任意一技之长都行。」阿瑞娅态度坚决道。
她就没听过哪个英雄是靠脸拯救国家的,听起来总觉得不太正经。
系统又陷入了沉默,就在阿瑞娅锲而不捨还想和它争辩的时候,它突然说道:「有人来了。」
阿瑞娅勐地闭上了嘴。
其实不用系统提醒她也知道,因为一股熟悉的寒意漫上嵴背,阿瑞娅还没转过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是那个自称是骑士长的男人——凯莱恩.迪京。
可即使知道是他,阿瑞娅还是如同受惊的小鸟般慌乱的转过身来,定定的看向那个悄无声息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凯莱恩换上了贴身的轻甲,行动起来更加轻便,几乎未发出一点响动。
他已经在一旁观察了阿瑞娅很久,虽然因为系统的作用他听不到阿瑞娅的话,却能看到她落下的眼泪,如珍珠般闪耀。
对于阿瑞娅的真实身份他的确心存疑惑,落日晶石是库索托王国的特产,产量极少,仅有王室能够佩戴。
而阿瑞娅手腕上那串晶石,色泽通透,明亮如烈焰,是落日晶石中的珍品,价值连城。
只是只凭一条手鍊,还不足以证明她的身份。
现在带她都城,只是暂时对国王的嘱託有所交代,至于阿瑞娅身份的真伪,还需要住在高塔上的那位鑑别后才知道。
而她身上的奇异气味,果然如凯莱恩所料,在将她带回骑士团后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虽然其余骑士不如凯莱恩嗅觉敏锐,可意志力也不如他,在嗅到阿瑞娅的气味后差点迷失了心智。而在凯莱恩的控制下才没有发生事端。
所幸在阿瑞娅昏迷后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味渐渐减弱了下去,只有近距离情况下才能勉强嗅见。
就像凯莱恩现在这样——
静谧忧伤的暖融芬芳落在鼻尖,若隐若现。
而在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宛如疾风拍打在枝条,花朵惊颤着纷纷坠落,香气怯懦的,却又不甘寂寞的萦绕在周身,像无声的拒绝,又似暧昧的邀请。
「你,要干什么?」阿瑞娅看着站在身后的凯莱恩,后退了一步,警惕看着他道。
而此时洗净污垢后,凯莱恩才终于看清了阿瑞娅的脸。
她的眼眶还氤氲着落泪后的红晕,漆黑的眼瞳比天幕的繁星还要璀璨,堪堪洗净的脸庞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潮湿的黑髮落在薄弱的肩头。
那是宛如月光中诞生的神眷,散发着皎洁的光辉,她望来的目光,犹如神迹垂落的光芒,避无可避。
只看一眼,便令人心神摇曳。
凯莱恩眼睫轻颤,飞快垂下眼眸来,却在那一瞬间,看见了阿瑞娅脖颈上的一道红痕。
那是他的剑尖所造成的。
凯莱恩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喉结滚动了几下。
他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在溪水边清洗手掌鲜血时的场景,那嫣红的色泽,和几欲令人深陷的味道……
过了许久,凯莱恩迎着阿瑞娅疑惑警惕的视线,缓缓自怀中掏出了一张洁白的手帕,递到了阿瑞娅面前。
「请包扎伤口吧,阿瑞娅殿下。」
第4章 成为国王
那递来的整洁手帕边缘上绣着金线,角落里是迪京家族的族徽——两柄交错的骑士长剑和咆哮的狼头。
阿瑞娅垂眸看了一眼,没有接。
即便知道眼前的人应该没有恶意,可凯莱恩之前留下的恐怖印象太深,即使他什么也不做的站在那里,阿瑞娅也控制不住的发抖。
暧昧的香气战慄起来,或是因为害怕,那香气忽的浓郁开来,以一种近乎尖锐的姿态萦绕在阿瑞娅周围。
凯莱恩后退了一步,屏住了唿吸。
他收起了手帕,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抬眼看向阿瑞娅淡淡道:「请放心,我不会伤害您,也为之前的举动向您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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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凯莱恩抬起手放在胸前,朝她低头致歉。
他的动作优雅有度,银色髮丝乖顺垂落,周身似乎都散发着光芒,即使身穿战斗所用的轻甲,可姿态从容得犹如穿梭在灯火辉煌的宴会中的贵族绅士。
阿瑞娅微抿嘴唇,静静的看着他,那些诸如接受他的道歉的客套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所经受的痛苦和恐惧无法忽视,正如脖颈的伤痕一样,仍然刺痛着提醒她。
就在两人之间陷入沉默的时候,系统突然说话了。
「凯莱恩.迪京,迪京家族的长子,飓风骑士团骑士长,欧泊大陆第一骑士。」
系统将凯莱恩响亮的名号一个个甩出来,却只得到阿瑞娅一个冷漠的表情。
这都什么东西,她一个也不想听!
「宿主,请记住您的使命,是拯救库索托王国。」面对阿瑞娅的牴触,系统循循善诱道:「而您眼前这位,是库索托王国的最强者。」
「如果能够得到他的追随,对您将会是极大的帮助。」
阿瑞娅脸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漆黑的瞳仁映着溪水的冷光,那含着丝丝凉意的目光,似是在看眼前的银髮男人,又像是在凝视藏在脑海中的系统。
「你还没说,我的身份是什么?」
这句话,系统没有屏蔽,凯莱恩听见了,身子微微一顿,抬起头来。
他的眼眸是深沉的灰绿色,如同他银剑手柄上漂亮的绿宝石一般,直直看向人时,锐利又冰冷,还带着一丝不容察觉的侵略性。
就像——兇勐的捕食者盯上猎物时的眼神……
凯莱恩站直了身子,向阿瑞娅的方向走近了两步,那强势的威压齐齐朝她袭来。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阿瑞娅才没有尖叫着逃离。
忽的,他压下身来,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将阿瑞娅全然笼罩。
阴影里,阿瑞娅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那双灰绿的眼眸,闪着凛凛冷光,就像——狼的眼睛。
「您的身份——」
凯莱恩嗓音微哑,一眨不眨的盯着阿瑞娅轻声道:
「即将是库索托王国的——下一任国王。」
也是王国歷史上,第一位女王。
什么!她是国王!开什么玩笑!
阿瑞娅闻言一惊,一下子瞪大了眼。她吃惊的抬头迎向凯莱恩那不加掩饰的审视的目光。
因为太过震惊,她喉头下意识的吞咽着口水,道:
「让我,去当国王?」
虽然她如今也是有着金手指和系统在身的特殊人物、天选之女了,可突然让她承担起一个国家的重任,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不,不,我不会……我做不到……」
阿瑞娅摆着手摇头拒绝着,下意识的往后退,脚后跟不小心磕碰到地上的石块,身子勐地的朝一旁歪去。
她惊唿一声,手朝前伸着本能的想拽住面前的凯莱恩稳住身形,却只撞到他胸前的轻甲,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
阿瑞娅吃痛的想要缩回手,却突然被握住了手腕,而这时另一边手臂也传来一阵拉力。
那力气很大,不仅稳住了她的身体,甚至将她整个人往前一拎,扑在了坚硬而光滑的轻甲上。
「……谢,谢谢。」阿瑞娅扑在凯莱恩胸前,有些发懵。
她的手腕被凯莱恩握住置于胸前,看起来那样冷漠的人,手心却很热。
在凉风习习的夜里,像温暖的火炉,宽厚的手掌将她的大半手心都包裹住,传来阵阵暖意。
离得这样近,从阿瑞娅身上传来的香气越发令人无法躲避,凯莱恩垂下眼眸,看见她的发顶,和蜿蜒潮湿的黑色长髮。
像漂浮的海草,又像这缠绵的香气,一丝一缕蔓延过来,悄无声息,又无力抵抗。
「您是国王的唯一后代,自然应该继承王位。」
凯莱恩放开攥住阿瑞娅的手,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缓声道。
「晚饭已经准备好,殿下请用餐吧。」凯莱恩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图特,朝还未反应过来的阿瑞娅微一点头,转身走了。
看见他们交谈完毕的图特这才走到阿瑞娅面前,看清阿瑞娅面容时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艷,而后脸上的笑意更深,温声道:「殿下这边请。」
阿瑞娅跟在图特身后,迎着一众惊嘆的视线和吸气声走到了准备晚饭的地方。清扫出来的地面还燃着小堆的篝火,火堆上面架烤着像是野兔一样的动物。
看到她来后,原本有些坐在地上歇息的骑士纷纷站起身来,朝她低头行礼喊道:「阿瑞娅殿下。」
无所适从的阿瑞娅看着一个个高大骑士恭敬垂下的头,抬起手挥了挥,尴尬的笑笑:「你,你们好。」
而这时,图特已经领她到了一簇火堆前,弯腰将一块布平整的铺在地上,才朝阿瑞娅示意道:「殿下请坐。」
这,就是国王的礼遇吗?
阿瑞娅心中暗嘆着,看了看地上的布,又看了看自己这身比布还要脏的衣服,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图特注意到阿瑞娅的表情,又看到她这一身实在有失身份的穿着,立马歉意的低下头道:「实在是抱歉,没有提前准备好殿下需要的衣物,委屈殿下了。」
「没有,没有……」阿瑞娅略显慌乱的摆着手说道,看着图特愧疚的眼神,她连忙在那块铺好的布坐下,转移话题道:「大家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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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阿瑞娅说出这句话后,站在原地的骑士们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沉默凝视着此处的凯莱恩的表情,才放心的坐了下来。
只是心照不宣的,彼此之间交谈、用餐的声音都小了很多,似乎是怕惊扰了火堆面前的少女。
那自她出现后便弥散在空气之中的温柔香气,将食物的味道都覆盖了,引得无数目光交汇,静谧注视。
早就饿急了的阿瑞娅一接过图特片好的烤肉,便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起来。
肉,是肉啊!
虽然肉质出人意料的硬,味道也有点寡淡,可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吃到的第一顿饭啊!
这空荡荡的肚子逐渐被填满的过程,阿瑞娅满足得快要哭出来了。
就在她吃得满手是油,咬得牙齿发酸的时候,一只干瘦的手突然伸到她面前,摊开来,掌心里躺着一颗红彤彤的果子。
阿瑞娅一愣,朝手的主人望去。
那是一个和她一样穿得一身破烂的孩子,顶着一头蓬乱得快把整张脸盖住的头髮,只看得见乱发中一双棕色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这是——她在村庄里碰到的那个小女孩。
发生了这么多事,阿瑞娅都快把她给忘了,没想到骑士团把她也给带上了。
这对于阿瑞娅来说是个意外之喜,小女孩是这个世界里她遇到的第一个人,还和她一起经歷过生死。
特别是那双熟悉的棕色的眼眸,阿瑞娅对她有种天然的亲近。
「谢,谢谢。」阿瑞娅接过女孩手心的果子,朝她微笑道谢。
而在阿瑞娅接过果子后,女孩立马把手缩了回去,蹲在她身边蜷缩成一团,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看起来那样瘦弱可怜,阿瑞娅忍不住对她多了几分关心,她看了看手中的烤肉,递到女孩面前。
「你,要吃点吗?」
阿瑞娅是出于好心,谁知女孩看到后身子一抖,喉中发出不明的呜咽,往后缩了缩,整个人写满了牴触。
看到她的反应,阿瑞娅伸过去的手顿在了半空,然后,又缓缓收了回来。
「……我做错什么了吗?」阿瑞娅有些无措的喃喃道。
察觉到阿瑞娅的尴尬和失落,守在一旁的图特连忙安慰道:「肉类不在她们种族食谱之中,殿下不用在意她。」
种族?阿瑞娅疑惑的皱起了眉,随之又瞭然的点了点头。
在她的世界也有多种族人群,因为宗教信仰等不同,所忌讳的食物也大不相同。只是不知道,在这个地方又存在怎样有趣的种族呢?
将这些疑虑压在心头,阿瑞娅又被手心的果子吸引了注意力。
它有拳头的一半大小,果皮赤红柔软,闻起来有点像桃子。阿瑞娅捧在手心小心咬了一口,丰润的汁水立马溢了出来,果汁的清香甘甜正好中和了烤肉的油腻,阿瑞娅开心得眯上了眼。
而一直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的图特看到她这副神情,嘴角也不由得扬起一抹笑意。
也就将接下来那句「殿下您是什么种族?」抛到了脑后。
第5章 奇怪的世界
吃饱喝足后的阿瑞娅在骑士们搭建的简易帐篷里睡了下来,那个瘦弱的女孩一步不落的跟在她身边,也就和她住在了一起。
阿瑞娅耐心梳理着她的头髮,女孩就乖乖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借着帐篷外的火光,阿瑞娅看清了女孩的脸,她有着一双倔强的棕色眼瞳,脸颊上有一粒粒可爱的雀斑。
听图特说女孩是村里的居民,家人们都被盗匪屠杀了,只剩下她一个人。想到这里阿瑞娅不由得轻嘆口气,她摸了摸女孩的头,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看着她,沉默着缓缓摇了摇头。
阿瑞娅静静的看着她,眸中神光闪烁,过了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道:「那你以后跟着我好不好?」
女孩是库索托王国的子民,她既然是库索托的国王,就不能对她坐视不管。
女孩听到阿瑞娅的话后眼睛一亮,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
阿瑞娅看着她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她将女孩的手有力握在温暖的手心,轻声道:「你不想告诉我你的名字,那我以后叫你简可以吗?」
女孩直勾勾的看着她,眼眸中蓄起一层水光,她张了张嘴,最后又点了点头,以略显沙哑的稚嫩口音,说出来她见面以后的第一句话:
「……简」
凯莱恩倚在树后,将帐篷内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可那灰绿眼眸却紧盯着火光映照下帐篷布上的人影,眸中光暗明灭变幻。
紧接着他状似随意的朝周围一瞥,那威严的目光一扫来,瞬间将那些围护在帐篷四周,神情痴迷的骑士们惊醒了。
迎着自家骑士长眼含威压的视线,骑士们纷纷悻悻的转过身去,尽忠职守起来。
凯莱恩揉了揉眉心,微不可闻的嘆了口气。
还是得他盯着,不然这个身份未明的下任国王绝对是个大麻烦。
这时图特过来和他商讨下一步的行程,谈到下一个落脚点时,图特顿了顿,道:「大人,明晚在莫塞城中过夜吧。」
凯莱恩皱眉,不贊同道:「时间有限,我们不能耽搁。」
图特一噎,对凯莱恩堪忧的情商表示无奈,只得指了指不远处的帐篷,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殿下也该换一身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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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阿瑞娅看起来随和亲切,可到底是下一任国王,不能被其他人看到了这副窘迫的样子。
凯莱恩一挑眉,下意识想反驳,图特又抢先说道:「而且,我们也需要一辆马车。」
图特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看了凯莱恩一眼,凯莱恩一下子明白了他话中的未尽之意。
骑士团没有多余的马,更没有马车,如果想把阿瑞娅带回都城,肯定要和人共乘一匹。可按照现在的架势来看,无论她和谁骑同一匹马,都会惹出乱子来。
思虑再三的凯莱恩轻吸一口气,终于妥协道:「就这样吧。」
第二天阿瑞娅起床的时候,发现凯莱恩一脸的生人勿近,萦绕在他周围的气压更低了。
习惯了他的冷漠的阿瑞娅不以为然,可在凯莱恩坐在马背上伸手要接她上马时,阿瑞娅一下子慌了。
「我和你一起?」
阿瑞娅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无措的四处张望着,想要换一个选择。无论是谁都行,她可不想和这个严肃的冰山骑士长骑同一匹马。
就在这时,图特骑着马朝他们缓缓走来,简坐在他身前,好奇的张望着。
「阿瑞娅殿下,凯莱恩大人,我们该出发了。」图特轻笑着催促道。
看着其他骑士们也都纷纷上马,整装待发,阿瑞娅咬了咬牙,只得死了这条心。
她转头看向凯莱恩,在她犹豫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伸着手看着她,灰绿眼眸里神光淡淡,表情不为所动,也不发一言。
就像是,笃定了她只能和他同骑一样。
这个人,真的是——
阿瑞娅轻哼一声,不情愿的伸手放在了凯莱恩的手中。
就在他们两手相触的一瞬间,凯莱恩眸中神色一暗,突然握紧了她的手,微一用力,另一只手趁时握住了她的腰部,竟一下子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阿瑞娅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稳稳落在了马背上。
而她还在惊慌的眨眼时,凯莱恩已经双腿一夹马肚,带领队伍出发了。
或许是因为要与阿瑞娅同骑的原因,凯莱恩没有穿任何盔甲,只穿着适合行动的亚麻衬衣,银剑别在马背一侧。
他伸手拉起缰绳,手臂自阿瑞娅腰两侧穿过,阿瑞娅低下头,能看见衬衫衣袖下掩映的流畅肌肉线条。
他们离得这样近,阿瑞娅能嗅见他身上的气息,像是被雪压低的松柏枝,透着冷冽的松木味道。
而她现在,被他的气息团团笼罩,就好像被他拢在怀里一样。
想到这里,阿瑞娅感到有些不自在起来,耳根有些莫名的发热,她收拢了手臂,暗暗的想往前挪一挪。却不想刚好遇到一道缓坡,她的身体整个向后仰,正好栽进了凯莱恩怀中。
他温厚坚实的胸膛抵在阿瑞娅的后背上,她似乎听到凯莱恩说了些什么,可当她抬头看向他时,却只能看见他略显紧绷的下颌线。
忽然,凯莱恩使劲一夹双腿,马刺扎进马肚,马儿受痛的嘶鸣一声,快速奔跑起来。
阿瑞娅轻唿一声,下意识握紧了凯莱恩横在她腰侧的手臂,却忽略了当她握住时手下肌肉一瞬间的紧绷。
而这加速起来,阿瑞娅就管不上身体接不接触了,迎面的冷风有些刺骨,她的破烂衣服到处漏风。
她只得缩在凯莱恩怀里,甚至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将脸转过来,藏在他的胸前。
柔软的吐息吹拂在胸前,和那诱人的香气蔓延开来,不知收敛的将凯莱恩一点一点覆盖,黑色的长髮飞舞着拂过脸庞,带来密密麻麻的痒意。
凯莱恩微闭了闭眼,喉结滚动着,指尖掐入了掌心,越发加快了速度。
到达莫塞城的时候比预想的时间还要早一些,没有骑过马的阿瑞娅在马背上从一开始的惊慌逐渐变得麻木,然后苦不堪言。
她的大腿和臀部,酸痛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因此在被凯莱恩抱下马时,阿瑞娅双腿发软的没有站稳,直接栽到了他的怀里。而等她缓过劲来站直身子时,才发现凯莱恩的表情更加冷肃了。
「全队下马,进城休整,低调行事。」凯莱恩沉声对所有人道,连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阿瑞娅一眼,便牵着马往城门口去。
这时的阿瑞娅扶着简的手臂,揉着酸痛的大腿,悄声说着凯莱恩的坏话。她刚苦着脸抱怨了一句,就见前方那人忽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朝她的方向走来。
不会吧,说坏话被人发现了……
阿瑞娅有些做贼心虚,却仍强装镇定的盯着朝她走过来的凯莱恩,大有一副死不承认的意味。
但走过来的凯莱恩却只是将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淡声道:「殿下请穿上吧。」
阿瑞娅有些怔愣的接过他掌心里叠的整整齐齐的灰色布块,抖开来,发现竟然是一件斗篷。
「城中情况复杂,还请殿下紧跟在我身边。」凯莱恩看到阿瑞娅疑惑的神情,又补充道。
一听到这话,阿瑞娅立马乖乖穿上了斗篷。这是一个法制落后的世界,危险随处可见,她可不能因为一时意气,丢了自己的小命。
只是这斗篷有点大了……尾摆长长的搭在地上,戴上兜帽后几乎把整张脸都挡完了,连路都看不清。
而且,阿瑞娅抽动着鼻翼,嗅了嗅,这熟悉的雪落松柏的味道……这应该是凯莱恩平时穿戴的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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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从凯莱恩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兜帽下半掩的脸庞,那轻微的嗅闻动作……
不知怎的,他竟有些莫名的心虚,微转过头轻咳一声,凯莱恩握紧剑柄低声道:「走吧。」
这是阿瑞娅第一次见到属于这个世界的城市,莫塞城尽管地处偏远,却是这一片最为繁华热闹的城市。
城中不能骑马,力求低调行事的骑士团自然也不能违例。得益于此,阿瑞娅这才能好好看看这界的热闹景象。
各色摊贩和小车堆放在路边,贩卖着阿瑞娅从未见过的水果、药材、花朵……甚至是奴隶。
虽然阿瑞娅早有预料,这里比她的世界落后很多,可如此光明正大的贩卖人口的买卖,还是令她倍感震惊。
而更令她疑惑不解的是,是这里特有的民族风情吗,还是有什么图腾崇拜?
为什么这么多人,不是脑袋上多了对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耳朵,就是身后多了条尾巴,还有背后长翅膀的……
阿瑞娅一路看来,真是嘆为观止,大家可真是热爱生活啊!能够这么认真的装扮自己,看看这仿做的猫咪耳朵,完全和真的一模一样嘛……
阿瑞娅盯着旁边路过的人头上粉嫩的猫耳,看得目不转睛,回不过神来。
她的视线太过直接,又在本就引人注目的队伍之中,那被无辜盯住的路人头上的猫耳抖了抖,很快就好奇的朝阿瑞娅的方向看来——
而这时阿瑞娅眼前突然一黑,兜帽重新盖下来挡住视线,头上落下宽厚的掌心,以轻柔又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的头缓缓转向前方。
「殿下,请不要分神。」
凯莱恩刻意压低的嗓音在阿瑞娅耳边响起,然后另一只手掌落在她的肩头,轻轻的推着她往前走。
而当路人望过来时,就只能看到居高临下的一双淡漠灰绿眼瞳,和被他仔细护在身前的藏在斗篷下的娇小身影。
路人还待想看得更清时,却见那绿眸仿若不经意地瞥了过来,带着淡淡的似乎被觊觎了所有物的不悦和威严,顿时令得路人浑身寒毛倒竖,连忙低下头灰熘熘走掉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阿瑞娅在听到凯莱恩的话后,只乖乖「哦」了一声,不再到处乱看了。
而她藏在斗篷里的手则悄悄地揉了揉耳根,不满的嘟囔着,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干嘛……
第6章 夜来访客
骑士团入住了城中最大的旅店,并几乎包下了全部的房间。凯莱恩分派人上街採购路途所用物资,却严令禁止阿瑞娅出房门一步。
「外面危险,殿下还是不要随意走动。」说完不顾阿瑞娅的意见便径直关上了她的房门。
满心期盼着还可以上街游玩的阿瑞娅对着紧闭的房门生了一会儿闷气,然后一下子扑到了床上。
啊!柔软的床铺!真是久违了!
阿瑞娅在床上抱着枕头滚了一圈,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一下子坐了起来。她这身衣服也太脏了,而且在野外也没机会洗澡,总觉得浑身上下脏兮兮的。
怪不得凯莱恩早上要她穿上斗篷呢,应该是怕她这副样子丢人吧……
想起早上发生的事,阿瑞娅不高兴的撇了撇嘴,正想跟简抱怨两句,突然房门被人敲响。
阿瑞娅打开门后,是图特和两个陌生的女孩。
「阿瑞娅小姐,她们是我们请来专门为您裁衣的。」
为了隐藏身份,图特不再称唿她为殿下,将要做的事情细心交待给那两个神情激动的女孩后便离开了。
而房门一关上,两个女孩一下子便冲上来把阿瑞娅围住了。
「啊这位小姐,您真的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人!」
「您一定是某位血统高贵的贵族,才会有这般惊人的美貌!」
「您的面容如同耀眼的太阳,令我都不敢直视!」
……
她们的吹捧令得阿瑞娅有些头皮发麻,安抚住旁边因为她们的行为而被刺激得龇牙的简后,阿瑞娅尴尬的笑笑:「谢谢你们的夸奖,请开始吧。」
果然还是图特考虑周到,将裁缝店的人请上门来,让她不必这样一路狼狈的去都城。
听到她的话后,两位女孩才从激动中清醒过来,双眼发亮的掏出量尺,动作娴熟的开始为阿瑞娅测量尺码。
只是待到测量肩颈宽度时,一个女孩忽的凑过头来,贴近阿瑞娅的皮肤深深嗅闻了一下。
湿润的吐息瞬间在阿瑞娅皮肤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什么鬼?
阿瑞娅一惊,勐地推开她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盯着她,生怕她又做出奇怪的举动来。
而那个女孩的眼神短暂的迷茫了一会儿,重新抬起头看向阿瑞娅时,歉意的红着脸说道:「对不起小姐,我的嗅觉,有一些敏锐……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你怎么回事?」女孩的同伴立马斥责她道:「怎么敢对尊贵的小姐做出这种事来。」
紧接着同伴又马上对阿瑞娅道歉,对待女孩阿瑞娅多了几分宽容,又看她们态度诚恳,也就没放在心上。
只是,她刚才恍惚看见,那个女孩的身后好像冒出了什么东西,可当她仔细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只是错觉……
经过这件事后,两个女孩明显侷促谨慎了许多,也不敢再和阿瑞娅多搭话,这略显紧绷的气氛一直延续到整个测量、商讨衣服样式、敲定材料过程结束后才缓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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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看着两个女孩小心翼翼的眼神,阿瑞娅刚才心中怪异也消散了,温声道:「辛苦你们了。」
「没有,能服侍小姐是我们的荣幸。」两个女孩连忙摇头道,脸上真诚的表情不像作假。
可能是看到阿瑞娅的神情后,女孩们也放松下来,不由得想与她更亲近些,又说道:「小姐的气息,是我闻到过最美好的味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的,味道?」阿瑞娅表情愕然,不会是,这两天没有洗澡身上有什么异味吧?
阿瑞娅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没什么味道啊,接着又不放心的伸手过去给简闻了闻,看到简摇了摇头才略微放下心来。
「小姐,我还有一个问题。」那个闻过阿瑞娅的女孩忽然涨红了脸说道:「外面那位英俊的大人,是您的爱人吗?」
「……啊?」阿瑞娅彻底傻在了原地。
英俊的大人?我的爱人?谁啊?
女孩的脸更红了,接着说道:「是我冒昧了,因为您的身上也有着那位大人的味道……」
不是普通接触时沾染上的味道,而是浓烈的,近乎霸道的,标记自己所有物的留下的蛮横的味道——
「那位大人虽然不好接近,但看起来十分正直,与小姐您十分般配……」女孩嘟囔着还想说些什么,被同伴一下子打断了推出门去。
两人朝阿瑞娅道完别后,便急忙走出了房门,直到走下楼同伴才一脸严肃的对她说道:「不要谈论贵族们的私事,不然会丢掉小命的。」
「可是那位小姐看起来非常亲切可爱——」女孩不服气的还想说些什么,又被同伴不留情的打断。
「刚才在里面,你的尾巴不小心露出来了吧……」同伴拉下脸道:「你知道的,有些大人特别忌讳这个。」
提到这个,女孩一下子白了脸,抿着唇嗫喏着点了点头。
而当女孩们走远了阿瑞娅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冥思苦想了一阵,得出一个结论,她说的那个人,不会是凯莱恩吧……
虽然凯莱恩的确英俊非常,又身为王国骑士长,应该也算得上正直,可要是把她和他相配——
阿瑞娅勐地摇了摇头,将这个可能性抛之脑后,太可怕了,她才不要。
在房间内用过晚饭后,阿瑞娅终于洗上了热水澡,裹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重获新生。
简已经睏倦得在床上睡着了,阿瑞娅坐在桌前,在油灯昏暗的光线中,对着镜子梳理着湿漉漉的长髮。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的端详自己这张脸,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现在的面容的确与以前有一些相似,仔细辨认时,勉强能分辨出以前五官的轮廓模样。
只是或许是这更加明净透亮的肤色,这浓密柔顺的长髮,这副高挑纤瘦却又不失丰盈的身体,和那精緻眉眼间流转的别样风情……
即便只是轻微一瞥,亦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啪的一声,阿瑞娅盖下镜子,深深吐了口气。
不能胡思乱想,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完成系统的任务,然后回家。
只是拯救王国这样的任务,仅凭她自己,能做到吗?
这些忧虑压在心头,快逼得阿瑞娅透不过气来。她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唿吸着带着凉意的新鲜空气,才觉得放松了一些。
窗外的月亮,好圆啊。
即使不在原来的世界,这里也被太阳与月亮的光芒照耀着,是不是证明,她离她的家乡,其实并没有那么遥远。
就像现在这样,那落在她肩头的皎洁月光,是不是就来自于她的世界……
阿瑞娅趴在窗前出神,直到冷风灌进单薄的睡衣,她打了个喷嚏才回过神来。在这里伤感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还得赶好几天的路呢。
阿瑞娅挠了挠头正准备关窗,忽然看见对面的屋顶上有两点金黄的亮光,就像两粒跳动的烛火。
什么东西?阿瑞娅一惊,瞬间清醒了不少,不会是有鬼吧?
她揉了揉眼,还待更加仔细的去看时,却见那亮光动了,缓慢的,沿着屋顶移动着,然后走到了月光照耀的地方。
这是——阿瑞娅吃惊的捂住嘴,才没让那一声尖叫溢出喉咙。
自月光下显现的是一匹全身乌黑的类似猎豹的,却比猎豹的体型还要巨大很多的动物。
那一身漆黑油亮的皮毛在月光下闪着碎钻般闪耀的光芒,粗长的尾巴悠然的摆动着。一双黄金般澄澈的眼瞳直直地盯着阿瑞娅的方向,流淌着来自高级捕食者的慵懒淡然的神光。
「这是大……猫咪……」
阿瑞娅与那体型庞大的野兽隔着屋顶对视了许久,勐地从嘴里蹦出了这样一句话。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哪有这么大的猫咪,看那体型,一口就能把她给吞了。
就在阿瑞娅懊悔的时候,那只巨型猫咪动了,它自对面的屋顶轻松的一跳,准确的落在了阿瑞娅窗前的露台上。
当它庞大身躯投来的阴影将阿瑞娅全然覆盖时,阿瑞娅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害怕,而是——
它这么大只,不会把窗户压塌了吧。
而当它那双黄金瞳仁如此近距离的盯视着她时,阿瑞娅失逃的感官终于回归,背嵴袭上一股凉意,然后不合时宜的——又打了个喷嚏。
巨型猫咪身后悠悠摆动的尾巴停了一瞬,然后偏了偏头,抬起前爪挪动身躯,用它那身厚实的皮毛将窗户的缝隙挡得更加严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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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不见它动作的阿瑞娅也恢復了冷静,她一直以来,都挺招小动物喜欢的,虽然眼前这只稍微巨大了一点……但应该也大差不差吧……
而且她也不敢大声唿救,或是转身逃跑什么的,就怕刺激了眼前这大猫咪,一张嘴把她给吃了。
只是,它就这么看着她,到底想干嘛啊?
心里摸不准的阿瑞娅抬头看向将窗户堵得严严实实的大猫,吹过它身体的冷风都变得暖和了起来,还带着一股淡淡的,丛林雨露的味道。
而它就静静的趴在那儿,头枕在前爪上,一眨不眨的盯着阿瑞娅的一举一动,那足有她脑袋大的眼瞳里全是她的倒影。
鑑于此刻略显尴尬的氛围,阿瑞娅扬起嘴角,干笑一声:「你好啊,小,大猫咪。」
大猫咪不为所动,但看起来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垂在身后的长尾巴摇了摇,看起来像是在和她打招唿一样。
它的反应使得阿瑞娅莫名有了信心,继续试探着伸出手来悬在半空中,犹疑道:「那,摸摸……」
她话音刚落,大猫的头便伸了过来,阿瑞娅心中一慌,刚要收回手,就觉手下一阵温暖湿漉的触感。
它主动,把头蹭了过来。
大猫用鼻子轻柔的蹭了蹭阿瑞娅的手心,眼瞳微眯,然后张开嘴,舔了她的手一下。
当红色的舌头舔过阿瑞娅手掌时,猫类舌头特有的倒刺带来一阵刺痛的痒意。阿瑞娅瞬间瞪大了眼睛,脑中疯狂涌动着一个念头。
啊啊啊!我摸到猫咪了!
第7章 前往都城
这时房门外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阿瑞娅还沉浸在撸猫的喜悦中一无所觉,而大猫却警觉地转过头坐直了身体。
然后在门打开的一瞬间,一纵身跃下了露台。
它乌黑的皮毛和这夜色融为一体,像一阵烟雾一般飞快的消散了。
「哎,你去哪儿——」阿瑞娅扑到窗沿上向下担心的张望着,入目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突然一阵拉力自手臂袭来,将她整个身体往后一拉,阿瑞娅以近乎腾空的姿势倒向了身后那人的怀抱。
鼻尖嗅到的是熟悉的雪松味道,阿瑞娅一剎那紧绷的身体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凯莱恩一手将阿瑞娅搂在怀中,一手握着银剑置于窗沿,探头朝窗外看去。可不知目的的访问者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连残留的气味都微乎其微。
以他的嗅觉和敏锐度,不可能这么晚才发现,除非来的人有极强的隐蔽能力……
凯莱恩锁紧了眉头,鼻翼突然抽动了两下,他自窗外收回头来,低头看向怀中的阿瑞娅。
他依稀嗅见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在属于阿瑞娅的馥郁芬芳的诱人气息中,藏匿的那一点微不可查的潮湿雨露的味道……
凯莱恩垂下头嗅闻着身前人的味道,鼻尖沿着她乌黑的长髮慢慢往下,离得越近,那蛊惑人心的香味就越发浓郁,凯莱恩微眯眼瞳,唿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只是为了找到那个逃跑的人,只是因为这个——
这样不断告诉着自己的他,在这似假还真的心里劝慰中,近乎放纵的深吸了口气——仿佛要将那曼妙的香味全然吸入到胸怀,再毫无顾忌的沉溺于此。
在这暗夜的笼罩中,他灰绿的眼眸像碧绿的翡翠,又像翻飞的萤火,透着幽幽的冷光。
而不知何时,凯莱恩的鼻尖已经游移到了阿瑞娅脖颈附近,他每一次热沉的唿吸都能在那象牙般莹润的肌肤上激起一阵战慄。
他微微启唇,探出唇外的尖牙,闪着锋锐的光芒——
「……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瑞娅怯生生的声音突然响起,凯莱恩眼中的阴沉霎时消散无踪。
他仍保持着俯身在阿瑞娅的脖颈的动作,刚才仿佛离奇失踪的听觉忽然回归,他听见了阿瑞娅胸口,擂鼓似的心跳——
她在害怕。
她确实应该害怕,凯莱恩心中瞭然,在种族差别的天然优势下,很少会有人在他的威压之下还能保持镇静。
只是自己刚刚,差点就要失控了……
凯莱恩心情复杂的缓缓垂眸,却蓦地怔住了——
他不曾发现,暗夜之中掩藏了这副景色。不知何时敞开的衣襟下,细腻的肌肤闪烁着珍珠般的色泽,沿着平直纤细的锁骨往下,是起伏不定的胸口,和柔软的弧度……
没有等来凯莱恩回答的阿瑞娅,悄悄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再度鼓起勇气想说话时。
却见凯莱恩勐地松开了环住她的手臂,直起身来退后一步,还转过了头。
「夜里寒冷,殿下多穿件衣服吧。」凯莱恩声音平淡道,背在身后的手心紧握。
阿瑞娅后知后觉的低头,一下子红了脸庞。
她的衣襟,散开了……
睡前本就穿得单薄,又是宽松的款式,刚才被凯莱恩那么用力的一拉,就这样散开来……
不过这么黑,应该也没看到什么吧……阿瑞娅一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一边动作迅速的穿好衣服。
穿戴好后阿瑞娅早已将凯莱恩刚才的怪异举动抛到脑后,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道:「你怎么进来了?」
听到她出声后,凯莱恩才转过头来,眼眸低垂并不看她,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说道:「殿下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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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是为了保护自己?阿瑞娅有些诧异,想来凯莱恩是察觉到了大猫的存在,才破门而入确保她的安全。
虽然知道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但阿瑞娅还是不由得有一丝感动,连忙摆摆手道:「没事了。」
然后便将她遇到大猫的事情告诉了凯莱恩,听完后的凯莱恩一脸严肃,眉头紧皱的走到阿瑞娅面前,脸色似有几分挣扎,过了一会儿说道:「我看看。」
「……看什么?」
「被它舔过的手,如果殿下不介意,能给我看看吗?」凯莱恩灰绿的眼眸紧紧的盯着阿瑞娅,脸色莫名的阴沉下来,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喑哑。
「呃,这倒是没问题……」虽然满肚子疑惑,但出于对凯莱恩的信任,阿瑞娅还是乖乖的伸出了手。
然后一下被凯莱恩伸手握住了掌心,他的手掌能将阿瑞娅全然包裹,热度一点点传来,刚才他俯身在她脖颈时的画面再度浮现在阿瑞娅脑海中。
不知怎的,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了她的脸庞。
紧接着,出乎阿瑞娅意料的,凯莱恩低下头来,轻轻嗅闻着她的手。自指尖到手腕,温热的吐息洒在皮肤上,激起细密的痒意,阿瑞娅忍不住蜷缩了手指。
而此刻的凯莱恩即使已经做好了准备,却仍承受着甜蜜的痛苦折磨,比之前更为强烈的,几乎令他难以忍受的,是源自他本能的占有欲——
那残留在阿瑞娅手上的气味,的确是他刚才模煳嗅到的陌生气息,尽管微弱,却霸道而深刻的宣昭着所有权。
那个入侵者,正向凯莱恩大张旗鼓的宣告着,阿瑞娅是他的所有物。
凯莱恩面不改色的放下阿瑞娅的手,而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指尖却掐入了掌心。
「有什么发现吗?」阿瑞娅看着他,紧张道。
「殿下放心,我会保护好您的。」凯莱恩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抬眼看了看大开的窗户:「也请您夜间关好门窗。」
说完不待阿瑞娅反应过来,凯莱恩便右手置于胸前,微微低头,然后脚步迅速的离开。
「哎——」阿瑞娅还要开口的时候,凯莱恩已经消失在房间内,还贴心的为她关上了门。
「莫名其妙……」阿瑞娅嘟囔着走到窗前,在关窗时还往外探头看了一眼,外面一片漆黑,分外宁静。
她翻身上床,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新做的衣服便送来了,两个女孩帮阿瑞娅穿好了衣服,还为她编了头髮,并在此过程中赞美声不绝于耳,直夸得阿瑞娅心飘飘然。
穿戴完毕后的阿瑞娅看着镜中的自己也十分满意,心中对系统也少了几分怨言,美貌于她虽然无用,但却令人看着欢喜。
可当阿瑞娅喜滋滋的打开房门时,却迎上了凯莱恩那张一如始终的高贵冷漠脸。
看到阿瑞娅后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只是将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
又是那件斗篷。
恍如一盆冷水忽的倒在阿瑞娅头上,她脸上喜悦的神情一下子淡了许多,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接过,而是抬眼望着凯莱恩,微咬下唇,轻声道:
「我不想穿……」
「路途遥远,殿下我们要尽快启程了。」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凯莱恩淡声说着。
「为什么……要穿这个?」阿瑞娅执着的抬着头,一眨不眨的盯着凯莱恩问道,眉头轻皱,水润眼眸里含着淡淡的委屈。
凯莱恩错开眼去不与她对视,仍不为所动的举着手中的斗篷说道:「马车等在外面了。」
他静静等了一会儿,可阿瑞娅站在原地,一点也没有要接过的意思,只用那双漆黑的眼瞳执拗的看着他。
凯莱恩不着痕迹的嘆了一口气,径直抖开了手中叠好的斗篷,伸手披在了阿瑞娅身上。
阿瑞娅身子动了动,没有反抗。
紧接着凯莱恩弯腰低头,细碎的银髮散落下来,挡住眸中的幽暗神光。
他伸手为阿瑞娅系上斗篷上的系带,那握剑的手指长而白皙,动作时会不经意的划过阿瑞娅的脸颊,带来细微摩擦的痒意。
他的指尖很烫,落在脸上像一枚小小的烙印,阿瑞娅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仰脖子,眼睫颤了颤,屏住了唿吸。
凯莱恩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手上的动作加快了几分。
系好系带后,他又抬手为阿瑞娅戴上兜帽,当那足以将她整张脸盖住的帽子落下时,阿瑞娅短暂的,与凯莱恩对视了一瞬——
当熟悉的气息将阿瑞娅再度笼罩时,她看见了凯莱恩那漂亮的灰绿眼眸中,涌动着难以辨别,又令人感到莫名心悸的情绪和欲望。
「殿下,请吧。」凯莱恩站直身体,面不改色的朝阿瑞娅说道。
而当阿瑞娅转过身时,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无意中触碰到阿瑞娅脸庞的手,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抹柔软的滑腻。
他们一行出莫塞城后一路北上,库索托的都城位于欧泊大陆腹地,有三条河流经过,平原辽阔、水草丰茂、气候怡人,是整个王国经济、政治、文化最为发达的地方。
这些都是系统告诉阿瑞娅的,它以教科书般的口吻将这座阿瑞娅即将继承的城池讲得分外清楚,而被寄予厚望的主人公此刻正昏昏欲睡。
她晕车了。
是的,原来坐马车也是会晕车的。可是当阿瑞娅意识到这件事时,她已经晕晕乎乎好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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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莱恩第一个发现了她的异常,经过询问后才惊讶的得出了阿瑞娅竟然坐马车晕车的事实。
然后没办法,阿瑞娅只得再次和凯莱恩共骑一马。
虽然心里有些别扭,但阿瑞娅也知道麻烦了凯莱恩,便乖巧了许多。
而在耳濡目染下,她也学会了些骑马的技巧,甚至还能独自骑着凯莱恩那匹纯黑骏马跑上一段路。
凯莱恩的坐骑是北边的蒙垭王国精心培育的优良品种,性子刚烈、极为护主,平时除了凯莱恩以外从不让其他人骑,连靠近一点也会喷鼻子踢腿。
可在阿瑞娅面前却显得十分温驯,甚至还亲昵的用鼻子去拱她的手心。
图特稀奇的看着她与凯莱恩的马和平相处,笑道:「殿下您可真厉害。」
能将这匹烈马驯服,而且不仅仅是马——
图特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凯莱恩,看似在认真听着其他骑士汇报路途情况,余光却一直打量着阿瑞娅的方向。
这位高贵冷漠的骑士长大人,似乎也有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小动物很可爱啊。」阿瑞娅将手中的草料餵给黑马,说道:「你喜欢它们,它们就会喜欢你。」
「那殿下最喜欢什么小动物呢?」图特仿若无意的问道。
阿瑞娅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嗯,狗狗吧……」
毛茸茸的耳朵、对你疯狂摇晃的尾巴、永远纯真热烈的眼神,确实让人没有抵抗力啊。
图特听到后脸上蓦地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双圆润的眼眸中亮光更甚:「是这样吗?殿下您原来最喜欢——」
「走了图特。」
一道冷漠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图特的话,听到这熟悉声线的阿瑞娅勐地站了起来。
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的凯莱恩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二人,冷声道:「时间不早了,快点准备启程。」
「是的,大人。」图特在凯莱恩审视的目光下浑身一凛,忙不迭地走开了。
而听到要启程的阿瑞娅也就自觉的站到了马匹前,看向凯莱恩伸出了手。
马蹬太高,她平常不是靠凯莱恩抱她,就是他用手臂支撑她上马的。这套动作阿瑞娅已经很熟练了,可这回近在她眼前的人却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径直走开了。
而在与她错身而过时,凯莱恩还自上而下的投射下一个隐藏不屑的眼神。
怔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阿瑞娅才回过神来撇了撇嘴吐槽道:
什么人啊这是——
第8章 公爵大人
去往都城的路程比阿瑞娅预想中远上不少,过了一周后他们才抵达都城的管辖范围内。
这座库索托王国最为繁华的城市有着高耸的围墙,象徵王室的蓝金旗帜高高飘扬。
临近都城的道路也更为宽阔平整,阿瑞娅也渐渐习惯了马车的颠簸,一阵浑厚的钟声响起,她掀开马车的帘布好奇的探出头去。
碧蓝天空之下,无数屋顶错落拥簇之中,是国王城堡的灰蓝尖顶,此起彼伏,恢宏辽阔。
而更令人瞩目的是城堡外沿的一座金色尖塔,它比都城中所有的建筑都要高,就像一根尖针扎进这片土地。
塔尖直入云端,其间云雾环绕,白鸽振翅飞翔,在日光照耀下闪烁着灿然金光,染就一片璀璨霞光。
恍然看去,就像天堂一样……
这样美丽的景色阿瑞娅还从未见过,她定定的看着远方,有些出神。
突然前方骑马领路的凯莱恩拉住缰绳停了下来,紧随其后的马车也停住了。
阿瑞娅回过神来,朝前方看去,只见宏伟的城门外站着密密麻麻的全副武装的士兵,而在严阵以待的队伍前方却又突兀的停着一辆由四匹纯白骏马所拉的华丽马车。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阿瑞娅疑惑又担忧的皱起了眉。
凯莱恩同样拧起眉头,他预料到国王定会派人出城迎接这唯一的继承人,只是没想到现场的气氛如此严肃。
紧接着他的鼻翼不着痕迹的抽动了一下,脸上的神情瞬间沉了下去——
而且,来接阿瑞娅回城堡的,怎么是那个人?
似是听见他心中所想,排列齐整的队伍突然自中间缓缓散开,露出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道路来。
「骑士长大人,这一路辛苦你了。」
一道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如潺潺流水般悦耳,话语中还含着挥之不去的笑意。
可明明是这样悦耳的语调,阿瑞娅却忽然感觉一阵寒意袭上嵴背,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利奥铎公爵,见到你可真是意外啊。」
凯莱恩盯着那个自人群中缓缓走来的人,微微眯起了眼。
来人行动间金线镶边的纯白衣袍拂过地面,靴面上布满细密如鳞片般的纹路,别在腰间的装饰短剑剑鞘上镶嵌着各色璀璨的宝石。
听到凯莱恩的话后,利奥铎轻抬下颌,姿态略有几分懒散的摘掉右手的皮质手套,暗红眼眸中满是傲慢,及肩的金色髮丝如丝绸般顺滑,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你的使命完成了,凯莱恩.迪京。」利奥铎轻扬嘴角,只是笑意不及眼底:「现在,该把公主殿下交给我了。」
听到他的话后凯莱恩下意识握紧了剑柄,身体紧绷。
他知道利奥铎前来定是得到了国王的授意,也清楚利奥铎在都城中的地位,却也更不放心将阿瑞娅交到他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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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又知道眼前这位自视甚高、恶名昭着且又视财如命的公爵大人,又会对身份未明的阿瑞娅做出什么事来呢?
凯莱恩横亘在利奥铎与阿瑞娅的马车之间,既不接利奥铎的话,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只以那双锐利的灰绿瞳仁,冷冷的注视着一脸不屑笑意的利奥铎。
利奥铎瞥了他一眼,哼笑一声,垂眸慢条斯理地脱下另一只手套,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怎么,飓风骑士团、想要与皇室对抗吗?」
利奥铎轻飘飘一句话,便要给凯莱恩以及他身后骑士们安上个背叛皇室的罪名。
凯莱恩尚还未做出任何反应,身后的骑士们却有些不忿了。
就在这时,图特走到凯莱恩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大人,那辆马车,是占星师的。」
凯莱恩听此缓缓眨了眨眼,抬眸望去,果然看见那辆华丽马车的侧面,印了一个圆形的图案,隐约可辨认出星辰和羽毛的形状。
见此凯莱恩才略微放下心来,住在金色高塔上的那位,虽神秘孤僻,难以接近,却独立于皇室和其他势力之外,并且有着不弱于国王的权威。
将阿瑞娅交到他的手里,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凯莱恩深深地看了利奥铎一眼,转身朝阿瑞娅所在的马车走去。
「殿下,请下车吧。」凯莱恩轻敲车门,轻声说道。
得到示意的阿瑞娅打开车门,眼含忧虑的看着凯莱恩,没有动作。
而凯莱恩在那向他投来的毫不掩饰的,胆怯的、依赖的、湿润而清澈的目光中,缓缓垂下了眼眸。
「阿瑞娅殿下——」凯莱恩伸出右手,压低了声音道。
阿瑞娅看着那向她伸来的宽大手掌,感受到来自于凯莱恩无声的催促。
她突然有些害怕。
害怕那个未知都城里的一切,也害怕那个不知来意的陌生男人。
阿瑞娅轻吸口气,站起身来,伸手搭在凯莱恩的手上,缓步走下了马车。
可她在这个世界孤零零一个人,终究是要靠自己的力量,完成那个不可能的任务,不能退缩,也无法退缩。
只是,她落在凯莱恩手心的那只手,却不自觉的握紧了他的手掌。
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对凯莱恩不知不觉间产生的依赖,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而敏锐感受到她的力度的凯莱恩,微微抬眸,正好能看见他手掌中轻颤的微凉指尖和那隐在兜帽下小巧的下颌。
他嗅见那被他的气息包裹的熟悉芬芳,正欲离他而去——
凯莱恩的指尖无法控制的抖了抖,然后一根一根的收拢来,逐渐将那纤细的手掌笼罩在内……
察觉到手上传来的异样时,阿瑞娅身子微微一顿,她刚想转过头看向凯莱恩时,那不甘寂寞的戏嚯声线又再度响起。
「这就是我们尊贵的公主殿下?怎么这样寒酸。」
利奥铎朝阿瑞娅走来,眼含审视的将笼在斗篷中的她上下打量,最后目光落在凯莱恩与她相握的手上,嘴角扬起轻蔑的弧度:
「现在这个时刻表达忠诚,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说着利奥铎抬起下颌,朝城门外停靠的华丽马车偏了偏头,懒声道:
「时间不早了,殿下您,应该也不愿在日落后登上那座高塔吧……」
虽是朝着阿瑞娅的方向说话,但他那冰冷的暗红眼瞳却直直望向沉默立于她身后的凯莱恩。
阿瑞娅一头雾水,而凯莱恩听到后却倏的放开了握着她的手。
「殿下,请启程吧。」凯莱恩走至阿瑞娅身边,微低下头,沉声说道:「您的朋友和行李,我会在结束后送到您的宫殿。」
他似是顾及到阿瑞娅的情绪,话语柔和又贴心,却在尾音落下前仿佛是无意地瞥了利奥铎一眼。
而精准捕捉到那灰绿眼眸里的警告意味的利奥铎,意外地挑了挑眉。
还要亲自赶到宫殿里查看人平安回来没有,这是在——怕他对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殿下下手?
利奥铎哼笑一声,看向阿瑞娅的眼中升腾起浓浓的兴味。
本以为这是趟无趣又没钱可赚的苦差,却没想到竟让他发现了这么不得了的事情。
迪京家族的骑士长,和身份不明的下任国王……
可真是有趣啊……
对两人暗藏的交锋一无所知的阿瑞娅,知道自己摆脱不了跟着眼前这个金髮男人离开的命运,便也就不再纠结地朝那辆华丽的马车走去。
只是在扶着马车旁骑士的手臂将要上车时,阿瑞娅不小心踩住了宽大斗篷的下摆,身子一歪,那遮盖住脸庞的兜帽顺势滑落下来。
顺滑的黑色长髮倾泄而出,如鸦羽般翻飞在空中,美丽的脸庞熠熠生辉,像是神明镌刻下的神迹。
离她最近的骑士勐地见到这般惊艷的面容,竟一时瞪大了眼,呆呆愣在原地。
不仅仅是他,那样令人难以言喻的冲击力,以近乎蛮横的姿态瞬间霸占了现场人所有的感官,使人沦陷、无法自拔。
忽的,自另一侧有人伸手扶住了阿瑞娅的手。
她转头看去,竟然是那个金髮男人。
这下没有了兜帽的遮挡,她能更清晰的看见男人的面容了,与刻薄的语气相反,他有着一张分外英俊的脸庞,加之一身矜贵的穿着,应是个养尊处优的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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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双眼睛——
暗红的、深邃的、无机质般的眼瞳,分明嘴角含笑,眼神却无一丝波动,分明阿瑞娅是站在高处低头看他,却像是被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等待严酷的审判。
那握住阿瑞娅胳膊的手突然收紧了,阿瑞娅吃痛的「嘶」了一声,想要抽出手来,可那只手就像铁爪一样,坚硬又冰冷。
「殿下还是小心点好。」
察觉到阿瑞娅微弱的挣扎,利奥铎缓慢勾起嘴角,松开了手掌。
看着阿瑞娅慌忙收回胳膊后警惕的模样,他似乎感到有趣,眼眸一转,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竟一脚踏上了马凳,和阿瑞娅拥挤地站在了一处。
「你,你干什么?」
阿瑞娅被利奥铎的突然行动一惊,刚想转身质问他,却被他毫不留情的一手给推进了车厢。
「时间不早了,殿下还是早点启程吧。」
利奥铎敷衍的回覆了一句,然后抬眼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凯莱恩,刚刚他本也想过来扶住阿瑞娅的,却被利奥铎抢先一步。
看着凯莱恩此时略显阴沉的神情,利奥铎朝他露出挑衅的一笑,然后跟在阿瑞娅身后躬身进了马车。
凯莱恩死死盯着利奥铎的动作,看到他钻进车厢时刚想上前阻拦,却又顿在了原地。
然后如一根钉在地上的木桩一样,定定地看着那辆载着阿瑞娅和利奥铎的马车渐渐远去。
待马车越来越远,消失在茫茫烟尘中,紧跟在凯莱恩身后的图特犹疑道:「大人,如果阿瑞娅殿下,是假的,怎么办?」
凯莱恩遥遥看向那座高塔,灰绿眼眸在这黯淡的天色中渐渐染上一抹阴霾,过了许久,才低声道:
「送上绞架,处以火刑。」
一字一句宛如根根冰凌砸在地上,漫开阵阵寒意。
图特惊讶的捂住了嘴,而凯莱恩看向天际血红的夕阳,轻嘆了一口气。
「殿下,祝您好运。」
第9章 对女人不感兴趣
突然被推进马车的阿瑞娅还没缓过神来,又被紧接着出现在马车里的利奥铎吓了一跳。
她刚一直在偷听凯莱恩和利奥铎的谈话,隐隐感觉出他们似乎不太对付。而且就刚才的举动来看,阿瑞娅已经发现了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因此当利奥铎坐在座位上转过头时,看见的便是缩在角落,瞪圆了眼睛,一脸警惕的盯着他的阿瑞娅。
看着她的这副模样,利奥铎感到有几分可笑,可在审视了阿瑞娅一会儿后,他嘴角的笑意却慢慢淡了下去。
因为,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那惊人美貌带来的震撼更大了。
像是一朵不甘寂寞,急不可耐宣示存在的玫瑰,誓要夺去你所有的关心,情绪和注意力。
而且似乎是封闭的原因,即使是嗅觉并不敏锐的他,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足以令人失控的诱人芬芳……
连他都受到了这样的影响,凯莱恩那傢伙,应该忍得很辛苦吧。
费力将心绪从那美丽的面孔上抽离,利奥铎无不恶劣的想到。
「……公爵大人,你有什么事吗?」
阿瑞娅关注着利奥铎的一举一动,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问道。
听到她的话后,利奥铎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讥讽的笑容,哼笑一声道:
「怎么,我连和殿下坐同一辆马车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他将「殿下」两字咬得很重,语气轻佻,轻瞥过来的眼神中也满是不在意,显然很不把阿瑞娅这个不知真假的殿下放在眼里。
看着他这副傲慢的样子阿瑞娅就一阵头疼,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只是徒劳。
利奥铎看她不顺眼,定是要刁难她到底的,而自己现在无论是权势还是话语都不是他的对手,与其出言被他捉住错处嘲弄一番,还不如闭嘴。
想清楚后的阿瑞娅乖乖闭上嘴,缩在角落,垂下眼眸,打定了主意不再和利奥铎有多的交集。
可利奥铎却不愿放过她,他静静地看着犹如怯弱的小动物般的阿瑞娅,忽的轻咧嘴角笑道: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说着,他坐在阿瑞娅的对面悠闲的伸展开四肢,双腿因为过长直接搭在了阿瑞娅旁边的坐垫上,更加挤占了她的空间。
然后他整个人陷进身后的柔软的天鹅绒靠垫中,微眯双眼,姿态舒适自若,一副完全不将身边的阿瑞娅放在眼里的样子。
他皮肤苍白,身材纤长却不显得瘦弱,眼窝深邃,轮廓如大理石雕像般深刻立体,铂金色泽的及肩髮丝散发着宛如阳光下的粼粼波光。
当他阖眼沉默时,透露着一股神秘而阴郁的气质,就像是挂在古老城堡中的壁画上的人物走下来一般。
阿瑞娅坐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眼前这位是个不折不扣的贵族,阿瑞娅可以肯定。
无论是他这身矜贵的衣着,还是浑身散发的不屑一顾、傲慢恣意的气质,都展露出他浸润的环境是多么的优越,旁人所无法比拟。
他和凯莱恩,就像磁极的正负,一个克己復礼、一个随性散漫,虽同是出身优渥的贵族,却有着天壤之别。
而且,即使阿瑞娅还对眼前这个人不了解,却已得出了一个清醒的认知。
他绝对,很麻烦!
心中刚得出这样的结论,脑中的系统突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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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奥铎.伦萨,承袭库索托王国公爵爵位,执掌王国财政大权。」
系统一旦开始正式介绍,阿瑞娅心中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不会也是能够帮助她完成使命的关键人物吧……
「利奥铎拥有着库索托王国最为丰厚的财富,足以与王室比肩,如果能得到他的追随,宿主您——」
「别说了,我知道了……」阿瑞娅无奈的捂住脸,嘆了一口气。
她在这些天想清楚了一件事,她和系统有着一样的目的,是同一战线上的盟友。所以系统给她提供了金手指,也尽心为她挑选对她有帮助的人物。
她应该相信系统的判断,只是,眼前这个人,也难搞了吧……
利奥铎虽然闭上了眼,却仍能感受到阿瑞娅的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那隐秘的打量,如流水般轻柔地流淌而过。
由那靡丽而缠绵的气息牵引着,令人不得不去在意,不得不心猿意马。
啧,真是烦人。
利奥铎有些不耐烦的睁开了眼,定定看向阿瑞娅。
正在偷看他的阿瑞娅被逮了个正着,当她突如其来与那双罕见的暗红眼眸对视的时候,背嵴勐地攀上一阵寒意,身子微微一抖。
那感觉,就像被冷血勐兽盯上了一样——
阿瑞娅飞快地垂下眼眸,眨了眨眼睫,暗暗捏紧了手心。
她这副慌乱的柔弱小动物模样不知怎的愉悦了利奥铎,利奥铎悠然的放下靠在坐垫上的双腿,朝阿瑞娅的方向倾过身来。
他的体型虽不魁梧,但身量极高,能将阿瑞娅严严实实的挡在马车角落里,像一堵高墙挡住了所有的光亮。
阿瑞娅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她想往后退,却只碰到坚冷的车壁,她推拒的仰起头,还未开口,先嗅见了淡淡的,仿若黄昏壁炉中燃烧殆尽的枫木味道。
意外的,有一点甜的气味。
「这什么品味,迪京家如今穷成这副模样了吗?」
利奥铎垂眸上下扫了一眼阿瑞娅披着的斗篷和身上的穿着,嫌弃的撇了撇嘴,说道。
说完,还似看不过眼的伸出指尖拨弄着搭在阿瑞娅肩上的斗篷兜帽,像是看不过眼要将她的斗篷脱了。
「原来迪京家族的忠诚就这么廉价,我倒是高看凯莱恩了。」利奥铎继续说着,手指却不安分地自兜帽挪到了阿瑞娅的髮丝上。
他似乎找到了新乐子,慢条斯理的将阿瑞娅的黑髮缠绕到指尖上,然后又松开手,任由它从指尖滑落,乐此不疲。
「国王的发色可不是您这般纯正的黑色,难道殿下您,是继承了那身份卑微的母亲——」
利奥铎还在不甘寂寞的喋喋不休,那张嘴像毒箭般誓要将摆在他眼前的一切戳烂,却突然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般停了下来。
「不可以,离女孩子这么近。」
阿瑞娅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利奥铎的眼睛,认真说道。
她伸手将利奥铎的作乱的手指握在掌心,明明她的手指纤弱白皙如不堪一折的花枝,却好似一张令人无法动弹的蛛网,使得利奥铎一下子顿住了,不敢乱动。
温暖的、柔软的、易碎的……种种陌生的感觉自利奥铎的指尖传来,像是一蓬燃烧的火焰,又像是一簇流窜的电流。
利奥铎被裹在阿瑞娅的手心的手指无措的蜷了蜷,像是被捉到做了坏事的小孩。
可只短短一瞬,阿瑞娅便放开了他的手。当那温暖突然抽离时,利奥铎竟有些恍惚,手停在半空中,不知做些什么。
紧接着一股更加令人烦躁的失落感袭上心头,利奥铎吐出一口气,抬眸看向阿瑞娅,正想质问她时,却又听得她说道:
「公爵大人的手很冷,还是多穿些吧。」
她的神态是与之前如出一辙的认真,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半点不在意,还自若的整理了一下被利奥铎弄乱的头髮。
而看似一脸镇定的阿瑞娅,心里却有些发慌,攥住利奥铎手指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而那句训诫的话语,也是保育院中蒙娜妈妈经常教育男孩子们说的话,她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妙。
这可是目空一切的公爵啊,被她这么训了不会恼羞成怒吧!
虽然后面她急中生智的说出了那句假模假样的关心身体的话,可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一边整理着衣服,阿瑞娅一边盘算着该怎么迎接来自利奥铎的怒火。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利奥铎竟然没有一点发怒的迹象。
相反,他竟然笑了——
利奥铎垂眸看了看被阿瑞娅握过的手指,指尖轻轻摩挲着,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温软的触感。
「殿下您,也是这般勾引凯莱恩的吗?」
他微微偏头,忽的冒出这句话,那恶劣的笑,在他的嘴角闪着森冷的光。
这无中生有的诬陷将阿瑞娅激得差点立起身来,却受迫于利奥铎的阻挡,只能转过头,满眼愤怒地盯视着他:
「你这是污衊!我才没有,没有勾引过凯莱恩!更不会——」
可利奥铎却根本不把阿瑞娅的话放在心上,而是自顾自的坐回了原来的座位上,双手交叉撑于颌下。
「欲擒故纵的把戏很好,但对我没用。」他倾过身来注视着阿瑞娅,说道:「女人只会像白蚁一样啃食我的财富,大把挥霍我的黄金。」
他这样傲慢无礼的模样,和这番狂妄自大的言论让阿瑞娅怒火中烧,而因着这怒气反倒令她忘记了对利奥铎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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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娅也朝着利奥铎的方向倾过身去,近到两人视线齐平,脸庞相隔不过一掌。
「那感谢你对女人不感兴趣,才让她们不致于陷入地狱一样的处境。」
学着利奥铎的样子,阿瑞娅扬唇讽笑,恍然间,像是娴静的花生出坚硬的刺,那美丽变得鲜活又富有攻击性。
「我的荣幸。」
听到阿瑞娅毫不客气的回讽,利奥铎只是歪了歪头,满不在意的回覆。
其间他的眼神一点点扫过她的脸庞,含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玩味,直盯得阿瑞娅毛骨悚然才悠悠躺回了靠垫中。
就在阿瑞娅以为他们会一直维持这样的现状到目的地,行到半途中,利奥铎突然叫停了马车。
他打开车门,下车前还回头深深望了阿瑞娅一眼。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阿瑞娅懵懵的跟着他下了车,看着眼前的地方,惊讶的瞪大了眼。
「……伦萨之春?」
第10章 被吃掉了?!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阿瑞娅看着这间装修得极为奢华的店铺,警惕地不敢随意踏入。
而利奥铎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扔下一句:「都城里可找不出比殿下您穿着得还要寒酸的小姐。」
说完利奥铎便迈步走进店中,而店门口明明挂着「仅供女士」的牌子,店员见到他却并未阻拦,反倒还朝他恭敬行礼。
被他留在门口的阿瑞娅,迎着门口店员打量的目光,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店内装饰雅致而奢华,角落点着薰香,两侧的雕花浮窗内陈列着一套套精緻华美的女士衣裙,其上高蓬的裙摆、洁白的蕾丝及光滑的丝绸质地,皆有着极其浓厚的宫廷风格。
阿瑞娅好奇又惊嘆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宫廷电影的拍摄现场。
店中也有不少衣着华丽精緻、身份高贵的女士,她们本是姿态闲适的选购着衣物,却皆在见到利奥铎后脸色大变,宛如见到了洪水勐兽般赶紧退让到一边,朝他恭敬颌首问好。
利奥铎对此恍若未见,头也不偏地径直朝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
对周围的新奇景象阿瑞娅也只是扫了一眼,这里和她生活的世界相差太大,有种极大的撕裂感与不真实感。
还不如和利奥铎待在一起有真切感,毕竟那怒火中烧又无能为力的感觉真令人难以忘怀……
阿瑞娅在心里忍不住吐槽到。
利奥铎的步子很快,阿瑞娅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差点被楼梯绊了一跤,幸好利奥铎及时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才没让她摔倒。
待阿瑞娅站稳后,还不等她向他道谢,利奥铎又立马甩开了她的手,动作之快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对他的恶劣态度阿瑞娅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吃痛的揉了揉手腕,轻嘶了一声。
他的力气好大,手也好冰……
直到他们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阶梯上,店内的女士们才纷纷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
「不知又是哪位可怜的小姐,竟被那位可怕的公爵大人捉住了……」
「唉,若是不扒下一层皮来,怕是走不下这楼了。」
「小点声,要是被他听到了,咱们又要倒霉了……」
楼下的议论声渐渐淡去,阿瑞娅一脸茫然的跟着利奥铎走进二楼一个房间中。待到房门关上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这不是,被卖了吧……
楼上没有客人,也不像楼下四处陈列着衣裙。这个房间更像是一个豪华的休息室,摆放着宽大舒适的绒布沙发,一张呈着有红酒和水果的小几,还有一面镶在墙面上的巨大圆镜。
利奥铎进到房间后便姿态懒散的窝进了屋内的丝绒沙发中,静静的盯着正在研究面前的圆镜的阿瑞娅看了一会儿,那双暗红眼眸一闪,他拍了拍手道:
「出来吧。」
话音刚落,阿瑞娅面前的圆镜便从一侧掀开来,两个美貌的金髮少女自镜后走了出来。
原来镜子后面还有一个房间,阿瑞娅微微一惊。
「公爵大人。」
金髮少女们走到利奥铎面前,半蹲下身为他摆上酒杯,倒上红酒,连多余的眼神也没有分给阿瑞娅,待做完这一切后,便恭敬的站在旁边垂眸等候吩咐。
杯中酒液赤红如鲜血,利奥铎微微摇晃着酒杯,眼神慵懒而冷漠,像传说中美艷的吸血鬼。
他举起酒杯轻轻嗅闻一口,视线仿若不经意的落在略有些无措的阿瑞娅身上,轻飘飘道:「你们,好好服侍那位小姐,哦不,是尊贵的公主殿下。」
他刚说出口,金髮少女们便动作迅速的朝阿瑞娅走来,阿瑞娅有些慌张的后退两步,却被她们一左一右握住了臂膀,钳制住了身形。
「你们要干什么?」阿瑞娅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拔高了音调道。
「殿下请跟我们来。」金髮少女们声音没有一丝波动的说道,手下的动作丝毫没有放轻:「我们会好好服侍殿下的。」
她们有着与利奥铎如出一辙的苍白皮肤,和尖锐的下巴,眼瞳很大,是淡薄的琥珀色,而眼瞳正中有着一丝竖直的黑线。
看人时,显得冷漠又无情。
而更令阿瑞娅感到恐慌的是,她们两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明明身量高瘦,力气却出奇的大,双手宛如铁钳一般,阿瑞娅只试探了一下便放弃了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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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娅抬眼看向身后的利奥铎,而接收到她视线的利奥铎,只轻轻勾起嘴角,朝她的方向举起了酒杯。
一副好整以暇等着看热闹的样子——
看到利奥铎这副表情后,阿瑞娅反倒冷静了下来。
这公主殿下的身份是系统给的,应该做不得假,就算这利奥铎想对她做些什么,在没摸清她的身份前也不会动手。
而且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还没有到,还没有见到那位住在高塔之上,身份尊贵到令凯莱恩和利奥铎都敬畏的大人物。
所以,现在的她是安全的。
这般想着阿瑞娅的心情瞬间平復了下来,她尽力站直了身子,转头对身旁的金髮少女冷声道:「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当少女脸上的慌张退却后,那份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感也消散了。
伴随着珠玉落地般清脆的嗓音,那张动人心魄的面容登时摇曳出目眩的闪光,有着令人不由自主臣服的威严——
利奥铎静静地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眼。
金髮少女们也不由得一愣,偏头见利奥铎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松开了桎梏住阿瑞娅的手。
阿瑞娅目不斜视的走进了镜后的房间,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见到屋内的情形后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下不是惊吓,而是惊艷——
房间面积出乎意料的大,摆满的不是折磨人的恐怖刑具,而是无数几乎称得上是精美绝伦的衣裙和华丽首饰。
放眼望去,像是来到了传说中的藏宝洞一般。
一缕阳光自窗边透进来,映射出璀璨的光芒,阿瑞娅遮眼看去,才发现一旁的桌面上摆满了一个个深蓝的丝绒礼盒,里面是用各色水晶、钻石或是金银玛瑙精工雕刻的项鍊与手鍊。
阳光与钻石交相辉映,那闪耀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这里,完全就是女人们梦寐以求的衣橱啊!
阿瑞娅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这利奥铎不愧是系统认证的财富拥有者,这间小小的店铺便深藏如此多的宝贝,那他真实的财力恐怕——
「殿下,请问您喜欢什么款式的长裙?」金髮少女手提着几条裙子突然出现在阿瑞娅面前,面无表情道。
这些衣裙都是楼下不曾陈列的款式,极近华丽与精巧,其中哪怕随意一件,便能引起城中的贵族小姐们疯抢。
原来折腾这么半天,就是为了选衣服啊。搞得这么神秘,早点说也不必让我担惊受怕了……
阿瑞娅腹诽道,总算放下心来,但她现下仍不知道利奥铎的真实用意,便也没了选衣服的兴致,只随便指了一条,说道:「这个吧。」
金髮少女顺着她的手指认真的看了看,然后抽出了另一条长裙:「这条裙子和殿下您的发色更搭。」
「这条项鍊更能展露您美丽而修长的脖颈。」另一个金髮少女捧着一条钻石项鍊道。
「这双鞋子出自都城最厉害的设计师之手。」
「珍珠耳饰更能衬托出您高贵的气质。」
「丝绸缎带是最近最为流行的饰品。」
……
金髮少女们以一张冰山脸侃侃而谈着,而现在轮到阿瑞娅面无表情。
你们早就想好了干嘛还要问我的意见……
显然金髮少女们对于穿搭造型都极为专业,阿瑞娅也就不再多话,只需要机械的伸着手臂像一个洋娃娃般被她们穿衣打扮。
而看着她们冷淡却认真的神情,阿瑞娅突然也没那么害怕了。
「你们是利奥铎的……店员吗?」阿瑞娅斟酌一下措辞,小心说道。
「回殿下,我们是公爵大人的僕人。」金髮少女们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僕人啊……阿瑞娅默默咀嚼着这对于她而言分外陌生的词语,看向少女们的眼神中不免多了几分怜惜。
「那你们叫什么名字?」
「十一。」
「十二。」
哦,一个叫十一,一个叫十二,这名字取得有些敷衍了吧……
阿瑞娅边仔细的辨认着十一和十二的区别,边又继续问道:「这名字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正在为她系束腰的十一动作一顿,抬眸定定看向阿瑞娅道:「因为我是第十一个破壳的。」
「破壳?」阿瑞娅疑惑的皱起了眉。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这个世界独有的说法?
「所以,你是第十二个,破壳的?」阿瑞娅迟疑的说出「破壳」两个字,看向十二道。
十二点点头,阿瑞娅又紧接着问道:「那你们前面的——」
「都被吃掉了。」十一面不改色的说出这句话,丝毫不知道这给阿瑞娅带来了多大的震惊。
「吃,吃掉了!」
第11章 负债
「这,这是什么意思?」
阿瑞娅惊恐地瞪圆了眼睛,这对话内容实在是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她连忙追问道:「这个吃掉,是死掉的意思吗?」
就和前面的,「破壳」意味着「出生」,万一这个「被吃掉」,也有着她所不知道的特殊意思呢?
十一微微偏头,面露不解的看着她:「被吃掉后,不是就死了吗?」
她的眼瞳很大,这般注视着人时,有种近乎残忍的天真。
说话间,十一眨了眨眼,阿瑞娅敏锐的发现,她的眼睑,竟然是透明的——
一瞬间,阿瑞娅感到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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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一直迟钝的神经和感官,终于在此刻回笼。
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出于大脑对自身的保护机制,她似乎刻意忽略了很多事情。
位于山中的神殿、打扮怪异的居民、半夜出现的大猫……以及眼前古怪的少女。
所有种种,似乎都昭示着,这里,并不是一个如她想像中那般普通的古代世界。
「殿下,已经为您穿戴完毕了。」这时,十二突然出声打断了阿瑞娅的思考,十一上前打开了镜门。
阿瑞娅怔怔转过身来,看着那扇通往屋外的门,无端生出些恐慌来。
这里,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又有着多少她所不知道的秘密呢?
阿瑞娅在心中疯狂唿喊着系统,却得不到一点回应,而在十一十二无声的催促中,她只得硬着头皮往门口走去。
这双漂亮的高跟鞋如同审讯的刑具般鞭笞着她的步伐,噔噔噔,冲撞着她慌乱的内心。
「果真只有这里的衣裙,才能配上殿下您的美貌。」利奥铎不知何时走到阿瑞娅身边,看着镜中的她喟嘆道。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称得上是愉悦的神情,连语调也变得悠扬了。
心思恍惚的阿瑞娅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镜中,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镜中的少女眼神迷茫而懵懂,轻眨眼睫时流露出一丝令人心疼的忧郁,她像是误入人间的精灵,又似降落世间的神女。
洁白的衣裙在她脚边绽出纯洁的花朵,圆润的珍珠亲密环绕在她的脖颈,可无论再如何华丽的衣饰,在她面前都消逝了光辉。
那垂落的每一丝黑髮、抬眸的每一眼神情,都令人目眩神迷、无法自拔。
很美,阿瑞娅不得不承认。
可这犹如天使般的美貌,更带给了她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她有些无措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却被那尖锐的鞋跟一绊,朝后倒去——
利奥铎拉住了她,这于他轻而易举。
他甚至还心有余力的环住了阿瑞娅的腰,将她半抱离了地面,在空中悠悠转了一圈,裙摆滑出曼妙的弧度,然后稳稳落在了他的怀里。
「我亲爱的殿下,倒也不用这样心急。」利奥铎垂眸看着怀中惊魂未定的阿瑞娅,嘴角微微勾起,慢悠悠道:「就算投怀送抱,这费用——也是免不了的。」
费用,什么费用?
阿瑞娅脑子昏沉,抬头目露疑惑的看向他。
而这时的利奥铎发现了更感兴趣的一件事,他的手指缓缓摩挲着阿瑞娅的手腕,眼眸里蓦地露出一丝精光,紧接着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或者,用这抵帐也行。」
感受到手腕冷硬的触感,阿瑞娅看了过去,被利奥铎盯上的,是那条落日晶石的手鍊。
「不行。」阿瑞娅想也不想的拒绝道。
先不论其珍贵程度,这手鍊现在是证明她身份的有力信物,对于她而言至关重要。
阿瑞娅想收回手来,却被利奥铎紧紧攥住,他暗红的眼眸死死盯着那晶莹剔透的手鍊,瞳仁中竟也慢慢浮现出那和十一相似的黑色竖线。
就在那寒毛倒竖的恐惧感即将又要笼罩阿瑞娅时,利奥铎突兀的松开了手,连带着环在阿瑞娅腰上的手一起,毫无防备的阿瑞娅趔趄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那就请殿下付帐吧。」利奥铎不知从哪儿抽出一熘纸条,抵到阿瑞娅眼前,一改之前懒散的作风,气势汹汹道:「总计三千八百金币。」
「啊!」阿瑞娅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帐单一下子傻眼了:「还,还要给钱啊?」
利奥铎勾唇,眯眼笑道:「殿下,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这做生意,自然没有白送的道理。」
「那,那我不要了。」
说着,阿瑞娅便要上手去摘她颈间的珍珠项鍊,她现在可是一穷二白,哪付得起这昂贵的帐单。
「啊这,恐怕不行。」
利奥铎脸上笑意不减,却忽的俯下身来,就在阿瑞娅警觉地往后退时,他伸出手来,拈起了一截落在阿瑞娅裙面的缎带,送于鼻尖之下。
「衣裙上染上了殿下您的气息,已经无法再售卖给其他人了。」
他似是品尝一杯醇厚的红酒般轻轻嗅闻着,眉眼舒展开来,仿佛身心都因这缎带上的气味而得到了慰抚。
阿瑞娅慌张的拽回了利奥铎手中的缎带,后退了几步。
又是气味,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了,看来不仅是这个世界的其他人,连她自己,似乎也存在着什么异样……
察觉到阿瑞娅的戒备后,利奥铎直起了身子,徐徐展开手中的帐单,不慌不忙说道:「殿下如果现在无法支付,也可以先记在王室的帐上,之后一併结算。」
早已心疲力竭的阿瑞娅无奈点了点头,她根本不是利奥铎的对手,再纠缠下去只是有害无利。
记帐就记帐吧,等她以后当了国王,再将今天的一切讨要回来,出了这口恶气。
「这样的话,还请殿下在这帐单上——」
说着利奥铎走了过来,抓住了阿瑞娅的手,然后握着她的拇指,按在了她的嘴唇上——
细嫩的指腹碾过柔软的唇瓣,将那新涂抹上的口红晕染开来,再沾染上暧昧的红晕。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阿瑞娅根本没反应过来。
而明明是自己的手指,可握在他人的手中,却好似有了不一样的温度,落在唇间,更是又烫又痒,宛如流窜过一缕电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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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利奥铎低垂眉眼,似乎在做的是一件极正常不过的事情,那暗红眼瞳掩盖在浓密睫毛下,随着指腹的动作落在红润的唇上——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好了。」
待到阿瑞娅的手指摁上帐单,落下鲜红的指印后,利奥铎勐地放开她的手说道。
他缓缓收起帐单,没有再看阿瑞娅一样。
被他放开的阿瑞娅下意识想要摸摸嘴唇,却在看到指尖的红色时倏的收回了手,微红了脸庞背在身后。
「我走了。」
她扔下一句话后便转过身朝门外走去,十一护在她身后,利奥铎也没有出声阻拦。
直到脚步声远去,利奥铎才将那帐单收回怀中,却在瞥见指尖的颜色时忽然顿住了身形。
当他将阿瑞娅的手指摁在她的唇瓣上时,他自己的指尖,也不可避免的染上了,这鲜艷的色泽。
那柔软的触感一触即逝,却又好像缠绵在指尖,挥之不去。
「大人,殿下的这些衣服怎么办?」十二捧着阿瑞娅换下的衣物问道。
利奥铎看向十二怀中的衣服,一眼便瞧见了那件斗篷,他像是被刺了眼般皱起眉头。
「扔掉。」
「是。」
「等等——」十二抱着衣服准备离开,利奥铎又突然出声道。
他指尖揉搓,将那抹鲜红碾磨开来,晕染出淡红的色泽,就像那人嘴唇上残留下的颜色一般,轻声说道:
「那件斗篷扔掉,其他的,都留下。」
阿瑞娅急匆匆跑下楼,一楼的贵族小姐们只瞥见一抹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一下便被那身华美的长裙吸引了目光。
「这么漂亮的裙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这不是那个被利奥铎公爵带上楼的女孩吗?难道是公爵大人给她的衣服?」
「唉,你们楼上是不是还有其他衣服,快带我们上去看看!」
激动的小姐们拦住送完人回来的十一,叽叽喳喳问道。
「楼上是大人的私人房间,各位想要上去,还请先问过大人。」
她这话一出,女孩们瞬间蔫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开这个头去找利奥铎,然后便悻悻地散了。
利奥铎没有跟上来,阿瑞娅登上马车后,驾车的僕从便马不停蹄的朝宫殿方向跑去。
都城街道宽阔,热闹非凡,可阿瑞娅却没有心思关心这一切,她的眉毛皱在一起,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马车畅通无阻的驶入国王居住的宫殿大门,然后沿着风景优美的宫殿道路,一路朝宫殿群的最边角的高塔跑去。
抵达时,阿瑞娅走下车来,入目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尖顶城堡,它孤零零伫立在此处,仿佛隔绝人迹。
在刚进城的时候看起来如天堂般美丽圣洁的地方,在太阳收敛光辉,将要隐入地平线后却显出些阴森、诡异的气质来。
阿瑞娅站立在塔尖投下的巨大阴影里,周身被黑暗笼罩,这座城堡仿若蛰伏的沉睡勐兽,有唿吸般起伏着,朝她传来阵阵威压。
而更令她感到不安的是,在那城堡深处——
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静默地凝视着她。
第12章 占星师
阿瑞娅走到高塔的大门前,犹豫着伸出手,可手还没碰到门,那扇紧闭的大门「哗」的一声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一阵冷风勐地自门内刮来,吹得阿瑞娅微侧过身,眯起了双眼。
待到风停下,阿瑞娅才大着胆子朝里面看去。
明明塔外还留有夕阳的余晖,可塔内却似乎已经进入夜半时分。
塔内两侧的墙壁上嵌满了蜡烛,可这星星点点的光亮,仍无法驱散其中如沼泽般粘稠的黑暗。
阿瑞娅依稀可以分辨出黑暗里桌椅、壁画、窗棱的轮廓,它们被随意的摆放在里面,非但没有增添一点生活的气息,反而更多了几分萧瑟。
阿瑞娅犹豫着朝塔内踏了一步,看着黑暗一点点染上她的鞋尖,停了下来。
「请问,有人吗?」阿瑞娅清了清嗓子,弱弱道。
意料之中的没有人回应,只有墙壁传来的微弱的回音。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有人存在的样子。
「没人的话……那我走了……」
阿瑞娅试探着出声道,等了一会儿,果然也没有人回应她,她不由得松了口气,提起脚跟刚往后迈了半步——
就在这时,身旁开着的大门突然「嘎吱」一响,竟朝阿瑞娅当面砸来!
阿瑞娅心里一惊,当即条件反射的往前面一跳,堪堪躲过大门的突然袭击,然后只听得身后「咚」的一声,门关上了。
惊魂未定的阿瑞娅转过身看着紧闭的大门,这才回过味来。
这是不让她走的意思啊。
已经无暇顾及门自动开关是否正常的阿瑞娅,迅速的靠到墙边,随手拿起墙内的一盏烛台用来照明。
当高举烛台时阿瑞娅才发现在东北角,一直被她忽略的角落里,有一截螺旋状的楼梯,通往在黑暗中完全隐匿的二层。
这一楼静默得像一潭死水,看来那位大人就在楼上。
阿瑞娅记得利奥铎说过「不想在日落后踏上高塔」,连他这般傲慢的人都对此处畏惧,想必这里有着极为可怕的东西。
而现在距离日落,已经不远了……
阿瑞娅唿出一口气,鼓起勇气朝螺旋楼梯走去,伸手扶上冰冷的金属的栏杆,她的手心里满是汗,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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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烛火跳跃着,就像她不安的心跳。
楼梯并不长,大概只有四十多级,阿瑞娅却感觉像是走过了一个世纪。
当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明亮时,阿瑞娅的眼瞳也因为惊讶而越睁越大,没有想到楼上的景象竟然是这样——
昏黄的烛光星星点点落在地毯上、书柜上、墙壁上,甚至是由细绳牵引着吊在半空中,将这一片黑暗驱散。
一颗颗透明的琉璃水晶球自高塔顶部由一根根透明的丝线错落悬吊在半空中,在暖黄的烛光里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映照在窗外昏暗的天幕之上,像一颗颗璀璨的繁星。
阿瑞娅刚从黑暗中脱离出来,看着眼前这副令人震惊的画面,她沐浴在水晶球的闪光中,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触摸它们,就像要攥住一颗星星。
却在伸手的那一刻发现,星星们看上去离她很近,却至少离地都快四五米,凭她的身高根本碰不到。
「你来晚了。」
一道冷淡的声音突然响起,含着隐隐的不耐烦。
阿瑞娅勐然回神,朝发声处看去,只见在一扇极大的落地窗户前摆放着一张宽长的红木书桌,一个男人坐在桌前,说话间他放下手中的羽毛笔,自书中缓缓抬起头来——
在他抬眸看来的一瞬间,两人视线交汇,一双如暗夜般深沉的眼瞳闯入阿瑞娅眼中。
也就是那一刻,她的脑中一片轰鸣,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掠夺了她的神智。她什么也听不见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满室繁星都不再在意了,脑海中完全被那双神秘而深邃的眼眸所占据。
而她的心疯狂跳动着,漫上一阵无端的惶恐。
「宿主。」一直沉默的系统突然出声喊道:「低头,不要看他的眼睛!」
系统的声音令阿瑞娅勐然惊醒,像是溺水的人重获氧气般,她大口喘着气,然后连忙控制着自己紧闭着眼睛迅速垂下头去。
可阿瑞娅虽然闭上了眼,却能听见轻巧的脚步声,像鼓点一样向她走来,紧接着一道阴影盖来,男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抬起头来。」男人淡淡道。
他的语气里满是命令的口吻,阿瑞娅明知不能看他的眼睛,可当他的话语落下时,她的身体就失去了控制一样,下巴像是被人掐着一般不由自主的抬起,以无法躲避的姿势迎上了那双漆黑的眼瞳。
那是一双很美的眼睛,阿瑞娅不得不承认。
点点银光落在墨色里,像是宇宙的银河,又像是黑洞的漩涡,吸引着她沉沦。
当被他凝视和捕获时,一瞬间仿佛穿越了时间、空间,过去和未来都一览无余,而所有秘密和伪装也就荡然无存了。
可就这样对视了片刻后,男人突然皱起眉头,说道:「奇怪。」
他怎么看不清眼前这个人,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甚至是她的种族,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模煳不清。
男人后退了一步,也就是那一步将阿瑞娅从被控制的窒息中释放出来,她趔趄着后退了几步,唿吸急促的捂着胸口。
「赫斯提安,库索托王国的占星师。可窥天探命,尽知整个王国的命运走向,传说中神明的使者,有与神明对话的权力,在王国中拥有着无可撼动的地位。」
系统适时的人物介绍响起,阿瑞娅一边分神听着它的话,一边暗自观察着一旁站在原地不再管她,只是奇怪地抬头看着头上水晶球的赫斯提安。
他穿着一身贵气的黑紫长袍,颜色虽然厚重,可他身量修长,周身又萦绕着一股特殊的气质,竟显出一种奇异的轻盈来。
点点亮光映在他那不知什么材质的长袍,竟流淌着暗银的光芒,他站在那里,就像被星辉包围。
阿瑞娅视线往下,在他的髮丝末端停住。
赫斯提安有着一头与阿瑞娅相同的墨色长髮,柔顺垂落腰际,可自发尾向上接近十公分的长短,是霜染般的白。
自尾端开始变白的头髮,阿瑞娅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而赫斯提安似乎是发现了她的注视,忽的转头朝她看来。
阿瑞娅下意识的想低头躲开他的视线,就在这时,阿瑞娅脑中「噔」的一声,系统又说话了:「宿主,我已经启动了安全防护,赫斯提安暂时不会发现您的真实身份。」
「但也因此,赫斯提安可能无法证实您现有的,公主殿下的身份……」
阿瑞娅刚松了一口气,系统又吞吞吐吐的补充道。
如果这个叫赫斯提安的证明不了她的身份,那她还怎么当国王,完成那个遥不可及的任务,又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瞬间无数担忧涌上阿瑞娅心头,她捏紧了掌心努力思考着对策,思考着怎么在赫斯提安面前矇混过关。
「你是什么人?」赫斯提安突然说道。
听到他的问话,阿瑞娅硬着头皮说道:「呃,这个,他们都说我是公主来着……」
说完后,阿瑞娅生怕他不信,又马上摘下她手腕上的落日晶石手鍊,也是她唯一的信物,递到赫斯提安面前。
「我有这个。」
「一串破石头而已。」
赫斯提安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那串价值连城的晶石,他紧紧的盯着阿瑞娅,漆黑眼瞳中神光闪烁。
「你的目的是什么?」
阿瑞娅一愣,原她以为赫斯提安会在身份问题上纠缠很久,却没想到他很快便跳跃到了下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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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这个词听起来感觉自己有什么不好的企图一样。
阿瑞娅的大脑飞速运转,尽力想找一些名正言顺且善良正义的说辞,斟酌了半天,在赫斯提安近乎逼视的眼神下,她犹豫着说道:
「那个,为了……回家?」
她这倒也没有说谎,只是这个「回家」不是指的回到皇宫而已。
赫斯提安看着阿瑞娅笨拙而含煳的敷衍着他的问题,一言不发,眉头轻皱,整个人宛如坚冰般冷漠。
「你走吧。」他忽的转过身淡声道,抬步朝书桌走去,不再看阿瑞娅一眼。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让她走了,阿瑞娅有些没反应过来,难道她这样算过关了?
她「哦」一声,刚想离开,又听得赫斯提安说道:「马车会送你到城门,以后也不要再来都城了。」
「什么?」
阿瑞娅彻底惊呆了,这可不行,让她离开这里,那她所做的一切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来不及多想的阿瑞娅快步跑到赫斯提安面前,伸手拦住他,气鼓鼓说道:「我真的是公主,你不能赶我走。」
赫斯提安对她的态度和话语置若罔闻,绕开她径直坐在了书桌后的椅子上,重新低头看起了那捲没看完的书。
对他的漠视阿瑞娅也不气馁,她隔着书桌俯下身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你们找的人。」
赫斯提安抬起头来,和她视线相接,眼眸深沉:「我看不清你的一切,自然也不能将你留在我的王国。」
这个不靠谱的系统,能不能升级一下它的安全防护!阿瑞娅在心里骂道。
系统在脑海里装死不出声,阿瑞娅也只有强装镇定,露出微笑,努力试图和赫斯提安讲道理:
「凯莱恩看到这串手鍊才把我带到这里,虽然我知道你,您这位大人可能有一点……特殊能力,但是,好歹也让我见过国王以后再——」
「马上日落了。」
赫斯提安冷冷打断了她的话:
「我想,他们应该跟你说过——不要,在日落后登上高塔吧……」
他目光幽远,语调忽然放的很轻,像是一层飘在半空的雾,含着粘稠而冰冷的水汽,瞬间在阿瑞娅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阿瑞娅这时突然发现,赫斯提安漆黑的眼瞳竟然在逐渐扩大,将眼白也染上纯粹的黑色——
看上去,像两粒跳动的黑色火焰。
第13章 神像
阿瑞娅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将书桌上的书卷碰到了地上,「哗啦」一声,牛皮纸张散落一地。
她下意识的往地上扫了一眼,却突然顿住了身形。
她看见了,一张画像。
准确的说,那是一张神像。
那神像是美丽女人的模样,穿着金色丝带的白底长袍,头顶戴着橄榄枝的王冠,一手举着银色长剑,一手握着花枝,脚边匍匐着勐兽,周身散发着灿然金光。
虽然只是一副手绘的图像,却仿佛能感受到女人所传达而来的悲悯、博爱、勇敢与无畏。
赫斯提安察觉了阿瑞娅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在看见那副神像时,眼珠微微转动:
「你见过祂?」
阿瑞娅出神的看着那张神像,没有回答。
她见过的,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那间破败的神殿里,那尊破损的雕像。
尽管那尊雕像已经坏得辨不清面容,尽管当时的阿瑞娅连直视祂都做不到,可在看到这张画像的一剎那,阿瑞娅无比确认,这就是祂。
「……祂是谁?」阿瑞娅喃喃道。
赫斯提安紧紧盯着阿瑞娅,漆黑一片的眼眸里光芒若隐若现,似乎是想从她的身上看到些什么,最后却只是轻吐一口气,说道:
「祂是一个,已经消失的神。」
已经消失的,神吗?
怪不得那座神殿破败成那个样子,忽然间,一种似是忧伤又是悲愤的情绪涌上阿瑞娅心头。她感觉有些透不过气,只得撇过脸去,不再看那张画像。
不知道什么时候,赫斯提安来到了她的身边,他微弯下腰来,那双令人害怕的纯黑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阿瑞娅,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你见过祂。」
被这双眼睛盯着阿瑞娅心里实在有些瘆得慌,她后仰了几分,拉开些距离,慢吞吞道:「我确实,有见过祂……的神殿。」
赫斯提安看着她,似是在辨别她话的真假,然后直起身来,说道:「祂的神殿已经都被焚毁了,你不可能见过。」
「我真的看见了,不仅是神像,还有石碑上的——」
阿瑞娅勐地停住了,像是被什么神秘力量阻拦了般,她努力去回想,可那石碑上的文字,她竟然一个也想不起来了。
「不会啊,我明明记得很清楚的……」
「石碑?」赫斯提安敏感的捕捉到这个词,眼里闪过一道亮光,朝阿瑞娅的方向又逼近了一步:「什么石碑?」
阿瑞娅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边往后退边摇手道:「……我,我想不起来了……」
可赫斯提安根本不信她的话,伸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闪躲的阿瑞娅一把拉到了身前。
赫斯提安低下头来,黑漆漆的眼睛冷冷盯着她道:「告诉我。」
这什么人啊!她真的不知道啊!阿瑞娅根本不敢直视赫斯提安瘆人的眼睛,只能在心里崩溃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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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单纯的想留下来完成任务而已,为什么要遇上这些怪人啊!
「我可以告诉你!」阿瑞娅被逼无奈,脑子一抽突然说道:「只要,只要你承认我的身份。」
话一出口阿瑞娅便有些后悔,在快要被赶出城的当口,她怎么还有这个胆子去威胁赫斯提安,他不会恼羞成怒到直接把自己逐出国境吧。
果然,赫斯提安听到她的话后眼神更加冰冷了,他缓缓松开了攥住阿瑞娅的手,挺直了嵴背,居高临下的俯视她道:
「你在威胁我?」
听到他的话后,阿瑞娅瞬间寒毛倒竖,系统也在这时「贴心」提醒道:
「宿主,请您尽一切努力留在王室,这是您完成任务的重要起点。」
「啊啊啊,那我还能怎么办?除了这破石头手鍊,我根本证明不了自己的身份啊!」
而且就系统给她的这个金手指,她总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利用美貌色.诱赫斯提安吧,看他那油盐不进的样子,绝对会死得更惨啊!
阿瑞娅在脑中疯狂吐槽,而在现实中面临赫斯提安的恐怖眼神,她只有勾起僵硬的嘴角,勉力朝赫斯提安露出一个单纯无害的笑容:
「没,没有,我只是,在提出一个解决方案……」
「我不需要这样不公平,且具备威胁意味的解决方案,所以请你——」
赫斯提安想也不想的直接否决道,就在他又要说出将阿瑞娅赶走的话之前,阿瑞娅直接出声打断了他:
「赫斯提安——」
赫斯提安微皱眉头:「你怎么知道我的——」
「那不重要。」阿瑞娅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因为怕直接被他撵出去,她用尽了全部的勇气,飞快地说道:「你看不清我的身份,那就没有办法判定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公主。」
「既然你的能力失效了,那不如就用我的方法来证明。」
阿瑞娅抬眼直直注视着赫斯提安,举起了手腕:「一是这串手鍊,这是凯莱恩将我带回来的依据;二就是那张神像——」
看向那张地上的神像,阿瑞娅轻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刚才不是问我来这里的目的吗?现在我告诉你——」
「是神说,让我来拯救危在旦夕的库索托王国。」
说完这句无比中二又狂妄的话,赫斯提安还没有反应,阿瑞娅先绝望地捂住了脸,不会有人相信这种鬼话的,她绝对会被当成疯子给丢出去的!
果然,赫斯提安冷哼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吗?」
啊果然不行……
就在阿瑞娅泄气的垮下肩膀时,赫斯提安又突然说道:「但你说得也有点道理。」
这峰迴路转的一句话令得阿瑞娅瞬间提起了精神,眼睛发光的看向赫斯提安,而他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神像。
指尖抚平羊皮纸张,赫斯提安垂眸看向纸面,他就那样安静的站着,沐浴在亮光中,明明他就站在面前,却像是在遥远的银河之外,似乎眨一眨眼,他就会飞走一般。
「这个王国,不,是这个世界,确实是糟透了……」
赫斯提安的声音微不可闻,阿瑞娅伸长了耳朵也只依稀听见「世界」「糟糕透了」之类的词,顿时紧张得揪起心来。
一定是在骂她呢,接下来肯定要撵她走了!阿瑞娅垮下嘴角,哭丧着脸。
「你走吧。」赫斯提安将神像收起,对她说道。
阿瑞娅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计可施了,转过身一步三回头地朝楼下走去。
「十天后是继任大典,你回去好好准备吧。」
「哦。」阿瑞娅闷闷地应了一声,走到楼梯处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继任大典?我可以留下来了?」
她难以置信的转过身,想要再次确认这个消息时,却见一室空荡,已经不见赫斯提安的身影了。
天啊!她没听错,她真的做到了!
阿瑞娅宛如中了头彩般一下子兴奋地跳了起来,虽然不知道赫斯提安为什么突然相信了她的话,但她既然成功留下来了,那就意味着离任务成功更近一步了。
阿瑞娅「噔噔噔」跑下楼,门口已经停靠着一辆马车。
和她来的时候乘坐的马车不一样,这辆马车外漆是蓝金配色,车头插着代表着王室的旗帜。
这是王室的马车,专门来接她回宫殿的。
车夫为她打开车门,恭敬鞠躬道:「请上车,阿瑞娅殿下。」
在马车驶离高塔后,阿瑞娅从车窗探出头往后看去,太阳的光辉已然湮灭,暗夜如浪潮般涌来将此处团团覆盖。
天际涌动着的,不知是乌云,还是某种神秘的力量……
阿瑞娅担忧地皱起眉头,放下了车帘。
高塔位于王室的宫殿群边角,一路上行过许多花草掩映的小道。这一天来的波折离奇令得阿瑞娅疲惫不堪,在车轮的骨碌声和微微摇晃中,半梦半醒间,突然,车停了。
有人自外面将车门打开,朝她伸出手臂道:「尊敬的阿瑞娅殿下,欢迎回家,国王正在等候您。」
听到这番话的阿瑞娅一下子清醒了,国王,她那从天而降的爸爸要见她?这么突然?
阿瑞娅扶着车外那人的手臂下了车,心中有种莫名的紧张。
眼前的宫殿恢宏壮美、金碧辉煌,有穿着盔甲的卫兵严密巡逻把守,阿瑞娅有些心生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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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担心自己的身份相比,她更不安的,似乎是怎样与这名义上的父亲相处,毕竟在上个世界她便极度缺少这方面的经验。
阿瑞娅心中五味杂陈,许是察觉了她的不安,身边的人温声宽慰道:「只是见一面,殿下不用担心。」
阿瑞娅转头看向他,那是一位满头白髮的老人,脸上已满是皱纹了,那双饱含睿智的眼眸却依旧明亮,老人静静的看着她,嘴角是温和的笑意。
他穿着的衣物低调却不失华丽,举手投足得体又不失风度,像是一位英伦老绅士般优雅。
他在这里的地位一定不低,阿瑞娅暗自想到。
果然,老人在她好奇的打量目光中微笑道:
「我是王室的管家弗兰克,很高兴见到您,阿瑞娅殿下。」
第14章 不要相信任何人
弗兰克既是王室的管家,也是国王的近侍,他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几十年,这个宫殿里没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除了眼前这个美貌的少女。
说来也奇怪,王室格林家族这支血脉似乎受到了神的诅咒,一直以来子嗣稀少,费尽千辛万苦才能得一位继承人。
而到了国王布里奇.格林这一代,情况更为严重。王后得病早逝,布里奇虽然流连花丛,情人无数,却不知为何,未曾生下一个孩子。
如今在国王缠绵病榻,王位无人继承,逼不得已只能从其他世家贵族中挑选优秀的小孩继承王位的关头,突然冒出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这样的情况不由得不令人多想,少女的身份也令人猜疑,而当其他人向弗兰克打探消息时,他总是缄默不语。
其实他才是最困惑的人,这几十年间他几乎日日陪伴在国王身边,却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到这个少女的母亲是谁。
可既然少女通过了占星师赫斯提安的考验,那她便是真的王室血脉,也是国王唯一的后代。
强压下心中的疑问,弗兰克微笑着将阿瑞娅引到殿中,于一扇房门前停下,轻声道:「国王病还未好,可能还在休息,殿下动作轻些吧。」
「那我还是不要打扰他了。」阿瑞娅一听连忙说道:「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国王很想见到您,阿瑞娅殿下。」弗兰克温柔而不容置喙的打断她的话,定定地看着她道。
他的眼神里除却坚持外,还有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哀伤。
阿瑞娅也就在那一刻突然反应过来,国王的病,应该很严重了。
否则不会这么急急忙忙的找她回来,也不会在十天后便举办继任大典,更不会在她奔波一天后的夜晚,还一定要见她一面。
「我知道了。」
阿瑞娅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静悄悄的,光线昏暗,烧着暖融的炉火,墙上挂着几副肖像画,应是国王本人的画像,映照在昏黄炉火中,看起来有几分阴森。
借着炉火的光芒,阿瑞娅探头朝屋内的大床望去,床帐的天鹅绒大红帷幔被系起,床上的人如弗兰克所说的正在睡觉。
「父,父亲。」犹豫了一会儿,阿瑞娅试探着喊出了这个别扭的称唿。
可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应该是睡熟了。
阿瑞娅这才轻手轻脚地朝床头走去,在床头站定,好奇地看向这位国王陛下布里奇.格林——她名义上的父亲。
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无论是上个世界的她,还是现在的她,和床上这个人,无论是发色还是五官,都没有一点相像之处。
「他真的是我的爸爸吗?」阿瑞娅问系统道。
「从血缘上,是的。」
「这样的话,我应该长得很像我妈妈吧。」阿瑞娅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询问:「我的妈妈,她在哪里呢?」
「她已经去世了。」系统一板一眼道。
这个回答在阿瑞娅的意料之中,她来到这里是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其他的亲缘关系于她,都是没必要的拖累。
「那他会死吗?」
阿瑞娅看着布里奇问道,他的脸庞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躺在床上,就像一具会唿吸的尸体一般。
「他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系统的声音显得格外冷漠。
而在这时,阿瑞娅心中冒出些奇怪的想法,似乎只要任务成功,其他人的生命都是不重要的,或者不仅仅是其他人,也包括她自己。
突然,布里奇的眼睫动了动,睁开一条缝来。
阿瑞娅一惊,立马将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抛到脑后,她有些侷促的握紧了双手,微微低下了身子。
「父亲,您醒了。」
她的话语因为紧张轻轻颤抖着,而布里奇在听到她的话后也终于彻底睁开了眼向她望来。
在与布里奇视线相接的时候,阿瑞娅不合时宜的想到,其实他们也有一些相似的,都有着一双漆黑的眼睛。
「阿,阿瑞娅?」布里奇出声道,他的声音沙哑又虚弱,说完后又重重咳嗽起来。
「我是。」阿瑞娅连忙应道。
「我的好孩子,感谢神,你终于回来了。」
布里奇露出个苍白的微笑,他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想摸摸阿瑞娅的头,但因为这虚弱的动作,只有作罢。
这应是一副感人至深的亲人重逢的场景,可阿瑞娅就像一个蹩脚的演员一样入不了戏。
他们见面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阿瑞娅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她仅有的那一点伤感,也只是对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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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这副平静得有些冷漠的表情,落在布里奇眼里,却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是我,对不起你。」他垂下眼眸,神态忧伤。
阿瑞娅有些于心不忍,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努力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没事的,父亲。」
至少对于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阿瑞娅而言,他并没有对她造成伤害。
「是我自私的乞求神,将你带来这世间,让你来代替我,承担这样的,折磨、与痛苦……」
一行眼泪自布里奇眼中流下,他的神情满是阿瑞娅看不懂的自责与懊悔。
「别多想了,我不会怪你的……」阿瑞娅虽然不解,但看着布里奇这样痛苦的神情,却仍轻声安慰道。
「不,不!」布里奇突然激动起来,他勐地伸手紧紧攥住了阿瑞娅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孩子,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面对的都是些什么……」
「我,我,您,您冷静一点。」
阿瑞娅吃痛得皱起了脸,用力地抽回了手,活动了一下手腕,盯着他警觉地离远了些。
而那一下似乎用尽了布里奇所有的精力,他重重地跌进床上,大口大口唿吸着,声音急促而尖锐,就好像马上要晕厥过去一样。
就在阿瑞娅害怕得想要跑出去找弗兰克的时候,布里奇慢慢平静了下来,他乌黑的眼瞳不动了,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在这里,我留下了一件东西……我相信,有一天你会用得上的……」
布里奇的声音低哑近乎呢喃,阿瑞娅闻言好奇地抬头朝对面的书柜看去,只粗粗扫了一眼,又听得他说道:
「还有,不要相信任何人——」
说着他无神的眼眸瞥向紧闭的门口:「即便是门外的人……」
「阿瑞娅,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这句话盘旋在阿瑞娅脑海中,直到她怔愣地走出房门,看见弗兰克一脸关切的神情。
阿瑞娅勉力露出一点笑容,说道:「父亲想先休息了,我改天再来看他。」
弗兰克立马说道:「殿下辛苦一天了,也请回去好好休息吧。」
说着又亲自将阿瑞娅送上马车,目送马车离开。
坐在马车上的阿瑞娅,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这本就千难万险的前景在见过赫斯提安和国王后更添了几分扑朔迷离。
国王口中提到的神是谁?和画像上的神有关吗?他又为什么叫她不要相信任何人呢?还有那个盒子,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这里还有多少,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无数想法交杂在阿瑞娅脑海中,像是要爆炸一般,她揉着发疼的眉心深吸口气。
太复杂了,再这样下去她就要疯了,不管了,还是尽快回到居住的宫殿倒在床上先好好睡上一觉才是。
而在下马车时,阿瑞娅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凯莱恩。
是的,他说过会在宫殿里等她回来,所以自他们分开后,他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她吗?
阿瑞娅的心里蓦地涌起一丝暖意,这被人关心惦记的感觉,令她疲惫万分的身躯重新涌起了力量,她露出一丝笑容,朝凯莱恩走去。
显然对方更早察觉了她的到来,早在马车车轮碾过宫殿前方的石板时,凯莱恩便转身望了过来。
直到阿瑞娅自马车上款款而下时,他略显紧绷的面容才稍稍放松了下来,那双不动波澜的眼眸里也罕见地显现出如释重负般的松快来。
「等我很久了?」阿瑞娅昂起头看他,稍感抱歉地问道。
凯莱恩的眼神自阿瑞娅面上细细扫过,确认她没有任何不适和异样后,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礼节性的微低下颌,说道:「殿下请早点休息。」
说着便干脆利落的转身,准备离开。
他这番举动太过突然,倒令阿瑞娅没能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叫道:「欸——」
凯莱恩一下顿住了身形,那拽住他衣袖的手好似有魔法般,明明轻如羽毛,却令他不能动弹。
他缓缓转过身来,却不看阿瑞娅,只垂下眼睫盯着她牵住他衣袖的手,在他无声的注视下,阿瑞娅慢慢松开了手指。
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阿瑞娅眼中满是不解,明明在这里等了她这么久,可在见到她后却又什么都不说的就走。
阿瑞娅昂起头来,努力想看清凯莱恩的神情,可他只是固执的低着头,任由黑夜将他所有表情遮掩。
算了,他本来就是个不爱说话的大冰块。
许久,阿瑞娅轻嘆口气,勾起嘴角,轻笑道:「谢谢你来看我,也谢谢你,送我回家。」
凯莱恩奔波一路护送她来到都城,虽说这里并不是她真正的家,却也是完成任务的重要起点。
阿瑞娅感谢于他的尽忠职守,也尊敬他高尚正直的品行,这一声谢谢也是发自内心。
凯莱恩闻言眼睫轻颤,缓缓抬眸,终是不再躲避阿瑞娅,直直看向了她。
少女的笑容真诚而纯稚,在暗夜中宛若闪光的洁白花朵,扑鼻的诱人芬芳再次袭来,像一张缠绵张开的蛛网,避无可避,沉陷其中。
凯莱恩看着她,欲言又止,灰绿眼眸中闪过万般情绪,似惭愧、似担忧……
而最终他只是轻吸一口气,握紧了掌心,启唇道:「殿下,请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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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凯莱恩径直转过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是的,是逃跑。
凯莱恩知道,身为王国的骑士长,理应为王国献上忠诚与生命。可他却为了自己的信念,将阿瑞娅的生命安危置于不顾。
他明知道如果阿瑞娅身份有假会面临国王怎样的怒火,又会承担怎样的后果。
可他还是将阿瑞娅带了回来,只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性,只为了王国的安稳——
他是一名合格的骑士长,却不是一名真正的骑士。
凯莱恩走出王宫,回望这一片富丽堂皇的盛大宫殿群,满是挣扎的眼眸中渐渐浮现出坚定。
只是,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凯莱恩几乎是自虐般想着,他依然会坚持自己当初的决定——
第15章 王座
阿瑞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无疑是她睡过最为柔软舒适的床铺,床头还点着助眠的薰香。可这些天来发生的种种都让她心神不宁,甚至感到恐慌。
她也逐渐意识到一件事,这里绝不是简单的古代世界,看似安宁的都城里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而转眼间十天的时间便已过去,当简帮她穿上华丽高贵的国王服饰时,阿瑞娅感到一阵恍惚。
她那陌生的父亲果然如系统所说已经无力回天,两天前在他的宫殿里悄悄咽气了。
而为了紧接而来的国王登基仪式,这位前任国王布里奇.格林的葬礼极尽简朴,整个葬礼现场到来的世家贵族们不过几十人。
唯一应景的,是这黑压压的,阴郁一片的天色。
阿瑞娅穿着一身黑面无表情的站在最前方,看着金色的棺椁被土块一点点掩埋,耳边是幽幽的哭声。
她微一瞥眼,哦,是她父亲的几位情人们,无论真情假意,倒是比她这个亲生女儿看起来更为情真意切些。
只是阿瑞娅实在是做不出任何悲伤的姿态,站在布里奇的墓地前,她满脑子都是他临死前对她说的话。
「神会保佑你的······我的孩子,歷经苦难后······你会得到解脱的······就像我一样······」
布里奇说完这句话后的神情,丝毫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和不甘,反而如他所说,是终于得到解脱的希冀与平静。
阿瑞娅百思不得其解,布里奇口中的神到底是谁,而他又为什么这样牴触甚至是厌恶国王这一位置呢?莫名其妙被拉来这里的她,是不是充当了那个代替布里奇的倒霉蛋呢?
太多的疑惑和焦虑充斥在阿瑞娅脑海中,她本就不佳的脸色在阴暗的天色中显得更加冷峻了。
也就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作为王国歷史上第一位女王,还是国王隐秘的私生女,阿瑞娅甫一露面便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素净的黑色长裙与未沾脂粉的脸庞也难掩明媚动人的身姿,黑色眼眸中若隐若现的忧愁与疲惫更令人心生怜爱。
她像是一朵在黑夜风雨中无助颤抖的莹白花朵,水雾沾湿在鬓角,抬眸看向你的眼神,像一句无声的哀求。
就如此刻她沉默的独自站在前方,在即将倾泻而下的铺天大雨下,迷濛的水雾萦绕在她黑色的裙摆,整个世界仿佛寂静无声。
「啪嗒」,一滴雨落在阿瑞娅脸颊,她逐渐回过神来,伸出手来。
下雨了。
头顶一片阴影覆来,阿瑞娅抬眼看了看挡在自己头顶的黑色伞檐,又偏过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的人。
「好久不见,阿瑞娅殿下。」利奥铎同样偏头看向她,笑道。
他那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轻佻语气稍稍驱散了点阿瑞娅心底的阴霾,也令得阿瑞娅难得的对他有了好脸色:「好久不见,公爵大人。」
一剎那的平和后利奥铎便恢復了恶劣的本性,他暗红的眼眸一闪,说道:「殿下看起来,不是很难过啊。」
阿瑞娅听到后眉头一皱,心知他又要出言讽刺她,刚要开口,又听得他悠悠地自问自答道:「也是,都要当国王了,还怎么难过得起来呢?」
这下阿瑞娅气极反笑,她知道这人刻薄恶毒,连弗兰克都劝她离他远点,却没想到他竟讨人厌到这等地步,还特意找上门来嘲讽她。
阿瑞娅实在是没有心情和利奥铎争论,朝他冷哼一声,也管不得淋不淋雨了,低下身便要从他伞里出去,却被他一把拉住了。
利奥铎攥住阿瑞娅的手腕,脸上仍是那副悠然自得的微笑表情,暗红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勾起嘴角慢条斯理道:「我说得不对吗殿下?」
说着,他将另一只手中的伞柄塞到阿瑞娅手中,还怕她不接受似的,将她僵硬的手和伞柄一併紧紧握在掌心。
「做了国王才能更好的,偿还我的债款啊······」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像一团云雾似的滚在阿瑞娅耳边,可阿瑞娅什么都没听见,手上传来的力度大而冰冷,几乎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而在这隔绝雨幕的伞下,他们二人紧密相贴,周围潮湿的青草与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却只令她更深刻的嗅到了,利奥铎身上,那缠绵而飘忽的甜蜜的味道······
阿瑞娅的眼睫颤了颤,刚要抬眸看他,他却突然松开了握住她的手,并且矮身退出了伞下。
「伞的价格一併记在帐单上,希望殿下您,到时能微笑着结清帐款。」
利奥铎的话语穿过雨雾自伞外传来,然后他淋着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下阿瑞娅站在原地,怔愣地低头看着手中的伞柄,上面雕刻着伦萨家族的家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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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条衔着金币的巨蟒。
……
「殿下,重吗?」简小心翼翼的为阿瑞娅戴上王冠,眼含担忧地问道。
阿瑞娅自回忆的迷雾中脱离出来,看着镜中的自己,摇摇头笑道:「还好。」
「还有,简,你不用叫我殿下——」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艾登便尖声叫了起来:「对,不能叫殿下了,从今天起,就是女王陛下了。」
简听到他的话后认真的点点头,而阿瑞娅则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这小艾登是她的新侍从,个子不大,但有一双极大极圆的眼睛,还有一副高亮的嗓子。
他心眼不坏,但脑子不太光亮,固执的把简当做阿瑞娅带来的侍女,誓将这王室里的条条框框都灌输到简的脑子里。
阿瑞娅寻了个要喝茶的由头将他打发走,然后将简拉到身边,悄悄道:「不用管他,私下里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
简瞪着圆熘熘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弗兰克早为阿瑞娅讲解过了继任仪式的整个流程,她要做的事情不多,大多数时候就安静的当个花瓶就行。
只是这到底是她第一次参加这么重大的仪式,还是主角,阿瑞娅还是有点心里发憷。
「骑士团已布防完毕,将在仪式期间不间歇巡视。」
「宴会会场布置完毕,餐点正在准备中。」
「宫殿大门开启,各位贵族大人们正在陆续进场。」
……
一道道消息报到弗兰克这里,坐在旁边的阿瑞娅逐渐开始紧张起来。
在核查各项工作间隙的弗兰克抬起头来,看见阿瑞娅紧绷的表情,温和的笑笑:「殿下不必紧张,我会一直陪在您的身边。」
有可靠的弗兰克陪在身边,阿瑞娅确实安心不少,可在看到他时,阿瑞娅无法控制的想起了那天晚上布里奇对她说过的话。
「不要相信任何人。」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弗兰克也不值得信赖。
阿瑞娅眨了眨眼,仿若不经意的问道:「父亲的那间宫殿,要怎么处理?」
弗兰克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一般来说,会将国王的东西重新清点放置,以供后面的贵客居住。」
说完后,弗兰克顿了顿,又说道:「殿下您,想要怎么处理呢?」
「保持原样吧。」阿瑞娅面不改色的说道,手却不自觉的握紧了:「毕竟,那是我和父亲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弗兰克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回忆总是易逝而宝贵,殿下这样做很好。」
阿瑞娅只是轻嗯一声,便垂下眼眸。
那个东西还藏在国王的宫殿里,她一直没有机会去取回,布里奇心心念念的可能会对她有用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呢?
「殿下,时间到了,我们该进去了。」
弗兰克打断了阿瑞娅的胡思乱想,站起身来,朝她伸出手臂。
繁复厚重的裙摆、深蓝镶金的披风和头顶宝石镶嵌的王冠起码有个十几斤重,阿瑞娅只有靠弗兰克的胳膊借力才能站起身来。
她踏在红色的地毯上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面前的大门一扇扇打开,阳光透过来,将脚下的路铺上明亮的色泽。
当通往典礼殿堂的大门在阿瑞娅打开时,原本四散交谈的人群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齐齐朝她望来。
那顶象徵着高贵身份的王冠在少女头顶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却半点无法夺去她的光辉。
她的面容是神明的恩赐,是盛开在天堂的纯净花朵,拥有着令人臣服的威严和力量。
与国旗同色的蓝金披风搭在阿瑞娅的肩头,落在银色的裙摆上,像一条缓缓流动的河流蜿蜒在她的脚边。
那些暗地里的争论与不屑,隐藏的嫉恨与阴谋,在不由自主向她投注的目光中,逐渐消弭为无法掩饰的痴迷和沉溺……
他们执着的盯着阿瑞娅,只想着能得到她的一个眼神也好。
可阿瑞娅的眼中,只有道路尽头的那一张王座。
那是一张黄金雕刻、宝石镶嵌的座椅,摆在大殿的最高处,高高俯视着殿中的所有人。
它承载着这个王国的至高权力和无尽财富,接受着所有人的仰望,也将他们流露的渴望、畏惧、贪婪都尽收眼底。
而此刻,它即将迎来一位新主人。
阿瑞娅目不斜视的朝王座走去,她的眼神直白而单纯,热烈而坦荡。
这是任务的开始,也是她回家的希望。
这条路一开始的她还走的颤颤巍巍,可走到后来,她的脚步越来越坚定,她放开了弗兰克的手,一个人提起裙摆迈上眼前的台阶,也逐渐接近了高高在上的王座。
这张属于她的黄金王座。
第16章 吻手礼
阿瑞娅在王座前站定,伸手摸上了冰凉的扶手,屏住了唿吸。
她的心从未跳得这么快过,仿佛一张嘴便会蹦出来,这张座椅仿佛有魔力般,仅仅是看着它便会目眩神迷。
直到她缓缓转身,坐在柔软的天鹅绒软垫上时,看着殿中站立的所有人,沐浴在他们仰望的视线中。
阿瑞娅明白了,这张王座的魔力,叫权力。
她落座后,弗兰克便正式开始举行仪式,他站在众人面前,先是宣读了怀念上任国王的悼词,然后又赞美了新任国王的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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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藻华丽而冗长,直听得人昏昏欲睡。
阿瑞娅强打起精神,认真观察起殿中的人来。
这些日子弗兰克为她细细讲述了都城中的贵族世家和各类势力分布,而今天这等重要的仪式,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皆被邀请参加。
此刻身为骑士团长的凯莱恩和公爵利奥铎正立于队伍最前方,分站左右。
他们关系不和,阿瑞娅也并不意外,只是在她朝凯莱恩投去眼神时,对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垂眸躲开了。
而旁边的利奥铎倒是紧盯着她眼睛眨也不眨,阿瑞娅却只当他是根碍眼的柱子,目光随意扫了过去。
「——阿瑞娅.格林,为库索托王国新一任国王。」
这时,弗兰克激情澎湃的声音响起,阿瑞娅明白他的发言已经接近尾声,忙站起身来,朝所有人微颌下首致意。
同时,殿中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唿声,大家虽并非真心实意,但却也给足了面子,金色的礼花自穹顶炸开,闪耀出璀璨的光芒。
就在阿瑞娅以为一切即将结束时,弗兰克又突然说道:「现在,请各位向我们的阿瑞娅女王献上无上的忠诚。」
阿瑞娅一愣,这又是什么环节?之前没人告诉她啊?
弗兰克接收到她疑惑的目光,走到她身边低声道:「陛下您只需要坐下,伸出手就行了。」
阿瑞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端正了身子坐在座椅上。
殿中人在听到弗兰克的话后,彼此面面相觑,却没人动作。
作为都城中底蕴深厚的贵族世家们,他们来参加典礼也不过是看在王室的面子上,而对阿瑞娅这个天降国王,实则并未有太多敬意。
就在现场气氛逐渐陷入僵持时,有人第一个站了出来。
「我先来吧。」
竟然是利奥铎。
看到是他后其他人也纷纷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一向唯利是图的公爵大人竟然站了出来,难道这新任国王许给了他什么利益?
众人窃窃私语,而利奥铎哪管得其他人的想法,径直走了上来。
他的眼睛自始至终从未离开过阿瑞娅,像是盯紧了猎物的勐兽,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而就在他开口后,一旁的凯莱恩也迅疾的抬起头来,却又一句话不发的低了下去。
阿瑞娅看着利奥铎一点点朝自己逼近,在那直接而炽热的目光中,有些不知所措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却在见到眼前一幕时瞬间僵住了。
他单膝跪了下来。
铂金般的髮丝闪耀夺目,或是日光温柔,他抬眸时投来的眼神里竟也多了一丝暖意,他掌心向上,朝阿瑞娅伸出手来。
「伦萨家族向阿瑞娅陛下——」
在弗兰克眼神的肯定下,阿瑞娅小心的将手伸过去,放在了利奥铎的掌心。
「——献上永恆的忠诚。」
在一瞬间,利奥铎握紧了阿瑞娅的手,像是终于抓住了等待许久的猎物。
他收敛了不可一世的表情,以认真、近乎是冷漠的神情,微低下头,轻轻吻在了阿瑞娅的手背。
这竟然是一个吻手礼。
阿瑞娅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这如蜻蜓点水的一吻,却像是一枚火烧的烙印,点在她的手背,然后燎原到她的四肢,让她脸庞发热。
而就在利奥铎话音刚落,阿瑞娅脑袋还一团浆煳的时候。
突然,利奥铎身后一道蒙蒙金光闪烁,什么东西一下子冒了出来,还在地上扭动着。
阿瑞娅定睛看去,那竟然是一条蛇!
蛇!怎么会有蛇?
阿瑞娅惊讶得几乎失去了声音,如果不是这一身的累赘,她能吓得立马跳起来,可此时她只能僵硬着身体,冷汗遍身。
可为什么在场人都没有反应,难道只有她看见了这么粗的一条蛇吗?难道是她眼花了?还是出现幻觉了?
阿瑞娅求助的看向弗兰克,他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俯过身来悄声道:「宣表忠诚后显示原形的一部分,这是最为古老庄重的仪式。」
原形?!
弗兰克的一番话像炸弹一样在阿瑞娅耳边炸响,她惊恐得一瞬间忘记了唿吸。
什么原形?所以说,这条蛇,不是真正的蛇,而是她面前的利奥铎吗?!
阿瑞娅的三观被瞬间刷新,她在脑海中大声的唿喊着系统,而她的眼睛无法控制的落在了利奥铎身后的蛇尾上。
对,那只是一条金色的蛇尾,足有她大腿粗细,虚虚盘在地上,缓慢游移着,而那蛇尾连结的,正是她眼前还握着她的手的利奥铎。
阿瑞娅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利奥铎的手有多么冷,就像细密鳞片覆盖的肌肤,透出冰冷光滑的色泽。
因为震惊和难以置信,阿瑞娅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而弗兰克和利奥铎只当她是太过紧张。
松开她的手后,利奥铎收回了尾巴,施施然站了起来,又恢復了那副傲慢的神态。
「陛下欠我的,可不要忘记了。」
他抛下这句似是而非的话,便自顾自的转身离开。
而此时的阿瑞娅哪还顾得上他说了些什么,忙不迭的收回了手,回想着刚才的触感,一阵头皮发麻。
还不待她好好消化这个事实,脑海中的系统也没有回应她时,又有人走了上来。
是凯莱恩。
凯莱恩的出面掀起了现场新一波的议论,他今天穿着贵族间流行的华美服饰,没有了盔甲和银剑,他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高冷气质也消磨了不少,像是穿梭在舞会上的翩翩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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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想到那美丽的皮囊下又是不知什么原形的勐兽,阿瑞娅就一阵瑟瑟发抖。
凯莱恩缓步走上前来,他的脚步不若以前轻松,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灰绿眼眸低垂着,像是不愿看到阿瑞娅般。
他单膝跪了下来,银髮遮挡住眼眸,伸出来的掌心有着常年持剑所造成的茧痕。
那一剎那,即使是心生害怕的阿瑞娅也不禁有一丝晃神。
他们初遇时,便是这样的场景。
身穿盔甲的凯莱恩跪下来,认出了她的身份,说要接她回家。而现在的他,脱去盔甲,宣誓向她效忠。
当时的她心中满是迷茫和恐惧,和现在的心情倒是极为相似。
只是,阿瑞娅看着凯莱恩久久摊开的手掌,想到,她怎么会害怕凯莱恩呢?是他将她安全的护送回都城,是他给了她在这个世界最初的善意。
她应该信赖他,依赖他,却绝不应该害怕他。
而阿瑞娅这边犹豫伸手的时间太长,其他人看了皆低声议论起来,弗兰克焦急的朝她使着眼色,凯莱恩低垂的眼眸中神色也慢慢黯淡下去。
所以,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卑劣,不愿意得到自己的效忠吗?
凯莱恩想着,更深的低下头去,手指微微蜷缩着,想要收回来。
就在这时,阿瑞娅勐地伸出手来,抓住了凯莱恩想要退缩的手掌,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也瞬间令得凯莱恩吃惊的抬起头来,正好撞进那双笑意盈盈的墨色眼眸中。
「告诉我凯莱恩,你的原形是什么?」阿瑞娅压低了声音说道。
管他什么原形,什么勐兽,难道在她身上发生的稀奇事还少吗?
阿瑞娅倾下身来,近乎耳语,她的手紧紧握着凯莱恩的手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的眼眸。
那些凯莱恩想像的失望、厌恶通通都没有,只有明亮眼眸中他的倒影,和令人愈陷愈深的芳香气息。
凯莱恩微低下头,忽的一对毛茸茸的银色尖耳自他的银髮中钻了出来,耳朵尖端还有一簇银白的绒毛。
当看到那双可爱的耳朵时,阿瑞娅霎时将所有的恐惧抛到了脑后。她本来做好了见到什么兇恶勐兽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这耳朵竟然这么软萌,衬着凯莱恩冷峻的神情,有种出人意料的可爱。
「陛下,是——」
「原来是狗狗啊!」
阿瑞娅抢先凯莱恩一步说道,音调因为高兴而上扬,根本没注意到凯莱恩的欲言又止,甚至还蠢蠢欲动想去摸摸他的耳朵。
直到身旁的弗兰克轻咳一声,阿瑞娅才想起了正经事,连忙坐直了身体。
而此时的凯莱恩不知怎的脸颊有些发红,那攥着阿瑞娅的手掌滚烫而有力,他眼睫轻眨,沉声道:
「迪京家族将以毕生的荣光与热血,捍卫阿瑞娅陛下的荣耀。」
宣誓完毕后的一吻,郑重而轻柔,像是一枚印戳,镌刻下最庄重的誓言。
在见过凯莱恩和利奥铎的原形后,阿瑞娅惊慌的心情也稍稍平復,她极快的接受了现实。
而其他人在利奥铎和凯莱恩的带动下,也不再犹豫,纷纷上前。
阿瑞娅坐在高处,像观赏了一场真人变身秀般。
大家展露的一部分有的像是老虎的尾巴,有的似乎是天鹅的翅膀,有的只是脸上的皮肤变了个颜色和硬度,看起来似乎是某种硬壳动物……
他们代表着各自的家族,向阿瑞娅所代表的王室献上忠诚。
其中有多少真心阿瑞娅不知道,但她也不甚在意,她的目的也不是真正的管理王国,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回家而已。
在这番双方配合的做戏中,殿中所有人都完成了向阿瑞娅的献礼,就在阿瑞娅以为这个惊心动魄的继任大典终于结束时,自旁边的侧门处,突然走出了一个人。
是在整个仪式上都没有露面的占星师:赫斯提安。
第17章 唯一的人类
赫斯提安出现时,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纷纷站直来身子朝他低头致意,只有阿瑞娅坐在座椅上,呆呆地看着他朝自己走了过来。
他那墨蓝长袍上点缀着点点银光,染着霜白的飘逸长发,悠然走动时像是漫天的银河围绕在他的身边,就这样缓缓地落在了阿瑞娅面前。
阿瑞娅的目光自那神秘而梦幻的袍角缓慢上移,停在了赫斯提安的脸庞上。
又是那熟悉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神,和那美丽得连星辰都黯然失色的墨色眼眸。
阿瑞娅一瞬间回过神来,好奇的看了赫斯提安一眼,弗兰克没有提过他会来参加典礼啊,不过既然都来了,怎么还站着,快点把该走的流程走了,结束掉这惊心动魄的一天吧。
谁知赫斯提安只是站在她面前,直直盯着她,丝毫没有要跪下的意思。
阿瑞娅也不是计较这些的人,巴不得快点结束仪式,既然赫斯提安不主动,那就由她来提醒他吧。
阿瑞娅大度的想着,轻咳一声,朝赫斯提安的方向伸出了手——
白皙柔嫩的手掌悬在空中,一直盯着阿瑞娅的赫斯提安一愣,却没像阿瑞娅预想中那般伸手接过,反而极轻地挑了挑眉,露出点意味不明的笑来: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阿瑞娅被他的反应搞懵了,疑惑的歪了歪头,说道:「难道不是要——」
这时,一旁的弗兰克连忙站出来在她耳边说道:「占星师独立于王室之外,不用向陛下您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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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娅这才明了的点了点头,说白了,眼前这傢伙和她平级,不归她管,也不用像其他人一样对她表达忠诚。
看了看自己还孤零零举在半空的手,阿瑞娅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在赫斯提安疑似嘲笑的眼神中,脸红着迅速把手收了回来。
「占星师来这里有什么事吗?」阿瑞娅在暗地里悄悄白了赫斯提安一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问道。
赫斯提安听到她的话后瞬间恢復了往常那副高深莫测的神秘模样,变脸速度之快,阿瑞娅都怀疑刚才看到的表情欠揍的他只是她的幻觉。
「今天是新任国王的继任大典,我应当前来献上我的祝福。」
说完这冠冕堂皇的一句话后,赫斯提安漆黑眼眸一闪,一眨不眨的看着阿瑞娅扬声道:
「星图指引您的下落,神明为您降下旨意,您是唯一能够带领库索托王国度过劫难,迈向光明的人,也是王国真正的继承者。」
赫斯提安在阿瑞娅震惊而困惑的眼神中,转过身去面向殿中的所有人,在众人同样惊诧的目光中轻展双臂,款款说道:
「众人应以追随您为荣,包藏祸心者将承受神的责罚。」
他的视线自殿内一一扫过,将那些或逃避、或躲闪、或不屑的眼神尽收眼底。
而那些暗起的骚动,也在赫斯提安无声的审视中渐渐湮没,最终只剩下一片寂静。
赫斯提安这才轻哼一声,道:「这,便是我今天给予诸位的忠告。」
说完这番话后,赫斯提安便转身离开了。
他来得这样突然,走得也毫不留恋,就像一只意外闯入典礼后又振翅离开的飞鸟,只留下譁然后的一阵沉默。
赫斯提安的一番话令大多数人浮动的内心安定不少,却也更令大家感到困惑。
占星师若非遇到重大情况,绝不会离开高塔,可现在看来,他似乎真的只是来为新任国王作证和撑腰的——
而其中最迷惑不解的便是阿瑞娅,赫斯提安的态度怎么突然转变得这么快?
明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嚷嚷着要把她赶走,可今天却突然站出来,在所有人面前承认阿瑞娅地位,还为她撑腰。
他们的关系,有好到这个地步吗?
阿瑞娅苦恼地想着,还是说系统偷偷升级了,赫斯提安终于能看见她国王的身份了?又或者是,他其实是别有用心,想在以后狠狠坑她一把?
阿瑞娅虽然满腹疑惑,但今天的典礼终于有惊无险的完成了,而且由于赫斯提安的突然出现,似乎起到了出奇的效果,弗兰克在扶她回到休息室的过程中,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得到了赫斯提安大人的认可,陛下您以后的生活会轻松很多。」
「占星师,真的有这么大的权力吗?」阿瑞娅将沉重的王冠摘下,松了一口气问道。
「与今天殿中的贵族们不同,占星师代表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
弗兰克耐心为阿瑞娅讲解道:「他们没有家族,更没有亲人,终生居住在高塔上。」
「一辈子都要待在塔里面吗?」想起那座阴暗的高塔,阿瑞娅有些于心不忍。
「那是整个王国的最高处,是离神明最近的地方,也是占星师能力的源泉。」
「占星师不依靠任何一方势力,甚至对王室也不需施行任何礼节。
他们能凭藉星象占卜未来,在冥想中听到神明的召唤,也正是有占星师的帮助和指引,才能保证整个国家的和平安宁。」
说着,弗兰克看向阿瑞娅,语重心长说道:「所以陛下,您一定要与赫斯提安大人保持良好的关系啊!」
「这个,我尽量······」
想起赫斯提安那古怪难以捉摸的性情,阿瑞娅咧了咧嘴角,疲惫地苦笑道。
突然,阿瑞娅想到了什么,问道:「那赫斯提安,他的原形是什么?」
「是英极鸟,陛下。」
「英极鸟……那是什么?」
弗兰克缓慢的眨了眨眼,说道:「它们飞至万米高空,栖息云端七天而不落地。」
「也是传说中……某位神袛的使者······」
不知怎么的,阿瑞娅又想起了那座几乎要刺破天际的尖塔。
在太阳落山后,黑暗如枷锁般将高塔缠绕,也将那只高傲的鸟儿牢牢束缚住。
宛如一个密不可破的牢笼。
……
在弗兰克离开后,一直掉线的系统终于回应了阿瑞娅的唿唤。
「解释一下吧。」没有了刚开始的慌乱,阿瑞娅卧在柔软座椅中,好整以暇道。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里的确如宿主您所发现的,是兽人的王国。」
尽管已经知道了这一事实,可在听到系统的话后,阿瑞娅的心还是不由得一颤。
「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
「相关信息只会在特定的阶段告诉宿主您,希望您积极探索。」
「这么大个事你竟然瞒我到现在?!」
系统推脱得理所当然,阿瑞娅也明白和人工智慧没什么道理可讲,可心里又气又怕。
既气自己太过迟钝,没有及时察觉这个世界的怪异之处,而想到今天的种种又感到一阵后怕。
如果她在大典上因为见到那么多动物原形而惊慌失措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那她这个国王的身份恐怕也坐实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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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个王国里都是兽人吗?有其他人类吗?」阿瑞娅平復下心情,继续问道。
「您是这里唯一的人类。」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宛如一桶冰水「哗」的浇到阿瑞娅头上,令她一瞬间浑身发抖。
她难以置信道:「我是,唯一的人类?」
「是的,在您的父亲离世后,您便是这王国中唯一的人类。」
阿瑞娅感到有几分荒唐的可笑,她和布里奇,子嗣单薄的格林家族,竟然是这兽人世界里的人类血脉。
库索托王国,竟然是一个由人类统领的兽人王国!
就在阿瑞娅陷入巨大的震惊时,系统又冷不丁的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宿主请注意,您的人类身份如果一旦被知晓,生命安全将会受到严重威胁。」
「所以他们都不知道我,不,是他们都不知道格林家族——都是人类?」阿瑞娅吃惊的瞪圆了眼睛。
「鑑于人类身份的特殊性与稀有性,格林家族对于身份的保密措施极为严密。为了任务的成功完成,也请宿主您尽力掩藏人类的真实身份。」
「兽人和人类的关系到底怎么样?人类为什么会这么少?这里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你又到底瞒了我多少……」
阿瑞娅的问题如连珠炮一样说出来,可得到的却只有系统长久的沉默。
「这一切,请宿主您积极探索,自主思考。」良久后,系统说道。
滚蛋吧你!
阿瑞娅暗骂一声,身体彻底垮了下去,她感到身上的衣服仿佛有千斤重,连带着她的精神也逐渐萎靡下去。
所以现在的自己,不仅要拯救王国,还要掩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类身份,这是什么地狱开局的任务?!
「我真的,能够完成任务吗?」阿瑞娅失神的喃喃道。
这时的她突然有点懂了布里奇死前的那番话了,作为在兽人世界稀少的人类,还是受到所有人关注的高高在上的国王。
他肯定时时刻刻都活在思虑和恐慌之中,多年来一个孩子也没有,然后临死前完成任务般沖某路邪神乞求,把她这个无辜路人给扯了进来!
自己果然,是个超级倒霉蛋啊!
阿瑞娅丧气的捂住脸,长嘆一口气。
第18章 晚宴
晚上将在宴会厅举行大型晚宴,这是一个和各位贵族们增进交流的好机会,阿瑞娅自然不能缺席。
即使心中沮丧又畏惧,她还是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甚至比起往常更为谨慎。
换上晚宴的礼服,又抓紧时间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阿瑞娅在简和艾登的陪同下进入了宴会厅。
比起白天登基仪式的庄重严肃,宴会厅的氛围显得轻松了许多。乐曲悠扬,衣香鬓影,大家或手握着酒杯低声交谈,或伴着音乐牵手起舞。
阿瑞娅甫一进入灯火辉煌的大厅时,感到一阵恍惚。
这样一副觥筹交错、热脑非凡的上流社会的景象,谁又能想到他们都是披着人类皮囊的野兽呢?
转眸看向为自己打开大门和整理裙摆的艾登和简二人,阿瑞娅又不由得想到,陪在自己身边的他们,原形又是什么呢?
阿瑞娅的思绪还未发散开来,就被一声声「陛下」打断,大厅中的人们敏锐的发现阿瑞娅的到来,脸上挂着微笑,都面朝她恭敬行礼问好。
阿瑞娅微笑点头致意,走到人前按照弗兰克教过她的,僵硬的笑着讲了些感谢大家到来,放轻松尽情享受的场面话,大家也都附和着微笑鼓掌。
这一副君臣尽欢的景象,却平白的令阿瑞娅感到毛骨悚然。
她是「人群」中唯一的异类,宛如置身无人支援的孤岛,秘密稍有泄漏便会被身边的野兽撕分殆尽。
阿瑞娅终于懂得了布里奇的心情,明白了他面对这一切的惶惶不安。起初登上王座时的兴奋无影无踪,头上的王冠是无形的枷锁,而她是深锁其中的困兽,除了听从系统的指令走下去,无计可施。
阿瑞娅在众人的注视中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接下来热闹的舞会、席上美味的餐点,她都毫无兴趣,或者说是无力招架。
她只想快点结束眼前的一切,然后悄悄离开这里,一个人静静的呆着,好好思索今后的对策。
可这个夜晚註定不能平静,她的身份和容貌势必会成为在场的焦点。衣冠楚楚的贵族们凝视着势单力薄的阿瑞娅,心思各异。
一位无权无势的稚嫩国王,还有着惊人的美貌,各位人精似的贵族们心里都各有盘算——
阿瑞娅刚从发言的圆台上走下来,便被一大帮人拦住了去路。
「亲爱的陛下,我与布里奇国王,也就是您的父亲,是关系亲密的兄弟,如此,与您也是极为亲近的……」
阿瑞娅听后只回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这话天上的布里奇同意吗?格林家族现在都死光了,全国就她一个人类了,谁跟你亲近了!
见阿瑞娅对这人的反应冷淡,马上又有其他人见缝插针的说道:
「哦陛下,本不应该因为这些小事来打扰您,只是布里奇陛下曾经允诺我会赐一块领地给我,陛下您……」
阿瑞娅一视同仁的回予他礼貌又不失风度的微笑,然后装没听见的撇过脸去。布里奇答应你的关我什么事,哪有一见面就朝人伸手要东西的道理!
就在阿瑞娅找寻位置想从包围圈里钻出去的时候,不知哪里伸出一只手摸上了她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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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种极具暗示性的「摸」。
阿瑞娅一瞬间头皮发麻,惊恐地立马收回手,顺着那只不安分手看去,想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当众骚扰她,结果看见一张正朝她抛媚眼的俊脸——
「陛下您的美貌与气度无人能比,我对陛下一见钟情,此生难忘……」那人一脸深情款款的盯着她,语气极其肉麻,而身边其他人的表情竟然毫不意外。
阿瑞娅在这过份直接的表白和热烈的眼神下再难维持体面的假笑,干脆利落的转身,只留给他一个冷酷的背影。
她那不争气的父亲虽然害怕兽人,却难掩风流本性,这么多年身边情人不断,花名传播甚远,想来别人也是这般看待身为布里奇唯一血脉的自己的,阿瑞娅的嘴角不着痕迹的抽搐了下。
呵,想通过这种方式缠上自己,继而觊觎她国库的财宝,她才不会被这种把戏迷惑呢!
正在阿瑞娅艰难突围的时候,自一旁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从人群中生生拉了出来,其力气之大,几乎将她半举在空中。
落在那人怀里的时候,阿瑞娅还有些发懵,抬头看了看对方的脸,不确定的说道:
「谢谢你,这位······小姐?」
眼前人皮肤黝黑、身躯强壮,五官立体而英武,那条过于华丽的长裙穿在她身上颇有些不伦不类。
但阿瑞娅也就靠这才勉强认出了她的性别,而之前围在阿瑞娅身边的人见到那人出现后,也都知趣的散开了。
「我来晚了,阿瑞娅陛下。」女人放开阿瑞娅的手,朝她低头行礼道。
「不会,不会。」
阿瑞娅看着女人恭敬的神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直到弗兰克及时发现她的窘迫,来到她身旁低声道:「这是南边安提家族的家主,莫艾丽。」
弗兰克话音刚落,莫艾丽抬起头,一脸认真看着阿瑞娅说道:「遇上产卵日,耽误了几天。」
「啊······产······产卵······」
阿瑞娅努力消化着她听到的话,尽力压抑着自己不受控制瞪圆的瞳孔,和因为惊讶张大的嘴巴。
「安提家族的原形是巨蚁,每年夏季是他们的产卵季。」
弗兰克在阿瑞娅耳边贴心的介绍着,而听到「巨蚁」二字的阿瑞娅,背后的寒毛已经一根根竖了起来。
是,是蚂,蚂蚁啊······
阿瑞娅脸皮僵硬的牵动了下,手掌同样僵硬的朝莫艾丽伸了过去:「辛,辛苦了。」
在莫艾丽握住她手的那一刻,阿瑞娅头皮瞬间一麻,因为两根纤细的触角突然自莫艾丽的额角冒了出来,在空气中轻轻摆动着,像是在嗅闻什么气息。
「我和我的蚁兵们——」
莫艾丽单膝跪了下来,华丽裙摆铺在地面上,表情虔诚又认真,她低下头来,额角的触角先碰上阿瑞娅的手背,绒绒的触感,有些痒,然后是她的唇,轻轻印了下来。
「——将为阿瑞娅陛下的土地和荣光,献出鲜血和生命。」
这是阿瑞娅第一次接受到来自女人的吻手礼,但在莫艾丽跪下,说出效忠的誓言的时候,她诚稚的话语令得阿瑞娅心中对于虫蚁类的恐惧瞬间消散了,甚至连莫艾丽身上的长裙看起来都多了几分可爱。
「谢谢你,莫艾丽。」阿瑞娅将莫艾丽扶起来,发自内心的说道。
来自莫艾丽的真诚,给了她更多的勇气。
莫艾丽额角的触角抖了抖,直直的盯着阿瑞娅看了会儿,然后一言不发的拉着她便走,一路横冲直撞走到大厅门口,指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颇为豪迈的说道:「陛下,这些都送你了。」
阿瑞娅定眼看去,差点当场晕厥,这黑黢黢的一大片,都是超级大蚂蚁啊!
一只只足有成人男子大小的蚂蚁,铺满了大厅外的草坪,将原本守卫在外的士兵们都挤到了角落里。
在莫艾丽出现后,蚂蚁们纷纷昂起头,口器蠕动着,头顶的触角激动的摆动着,仿佛马上要扑上来。
眼前的画面宛如怪兽入侵的末日恐怖片,阿瑞娅彻底呆愣在了原地,尖叫声梗在喉咙。
跟出来的弗兰克见到这副场景,头疼的对莫艾丽说道:「莫艾丽家主,您的蚁兵还是收起来吧,这个样子,会把陛下吓到的。」
莫艾丽听到后疑惑的皱了皱眉,偏头望向已经呈痴呆状的阿瑞娅说道:「陛下不想要吗?」
然后不等阿瑞娅回答,莫艾丽又说道:「如果不喜欢这一批,我刚产下的那一批可以送来给陛下,如果陛下想要化成人形的,那我回族里再好好挑挑······」
「不,不用了。」阿瑞娅终于回过神来,及时制止她道:「让你破费了,还是不用了。」
弗兰克看出来阿瑞娅的为难,立马对莫艾丽笑道:「陛下第一次和莫艾丽家主见面,对于巨蚁一族还不熟悉,家主远道而来,不如留下来和陛下多相处一段时间。」
莫艾丽这边毫无意外的满口答应,弗兰克又转过头对阿瑞娅低声道:「安提家族在南方势力很大,最近南边不太安稳,陛下还是需要和莫艾丽家主打好关系才是。」
身为一无所有的国王,就得对所有臣子都友好以待。
阿瑞娅又看了一眼满院子的蚂蚁,深吸一口气,不就是一群大蚂蚁吗,她能行!
给自己打完气后,阿瑞娅主动牵起了莫艾丽的手,扬起灿烂的微笑,说道:「莫艾丽家主,我们进去吃点东西,好好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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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扬起笑容时,她身后的满室灯光都暗淡了,光芒降落在她的眼眸中,璀璨而耀眼。
莫艾丽额角的触角疯狂的抖动了几下,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19章 引诱
阿瑞娅对于治理国家一窍不通,也没有出色的政治头脑和领袖天赋,而她能被推到这个位置,完全是因为这个世界对血脉传承的重视度较之她以前的世界更甚。
其实阿瑞娅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在一个兽人横行的世界,数量稀少的人类到底是凭藉什么才能统领好这个国家,还完美的隐瞒了身份。
阿瑞娅一边思考着,一边心不在焉的和莫艾丽聊着天,期间有人跃跃欲试的想上来邀请她跳舞,都被莫艾丽一一瞪走了。
「你刚生过宝宝就来都城了?赶路不辛苦吗?」实在是说不出「产卵」两个字,阿瑞娅喝了一口杯中的果酒问道。
「还好,都习惯了。」莫艾丽一本正经的说道:「每年我会产卵四到五次,但因为部族经常遭到袭击,时间都不能太长。」
阿瑞娅砸吧了一下口中酒液的酸甜滋味,感到大脑有种放空的晕乎。
又想起刚刚弗兰克说的「南边不太安稳」的话,阿瑞娅托腮看向莫艾丽问道:「南边,经常打仗吗?」
莫艾丽点点头,道:「南边种族很多,地形也更复杂,为了抢夺领地经常爆发斗争。」
这样想来,南边的代表们,好像只来了莫艾丽一个人啊……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相关剧情已激活,拯救库索托王国之收服南境任务已开启,请宿主尽快完成。」
阿瑞娅使劲咬了咬牙才没把手里的杯子给扔出去,这么个大麻烦就「哐叽」砸自己头上了,她真就是随便问问的,没想管这个烂摊子。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南境要是个容易解决的地方,王室就不会对他们如此放纵了。
「啧……真是麻烦啊……」
想着这一桩桩烦心事,阿瑞娅杯中的酒液渐渐见底,一直照看在阿瑞娅身边的弗兰克看了看她酒意上头髮红的脸庞,关心问道:「陛下,您需要回去休息吗?」
阿瑞娅看了会舞池里转圈圈起舞的人们,只觉得头脑发晕,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可能喝多了。
听到弗兰克的话后,她也就顺势点点头,简扶着她站起来后,阿瑞娅还不忘挥手朝莫艾丽再见:「丽丽,我们明天再见~」
说着阿瑞娅突然伸出手指,点了点莫艾丽额角的触角,感受到毛绒绒的触感,露出个有些傻气的笑容。
「好可爱……」
被她这么一碰的莫艾丽瞬间红了脸庞,只是在她黝黑的肤色下并不明显。
弗兰克担心的看了看被简扶走的阿瑞娅,朝莫艾丽歉意的笑笑:「陛下她,有些喝醉了。」
莫艾丽微低着头,根本没听到弗兰克的话,触角轻轻抖动着,喃喃道:「陛下……好可爱……」
简扶着阿瑞娅自侧门出去,正好经过一片玫瑰花园,夏夜的凉风携着玫瑰的清香扑面而来,阿瑞娅顿时清醒了几分。
「简,我累了。」
阿瑞娅扶着花园长廊的大理石圆柱,依靠着圆柱坐在了旁边的长椅上,疲惫的阖上眼道:「我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简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眼含担忧的看着阿瑞娅道:「可是这里太凉了,你会生病的。」
「我不会的。」阿瑞娅颇有几分耍赖的抱住了石柱,开始胡说八道:「我是国王,国王是不会生病的。」
简想了一会儿道:「那我去给你拿披风,顺便叫艾登来。」
说完了还是不放心,简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有事你就大声叫我,我耳朵很灵的。」
阿瑞娅懒洋洋睁开眼,看到她担心的样子轻笑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原形是什么呢?」
「是松鼠……」简的声音忽的低了下去,头也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比不上他们厉害……」
「没关系,我很喜欢。」阿瑞娅神情柔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简的头,轻声道:「因为你有一双很灵敏的耳朵啊。」
简飞快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眸中似乎有泪光闪烁,然后又赶忙垂下头跑远了。
留下阿瑞娅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慵懒的倚着靠背,看着月光下的玫瑰,花香萦绕在她的身边,悠悠扬扬之间,阿瑞娅觉得自己似乎更醉了。
不然,怎么会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呢——
「凯莱恩——」阿瑞娅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人,摇摇晃晃的扶着柱子站起身来。
她在晚宴上好像没有见到他,他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凯莱恩在见到阿瑞娅的一瞬间几乎是小跑着来到她的面前,眼眸里满是关切:「陛下,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一路循着阿瑞娅的气味而来,本只为了能隔着人群遥遥看上她一眼,却发现她落单在寂静无人的花园中。
凯莱恩一时又惊又怕,直到一鼓作气跑到阿瑞娅面前,凯莱恩才发现她的脸庞染着红晕,眸光湿润又闪烁。
她醉了。
难怪阿瑞娅的气息比起平常显得更加浓郁而甜蜜,混着在这铺天盖地的玫瑰香气中,比酒精更要令人迷醉。
凯莱恩不由得后退一步,屏住了唿吸:「陛下,我送您回去吧。」
阿瑞娅睁着醉眼细细看了凯莱恩一会儿,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般,朝他走近了几步,昂头看他道:「你怎么,还穿着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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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具银色的轻甲,晃眼看去,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今晚由我带领队伍巡视王室安防。」凯莱恩回答着,却移开视线不敢与阿瑞娅对视,耳朵抖了抖。
今晚的差事,是他自己揽下来的。
王室的巡防有专门的士兵卫队,他提出来时,大家虽然疑惑却不会反对,有鼎鼎大名的骑士长大人在,宴会的安全万无一失。
而凯莱恩想的,只是尽可能为阿瑞娅多做一点事。
比起参加满是虚伪笑意的宴会,他更愿意守候在宫殿内外,为她排除掉所有危险。
而这些,阿瑞娅自然不知道。她听后朝凯莱恩笑了笑,真心实意的说道:「那有你在,我就不怕。」
饱含信任的话语与和明媚的笑容,携着浓郁的玫瑰芬芳一同涌进凯莱恩的鼻翼与眼底,嚣张的占据他的感官和大脑。
凯莱恩几乎用尽全部力气才将目光自阿瑞娅脸庞上移开,他垂眸看向一旁洒满月光的地面,静默不语。
阿瑞娅定定的看着凯莱恩的侧脸,看月光落在他脸庞,与他的髮丝融为一体,而那柄他从不离身的银色长剑,剑柄的碧色宝石亮光闪耀。
那一刻,阿瑞娅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凯莱恩,是库索托王国的最强者啊……
系统也说过,如果能得到凯莱恩的帮助,将会极大提升任务的成功概率,那眼下收服南境的困难也就迎刃而解了。
只是,她要怎样做才能让凯莱恩心甘情愿且不遗余力的帮助她呢?
她虽为国王,却除了这高贵的身份外,一无所有。
等等,她还有一样东西,阿瑞娅迟滞的转了转眼球,那就是系统给予她的,最大的金手指——
美貌真的能成为武器吗?
阿瑞娅不止一次的思考过,来到这里后她确实因为外貌得到了许多优待,但同样伴随而来的,还有无数觊觎、别有用心的目光。
她不懂系统给她这样的金手指的意义,无论是人类,还是兽人,真的会因为一副皮囊而俯首称臣、死心塌地吗?
阿瑞娅不知道,但她想,她可以试一试——
酒精给予了她付诸行动的勇气,任务的急迫又增添了她的压力。阿瑞娅的大脑晕晕乎乎却又超乎平常的高速运转着——
如果这样的话,她该怎么做呢?
阿瑞娅试探着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凯莱恩垂在身旁的手指,像是羽毛拂过一般。
在凯莱恩抬眸看来的时候,阿瑞娅回望向他,墨色眼眸中瀰漫开淡淡的水汽,像一片飘渺的雾:
「凯莱恩……你的嗅觉,很灵敏吧?」
阿瑞娅的声音轻而嗫喏,含着微微的颤音,她黑色的瞳仁微微睁圆,仰头看人时,脸上的神情既天真又妩媚。
曼妙的气息随着阿瑞娅的话语剎那蕴郁开来,凯莱恩不解她话中的用意,却被那气味一瞬间捕获。
他灰绿的眼眸略显迷惘的眨了眨,最终缓缓定格在阿瑞娅的脸庞上。
凯莱恩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是不想回答,还是无暇分神回应,阿瑞娅不知道。
但阿瑞娅知道,她是个卑鄙的人。她选择了对凯莱恩,这个世界她最信任,也对她最好的人下手。
可她别无选择。
她不相信那些典礼上冠冕堂皇的誓言,即使那是凯莱恩。
她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回到她真正的家。一切的一切,都要万无一失——
阿瑞娅低垂眼眸,指尖微微颤抖着,将披散在后背的长髮缓缓撩到身前,露出雪白的后颈。
那一刻,她为她可笑的周全感到羞愧。
足以征服一切的美貌她不相信,她还要加上一个筹码,便是那源自她身上的——神秘的气息。
少女纤细的指尖自耳后沿着颈段滑落至胸前,不知是酒意还是别样的情绪,她的脸庞,甚至她的脖颈,都覆上了一层薄粉。
这高贵的花朵,终于在晚风中羞涩的绽放开来,散发出诱人的气息。
凯莱恩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指尖移动,在这轻柔的月光下越发炙热。
阿瑞娅再次抬眼望向凯莱恩时,眸中的湿气更重了:
「那你能嗅出……我的味道吗?」
一声低吟的唿唤,像无形的催促。
酒液的味道、玫瑰的香气、雪白的皮肤和乞求的眼神,一切的一切,宛如一瓶诱惑却又致命的毒药,又像是即将引爆人理智的炸弹。
凯莱恩的喉结微微滚动着,阖上眼眸、屏住唿吸,企图将眼前的一切都屏蔽在外。
可阿瑞娅是穷追不捨的猎手,她已经瞄准了猎物,誓要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来吧,凯莱恩……」
阿瑞娅压低了嗓音,伸手握住了他滚烫的掌心,将他往她的方向拉过来。
「来吧,我的骑士长大人……」
她低声的诉说有着巨大的魔力,她柔软的手掌是能将大树绞杀的藤蔓,而他是被盯上的猎物,已经无路可逃。
凯莱恩微睁开眼眸,弯下腰去——
第20章 谢谢您选择我
凯莱恩的唿吸喷吐在阿瑞娅的颈侧,阿瑞娅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人的唿吸能够这样烫,就像一枚滚烫的烙印,令得她不由得蜷紧了手指。
凯莱恩的头埋在她的颈侧,他的碎髮带起丝丝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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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姿势,她就像被凯莱恩拥入怀中。阿瑞娅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闻见那令人安心的雪松般的冷冽气息。
那一刻,仿佛连时间也静止了,她只能听到的,咚咚的,不知是谁的心跳声——
「陛下,这就是您想要的吗?」
突然,凯莱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又清晰,却像是一枚炸弹般,将阿瑞娅惊得瞬间僵在了原地。
她僵硬着脖子微微偏头,正好与凯莱恩四目相对。
那双灰绿眼瞳里,方才的茫然与痴迷都荡然无存,只余一片冰冷的宁静。
「我……」
阿瑞娅惊慌的颤了颤眼睫,垂下眼眸,她不想面对凯莱恩澄澈的眼眸,更不想愿在他的眼神中看到失望与厌恶。
可她已经既然做了选择,便不能再退缩了,阿瑞娅掐紧了掌心,倔强的抬起了头。
「如果我说,是呢?」
当那一层温柔妩媚的假面撕开来后,暧昧的氛围一扫而空。
阿瑞娅眼中充盈着泪水,她定定的看向凯莱恩,接受他所有的质问与审视。
「所以,你要拒绝吗?」
阿瑞娅缓缓抬起手来,想要去抚摸凯莱恩的脸庞。一剎那更加浓烈的诱人气息逸散开来,像野兽的獠牙,咆哮着要将面前的人捕获。
她放慢了动作给予凯莱恩拒绝的时间,却又不甘心的释放出更多的气息想要引诱他留下。
阿瑞娅想,她比她以为的还要卑劣——
可令她没有料到的是,直到她的掌心抚在凯莱恩的侧脸,他都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
他只是微微拢起眉头,一眨不眨的看着阿瑞娅。
凯莱恩不知道阿瑞娅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又会露出这样痛苦的表情。
他的唿吸间都充斥着阿瑞娅的气息,令他几乎失智,无法思考,可他的心却又不由得为她牵动——
是他千里迢迢将她带回来的,将她陷入这样艰难的境地。
拒绝吗?凯莱恩倏的眼眸一黯,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他都做不到。
可他又能为她做什么呢?如果这真的是她想要的——
阿瑞娅指尖轻轻摩挲着凯莱恩的脸庞,她的拇指抚过凯莱恩的唇瓣。
这样暧昧的,仿若情人间的亲密触碰,可阿瑞娅却只能看见凯莱恩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心疼。
那样的情绪几乎令得阿瑞娅落下泪来,她朝凯莱恩的方向靠得更近了些,近到他们彼此的唿吸交缠,眼眸中只装得下对方。
阿瑞娅的心跳得更快了,她急促的唿吸了一下,眼眸盯紧了凯莱恩:「你,想好了吗?」
想好要将她们之间单纯的君臣关系,转变成现在这样扭曲的关系了吗?做好了以后,被她利用的准备了吗?
突然,凯莱恩笑了。
这是阿瑞娅第一次见到他笑,虽然转瞬即逝,可就像眼前皎洁的月光般,美妙而隽永。
「阿瑞娅,别怕。」
他的声音如晚风般轻柔,他静静的看着阿瑞娅,目光沉静而悠远,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有说,却仿佛已说了万语千言。
接着凯莱恩伸出手来,轻轻抹掉了阿瑞娅脸颊上的泪水,阿瑞娅这才惊觉,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她有些慌张的想要伸手抹掉脸上的水迹,可凯莱恩却已经速度极快的帮她擦干净了脸。
他的手指按在阿瑞娅潮湿的眼下,眸光温暖,缓缓靠近她道:
「谢谢您选择我,陛下。」
随着话语轻柔落下的,是一个印在髮丝上珍重的吻,像是蝴蝶轻盈的翅膀,却掀起心中的万丈波澜。
阿瑞娅怔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这时夜空突然炸响一声嘹亮的叫喊:「陛下!」
凯莱恩立马直起了身子,阿瑞娅也慌张扭过头看去,只见艾登和简正捧着披风一路大唿小叫的朝他们的方向赶来。
而在他们二人身后,还有个阿瑞娅意料之外的人。
「陛下和骑士长,是在这里赏花吗?」
利奥铎悠然自得的走在最后,手中还把玩着一块怀表,看着阿瑞娅和凯莱恩的眼神意味深长。
被他这般的眼神注视着,阿瑞娅内心不由得有一丝慌乱,还不等她说话,凯莱恩就站了出来,将她半挡在身后:
「宴会要结束了,公爵大人还是早点回去吧。」
「不急。」利奥铎嘴角含笑,斜倚在一旁的石柱上,懒洋洋道:「这玫瑰园的景色太美,不多看一会儿岂不可惜?」
说完后,他似是无意的瞥了凯莱恩身后低头沉默的阿瑞娅一眼,轻笑道:「陛下您觉得呢?」
阿瑞娅顿时心脏狂跳,利奥铎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又说出这样一番似有若无、意味不明的话,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可他本性恶劣,万一只是习惯性的嘲弄她呢,自己绝对不能慌张出错,漏出马脚。
阿瑞娅轻吸一口气,静下心来,抬头直直迎上利奥铎暗自打量的视线,冷声道:「景色这样美,公爵就多看一会儿吧。」
接着又转向一旁的简和艾登说道:「我们走。」
简为她披上披风,艾登举着烛台为她领路。
阿瑞娅转过身,没有向凯莱恩告别,也没有给利奥铎一个多余的眼神,干净利落的离开了。
直到目送阿瑞娅的身影消失在长廊上,利奥铎才偏头盯着同样望着阿瑞娅背影方向的凯莱恩,讽笑道:「陛下可真是无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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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莱恩冷冷瞥了利奥铎一眼,绕开他便往外走去,可在经过他身边时,利奥铎又开口道:「骑士长大人的忠心果然坚不可摧——」
「——陛下的任何要求都会满足。」
凯莱恩身形一顿,转过身来,冷漠的灰绿眼瞳中锋芒一闪,缓缓握住了剑柄。
「利奥铎公爵,话太多,不是一件好事。」
利奥铎将他所有动作收入眼底,非但不害怕,嘴角的笑意反而更甚。
他微微偏头,盯着凯莱恩紧绷的神情,暗红眼眸中精光闪烁。
「真是……太有意思了……」
……
直到扑倒在柔软的床铺上,阿瑞娅才崩溃的捂着脸大叫起来。
天哪天哪!她都干了些什么!她真的是昏了头,竟然,竟然胆大包天的去勾引凯莱恩!
那可是兽人啊!真的长着耳朵和獠牙的那种!
而且更丢人的是还被拒绝了——
阿瑞娅勐地抱着枕头翻身坐了起来,酒意消散后脑子里开始无法控制的自动播放刚才在花园里的一幕幕。
凯莱恩喷吐在她颈间的唿吸,眼眸中流露的温情与心疼,还有那个流星般短暂的笑容——
阿瑞娅摸了摸头顶,那被凯莱恩轻吻的地方,想起那一幕,不由得脸颊微红。
他说「谢谢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婉拒吗?所以自己,成功没有?
阿瑞娅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嘆了口气,重重倒在了床上。
而现在更棘手的是,利奥铎到底看到了多少,又或是猜到了什么?他这般毫无顾忌又恶劣阴暗的本性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阿瑞娅不敢想像,今晚的事情要是传播出去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一个刚继任的国王,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勾搭手下的大臣,她这本就岌岌可危的声誉,怕是真的要不復存在了……
阿瑞娅忧心忡忡的睡着了,睡梦里都是利奥铎那副可怕的嘴脸,而当她顶着黑眼圈被简叫醒时,噩梦成真了——
「陛下,利奥铎公爵正在书房等您。」
弗兰克看着阿瑞娅瞬间憔悴的模样,关切问道:「陛下您还好吗?」
阿瑞娅疲惫地摆摆手,硬着头皮朝书房走去,半路上又折回来朝弗兰克悄声问道:「我的,嗯,那个私库里,有多少钱?」
「陛下,您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弗兰克疑惑道。
「没有,没有,我就问问,随便问问……」
阿瑞娅心虚笑着,利奥铎不是喜欢钱吗?大不了她就用钱收买他,实在不行她就用钱把他砸死,让他再也不能出去胡说八道。
「陛下,王室最近的财政收益并不乐观。」
弗兰克一脸忧虑的说道:「南境战乱不断,税收迟迟无法补齐,而其他地方的领主和贵族们,似乎也有别的打算……」
弗兰克说得委婉,阿瑞娅却明白了他话中含义。
哪还有什么别的打算,不就是等着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国王早点垮台,然后侵吞更多的财产和土地吗?
但南境,确实是摆在眼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阿瑞娅一边思索着一边朝书房走去,刚一进门就差点被金光闪瞎了眼。
只见那条人模人样的蛇穿得金碧辉煌的坐在靠椅上啜饮着茶水,这富贵逼人的模样,倒把她这个正牌国王给比下去了。
这时听见响动的利奥铎抬起头来,他端着茶杯的手指上还戴着鸽子蛋大的红色宝石,金色的髮丝仿佛也是黄金铸成的,闪耀夺目。
他看着门口的阿瑞娅,歪了歪头,微笑道:「早安,我亲爱的陛下。」
第21章 讨债
阿瑞娅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因为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睡袍,顿时觉得气势矮了利奥铎一半。
而当利奥铎从怀里掏出那张眼熟的帐单的时候,那种低人一等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这个烦人的讨债精!
阿瑞娅气沖沖的走到利奥铎旁边的椅子坐下,转头怒视着他。
而利奥铎却反倒心情极佳的眯起眼来回望她,道:「陛下,不高兴吗?」
阿瑞娅气鼓鼓的不搭话,满脸都是一副「你看我像是高兴的样子吗?」
利奥铎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将手中的帐单细细展开摊在隔在他们之间的桌子上,语调轻扬地说道:
「那我们来说点让我高兴的事情吧。」
你看看这说的是人话吗?!
阿瑞娅震惊地瞪大双眼,但旋即想到他本来也不是人,自己可能还有把柄捏在他的手上,便认命的低下头去看那张帐单。
只见那高的离谱的金额之上,有一枚小小的红印。
那是她亲手盖上的印戳。
想起那一天的场景,阿瑞娅的睫毛颤了颤,极快的收回眼神,轻咳一声道:「这点钱,你去找弗兰克领了便是。」
她堂堂国王,还不至于因为这点钱天天被人催债。
「谢谢陛下的慷慨,不过——」
利奥铎慢条斯理的收起帐单,紧接着不知又从哪儿抽出一张崭新的帐单铺在她面前。
「怎么还有?!」
「欠债这十天以来的利息,再加上陛下拿走的那柄雨伞——」
「我还给你!」阿瑞娅立马打断他道。
幸好当时她留了个心眼,知道这个人爱财如命,特意嘱咐了简把伞好好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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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别急,我们伦萨家有个规矩——」利奥铎不紧不慢的打断她的话,悠悠说道:「经过他人之手的商品,不接受退回,也不进行二次售卖。」
他的话阿瑞娅现在是半分也不敢相信,一双漆黑眼眸幽幽地盯着他问道:「是谁定下的规矩?」
利奥铎闻言一笑,不着痕迹的靠近了阿瑞娅几分,坦然迎接她的质疑的眼神,压低了声音道:
「当然是身为伦萨家主的我,在来之前为陛下您特意定下的——」
他的嘴角是挑弄的笑意,看着阿瑞娅染上怒气的脸庞,暗红眼眸中满是愉悦,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的帐单,紧接着说道:「这五百金币,陛下请一併结清。」
五百金币?!就一把破伞!
阿瑞娅瞬间心痛到无法唿吸,之前欠下的帐心里还没有什么感觉,可当真正当上国王,要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金灿灿的金币从自己的私库里熘走时······
不行!阿瑞娅在心里疯狂叫嚣着,绝不能被利奥铎一直牵着鼻子走,得想个办法把这不合理的欠债给赖掉——
她这想法刚冒了个苗头,身旁的利奥铎眼风就扫了过来,那冰冷的暗红竖瞳携着勐兽威压,只一眼就看得阿瑞娅眼皮狂跳。
啊啊啊这可是蛇啊!是会吃人的!
阿瑞娅还在绞尽脑汁的思考赖帐的办法,利奥铎突然开口道:「陛下若是不想还钱,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阿瑞娅一听便眼睛发亮的抬起头来,却见利奥铎一下子欺身压了过来。
他那高大的身躯瞬间遮挡了阿瑞娅眼前的光线,令她只能看到他眼眸中涌动的光芒,嗅见那特别的暖甜气息。
利奥铎伸手落在阿瑞娅侧脸,却并不触碰她,好似隔着那层薄薄的空气描摹她脸庞的形状。
「办法呢,就像昨天夜里陛下您对凯莱恩做的那样······」
他的目光恍若实质般自阿瑞娅微颤的睫毛,沿着光滑细腻的肌肤,缓缓落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张的嫣红饱满的唇瓣,眼眸深沉,声音暗哑:
「这样······我们的所有欠债——就一笔勾销······」
他果然看到了!
阿瑞娅大惊,眼瞳不安的颤动着,心脏狂跳。
所以,所以他今天来根本就不是为了这些帐单,而是想来藉此威胁她!
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做才能堵住利奥铎的嘴?难道真的要像他说的那样,再犯下和昨天一样的错误?
「陛下,考虑清楚了吗?」利奥铎挑起阿瑞娅垂落在脸侧的髮丝,嗅着她慌乱的气息,悄无声息的勾起了嘴角。
他果然猜对了。
这偌大的宫殿里掩藏着许多秘密,那些所谓的世家贵族们干下的隐秘骯脏事更是数不胜数。
在这名利场、富贵窝中浸润长大的利奥铎,昨晚的景象他虽只是遥遥一瞥,便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昨晚凯莱恩的表现他还有些不确定,可看到眼前这位的反应后,他才终于确定了。
这从天而降的小陛下,到底是太稚嫩了,随便一诈便诈出来了。
不过,利奥铎挑了挑眉,这样青涩的阿瑞娅,竟然能大胆到做出那样的举动,倒真是令他感到意外……
也更令他心痒痒的想要看到,令那只固执的蠢狼为之死心塌地的,是怎样曼妙的风景——
「离我远点!」
利奥铎靠得太近了。与凯莱恩冰冷而宽和的气质不同,他的体温虽是凉的,可朝阿瑞娅投来的视线,萦绕在她身边的气味,却是炽热而粘腻的——
就像一只伸进胃里恶意搅动的手,令她浑身不适,甚至感到噁心。
从心底漫起的反感与抗拒,令得阿瑞娅再也顾不得当下被威胁的困境,下意识的喊出声来,伸手想要推开他,却反被利奥铎钳住了手腕。
利奥铎垂眸扫了一眼阿瑞娅奋力挣扎的双手,又缓缓抬眸看向她满含反感与厌恶的眼瞳,原本勾起的嘴角逐渐下压。
「陛下您今天,也要用训斥小孩子般的话来训斥我吗?」
似乎是阿瑞娅的抗拒惹他不快,利奥铎的语气蓦地冷了下来,眼眸深沉。
阿瑞娅倔强的昂起头,与那双无情的暗红眼眸冷冷对视,咬牙道:「利奥铎,这里是王宫。」
这是她的宫殿,外面是保护她的卫兵,而她更是他心怀不轨却不能轻举妄动的国王陛下——
利奥铎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张满含怒气的面庞,她柔嫩的脸颊因激动而泛红,周身诱人的气息化作锋锐的尖刺。
这是另一种触目惊心的美丽,只有他能够欣赏到——
「谢谢提醒,阿瑞娅陛下。」
这在无形中竟令利奥铎感到有几分愉悦,他缓缓松开控制住阿瑞娅的手,慢条斯理的将桌上的帐单捡起,细细对摺,重新塞入胸前的口袋。
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的阿瑞娅看着他的举动心里又开始打鼓,他又要搞什么鬼?
谁知利奥铎却罕见的沉默着,只站起身来朝她颌首道别后,就离开了。
留下阿瑞娅怔愣地坐在原位,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利奥铎的突然到访只是一个小插曲,阿瑞娅事后因为自己没有答应他的请求还担心了一会儿,可紧接而来的事情却令她将这些事都抛在了脑后——
因为弗兰克为她安排了满满当当的国王培训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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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页
库索托王国对于王位继承人的培养有着严苛而庞復的体系课程,礼仪礼节、经济律法、艺术修养、剑法马术等等一应俱全。
而这些对于无论是剧情设定中流落乡野的阿瑞娅,还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阿瑞娅,都两眼一摸黑。
为什么当国王这么难啊!阿瑞娅看着堆积在书桌上的厚厚一沓书籍,抱头嘆气。
「有没有类似过目不忘,或者一键学会的作弊技能?」阿瑞娅满怀希望的问着脑海中的系统道。
却只得到系统冰冷的两个字:「没有。」
「等我学完这些都什么时候了?这任务还怎么完成啊?」阿瑞娅捂脸哀嚎道。
「宿主,国家是庞大的群体,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管理好一个王国的。」
听着系统的话,阿瑞娅若有所思的看向了桌面上的一份名单:「你的意思是——」
「系统已经为您筛选出了能够帮助您管理王国、完成任务的伙伴,请您做好准备、把握机会、珍惜人才。」
阿瑞娅看着手上的名单陷入了沉思,这是弗兰克特意为她准备的王国中身司各项重要职位的人物名单,其中系统特意介绍过的人都在名单之上。
凯莱恩.迪京、利奥铎.伦萨、赫斯提安……
论起武力、财富、地位,他们的确是库索托王国的佼佼者,如果能够得到他们的倾力相助,定是事半功倍。
可是怎么才能办到呢?阿瑞娅又陷入了难题。
难道又像上次对凯莱恩那样?!
阿瑞娅光是一回想那天的场景,就已经羞耻得满脸通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有下次了!她以身为国王的尊严发誓!
只是好在上次虽然算不上成功,也称不上失败,至少凯莱恩对她的态度还是十分友好的,那么以后和凯莱恩,就保持正常相处就行。
至于利奥铎呢,阿瑞娅选择先忽略他……
那么,下一个目标,就是那被困在高塔上的鸟儿——赫斯提安了。
第22章 上课
再次踏入那座高塔时,阿瑞娅心中有些感慨。
上一次的她惴惴不安,对未来一片迷茫又满是恐惧,但现在她已经学会了直面困难和现实,抓住机会,主动出击。
「给我吧,晚饭前你再来接我。」阿瑞娅接过艾登手中的纸笔和书籍,朝门内走去。
「陛下,您一个人可以吗?」艾登担心的皱着脸道。
「没事,赫斯提安不喜欢与人接触,我一个人上去就行。」阿瑞娅扭头朝他安抚的笑笑:「日落前来找我,我要是忘记了时间,你就在门口叫我。」
这小艾登的原形是一只青蛙,声音嘹亮又有穿透性,是她天然的闹钟和传令官。
虽然表现得从容,可阿瑞娅在走进尖塔大门后还是不由得把心提了起来。
三人当中,她最没有把握的就是赫斯提安,因为不仅他看不透她,阿瑞娅同样也看不懂他。
许是因为占星师的特殊性,他的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神秘又忧伤的气质,一言一行都令人难以捉摸,心思复杂难猜。
就像她到现在也不明白,赫斯提安为什么突然就承认了她的身份,还在继任仪式上出面帮她。
带着满脑袋的问号,阿瑞娅爬上了通往二层的台阶。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遍布头顶的水晶球,在阳光映照下,映出彩色的光芒,比起傍晚的神秘深邃,有种清朗明丽的美感。
阿瑞娅粗略扫了一圈,没有看到赫斯提安的人,怀中的硬装书籍实在太重,她连忙抱着书走到窗前的书桌上一放。
刚松了一口气,她就被书桌上摊开的书页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本记录欧泊大陆上有史以来出现过的神明的典籍,附有彩色的手绘插画,流传的神明的教义,以及与其相关的神乎其神的街巷传闻。
阿瑞娅略略扫了一眼,并不敢兴趣,却在瞥见书页底部一行手写的字体时一下子顿住了。
「芙洛蒙娜,最后消失的神明……」
消失的神?那张画像上的神不也是已经消失的神明吗?
阿瑞娅抿唇,预感到这里面一定有她想要了解的事情,刚想伸手去翻下一页时,赫斯提安不知从哪儿突然冒了出来,站在她背后幽幽道:
「你在干什么?」
阿瑞娅被吓了一跳,一下子收回手转过身来,看着赫斯提安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莫名有些心虚。
把手悄悄背在身后,阿瑞娅朝他笑道:「我正在找你呢,快,我们上课吧。」
对,她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上课。弗兰克为她安排的课程中,了解占星师的职责也是重要的一门课程。
而且为了培养国王和占星师的良好互助关系,弗兰克特意请赫斯提安来亲自教导阿瑞娅,谁知这刚好也遂了阿瑞娅的心意——
赫斯提安极少下高塔,阿瑞娅只有借上课的由头才能与他多接触,进而了解他,拉拢他。
赫斯提安似乎没有发现她刚才的小动作,只瞥了一眼桌面上阿瑞娅搬来的大块书籍,皱眉道:「不要放在这里,你的桌子在那边。」
阿瑞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在赫斯提安的宽大书桌旁边,还摆放了一张只有他的书桌一半大小,甚至矮上一半的褐色小桌。在这样的对比下,显得有些可怜。
这就是她的桌子?阿瑞娅目瞪口呆,她刚才还以为这是张茶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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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页
可看到赫斯提安冷漠的眼神后,阿瑞娅把口中原本要发出的抱怨的话一下子咽了下去。
然后把自己的书搬到了小桌旁边的地上,乖乖的坐在了为小桌特配的「低人一等」座椅之上。
国王的尊严荡然无存——
阿瑞娅做完这一切后,赫斯提安才满意的坐在他的大书桌前,拿起桌案上的羽毛笔开始「刷刷刷」写字。
阿瑞娅静静的等了好一会儿,可赫斯提安一直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她,最后实在憋不住的阿瑞娅开口道:
「赫斯提安,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听到她的话的赫斯提安笔尖一顿,缓缓转过头,漆黑眼眸直直盯着她道:「我为什么要给你上课?」
阿瑞娅一愣,这是什么情况?
「可我不是要了解占星师的职责使命吗?」
「《库索托王国百年歷史》、《世界占星术大全》等等,你都能学到。」赫斯提安淡声道。
谁要看那些冗长又无聊的大块头书啊!不对,谁单纯是为了来学习啊!
「可是你明明答应弗兰克了,要给我——」
「偌大王室找不出一个靠谱的家庭教师,这也是管家的失职吧。」
听到赫斯提安责怪弗兰克,阿瑞娅立马反驳道:「身为国王和占星师,我们本就应该彼此了解,互相帮助啊。」
赫斯提安表情没有一丝触动,他朝阿瑞娅的方向稍稍倾过身来,黑色的长髮顺着动作滑落下来,霜白的发尾轻扬,他的侧脸被阳光剪裁出干净的轮廓。
「我给你的帮助,还不够多吗?」赫斯提安忽的放轻了嗓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道。
在赫斯提安澄澈又空洞的墨色眼瞳中,阿瑞娅看到她剎那间慌乱的神情。
对于她的真实身份,在洞察一切的赫斯提安面前,她到底还是心虚的。
「我……」她支吾着垂下眸去,说不出话来。
「所以,别来烦我。」赫斯提安转过身去,坐直了身体。
阿瑞娅闷闷地盯着桌面上的书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那你还给我准备桌子?」
赫斯提安一愣,转过头来,正好撞进阿瑞娅那双湿润的委屈眼眸中:「你直接拒绝就好了,还让我来这里——」
——无缘无故受你的气。
后面的那句话阿瑞娅忍住了没说出来,却越想越委屈,她是上赶着凑上来没错,可赫斯提安也没拒绝弗兰克,反而到了现场却给她难堪。
虽然觉得很丢脸,但阿瑞娅还是在赫斯提安不耐烦的说出「别来烦我」时湿了眼眶。
赫斯提安看了她一会儿,转过头去没有作声,却在翻了几页手中的书本时,蓦地盖上书,轻嘆口气道:「别哭了。」
正在默默平復情绪的阿瑞娅被他吓了一跳,然后倔强的瞪大了眼睛:「我没哭。」
听到她的话后的赫斯提安站起身来,走到小桌前,他那样高大的身形,衬得这张小桌就一张座椅一般。
而坐下的阿瑞娅,则显得更加娇小了,昂起头来仿佛不服输的瞪着他,用力到眼尾都泛红。
赫斯提安与她无声对视了一会儿,忽的弯下腰来,他的发尾拂过她的手背,阿瑞娅有些惊慌的眨了眨眼眸。
却发现他只是伸手拿走了她书桌上的书,只留下其中一本最薄的《我与王国》。
「这是布里奇的自传,你先看这本吧,其他的对你来说太难了。」赫斯提安对怔愣的阿瑞娅的说道,将剩下的书搁在了他的书桌上。
「那我——」阿瑞娅想问他这是不是要教她的意思,可又不知怎样开口。
「怎么,看书也不会?」
察觉她的疑问后,赫斯提安的黑眸瞬间扫了过来,站起来的他浑身气势更足了,直接令得阿瑞娅一下子闭上了嘴,只敢用那委屈的眼神控诉他。
被那般眼神注视着,赫斯提安吸了好几口气,才按捺住心中的烦躁,努力放轻了声音道:「有不懂的就问我,行吗?」
他竟然也会用商量的语气,阿瑞娅心中微微一惊,见好就收,忙不迭的点头,伸手将书打开,开始认真看起来。
看到她开始看书后,赫斯提安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开始坐回座位上,继续处理他的事情。
之后的气氛难得的安详,阿瑞娅提出的疑问,赫斯提安都耐着性子解答,也给她放宽了权限,可以借阅他书架上的部分书籍。
虽然阿瑞娅分享给他的下午茶和糕点都被他拒绝了,但也没有出言奚落她,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不再管了。
这样的一个下午,虽然内容有些枯燥晦涩,可对于阿瑞娅而言,却是难得的静谧午后。
在这座与世隔绝的高塔之中,她仿佛脱离了一切现实困境,获得了暂时的自由与宁静。
当太阳的余晖洒落在赫斯提安书桌之上时,他罕见的有些怔愣。
这个下午的时间过得好快……
这座他的禁锢之地,似乎将他的时间也一併封锁住了。
除了每夜的星象,每天的生活几乎如復刻般重复而枯燥,缓慢的耗损着他的生命。
可当这个人在他身边的时候,连空气也变得鲜活起来,虽然她愚蠢又笨拙,还满是秘密……
赫斯提安这般想着,不由得朝身边看去,在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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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页
阿瑞娅睡着了。
红扑扑的脸颊压在手肘之上,她浓密的睫毛落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像蝴蝶翩跹的翅膀。
她的皮肤在阳光的笼罩下似是蒙上了一层轻纱,映照出金色的朦胧光辉。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定格在了她的身上,赫斯提安静静凝视着她,墨色的眼眸是永恆的星辰。
「陛下,该回宫了!」艾登的声音在楼下响起,将睡梦中的阿瑞娅一下子唤醒了。
她这是睡着了?
阿瑞娅睁着迷濛的睡眼坐起身来,突然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滑落,她捡起一看,是一件黑色的披风。
接着她抬头朝身旁看去,那被余晖笼罩的书桌处,早已没有了赫斯提安的身影。
第23章 惊马
阿瑞娅回头看向窗外,天幕一片暗沉。
啊,马上要日落了。
和上次一样,每到了这个时候,赫斯提安就消失不见了。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日落后不能登上高塔,阿瑞娅一边慢吞吞的收拾着东西,一边想着。
但按赫斯提安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告诉她吧……
阿瑞娅拿着书经过赫斯提安的书桌时,被一样东西吸引了视线。
那是一支羽毛笔。
通体洁白,羽毛蓬松而柔软,尾端的羽毛边缘染着淡淡的一圈黑色,像是无意间沾染的墨水,在微风中微微摆动着,仿佛要随风而去。
阿瑞娅见过许多羽毛笔,却没有一支如眼前这支一样漂亮,像是振翅欲飞的鸟儿,自由而鲜活。
艾登的声音再次在塔下响起,阿瑞娅这才回过神来,她眼含不舍的再次望了那支羽毛笔一眼,然后朝着空荡荡的室内喊了一声:「赫斯提安——」
如她所料的没有回应。
阿瑞娅也不在意,继续大声道:「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明天见!」
说完以后,她便提着裙摆噔噔噔跑下了楼。
直到大门再次关闭,寂静与黑暗重新笼罩这座巍峨高塔,悬在空中的蜡烛一时间全部点亮了,自阴暗处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他的全身被黑色的长袍包裹,只露出一缕髮丝,竟是雪一般的苍白。
他缓缓走到书桌前,看着摆在上面的一样东西,久久没有动弹——
那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披风。
阿瑞娅虽然说了「明天见」的话,却转而将其抛到了脑后,因为她实在是太忙碌了。
不仅要学习各种繁琐的课程,还要抽空和远道而来的臣子交际谈心——
「陛下,您别怕,我保护您。」莫艾丽盯着马上的阿瑞娅,头顶的触角一点一点,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我相信你,但你能不能让你的蚁兵们,先走远一点……」阿瑞娅拉着缰绳,看着马场周边密密麻麻的蚁兵,胆战心惊的说道。
在蚁兵们一刻不放松的注视下,她身下的白马不安的走动着,不停喷着响鼻。
「他们不会伤害陛下。」莫艾丽不解的皱眉,歪头看向她。
「这个,我知道……可是……」阿瑞娅努力回想着之前马术课上学过的知识,安抚着马匹,心里无比悔恨。
她就不应该图省事直接把接见莫艾丽和马术课合二为一,那群大蚂蚁她看着都心里打颤,更别说养在王室马场里的温驯马匹了。
就在这时,阿瑞娅身下焦虑的白马不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什么原因,突然抬起了前蹄,扬首嘶鸣一声。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幸亏阿瑞娅反应及时抓紧了缰绳才没被白马甩下来。
可接下来的情况,并不容乐观——
白马不受控制的跑走了,而阿瑞娅,是个马术的半吊子。
这匹在之前训练中乖巧蹭着阿瑞娅手心的小马驹,在这不合时宜的当口,充分展现了它叛逆的性格和优越的奔跑能力。
沿着马场的围栏,白马几乎是一骑绝尘,瞬间将小心陪护在旁边几位马术老师远远抛在了身后。
而阿瑞娅使尽浑身解数都无法使它停下来,只得牢牢握紧缰绳,尽力压低身子蜷缩在马背上。
然后,开始无声的尖叫——
天哪这是什么情况!好吓人啊!别跑了,别跑了,快停下来!呜呜呜谁来救救她!
「陛下,我来了——」
莫艾丽的叫喊声自身后遥遥传来,阿瑞娅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英勇强悍的蚁兵们出动了。
接到莫艾丽的指挥之后,蚁兵们那足有半人高的足须轻松而迅速的跨过了马场道围栏,朝着阿瑞娅的方向团团围来。
铺天盖地,就像是一团巨大的乌云。
看到这副情景,不知道为什么,阿瑞娅反倒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害怕了……
蚁兵们的来袭彻底吓到了马驹,它跑得更快了,甚至由于太过惊恐,步伐多变而混乱,马背上的阿瑞娅颠簸得极为难受。
拜託,不要再刺激它了!
被高速和颠簸折磨得快要灵魂出窍的阿瑞娅,满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莫艾丽其实是敌国派来的内奸吧,想一口气弄死她。
而这个时候,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阿瑞娅她,没力气了。
她的手心早被缰绳勒出了血迹,这副柔弱的身体浑身骨头都在发痛,连视线都模煳不清,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的尖叫,但却一个字都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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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页
可是突然间,艾登高昂的足以穿透一切的声音,振响了她的耳膜。
「凯莱恩大人,陛下她——」
凯莱恩?凯莱恩来了?
阿瑞娅混沌的脑子勐地清醒了一瞬,她想回过头看一眼凯莱恩是不是真的在这里。
却在这时,白马在蚁兵的阻挠下,马蹄打滑,突然朝前栽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腾空感令得阿瑞娅顿时失去了对缰绳的控制,她整个人被抛在空中,直直栽向地面。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而阿瑞娅也害怕的紧紧闭上了眼睛。
「阿瑞娅——」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双有力而宽厚的臂膀将阿瑞娅搂在了怀中。
阿瑞娅嗅见,冷冽的雪松气息——
「凯莱恩……」
在下落的冲击之下,凯莱恩将她牢牢护在怀里,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还不等他起身查看阿瑞娅的状况,慌忙赶来的蚁兵便朝他们围了过来。
狰狞的口器,急切摆动的触角,将二人淹没,本就受到了惊吓的阿瑞娅在瞥见这副景象时更是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起来。
「滚开!」
凯莱恩皱紧了眉头,将阿瑞娅护在怀中,后腿蹲起,灰绿眼眸怒视着四周的蚁兵。
他一直是冷漠的、自持的,将所有情绪掩藏与威严、淡然的面孔之下。
却在这一刻,因为怀中人若隐若现的抽泣声,终于展露了源于狼族的兇恶秉性
他冰冷的双眸射出锋利的精光,尖锐的獠牙微微探出唇瓣。
那一刻一股无形的气势威压自他身上逸散而出,如冰原的风暴,锋锐而无可抵挡,逼得头脑简单的蚁兵们也不敢轻易靠近,缓慢的退后开来。
「都给我退下。」
姗姗来迟的莫艾丽出言喝退蚁兵,再转而看向被凯莱恩抱在怀里,一动不动的阿瑞娅,终于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犯了错,连忙半跪下来:「陛下,我错了。」
阿瑞娅没有反应,她还处在惊吓的余韵中,浑身僵硬,手脚发凉,只知道唯一的依靠是面前的凯莱恩。
她伸出手牢牢攥住凯莱恩胸前的衣服,埋下头去,蹭掉了眼角的眼泪。
「凯莱恩……」过了一会儿,阿瑞娅轻声唤道:「放我下去。」
她那样难受和害怕,只想永远待在这温暖的怀抱里,但不可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凯莱恩低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担忧,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是点点头,将阿瑞娅轻轻放在草地上,搀扶着她站了起来。
阿瑞娅刚站起来就感到脚踝一阵刺痛,应该是刚才扭到了,可她忍住了疼痛,藉助着凯莱恩的力量站直身体,看向半跪在一旁的莫艾丽道:
「是蚁兵阻拦了马匹,我才能成功获救,莫艾丽家主有功无过。」
这话一出,不仅是莫艾丽,连身后的凯莱恩,以及在场的其他人都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陛下,我,我没有……」莫艾丽无措的摆着手,满脸茫然。
「蚁兵英勇,该赏才是。」阿瑞娅微微弯下了腰,盯着莫艾丽的眼眸,提高了音调道。
阿瑞娅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漆黑眼瞳中的意味坚定而不容置疑,明明站在原地的她还脸色苍白,却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压扩散开来。
那是来自国王的威严。
音调落下后,一旁的艾登一下子回过神来,以他那足以传播整个马场的声音重复道:「蚁兵英勇,该赏!」
「蚁兵英勇,该赏!」
艾登嘹亮的声音沿着空旷的马场传盪开去,不知要传入多少人的耳中。
「多谢陛下!」
莫艾丽虽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明白阿瑞娅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还莫名其妙得了赏赐,忙不迭的道谢。
不仅是莫艾丽,四周的蚁兵在她的带领下也纷纷伏下身来,低下头颅,向阿瑞娅表达着他们的忠诚。
阿瑞娅一脸淡然的看着匍匐在四周的蚁兵,可只有离她最近的凯莱恩发现了,阿瑞娅在见到蚁兵动作时无法控制的颤抖了一下,眼眸中的惊恐一闪而过。
这时弗兰克也闻讯赶来,他还没来得及关心阿瑞娅的身体,便听得阿瑞娅抢先说道:「弗兰克,赐给安提家族的奖赏,你说怎样最好?」
阿瑞娅朝弗兰克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后者眼睫轻颤,微微低下头去:「安提家族后代众多,陛下不如赏给他们一块富饶的领地。」
「嗯,有道理。」阿瑞娅思索了一阵,突然展唇微笑道:「那就将纳邑河谷以东的地方赏给安提家族吧。」
阿瑞娅说得轻巧,在场人听了却是心中一颤,位于南境的纳邑河谷以东的平原,一直是普涂的领地。
也是南境中最为好斗,视王室为死敌的巨型蜥蜴家族。
第24章 谋划
当阿瑞娅宣布这一举重若轻的消息时,在场人神色各异,而莫艾丽则是喜上眉梢。
在南境这片远离王国统治,纷争不断的土地上。安提家族与普涂家族关系一直非常紧张,尤其是安提宣誓向王室效忠以后,两个家族的矛盾愈演愈烈。
阿瑞娅当众的这番话,无疑表示了王室对于安提家族的支持,这对于他们在南境的生存发展有着重大意义。
「多谢陛下!」莫艾丽再度跪下身来,眼中满是赤诚的热意,看向阿瑞娅朗声道:「安提家族将永远忠于陛下,受陛下驱使,守护陛下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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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页
「这是你们应该得到的。」阿瑞娅微笑着将莫艾丽从地上扶起来,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场上众人,道:「王室不会令忠诚的勇士寒心,而我还为你准备了其他礼物——」
在阿瑞娅说出这句话后,弗兰克紧接着站了出来,朝茫然的莫艾丽温和笑道:
「莫艾丽家主为参加陛下的继任典礼,长途跋涉而来,陛下深为感动。特地为您准备了来自蒙垭王国的战马五十匹,黄金十箱,珠宝首饰十箱。」
「这,这么多……」莫艾丽彻底惊呆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仅是她,现场也一片譁然,阿瑞娅一直保持着微笑,好似根本没有听见大家的议论。
直到周围逐渐安静下来,阿瑞娅才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些,似乎是贵重了点……」
莫艾丽听到她的话后连忙低下头说道:「陛下的礼物太过贵重,还请陛下收回吧!」
可阿瑞娅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转过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站在她身后的凯莱恩,轻声道:「这样贵重的东西,只有请骑士长大人亲自护送,我才能放心得下啊……」
阿瑞娅的脸庞虽带着笑意,可望向凯莱恩的眼神却不如她表现得那样淡定,那双莹润的黑眸中,是无法掩饰的紧张,和淡淡的愧疚。
凯莱恩微垂眼眸,看见阿瑞娅攥紧的手心。
她是在担心自己会拒绝吗?
凯莱恩有些迟滞的转了转眼眸,他今天确实有点被吓到了,不仅是为阿瑞娅差点摔马这件事,也为她后面这番算计和谋划。
以摔马救人为由,赐给安提家族战马与黄金,又以允诺的领地挑起南境的纷争。
从安提和普涂家族入手来控制南境,是个不错的想法,而敢于在一上任就解决南境遗留已久的问题,这也是个勇敢的决定。
凯莱恩本会这样称赞阿瑞娅——
如果,她在最后没有将他一同拉入这场计谋中的话……
阿瑞娅看着久久沉默的凯莱恩,眼眸中的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悔意漫上心头。
她和弗兰克在商议南境事宜之时,曾经认真分析过将凯莱恩拉进来的可能性。
严格来说,飓风骑士团并不属于王室管辖。在漫长的库索托王国歷史中,随着王室势力或者说是人类血脉的逐渐削弱,实力强劲的骑士团逐步脱离了王室的控制,拥有极大的经济与行动自主性。
虽然每届骑士长依惯例都会宣誓向王室效忠,但当王室徵召骑士团进行作战时,通常还需要经过骑士团中五位骑士长的投票表决。
而凯莱恩,是五位骑士长中年纪最小,且实力最强的人。
而这也是当初国王布里奇选择凯莱恩接回阿瑞娅的原因。
这次至关重要的收服南境之战,不仅是为了平復南境多年的纷争战乱,也是阿瑞娅继任后做出的第一个重大决断。
无论是为了以后的国王生涯,还是为了完成任务,阿瑞娅都必须成功。
而凯莱恩,就是决定这场成败的最大的砝码——
可是拒绝也好,接受也好,阿瑞娅都设想过凯莱恩的反应,却没想到他会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的眼睫垂落下来,遮挡住那双只会在她面前展露柔情的灰绿眼瞳。
那一刻,阿瑞娅的心都揪紧了。
她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能再对凯莱恩做出这般逼迫他的事情来。可当残酷的现实压迫而来时,她还是做了自私而卑鄙的事……
不过没关系,早点令凯莱恩认识到她的本性也好,以后便不会再对她这般信任,也不会再被她利用了。
阿瑞娅眨了眨眼,嘴角强勾起一丝笑容,说道:「如果骑士长大人不愿意——」
「没有不愿。」
凯莱恩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抬眸看向怔愣的阿瑞娅,那双灰绿眼眸褪去了所有的冷漠,只余澄净与温情。
他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阿瑞娅的眼睛,右手抚在胸前,缓缓跪了下来:
「飓风骑士团骑士长:凯莱恩.迪京,愿受陛下驱使,捍卫您永恆的荣耀。」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一字一句像一记记鼓槌,重重敲打在阿瑞娅的耳膜之上,连心脏也随之剧烈跳动。
泪水渐渐漫上阿瑞娅的眼眶,到最后她甚至看不清面前凯莱恩的脸。
第一次见面时的下跪的他,继任仪式上宣誓的他,还有那个月夜下的他……
一帧帧画面浮现在阿瑞娅眼前,斑斓的记忆散发着五彩的光芒,最终凝聚成眼前真实的凯莱恩。
是那个说「阿瑞娅,别怕」的凯莱恩啊,是她最信任的忠诚而正直的骑士长大人。
「王室不会忘记你的功劳。」阿瑞娅眼眸湿润的伸手将凯莱恩扶了起来,郑重道。
她也不会忘记。
很快王室的医师和药剂师赶来查看阿瑞娅的伤势,除却弗兰克和凯莱恩二人,其他观看了这场惊马风波的人纷纷神色各异的离开了马场。
阿瑞娅盯着他们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离开的背影,心知这件事情很快便会传遍整座都城。
那些心思各异的贵族们,接下来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事来……
不过,阿瑞娅悄悄松了口气,还好这第一步进展顺利,以后的事她也就有精力应对了。
在阿瑞娅还在沉思的时候,突然身子一轻,被人腾空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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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的脚受伤了。」凯莱恩抱着阿瑞娅往马场围栏边停靠的马车走去。
「你怎么知道?」
阿瑞娅扭伤的脚僵硬的悬在空中不敢动,抬手环住凯莱恩的脖颈,入目便是他稍显紧绷的下颌线。
凯莱恩目不斜视的朝前走,似乎是在生气般,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您不该做这样危险的事。」
即便是马术精湛的人,也有从马背上摔下来而丧命的,更何况是阿瑞娅这样的半吊子。
阿瑞娅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嘟囔了一句:「知道了。」
在两人一段短暂的沉默后,阿瑞娅冷不丁说道:「对不起。」
凯莱恩步子一顿,低下头来,可阿瑞娅却撇开了头没有看他,凯莱恩只能看到她白皙的侧脸和泛红的耳廓。
「那天晚上……还有今天的事……对不起……」
阿瑞娅的声音轻若蚊蝇,可她知道凯莱恩一定听到了,而她的脸颊和耳朵,则因为愧疚和害羞,控制不住的发红。
凯莱恩抱着她静静站了一会儿,目光落在阿瑞娅的头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后突然大跨步走到了马车旁边,打开车门将阿瑞娅轻轻放置在了椅垫上,而在躬身即将退出车厢的时候,凯莱恩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他直勾勾的看向阿瑞娅,眉头微凛,灰绿眼眸中亮光闪烁,眼神严肃而郑重。
「是您选择了我。」
他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明明语气是温和的,可听来却像是蕴着怒气与控诉。
阿瑞娅一愣,愣愣的望向他,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轻皱着眉头,刚想开口询问时,凯莱恩又紧接着说道:
「所以,您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抛下这句话后,似乎是怕她真的后悔般,凯莱恩便关上车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而阿瑞娅拉开车帘,想出声唤住他,却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
直到弗兰克坐上马车,阿瑞娅才从凯莱恩刚才说的话中稍稍缓过神来,她看向弗兰克压低了声音道:「处理好了吗?」
「陛下不用担心,马和药都已经清理干净了。」
没错,这场惊马事件从头到尾都是阿瑞娅策划的。
王室驯养的马匹太过温顺,只有一些特殊药物才能使得它发狂。阿瑞娅以自己的人身安全做局,引得莫艾丽相救,再以赏赐为藉口,正式开启收服南境之战。
在这些天的学习中阿瑞娅进步神速、收穫良多。而她也惊奇的发现了,她比她自己想像的,还要适合国王这一位置。
因为她有着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们所不具有的一项品质——那便是敢于涉身险境的勇气。
当初弗兰克极力反对她提出的这个想法,而阿瑞娅只淡淡说了一句:
「除了我自己,我没有其他更宝贵的东西了。」
她孤身无援的来到这里,想要完成的所有,都需要拼上自己的一切。
「陛下,南境一战太过艰难,您真的想好了吗?」弗兰克忧心忡忡的说。
「一切就按计划好的进行吧。」阿瑞娅淡淡道。
第25章 清洗
阿瑞娅要派骑士团「护送」安提家主回南境,还将普涂家族的领地作为奖赏赏给了安提家族的消息,迅速传到了各大贵族世家耳中。
「到底还是从乡下接回来的傻丫头,她以为打仗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
「南境那个地方,全是上不得台面的蚂蚁和爬虫们,白送给我都不要!」
「上任、上上任国王都没有把南境放在眼里过,怎么,她这是在都城里找不到依靠了,要跑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凯莱恩怎么会听她的话?带着骑士团去做这样的荒唐事!」
「嘿嘿,咱们的陛下啊,虽然没有什么才华,但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她向你提出再荒唐的要求来,你捨得拒绝吗?」
······
阿瑞娅的事情成为了贵族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在他们生活里激起一丝波澜,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荒唐的闹剧,只是这位新国王为了彰显存在感的拙劣方式。
而此时的阿瑞娅正支棱着伤腿,盯着送给莫艾丽的奖赏一箱箱装箱,在薄薄一层的黄金与珠宝之下,是闪着锋利冷光的兵械,弯刀、长矛、弓箭······
这些沉寂在王室仓库中的兵器们,终于在今天得见天日。
在布里奇统领的时间里,或许是对于人生的心灰意冷,这位君主常年沉溺于奢靡的生活中,即不注重边境的防守,更别提扩充王国的版图了。
这些每年依规打造的兵械沉寂在库房中,被人偷走、变卖了大半,剩下的也只有等待着报废那一天被一场大火焚烧殆尽。
「盖严实点。」弗兰克嘱咐着装箱的僕从,阿瑞娅也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她随手捡起角落里的一把匕首,上面蒙了厚厚一层灰,刀尖也锈蚀了。
「弗兰克,武器仓库是谁在管理?」阿瑞娅面无表情道。
或许是上个世界养成的勤俭性格,阿瑞娅看到仓库里这番不加管理、浪费资源的景象,脸色当即难看了几分。
弗兰克一见阿瑞娅的表情,便知道她生气了,马上低下头道:「我马上将他赶走,选新的人上来。」
「王室中服侍的人,都是谁选进来的?」想起那在都城中迅速传达开来的消息,阿瑞娅不禁皱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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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件发生在王室马场的小事,在只有王室中的人在场的情况下,能够在一天内几乎传遍全都城,想必这里面,恐怕藏了不少其他贵族们塞进来的人。
这些在暗处滋生的耳朵和眼目,将本就岌岌可危的王室蛀得千疮百孔。
「那些人大多是包比利夫人推荐的人选。」弗兰克的头埋得更低了。
「麦根家的人,他们的原形是什么?」阿瑞娅对这名字有几分熟悉,思索了一阵,问道。
「是豪猪,包比利夫人的丈夫是上一届飓风骑士团的骑士长之一,她的丈夫因病过世后布里奇国王可怜她一个人,便把推荐人选的任务交给了她。」
果然啊,又是这个蠢货布里奇做出来的傻事!
阿瑞娅心里把布里奇骂了一万遍,努力平復下心情道:「随便找个理由,把她也给赶走。」
「这恐怕有点困难······」弗兰克一脸为难的说道:「因为她丈夫的原因,她和骑士团联繫十分紧密,而且,麦根家族和利奥铎公爵······也有稳定的生意往来。」
简而言之,这是个背景深厚的关系户,轻易动不了。
阿瑞娅听后扯开嘴角冷笑了一声:「麦根家族没有什么实业,就靠着世代传下来的领地生存,到包比利夫人这一代连个封爵位的都没有,就靠着她那个死掉的丈夫的名声过活。」
「这样一个人,你到底在忌惮什么呢?」
阿瑞娅定定看向弗兰克,漆黑眼眸明亮而澄澈,所有的虚伪和谎言在她眼中仿佛都无处遁形。
「还是说,你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中呢?」阿瑞娅蓦地放轻了声音,朝着弗兰克的方向倾过身来。
「陛下,我对陛下忠心耿耿!」
弗兰克早在阿瑞娅质疑出声的时候便「扑通」跪了下来,阿瑞娅那居高临下的仿若审问般的眼神,和随着她倾身而来的威压,令得他不得不垂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
阿瑞娅看着弗兰克的神情,心中渐渐漫上一阵失望。
从她来到王室的第一天起,不,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她就在一刻不敢懈怠的学习。
无论是与上个世界截然不同的世俗习惯,还是对她而言难如登天的国王课程,她虽然感到痛苦,却一直像块海绵一般吸收着所有陌生的知识。
因为她知道她的位置太高,而根基又太浅,她必须学的够多、懂得够多,才不会被人矇骗,遭人算计。
当时布里奇告诉她不要相信任何人时,她还短暂的为弗兰克报过不平,她曾真情实意的相信这个面容儒雅的老绅士,可连她都能看出包比利夫人是一只纸煳的老虎,弗兰克看不出来吗?
「你为王室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如果你有了更好的去向,我不会拦你。」阿瑞娅缓缓说道,语气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而就是这种平静,令弗兰克心中涌起了巨大的恐慌,他右手抚着胸口,抬起头一脸沉痛的看向阿瑞娅道:「陛下,王室就是我的家,我永远不会离开这里,也永远不会背叛陛下您!」
这些誓言阿瑞娅已经听得太多,她拄着拐杖站起身来,绕过跪在地上的弗兰克便往门外走去,弗兰克哀痛的唿唤在她身后响起,可她头也没回。
走到门口时,阿瑞娅停下身形,突然说道:「艾登,也是别人安插在我身边的吗?」
「艾登的身份绝对干净,我永远不会伤害陛下您!」弗兰克忙不迭答道,眼中都蓄起热泪。
「弗兰克,真正的忠诚,可不是一句漂亮的话。」
抛下这句话,阿瑞娅便离开了,而弗兰克贵在阴暗的仓库中,久久没有没有起身。
回到宫殿后,阿瑞娅一下子抱住了简,深深嘆了口气。
她太累了,这偌大的宫殿里,她能够相信的,只有简了······
在那一天与弗兰克谈过话后,宫殿中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变化。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的人员都进行了大清洗。
而这一切的导火索:包比利夫人,理所当然的失去了向王室推荐人选的这一项肥差。
这位身材雄壮、嗓门洪亮的豪猪夫人,在得知这件事的第一时间便冲到了王宫,吼着要见阿瑞娅,却被早有准备的弗兰克拦在了宫殿外。
王宫大门口行人众多,看到这幅热闹景象都感兴趣的凑了过来。
「我要见陛下!这项差事是布里奇国王赐给我的,她不能就这么收回去!」包比利夫人双手叉腰,瞪着挡在面前的弗兰克,气势汹汹道。
「夫人您年纪大了,陛下感念您的辛苦,才安排了其他人接管您的职位。」弗兰克一动不动的站在她身前,面带微笑说道。
「为陛下做事我求之不得,哪里会觉得辛苦!」看着弗兰克的模样,包比利夫人也不得不露出假笑道:「只是我一个寡妇,如果没了这份职位,怕是连普通的生活也过不下去了,这要是让我那去世的丈夫知道了,他该多伤心啊······」
说着说着,包比利夫人便掏出手帕开始擦眼角,而弗兰克神情未变,仿佛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
「夫人应该知道,陛下前段时间摔马的事情吧。」弗兰克忽然压低了声音,附到包比利夫人耳边说道:「这件事,可不是个意外。」
「你什么意思?」包比利夫人被他突然凝重的语气一惊,拧起眉头问道。
「陛下常坐的马匹,被下药了。」弗兰克轻轻的将这重磅炸弹抛出,惊得包比利夫人瞬间惊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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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
「饲养王室马匹的人,我没记错的话,是夫人您介绍来的吧。」
「不是我,不不,这件事不是我指使的······」包比利夫人在弗兰克的逼问下语无伦次起来:「我只是收钱介绍他们进去而已,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和我没关系······」
此时的包比利夫人早没了纠缠的心思,而弗兰克不紧不慢补上最后一刀:「迫害王室成员是死罪,夫人您应该不想和这沾染上关系吧?」
包比利夫人连忙点头,就差没给弗兰克当场跪下了,慌忙摆着手说道:「我最近感觉身体不好,早就想辞了这项差事,真是多谢陛下了!祝陛下早日康復!」
说完后,包比利夫人转身便逃走了,动作灵巧得像是一只蹦跶的皮球,她这是生怕后面冲出来一大帮卫兵,要判她谋杀国王罪。
目视着包比利夫人远去后,弗兰克表情淡淡的看着因为没有看见争打场面而失望散去的围观者们,转身走进了王宫中。
第26章 无事献殷勤
阿瑞娅临到日落前又登上了赫斯提安的高塔,她最近因为南境的事忙得晕头转向。
自从弗兰克一鼓作气从王宫里清出去许多人后,那些失去了耳目为了第一手消息的贵族们便想着法的往阿瑞娅面前凑。
有邀请她一起去打猎的,有请她喝下午茶的,有送她一些无足轻重的新奇小玩意儿来套消息的。
可阿瑞娅偏偏还不能驳了他们的面子,每次都耐着性子应付过去。
好在凯莱恩那边进展顺利,他在飓风骑士团中地位斐然,且受人拥护,他做出的决定无人置喙。
莫艾丽返程的队伍,和飓风骑士团的精锐马上就要启程去往南境。
在这支希望大军临行前,阿瑞娅唯一能做的,便是向赫斯提安求一个来自于神的预言。
高塔上一如既往的安静,自从上次上完课后,阿瑞娅便没有再来过这里。
她一露面,从书架后走出的赫斯提安便皱起了眉头:「太晚了,你不该来。」
「抱歉。」阿瑞娅疲惫的笑笑,开门见山道:「赫斯提安,你能告诉我,这次南境之战会顺利吗?」
赫斯提安右手背在身后,缓缓走到阿瑞娅跟前,眉眼深沉像阴雨欲来。
「你太冒进了。」他摇了摇头说道。
阿瑞娅一听心脏勐地一跳,连忙问道:「是会失败的意思吗?」
赫斯提安转身望向窗外,太阳快要落下地平线,天空的另一头,月亮已经显现出轮廓。
他站在余晖的光亮中,身后是无尽的黑暗。
「星辰的变化混乱无章,神明也没有降下启示,我看不到南境之战的结果。」
听了他的话后,阿瑞娅反而松了口气,幸好只是预见不到,而不是清晰的失败。
阿瑞娅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赫斯提安身边,学着他的样子眺望天空:「只是看不见而已,那就还有成功的可能。」
赫斯提安瞥了她一眼,冷笑一声:「作为一名国王,你过于乐观了。」
「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但至少一位保持悲观的君主,会有着更谨慎小心的秉性,不致于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阿瑞娅下意识想反驳,却发现赫斯提安说得都是对的。
她一个还没有彻底熟悉王国和国王职责的外乡人,便冒然发动了一场战争。
如果胜利了是皆大欢喜,可要是失败了呢?无辜将士会战死,平民更是难以倖免,她的地位和名声也将会一落千丈——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呢?」阿瑞娅昂起头看向赫斯提安,认真问道。
「至少,等到星辰的指示回归正常,有着充足的把握——」赫斯提安淡淡道。
「我等不了。」阿瑞娅干脆利落打断他的话,说道:「没有确定时间的东西,我等不了。」
或者说,她能等,但任务不能等,南境的平民们也不能等。
上个世界的阿瑞娅不信神,也不信预言,她对那些玄乎其神的东西不感兴趣,更愿意做的,是将所有希望握在自己手中。
甚至如果不是弗兰克提醒,她都忘了要来向赫斯提安请教预言的事情。
「占星师的预言,从来没有出错过吗?」阿瑞娅定定看向赫斯提安,眼中亮光灼灼。
赫斯提安并没有因为她的不敬而生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从来没有。」
「可为什么,库索托王国却在一步步走向衰败呢?」
阿瑞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室内陷入了长久的安静。而这句话看似是咄咄逼人,却也是一直萦绕在阿瑞娅心中的困惑。
如果占星师真的有这么大的能力,能够预知一切祸兮旦福,那为什么格林家族逐渐凋零,王室威严不復存在,南境迟迟不能收服呢?
那些来自于星辰的启示,那些神降下的昭示,真的在佑护这个王国的平安吗?
赫斯提安沉默了,也是在这一刻,太阳的光辉湮灭了,城堡内的蜡烛一支支点燃,世界渐渐被黑暗笼罩。
「你走吧。」
赫斯提安没有回答她的回答,或者说连他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的是什么,他转过身,向黑暗中走去。
「赫斯提安。」阿瑞娅望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在等待降下预言的,是哪一位神?」
「——是那张画像上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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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斯提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而阿瑞娅看着城堡一片黑暗的深处,终究还是没有胆子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她走出大门,登上马车,疲惫的靠在靠背上。
她没能从赫斯提安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但好在也没有更坏的消息出现。
而她走这一趟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都城中人人都相信占星师的能力,只要赫斯提安没有出面反对她,那事情就能进展下去。
很快莫艾丽启程的时间到了。
为了表达重视,阿瑞娅亲自将她送到了都城门口。
密密麻麻的蚁兵和骑士团成员陈列于城门前的空地上,阿瑞娅亲切的拉着莫艾丽的手,她的身后是陪她一起前来送别的贵族大臣们。
「待事情处理妥当后,我也想去南境看看。」
阿瑞娅笑着对莫艾丽说道,她这并不是客套话。据系统所说,南境埋藏着无数的珍宝,等她收服南境了,定要把那些宝藏们都挖出来,充盈她的私库。
「秋天的纳邑河谷美不胜收,我们期待陛下的到来。」莫艾丽紧紧的握着阿瑞娅的手,真诚道。
「秋天好啊……」阿瑞娅闻言轻扬嘴角,道:「我喜欢秋天,那是个收穫的季节……」
紧接着阿瑞娅转身看向一旁的凯莱恩,眸中的神情也温柔真切了许多。
「凯莱恩,一定要平安回来。」
「一定不负陛下期望。」凯莱恩身着盔甲,右手抚在胸前,朝阿瑞娅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
「也祝愿陛下,得偿所愿。」他抬起头来,灰绿眼眸如湖水般澄澈,漾着轻柔的波光。
阿瑞娅静静的凝视着他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身后的贵族们接着上前说了些漂亮的送别话,然后莫艾丽坐上了马车,凯莱恩翻身上马。
他们再次向阿瑞娅投以敬意,然后便缓缓启程,此时日光正好,阿瑞娅目送大队人马离开,身影消失在丛林中。
待到阿瑞娅转身准备地登上马车时,利奥铎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自从上次和他不欢而散后,阿瑞娅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
此刻,利奥铎拦在马车前,好似已经忘记了之前与她产生的不快,笑着和阿瑞娅搭话。
「陛下的野心,可真大啊。」他的出场向来离不开这讽刺一般的语调,阿瑞娅一听只觉心中烦躁,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与公爵无关。」阿瑞娅冷冷回了一句,便扒开他往马车上走。
「只是这样的野心,需要的可不止这几箱黄金吧,哦说错了,恐怕连这几箱黄金,现在的陛下,也凑不出来呢……」利奥铎站在阿瑞娅身后,幽幽道。
「你什么意思?」被戳到短处的阿瑞娅回过头来,瞪着眼睛怒视着他。
利奥铎瞥了一眼不远处拉箱子的马车留下的车辙印记,眸光深沉,没有答话。
若是如阿瑞娅宣称的箱子里只是一些黄金、珠宝之类的东西,不会留下如此深的辙印。
再联想到最近王宫中发生的大动作,这箱子里装的什么也就不难猜到了。
只是令利奥铎没有想到的是,阿瑞娅不是个空靠美貌的草包,她有着雷霆的手段,和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野心——
不过这样的阿瑞娅,倒是令他更感兴趣了。
而阿瑞娅也警惕的盯着利奥铎,攥紧了手心。
利奥铎说得没错,如今王室的财政情况确实堪忧,家底丰厚的贵族们有特有的减税政策,而其余各地逃避税收严重,布里奇在任时期又大肆挥霍。
为了给凯莱恩凑上这一批武器和军费已经快把她的私库挖空了,可南境之战不知何时才能结束,那些传说中存在的宝藏也不知何时才能收归己用。
她现在就是一个内里空空的花瓶,情况窘迫万分。
「相传南境湿润的土地下埋藏着无数的财富,陛下可不能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享用啊。」
利奥铎眼中精光一闪,压低了声音,朝着阿瑞娅的方向俯下身来。
「你想干嘛?」阿瑞娅微微眯起了眼睛道。
「陛下,您向占星师学习星辰预言,也向骑士长学习马术健体,但最终,还是要落到地面上,为钱财发愁。」
利奥铎慢条斯理的说着,语气闲适得仿佛是在和阿瑞娅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可阿瑞娅一看便知道,他心里定是在盘算着什么,想要狠狠坑她一把。
「我曾是布里奇国王信任的下属,辅佐他管理王国。现在自然也愿意为陛下效劳,为您献上一点微不足道的建议。」
利奥铎微低下颌,神情姿态是前所未有的真诚与恭敬。
阿瑞娅惊讶的微微睁大眼睛,他说的话一个字也不相信,利奥铎竟然主动提出要帮她,他怎么会这么好心?
肯定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27章 最美的玫瑰
尽管心中不愿,阿瑞娅第二天中午还是来到了利奥铎位于都城边郊的庄园。
她曾听说过伦萨家族的奢华与享逸,但当她真正看到这座着名的「金雀花庄园」时,还是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蛇族兽人似乎精于经商之道,他们精于算计、又冷酷果断。伦萨家族的产业遍布欧泊大陆,丝绸、香料、海运……甚至是兵械都有涉猎。
蛇族天性的多疑、残暴、贪婪令得他们不愿与人分享财富,更是厌恶群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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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坐拥庞大财富的伦萨家主利奥铎,更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之一。
在上一任公爵逝世后,利奥铎便一人独享这座豪华的庄园,他虽吝惜于对别人花钱,但对自己极为慷慨。
且贵族身份赋予了他挑剔与奢靡的本性,因此阿瑞娅才能见到眼前的这座极尽奢华的「金雀花」庄园。
在都城近郊绵延上千公顷的土地上,葡萄藤架郁郁葱葱,马匹和羊群尽情奔跑,身着盔甲的卫兵沿着田地巡逻,美丽的花朵缠绕在围栏上。
空气里都是富裕和自由的味道。
阿瑞娅心里深深的不平衡了。
作为王国她自然也有附属的领地庄园,可无论是大小,还是环境,都比不上眼前这片地方。
明明她才是国王啊!竟然只有干羡慕的份!
进入庄园的雕花铁门后,沿着宽阔的大道马车足足行驶了十多分钟,经过一望无际的绿茵草坪,终于到达地势的高处,可以遥遥望见一座白色的城堡,蓝色的尖顶直入云间。
阿瑞娅撩开车帘往外望去,在歆羡之余,心中亦有些不安。
利奥铎在都城中自然也有居所,却特意将她约到这里来,即使知道他不怀好意,可阿瑞娅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这是系统为她选定的盟友,也是帮助她完成任务的关键人物,更何况现在王室财政吃紧,她无论如何,也得来这一趟。
来迎接阿瑞娅下车的,是她的熟面孔。
「陛下午安。」
十一面无表情的朝阿瑞娅鞠躬问好,然后伸手将她扶下了车。
「你好,十一。」
阿瑞娅朝十一点头微笑,这次再见面,阿瑞娅已没有了当初的恐惧,她甚至还饶有兴趣的观察起十一脸颊的皮肤。
她发现在十一的脸颊处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鳞片,因与肤色同色,若不仔细看根本难以发现。
阿瑞娅也是最近才发现了这一奇妙的现象,虽说兽人们自外表看与人类一模一样,但或多或少都会保持一点动物的特徵。
例如简的耳朵形状是尖尖的,艾登的眼睛圆而鼓起,而弗兰克的额角有两处不明显的凸起。
哦对,弗兰克的原形竟然是驯鹿。
感受到阿瑞娅打量的目光,十一转过头来,没有焦距的眼珠转了转,说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你今天,没在店里工作吗?」阿瑞娅想了想,问道。
「公爵大人特意命我和十二回来服侍陛下。」提及利奥铎,十一恭敬的低下了头。
想起上一次被「服侍」的场景,阿瑞娅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公爵大人正在庄园猎场狩猎,马上回来。」十一边说着边引着阿瑞娅进入城堡,却被门口的卫兵拦了下来。
「参观费十金币,请这边交费。」
什么鬼?!
阿瑞娅下一秒差点骂出声来,还好来自于一个国王的理智使她及时闭上了嘴。
她转过头,漆黑眼眸幽幽地盯着刚才发话的卫兵,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是、国、王。」
她可是国王啊!整个王国的统治者,利奥铎这条蛇的顶头上司!
这个见钱眼开的利奥铎,把自己的庄园当成观光旅游景点了是吧?还收门票!
难怪他特意邀请她来这里呢?又想坑她的钱!
卫兵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低头行礼大声道:「参见陛下!」
阿瑞娅这才找回了点国王的尊严,刚想走进大门,可面前的人却纹丝不动。
「陛下请这边交费。」卫兵声如洪钟的说道。
阿瑞娅无语抚额,刚想让十一解决这个麻烦,却见身旁的十一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帐本来,一本正经对她说道:
「陛下如果身上没有金币,我们也接受首饰抵押,或者赊帐欠款。」
她真是进了蛇窝了!看着面前眼熟的帐单,阿瑞娅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她忽然有种预感,今天不扒下一层皮来她是走不出这里了……
「赊吧,赊吧……」
世界上再没有比她还要窝囊的国王了,看着新鲜出炉的帐单,阿瑞娅无可奈何的想道。
不过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欠利奥铎的钱了,债多了不愁。而且利奥铎如果真的给了她想要的东西,这点小钱阿瑞娅也就不放在眼里了。
十一记好帐后便领着阿瑞娅进入了城堡,穿过铺满大片玻璃和镜子的走廊,沐浴着自透明的挑高穹顶上漏下的光线,在墙上一幅幅壁画的注视下,比景色更为迫不及待出现的,是缠绵诱人的芬香——
这是「金雀花庄园」的玫瑰园。
阿瑞娅从未见过这样美丽又数量之众的玫瑰,它们热烈盛放在夏日的暖风中,在茂密的葡萄架下,香气像酿造好的酒水,散发着微醺醉人的芬芳。
只望上一眼,便心醉神迷。
玫瑰园中的凉亭中摆放好了茶水和甜点,溪流萦绕着凉亭送来阵阵清凉,阿瑞娅提着裙摆在铺着软垫的座椅上坐下,一时竟觉得这十金币也不算花得冤枉。
十一为她添上茶水,阿瑞娅连忙警惕的盯着她手上的动作,还不等她问出声来,十一便心领神会的开口道:「茶水和甜点不用再付费,陛下请安心享用。」
阿瑞娅这才放松下来,说完后的十一又站到阿瑞娅身后,用桌上的扇子为她轻轻扇着凉风。
「这片花园,很美。」阿瑞娅吃着点心,悠闲的观赏着周围的美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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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上一任公爵大人为夫人种下的,共寻遍了全国32种玫瑰。」十一尽职尽责的讲解道。
「以前的公爵大人也是个浪漫的人啊。」阿瑞娅不由得感嘆道。
她又想起刚才在城堡内看见的壁画,便有着利奥铎父母亲的画像,十分恩爱的样子。
只是不知为什么这样的父母养育的儿子,毫无人性不说,还将这父母亲爱情的象徵变成了敛财工具!
阿瑞娅还在哀其不幸,刚打猎回来利奥铎在马上听说阿瑞娅已经到了的消息,利落的翻身下马。
他将手中的弓箭扔到旁边的侍从手里,接过十二递来的湿手帕边擦手边问道:「陛下现在在哪里?」
「十一将陛下带到了玫瑰园。」
「呵,她倒聪明。」
利奥铎轻勾嘴角,丢掉弄脏的手帕,便脚步不停的朝玫瑰园的方向走去。
「大人,您的衣服脏了。」十二连忙跟在他身边,埋着头说道。
利奥铎皱眉看了看沾着血迹的手肘和肩膀,冷声道:「那鹿废了我不少力气,把它的皮剥下来,留着做靴子。」
说着他扯开袖口,将衣袖捲起,露出肌肉流畅的手臂,将略显凌乱的金髮捋至脑后。
「我可不能再耽搁了,不然我那亲爱的陛下可要生气了——」
提及阿瑞娅,想到她生气时脸上生动的表情,利奥铎脸上的冷意瞬间消失了,连暗红眼眸中的神情也温软了下来。
阿瑞娅一点不剩的将盘中的茶点吃完了,这可是十个金币啊!她用食指沾着盘底的渣屑,心痛的想到。
为什么都当了国王了,还是要这般精打细算,还有利奥铎到底什么时候才来,这也太不把她这个国王放在眼里了吧!
就在她心中感到不忿的时候,利奥铎出现了。
他穿着狩猎时的服装,脚踩高帮皮靴,金髮利落的扎在脑后,除去平日里繁华富贵的衣饰后,他那张苍白而厌世的面容竟破天荒的显现出些许刚毅英气来。
他脚步匆匆,走动带来的风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看着利奥铎衣服上的血迹,阿瑞娅眉头一皱问道。
果然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族,只是游玩的狩猎而已,竟然还能受伤。
阿瑞娅心中如此鄙夷的想着,但眼神却忍不住落在他身上各处,想看他的伤势是否严重。
利奥铎自然也察觉到了阿瑞娅的视线,他不着痕迹的轻扬嘴角,顺势「栽倒」在座椅上。
「嘶……小伤而已,陛下不必担心。」
「谁担心你了……」阿瑞娅嘟囔着,站起身来便要往外走:「既然你受伤了,那好好养伤吧,我们下次再谈——」
「等一下。」
一听阿瑞娅要走,利奥铎条件反射的立起身来,勐地伸出手去攥住她的手腕,动作之快完全看不出来受伤的样子。
他刚一动手便觉得不对,攥着阿瑞娅的手不放,顿住身形抬眸看她。而此时的阿瑞娅也正转过头来,笑眼盈盈的看着他。
「现在不装了?」
一直被利奥铎所捉弄的阿瑞娅,没想到他这次竟然这么容易被她骗了过去,登时心情愉悦了起来。
她望来的眼眸如夜空点缀的繁星,微笑的嘴角是令人沉醉的美酒。
当她看向你,当她向你展露笑容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黯然失色,她是唯一的发光体,夺走世间所有的光芒。
利奥铎怔愣的看着阿瑞娅,只觉得——
这群花绽放的花园中,她是最美的玫瑰。
第28章
利奥铎怔怔的看了她几秒,倏的放开了手,将一瞬间的失态收回,又恢復为往常满不在乎的傲慢模样。
「陛下倒真是厉害,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利奥铎嘴角噙笑,眼睛盯着阿瑞娅,卧在柔软的椅背上,不紧不慢的说道。
「礼尚往来而已。」阿瑞娅也重新坐回到座位上,端起茶杯悠悠喝了一口。
利奥铎顺着她的动作,视线落回到桌上,看到还没来得及撤下的茶点空盘,不由得一笑。
「胃口看起来,也很好的样子……」
阿瑞娅一听这话,藏在茶杯后的脸不由得一红。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心疼十个金币才把所有茶点吃光的吧……
阿瑞娅轻咳一声,没有接话,生硬的拉开话题道:「你昨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利奥铎见到了正题,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看了一眼身边的十一、十二,她们立马知趣的退了下去,只留下利奥铎和阿瑞娅两人留在凉亭中。
暖风袭面中,利奥铎缓缓开口道:「陛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王室的财政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吧。」
阿瑞娅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利奥铎也不期待她会承认,提起茶壶为阿瑞娅和自己倒上茶水,自顾自接着说道:「听起来似乎有些无耻,但布里奇国王在任最后几年,我们这些傢伙确实过了些好日子——」
他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坦荡,即使是他也承认的无耻行径,但说来却带了一点微不可察的自得。
「我本以为,王室快要完蛋了。」利奥铎忽然抬眸,直直盯着阿瑞娅,暗红眼眸中神色涌动:「可陛下您突然出现了,还有着这样了不得的志向… …」
他苍白而纤长的指尖点在桌面,发出轻微的「磕哒」声,阿瑞娅盯着他动作的手指,不由得眼皮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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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说什么——」
「库索托王国是个烂摊子,与其耗费精力缝缝补补,不如直接卷了钱财走人痛快。」
这是利奥铎第一次这样真诚与阿瑞娅谈话,如此直白的点出她的困境,坦荡得有些残忍。
但对于阿瑞娅来说,这一切她心知肚明,她知道压在她身上的是什么担子,也知道她根本没有像利奥铎所说的那般的退路。
「如果这就是你要说的,那我们的谈话也到此为止了。」
阿瑞娅的表情没有半分波动,她抬眸与利奥铎目光相接,她无惧利奥铎眼中毫不掩饰的探寻与嘲弄,眼神始终沉静而坚定。
那明亮的眼神,利奥铎只看一眼,便轻笑着撇过眼去。
「看来陛下您已经想好了。」利奥铎肢体舒展开来,重新倒回了座椅中,道:「那我们的谈话可以正式开始了。」
说着他自腰间的兽皮束带中掏出一张摺叠的纸来,将它缓缓打开来,铺在桌面上。
阿瑞娅还以为他又摸出来一张帐单,刚想吐槽,却在看清那张纸上的内容时愣住了。
那是一份名单。
准确来说,那是一份王国内的贵族名单。和弗兰克曾提供给阿瑞娅用来熟悉人名和职位的名单不同,这张纸上的名字有些被圈上了红圈,而有些则被打了叉。
「税收是王室最大的收入来源,可陛下您的税务官们又打又骂从那些平民们手中收到的钱,还不如这些贵族们手缝中漏下的沙。」
这个问题阿瑞娅也发现了,贵族中拥有着超过八成的土地,掌握着大半的商业航线,可他们缴纳的税费的比例却比不上一般的平民。
这都是畸形的制度造成的弊病,多年累积下来,给了这个摇摇欲坠的王国最后一击。
「可是我不能现在对他们下手——」
阿瑞娅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她上位的时间太短了,根基不稳,只能和势力庞大的贵族维持着和谐的假象。
一旦她侵犯到他们的利益,他们必定马上会抛下那些所谓的贵族礼仪,化身为兇勐的野兽将她吞吃入腹。
「现在下手当然不是好的时机,但如果,他们——不是贵族呢?」
利奥铎轻扬嘴角,指尖移到那张纸上打了叉的名字上点了点。
「你是说——剥夺他们的贵族身份……」阿瑞娅惊讶的抬头看向他,轻眨眼睫,缓慢又难以置信的说道。
「陛下您,千万不要将我们这些人想得太好。」利奥铎压低了声音,朝阿瑞娅的方向慢慢倾过身来。
他的眼神像一块炙热的烙铁,又像是滚烫的岩浆,每落在阿瑞娅脸庞都漫上一层热意。
「自私、傲慢、利益至上,才是我们的本性。
旁人的生死和我们无关,甚至有些人,我们以他们能站在我们身边而感到耻辱。 」
「而他们,将成为陛下您国王征途上的踏脚石。」
阿瑞娅能感受到利奥铎热烈的目光,可她已无暇顾及利奥铎心底真正的盘算。
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她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那份名单上,那些被利奥铎打了叉的名字——莫名的有些刺眼。
「为什么帮我?」
许久,阿瑞娅开口问道。
「这不是我作为臣子的本分吗?」
利奥铎漫不经心的说道,他眉眼轻挑,放在桌上的手指不安分的挪到了阿瑞娅面前,盖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如果陛下不放心,大可以像利用凯莱恩一样利用我。」他缓慢的眨了眨眼,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只要,付出一样的代价就可以。」
他盖住阿瑞娅的手掌,即使是在夏日中也是温凉的,阿瑞娅没有躲开他的触碰,只是抬眸静静的看着他,淡淡道: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这不是利奥铎第一次提起这件事,阿瑞娅也辨不清他到底是恶意的嘲笑,还是真的想看她在他面前出丑。
可刚才利奥铎的话提醒了她,所谓的情感、忠诚都是不牢靠的,只有彼此利用和利益交换才能保持关系的长久。
利奥铎没有回答,阿瑞娅的话令他有些始料未及,他轻轻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就在他想要开口的时候,阿瑞娅突然倾身靠了过来— —
在离他的脸庞只有一个手掌宽度的时候停了下来,这样近的距离,他能看见阿瑞娅轻颤的睫毛,和那晃动着水光的漆黑眼瞳。
「这样吗?」
阿瑞娅微微启唇,微微偏了偏头,说道。
利奥铎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他只能看见那微张的嫣红唇瓣,嗅见那甜美气息,漫天的玫瑰香气在阿瑞娅靠过来的一瞬间席捲而来,像是要将他淹没,彻底沉沦。
他喉结滚动着,还握着阿瑞娅的那只手,蓦地收紧了。
阿瑞娅眼睫轻眨,眼中漫起潮湿的水汽,连她的额角也在夏日的热气蒸腾中变得湿润。
她像一朵被露水打湿的玫瑰,羞怯的打开来,散发出诱人的气息。
只是一场交易而已,阿瑞娅心想到,没什么好纠结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任务……
她缓缓闭上眼睛,微抬下颌,更近的靠了过去——
可利奥铎却躲开了。
他近乎狼狈的退开来,一直漫不经心的眼神和从容不迫的唿吸也慌乱起来。
感受到面前人的突然离开,阿瑞娅也睁开了眼,她有些茫然的看着撇开脸去不看她的利奥铎,心里升起些许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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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个金手指,不会是假的吧?
凯莱恩那次没成功就算了,毕竟是正直的骑士长。可现在连这个平时就爱动手动脚的不正经蛇也不成功,还说什么所向披靡的美貌,这纯粹就是诈骗啊!
阿瑞娅开始怀疑人生,一旁的利奥铎也对刚才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
他知道阿瑞娅刚才的举动是不带任何感情的交易,也是他曾想亲身体验的「勾引」。
可当她真的在他面前显露这样的姿态时,他在心动沉沦之余,心底竟冒出了点异样的情绪——
这不是她真心想做的,她是被迫的,她只是想利用他……
那些纷杂的、苦涩的念头一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令他不知从来生出的力气与毅力退了出来。
可当他冷静下来,那些莫名涌起的情绪又令他感到可笑,他们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不是吗?那他还在纠结什么呢?
「那个你,没事儿吧……」
看着利奥铎脸上的红晕褪去,脸色又恢復了往日的苍白,阿瑞娅有些尴尬的问道。
就算她的金手指失效了,那她也没有丑恶到让人脸色这么难看的地步吧!
「陛下您,还真是令人出乎意料啊。」利奥铎轻笑一声,转过身来,已看不出刚才那副慌乱的模样。
「不过我认为,金钱关系才是最为稳固的关系。」利奥铎坐到椅子上,熟练的自怀里掏出帐单,摊开在桌上:「陛下还是记帐吧。」
阿瑞娅的表情瞬间僵住了,怎么又提钱的事啊!利奥铎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对她刚才的行为恼羞成怒了吧?
看着利奥铎刷刷写就的帐单,阿瑞娅心含怨气的说道:「你这样,是娶不到夫人的。」
无论是上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太过抠门又捨不得为女人花钱的人,是没有女人喜欢的。
「不用陛下费心。」利奥铎头也不抬的幽幽说道:「我想我已经说过,女人除了侵吞我的财产外,一无是处。」
第29章
「那这些红色圆圈圈上的名字,又是什么意思?」阿瑞娅指着名单问道。
「这些名字,陛下不眼熟吗?」利奥铎挑了挑眉,说道。
阿瑞娅细细看着名单,发现那被圈上的名字里面既有利奥铎自己的名字,还有凯莱恩、雷诺.卡佩、兰斯.霍华德……
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是底蕴深厚的世袭贵族,拥有着那些被打上叉的贵族们庞大的财富和权势。
「这些人,都是根基深厚的大家族里的人物。」过了一会儿,阿瑞娅缓缓开口道。
「陛下还少说了一点。」利奥铎以手背支撑着下颌,忽的放轻了声音道:「他们身后代表的家族们,才是这个王国的根基。」
王室的力量日渐削弱,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贵族势力越来越庞大,也就导致这个国家像一个不平衡的天平,随时有可能颠覆。
要想振兴王室,将混乱的秩序纠正过来,这需要付出极大的心血和代价。
阿瑞娅有些头疼的抚住额角,浓重的疲惫再次涌上心头,片刻,她轻吸一口气缓缓道:「我知道,我动不了他们,也不能动他们。」
利奥铎静静看着泄下气来的阿瑞娅,视线落在她那从漆黑的长髮中露出的一点清瘦下颌上——
这位小陛下比起刚来的时候,似乎消瘦了不少……
他摩挲着指尖,心不在焉的想着。
直到阿瑞娅抬眸看向他,像是窥见最后一点希望似的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她也开始依靠起利奥铎了,想到这里,阿瑞娅微微有些晃神。
听到她的话后利奥铎回过神来,又深深看了阿瑞娅一眼,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很简单,陛下您要做的,只是驯服几头勐兽而已。」
「给他们适当的甜头,让他们因彼此竞争而心生间隙,却又不致予给予取而贪得无厌。」
利奥铎将名单推到阿瑞娅面前,轻笑道:「这驯兽之道,陛下您需要自己摸索了。」
阿瑞娅垂眸凝视着那张名单,沉默良久,将它重新叠好妥帖收了起来。
「我知道了。」
和利奥铎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阿瑞娅在晚饭前便离开了金雀花庄园。这是她的私人行程,不能在外逗留太久,这次利奥铎谨遵礼仪的将她送到了庄园大门。
「陛下,不留下用餐吗?」利奥铎笑着问道。
「不了,不了。」阿瑞娅假笑着摆手。
谁知道吃你一顿晚饭又要被坑多少钱,她今天已经是花了血本了,可没钱再陪他玩了。
「也是,最近都城中不太安宁,陛下还是早点回去吧。」利奥铎这回倒没有出言讽刺她,而是一本正经的上前为阿瑞娅打开马车门,伸出手说道。
阿瑞娅扶着他的手踏上马车,疑惑的扭头问道:「不太安宁?发生什么事了?」
「陛下不必太过担心,这新旧交替之际,出现些心思浮动的人,再正常不过了。」利奥铎眼眸微眯,慢悠悠说道。
阿瑞娅知道这些王室贵族里面的人惯是会装腔拿调、故弄玄虚的,总结就一个词——不会好好说话!
但在利奥铎这番话里,她砸吧出了点不一样的意味。
「弗兰克跟我提过,在我来之前,好像有了新国王的人选。」阿瑞娅转眸看向利奥铎,试探道:「那个人,公爵大人知道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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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奥铎迎向她的目光,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弗兰克既然没有告诉陛下您,我又何必惹事上身呢?」
「只是陛下您,最不该的,是在这个时候将凯莱恩派到千里之遥的南境。」
利奥铎的手收回来,手背缓缓掠过阿瑞娅的裙边,他的眼睫也垂落下来,遮挡住满眼的深意。
阿瑞娅紧紧盯着利奥铎的动作,心在他的一句句话中不由得揪紧。
这些事情,是她没有考虑过的。
她只想着如何更快的解决这个国家面临的困境,却忘了即使这个位置承担着太多压力与困难,但也拥有着令人觊觎垂涎的无上权力。
「马上回王宫,越快越好。」阿瑞娅神情凝重的对驾驶马车的僕人道。
王宫守备森严,还有巡逻的卫兵,只有那里才是安全的地方。
可当阿瑞娅要走进车厢时,利奥铎却挡住了车门,一脸无赖的笑道:「时间不早了,也请陛下将我的僕人们顺路带回店里吧。」
说着,十一十二从他身后站了出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阿瑞娅犹豫了一会儿,也就是在她沉默的那几秒钟内,利奥铎已经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十一十二道:「你们还不快感谢陛下,快上车吧。」
「哎……我还没有……」
「多谢陛下!」
阿瑞娅愣住了,刚要开口,十一十二已经边道着谢,边从利奥铎打开的车门钻了进来,一左一右端坐着将阿瑞娅夹在了中间。
这两人钻进马车的流畅动作,和当初利奥铎进她的马车时如出一辙,阿瑞娅看着她们,心里不由得吐槽。
怎么这一家人,就这么喜欢蹭别人家的马车啊!
阿瑞娅撇头看向车帘外,怒目瞪视着利奥铎,目光里满是控诉。
而他还好心情的朝她挥了挥手,大声道:「陛下,一切顺利。」
话音刚落,马车夫便扬起了马鞭,轻微颠簸中,马车沿着宽敞的大道,渐渐消失在山坡之上。
「卡佩家那些疯子们,最近有什么动静?」利奥铎看着马车远去捲起的尘烟,眸色阴冷,朝身边冒出的黑影问道。
「都城中的监视多了不少,其他的一切正常。」黑影低下头,毕恭毕敬道。
利奥铎轻抬眼眸,看向天空中飞过的几只鸟儿,嫌恶之情溢于言表:「把「眼睛」都插到我的庄园了,他们倒是越来越猖狂了。」
「我马上清理掉。」黑影说着转身便要离开,却又被利奥铎出声拦下。
「王宫附近的,也一齐清理了。」他抬头遥遥望向王宫的方向,露出一丝笑意:「可不能让我这位新盟友,受了别人的欺负。」
马车平稳行驶在大道上,车厢内一片寂静。
阿瑞娅是有心事不假,可坐在这两位面无表情又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中间,她的心情也实在欢快不起来。
利奥铎的庄园距城门有些距离,她们离开的时候不算早,现今已经日渐西落。
阿瑞娅撩开车帘不停的看着车外,不知是不是听了利奥铎刚才的一番话,有些心绪不宁,眼皮一抽一抽的,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天空传来几声尖锐的鸟鸣,阿瑞娅听到后皱了皱眉,又忍不住催促马夫道:「再快一点。」
马夫挥动鞭子的频率快了几分,可不知是不是阿瑞娅的错觉,她总觉得这鸟叫声越来越大,好像就在她耳边响起一样。
突然,马车一阵剧烈的颠簸,拉车的马匹发出一声悽厉的长啸。
「发生什么事了?」阿瑞娅扶住十一十二伸过来的手臂,勉强稳住身形大声问道。
「陛下……那些鸟,鸟疯了……它们在啄马的眼睛!」
马夫一手控住缰绳,一手挥舞着试图驱逐这些发疯的鸟。可谁知这些鸟完全不怕他,反而还扭过头去啄他的手和眼睛。
「怎么会这样?」阿瑞娅震惊的想去掀起一旁的车帘,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十一却摇头拦住了她,她将阿瑞娅一把推到十二的怀中,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反手便往车帘外扎去——
只听得一声哀嚎,然后是「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十一收回染血的匕首,阿瑞娅眼尖的看见了匕首上沾着的一根黑色羽毛。
然后车外又响起几声惨叫,紧接着有人驾马跟在车后,关切地问道:「陛下,您没事吗?」
阿瑞娅出行跟随有小队侍卫,他们在一开始的慌乱后迅速反应过来,追上来抽剑杀掉了发疯的鸟群,保证了马车的平稳行驶。
「我没事。」阿瑞娅努力镇静下来道:「不要停留,赶快回王宫。」
这些发疯的鸟群决不是意外,她出王宫的次数不多,只带着少量的侍从出城更是第一次。
这不是巧合,一定有人在密切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阿瑞娅语气凝重,侍从们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协助着马夫加快了速度驾驶马车。
在一阵提心弔胆中,马车终于要抵达城门了,阿瑞娅还来不及松一口气,突然变故横生——
在一旁的树丛中突然冲出一队蒙着面巾的人马,提着长刀朝他们横冲直撞而来。
侍从们连忙上前抵挡,可对方武器精良、气势汹汹,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只来得及喊上一声「陛下快走!」,但被对面挥刀砍下了马。
此时的马车已然成为了累赘,十一用匕首砍断马拖马车的绳套,将阿瑞娅直接提到了脱掉束缚的马背上,然后一匕首扎在了马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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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痛的马抬起前蹄长啸一声,便撒开蹄子朝前跑去。
阿瑞娅伏低身子,紧紧抱着马的脖子,一动不敢动。
她不敢想留在后面的十一他们是怎样的情况,她只能寄希望于城门的守卫,希望他们能尽快反应过来,解决掉这些突然冒出来的蒙面「盗匪」。
可当她离城门越来越近时,却越感到身上发凉。
城门,关了。
第30章
狂奔的马遇见阻碍后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安的打着响鼻。
而阿瑞娅望着紧闭的城门,满眼的难以置信。
现在明明不是城门关闭的时间,而城门竟然关上了,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而守城的卫兵也不见踪影,看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比她想像得还要大。
还有那些装备精良的马匹、武器,能够做到这些事情的,恐怕只有在利奥铎以红圈圈出来的人里面了。
而这时,身后追杀阿瑞娅的那帮人也发现了她的逃脱,连忙拍马追了过来。阿瑞娅慌忙拍打着城门,可只传来一阵闷响。
那挥舞着长刀的人朝阿瑞娅噼头砍来,阿瑞娅连忙侧身躲过一击,然后双腿夹着马肚朝一旁躲闪开来。
她的骑术是由凯莱恩教出来的,虽然不够熟练,但绝对不算差。
只是面对面前这些人,再好的骑术也于事无补。
「我可是国王!你们可知道谋杀国王是死罪!」阿瑞娅与那人拉开距离,厉声吼道。
她眉眼秾丽,真正凌厉发怒起来时,别有一番震慑人心的威势,倒是令得对面的人一愣。
可她的虚张声势很快被对面识破,那张蒙在面巾下的脸不屑的笑了一声,道:「哈哈杀了你,谁还来判我的死罪呢?」
他狂妄的笑声使得阿瑞娅心中一沉,这些人,果然是为了国王之位而来的。
也是,只要她死了,格林家族的最后一条血脉也断掉了,王室不得不选择其他的继承人。
如果站在别人的角度上,阿瑞娅也会贊成这么做,可当事情落到她的头上时,她现在只想骂人。
「系统!这生命危机的关头了,你就打算这么眼睁睁看着我挂掉吗!」阿瑞娅在脑海中疯狂唿唤系统道。
对面的男人似乎也笃定她逃脱不了,反而放慢了动作,以猫抓老鼠般的玩耍心态悠哉的骑着马朝阿瑞娅的方向逼近。
「宿主,您现在的处境很危险。」系统突然出声道。
等了半天才等到它的这一句话废话,内心焦急万分的阿瑞娅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又不傻,这还用它提醒吗?
「你有没有什么金手指的能借我用一用?这么紧急的关头就别藏着掖着了!」
「我说过,美貌是您的武器,您将——」
「别再说这种屁话了!」几次三番听到这种话,阿瑞娅终于怒不可遏的打断它:「你如果没有办法就闭嘴,我现在没心情听你胡说八道!」
盯着越来越近的蒙面男人,阿瑞娅手抖得快要抓不住身下的马匹,向系统发泄愤怒无济于事,她最终还是要依靠自己。
阿瑞娅脑袋里飞快思索着逃脱的办法,就在这时,沉默的系统突然开口道:「宿主,我现在能为你做的,只有为你提供眼前这些人的信息。」
「他们是卡佩家族私下豢养的卫兵。」
卡佩家族?阿瑞娅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眼眸微眯。
她模煳记得卡佩家族的原形,似乎是某种鸟类——这时,灰暗的天空又掠过几片黑影,鸟叫声尖锐刺耳。
再联想到与利奥铎分别之前他的那番话,阿瑞娅瞬间明白了原来雷诺.卡佩就是原定要接替格林家族继承王位的人。
可都这个时候了她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要让她把所有秘密带进坟墓吗!
如果系统有人形,阿瑞娅一定会抓着它的肩膀疯狂摇晃着吼道。
「有其他有用的东西告诉我吗?或者直接告诉我会有人来救我吗?」阿瑞娅不甘心的问道。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宿主您的管家和王宫卫队察觉到您的晚归,是会来救援您的。」系统一板一眼道。
正常情况……想到了什么,阿瑞娅的心突然凉了一半。
她的行程是绝对保密的,而这帮人却掌握了她的回城路线,并设下了埋伏,这只能证明一件事——她的身边有内鬼。
「弗兰克,是内鬼吗?」阿瑞娅有些艰难的问道。
「这我并不知晓,但据目前情况而言,他确实有极大的嫌疑。」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像一把锤子敲击在阿瑞娅脑袋。
「这是宿主您做下的决定,也是您应该承担的后果。」
听到这话的阿瑞娅身躯不着痕迹的摇晃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是她在明明发现弗兰克有问题后还将他留在身边,以为他改过自新,选择了真正效忠于她。
是她的傲慢和心软害了她,让她陷入如今的境地……
就在阿瑞娅晃神的一剎那,那个蒙面男人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那把长刀已经高高举起,刀尖闪着锋利的寒光,几乎要刺痛她的双眼。
「是雷诺.卡佩派你们来杀我的?」在刀落下的前一刻,阿瑞娅突然开口道。
她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平静,漆黑眼眸深沉,不起一丝波澜。
那刀在半空中一顿,举刀的男人眼中露出一丝疑惑,过了几秒后,偏过头来看她:「我没有为你解答的义务,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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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行动足够干净,而眼前的这位女王陛下,据消息说,除了美貌,一无是处。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但他以为我死了,他就能真的坐上王位吗?」
阿瑞娅语气不急不缓,可她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背后更是淌下一层冷汗。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到来。尽管她根本不知道,有没有救援……
可阿瑞娅不能坐以待毙,她在赌,赌弗兰克的忠诚,也在赌雷诺.卡佩对格林家族的忌惮——
「他知道的,只要那样东西还在我手里,他就当不了国王!」
阿瑞娅没有忘记布里奇死之前告诉过她在宫殿的某个地方藏着一样东西,会对她有帮助。
布里奇应该知道大概知道她的来歷,那对她而言有帮助的东西,一定是能够巩固权势、统治王国的重要东西。
阿瑞娅模稜两可的说着,她眼角余光瞥见盘旋在她头上的鸟雀,渐渐拔高了语调。
兽人有一定操纵同类动物的能力,鸟类兽人的卡佩自然能够控制鸟儿。飞鸟们是雷诺的眼线,将情报传回他的耳中。
「女士,现在可不是你说大话、耍威风的时候了。」蒙面男人听到阿瑞娅的话后愣了一会儿,再次举起了刀。
就在刀尖要落在阿瑞娅的身上,她近乎绝望的闭上眼的时候,天上的鸟儿突然发出一声怪异的鸣叫,就像是一句含煳的话语。
听到声音的男人一下子停了下来,他发出几声口哨般的声音,似乎在和鸟儿交谈,片刻后,他把刀收了起来。
「你很幸运。」男人走近了,一把拉住阿瑞娅的马,意味深长道:「但不会一直这么幸运。」
「你要带我去哪儿?」男人带着她往远离城门的方向走去,阿瑞娅警惕的问道。
「我说过女士,我没有义务解答你的问题。」男人不耐烦的挠了挠耳朵,嘀咕道:「这接的什么活……怎么这么麻烦……」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声异响,男人耳朵一动,勐地动作迅勐的翻了个身落在马下。
而就在这时,一支长箭破空而至,扎在了男人的坐骑之上!
马匹哀鸣一声,倒在了地上,原本被钳住的阿瑞娅也因此得了自由。
她惊惶的躲闪到一边,却不忘盯着那支马身上还在微微颤抖的箭矢,那金色的箭羽,是王室专属的弓箭——
「陛下!」
身后的城门突然打开,马蹄声、唿喊声、兵械声也随着大门的打开忽的涌了出来。
阿瑞娅看着沖在队伍最前的弗兰克,一时有些精神恍惚。
「我的决定是对的。」过了一会儿,阿瑞娅突然对系统说道。
而系统一言不发。
而这方受到攻击的蒙面男人显然也没有放过阿瑞娅的打算,他直接拽住了阿瑞娅骑着的马的马蹄,力气大得惊人。
阿瑞娅骑着马连连后退,可男人仍紧抓着不放,他甚至一跃直接跳上了马背。
他骑在阿瑞娅身后,直接伸手越过她想要操纵马匹,阿瑞娅用尽全力推搡着他,他却纹丝不动。
「放开我,你逃不掉的。」阿瑞娅怒视着他道。
「反正都是死,拉个国王当垫背的我也不亏。」男人一脸无谓,甚至还饶有兴致的低头看向她道:「就是不知道,你在马上,那些人还敢不敢——」
男人话还没说完,突然瞪大了眼睛,捂住胸口,难以置信的看着身前的阿瑞娅。
她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把镶金的匕首,而匕首的尖端正扎在男人的胸口。
「你还是先保全你自己吧。」阿瑞娅努力压下颤抖的尾音,面无表情的道。
这把匕首一直藏在她的腰间,她是第一次用它,也是第一次看到鲜血流满她的手掌。
「这么说……也不是一无是处嘛……」男人声音低哑,听起来很是痛苦,可他的眼睛却渐渐亮了起来。
阿瑞娅还来不及反应他说了些什么,就听得紧追在后面的弗兰克吼道:「陛下小心!他要兽化了!」
兽化?
阿瑞娅震惊的看向面前的男人,只见他的身躯佝偻着,表情痛苦,他的背部抽搐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了出来——
突然,哗啦一声,一双宽大的黑色翅膀在男人身后展开来,足有一人打开的手臂宽,几乎将马背上的阿瑞娅彻底笼罩。
第31章
这是阿瑞娅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兽化」,和在继任仪式上贵族们主动显露原形的一部分不同,那时的兽人保留了更多人类的特徵。
而现在阿瑞娅面前的男人,不,他可能都称不上是「人」了。
在男人的痛苦扭动下,蒙住脸部的面巾滑落下来,阿瑞娅惊奇的发现,他的脸庞伸出了一根根短粗的黑色羽毛,覆满了脸颊。
男人的容貌已经辩不清楚,眼珠滚动着,眼神介于清醒与狂暴之间,忽的他伸长了脖子,发出一声高昂的叫声,身后的翅膀「唰」的一下展开来。
身后一支支箭矢朝他们射来,可那样锋锐有力的箭矢落在男人的翅膀下,就像是不痛不痒的小石子般被他轻易扫落。
而阿瑞娅不得不将身子蜷缩起来,才不被误伤。
当她垂下眼眸时,正好能看见那柄还扎在男人胸口的匕首。
她心念一动,刚要悄悄伸手将它拔出来,却被男人一下子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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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也因为兽化变成了金黄色,黄澄澄像两盏小灯笼一样,死死盯着阿瑞娅。
「我改变主意了。」男人躲过一旁赶来的护卫砍来的一剑,同时面不改色的拔掉插在胸前的匕首随手扔在地上,突然说道:「我要撕毁和雷诺的契约。」
「你说什么?」阿瑞娅震惊的抬头看向男人,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
「我要把你带回去。」
男人的声音尖锐而含煳不清,阿瑞娅努力辨认了许久才听懂了他的话。
阿瑞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人到底是谁啊!怎么还突然反水,这雷诺.卡佩找人来杀她能不能找个靠谱点的!
「系统,你不是说他是卡佩的私兵吗?这怎么看起来不像呀!」
阿瑞娅再次置疑系统的专业性,而系统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它开口道:
「他现有身份的确是卡佩的私兵,但由于他不是系统认定的可以为宿主您提供帮助的重要人物,暂时没有详细介绍。」
系统的官方说明絮絮叨叨半天,阿瑞娅根本分不出神来去听它到底在说些什么,她只知道弗兰克和王宫卫兵们由于担心她的安全,不敢把这个男人逼得太狠。
而阿瑞娅也在努力寻找机会逃脱男人的桎梏,可就在这时,系统又突然出声道:「宿主小心,您要起飞了。」
「啊……啊——」
阿瑞娅还反应过来它在说什么,就只觉得身子突然一轻,她整个人被男人拎在手上,竟然飞了起来!
男人身后的翅膀大力挥动着,羽毛飘落一地,舞起一地沙尘。
他将阿瑞娅当做盾牌挡在身前,用以抵挡卫兵们射来的箭矢,同时朝地上的人放肆嘲笑道:「这帮废物,就好好看着我怎么把你们的国王带走吧!」
男人的翅膀宽大有力,他只挥动几下,便飞上了十米高空,阿瑞娅在他手上就像一只小鸡崽般瑟瑟发抖。
弗兰克望着飞到空中的阿瑞娅和男人,眼中满是担忧,他挥手停止了卫兵继续射箭,在男人和阿瑞娅离得太近的情况下很容易误伤。
在男人的嚣张喊话中弗兰克眼眸一沉,朝身后的卫队厉声道:「鸟类兽人全部兽化,一定要救回陛下!」
随着弗兰克一声令下,卫队中立刻走出几人,他们佝偻下身躯,神情痛苦,发出低沉的吼声,紧接着形状颜色各异的翅膀挣破衣服,纷纷从他们背后钻出,拍打着地面。
男人也看到了地面的状况,他虽然嚣张,但却不是傻子。
作为国王护卫队的武力值并不低,男人之所以能在他们的包围下挣脱出来还是因为弗兰克在顾忌阿瑞娅的安危。
眼看着地上快要兽化完成的卫兵,当下男人不再犹豫,挥动着翅膀边往北边逃去。
阿瑞娅自被提到空中后,便一直心惊胆战。她并不适应升空的感觉,在上个世界,她连飞机都没坐过。
这突然一上天,她有些头晕目眩,哪还管得上弗兰克有没有及时来救她,只能遵从求生的本能牢牢抓着男人的手臂,埋下脑袋,连多往下看一眼都不敢。
男人飞出好一段距离后才分得出神来看阿瑞娅,只见她脸色苍白的闭着眼眸,手指紧紧握着他的手臂,或许是因为害怕,脸也不由得藏在他的胸前。
疾风拂过,阿瑞娅的髮丝拍打在男人的面庞上,连带着她瑟瑟发抖的温暖体温,她恍若一朵娇艷而脆弱的花,似乎下一秒便要夭折在风雨中。
「怎么这样,难怪……都听你的话呢……」男人神情古怪的嘟囔了一声,却不自觉的调整了一下提着阿瑞娅的姿势,用手揽住她的腰身,使她更有安全感。
「没上过天吗?」或许是无聊,男人突然开口道:「那我倒是好奇,你这个国王的原形是什么?」
一听到他的话,即使是还在晕眩状态的阿瑞娅也不由神经一紧,绷紧了身体。
而男人似乎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仍自顾自说道:「整个大陆王室,就格林家族的原形一直是个谜,我见过布里奇那傢伙,也没发现他的原形到底是什么?」
说着,男人勐地一顿,就在阿瑞娅提心弔胆之际,他又突然说道:「你真的是布里奇的女儿吗?」
阿瑞娅心脏停了一瞬,就在她以为自己的身份即将暴露的时候,男人又自顾自摇摇头说道:「不像,他长得那样丑。」
这个鸟人,好像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阿瑞娅悄悄松了口气,她朝男人身后望了一眼,卫兵们紧追不捨,可也许是男人的速度比他们总是要快上一些。
在刚才男人的一番话中,阿瑞娅隐隐感觉到他并不是库索托王国的人,而且身份地位应该不低,否则不可能见过布里奇。
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和雷诺.卡佩勾结到一起的呢?
阿瑞娅百思不得其解,她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了。
现在天色越发黑了,待到了晚上,护卫队们就更难跟上找到他们了。
如果真照男人说的那样他要把她带回去,去另一个国家,那她的这来之不易的国王之位怕是真的要玩完了!
就在阿瑞娅心急如焚之时,她的眼角掠过一丝闪光,那是太阳的余晖照到金色塔尖反射出的光芒。
他们竟然来到了赫斯提安的高塔附近。
这座都城中最高的建筑,在太阳最后的光辉中闪耀着耀眼光彩,就像希望的光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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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斯提安!赫斯提安!赫斯提安救我!」
阿瑞娅不知从哪儿涌出来的力气扭头朝着高塔大喊道,风灌进她的口中,她的脑子都嗡嗡作响。
男人被她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待听清她喊的话后,沉下脸冷声道:「原来那就是占星师的住所,你以为他能救得了你吗?」
阿瑞娅才不管他说了些什么,只顾着扯着嗓子大喊,男人不厌其烦的一把捂住她的嘴,喝道:「吵死了!」
那只手刚碰到阿瑞娅的嘴,她就条件反射的张嘴狠狠咬了上去,漆黑眼睛狠狠瞪着男人,那眸中生动而愤怒的神情,使得男人一愣。
他根本不在意手上传来的疼痛,缓缓勾起嘴角朝阿瑞娅压低声音道:「你看看,你吼这么大声,你的占星师有半点反应吗?」
阿瑞娅知道,赫斯提安的职责是观测星辰,预测未来,战斗不是他的强项。
可在这一刻,阿瑞娅一点获救的可能性也不愿放过。
高耸的金塔寂静无声,赫斯提安就在塔里,可他选择视而不见。
阿瑞娅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来,连她咬住男人手指的牙齿也渐渐松开了。
她以为,她和赫斯提安虽说关系淡薄,但也算是同一战线上的战友。
无论如何,也不该像现在这般一言不发、无动于衷。
「看清楚了吧,占星师的真实嘴脸。」男人颇有些幸灾乐祸,可在看到阿瑞娅失望和沮丧的表情后,又不由得轻「啧」一声,皱眉道:「怎么这副表情,行了,之后我找个机会帮你杀了他就是。」
所以不要不开心了。
后面一句话快要脱口而出了,却被男人及时咽下。他震惊于自己的想法,同时也抿紧了唇不再说话了。
而就在他分神掠过金色塔尖时,突然在高塔内窜出几只白色的影子,直直朝他袭来。
男人险之又险的躲开,可那些白色的影子却黏在他身边,不停的攻击着他,阻挠他的脚步。
「什么破鸟?死开!」
男人不耐烦的挥翅试图驱赶它们,可那白色的鸟不仅动作灵敏,鸟喙尖锐,双翅舒展开来也不逊色于他。
藏在男人胸前的阿瑞娅探出头来,一看到那白鸟的身影就眼眸一亮。
这是,英极鸟!
在知道了赫斯提安的原形后,阿瑞娅便查找了有关英极鸟的资料。
这是只存在于库索托王国的鸟类,通体雪白,眼眸漆黑,羽毛蓬松飘逸,尾羽纤长。
它们可飞七天而不落地,也不畏烈日与狂风暴雨,鸟鸣清扬,可驱阴邪。
面对英极鸟和身后卫兵追捕的男人没有选择恋战,他顶着英极鸟的袭击,想要奋力突围出去。
就在这时,天空中响起一声清昂的鸟啼,宛如一把利剑直刺云宵。
在这声鸟鸣的引领下,空中的几只英极鸟也停下了攻击,跟随着鸟鸣拍打着翅膀昂首发出一声声高昂的鸣叫。
阿瑞娅在此起彼伏的鸟叫声中只觉心神震盪,而同为鸟类的男人似乎反应更大,他紧紧皱着眉头,身体微微颤抖着,甚至痛苦得闭上了眼睛。
在男人停留的时刻,身后的卫兵到了。他们手持着刀剑,纷纷朝男人身上落去。
而之前还想将阿瑞娅当做盾牌的男人,现在却一反常态的把她护在胸前,反而给了卫兵们更多的动手机会。
阿瑞娅知道,现在是她逃脱的最好机会了。
她挥拳狠狠砸向之前用匕首扎在男人的地方,那未来得及包扎的伤口因她的暴力动作一下子便裂开了,涌出血来。
男人吃痛的皱紧了眉头,又惊又怒的盯着胸前的阿瑞娅,伸手向阿瑞娅抓来,似乎只要阻止她的行动。
这时,一旁瞄准了机会的英极鸟一头重重撞上了男人的手臂,同时身后的卫兵一剑刺中了他的翅膀。
多方受敌的男人一时不察,竟松开手来。
而他这一松手,阿瑞娅便一下子掉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男人和卫兵都没有反应,等男人想伸手捞她时,已经来不及了。
「啊啊啊!」
阿瑞娅发出一声悽厉的尖叫,她知道这个高度她掉下去必死无疑。
云朵、高塔从她眼前飞快掠过,风声啸啸,她的意识模煳又清醒。
她要死了吗?
可是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她还没有系统的任务,还没有回家……
她伸着手,想要抓住什么,可身体下落的趋势无法阻挡,她什么也抓不住。
「哗啦」一声,一对洁白无瑕的翅膀在空中展开,在黯淡的天色下,散发着耀眼光芒。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阿瑞娅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像是跌进了一场羽毛编织的幻梦。
她怔愣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泪水奔涌而出。
「赫斯提安……」
第32章
看着流泪的阿瑞娅,赫斯提安眉头轻皱。他的长髮被风轻轻吹起,落在阿瑞娅的手中,看着那霜白的发尾,阿瑞娅不由得伸手握紧了。
看到阿瑞娅被接住后,在空中缠斗的男人和卫兵们都松了一口气。
在赫斯提安的示意下英极鸟紧接着发动了攻击,停滞的战斗又再度白热化展开了。
而赫斯提安本人则无意参与他们的混战,他洁白宽大的翅翼微微一振,便带着阿瑞娅落在了高塔落地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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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斯提安一手揽着阿瑞娅的腰,将她轻轻放在地上,垂眸问道:「受伤了吗?」
他的表情淡淡的,语气也不起一丝波澜,可阿瑞娅却从他的话语中莫名感受到了一丝温情。
她站直了身子,摇了摇头。
赫斯提安脚尖点在窗棱,翅膀垂在窗外,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他翅膀一扇,身子往后退,身形却在半路中突然顿住了——
「放手。」
他盯着阿瑞娅还拽着他头髮的手,有些不耐道。
阿瑞娅这才反应过来,她连忙松开了紧握着赫斯提安发尾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要去哪儿?」
虽然被救了下来,可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阿瑞娅还是有些害怕。
赫斯提安一眼便看穿了阿瑞娅的想法,挥了挥翅膀,淡声道:「马上回来。」
说完赫斯提安便振翅朝空中的混战之处飞去,他明明没带任何武器,可飞到那个男人面前时,还是令他不由得后退了些许。
「滚出库索托王国。」
赫斯提安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声音低沉而暗哑。
天色越来越暗,他的眼眸在这逐渐降临的夜色中像透不出光亮的漆黑水面,又像要择人而噬的黑洞。
男人被他眸中的神情一慑,早已心生退意,可心中却仍有不甘,他嘲讽的翘起嘴角,说道:「占星师又怎样?你不过也是王室的走狗!」
「连你们的国王都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这个王国我还不惜得来——」
他话还没说完,赫斯提安已经以他始料未及的速度朝他直直冲了过来。
男人有一双宽长的黑色羽翅,可比起赫斯提安的翅膀还是短了一截,当赫斯提安的翅膀完全舒展开时,几乎能将男人的身形全部笼罩在内。
而不远处观战的阿瑞娅也不由得屏住了唿吸。
她一直以为兽人们作战主要是依靠刀剑等工具,可今天她才醒悟过来,正如人类的拳脚也同样孔武有力一般,对于兽人来说他们的身体便是最强有力的武器。
就像赫斯提安和那个黑羽男人的战斗一样,先发制人的赫斯提安朝男人挥来的一翅膀便将他整个人扇飞了出去,在空中滚了几圈。
男人吃痛的捂着头,似乎是不可置信的抬眸瞪着赫斯提安,惊讶道:「你,你竟然——」
男人的话音未落,赫斯提安翅膀一挥又来到了他的面前。
赫斯提安展开的羽翼并不如外表那般纯洁无害,在劲风的包裹下,每一片羽毛如钢刀般锐利,掀起迎风划过时,掀起猎猎唿声。
本就受了伤的男人根本无法招架,更何况他的心中震惊万分。
占星师,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战力?
这同样也是阿瑞娅心中的疑惑,她翻看过库索托王国的歷史,每一任占星师因为终生居住在高塔上,只需要观测星辰,做出预言,根本不会锤鍊体魄,更别提有着赫斯提安这般强悍的战斗力了。
可是看到一直围绕在赫斯提安周围英勇战斗的英极鸟,阿瑞娅又有些瞭然。
英极鸟这种鸟类,一直以来便不是柔弱的代名词。
它们能长久翱翔于天空之中,与风雨雷暴、天敌灾害做抗争,它们的骨子里,便是无畏而强大的。
「看在西赫部落的面子上,我最后警告你一次。」
赫斯提安的羽翼浅浅划过男人的胸前,渗出一道淋漓的鲜血。
男人连忙捂着胸口撤退,他的胸口有着被阿瑞娅扎伤的伤口,还有赫斯提安为他新添的伤痕。
到现在,他本来就是强弩之末了。
男人眼神阴狠的看着赫斯提安,不忿道:「下次见面,我一定会杀了你!」
赫斯提安表情一直是淡淡的,对于男人的威胁不以为然道:「拭目以待。」
遥遥看了正从窗中探出头来偷看的阿瑞娅一眼,男人不甘心的转身飞走了。
身后紧跟着要追上去的卫兵被赫斯提安拦下:「他身份特别,现在还不能动他。」
说完后,赫斯提安抬眸静静注视着那狼狈逃走的身影,黑眸越发深邃,直到那身影完全消失不见。
「占星师大人,天快黑了。」
卫兵看了一眼即将坠落地面的太阳,小心翼翼提醒道。
都城中所有人都知道,日落后不可登上高塔,而这位神秘的占星师大人则会彻夜一直待在高塔中。
赫斯提安站在高空中,俯瞰都城全景,在他目光所及之处,仍有无数身穿甲冑、不明身份,也不知企图的士兵们穿梭在街巷中,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你们先去找弗兰克,城中还流窜有大量卡佩家族的私兵,注意不要泄露国王的踪迹。」赫斯提安面无表情的看着卫兵,肃声道。
「是。」
赫斯提安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连忙挥着翅膀朝城门的方向飞去。
至于他们奉命来寻找的国王陛下,留在占星师身边不比待在他们身边安全多了。
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英极鸟们盘旋在赫斯提安周围发出不安的啼叫。赫斯提安也不再犹豫,纵身一跃回到了高塔。
他一从窗户钻进来,身后的窗户便「砰」的一声关上了。
一直等待在旁边的阿瑞娅迎了上来,有满肚子的疑问想要问他,可赫斯提安对她仿若视而不见般,径直向漆黑一片的高塔深处走去。
「马上出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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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丢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的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阿瑞娅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眼前已经不见了赫斯提安的踪影。
屋内悬挂在空中的蜡烛一支支点亮起来,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夜晚降临了。
日落后不能登上高塔。
这句话突然在阿瑞娅脑中冒了出来,她不知道夜晚的高塔究竟有些什么?可现在她明明周围遍布星星点点的光源,还是感到一阵凉意逐渐爬上她的嵴樑。
她不能待在这里。阿瑞娅咬了咬牙,从楼梯走了下去。可在快要打开大门时,阿瑞娅又犹豫了。
外面的情况并不明朗,卡佩家族还有没有人在追杀她,弗兰克有平息这场叛乱吗,其他贵族有没有勾结起来,想要一股气推翻王室的统治,罢免她的国王之位……
这些种种在阿瑞娅脑子里混成一团,令她头疼欲裂,今天发生得事情太多了,她的节奏被全部打乱。
她一时甚至判断不出,究竟是高塔内可怕,还是高塔外更加危险。
就在阿瑞娅犹豫不决时,系统突然出声警觉道:「宿主,注意您的脚下。」
系统突然的提醒令得阿瑞娅神经勐地绷紧,她屏住了唿吸瞪大了眼睛望向脚下的地面,缓缓捂住了嘴——
是影子。
自门外投来的影子,在摇曳的烛光中晃动,透出诡异的沉默。
有人在外面。
饶是阿瑞娅再过乐观,也知道此时站在门外的人绝对不是来救她的。
在看到影子的一瞬间阿瑞娅浑身寒毛倒竖,她的身体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外的影子轻轻摇晃了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真的在里面吗?怎么还不出来?」有人疑惑问道。
「我闻到她的味道了,绝对在里面。」
「不是日落后不能进塔吗?她怎么能待在里面?」
「都说这塔里有鬼,会不会被鬼吓死了?」
「你胡说什么呢?占星师还在里面呢……不过这塔看起来是有点阴森森的……」
门外人的谈话断断续续传进阿瑞娅耳中,她模煳判断出门外应该有三个人,他们畏惧于高塔的规则不敢进塔,这才暂时保全了阿瑞娅的性命。
可是——阿瑞娅不由得抱紧了胳膊,这塔内似乎也并不安宁,那股阴森的冷气挥之不去,她站在原地快要被冻僵了。
但现在的情况,她肯定不能出去,门外有她的敌人守着,她出去必死无疑。
而这塔内,虽然有些恐怖,可那个人不也说了吗,还有赫斯提安,不管怎么说,他还可以保护她。
一番考量过后,阿瑞娅下定了决心。她提着裙摆踮起脚尖悄悄离开了一楼,再次爬上了二楼的楼梯。
此时的二楼,蜡烛通明,水晶球代替满天星辰发出璀璨亮光,一切都一切,都显得无比安详。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啊……
除了有点冷。阿瑞娅搓了搓胳膊,慢慢踱到了属于她的小书桌前坐下。
只要她安稳度过今晚的时间,明天就一切明朗了。她只要活着,格林家族的血脉就存在,她就永远有理由踏上王位。
所以,她一定要活着。
阿瑞娅想通了一切,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她不想再给赫斯提安添麻烦,便坐下来借着烛光静静翻着桌上的书籍打发时间。
说不好奇赫斯提安去哪儿是假的,可阿瑞娅按捺下了她的好奇心,高塔内的秘密太多了,而知道太多秘密的人一般都死得很快。
这是阿瑞娅在上个世界阅览无数影视文学总结出的经验。
阿瑞娅安安分分的坐在小书桌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趴着睡着了。
她睡得并不安稳,一是她睡惯了王宫中柔软的大床,二是她心里也不免担忧。
「哐当」一声巨响,瞬间将阿瑞娅从睡梦中惊醒。
她警惕的扫视四周,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
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熄灭了,只有空中的水晶球在窗外星辰投来的微光中泛着深蓝萤光。
发生什么了?阿瑞娅有些无措的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她在桌上摸索着想找一样趁手的防身工具,却只摸到了一本硬壳书。
将那本书拿起来掂量了一下,阿瑞娅把书举了起来,挡在面前。
「赫斯提安?你在吗?」阿瑞娅在黑夜中磕磕绊绊的走着,出声喊道。
刚才的声响并不寻常,如果赫斯提安在睡觉的话也一定惊醒了,而阿瑞娅现在是担心是他发生了意外。
「赫斯提安?」阿瑞娅再次拔高了音调喊道。
而这时的她也在无意中摸索到了她不曾踏足过的,书架那头的高塔深处。
突然阿瑞娅听到了一阵痛苦而压抑的喘息声,低沉喑哑,藏在无边黑暗中,像是野兽受伤的喘息。
一阵阴风吹过,拂起阿瑞娅的髮丝,她听到这异常的声音,揪紧了手指,心跳也快了几分。
「是你吗?赫斯提安?」阿瑞娅吞了口口水,轻声问道。
听到她的话后黑暗中传来的声音似乎加重了,像是威胁的警示,驱逐她尽快离开。
阿瑞娅顿了顿,犹豫要不要离开,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似乎吹走了天空的云朵,月亮的光辉洒了下来,将那一片黑暗蒙上一层轻柔的薄纱。
也就是在那一刻,阿瑞娅看见了——一缕苍白的髮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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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斯提安!」
阿瑞娅这下想也不想的朝黑暗处奔去,月亮似乎也明白她的心思,为她倾洒来洁白的光辉。
而她弯腰轻轻拾起那一缕霜白的髮丝,缓缓往前走,终于看见了隐藏在黑暗中的赫斯提安。
一个满头白髮的赫斯提安。
第33章
「……赫斯提安。」
看着那倒在地上的熟悉身影,阿瑞娅不禁放轻了声音。
赫斯提安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往日的黑髮骤白,披散在肩头,像一层盖住身体的白布,透出不详的意味。
赫斯提安绝对出事了,阿瑞娅拧着眉看着他,慢慢蹲下身来。他的身上弥散开一股衰败、腐朽的气息,像是突然被人攫取了生命力。
「你怎么了……」
阿瑞娅小心翼翼的朝赫斯提安伸出手去,她想抬起他的头,看看他是否还清醒。可当阿瑞娅的手刚要碰到他头顶的白髮时,他突然转过头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像是污浊的沼泽深处,又像是吞噬一切的深海,只被他看上一眼,便仿佛要被拖入无边的噩梦中去。
阿瑞娅应该是要尖叫的,可赫斯提安的手掌在那一瞬间扼住了她的脖颈,尖叫声湮没在她的喉咙,化为她眼中无尽的惶恐。
「赫……我……」
在骤然袭来的痛苦窒息下,阿瑞娅憋红了脸,她吐出几个不连续的音调,双手紧紧握住赫斯提安钳在她脖子上的手腕想要挣脱开来,可都无济于事。
赫斯提安的手像一把铁钳,而她只是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羔羊。
他垂眸看着她,那双没有眼白的纯黑眼眸,无波无澜,像是死神投来的无情凝视。
她会死的!她一定会被赫斯提安掐死的!
阿瑞娅绝望的想着,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将她从死亡中解救出来的人,也将是亲手葬送她性命的人!
「宿主!宿主!」
阿瑞娅已经缺氧的脑海中传来系统焦急的唿唤,在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有闲心想的是,原来ai也会有这么情绪化的声音。
「宿主你快清醒过来!不然真的会死的!」
清醒过来?阿瑞娅眼皮抽动了一下,她明明很清醒,清醒着面对她的死亡——
不对,阿瑞娅身子突然一激灵,赫斯提安还有一个能力是什么来着?
判定真伪?控制心神?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幻境?
阿瑞娅握着赫斯提安的手臂试探着松开来,可憋闷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她又狠心咬了下舌尖,疼痛袭来时瞪大了双眼,那个掐住她脖子的「赫斯提安」的身影,在稀薄的月光下竟然是透明的……
这真的是幻境!这都是假的!
当这样的念头在阿瑞娅心中越来越坚定时,那面前的幻影也就越来越透明,最后彻底消散在黑暗里。
窒息感终于消失,捡回一条命来的阿瑞娅捂着脖子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谢谢你系统,不然我真的死了。」阿瑞娅心有余悸的说道。
「宿主,不要掉以轻心。」系统的声音又恢復了往日的机械冰冷,说道:「他还在那里。」
那个他,真实的赫斯提安,还倒在地上。在幻影消失后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身体微不可察的动弹了一下,似乎要立起身来。
可阿瑞娅不会让他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捡起手边的硬壳精装书大步跨到赫斯提安身边,朝着他刚要抬起的脸颊狠狠扇了下去。
力气之大,平生未有。
然后只听得「咚」的一声,赫斯提安的身躯重重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说:「……别把他弄死了。」
阿瑞娅解气的拍打着书皮封面的灰尘,满不在乎的说道:「兽人抗打,这点伤没事,谁让他想杀我来着!」
说完后,阿瑞娅便坐在了赫斯提安身边,手中握着书警戒着,方便他醒来时再给他补上一巴掌。
「他这头髮,是怎么回事?」闲着无聊,阿瑞娅问系统道。
「不知道。」系统一板一眼的说道:「这一切都需要宿主您自行探索。」
又说这种话来敷衍她,阿瑞娅瘪了瘪嘴,嘟囔道:「……还是刚才的你比较可爱。」
这回系统沉默了,没有再开口。
在黑暗里守着这么个随时可能突袭的「尸体」,说不害怕是假的。阿瑞娅尽力缩成一团,尽管睏倦至极,可却一点不敢分神的盯着昏迷的赫斯提安。
这塔里阴气森森,但好在除了他们俩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出现。
直到黎明的亮光突破黑暗,投射到金色的塔尖上之时,阿瑞娅才终于松懈了下来。
天亮了,应该没事了吧……
她的眼皮打着战,在心神放松的一剎那,一下子便昏睡了过去,也就没有看到在阳光自窗棂照耀进来时,发生的奇异一幕——
当阳光一点一点洒落时,室内的黑暗纷纷逃窜,倒在地上的赫斯提安身躯微微一动。
他那头几乎披盖住全身的白色长髮,在粼粼阳光中宛如初生的幼芽般展露生机,黑色自头顶蔓延而出,像河流般蜿蜒而下,最终被一道灰烬般的霜白挡住了去路。
赫斯提安的手指动了动,醒了过来。
他睁开双眼,迷茫了一瞬,却在看到眼前的人时突然惊起。
阿瑞娅,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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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娅靠在身后的书架上睡得正熟,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她的头饰早已散乱,漆黑的柔顺长发自胸前滑落。
阳光透过她头顶的窗户照进来,将她的脸也蒙上薄薄一层光辉,赫斯提安站在阳光中,有一瞬的恍惚——就好像是从她身上照耀来的光辉,将他笼罩。
脸庞不知为何微微刺痛,可赫斯提安已无心再管,他迫不及待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阿瑞娅会在这里,又为什么她还活着——
赫斯提安朝阿瑞娅的方向走近了几步,似乎是想叫醒她,可后来又不知怎的改变了主意。
他慢慢蹲下来,静静凝视着阿瑞娅宁静的睡颜,内心也逐渐变得安静。
他放在地上的手触碰到了阿瑞娅的长髮,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了她的发尾,轻轻摩挲。
这时,塔外传来英极鸟的啼鸣,这是它们在确认他的安危。
赫斯提安抬眸看向窗外,只一个眼神便制止了它们的声音。
可本就浅眠的阿瑞娅已经被鸟叫声惊醒,她睫毛轻颤,睁开眼来,就被凑到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啊!你,你——」
阿瑞娅条件反射的想去捡手边的书,可因动作幅度过大,她的头一下子就撞到了身后的书架上。
「咚」的一声,她闷哼一声捂住了头。
「你没事儿吧?」
赫斯提安没想到会吓到她,有些手足无措的伸出手摸向阿瑞娅的后脑勺,想确认她伤的是否严重。
而这时,阿瑞娅突然抬起头来,她直直的看向赫斯提安,眼眸亮得惊人。
「你醒了?」阿瑞娅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而此时的赫斯提安正向她的脑后伸着手,他们彼此半蹲着,看起来,就像阿瑞娅被搂在他怀中一样。
赫斯提安垂眸看了她一眼,便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
「嗯。」他轻声回答道。
「昨晚你是——」
赫斯提安又突然想起了最关键的问题,马上又挪回视线,轻皱着眉头询问,可在阿瑞娅接下来的动作下却勐地顿住了。
「啊,有点肿了……」
阿瑞娅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赫斯提安的脸颊,那上面是被她昨天晚上用书打出来的痕迹。或许是赫斯提安的皮肤太过白皙,那红肿的痕迹看起来有些骇人。
那轻柔指尖的触碰,像蝴蝶轻颤的翅膀,又像水面泛起的阵阵涟漪,赫斯提安不觉得疼痛,只觉得浑身爬起一阵痒意。
而那昂起头来轻声细语时的吐息,蒙在他的皮肤上,湿润而温暖,又令得他无所适从。
赫斯提安的眼睫迅速眨动了一下,偏过了头。
「对不起哦。」
阿瑞娅口里说着抱歉,语气里却没多少歉意。本来昨晚也是赫斯提安先袭击了她,她这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阿瑞娅拈起一缕赫斯提安身前的髮丝,把玩着说道:「那这我们扯平了。」
赫斯提安这才终于调整好了思绪,重新转过头来问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瑞娅想了一会儿,也没隐瞒,原原本本讲给他听了。
而赫斯提安听完后,拧着眉头沉默着,就在阿瑞娅以为他至少会对自己说声抱歉时,他只是皱着眉看向她道:「你不该留在塔里。 」
这怎么还把责任推到她身上呢?阿瑞娅的火气一下子上来,刚想质问他,赫斯提安又说道:
「你对雷诺.卡佩还有用,他不会马上要你的命,可你留在这里……」
后面的话赫斯提安没有再说,阿瑞娅的心情也随着他的话语渐渐沉了下来。
赫斯提安说得没错,昨天晚上如果没有系统提醒,她真的会沉溺在幻境中死去。
可既然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她也活了下来,阿瑞娅就该考虑之后的事情了。
「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人来找我,昨晚那场战争的输赢,也就见分晓了。」
「在王室血脉还存活的情况下,即使雷诺.卡佩赢了,他登上王位的可能性也不大。」赫斯提安冷静分析道。
阿瑞娅也是这么想的,这个注重血脉传承的世界,在无形中也给了她不少便利。
而且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赫斯提安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阿瑞娅又看了赫斯提安一眼,忽的靠近他几分:「下一个问题——」
阿瑞娅一眨不眨的看着赫斯提安的眼睛道:「昨天晚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4章
「你都看到了?」
赫斯提安没有直接回答阿瑞娅的问题,反而抬眸定定看向她。他表情淡然,眼神也是平静无波的,可却看得阿瑞娅心里一颤。
阿瑞娅咽了口口水,定下心神道:「看见了,你的头髮……」
「我让你看的书,你都看过了吗?」赫斯提安忽的又跳转到另一个话题。
而提到这个的阿瑞娅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一个偷懒没有复习功课,然后被老师抽问的倒霉蛋。
她咳了咳,正色道:「看了——一部分。」
其实就那天在塔里看了一点,后面的日子忙着清理王宫势力和南境之战,她早把这些要看的书抛到了脑后。
赫斯提安的表情似乎也并不意外,他捡起地上那本被阿瑞娅用来防身的《库索托王国百年歷史》,翻开来递到她面前。
「看完这些,你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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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页
那展开来的书页,记录的是库索托王国特有的物种——英极鸟。
关于英极鸟的资料,阿瑞娅看过一些,循着熟悉的字句看下去,看到「兽人」两字时,她不禁念出了声:
「原形为英极鸟的兽人,出生时为黑髮,随着年龄的增长,头髮从发尾开始变白。当头髮全部变白时,则意味着走向……死亡……」
阿瑞娅的声音越来越轻,昨晚见到的赫斯提安,他就是满头白髮,可他现在,明明还……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怎么可能……你的头髮……」阿瑞娅抬头看向赫斯提安,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而赫斯提安只是淡淡的回望着她的视线,一言不发。
「你的头髮在白天,又变回来了。」
阿瑞娅死死盯着赫斯提安,脑子中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她激动地朝赫斯提安走近了一步,手顺势握住了他摇晃的发尾。
「我知道了!」阿瑞娅眼中发出亮光,声调却奇妙的压低了:「这就是日落后不能登上高塔的原因……」
或许不仅仅是天黑后的赫斯提安会丧失神智,更是因为那时他的状态几近濒死,根本没有自保能力,连阿瑞娅都能把他制服。
所以他以占星师的名义发出这样的警告,来保护他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更大的困惑包裹了阿瑞娅,她轻轻皱着眉头,歪了歪头,看向赫斯提安。
为什么他到了夜晚会变成这样?
虽然阿瑞娅没有直白的问出来,可赫斯提安却一下子明白了她的疑问。
他伸手将那缕被阿瑞娅握在手心的头髮拉出来,转过身淡淡道:「没有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这就是成为占星师的代价吗?」阿瑞娅拦在赫斯提安身前,昂起头执着的问道。
她明亮的眼眸里是不得答案便誓不罢休的倔强,还有那么一点,微不可察的忿忿不平。
不平?为他吗?
赫斯提安垂下眼眸,静静的看着阿瑞娅的表情有些不解的想到。
他又有什么可不平的呢?
「是命运。」赫斯提安突然开口道,漆黑眼眸深邃,湮没了所有情绪。
这一切,既是代价,也是命运的选择,无法躲避,也无从更改。
赫斯提安这简洁明了的三个字,却勐地将阿瑞娅那微弱的怒火,燃烧成一片火海。
她讨厌,和命运有关的字眼。
什么使命、任务……简单的几个字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朝你压下来,而且无情的告诉你,不能反抗,不能改变,除了自发的接受它,什么也做不到——
「那这样的命运,又是谁决定的呢?是你所信仰的神吗?」阿瑞娅的语气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愤怒说道。
而赫斯提安只看了她一眼,便绕开她走向了窗前。
「你该离开了。」
他站在落地窗前,太阳渐渐升起来,阳光一点一点将他的身影铺满,可他的身后,还是一片浓郁的黑。
阿瑞娅在看向赫斯提安的那一刻,感受到了一股窒息般的憋闷,那是面对命运的无奈和屈从。
她不知道赫斯提安是在无数次反抗后的被迫接受,还是早已被命运驯服……
而阿瑞娅在这个时刻,感到了一种兔死狐悲般的哀伤。
看到现在的赫斯提安,就像看到以后的她——在系统下达的命令下,在被别人书写的命运下,越来越接受现实,丧失真我的自己。
她不要这样,她不能把自己的命运握在别人的手心。
阿瑞娅闭上眼睛轻轻摇着头,似乎这样能让她的思绪更加清晰,无数想法混杂在她的脑海中。
而在长久的沉默后,阿瑞娅抬起头看向赫斯提安的背影,轻声道:「赫斯提安,将你困在这座高塔里的,是那虚无缥缈的命运,还是你的心呢?」
「你是鸟儿,生来就是自由的。」
这座囚笼一样的高塔,困不住一个嚮往自由的灵魂。
阿瑞娅说完这句话,没有去看赫斯提安的反应,转身便走下了楼。
她没有向赫斯提安说教的立场,因为她同样也是被困在命运中的人。
她只是,想在赫斯提安身上看到一种可能性罢了——一种打破束缚、挣脱控制,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可能性。
如果那真的存在,她也就有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而赫斯提安听到她的话后,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沉默的看着窗外的天空,直到楼下的大门一声轻响,高塔又恢復往日的了寂静。
他抬起手掌,捂住了眼眸,溢出一声轻嘆。
「自由啊……多么美好……」
阿瑞娅捋清了昨晚突然发生的叛乱,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便放心的走出了高塔。
守在塔外的人不知去向,也没有来接她的马车,她只能在黎明的微光中,徒步朝王宫主殿走去。
阿瑞娅几乎是小跑着赶路,心悬在嗓子眼,迫不及待想知道昨晚的战局。
快要走到宫殿时,她遥遥看到一队巡逻的骑士卫队,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面已经发现了她。
「什么人?」有人厉喝道。
阿瑞娅顿住身形,有些摸不清状况,还没想好要不要先逃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了。
「陛下!是陛下!」一道身影从队伍中沖了出来,一下子便来到了阿瑞娅面前:「陛下您没事,天哪这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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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页
阿瑞娅看着一脸激动的图特,感觉他的尾巴都快露出来了。
「是你们。」阿瑞娅这才松了口气,连忙问道:「现在状况怎么样?弗兰克呢?」
「昨晚的局势很紧张,幸好凯莱恩大人临走前让我留下来,有情况的时候随时支援。」图特提及昨晚的情况脸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管家弗兰克先生正在王宫中清点损失的财产,昨天的一场大火可太糟糕了,一大半宫殿都烧成了黑炭……」
听到这里的阿瑞娅再也冷静不下来,提起裙摆便往宫殿里跑。
图特紧跟在她旁边,生怕她摔着了,紧张道:「陛下您小心一点,这里面很乱,很容易摔跤。」
高塔离王宫主宫殿群太远了,发生的一切阿瑞娅都一无所知,走进大门后她才发现地上和墙面遍布着黑色的污迹。
穿过长廊时,她能看到烧黑的宫殿屋顶,枯萎的花草倒伏在地面,往日华美的宫殿这时瀰漫着战乱后的杂乱和萧条。
推开书房大门时,阿瑞娅才终于发现了弗兰克的身影。
弗兰克抬头望向她,满眼诧异:「陛下,您怎么回来了?」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现在还不到您起床的时间,我原本准备再过一会儿安排马车去接您。」
「所以,我们赢了?」阿瑞娅打断他的话,慌忙走上前来,盯着他问道。
弗兰克愣了一小会儿,渐渐的,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是的,我的陛下。虽然很艰难,但是,我们赢了。」
虽然在见到图特的那一刻阿瑞娅便有所预感,但亲耳听到弗兰克说出这句话时,她还是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欣喜。
「赢了……」
阿瑞娅轻声重复了一遍,眼眸愉悦的弯起,她快步走到弗兰克身旁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他满脸迫不及待道:「快给我讲讲,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
看着阿瑞娅期冀如天真孩童的眼眸,弗兰克不由得失笑,他看向阿瑞娅温声道:
「卡佩家族联合一些贵族发动了叛乱,他们收买了守城的卫兵,并且在暗巷高价请了一批刺客和杀手伏击陛下您。」
「暗巷?」阿瑞娅听到了一个敏感的词。
「这是存在于都城中的黑色地带,里面都是些杀人、贩货的骯脏生意,充斥着刺客、杀手、赏金猎人……」
「不过雷诺.卡佩虽然花了大价钱,却也意外招来个大麻烦。」提及卡佩家族,弗兰克神情一凛。
「那个挟持我的男人?」阿瑞娅略略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那位并不是普通的杀手,他是蒙垭王国西赫部落族长的儿子,不知为什么来到了这里,还意外和雷诺.卡佩签订了契约。」
「勾结他国,谋杀国王,这些事披露出去,谁也救不了他。」
阿瑞娅冷静分析着局势,说道:「——除非我死了。」
「他一开始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可陛下您,远比他想像的强大。」弗兰克看着她,眸中露出欣慰的神情。
「占星师大人庇护了你,飓风骑士团为您而战,连利奥铎公爵也派出亲信护卫您的安全。」
弗兰克声音悠扬,像在朗诵一篇伟大的诗篇。
「您才是真正的众望所归,是库索托王国唯一的统治者。」
第35章
这一场贵族引发的叛乱开始得风风火火,结束得却悄无声息。
阿瑞娅甚至没记清那个和她争夺王位的雷诺.卡佩长什么样子,就得到了他和他的部分亲信们收拾了东西逃走的消息。
而阿瑞娅在收拢权势的当天早上,便悬赏重金捉捕雷诺.卡佩和一切与叛乱相关的参与人员,悬赏令发往全国,甚至连暗巷也不放过。
阿瑞娅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现在的她,将卡佩家族的财产全部收归己用,顺带着将都城内的贵族们一个个排查了遍。
按着利奥铎提供给她的名单,与叛乱有关的家族人员财产全部没收,贬为奴隶身份。
若是没参与进来的,诸如麦根家族等没落的贵族之流,连造反卡佩家族都不愿带他们玩。通通被阿瑞娅随便寻了个由头,剥除贵族身份,成为平民,还要补上前五年的税收。
其他侥倖逃过一劫的贵族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头。
这个他们之前看不起的新国王,如今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魄力,在这腐朽的都城中掀起了一场巨大的变革。
而也就是这场叛乱,让他们看清楚了站在阿瑞娅阵营中的人到底是谁。
「守城的卫兵必须要换成我们自己的人,这回的意外我不希望再发生了。」阿瑞娅看向弗兰克一脸严肃的说。
她到现在都记得刀剑悬在头顶的危险与窒息感,这样的感受她不想再体验了,她一定要把生命握在自己手中。
弗兰克连忙应下,阿瑞娅又接着说道:「被烧毁的宫殿也要抓紧找人来修,还有那一晚的叛乱应该惊动了不少都城内的平民,有损失和伤亡的都要进行相应的救助和补偿。」
弗兰克听到后一顿,抬头笑道:「陛下,人们会为您的善良和慷慨而感到自豪。」
「这是我的职责。」阿瑞娅满不在乎道:「而且,现在的我确实富裕了许多。」
弗兰克失笑,作为王室管家的他是最为了解阿瑞娅的经济状态的,南境之战几乎掏空了她的全部资产,而这回的卡佩家族的举动无异于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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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页
「虽然有些不太合适,但某种程度上,我还挺感谢雷诺.卡佩。」阿瑞娅撑着下颌,思索着道。
感谢他这样沉不住气,在一开始便搞出大动作来,反正阿瑞娅手下全是一帮烂摊子,也不少他一个了。
也顺便提醒了她,即使是在王宫中她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她必须时刻提起警惕,才能安全存活。
「之前提过的剑术课程,现在也可以安排上了。」
弗兰克贊同的点点头:「陛下您的势力还不够强大,确实需要一些自保的手段。只是,原定的人选是凯莱恩大人——」
「就图特吧,正好他也是飓风骑士团的人。」阿瑞娅略略思考一阵道:「而且,我们不仅要惩罚那些背叛我们的人,也要嘉奖关键时刻站在我们身边的伙伴们。」
「表现突出者授予爵位且分发领地,其余赐予黄金或粮食。」
弗兰克显然早想好了奖励的措施,突然他眉头轻皱,有些为难的道:「只是,公爵和骑士长大人,他们的身份已经足够尊贵,可能不太——」
「利奥铎公爵早与我有了约定,这回他的帮忙也在情理之中,按惯例赠予些珠宝和土地就是。至于凯莱恩——」
提及凯莱恩时,阿瑞娅的神情不由得变得柔和了:「等他从南境回来,自然会有称得上他的贡献的奖赏。」
「哦,对了,十一、十二她们怎么样了?」想起利奥铎的帮助,阿瑞娅不禁想起了在马车上保护她的十一十二们。
「她们的身手很好,比起暗巷派来的杀手们也毫不逊色。只是陛下您,是不是也应该在身边安排一些保护您的侍从?」弗兰克建议道。
说的有道理,阿瑞娅贊同的点点头。她不可能每次出门都带着一帮卫兵吧,一个身手优越的随身护卫确实有必要。
「你好好物色一下,身世一定要干净,。这段时间,就先培训一下简和艾登吧,这个不能急。」
又和弗兰克事无巨细的商讨了一些有关纳税、建设方面的事宜,直到夜色降临,阿瑞娅才闲暇下来。
用过简单的晚餐,弗兰克告退以后,简和艾登举着蜡烛接她回寝宫,经过一间宫殿时,阿瑞娅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她望着那间宫殿的大门,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想进去,看看父亲的画像,你们在外面等我吧。」
这当然是阿瑞娅随便扯的理由,说完后她也不管简他们的反应,接过简手里的烛台便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里是布里奇生前的宫殿,也是阿瑞娅第一回 见他的地方。幸好没有在火灾中受损,又因为阿瑞娅的特别嘱咐,平时固定的有人清扫,也还算干净。
只是那一张张挂在墙上的布里奇的自画像,在阴暗的光线里平白的看上去有些瘆人。
阿瑞娅进来完全是心血来潮,对于布里奇说的那样东西她毫无头绪,只是觉得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来到这里。
她坐在躺椅上,仰头看着雕花的屋顶,一时有些迷茫。
「其实,你还真挺不容易的。」寂静的房间里,阿瑞娅突然出声道。
她并不因这座宫殿的主人去世了而感到害怕,这样黑暗幽静的环境,反而给了她别样的安全感。
「每天活在谎言里,担惊受怕的……不过他们的原形,有些真挺可怕的……」
阿瑞娅坐在那里,看着墙上的画像,和空气对话,这景象看起来有几分怪异,可阿瑞娅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只因为她和布里奇,才是真正的同类,有着真正的感同身受。
「那你又是朝谁倾诉的呢?哦忘了,你还有家人,可我连一个家人也没有……」
阿瑞娅轻笑一声:「那后来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呢,所以你就自暴自弃了吗?把烂摊子都留给我——」
「那你虽然没良心,但还有那么点责任心,知道找个人来收拾这残局。那谁是你的帮凶呢?是你说的神吗?」
「那个神……是芙洛蒙娜吗……」
当阿瑞娅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屋内突然起了一阵风,蜡烛一下子熄灭了,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也就在这时,一点轻微的「咔哒」声响,从床头传来。
阿瑞娅「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阿瑞娅的瞳孔因为震惊而变大,是巧合吗?还是——神的指引?
想到后面这种情况,阿瑞娅不禁想笑,可笑意却僵硬在嘴角。
在这个世界里,神似乎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刚刚,真的是神降下的启示吗?阿瑞娅心跳加速,重新点燃蜡烛,朝着刚才声音发出的地方缓缓挪着脚步走去。
那张布里奇曾经躺过的大床,被深绿色天鹅绒布所覆盖,沉寂在夜色中,像一座奢华的坟墓。
阿瑞娅举着烛台,站在床头,眼神凝重的看向遮挡住的绒布。
「原谅我刚才的冒犯……敬爱的神明。」阿瑞娅不敢再直唿祂的名字,只是在心底虔诚的默念着,然后缓缓朝着绒布伸出手去。
烛火静静燃烧着,没有再发生异样,阿瑞娅小心翼翼探进绒布的手碰到一个硬物,她屏住了唿吸,将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借着烛火微弱的光芒,她看清了那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盒,没有上锁,她轻易的打开来,里面躺着一卷繫着木绳的羊皮纸。
伸手拿起那捲羊皮纸时,阿瑞娅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什么被掩埋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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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页
解开木绳,她缓缓展开羊皮纸,上面的一张阿瑞娅曾经见过的,几乎镌刻进脑海中的神像。
那个传说中已经消失的神——芙洛蒙娜的神像。
神像上的女人依然美丽而圣洁,手中的宝剑锋芒毕露,身边匍匐着勐兽。唯一不同的是,在神像的最下面,写着一行小字——
夺去我的,终会回来。缅怀我的,终将不朽。
每一个字都像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震响在阿瑞娅脑海中。她只看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连手中的羊皮纸也拿不稳了。
这句话,和当初她在神殿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阿瑞娅一下子想起来了,那段仿佛被封存的记忆也瞬间鲜活起来,只是她模煳记得后面还有一段缺失的话,而在这张纸上似乎却没有了……
阿瑞娅慢慢蹲下身来,闭上眼睛等待那一阵晕眩过去。
再看一眼,再确定一下,她轻轻喘着气对自己说到。
终于,平稳下唿吸的阿瑞娅再次睁开眼来,看向那张纸上的神像。
就在这时,更令她感到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羊皮纸上的神像,竟然在动!
芙洛蒙娜的嘴唇微微张合着,美丽而空洞的眼眸沉静无波,祂似乎在凝视着阿瑞娅,又似乎在透过她凝视着这个世界。
「唤醒我……在冰原的尽头……也在无垠的深海……」
第36章
「陛下!陛下!您还好吗?」艾登嘹亮的唿喊声从门外传来,将阿瑞娅勐地从无意识的状态惊醒。
她倏的睁开眼来,像是溺水的人被突然拽出水面,劫后余生般大口喘着粗气。
那道迷濛而空灵的神吟仍然悠悠迴荡在她的脑海里,像签订的契约,又像一个古怪的诅咒。
布里奇可真是……给了她一个惊喜啊……
阿瑞娅仰靠在床头,心里吐槽着布里奇,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羊皮纸。
她不敢再看那张神像一眼,闭着眼睛将它慢慢捲起来,然后将它重新塞回了盒子里。
阿瑞娅拿着盒子思考了一会儿,把它放回了原位。
这是神留下的信物,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找到的,只有它想被人发现时才会出现,就像今天一样——
果然,当阿瑞娅再次伸进绒布里摸索的时候,那里已经是空荡荡一片了。
「啪嗒」一声门开了,一脸担忧的简和艾登走了进来。
「天哪陛下,您的脸色好差!」艾登举着蜡烛大惊小怪喊道。
简则快步走到阿瑞娅身边,伸手扶着她的胳膊,眼含忧虑的小声道:「你的手好凉。」
阿瑞娅这才发现她的后背的衣裳已经全被汗湿透了,夜晚的凉风一吹,她的身子不由得轻轻发起抖来。
「没事,回去吧。」她安抚的拍拍简的手,说道。
直到洗漱完躺在床上,阿瑞娅才能静下来心仔细思考芙洛蒙娜对她说的那句话。
祂说要她唤醒祂?可是祂不是已经消失了吗?难道说祂还活着,只是因为什么原因陷入了沉睡?
可是冰原的尽头,无垠的深海又是哪里?她要怎么做才能唤醒祂?
而这张神像又为什么会出现王宫?难道说格林家族就是芙洛蒙娜选择的人?或者说,祂选中的其实是她……
这样想着阿瑞娅身上又不禁下了身冷汗,芙洛蒙娜醒来想要做什么?
夺去我的,终会回来!缅怀我的,终将不朽!
这句话突兀的出现在阿瑞娅脑子里,像一根根针扎着她的脑仁生疼。
阿瑞娅闭上了眼睛,轻轻吸着气,不敢再多想,也不敢再回忆今晚发生的一切。
她和这位神秘的神明每一次接触都算不上美妙,带给阿瑞娅的只有疼痛、困惑和敬畏。
因此,她从心底里并不想为芙洛蒙娜做事,更不想和祂牵扯上太多关系。她不是神的信徒,更没有向神乞求的东西。
阿瑞娅努力将这些纷杂的情绪抛之脑后,疲惫的身躯很快陷入了沉睡。
只是她并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启动,她无法反抗,只能被推着向前——
今夜的都城註定不会安宁。
夜色掩映下,近郊的金雀花庄园侧门处冒出了一小队鬼鬼祟祟的人马,他们全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背上还驮着大大小小的包袱。
一人提着剑从马背上跳下来,警惕的观察了周围一阵,上前敲响了庄园的侧门。
他轻轻叩了三下门,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鸟叫。
一会儿,有僕从打开了一条门缝,从门内露出一只黄澄澄的眼瞳,一眨不眨的盯着来人。
「我要见公爵。」门外的男人声音嘶哑,焦急地说道。
「公爵大人已经睡下了。」僕从声音平静无波,说着便要把门关上。
「等等。」男人伸腿卡住门,慌忙从腰间摸出一样东西,从门缝递了进去,讨好道:「就一会儿,说几句话就行。」
一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躺在男人手心,僕从的眼瞳滚动了一下,伸手接过,指尖是滑腻的冰凉。
「不够。」
「还有,还有,都给你!」男人生怕他拒绝,连忙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包袱,从门缝里塞进去。
僕从接过包袱,掂量了一下,才缓缓打开门:「进来吧,只有你一个人。」
男人听了后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独自走进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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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页
那僕从关上门转身便走,男人连忙跟在他身后。夜色极深,这座外观华美的庄园谁知在夜晚竟一点灯光也无,周遭的一切都是黑洞洞的,像阴森的巢穴。
僕从也没有点蜡烛,但在黑暗中却走得飞快,可男人在夜晚的视力不行,摔碰了好几次才勉强跟上。
直到走到一扇房门前,僕从停住了脚步,他轻轻敲响房门,恭敬低声道:「大人,人到了。」
好一会儿,屋内才传来声响:「进来吧。」
僕从为男人打开门,然后让到一边。男人有些紧张的吸了口气,迈进门去。
身后的门被关上,男人身子一抖,但在看清屋内的景象时,神经却不由得松懈了下来。
因为屋内,并不是全黑的。
银色烛台点燃幽幽亮光,利奥铎穿着白色的寝衣卧在柔软座椅中,满脸惫懒,却在见到男人时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哦,原来雷诺大人,过得还好吗?」
利奥铎语气轻扬,可听在雷诺.卡佩耳中却满是讽刺,他忿忿拉下盖住头顶兜帽,朝利奥铎的方向逼近了一步。
「我现在这个样子,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都是因为你——」雷诺咬着牙,狠狠瞪着利奥铎,恨不得将他撕碎。
「这你可说错了,造反哪有绝对成功的,你得一开始就做好心理准备啊……」
利奥铎似乎根本没有看到雷诺满脸的怒意,他只是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好整以暇的看着雷诺,暗红眼眸一片冷寂。
「是你背叛了我们,是你中途投奔那个婊子,呵,她给你什么好处了,是跟你上床——」
雷诺.卡佩泄愤的话语一下子顿住了,不仅是因为利奥铎突然伸出手来狠狠掐住了他的下颌,更是因为他那双暗红眼眸中迸射的骇人光芒。
那样恐怖的眼神,虽然只是一瞬,却也令得雷诺手脚发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一个失败者,有什么资格说话——」利奥铎的手指宛如一把铁钳,使雷诺再也说不出那样放肆的话来。
而他的姿态始终是懒洋洋的,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虽然你说的,也是我想要的——」
「你还是早点滚蛋吧,追杀令已经发布,留给你逃命的时间不多了。」
勐地利奥铎似是失去了所有兴趣般,一下子松开了钳住雷诺的手。看着滑落在地的雷诺,他却只是嫌恶抽出手帕擦了擦手,像是摸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雷诺既怕又恨的瞪着他,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才压抑着怒火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做的事都抖出来!」
「让那傻子国王知道,是你这条黑心蛇把回城的路线和时间透过我们的,你才是策划这场叛乱的人!」
雷诺声嘶力竭地吼着,可利奥铎却恍若未闻的坐在来,倒了一杯茶水小口啜饮着。
「我早就说过,你尽管去说,看谁会相信你说的话。」
「但你也别忘了,我是个见钱眼开的人。」说着,利奥铎缓缓垂下眸来,眼中的冰冷神色令得雷诺打了个寒战。
「你和庄园外的那些人加起来的赏金,比起你这些年送给我的东西,怕是也不遑多让啊……」
雷诺的身躯一点点冷了下来,他难以置信的后退着,瞪大了眼睛:「你不能这样做,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才是真正同伴。」
「感谢你的认同,但我想鸟和蛇,恐怕永远也不会成为同伴——」
利奥铎轻轻眨了眨眼,暗红眼眸中亮光灼灼,在昏暗的夜色中,像是恶魔的凝视。他启唇,忽的放轻了语调道:
「就像我和你一样——」
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房间内一道黑影闪过,忽的雷诺脖颈裂开一道血线,一声哀嚎断在他的喉间,而后他的身躯一歪,倒了下去。
而直到唿吸消散后,雷诺震惊的双目仍然圆睁着,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
「外面的收拾干净了吗?」利奥铎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一眼,随意瞥向一边问道。
这时突然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看容貌正是刚才领着雷诺进来的僕从,低下头恭声道:「都处理干净了。」
「乌金,地毯脏了。」利奥铎突然冒出一句。
乌金听到后身子一僵,更深的低下头去:「抱歉大人,是我疏忽了。」
「没事,就用你收到的东西来赔就好了。」利奥铎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乌金藏在黑暗中的脸却一阵扭曲,肉痛的摸紧了腰间的金银。
「……是,那外面的……」
「在暗巷找几个人把赏金领回来,周全点,别被看出来。」
「是。」乌金利落的答应,然后又疑惑的问道:「我以为大人您,不介意被人发现这些。」
无论是否参与叛乱,是否与雷诺.卡佩勾结,伦萨家族都有绝对的实力全身而退。而在这份实力下,利奥铎的做法却显得有些过分谨慎了。
「没办法。」利奥铎又悠悠饮了杯茶水,深沉眼眸望向窗外,慢条斯理道:「谁让我们亲爱的国王陛下,那么聪明又敏感呢……」
第37章
「雷诺.卡佩的尸体找到了?」阿瑞娅惊讶地抬起头来道。
「是的,来领赏金的那两人是暗巷的杀手。」弗兰克低声说着,表情有些怪异。
「你也觉得奇怪?」阿瑞娅看出弗兰克的神色,挑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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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克迟疑了一会儿,斟酌着字句慢慢说道:「那两位在暗巷杀手中只是末流,却能赶在骑士团和王室护卫军之前找到人,这一切,说不通。」
阿瑞娅顺着弗兰克的思路捋下去:「就算他们是真的好运,就碰上了四处躲藏的雷诺,可凭雷诺的身手,不至于连个末流杀手都对付不了。」
「所以说,他们只是被推出来的靶子而已。」阿瑞娅指尖轻敲桌面,淡声说道。
「人走了吗?」阿瑞娅轻抬眼眸道。
「还没有。」
「放他们走,派人跟着,看他们都跟什么人有接触。」
「是。」弗兰克低头应道。
「不过还真是奇怪啊。」阿瑞娅疑惑地撑着下颌道:「全都城都知道雷诺.卡佩是我的敌人,杀了他就是王室的功臣。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来领了赏金,反而还这样遮掩着躲在身后呢?」
「也许是怕卡佩家族残存下来的人报復吧。」
「有能力杀了雷诺.卡佩的人,还怕报復吗?」
阿瑞娅不认同的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什么道:「那天我出城的时间和地点,是你告诉雷诺的吗?」
她的语气自然温和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可弗兰克却在那一瞬间浑身寒毛倒竖,来自于动物发现危险的本能令得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马跪了下去。
「我发誓永远忠于陛下,绝不会做出伤害陛下的事来。」弗兰克诚惶诚恐道。
「起来吧,弗兰克。」阿瑞娅慢慢走过去,伸手将他扶起来,称得上是和颜悦色的说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也是你及时出现才救了我一命。」
「只是,我们的敌人太多了,我不得不警惕起来,才能活下去。」
阿瑞娅定定地看着弗兰克,漆黑眼眸亮光灼灼,蕴含着连她都未曾发觉的威势。而弗兰克在她的目光中一直低着头,卑恭的弯着腰。
「是的陛下,我会一直站在您的身边,为您付出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弗兰克的话掷地有声,可他说得是否是真心阿瑞娅已不在意,她只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弗兰克的职位太过重要,而阿瑞娅现在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用的人。所以她要把他留在身边,也要保证他绝对忠诚,别无二心。
「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阿瑞娅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看着弗兰克毕恭毕敬的身影消失后,阿瑞娅有些失神的喃喃道:「我觉得,我有点不像我自己了……」
她似乎是在跟系统说话,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危险的环境催化了她,使得以前那个懵懂无知、胆小怯弱的她飞快的成长起来。
抛去所谓的信任和良善,以更为现实,甚至是功利的目光去评判、审视她身边的人。
只是,这发生在她身上的转变如此悄无声息又自然而然,令得她在某一时刻突然惊醒时会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就好像她和另一个世界的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过了好一会儿,系统开口道:「你只是已经适应了这里的规则,比我想像的要快的多。」
明明是一如既往的机械电子音,听起来却含有几分若有若无的感嘆。
这张王位之上,本就不止是财富、权力,还充满了猜疑、暴力。
而也正是这些特质才赋予了它独特的魅力,引无数人追寻嚮往。
「宿主,你相信他吗?」系统突然问道。
「弗兰克吗?我当然相信他。」
阿瑞娅静静思索了一会儿,眼神深沉而悠远,缓声道:「并不是因为他今天说的话,而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比他的嫌疑更大的人——」
知道她回城路线和时间的不仅有弗兰克,还有利奥铎。
可在利奥铎将十一十二派给阿瑞娅保护她的安全时,阿瑞娅就下意识排除了他的嫌疑。
但现在细想起来,较之弗兰克,利奥铎在这场叛乱里得到的收益才是最大的。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利奥铎做的,那么他不仅在阿瑞娅面前留下了忠诚护主的印象,轻易的取得了她的信任。
在和雷诺的勾结中定然也索取了不少好处,不然以利奥铎无利不起早的个性肯定不会白白帮他做事。
而最后他还利用了一把雷诺的尸体,得到了一笔丰厚的赏金。
这样算下来,他可真是两边的钱都赚透了,而自己则完全摘除在外。
阿瑞娅微微眯了眯眼,她越想越觉得是利奥铎的可能性最大。他这般见钱眼开的人,怎么会放过这大赚一笔的机会。
「那宿主您,要去找那个人对峙吗?」
「不去。」阿瑞娅干脆给出的回答令系统都感到意外。
「为什么?」
「虽然他利用了我,但最终的获胜者是我,这就够了。」
她和利奥铎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金钱也好,其他什么东西也好。她本来就对他没什么奢望,甚至想到是他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阿瑞娅现阶段不能对利奥铎做些什么,但他的作为暂时也没有危害她的生命,那么她也就不介意被他利用。
等以后她真正成长起来的时候,再一一清算这些也不迟——
现在叛乱一事暂时告一段落,重新制定税收政策的事情也在有条不紊的开展中。
而阿瑞娅当下最重要的任务,一是搞清楚芙洛蒙娜留下的神吟到底是什么意思,另一个则是要开始她的剑术训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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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特是一名优秀的骑士,他的家世并不出众,但因为在叛乱中的突出表现,获封了爵位。
他教导阿瑞娅的剑术是绰绰有余,只是他面对阿瑞娅时太温和也太容易心软了——
「陛下,您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这把剑是不是太重了,陛下我们换一把更轻的木剑吧。」
「啊陛下您受伤了,我马上去叫医师过来!」
阿瑞娅看着手指上被剑尖不小心割破的连五毫米都没有的伤口,罕见的陷入了沉默。
这伤口,再等一会儿怕是都要癒合了吧……
「图特,我不是来玩的,我也希望你不要把我当做国王,真正认真起来。」阿瑞娅看着图特严肃道。
图特怔怔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的脸一红,垂下头去。
他有些羞涩摸了摸略显凌乱的一头棕发,说道:「可是,面对陛下您,我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
阿瑞娅看着他这副神态,有种强烈的熟悉感,她犹疑着问道:「你的原形是——」
「是猎犬。」
图特乖顺的回答着,在他说出这句话时,阿瑞娅仿佛已经看到了他身后的尾巴在激动的摇晃了。
果然是狗狗啊……
「可凯莱恩和你的原形一样,为什么——」
为什么性格差别这么大啊。
图特疑惑的歪了歪头,说道:「没有啊,凯莱恩大人他的原形是银狼啊。」
什么,是狼?
阿瑞娅惊讶地瞪大了眼,怎么会,在继任典礼的时候他明明就——
不对,凯莱恩一直都没有说过他的原形是狗,这些都是她自以为的,他只是没有反驳而已……
也是,迪京家族的家徽怎么看也不像狗,阿瑞娅有些懊恼的捂住了脸。
亏她当时还给自己洗脑了许久,想着都换了一个世界,狗的品种应该也变换了不少……
算了,还是等凯莱恩回来了,再把这个误会和他解释清楚吧。
此时的凯莱恩已经抵达了南境,和随行的骑士团成员们扎营在安提家族的领地,和富饶的纳邑河谷仅隔了一条溪流。
在莫艾丽离开南境的这段时间内,普涂家族又发起了一场突袭,但因着安提家族早有准备,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家主,上一批蚁卵都已经孵化,在过段时间就能全部投入战斗。」负责管理蚁卵的族人向莫艾丽报导道。
「加紧训练起来吧,我们很快有一场大仗了。」莫艾丽瞥了一眼旁边认真查看地形图的凯莱恩,说道。
「这位是飓风骑士团团长凯莱恩.迪京大人,战斗中你们全部听他指挥。」莫艾丽看向场下密密麻麻的蚁兵,沉声道。
听到命令的蚁兵纷纷昂起头颅,伏下身躯,头顶的触角朝向凯莱恩的方向剧烈摆动着,识别着他的气息。
面对压迫感极强的蚁兵,凯莱恩面色不改。
他举起手中银剑,摄人的威压一瞬间展开来,灰绿眼眸中神光凛凛,郑声道:「莫艾丽家主救陛下有功,飓风骑士团受陛下委託,特来助安提家族领回奖赏,收服领地。」
「领回奖赏!收服领地!」
「领回奖赏!收服领地!」
他的话一出,场下顿时沸腾起来,蚁兵们激动的摆动着足须,和地面摩擦间发出窸窣响声。
这响声叠加在一起,像是一首奏响的战歌。
第38章
飓风骑士团抵达南境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普涂家族耳中,南境和都城的联繫极少,而前几任国王更是对南境採取放任自流的态度,这也就导致他们对都城里发生的事知道得并不多。
普涂家主昂刺大概知道新国王上任了,还是个女人。而莫艾丽这个只知道巴结王室的蚂蚁这回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讨了新国王的欢心,得了这么多赏赐回来。
那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驶入南境的时候,车辙印在湿润的土地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也狠狠刺痛了南境其他家族的眼睛。
「那马车上肯定装了不少黄金珠宝,看莫艾丽回来那趾高气扬的劲头,一定得了不少好东西!」
「他们还叫嚣着说什么国王把纳邑河谷赏赐给了他们,呸!真是做梦!」
「要我说,咱们干脆把他们的东西都抢过来,也杀杀他们的威风!」
「可是听说跟着莫艾丽一起回来的,是个是什么骑士,好像很有名的样子。」
「真有本事的人国王会捨得把他放到南境来吗?肯定是犯了什么事,被赶来的!也就看那群傻子不懂,在他们面前出风头!」
普涂家族关于凯莱恩的到来展开来激烈的讨论,而家主昂刺却一直沉默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总有种隐隐的不安,而这份不安,似乎正来自于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家主,莫艾丽的产卵期又要到了,现在正是我们进攻的好机会。」族人向昂刺建议道,眼中满是贪婪的光芒:「那些箱子里的宝贝,家主您不想看看吗?」
昂刺有些意动,普涂和安提两大家族是南境最大的两股势力,实力一直不相上下。
而因为占据了纳邑河谷最佳位置,近些年来前来投靠普涂家族的小族群也越来越多,隐隐有压倒安提家族的趋势。
可没想到莫艾丽竟然想办法攀上了格林王室。
昂刺有些坐不住了,有王室在背后撑腰,安提家族肯定不会放弃纳邑河谷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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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必须要主动出击,彻底打消安提家族的这番念头!
「把族人都召集起来,我有话要说。」昂刺沉下脸说道。
此时的莫艾丽也有些焦急起来,她的产卵期又要到了,到时一定会迎来普涂家族的勐烈攻击。
「凯莱恩大人,接下来的十天,我可能都无法出现了,我将蚁兵全部交给您,您可以随意差遣。」莫艾丽忧心忡忡地说道。
「家主放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凯莱恩捲起手中的地势图,淡声道。
他的身躯如山丘般伟岸,眼神如深海般平静,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令人感到安心。
莫艾丽的心情瞬间平静下来,她朝凯莱恩感激的一颌首,然后转身离开。
这是陛下选择的人,她相信陛下的选择。
「家主,这位凯莱恩大人实力很强吧。」跟随在莫艾丽身边的族人,悄悄打量了凯莱恩一眼说道。
「能够统领飓风骑士团的人,一定有着强大无匹的实力。」莫艾丽毫不怀疑地说道。
「家主,在南境找不到这样强大的男人了。」族人突然压低了声音,附到莫艾丽耳边说道:「以后,应该也不会比他更强的男人了。」
「你什么意思?」莫艾丽皱起了眉头。
「家主,为了安提家族的壮大,您需要孕育更加强大的蚁兵。」族人意味深长看向她道。
「他不会同意的。」莫艾丽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否决道:「凯莱恩大人不会留在南境,更不会放弃……陛下。」
莫艾丽一下子想起了,在王室马场陛下乘坐的马匹突然发疯的时候。
凯莱恩那朝陛下狂奔去时的模样,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没有兽化的他却能够追赶上马匹和蚁兵。
而那肃然到近乎狰狞的神情,莫艾丽可以百分百确定,那一刻的凯莱恩,会不顾一切的撕毁掉所有会侵害到陛下的东西。
因此在看到陛下没事的时候,莫艾丽近乎是逃过一劫的松了一口气。
不仅是因为担忧陛下的安危,更是因为在那一刻她知道,如果陛下出事了凯莱恩绝对不会放过她!
想到这里,莫艾丽还有些心有余悸。她搓了搓胳膊,摇摇头坚决道:「还是找其他人吧,我可不想被那样的男人记恨上。」
夜间,安提家族的领地燃着零星的灯火,蚁兵熟睡在地下的巢穴,骑士团的帐篷也寂静无声,一切安宁又平静。
「那些运回来的箱子就放在那边的仓库,我天天都盯着。」负责监视安提家族的普涂族人向昂刺汇报导。
「那些骑士们呢?最近有什么动静?」昂刺问道。
「就正常的每天操练,巡视巡视领地,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一切听起来都很正常,今晚的突袭似乎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可昂刺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一支小队先去探探情况,不要惊动了他们。」沉思许久,昂刺皱眉道。
蜥蜴较之蚂蚁,有着更强的夜视能力,黑夜是他们的掩护,他们的动作灵敏无声。几乎是眨眼之间,这支探查小队便摸到了仓库门前。
他们打晕了门口的守卫,撬开门锁熘了进去,只见一个个大箱子齐齐摆放在地上,其中一个没有闭严的箱子,漏出一点金灿的光芒。
「是黄金!」一人摸到箱子边打开来,看到那箱子里的东西,压抑着惊喜喊道。
「这里也有!」
「这也是!」
「天哪!我们发财了!」
被这从天而降的财富击昏大脑的探查小队们,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把这些黄金珠宝都带走!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们向守在后方的昂刺发出了只有普涂族人才能听懂的信号。
一切顺利,可以进攻!
当探查小队的信号传回来的时候,昂刺心中的不安才稍微消散了些。他再次看了一眼前方毫无察觉的安提领地,沉声吼道:「进攻!」
普涂族人吶喊着挥舞着刀剑,兽化的族人身上的巨蜥鳞片在稀薄月光下泛出冷光,夜间的安宁一瞬间被打破,火光携着怒吼占据了这片土地。
「有突袭!」
发觉异常的安提族人发出警示,沉睡的巨蚁甦醒过来爬出地穴,可这时的普涂族人已经完全占据了主动。
他们尖锐的爪牙比刀剑更加锋锐,厚实的鳞片刀枪不入,所有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都会被无情撕碎。
昂刺沖在最前方,犹入无人之境,带领着大队伍一下便攻进了仓库。
「快,把所有东西都搬走!」
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抢走这些来自都城的宝贝,打莫艾丽一个措手不及。
昂刺暂时还不想和骑士团那些傢伙对上,因此必须速战速决才行。
普涂族人们忙着把箱子搬上巨蜥的背,再用绳子缠牢,可不知道这箱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出奇的重。
直到有人承不住力,使得箱子从巨蜥背上翻落下来,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昂刺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在表面一层薄薄黄金之下,竟然全是泥土和石块。
「……被骗了。」昂刺咬紧了牙,挤出这几个字。
就在这时,仓库外燃起明亮的火光,喧譁声、兵械碰撞声、哀嚎声响起,这些声音挤进昂刺的耳中,使得他的心脏开始加极速跳动。
他们被骗了!这一切都是为了诱哄他们而来的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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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转身便逃,可刚踏出仓库大门,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顿住了脚步。
穿着盔甲,举着火把的骑士队伍整齐列阵在外,而在队伍最前方,是一个戴着头盔辨不清面容的男人。
他身躯高大,手提一把银色长剑,剑尖垂在地面淌着鲜血,听到动静的他微转过头,正好与昂刺对视。
就在那一瞬间,昂刺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是怎样可怕的一双眼睛,冰冷而威严,像是荒原上唿啸的冷风,又像是丛林潜伏的勐兽,只那一眼,便让人身体发寒,动弹不得。
「昂刺.普涂。」
凯莱恩剑尖划过地面,转过身来,冷声道:「你是否要向阿瑞娅.格林陛下献上忠诚?」
凯莱恩每说一个字,昂刺的头皮就紧上一分。
昂刺的心底在满不在乎的冷哼,谁会向一个千里之外的陌生人献上忠诚,可他的脸上却不敢表露万分。
因为他毫不怀疑,只要他说出这句话,面前的男人绝对会举起银剑向他刺来。
昂刺没有回答,凯莱恩也没有等待的耐心,他握住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然后脚一蹬地,便如离弦的箭一般朝昂刺沖了过来。
没能人看清凯莱恩的动作,昂刺完全是凭藉多年来打斗的经验才抬起大刀抵抗住了他的一击。
昂刺手中的刀刃发出不堪忍受的嘎吱声,连带着他的骨头也在嘎吱作响,他的脸也因痛苦而涨红髮紫。
这个人太强了,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昂刺心中近乎绝望的想到,他不该如此草率冲动,没有调查清楚就冒然进攻安提领地。
但是只要他能活着回去,再次集合普涂家族和归顺他们的所有族人,就一定能击败这个人,夺回今晚失去的尊严。
这给了昂刺希望,也使得他重新生起了勇气,躲过了凯莱恩接下来的一击。
「哼,什么破烂国王,也值得我——」
他话还没说完,便给凯莱恩一剑挥到地上。
在昂刺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时候,凯莱恩一脚踩在他的胸前,看向他的灰绿眼眸分外冷酷。
身边的普涂族人竟然连上来阻挡都做不到,瑟缩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家主被踩得生生吐出一口血,抖着肩膀一句话也不敢说。
「……就这样,就想逼我……」
昂刺努力抬起头还想放句狠话,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响亮的爆破声,紧接着滚滚浓烟在夜色中升腾而起。
那个方向,是普涂家族的领地。
昂刺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向面前的凯莱恩。
烟雾迅速的扩散开来,将这夜色中的一切渲染得危险而迷濛。
凯莱恩在远方的巨响中俯下身来,漠声道:「可惜,你没有选择的权力——」
第39章
凯莱恩活捉了昂刺,安提族人擒获了领地中所有普涂族人,这么多天来的辛苦布局和蹲守终于迎来了一个好的结果。
就在昂刺带领族人进攻安提领地时,后方的普涂领地守卫薄弱,一直潜伏在不远处的骑士团立刻放火烧毁了领地。
那一晚,沖天火光映照在纳邑河谷上空,恍若白昼。
哀嚎声、怒骂声、求救声迴荡在夜色里,昂刺望着领土上方升腾的滚滚黑烟,神情悲恸。
他望向凯莱恩,表情扭曲道:「烧毁我的领地,杀害我的族人,这样狠毒的国王,还想让我效忠吗?」
凯莱恩没有说话,他只低头瞥了被按在地上的昂刺一眼,火光中的侧脸如雕塑般冷硬,灰绿的眼瞳冷光灼灼。
就在这时,莫艾丽被搀扶着走了出来,她刚产下一批蚁卵,身体虚弱无比。可在听到领地中的响动后她实在无法静下心来,勉强恢復人形,强撑着一定要来亲自看一眼。
看到远处的滔天火光,莫艾丽心中一惊,但她很快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看向一身冷肃的凯莱恩道:「凯莱恩大人……」
「莫艾丽!」
昂刺听到了她的声音,像是抓住了生存的希望般,疯狂昂着头喊叫道:「你看见了吗!他们要毁了这里!这一切都是那狗屁国王的骗局,他们要杀了我们,彻底霸占这片土地——」
他的话语癫狂又尖锐,在这充斥着浓烟和鲜血的夜晚里,像鬼魂的嚎叫。
但昂刺的话很快被打断了,凯莱恩一脚踩在他的头上,将他的脸朝下按进土中,也将那令人不安的尖叫一同掩埋了。
「到现在,你还声称是为了南境吗?」
凯莱恩冷声道,脚下加重了力道,他一声盔甲有几十公斤,如今落在昂刺身上,顿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抬上来。」凯莱恩看向一旁的骑士道。
骑士应声下去,不一会儿便双手提着一样东西重重扔在了地上。
那东西在地上疯狂扭动着,覆满鳞片的尾巴拍打得地面「啪啪」作响,口中还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那是一条人鱼。
火把的昏暗光线中,众人看着那条在泥地里无助挣扎的人鱼,陷入了沉默。而一直在疯狂挣扎嚎叫的昂刺在看到人鱼的一刻,也诡异的安静下来。
诺维尔王国的国王,就是人鱼。
位于库索托王国以南的诺维尔王国,享有深海之国的声誉,他们的宫殿建造在海底深处,由神秘的人鱼之族世世代代执掌王位。
库索托王国从来未将诺维尔王国视作威胁,并不是因为看不起他们的实力,而是因为位于陆地的库索托王国,并不是这些深海之族的最佳居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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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两个王国分踞陆地与海洋,彼此相安无事。
只是今晚,这种平衡被打破了。
「你,投奔了诺维尔王国——」
经过长久的沉默后,莫艾丽似乎是总算回过神来,难以置信的捂住嘴说道。
「我没有!我不认识他,我不知道这人鱼从哪儿来的?我没有……」昂刺前一刻的愤怒瞬间湮灭了,他瞪大了眼睛努力辩解着。
无论如何,他都是库索托王国的兽人,如果和诺维尔王国勾连的事情坐实,等待他和他的家族的,只有死路一条。
「他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凯莱恩眼神冷漠的看了昂刺一眼,然后毫不留情的踢了他一脚,昂刺的身体在地上滚了一圈,发出痛苦的呻吟。
看管人鱼的骑士得到凯莱恩的示意,一把揪住了人鱼海草一样杂乱的长髮,将他的脸露了出来。
那是一名男性人鱼,他的耳朵和手掌都是蹼状的,或许是因为缺水的原因,身体和鱼尾的颜色是黯淡的蓝色。
被揪着头髮时,人鱼发狠的咧开嘴来,露出一口锋利的尖牙,那森冷的牙齿,在海洋里是能将敌人撕碎的有力利器。
他的吼间发出不明的嘶吼,嘴巴张合间吐出的话语怪异而刺耳,根本无法听懂。
「想要听懂人鱼的话——」
凯莱恩慢慢朝人鱼的方向走去,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只需要饮下他的一杯血。」
紧接着一道冷冽的刀光闪过,人鱼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喊,凯莱恩则淡然收回了匕首。
一道手掌长的血口出现在人鱼被绑着的大臂之上,露出泊泊鲜血来。
那流出的鲜血,是粘稠而深重的蓝色,淌在地上,像漫上陆地的混浊海水。
安提族人接了一杯人鱼的鲜血递到莫艾丽面前,莫艾丽犹豫了一会儿,仰头喝了下去。
在喝下那杯人鱼血的一瞬间,原本人鱼无序而模煳的声音转换为了她脑海中愤怒的咒骂和尖叫。
「骯脏的臭虫……背叛……撕碎你……海洋之主终会……」
莫艾丽只听了一句便后悔了,这条人鱼实在是太吵了。
或许是长时间脱水的原因,他的讲话思路一片混乱,略去一大段骂人诅咒的话后,就只能辨清几个有用的词语。
「让他闭嘴吧。」莫艾丽朝着看守人鱼的骑士一脸恳切道。
骑士显然也被他吵得不轻,听到她的请求后果断的狠狠踹了人鱼两脚,让他直接昏了过去。
见到人鱼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凯莱恩也没有阻拦,他再次看向昂刺,沉声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一阵沉默之后,昂刺嘶哑着扯开嘴角笑道:「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放过我……」
「这片土地,本来就是属于我们的……无论是谁,都不能夺走……」
「所以,和人鱼勾结,就是你的选择。」凯莱恩蹲下身来,凝视着昂刺的眼睛,灰绿眼眸中满是冷漠和不屑。
那不屑刺痛了昂刺,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驱使着他抬起身体发狠怒视着凯莱恩。
「一个不管不顾的国王,凭什么一出现就要夺走我们的东西……谁能给我更多的好处,我就和谁结盟,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你怎样想的不重要,但每个人都要为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凯莱恩沉静的眼眸扫过昂刺的疯狂的脸庞,冷冷吐出一句话。
然后蓦地直起身来,手中的剑鞘重重打在昂刺的侧脸,将他再次掀翻在地。
「将人鱼看好,别让他死了。还有他——」凯莱恩觑了失魂落魄的昂刺一眼,说道:「绑了一併带回都城,请陛下处置。」
处理昂刺本不需要这样大动干戈,只是南境一战涉及到了诺维尔王国,便不能有半点轻视,一定要禀告给国王才行。
「凯莱恩大人,那我们——」莫艾丽犹豫着走上前来,再次见识到凯莱恩的魄力和本领后,她心中的敬畏更深,也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凯莱恩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了些说道:「安提家族自然应该,领回属于你们自己的奖赏。」
「多谢凯莱恩大人!您做出的贡献我们永远不会忘记!」
如果不是凯莱恩的帮助,安提家族绝不会这样轻松的得到纳邑河谷的领地,莫艾丽感激涕零地看向凯莱恩说道。
「这是陛下的指示,你们最应该感谢的是陛下。」凯莱恩面对莫艾丽的感谢,面色未改,淡淡道。
「陛下的恩情我们铭记于心,安提家族将永远效忠于陛下,永远捍卫陛下的荣光。」
莫艾丽严肃了神情,遥遥朝向都城的方向,微低下颌郑声道。
在莫艾丽的身后,黑压压的蚁兵们也随着她的动作也朝着都城的方向伏下身来,感受到莫艾丽的情绪的触角疯狂摆动着。
凯莱恩也和她一样,看向相距千里之外的都城,想到了王宫中的人,他嘴角的冷意渐渐消散了。
阿瑞娅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凯莱恩不由自主的想到,不仅是现在从离开都城的那一刻起,他便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
只是这些时日,他努力将想念压抑,日夜苦心谋划,抓紧一分一秒,只为了早点解决南境的事端,早点回到她的身边。
如今,终于尘埃落定,他终于可以将思念肆意蔓延,将情感诉诸于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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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莱恩大人,在收服纳邑河谷领地后,我们将举行盛大的庆祝仪式,到时希望您——」
「不必了,我们明日就启程回都城。」凯莱恩打断莫艾丽的话,转身准备离开。
「陛下,已经等我很久了。」
淡淡的话语落在风里,像缠绵的雾气,湿润而缱绻。
「阿嚏!」
阿瑞娅打了个喷嚏,守在一旁的简立马给她披上了外衣。
「已经很晚了,该休息了。」简看着还在蜡烛下看认真各地呈上来的信件的阿瑞娅,小声提醒道。
「很快,我看完最后一封。」
阿瑞娅笑笑,打开抽屉小心的拿出一张火漆封好的信件。
展开信纸后,沿着笔锋锋利的字迹一行一行看下去,阿瑞娅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有什么好消息吗?」简好奇问道。
「好消息。」
阿瑞娅的指尖摩挲着信纸,眼神里透出温柔的神光。
「凯莱恩他,马上要回来了——」
第40章
第二天阿瑞娅一醒来便登上了高塔。
赫斯提安看着踏着清亮晨光而来的阿瑞娅,有些诧异地挑眉:「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阿瑞娅事务繁忙,往往只有傍晚时分才能抽出空来。因此她总是乘着昏黄天色而来,列行公事地问过赫斯提安关于各种政策决议的意见后,又匆匆离去。
而今天的她,似乎心情格外的好——
「赫斯提安!」阿瑞娅几乎是蹦跳着爬上楼梯,阳光在她的裙摆镀上金边,笑意盛在眼眸里,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南境之战,胜利了!」
赫斯提安微微一惊,可在看见阿瑞娅欢欣的笑脸时,眉眼也不由舒展开来。
「你赌成功了。」他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他也不知从何升起的感嘆。
「对,我赌对了!」阿瑞娅走到赫斯提安面前,澄澈眼眸明亮得他几乎不敢直视:「没有星辰的指引和神明的指示,但我仍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那是不是证明,命运是可以握在我自己手中的?」
收服南境是系统下达的支线任务,虽然阿瑞娅刚开始有些牴触,但心里却知道这是完成最终任务必不可少的一步。
可在之后的完成任务过程中,她既没有系统的提示,也没有得到传说中神明降下的启示。
她努力谋划,甚至不惜以自身为赌注来促成了这场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战争。
但最后她成功了,当普涂家族被击败,安提家族占领纳邑河谷的消息传回都城时,定会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而那些还在叛乱事件中没有缓过神来的贵族们,将会再次受到强烈的冲击,并且真切地认识到——
他们的国王,不止有着美貌的外表,更有着所有人不曾想像过的力量。
听到阿瑞娅的话后,赫斯提安沉默了。他的眼眸深邃而寂静,谈及命运时,他好像一瞬间又堕入了黑夜里。
「如果命运可以改变——」
看出了赫斯提安的迴避和退缩,阿瑞娅又朝他的方向急切地走了一步,她抬起头来,努力去寻找他躲开的眼神。
「如果可以,那你是不是也能离开高塔,不再忍受每夜的痛苦折磨。」
在提到夜晚发生的事情时,阿瑞娅忽的压低了声音,似是怕提起了他的伤心事。
而那样轻而柔和的语调,落在赫斯提安耳中,像是恋人缠绵的低语。
赫斯提安后退的脚步勐地一顿,他撇开视线,不愿与阿瑞娅对视。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能够离开高塔这件事,对他确实很有吸引力。
他鸦黑的眼睫眨了眨,最终嘆了口气,像看着无理取闹的孩子般看向阿瑞娅,轻声说道:
「南境之战的成功可能只是偶然,那并不能证明你的理论,命运是无法改变的——」
「你试过吗?」阿瑞娅半点不饶人,咄咄逼人道:「你试过逃出这里,去寻找自由吗?」
赫斯提安嘴唇开合几下,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只皱了眉头,一脸疑惑道:「我是王国的占星师,你为什么总是想要劝我逃跑啊?」
阿瑞娅顿时语塞,对啊,占星师要是跑了她这个国王的位子还怎么坐得稳。
站在赫斯提安的角度考虑,她现在的做法确实显得非常居心不良……
「那个……我就是怕你……在这里待着不开心……」
阿瑞娅自然不能说她来自另一个世界,本来也没有他将王国看得这么重要,更没有什么信仰的神明。
「这是我的职责,正如治理好王国是你的职责一样。」赫斯提安定定地看着阿瑞娅,认真道:「我不会因为不开心,而抛弃我的职责。」
「那这个职责,是你自己选择的吗?」阿瑞娅回望他的眼眸,同样认真道:「还是那位神,赋予你的呢?」
赫斯提安在她的眼神中缓缓垂下眸,他的表情也在一瞬间变为一池沉寂的湖水,他转过身去,一言不发。
每次提到那位神时赫斯提安就是这样,不想谈论、拒绝回答、独自惆怅。
以前的阿瑞娅会觉得这是占星师独特的气质,但当她渐渐将赫斯提安划为她的盟友伙伴之后,只觉得他这副模样令人分外头疼。
「你真的不想告诉我,有关那位神明的事情吗?」阿瑞娅望着赫斯提安的背影,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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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赫斯提安伫立在窗前,以一如既往的沉默代替了他的回答。
「哪怕是——」阿瑞娅轻吸了一口气,忽的放低了声音道:「我告诉你,我听到了祂的神吟吗?」
赫斯提安的身躯勐地一震,他缓缓扭过头来,漆黑眼瞳盯紧了阿瑞娅。
那一瞬间,窗外的阳光仿佛失去了颜色,乌云毫无预兆的袭来,赫斯提安居高临下投来的眼神恍若实质般将她笼罩。
阿瑞娅唿吸一窒,似乎被人扼住了咽喉。
「神吟……」赫斯提安低声重复着她的话,眸中的黑色像浓郁的海水,在他的眼眶中汹涌。
「宿主,您现在的状况有些危险。」系统开口提醒道,在赫斯提安面前时,系统似乎总是保持警戒。
「不用怕,我相信他。」阿瑞娅回答道。
可虽然对系统这样说着,可面对赫斯提安的视线她的后背还是不由得渗出了一层冷汗。
阿瑞娅微抬下颌,咽了口口水,看向赫斯提安说道:「祂让我唤醒祂,在冰原的尽头,也在无垠的深海。」
在听到神吟后阿瑞娅的第一直觉便是找赫斯提安,因为他是最了解芙洛蒙娜的人,只有他才能解答这条意味不明的神吟。
「唤醒祂……」听到阿瑞娅的话后,赫斯提安一脸思索地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果然是你。」
「你才是被祂选中的人。」
「什么意思?」阿瑞娅皱眉问道。
可赫斯提安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疑问,他转身坐在了书桌前,淡淡道:「你不是想要知道有关祂的事情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你知道人类吗?」赫斯提安手撑下颌,静静地看着阿瑞娅,突然说道。
阿瑞娅一怔,僵硬着身体慢慢转过来,对上赫斯提安的视线,小心道:「我……听说过……」
赫斯提安似乎没有意识她的不自然,径直往下说道:
「现在已经没有了人类的存在,可在许多年前,或许是几百年前,欧泊大陆还是由人类掌控着。
那时大陆之上存在着无数神明,那时兽人也还不曾出现。 」
在阿瑞娅好奇的目光中,赫斯提安慢慢说道:「而其中最伟大的,便是创造出我们的神明——芙洛蒙娜。
祂赋予动物以人类的智慧,令得我们能拥有人类的外形,以与人类无异的方式生存下去。 」
突然,赫斯提安话语一顿,室内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阿瑞娅才轻声开口道:「可祂消失了,为什么?」
「因为,人类消失了。」
「这位兽人的创世神,实际上诞生于人类的供奉和信仰,是人类的保护神。
可祂却因为一时的心软,导致了整个人类族群的覆灭。 」
「拥有可与人类匹敌的智慧的兽人,也拥有着人类身体无法企及的力量。
因此兽人不再愿意接受人类的统治,他们开始反抗,想要建立一个属于兽人的世界。
于是后面发生的一切,完全脱离了芙洛蒙娜的控制。
兽人开始了对人类的屠杀。
人类本不会如此迅速的灭亡,可紧接着,诸神之战爆发,神明们也陷入一场混战。
芙洛蒙娜无力顾忌人类的安危,令得人类在于兽人的作战中节节败退。而也正因为人类的落败,祂的力量极速削弱,最终在诸神之战中被其他神明斩杀。
芙洛蒙娜的神识四散大陆,因为兽人当年的背叛,祂最后降下神示,宣称会对兽人。
因此恐慌的兽人烧毁了芙洛蒙娜在大陆上的所有神殿,更是屠戮殆尽了全部人类,才暂缓了这位愤怒的神明復仇的脚步。 」
人类和兽人之间竟然有着这样的深仇大恨,而这一切都是一位神明的復仇计划……
在想到这些的那一刻,阿瑞娅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逃跑的脚步。
赫斯提安刚刚说,她是被选中的人——是那个被芙洛蒙娜选中,向所有兽人復仇的人。
那作为兽人的赫斯提安听到神吟后,又会怎么办?
阿瑞娅咬紧了下唇,她想不到比杀掉她更好的办法。
杀掉她,就能阻止她身后的神明甦醒的进程,就能保住自己的命,更能使所有兽人平安。
如果换作是阿瑞娅,那她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
她应该再谨慎一点的,阿瑞娅无比懊悔地想到。她不应该在没有将前因后果全部了解清楚后,就将神吟的事情随便透露给别人。
现在的她,无疑是把自己的脖子送到了赫斯提安的刀下。
「所以祂,真的要甦醒了?」
赫斯提安歪了歪头,直勾勾的看着阿瑞娅,漆黑眼瞳是前所未有的空洞和冷漠。
第41章
阿瑞娅沐浴在赫斯提安的视线中,不寒而慄。
「赫斯提安,你刚才讲的,只是一个故事……是吧?」
阿瑞娅没有正面回答赫斯提安的问题,她的嘴角抽动着,想努力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可脸上的肌肉却僵硬得可怕。
就在这时,赫斯提安站了起来,朝阿瑞娅的方向走来。
阿瑞娅的视线紧紧跟随着他的动作,他落下的每一声脚步都令得她的心脏不安的抖动。
赫斯提安站定在阿瑞娅面前,望向她的眼眸深不可测,他的视线逡巡过她的脸庞,最后与她目光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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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知道了,为何星辰会如此转变。」赫斯提安突然开口说道,声音有些嘶哑。
「芙洛蒙娜早已编织好了命运的网结,或许一切都要从病床上的布里奇.格林突然提出他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开始——」
在布里奇说出那样的话后,所有人都觉得荒唐,而赫斯提安进行了观星占卜,结果星辰果然指引了继承人所在的方位。
当寻回的阿瑞娅进入都城,身份不明,又四方无援的时候,赫斯提安再次得到了星辰的启示,确认了她的身份。正因为如此,他才在继任仪式上说了那番维护阿瑞娅权势的话。
而后来的阿瑞娅果然如有神助般,在王室中立下了威信,受到了臣民的追随,更是赢下了南境之战。
直到她今天亲自吐露,她得到了神吟——
赫斯提安丝毫不怀疑阿瑞娅话语的真实性,因为他知道,芙洛蒙娜并没有完全消失。
那些遥远的传言中祂的消失,更多是为了大多数兽人们心中的安定,而刻意编造的。
只有还受到神明眷顾的人,才能感知到祂的神识还留存在大陆之上,星辰之中,为祂残存的信徒们降下启示,提供庇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瑞娅撇开头去,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想要离开。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赫斯提安已经知道了她和芙洛蒙娜的关系,他一定会除掉她……
可赫斯提安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身子强横的扭转过来,逼近她的脸庞,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的,你无法拒绝,这是神明的旨意。」
阿瑞娅被迫盯着赫斯提安深邃的眼眸,她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在赫斯提安毫不收敛的气势之下,她沉重得几乎无法唿吸。
手下的人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看着阿瑞娅眼中的惶恐和抗拒,赫斯提安眼中的深色褪去了些。
他缓缓松开了握住她的手,直起了身子,也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当那片覆盖住阿瑞娅的身影离开后,她才不由得松了口气,也就在这时,她听到赫斯提安说道。
「因为我也是,芙洛蒙娜的信徒。」
那一刻,阿瑞娅几乎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她惊愕地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向赫斯提安道:
「你是……祂的信徒?」
赫斯提安在阿瑞娅置疑的视线中淡然点头,说道:「一直以来,占星师都是芙洛蒙娜的信徒。」
芙洛蒙娜创造了兽人,只有信仰祂,像祂献上灵魂,才能获知星辰的隐秘,窥探未来的轨迹。
这是占星师传承的必然性,也是自兽人与人类大战以来所隐藏的最深的秘密。
而在震惊于赫斯提安信徒身份的同时,阿瑞娅敏感地捕捉到一个「也」字。
难道是因为她听到了芙洛蒙娜的神吟,所以赫斯提安便以为她和他一样,都是芙洛蒙娜的信徒……
阿瑞娅抬眸偷偷看了赫斯提安一眼,他的脸色已然不似刚才那样高深莫测。
这一番坦白之后,他的神情甚至称得上有些释然。
那样的神情,阿瑞娅深有体会,和当初的她知道布里奇的身份时一样,是寻找到同类的神情——
「原来如此,所以你当初会帮我。」阿瑞娅拉长了声调说着,心底马上有了盘算。
现下为了保住性命,这信徒的身份她无论如何也得认下。
但好在赫斯提安和她站在同一战线上,为了保全他自己的性命,应该不会将她和芙洛蒙娜的事情披露出去。
她现在应该做的,便是坐实信徒的身份,同时从赫斯提安口中获取更多关于芙洛蒙娜的信息。
阿瑞娅迅速调整了战略和心态,僵硬的身体也不由得放松下来,她活动了一下肩膀,看向赫斯提安道:
「所以,你也在等待她的归来吗?」
夺去我的,终会回来。缅怀我的,终将不朽。
这是芙洛蒙娜的神像上和神殿中书写的话,和赫斯提安讲述的故事如出一辙。
这位一时心软的神明,在尝到背叛的苦果后,即使神识四散,可仍心怀愤怒,誓要将怒火燃烧整片大陆。
想到这里,阿瑞娅的眼睫不由得颤了颤,轻声道:「即使祂宣称,会报復所有兽人?」
阿瑞娅并非在质疑赫斯提安的信仰,只是那是来自神明的怒火,这样的后果她不知道赫斯提安是否能够承受。
更何况波及的范围,是所有兽人……
「我早说过,这个世界已经糟透了……」
赫斯提安的声音飘渺如雾,他的眼瞳似乎是落在阿瑞娅身上,可却又像是空洞的看向远方,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投下的侧影轻薄而消瘦。
他在无数次观测星辰时,都能听到来自星光中那位神明的怒吼,愤怒而消极的情绪狠狠扎进他的脑海,夜夜折磨着他。
赫斯提安想为祂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
因此他只能被动的承受着祂的怒火,以同样身为兽人的他的痛苦,来令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感到一丝快慰……
阿瑞娅张了张嘴唇,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却又觉得浅薄。最后她只轻轻吸了一口气,说道:「既然祂还有甦醒的可能,那这个世界就还有改变的可能——」
「帮帮我吧赫斯提安,只要唤醒祂,一切就有希望。」阿瑞娅定定地看着赫斯提安,漆黑眼眸神光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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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人类的她无法与兽人共情,只为灭绝的人类一脉感到可惜。
阿瑞娅也无法评判芙洛蒙娜的行为,只是一种没来由的直觉告诉她,她出现在这里应该和芙洛蒙娜脱不开关系。
或许正如赫斯提安所说,她是被芙洛蒙娜选中的人,所谓的完成任务也是为了祂的甦醒。
那为了能够回家,她也必须完成神吟里的指示,唤醒芙洛蒙娜——
赫斯提安看向阿瑞娅,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那一刻似乎是阿瑞娅的坚定感染了他,他的眼瞳被点亮。
「好,我帮你。」赫斯提安点头说道。
说着赫斯提安走到桌前,摊开了一张欧泊大陆的地图。阿瑞娅跟在他身边,探头看向那张已经泛黄的地图。
赫斯提安的指尖自库索托都城的标记点向上移动,跨过蒙垭王国和库索托王国的边境线,最终落在了蒙垭王国的中心位置。
「位于北方冷寒之地的蒙垭王国,终年被冰雪覆盖,其国境范围内绵延有大片冰原。」
赫斯提安顿了顿,说道:「神吟中提到的「冰原的尽头」,应该就是在蒙垭王国。」
竟然没在库索托王国境内,阿瑞娅皱了皱眉,伸手落在了地图的南方,那片铺满了蓝色的海洋之域。
「那这样说,「无垠的深海」,就是在南方的诺维尔王国了。」
「要是这样,可就不好办了……」
唤醒芙洛蒙娜这件事不能被任何人,一有泄露就会为她招来祸端。
要是被其他兽人发现她试图唤醒一位要报復他们的神明,怕是会引起全大陆的恐慌,到时她这个国王身份也保不了她……
因此这件事,不能交给外人来做,必须得他们亲自做才行。
可她和赫斯提安,一个是国王,一个是连高塔都不能出的占星师,要去其他国家……
阿瑞娅的眼神刚朝赫斯提安的方向飘过来,他就立马站直了身体,揣起了手。
「我不能离开高塔,你知道的。」
一副坦然至极又万分令人厌恶的丑恶嘴脸。
阿瑞娅在心中把他骂了一百遍,但还是嘆了口气,无奈接受了这个事实。
看来还是得她一个国王亲自出马——
虽然已经心里已经有了这样的认知,可阿瑞娅还是有些不甘心。她忿忿地瞪了赫斯提安一眼,埋怨道:
「同样是信徒,为什么活都给我干了!」
赫斯提安瞥了她一眼,没有一丝愧疚之情,转身看向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悠悠道:
「我会在这里为你观测星辰,指引方向的。」
阿瑞娅毫不掩饰嫌弃地撇了撇嘴,说道:「那看来找一个靠谱的私人护卫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
她的武力值太弱了,在都城中有王宫护卫尚且还能保护她的安全。
可一旦要去往其他国家,一定要有能力过硬的人在身边跟着才行,至少不能比利奥铎家的十一十二差。
「这件事需要绝对保密,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我们就是死路一条。」赫斯提安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贊同。
「我身边的人都不可靠,除非找到另一个信徒……」
阿瑞娅绞尽脑汁的思考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她一下子兴奋地蹦起来,在赫斯提安诧异的眼神中,努力压低声音道:
「我们去暗巷,那里一定有我们要找的人——」
宝贝们,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之前因为假期的关系更新不太稳定,后面会正常起来。
因为上一本有读者宝贝说感情刻画得不够细腻,我反思了一下确实剧情推进得太快了,所以这一本关于心理活动的描述比较多,进度也慢一些,不知道大家的观感怎么样?
如果大家有什么意见和觉得不好的地方,都可以提出来,我看到了会进行改正的。
谢谢大家,祝大家天天开心(^_^)
第42章
对于暗巷赫斯提安也早有耳闻,他眉头微拧,有些不贊同的说道:「那里鱼混杂,充斥着杀手和赏金猎人,太危险了。」
那些人游离在王国律法之外,本就做着朝不保夕、杀人越货的勾当。在那里可不会有人在意你是高高在上的国王还是什么占星师。
「可无论是找一个能陪我出国境的护卫,还是那位神明的信徒,我都找不到更好的选择。」阿瑞娅看着赫斯提安,认真道。
阿瑞娅身边不是没有武力值高且忠诚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想过和凯莱恩同行的可能性。
可是阿瑞娅清醒的知道,她和赫斯提安即将要做的事,是多么的疯狂和危险。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兽人都不会支持她的决定,即便是凯莱恩。
而且国王这个身份是个太过显眼的靶子,她是身边潜伏着无数眼睛,因此她也必须找一个和她没有任何交集也不会被其他人察觉出来的人。
如果撞大运真碰到了芙洛蒙娜的信徒那是大喜事,如果没有,找一个只被金钱支配的疯子也不错……
「暂时离开高塔你没问题吧?」阿瑞娅心中早有了决断,也就不再管赫斯提安的担忧了。
「只要不过夜,没什么问题,只是——」赫斯提安仍觉得她的决定太过草率,不放心的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阿瑞娅已经朝他挥手准备走了。
「我还有政务没有处理,先回去了,你好好准备一下,去的时候我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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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阿瑞娅不等赫斯提安答应,噔噔噔跑下楼不见了,留下赫斯提安怔愣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轻嘆了口气。
只是阿瑞娅虽然心中有了计划,可接二连三的事情压来,她根本空不出时间。
等到她终于稍微能歇口气时,弗兰克难掩激动的告诉她,凯莱恩回来了。
阿瑞娅在座椅上先是一愣,待到反应过来后,脸上瞬间绽开灿烂的笑容,一下子便站了起来。
「快,马车!我们去城门!」
「马车已经为陛下您备好了。」弗兰克跟在阿瑞娅身边,急匆匆朝王宫外走去:「还有一些贵族们,不知从哪儿听了消息,也都朝城门涌了过去。」
阿瑞娅冷哼一声,道:「他们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兴致了,怕不是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吧。」
虽说在叛乱事件之后阿瑞娅上下整顿了一番都城中的贵族们,令得他们在明面上不敢再与她作对,可对于南境之战一事,还是多有争议。
既有批判她挑起战争,罔顾平民性命的,也有说她浪费军需,耗费人力物力的,还有说她费尽心思争了块全是污泥和虫子,半点不值钱的地回来。
艾登绘声绘色向她转述这些话时,阿瑞娅笑笑便过去了,但是心里还是有点隐隐的担忧。
因为凯莱恩虽说在信中讲一切顺利,但系统并没有给出收服南境任务成功的提示。
阿瑞娅也试着朝系统发出疑问,但都没有得到回应。
此刻坐上马车的阿瑞娅既欣喜又有几分忧虑,沿着主路向城门驶去时,她挑开车帘朝外望去,有几辆闻讯跟来的贵族马车遥遥坠在王室马车后面。
街上的民众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些不同寻常的氛围,纷纷凑热闹的朝城门方向走去。
飓风骑士团风尘僕僕的赶到了城门口,原本南境到都城足有二十多天的路程,在凯莱恩的催促下硬是压缩到了十五天。
这位冷脸的骑士长大人做出的决定自然没有人反驳,随行的骑士们也只只敢在私下悄悄议论。
「凯莱恩大人这是怎么了?是骑士团出什么事了吗?这么急着赶回去。」
「没有吧,咱们这一战打得漂亮,应该是急着回去向陛下復命吧!」
「我看不是,那天大人收到信鸽传来的信后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第二天又加快了速度。」
「啊,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凯莱恩不知道骑士们的心思,他单手握着缰绳,直到看到城门时,紧绷的神情才略略松动了下来。
他右手无意间抚上胸口,那是这几日里他最常做的一个动作,因为在那里妥帖的藏着一封信件。
一封来自阿瑞娅的信。
「凯莱恩,很高兴收到你的消息,也期盼能早点见到你。
一路平安。
阿瑞娅」
这封信的内容很短,但笔触很温柔。凯莱恩看见信的时候几乎能想像出阿瑞娅写这封信的模样,那盛开在嘴角的笑容,和眼眸中闪亮的星光。
也正是这封与心脏相贴的温热的信件,给了凯莱恩无穷的力量,马不停蹄的朝都城赶来。
他也想告诉阿瑞娅,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与她的相见。
直到走到城门前,翻身下马后,凯莱恩才发现了一丝异样,城门的守卫竟然都换了。
飓风骑士团虽不承担把守城门的任务,但都城中主管巡防的守卫头领凯莱恩几乎都能辨别出来。
尤其是城门这么重要的位置,他记得,似乎有一位头领是卡佩家族的人。
而现下不仅是那一位,其他的守卫也都是新面孔。
见到骑士团的旗帜后,一位陌生的头领笑着迎上来,对凯莱恩说道:「祝贺凯莱恩大人胜战归来!」
「发生什么事了?」凯莱恩微皱着眉头问道。
那头领眼珠转了转,没有明说,只笑着说道:「都城最近是发生了一些事,但都被陛下成功解决了。」
听到这儿,凯莱恩知道阿瑞娅没出事,态度也就软和下来。他又瞥了那人一眼,紧接着问道:「我没见过你,你是那个家族的人?」
「大人,我是哪个家族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陛下的人。」说出这句话时,头领脸上的笑意也收了回去,神情严肃。
凯莱恩沉思了一会儿,灰绿眼眸神光闪烁,缓缓点头道:「我知道了。」
头领这才又露出笑来,热情说道:「陛下一定在等您呢!快进城吧大人!」
凯莱恩在城门耽搁的这会儿,聚集的人群也越来越多。
不明所以的民众只知道出外征战的骑士团回来了,感兴趣的挤在街边,探出头来,想看看他们带回了什么战利品。
而凯莱恩牵着马站在人潮拥挤的大道上,喧譁声挤满他的耳廓,纷繁复杂的气味朝他涌来,无数人的脸庞在他的眼前掠过——
他却仍然能够在第一眼就看见那辆熟悉的马车,嗅见那阔别已久的诱人芬芳。
「陛下到!」
弗兰克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一队卫兵身穿甲冑扩开一条路来,吵闹的人群瞬间一寂,人们纷纷恭敬的低下头去。
凯莱恩也随着人群一起,恭顺的低下头去。
他虽然看不见,却能听到马车门打开的吱嘎声,一声声清脆而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以及那日思夜想的——
「凯莱恩,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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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页
轻柔的话语是晨间漂浮的雾,是晴空游荡的云,这明媚阳光洒下来,将那熟悉的倒影落在凯莱恩面前。
凯莱恩抬起头来,撞进阿瑞娅微笑的眼眸。
那一刻身上的疲惫似乎都烟消云散,周围的人群也在一瞬间远去了。
凯莱恩一眨不眨的看着阿瑞娅,明明眼前的人近在咫尺,他对她的思念却好似攀到了顶峰,翻涌在眼瞳中,最终沉于平静。
「陛下,您赋予的使命,我完成了。」
说着凯莱恩单膝跪了下来,朝阿瑞娅虔诚的伸出手去。
「我从未怀疑过。」
阿瑞娅微笑着伸出手去,落在凯莱恩的掌心,那只手一如往昔,炽热而有力。
凯莱恩紧紧握住阿瑞娅的手,只一瞬又缓缓松开来,然后抬起头来,郑重地吻在了她的手背。
明明是和继任仪式一般的礼节,可在那一刻阿瑞娅却几乎落下泪来。
凯莱恩在外征战的时候,她也在都城经歷了生死一刻,拼尽全力保住了国王的位置。
他们在不同的地方战斗,如今各自平安的重逢,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
而这样的场景落在旁人眼中,却有了不同的解读意味。
「这位骑士长大人消息倒是灵通,知道咱们的国王在大肆清除异己,现在一回来就迫不及待表忠诚了。」
「怎么,现在飓风骑士团也准备要归顺王室了?」
「这副忠诚的模样,我都差点忘了咱们的骑士长大人原形是银狼,而不是狗了——」
一些备受阿瑞娅打压的贵族悄悄聚在一起说着酸话,而那些自认为隐秘的讨论却没能逃过凯莱恩的耳朵。
凯莱恩站起身来,眼眸轻扫一处,然后朗声道:「陛下,南境之战告终,安提家族为感谢陛下恩情,特备上礼物献给陛下。」
说着凯莱恩朝身后一招手,一架架拖着箱子的马车自城门外驶了进来,将城门口赌得满满当当。
「这是?」阿瑞娅也没料到莫艾丽会送东西给她,当即愣住了。
「纳邑河谷下埋藏着庞大的宝藏,盛满黄金和宝石的河流泊泊流淌而过,是陛下您的眼光,让它们得以重现天日。」
在在场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凯莱恩缓缓开口道:「陛下,他们献给您的,是整条黄金河流。」
第43章
流淌着黄金的河流?利奥铎之前说的南境埋藏有宝藏的话是真的!
听到凯莱恩的话的阿瑞娅心中也倍感不可思议,但她已经修炼得不动声色,露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淡然笑容。
而看在别人的眼里,只觉得阿瑞娅是真的早有预见,不再觉得她的行为荒唐,将那些瞧不起她的小心思也收了起来。
难得系统有一回没坑她,阿瑞娅暗想到。
「安提家族的忠心我已经知道,飓风骑士团的功劳我也不会忘记。」阿瑞娅的视线自那些大箱子上落到凯莱恩身上,轻笑道:「王宫已经准备好了宴会,特意迎接骑士们胜战归来!」
阿瑞娅的这番话掷地有声,周围围观的民众们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听到国王发现了一片财富之地,又得知骑士团打了胜仗,一下便欢唿起来。
街道上充斥着热烈的欢唿声,骑士们恭敬的向阿瑞娅低头致谢,围观的贵族们脸色不佳。
而周遭纷繁复杂,吵闹喧譁,阿瑞娅却只能看见凯莱恩望向她的灰绿双眸,如湖水般沉静,透着不怒自威的威严。
这样一看,果然不像狗狗呢……
是严肃认真却非常值得信任的银狼骑士长啊……
阿瑞娅想着,微微歪了歪头,看着凯莱恩笑了。
国王亲自出王宫迎接已经给足了骑士团的颜面,阿瑞娅停留了一小会儿便离开了。
其余的骑士们便各自回去休息梳洗,等待晚上的宴会即可,只有凯莱恩跟着阿瑞娅回到了王宫。
「陛下,我们在南境发现了这个。」凯莱恩站在书房里一脸严肃地说。
一个装满了水的大透明玻璃箱子被抬了上来,阿瑞娅一看到那水中的东西,瞬间惊讶的瞪大了眼。
「人鱼!」
虽然早就从书上得知诺维尔王国生活着神秘的人鱼一族,可当看到真实的人鱼摆在面前时,阿瑞娅还是有些激动。
这在她原来的世界里可是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的生物啊!
阿瑞娅好奇地走近了几步,伸手触上了玻璃箱,微微皱起了眉。
这条人鱼并没有她想像中好看,许是长时间的路途奔波,他的长髮飘在水中像打结的水草,鱼尾的鳞片也失去了光泽,皮肤泛着死鱼般的苍白。
察觉到阿瑞娅的注视,人鱼原本藏在乱发中的脸忽的冒了出来,朝阿瑞娅龇牙咧嘴露出满口尖牙和一张狰狞的脸。
「啊——」
阿瑞娅被他这突然动作给吓到了,尖叫一声,往后连退了几步,被一只及时出现揽在腰间的手稳住了身形。
「陛下小心。」凯莱恩看向怀中的阿瑞娅低声道,待她站稳后,又立马收回了手,微微拉开了距离。
「人鱼兇勐,陛下还是离远一些好。」
凯莱恩瞥了一眼还在兇恶的朝着他们龇牙的人鱼,朝前一步不着痕迹的将阿瑞娅挡在了他的身后。
「他在说什么?」
这只长途跋涉的人鱼看起来精神还不差,带蹼的手掌用力的拍打着玻璃,嘴里还一直发出尖利奇怪的嘶吼,听起来像是在念一串恶毒的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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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没有意义的话。」
自然是辱骂的污言秽语,因此凯莱恩轻飘飘一句话带过,转而看向阿瑞娅道:「但在南境时,我们审问过他,得知他曾与普涂家族的家族勾连。」
「诺维尔王国的人,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阿瑞娅不解的皱眉。
「陛下,在烧毁普涂家族原领地的时候,我们在地下偶然发现了黄金,顺着河流的方向挖下去,找到了一座金矿。」
「难道诺维尔王国想要占有南境的黄金?」阿瑞娅顺着凯莱恩的话推理下去,可凯莱恩却摇了摇头。
「我原本是这样猜测的,可是据我们队这条人鱼的审问,他并不知道黄金的事情。」说完这句话后,凯莱恩的神情一瞬严肃了下来,连带着那双灰绿眼眸也深沉了许多。
看着凯莱恩的变化,阿瑞娅也想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测,她轻吸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他们想要,侵占我们的王国——」
「可是库索托王国海洋面积不大,并不适合他们生存。」说出这个猜测后,阿瑞娅又有些怀疑和困惑的说道。
「陛下,人鱼一族拥有化出双腿在陆地上行走的能力。」凯莱恩微微低头看向阿瑞娅,眼神中是挥之不去的担忧。
阿瑞娅一惊,这件事她确实不知道。书中没有提到这个,而她也就和以往的国王一样,就这样将诺维尔草率的移到了「安全」的位置上。
「南境和诺维尔相邻,确实不能松懈下来。」阿瑞娅神情凝重的快步走到书桌前,拿起羽毛笔刷刷写着。
凯莱恩跟在她身边,见她没有保密的意思,也就抬眸朝那纸上望去。
「陛下这是,新定下的南境执政官人选?」
看那姓氏,不是都城中的老贵族派系,应该是没有根基和靠山的新贵族。
凯莱恩眨了眨眼,一股异样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
这个他一开始遇见的懵懂单纯的少女,在这险象环生、危机四伏的都城里,以令人惊嘆的速度成长为了一名像模像样的君主。
一时之间,他不知是该为她感到高兴,还是难过。
阿瑞娅没有察觉到凯莱恩情绪的起伏,待纸上的字迹干透后她便召来弗兰克处理,又细心嘱咐了一些边境安防和矿产施工方面的事项。
待到弗兰克离去后,阿瑞娅看着一直安静站在一边的凯莱恩,才回过神来,歉意的笑笑:「耽搁你的时间了,晚上还有宴会,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
凯莱恩依言点头说好,转身离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时,阿瑞娅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起身唤住了他。
「凯莱恩,这次的奖赏……你想要什么?」当凯莱恩转过身来,眼神落在她身上时,阿瑞娅感到有些窘迫。
因为对于凯莱恩而言,她作为国王能够给他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凯莱恩身后是家世雄厚的迪京家族,还担任着骑士团团长这样崇高的职位。他几乎拥有一切,如果不是他本性使然,阿瑞娅根本无法驱动他。
凯莱恩沉默着没有回答,阿瑞娅心虚地提议道:「运回来的黄金……如果你想要爵位的话……」
「不用了,陛下。」凯莱恩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声音仍然如往常一样平和冷淡,可投来的视线却像是一张无法挣脱的大网瞬间将阿瑞娅紧紧缠绕。
激烈的情绪在他眼眸中翻涌,可他的身形仍然挺拔,好似没有什么能将他撼动。
过了一会儿,他垂下眼睫,将一切变化都掩埋,缓缓开口道:「我什么都不需要,谢谢您陛下。」
说完后凯莱恩又准备离开,而这时察觉到不对的阿瑞娅连忙跑过来,拦住了他。
「是我说得不对吗?还是你有其他想要的东西?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
「啊啊啊啊——」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玻璃箱中的人鱼发出一阵悽厉的尖叫。人鱼捂着自己的脖子,眼珠爆凸,鱼尾剧烈的拍打着玻璃,用力到几乎渗出血丝。
那尖锐的叫声像是一根根尖刺狠狠扎在头顶上,水面激盪着快要溢出来,而阿瑞娅的身子抖了抖,控制不住的蹲了下去。
「阿瑞娅——」凯莱恩也连忙蹲了下来,关切地看着她。
他比其他人更加敏锐的听觉这回带给了他更深的痛苦,可他根本顾不上自己,只来得及伸出双手紧紧蒙住了阿瑞娅的耳朵。
耳朵袭来的温暖温度使得阿瑞娅清醒了一瞬,她抬眸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凯莱恩,只能看见他的嘴唇开合着,却听不清声音,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情况。
听觉敏锐的凯莱恩肯定比她还要难受吧,阿瑞娅看着凯莱恩略显苍白的脸颊想到,随即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学着他的样子蒙住了他的耳朵。
阿瑞娅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凯莱恩一愣,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那被阿瑞娅盖住的耳朵突然一抖,他神色一凛,勐地朝阿瑞娅扑来——
「轰」的一声巨响,玻璃箱中人鱼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尖叫,痛苦挣扎的身体竟突然爆炸开来。
那威力不亚于一颗炸弹,将那厚实的玻璃箱瞬间炸裂开来。
一时间,爆炸声、玻璃破碎声、水声……弥散在这处空间中。
而这一切都不及此刻,被紧紧护在凯莱恩怀中的阿瑞娅,即使隔着手掌的阻挡也能听到的剧烈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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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凯莱恩的心跳,像是安定的乐曲,仿佛在他怀中,什么也不需担心害怕。嗅着那久违的雪落松柏的沉静气息,阿瑞娅轻轻闭上了眼——
而这时,在遥远的蓝海之滨,幽深的海底之域。
那阳光也无法浸透的深邃大海,突然自黑暗中睁开了一双蒙着淡淡白膜幽蓝眼瞳。
「找到了。」
一声低吟迴荡在寂静的海底,像是一句诅咒。
「宿主请注意,收服南境任务已完成。相关剧情已激活,拯救库索托王国之人鱼之灾任务已开启,请尽快完成。」
第44章
这是怎么回事?听到突然出现的系统提示音,阿瑞娅不由得揪紧了身前凯莱恩的衣服。
在这条人鱼出现甚至爆炸的时候,收服南境的任务成功了,然后紧接着下一个更大的任务向她砸了过来。
诺维尔王国,这和南境可不是一个量级的。
阿瑞娅后背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她甚至怀疑是系统早就知道人鱼会出现在南境,才会颁布任务让她去收服南境,以此来触发下一个任务。
她就这样被牵着鼻子走,所作所为都掌握在了系统手中……
光想到这些,阿瑞娅就不寒而慄。她不知道系统到底想要做什么,更不知道它是否和那位神明有关系。前路越发扑朔迷离了,也更令她惴惴不安。
「陛下,您还好吗?」待到爆炸的余波消散,周围又重归安静时,凯莱恩这才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的阿瑞娅,关心道。
阿瑞娅摇了摇头,她已经听到了弗兰克急匆匆赶来的脚步声,扶着凯莱恩的手臂,她站起身来。
「你的背——」阿瑞娅皱眉道。
看到凯莱恩身上的衬衣渗出血迹,阿瑞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凯莱恩为了护住她,他的后背被飞散的玻璃碎片割伤了。
「陛下,我还是带您出去吧。」凯莱恩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只是拦在阿瑞娅面前,不想让她看到室内的景象。
人鱼的死状太过惨烈,身躯被炸开,断成了一截一截,深蓝的血液四散喷射在地面、墙面上,看起来既怪异又恐怖。
「没事。」阿瑞娅越过凯莱恩的身子,探出头去,只看了一眼,便差点吐出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但好在她及时捂住了嘴,又连忙深吸了几口气,才没有没出息的真吐了出来。
倒不是她逞强,只是系统刚颁布的任务明显和人鱼有关,无论怎样她都得了解清楚这种生物。
「这,怎么回事?」阿瑞娅扫了现场一眼,强忍着噁心问道。
凯莱恩担忧的看着她的脸,确认她不会当场吓晕过去后,才皱眉看向惨烈的现场道:「我也不清楚,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见过。」
「陛下,你没事吧?」弗兰克大喊着跑进来,一见到室内的恐怖景象后,饶是即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他也瞬间白了脸。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想要谋害陛下?」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陛下您最近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凯莱恩小心地扫视一圈,严肃道。
「知道了,叫人来打扫房间吧。」阿瑞娅点点头,看向弗兰克道。不经意间瞥到他手中的信件,问道:「那是什么?」
弗兰克将信件递给她:「这是利奥铎公爵送来的。」
一提到他阿瑞娅就眉头紧锁,她拆开信件看着里面的内容,发出一声果然如此的冷笑。
她就知道,利奥铎来找她准没好事。这不,一看到南境献了几箱黄金来,就忙不叠来找她要帐了。
「照他说的办吧。」现在的阿瑞娅没心情和他计较,阿瑞娅不耐的把信件递给了弗兰克。
而且利奥铎确实也帮了她一些忙,至少没有在她办事的时候捣乱。既然他们约定在先,那阿瑞娅也不愿做那种背信弃义的事。
只是,偶然瞥见地上散落的一截鱼尾,阿瑞娅微眯双眼,冷笑一声道:「我还想起了一样礼物,一併给公爵大人送去吧。」
利奥铎正在金雀花庄园中核对着这一月以来的店铺收入,这时刚派去王宫送信不久的侍从就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公爵大人,陛下看了您的信后,送了好多东西过来。」
「是吗?」利奥铎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突然提起还帐一事单纯是在今天看到凯莱恩回城的景象后,心头一时不爽,便想着戏弄戏弄阿瑞娅。
谁知道她今天竟然这么爽快,这么快就把东西送来了。
果然是因为凯莱恩回来了,心里高兴吗?利奥铎站起身来,脸色莫名的有些阴沉。
一旁的侍从没察觉到他情绪的突然转变,一脸开心地指挥人将两个大箱子搬进来:「这是弗兰克大人领着我去仓库里搬的,都是刚刚从南境运回来的黄金。 」
打开一条缝的箱子露出灿然金光,旁人看了根本挪不开眼睛,可利奥铎只是扫了一眼,便兴致缺缺地转过了身。
「搬下去吧。」利奥铎挥挥手道。
侍从这才觉察出些不对来,但不敢多问,只低声应是。
突然又想起什么,从大箱子后面摸出个手臂长的宽木盒,递到利奥铎面前,说道:「还有这个,是陛下特意送给公爵大人您的。」
利奥铎这才提起些兴趣来,抬了抬眼眸,接过来打开,却在看清盒子里的东西后瞬间愣住了。
侍从好奇的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差点没吓得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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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面放着的,竟然一截血肉模煳的人鱼鱼尾,深蓝至几乎发黑的血迹覆在鱼尾之上。
看起来不像一份礼物,而像一个无声的警告。
侍从又小心地偷看了利奥铎一眼,本来以为他会非常生气,却没想到他暗红眼眸微微眯起,脸上竟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
「真不愧是陛下啊……」利奥铎拉长了语调悠悠嘆道。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条人鱼便是今天骑士团和黄金一块带回来的东西。
在南境竟然出现了人鱼,这么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他现在才知道。
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诺维尔王国为了入侵库索托王国派来的卫兵,还是勾结南境当地种族的联络人了……
利奥铎「啪」的一声关上盒子,以手撑下颌,陷入了沉思。
若是照阿瑞娅送过来的意思,恐怕是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
南境出现了叛徒,而阿瑞娅又为他送来了始作俑者的尸体,所以她是发现了在叛乱事件他充当的角色吗?
利奥铎微勾唇角,将盒子递给侍从道:「好好收起来,这可是陛下送给我的「特别」的礼物。」
侍从硬着头皮接下了盒子,应好后揣着满腔困惑的退了下去。
侍从退下后,利奥铎唤道:「乌金。」
从黑暗的角落里渐渐显露一个人影,恭声道:「大人。」
「王宫那边应该有安排了,南境是个好地方,我们的人也该动起来了。」利奥铎躺靠在椅背上,懒懒闭上了眼。
「是。」
晚上的宴会很快来临,这次举办的宴会多了很多新面孔,也少了很多老面孔。
但大家对于这些都心照不宣的跳过,只喝着杯中美酒,随着悠扬的曲调轻轻晃动着。
「凯莱恩大人来了!」
这场晚宴的主角凯莱恩一上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都明白现在形势不同了,新国王阿瑞娅手段高明,权势日益庞大,已经不復往日王室疲弱的模样。
而眼前这位则是眼光如炬,最早向国王投诚,也是最受器重的一位。能与他攀上关系,定是受益无穷。
「骑士长大人。」卡特子爵笑脸盈盈的走到凯莱恩面前,热情道:「还没有祝贺您胜战而归,又立大功啊!」
凯莱恩微颌下首道谢,态度冷淡。但卡特并不气馁,仍然拦着他滔滔不绝道:「骑士长大人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与您的母亲是远亲,小时候还在一块上学呢……」
凯莱恩礼貌的听着,目光却不时扫过全场,寻找着阿瑞娅的身影。
卡特喋喋不休了一阵,发觉了凯莱恩的心不在焉,连忙拔高声调朝一侧喊道:「艾娜!卡瑞娜!」
名叫艾娜和卡瑞娜的女孩听到男人的唿唤后,红着脸庞提着裙摆走来,朝凯莱恩行了一礼后,羞涩道:「骑士长大人。」
凯莱恩看了她们一眼,低声问好后便挪开了视线,而卡特仍不死心的说着:「凯莱恩大人,这是我的两个女儿,是都城里有名的美人,都到了该婚配的年龄了,不知道大人您是否有——」
阿瑞娅是这个时候进入会场的,或许是卡特的声音太过洪亮,她一下就听到了这令人感到分外熟悉的话语。
她微弯了弯嘴角,朝身旁的弗兰克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弗兰克看着这场景摇摇头有些无奈的笑道:「凯莱恩大人年轻有为,又生得英俊,都城中许多贵族小姐都心怡于他。」
阿瑞娅看向整个宴会厅,这才发现今天的女孩们似乎穿戴得格外夺目耀眼,像一朵朵争奇斗艳的花儿般。
她又看向还拉着凯莱恩絮叨的卡特,笑道:「那位是卡特子爵吧,他的两个女儿确实是难得的美人呢。」
弗兰克转头看向阿瑞娅,这位新国王或许是吃尽了苦头的私生女的缘故,平日里既不爱梳妆打扮,也不娇生惯养,每日都要处理政务到深夜。
像今天出席这样盛大的晚宴,她还在推敲南境的重建事宜,临到时间了才匆匆洗了把脸过来。甚至作为国王,她的衣裙还不如现场的其他女孩华丽。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依然美得令人挪不开眼睛,仿若发光的神明。她只静静的站在那里,不说一句,已然是宴会的焦点。
而比起之前稍显懦弱的她,现在的阿瑞娅拥有更加强大的内心,她变得自信而从容。
她的美丽,已经不是吸引别人来保护她的武器,而成为了彰显自己力量的勋章。
阿瑞娅出现在现场后,凯莱恩连忙摆脱了一直缠着他的卡特,朝她走去,却在半路被利奥铎横叉一脚。
「陛下,您的东西我已经收到了。」利奥铎出现时依然是一身的金光闪闪,毫不介意,笑容满面的对阿瑞娅说道。
阿瑞娅微眨了眨眼才没被他的装扮闪花眼,听到他的话后,同样露出一脸假笑,说道:「既然收到了,公爵作何感想呢?」
「陛下送的东西,我自然要好好珍藏着啊。」利奥铎忽的拔高了音调,暗红眼眸中亮光闪烁,轻声道:「您说是吗?陛下。」
阿瑞娅处理了一天的政事,没有脑子再跟他绕弯子了,勾起嘴角冷笑道:「利奥铎公爵不仅要收藏好,恐怕还得时不时拿出来观赏一下才好。」
「陛下说得是。」利奥铎笑着应道,紧接着话题急转,说道:「接下来的舞会,不知道我是否有荣幸,可以邀请陛下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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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是每次晚宴的固定项目,也是青年男女们展露身姿、容貌,发散魅力的重要场合,许多贵族男女们便是在舞会中结识,并暗许芳心。
上一次继任仪式的舞会阿瑞娅因为莫艾丽的缘故没有参加,但这一次没理由再推脱了。
只是,看着利奥铎那好整以暇的讨厌模样,阿瑞娅实在是无法说出一个好字。
「利奥铎公爵,抱歉了,陛下已经答应了与我跳第一只舞。」
这时听到他们谈话的凯莱恩站了出来,毫不留情的转向利奥铎说道。他那盯着利奥铎的灰绿眼眸,露出冰冷而威严的凛凛神光。
「哦,是吗?」利奥铎迎向凯莱恩压迫十足的眼神,却毫不退缩。
他暗红眼眸中竖瞳隐现,但嘴角仍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说道:「骑士长大人胜战有功,自然有资格提出要求。」
「只是在骑士长不在的日子里,我为陛下的安危和王国的安危也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呢。」
「您说是吗?陛下。」说着利奥铎微转过头来,将这话题突然抛给阿瑞娅,微笑着望向她。
而勐地被他那双暗红的蛇瞳盯着,阿瑞娅心里也有些发憷。
她当然知道利奥铎什么意思,他并不是在刻意与凯莱恩争夺这无足轻重与她跳舞的机会。
而是在像她今天送他鱼尾敲打他一般,他也在提醒自己——他们是有着利益关系的盟友,是阿瑞娅无法视而不见的人。
这什么破宴会,跳个舞也这么不让人安生。
阿瑞娅轻吸一口气,保持住自然的微笑,看向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的凯莱恩和利奥铎二人,说道:「感谢两位的邀请,今晚我已经有了舞伴。」
两人都是一惊,利奥铎诧异地挑眉,凯莱恩的神情也迅速冷却下来。而阿瑞娅只撇过头去,不去看他们的神情,低声朝弗兰克道:「开始吧。」
弗兰克点头,站上高台,朝一旁的乐曲演奏者一示意,音乐声一下子停了,而台下的众人也纷纷望向台上,安静了下来。
「感谢各位参加今日的晚宴,有请我们亲爱的国王陛下为大家讲话。」
场下众人鼓掌,阿瑞娅走上台去。她微一压手,台下鼓掌的众人便停下动作,又恢復了安静。
「今日的宴会是为胜战归来的骑士团们而设,他们不畏辛苦,长途跋涉,捍卫了王国的土地和荣耀,也为我们带回来珍贵的宝藏。」
说着,阿瑞娅从弗兰克手中接过酒杯,遥遥举向凯莱恩所站立的方向,轻笑道:「让我们敬我们英勇的骑士们!感谢他们的付出和贡献!」
「敬骑士!」
在场的贵族们在阿瑞娅的号召下纷纷举杯,参席的骑士们听着阿瑞娅的讲话则满脸激动。
凯莱恩面向阿瑞娅的方向高举酒杯,他的眼眸在阿瑞娅的一字一句中逐渐柔和下来,融为一湖春水。
饮下一口酒后,阿瑞娅又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有些歉意的笑笑,继续说道:「另外,今天因为有一名特殊的客人,所以我们的舞会可能要提前开始了。」
舞会提前开始?可现在还不到日落啊。
现场众人听到阿瑞娅的话后纷纷小声议论了起来,好奇的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到那位特别的客人是谁。
「希望大家不要太过诧异和热情,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参加舞会,我怕他会被吓到。」阿瑞娅勾起嘴角,开玩笑般说道。
这时,宴会厅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深紫长袍的身影自黄昏中缓缓走了进来。
「赫斯提安大人!」
尽管阿瑞娅已经提前为他们打了预防针,可当赫斯提安出现时,现场众人还是忍不住惊唿出声。
这位的身份可不仅仅是「特别」,占星师在民众心中的地位几乎与国王相当。
他们神秘、强大、与世隔绝,轻易不踏出高塔,更何况是参加这种普通的宴会呢。
「竟然是这位啊……」在赫斯提安出现的时候,利奥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阿瑞娅竟然能够请动赫斯提安,他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地方了吗?
可当利奥铎不经意转头看到凯莱恩神情的时候,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来,想不通的人不止他一个啊——
凯莱恩望着出现的赫斯提安眉头紧皱,这就是阿瑞娅今晚选择的舞伴吗?
而当他再转头看向阿瑞娅的时候,一时愣住了,因为站在台上的阿瑞娅,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大门处走进来的赫斯提安,满眼里都是他。
阿瑞娅紧紧盯着赫斯提安,生怕他跑掉了。
或许是因为一直生活在高塔上,鲜少与人接触的原因,赫斯提安对于这样的场合一向是十分厌倦甚至牴触的。
要不是今天阿瑞娅以南境出事为理由将他从高塔里叫出来,他是怎么也不会答应他来宴会。
在领着赫斯提安查看过人鱼爆炸的现场,以及审问了同样从南境压回来的昂刺后,赫斯提安运用他那奇特的能力也没探查出其他重要的东西。
本来赫斯提安准备晚上观星预测一下,却被阿瑞娅一下叫住了。
「赫斯提安,晚上的宴会你也一起去吧。」
赫斯提安下意识想回绝,阿瑞娅立马眼风一扫,及时打断他道:「你去给我撑撑场面,总不能同为信徒,我一个人在外面累死累活,你什么都不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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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信仰都搬出来了,赫斯提安想拒绝都没理由了。
憋了好半天,他才犹豫着说道:「可是我晚上不能——」
「宴会黄昏时开始,我会把舞会调到最前面,还有问题吗?」
阿瑞娅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赫斯提安最终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了。
阿瑞娅示意乐曲开始演奏,当悠扬的乐曲飘荡时,她从台上走下去。人群纷纷让开道来,阿瑞娅站到了赫斯提安面前。
伴着欢快的音乐声,阿瑞娅朝赫斯提安一笑,提起裙摆,朝他微弯腰行礼。
而赫斯提安同样向她行了个标准的礼,而当阿瑞娅他们开始动作后,其他的青年男女们也紧跟着两两成对来到舞池中。
大家排成一列,女士向男士伸出手来,而男士弯下腰,行了个简便的吻手礼。
当赫斯提安和其他人一般,弯腰吻上阿瑞娅的手背时,阿瑞娅有一瞬的晃神——
继任典礼时被赫斯提安拒绝的吻手礼,在这一刻,竟然以这种另样的方式还了回来。
想到这里,阿瑞娅忍不住笑出声来。
伸手将阿瑞娅揽进怀里的赫斯提安好奇问道:「你在笑什么?」
阿瑞娅眼眸含笑,轻声笑道:「我只是在想,鸟类的喙部是坚硬的,赫斯提安,你的嘴唇比我想像的,还要柔软——」
第45章
赫斯提安闻言一愣,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特别是这般像极了调情的话。
他应该感到不悦的,被这样轻浮的对待。
可少女红唇张合着,吐出蜜糖般轻柔甜蜜的话语,那略带挑弄的眼神中流转着动人的神光。
而他像採撷花蜜的蜂鸟般被瞬间吸引,心跳如雷。
强忍下心头悸动的赫斯提安垂下眼睫,不敢与阿瑞娅对视,可眼神却又不自觉的落在了他手中握着的阿瑞娅的手背之上。
瞥见那抹雪白的那一刻,他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唇瓣与之相触时,涌入鼻尖的芬芳和令人心神荡漾的滑腻。
想起这些,赫斯提安眼睫慌乱的眨了眨,脚步也踏错了一拍。
阿瑞娅慌忙躲过赫斯提安朝她的脚尖踩来的一脚,捏了捏他的手,略带无奈地说道:「就算生气,也不能踩我啊。」
赫斯提安脸一红,撇过眼眸不敢看她,轻咳了一声道:「没有。」
「什么?」音乐声太大,赫斯提安声音太小,阿瑞娅没有兽人那样好的耳力,只能皱着眉问道。
赫斯提安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黑瞳深邃而沉静,才略微拔高了声调说道:「没有生气。」
阿瑞娅一愣,抬眸看向他,却只能望见他的耳廓淡淡的红晕。
那一刻阿瑞娅心中升起些莫名的情绪,垂下眼眸,不再说话了。
赫斯提安虽然不曾参加过宴会,但他却跳得出奇的好
鸟类兽人在舞会上一向是最为出彩的存在,他们身姿轻盈、舞步飘逸,且对音乐有着天生的韵律感。
阿瑞娅原以为和赫斯提安跳舞,她会是那个掌控节奏的人,却没想到是她完全跟随着赫斯提安,被他牵着走。
当一曲落下时,场内响起笑声和欢唿声,阿瑞娅和赫斯提安微弯腰朝对方行告别礼。
也就是这时,阿瑞娅余光瞥见了几位蠢蠢欲动的小姐们,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她看了赫斯提安一眼,心领神会的后退一步,正准备为她们让开位置,就听得赫斯提安说道:「我该走了。」
阿瑞娅这才反应过来,快要落日了,赫斯提安必须要回高塔了。
她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当即也不敢耽搁,连忙拉着他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宴会厅侧门。
「你从这里出去,我已经让艾登帮你备好了马车。」阿瑞娅压低了声音嘱咐道。
赫斯提安点点头,当即便要离开。看着他这副匆忙的样子,阿瑞娅好像看见了必须在十二点前赶回家的灰姑娘,当即轻笑着挥挥手道:
「再见,辛德瑞拉。」
赫斯提安身形顿住,皱着眉头转过身来:「我不叫——」
「要日落了哦。」阿瑞娅笑眯眯的指着窗外即将西落的太阳,没有一点想要为他解答疑惑的意思。
赫斯提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入了昏暗的天色中。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阿瑞娅深吸了口气,关上侧门,再次扬起微笑走向了宴会厅中央:
「占星师大人需要夜观星辰,而我们何其幸运,能够尽情在星光下跳舞。所以请大家都放松下来,尽情享受吧!」
这次的宴会非常成功,刚经歷过叛乱之争和贵族改革的都城急需一场热闹的宴会来放松大家紧绷的神经。
赫斯提安的到场,也令得一直有所顾虑的老牌贵族们真正看清了阿瑞娅的实力,而一直以来的「国王派系」也成为了宴会上最受追捧的人。
凯莱恩尤甚。
无数人与他攀谈,举杯向他祝贺,也有许多美貌的小姐勇敢上前邀请他一起跳舞,他几乎很快被人群淹没了。
阿瑞娅在赫斯提安走后也和几位英俊的贵族少年跳了几支舞,玩到兴头上时,利奥铎来邀请她她也没有拒绝。
只是在他的手不安分的时候,阿瑞娅假装无意的狠狠踩了他几脚。
「啊,真是抱歉。」在第三次踩到利奥铎的脚时,阿瑞娅微弯眼睫,毫无歉意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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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不用介意。」利奥铎脸色未变,暗红眼眸中带着洞悉一切的笑意。
「只是陛下的舞蹈教师应该换一个了。」
说着,利奥铎揽着阿瑞娅腰间的手臂忽然一紧,竟生生将她提了起来,与他的身体紧紧相靠。
阿瑞娅轻唿一声,在那一瞬间脚步腾空。腰际的手臂坚硬如铁,将她钳制在利奥铎的怀中。
而无助的她只能一只手揪紧了利奥铎的衣服来保持平衡。
「放我下去——」阿瑞娅压低了声音瞪着利奥铎,咬牙切齿道。
利奥铎却仿佛没听见般,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自顾自说道:「没办法,我就勉为其难指导一下陛下的舞技吧。」
利奥铎变换着脚步,交错在舞池中,他的舞姿是多年来浸染富贵的潇洒自得,一举一动自若而优雅,连抬起的下颌也带有一丝矜贵。
阿瑞娅整个人被利奥铎抱在怀里,脚不沾地,真正的一举一动受他所控制。
利奥铎无疑是跳得很好的,某种程度上比赫斯提安更甚。他熟知每一个节拍和动作,穿梭在舞池中,如游蛇般灵动。
而当利奥铎悠然转圈时,四周的光彩落在阿瑞娅的眼眸,她嗅着利奥铎身上的暖甜气味,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一曲终了,利奥铎也停了下来,而他搂着阿瑞娅的手却没有第一时间松开来。
阿瑞娅略微缓过神来,才抬眸看向他,而利奥铎一直在等待她抬头似的,正与她目光相接。
「陛下,忘了告诉您。」在阿瑞娅说话之前,利奥铎率先开口道:「今晚的您,很美。」
他看向阿瑞娅的眼神深情而温柔,好像看着的是深爱的爱人。
然后他松开了手,将阿瑞娅放在地上,然后伸手将她散落的髮丝轻轻别到耳后,指尖拂过她的脸庞,带来细微的凉意。
阿瑞娅伸手按住那抹散落的髮丝,看向利奥铎的目光清明,笑着说道:「多谢公爵大人,你是今晚第十一位这样说的人。」
贵族舞会上惯用的话语和技俩,正巧有两个和阿瑞娅跳舞的青年也用了一模一样的话术,只是不如利奥铎熟练无痕罢了。
利奥铎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他恢復了自若的微笑表情,说道:「陛下的美丽有目共睹,想对您说这句话的人又何止十一位。」
阿瑞娅懒得和他计较,朝他走近了一步,轻声说道:「公爵大人,还是不要把太多心思放在我身上了——」
利奥铎挑了挑眉,还等着阿瑞娅说出什么振聋发聩的理由,却只听得她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不喜欢吝啬的男人,特别是您这般的……」
不仅吝啬至极,还会将她吃干抹净、抽血扒皮的那种——
说完后阿瑞娅便毫不留恋的走开了,只留下利奥铎站在原地,半晌才按着眉心,发出一声略显无奈的轻笑。
阿瑞娅本想找凯莱恩好好谈谈,但他身边总是围着一大帮人,比她这个国王还要受欢迎,她也就不方便上去打扰他们了。
而最近总是处理政事到半夜,阿瑞娅玩了一会儿也有些体力不济,便将宴会交给弗兰克,自己准备偷熘回去休息了。
阿瑞娅刚从侧门熘出去,正要转过迴廊时,从黑暗的一侧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了过去!
她勐地一惊,还以为王宫中潜入了盗匪,正要大声唿救,突然嗅见一点熟悉的气味。
「……凯莱恩?」
阿瑞娅疑惑出声,而那人只隐在黑暗中,拽着她的手腕不放,默不作声。
阿瑞娅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大着胆子走近了一步,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夹杂在雪落松柏的气味中,像是一杯冷冽的烈酒。
「你醉了?」阿瑞娅问道,试探着动了动被他拽住的手腕,啧,握得真紧。
听到这句话的凯莱恩有了反应,他站直了身子走了出来,借着月色阿瑞娅总算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眼神仍是清明的,但多了丝水汽,脸颊浮起淡淡的红晕,反应也迟钝了些。酒意晕染了他惯常的冷漠,显出些罕见的柔软脆弱来。
这样的凯莱恩,阿瑞娅从未见过。而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只觉得,他比这月光还要迷人。
「你怎么在这里?」阿瑞娅眼神柔软,温声道。
凯莱恩轻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她的问题,过了一会儿,开口道:「你怎么走了?」
阿瑞娅刚想解释,凯莱恩又紧接着说道:「还没有和我跳舞……」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阿瑞娅看着面含委屈的凯莱恩,心中既发软又感到好笑。
没想到凯莱恩这么稳重的人,在喝醉后就变得这样孩子气,还惦记着要和她跳舞。
想到这里,阿瑞娅抬头看向他,认真道:「那现在,我们将这支舞补上好不好?」
这场宴会的第一支舞没能和凯莱恩跳,那这最后一支,她想和凯莱恩一起。
远离宴会厅的长廊,悠扬乐曲隐约可闻,浅浅月光前来照明。
阿瑞娅后退一步,提起裙摆,朝着凯莱恩微低身行礼。
「骑士长大人,可以请你与我跳一支舞吗?」
第46章
凯莱恩灰绿眼瞳中瞬间绽出光彩,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来,坚定地握住了阿瑞娅的手。
轻轻一拉,阿瑞娅便被他抱在了怀中。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支曲子。」阿瑞娅仰首看他,眸中笑意如星光般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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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页
「我也是。」凯莱恩举起她的手微侧头吻在指尖,酒意薰染的双眸湿润而深情,款款说道。
凯莱恩滚烫的吐息喷吐在阿瑞娅手指,她感到一阵电击般战慄。
舞曲悠扬轻缓,他们相拥在寂静昏暗的长廊,沐浴在月光下,彼此安静凝望。
树影婆娑,鸟雀轻鸣,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凯莱恩终于能这样大胆而坦荡的直视阿瑞娅——
这朵高高在上的玫瑰,这轮遥不可及的月亮,在这一刻,终于被他拥在了怀中。
他向阿瑞娅投来的目光,像一汪澄澈温暖,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湖水,诉说着无限情意。
而阿瑞娅沉浸在温柔荡漾的湖水中,世间的一切仿佛都远去了。
只听得见鞋跟敲击在地面,和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一曲终了,阿瑞娅停下了舞步,有些怅然若失。
她呆愣着望着凯莱恩,这位高大的骑士却在这时突然倾身下来,张开双臂将她再次拥在了怀中。
阿瑞娅下意识伸出手揽着他劲瘦的腰身,刚想开口,却听得凯莱恩突然说道:
「太快了……」
这支他心心念念的舞曲,竟然这样短暂,面前这个他好不容易拥有的人,又马上要离开他了。
凯莱恩的脸埋在阿瑞娅的脖颈,声音闷闷的,带着潮湿的水汽,听起来有种莫名的委屈。
听到他的话,阿瑞娅感到既心软又好笑,要是平时状态下的凯莱恩绝对做不出,也说不出这撒娇的事来……
过了好一会儿,凯莱恩见阿瑞娅没有推开他的意思,变得得寸进尺起来。
他的鼻尖在她颈间嗅闻,唿吸带起一阵暧昧的痒意。
「你是狗狗吗?」
阿瑞娅笑着推开他的头,看着他湿漉漉的双眼,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丝冲动。
而她也不想再违抗,这一刻心中真实的想法——
阿瑞娅双手捧住凯莱恩的脸,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唇齿交融间,含煳的说道:「就算是狗狗……也只是……我一个人的狗狗……」
在阿瑞娅朝凯莱恩贴近的一瞬间,比那柔软的唇瓣更令他深陷其中的,是那突然馥郁的芬香,比以往每一次他闻到过的都要热烈,令他热血沸腾。
凯莱恩几乎是无师自通的闭上眼睫,低头迎合阿瑞娅的亲吻。
凯莱恩的亲吻笨拙而温柔,在阿瑞娅承受不住时,又连忙收敛力气,抚摸着她的脖颈安抚着她。
他是有着尖牙和利爪的银狼,却在眼前人微弱的呜咽中,卸掉所有防备和坚硬,真正变成她手中的一只狗狗。
不知过了多久,阿瑞娅主动与凯莱恩分开来,她与他鼻尖相触,唿吸相融,轻轻喘着气。
她这是,吻了凯莱恩……
阿瑞娅的大脑迟滞的转了转,终于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件事。
她并不后悔,因为那一刻她是真切的想去做这一件事,而从中获得的快乐,也是真实的。
只是,她隐约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阿瑞娅睫毛颤了颤,抬眸看向凯莱恩,在与那双满含柔情的灰绿眼瞳目光相接时,凯莱恩勾了勾唇角,偏头又要来吻她,却被阿瑞娅拦住了——
「凯莱恩,你醉了……」阿瑞娅飞快的垂下眼睫,不敢再与他对视,轻喘了口气说道:「所以,会忘了今晚发生的事,对吗?」
阿瑞娅不敢看凯莱恩的表情,但却能感受到他的沉默和身后瞬间僵硬的手臂。
一切,就像无声的控诉。
「是的,陛下。」
过了许久,凯莱恩松开了手臂,后退了一步,他的身影融入黑夜中,银髮垂落下来挡住眼眸。
阿瑞娅抬起头来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他的冷漠后,缓缓转过了身。
「对不起——」
「晚安,陛下。」凯莱恩打断她的话,脸色辨不清任何表情,冷声道:「我会叫人护送您回宫殿。」
两人之间的气氛快要凝结成冰,刚才的温存荡然无存,阿瑞娅咬着下唇,脸色苍白的想到。
或许她还是太过肆意妄为了,作为一名身负系统的穿越者,她应该一心一意做的,是尽快完成任务,回到她该回去的地方。
阿瑞娅转过头,最后再看了静默站在原地的凯莱恩一眼,轻声道:「晚安,凯莱恩。」
说完,她沿着迴廊头也不回的向宫殿走去。
而在阿瑞娅离开的时候,凯莱恩一直目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最终捂着脸发出一声长嘆。
第二天一早,阿瑞娅顶着黑眼圈醒来。
这凯莱恩的事竟比这繁杂的政务还要令她心烦意乱,一晚上没有睡好觉,一闭上眼就是凯莱恩无声控诉的表情。
而她今天偏偏还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做,连赖床都做不到。
「我去找赫斯提安商量事情,日落前回来,午饭不用送了。」阿瑞娅边吃着早餐边向弗兰克汇报她的行程。
「还有那个,凯莱恩在干嘛?」过了好一会儿,阿瑞娅吞吞吐吐的问道。
弗兰克有些疑惑地看向她道:「凯莱恩大人刚回都城,应该是回骑士团修整吧,陛下,您找凯莱恩大人有事吗?」
「没有没有,随便问问。」阿瑞娅连忙摇头说道,匆匆忙忙解决掉早餐,便往宫殿外走去:「我走了,今天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弗兰克躬身送阿瑞娅出门,看着她那与平常不同的风风火火的样子,疑惑地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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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斯提安,准备好了没?」阿瑞娅噔噔噔跑上楼梯,难掩兴奋地说道。
今天是他们约好一起去暗巷的日子,那一个神秘与危险并存的地方,阿瑞娅早就想去见识一下,因此也将凯莱恩的事暂时抛到了脑后。
赫斯提安穿着一身低调的灰色长袍,自书架后走了出来,一看到阿瑞娅便拧起了眉。
「你就穿成这样?」
「有什么问题?」阿瑞娅看了看自己身上和赫斯提安同款的黑色长袍,转了一圈,还是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
「当然有问题。」
赫斯提安走近一步,一把将阿瑞娅背后的兜帽给她戴上,宽大的兜帽一下子遮住了她大半脸庞,只露出小巧的鼻尖和精緻的下颌。
赫斯提安盯着她露出来的地方,皱紧了眉头,问题就是——还是太漂亮了。
暗巷虽处在都城中,却不受王室的管辖,那里鱼龙混杂,灰黑色交易遍地,是整个都城中最危险的地方。
一个没有自保能力而又过分美丽的女人,去暗巷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喝下这管药剂,能暂时隐藏你身上的气味。」赫斯提安递给阿瑞娅一管绿色的药剂,又把她引到窗前坐下。
「你的脸,也需要再处理一下。」
阿瑞娅乖乖坐下,喝下那味道怪异的药剂,昂起头任赫斯提安摆弄。
他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颜料和灰泥,揉搓着抹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像掩埋一颗珍珠般将她的光芒藏匿了起来。
「你怎么会这些?」在赫斯提安给她伪装的时候,阿瑞娅眯着一只眼睛好奇问道。
她还以为一直住在高塔上的赫斯提安,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与外面脱节了呢。
「我是在暗巷长大的。」赫斯提安专心为她涂着手掌,头也不抬的说道。
「什么?」这下轮到阿瑞娅大吃一惊了:「你不是占星师吗?怎么会在那里——」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赫斯提安瞥了她一眼,说道:「我是在上一任占星师快要死之前,从暗巷带回来的,是神降下了旨意,选中了我。 」
谈起那位神明,赫斯提安的心情莫名的复杂。
神明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将他从那污泥的地狱中拯救了出来,却也将他推入了另一个永久折磨他的牢笼。
「那你的父母也在——」
「我没有父母。」赫斯提安打断她的话说道:「至少,从我记事起就没有了。」
「那正好,我也没有父母。」
阿瑞娅听见赫斯提安的话,没有试图安慰他,而是扬起嘴角,一副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的表情说道:
「我们还都是信徒,还都有黑色的头髮,黑色的眼睛……」
阿瑞娅一件件说得煞有其事,赫斯提安忍不住抬头看她,即使被隐藏了光彩,可那双眼眸仍然明亮,顾盼生辉。
「真丑……」赫斯提安看了她一眼,嘟囔了一句,又低下头去。
阿瑞娅一顿,恶狠狠的瞪了他的头顶一眼,开始担忧起她的脸来了。
真的有这么丑吗?赫斯提安不会把她搞毁容了吧?这可是她唯一的金手指啊!
过了好一会儿,赫斯提安才完成阿瑞娅的伪装,他一起身,阿瑞娅就连忙跑到镜子前欣赏她的新妆容。
只看了一眼,就嫌弃的撇过头,赫斯提安绝对是和她有仇,才把她化成这个鬼样子。
她眯着眼睛还想再看一眼,赫斯提安突然递给了她一条面纱,淡然道:「我们走吧。」
第47章
都城北郊的白银庄园在昨晚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刚梳洗完准备躺下的埃利文夫人一听到城堡内不同寻常的动静,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从枕下抽出一把短剑。
她的丈夫肯耐德.迪京今晚和友人出去喝酒了,估计明早才会回来,定是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的盗匪想趁这个时候来偷盗财宝。
埃利文夫人攥着短剑,眼神冷漠的推开房门。
这么嚣张的闯上门来,真当他们迪京家的人是吃素的吗!
埃利文夫人越想越气,气势汹汹的走在走廊上,正好碰上一个惊慌失措的侍从。
那侍从还没开口,埃利文夫人就冷声问道:「人在哪儿?」
侍从一愣,犹豫着开口:「在,在凯莱恩大人房间……」
「什么!」
埃利文夫人在这一刻怒火攀到了顶峰。很好,这盗匪不仅蔑视迪京家族的威严,竟然还敢挑衅飓风骑士团!
她握紧了短剑,瞪着双眸气沖沖走向了楼上的房间,在看清坐在地上的那个高大男人时,瞬间顿在了原地。
侍从们站在一旁不敢离得太近,听到动静的凯莱恩抬起头来,看向埃利文夫人,轻声喊了一句:「母亲。」
「你怎么回来了?」埃利文夫人丢掉短剑,心疼的蹲下身来捧起凯莱恩的脸:「还弄得这样狼狈,喝醉了?」
听到埃利文夫人的话,凯莱恩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是,我喝醉了……」
埃利文夫人皱起了眉头,她从来没见过凯莱恩这样。
迪京家族的人都是一群疯狗,只有她这个大儿子是个正人君子。他冷静、自持、强大,秉袭着骑士的美德,是飓风骑士团的灵魂支撑。
哪里会像现在一样,失魂落魄、颓丧失意……
埃利文夫人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轻嘆一口气道:「被女人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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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莱恩怔怔地低着头,没有吭声。
虽然凯莱恩长大后一年就难得回一趟白银庄园,可埃利文夫人早摸透了他的脾气。
如果遇到的是职务、武力上的问题,他定是会越挫越勇,可在感情上却绝对会是被乖乖牵着鼻子走的人。
就像是小狗,喜欢的人招招手就来了,要赶他走时也半点怨气没有,就这样夹着尾巴,一步三回头的哀声连连——
埃利文夫人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没什么大不了,前不久我还见过一位伯爵家的小姐,美貌非常,你肯定会喜——」
「不要。」凯莱恩干脆利落的拒绝道。
埃利文夫人一顿,挑了挑眉:「就非得是她?」
凯莱恩没说话。
「别人不喜欢你也无所谓。」
凯莱恩低着头,继续沉默。
「行吧。」埃利文夫人拍拍睡裙站起身来,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自己都有主意了还做这副萎靡的样子给谁看。」
「你们几个,都过来把他给我扶到房间里去。」
说着,埃利文夫人转身便准备离开,在离开之前,她回眸看向还坐在地上的凯莱恩厉声道:
「凯莱恩.迪京,打起精神来!一次失败就把你打趴下了吗?那你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听到她的话的凯莱恩眼瞳一震,缓缓抬起头来,埃利文夫人的身影却已经渐渐消失在走廊上,飘散在空气里的只有一句忽然温柔下来的话语。
「努力在冬天的时候将她带回来吧,落雪的白银庄园,她一定会喜欢的……」
阿瑞娅和赫斯提安从高塔下来,坐上了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马车。
「我的脸变成这个样子还需要戴面纱吗?」
阿瑞娅一边嘀咕着一边系上面纱,赫斯提安没搭理她的话,递给她一把匕首和一管试剂:「这是喝下可以令人瞬间昏迷的药水,以防不时之需。」
阿瑞娅将匕首塞进皮质长靴,又将药水妥帖收在怀里,一时的兴奋散去,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那里,有这么危险吗?」她扯了扯赫斯提安的长袍,问道。
「一定要跟紧了我,千万不要走丢了。」赫斯提安余光瞥到阿瑞娅担忧的侧脸,突然说道:「不过为了神明,承受这些风险是值得的。」
阿瑞娅语塞,把这件事提升到信仰的高度,她可就半点退缩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因此她只能偷偷翻了个白眼,闭上了嘴。
将她所有小动作尽收眼底的赫斯提安,轻轻勾了勾嘴角。
马车在热闹的集市停下,阿瑞娅和赫斯提安一下马车便瞬间被人群淹没了。几乎是一瞬间,赫斯提安紧紧握住了阿瑞娅长袍的手。
「不要走散了。」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阿瑞娅点点头,与他靠得更近了些。他们一同穿过摆着水果和面包的小贩,经过一座小桥,走进一家裁缝店后的小巷……
在不知走了多远的路后,赫斯提安推开了一闪破旧的木门,带着阿瑞娅走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仅仅是一扇木门,便将两个世界鲜明的分割开来,一侧是人头攒动、生机勃勃的热闹集市,而另一侧仿佛世界都安静了,空气中飘荡着烟尘和鲜血的味道。
在这里,阿瑞娅他们的长袍是最为朴素平常的装扮,可当他们一进入这里,马上便有无数毫不遮掩的视线向他们投来。
那浸着鲜血、满是恶意的视线,像是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一般,阿瑞娅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握紧了赫斯提安的手。
感受到她的不安,赫斯提安捏了捏她的掌心,以示安慰,同时加快了脚步。
他们今天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阿瑞娅寻找一名合适的护卫,以及探寻是否有其他芙洛蒙娜信徒的存在。
而熟知这里地形的赫斯提安,首先要去的便是赏金猎人和刺客们的聚居地——音墙。
音墙是暗巷最大的组织,其势力遍布大陆,没人知道它是怎么成立的,也没人知道它背后的主人是谁。
但自暗巷存在的那一天起,音墙就在那里了。在混乱无序的暗巷,音墙建立了一套独属于它的规矩,并且有权利和手段裁决破坏规矩的人。
阿瑞娅亦步亦趋地跟着赫斯提安,只敢用余光看着周围。
这里也有摆摊的摊贩,贩卖的都是各类效用不明的药剂、染血的刀剑、奇怪的野兽骨头等东西……
而更多的是奇装异服、形色匆匆的行人,他们去往的方向,和阿瑞娅他们一样——
原来音墙真的是一堵宽大的灰色墙壁,上面密密麻麻贴满了羊皮纸,无数人聚集在墙下,看着羊皮纸上的内容。
甚至还有人为了争夺一张羊皮纸当场打了起来,然后立马有穿黑色长袍的人从墙后出来将闹事的人制服。
赫斯提安拉着阿瑞娅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闹事的人被带走。
「那是音墙的人,在音墙的管辖范围,所有寻衅滋事者都会受到惩罚。」赫斯提安压低了声音对阿瑞娅说道。
阿瑞娅严肃着脸点了点头,看来在这里他们是相对安全的。
「我们走这边。」
赫斯提安带着阿瑞娅绕到高墙之后,那里有一扇绿门、一扇红门。绿门代表发布任务悬赏,而红门则代表要接受任务。
赫斯提安在绿门前站定,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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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页
门上突然打开一个小口,从里面伸出一只枯瘦的手出来。
赫斯提安摸出一枚金币放在那只手中,那只手立马收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嘎吱一声,门打开了。
「进去吧。」赫斯提安带着阿瑞娅走了进去。
里面的环境没有阿瑞娅想得那样恐怖,相反还有几分朴素的舒适。
屋内没有一个人,只有一张红木桌子和两把椅子,桌上摆放着羽毛笔和羊皮纸,蜡烛明亮,还为他们添好了茶水和糕点。
赫斯提安在桌前坐定,拿起羽毛笔刷刷写完,递到阿瑞娅面前。
「寻人:
夺去我的,终会回来。缅怀我的,终将不朽。
悬赏:50000金币。 」
50000金币非常丰厚,在都城边郊甚至能买下一间小型庄园。而在这条暗巷中,想要买下一个普通人的命,也不过只需要10银币。
这些条件赫斯提安在来之前都已经和她商量过了,阿瑞娅看着点了点头。
她同意后赫斯提安拉了拉书桌旁垂落的一条粗绳,一阵铃音响起,书桌前的墙上突然裂开了一条缝,赫斯提安将羊皮纸从缝中塞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墙内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这寻人,是红名还是绿名?」
「绿名。」
「这么高的赏额,可没有多少人敢接。」
「有资格的人,自然会接。」赫斯提安淡淡道。
墙内的人不知怎的忽然一笑,那笑声莫名有些刺耳。
「如果是以前我不敢保证,但今天一定有人会接你的单——」
那人的尾音拉得长长的,一股故弄玄虚的味道。
赫斯提安和阿瑞娅对视一眼,皱起了眉:「什么意思?」
「现在你们旁边的房间里,来了一个专接这种高额悬赏的人——」
「来自暗巷的顶级杀手——灰烬。」
第48章
「灰烬?那是谁?」
阿瑞娅一脸迷茫,而赫斯提安却脸色一变。
「这是订金。」他来不及向阿瑞娅解释,将揣在怀中的钱袋摸出来放在桌上,然后拉着阿瑞娅便往外走。
可他们一迈出门,一旁的红门也正好打开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和他们同时走了出来。
男人穿着一身黑袍,戴着兜帽,但仍能窥见那藏在宽松衣服之下的,是何等强壮而具有力量感的身躯。
他的脚步大而无声,目不斜视,一往向前,周身气质凌冽,仿若一把利刃般要把所有挡在他前面的阻碍搅碎。
尽管对面前的人一无所知,可对危险的本能恐惧和躲避令得阿瑞娅和一同赫斯提安僵在了原地,不敢发出一点响动。
「灰烬,暗巷顶级杀手,潜伏在黑暗中的终极狩猎者——」
系统久违的提示音突然在阿瑞娅脑海中响起时,吓得本就精神紧绷的她一下子叫了出来。
她连忙捂住嘴,可那声短促的尖叫还是无法挽回的从她口中发了出来。
而这时,正好经过他们的灰烬听到动静,忽的停住了脚步,朝他们的方向转过身来。
阿瑞娅瞬间瞪圆了眼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而赫斯提安则面色凝重的不着痕迹上前挡在了她的面前。
此时完全搞不清状况的系统,还在阿瑞娅的脑海里喋喋不休的推销:「……如果能得到他的追随,宿主您将永远不会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而担忧。」
可我现在就很为自己的性命而担心啊!
阿瑞娅在脑海中尖叫道,就在这时灰烬转了过来,她看到了他藏在兜帽下的脸——
准确来说不是他的脸,他戴着白金花纹的面罩,将他的下半张脸挡住了。阿瑞娅只能看到他深邃的脸部轮廓,和一双金黄的野兽瞳仁。
被那双兽瞳盯住的一瞬间,阿瑞娅寒毛倒竖,那是面对危险时人类的本能,她的理智叫嚣着让她快点逃走,可她的腿却软得迈不开一步。
但幸运的是,灰烬对他们似乎并不感兴趣,他面罩下的鼻子轻轻抽动了下,然后拉下兜帽,重新转过身去,飞快的离开了。
当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阿瑞娅和赫斯提安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虽说在音墙的管辖范围中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可如果惹恼了那样的顶级狩猎者,也绝对不会是一件美妙的事。
阿瑞娅在心中狠狠咒骂着系统,跟着赫斯提安走出了音墙。
当经过挂满羊皮纸的墙面时,阿瑞娅无意间踩到一张掉落在地上的羊皮纸,她好奇地垂眼,入目的是鲜红的「寻人」两个字。
赫斯提安告诉她了,绿名代表的是寻找的人是友方,接受任务的人需要保证他的生命安全;而相反,红名则是寻找的人是敌方,接受的人可随意处置对方性命。
阿瑞娅挪开脚,还想看得更清楚,却只依稀瞥见了「标记」「气味」等模煳的字迹便被赫斯提安拉走了。
而在他们走后,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弯腰捡起了那张羊皮纸。
过了一会儿,那张羊皮纸被贴到了已有人接受任务的墙面,和阿瑞娅他们发布的任务并列一排,左上角都盖上了鲜红的「灰烬」的印章。
阿瑞娅和赫斯提安已经得知灰烬会接下悬赏,也就放下心来。当即离开了音墙这随时可能会发生纷争的地方,来到了暗巷中的一家酒馆——永夜者。
如果想要探听有关信徒的消息,「永夜者」酒馆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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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页
这里是暗巷消息的集中点,无论是赏金猎人还是商摊小贩,都会选择在这里放松一下,顺便交流着来自大陆各地的情报。
「两杯啤酒。」赫斯提安拉着阿瑞娅寻了个角落坐下,朝吧檯内的老闆喊道。
酒馆老闆是个大鬍子的壮硕中年男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将两大杯啤酒和一碟小吃放在他们面前,笑道:「两位,是新人啊?」
暗巷内每天人来人往,他没见过的新鲜面孔何其之多。可今天这两位,即使遮挡得严严实实,也能看出和经常混迹于暗巷中的人不同。
因为他们身上的气质太平静无害了,不像这里的其他人,身上满是鲜血的腐朽味道。
而这样的人,在这里太容易被盯上了。
老闆仿若不经意的扫了一眼站在门口一直朝这边望来的几个人,收起赫斯提安递来的一枚银币,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小心点。」
他话尽于此,赫斯提安没有一点反应,只低声道了句谢,而阿瑞娅反倒提起了心来。
「怎么了?」她握紧了赫斯提安的手,轻声问道。
「没什么,吃点东西吧。」赫斯提安没碰老闆端上来的酒水和小吃,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用手帕包着的曲奇饼干,递给阿瑞娅。
阿瑞娅提心弔胆了半天早就饿了,摸走赫斯提安手心里的饼干,掀起面纱迅速的塞到口中。
还想再吃一块时,又想起赫斯提安也什么都没吃,便没再伸手,凑近了道:「你也吃点吧。」
「我不饿。」赫斯提安摇摇头,把饼干都塞到阿瑞娅手中,转过头去偷听旁边的人讲话了。
阿瑞娅看了看手心里的她最喜欢的王室精制曲奇饼干,口水咽了又咽,还是狠下心包了起来,放了起来。
赫斯提安可是这次的主力,她得给他留着吃的,不能让他饿着了。
稍微垫了垫肚子后,阿瑞娅也竖起耳朵,偷听起周围人讲话来。
「你知道吗,灰烬那傢伙今天来这里了!」
「真的吗!在哪儿呢?真想见识一下这传说中顶级杀手长什么样子!」
「能见到他脸的人怕是都死了吧!不是说他最近都在南方活动吗?怎么突然来这儿了?」
「还能为什么,回来挣赏金呗!你是不知道,他今天领了两个超高金额的任务,一个50000金币,一个10000颗深海珍珠!天哪,我这一辈子都没看到过这么多钱!」
「而且这俩任务都起奇奇怪怪的,一个是什么「夺去我的,什么不朽」不知道什么鬼话,看都看不懂。而另一个又是说什么人鱼气味,标记啥的,颠三倒四,云里雾里的……」
「这灰烬仗着自己厉害,每次都接悬赏最高的任务,把咱们的生意都抢光了!」有人嘴里发酸道。
「呵,你有出息,你也去抢啊!灰烬可从来没拦过其他人接他一样的任务,自己技不如人,倒是在这里阴阳怪气上了——」
说着说着,那一伙人竟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这群人本来过的就是朝不保夕的日子,脾气一个赛一个的大,不管不顾抡着刀剑斧子就要开干。
阿瑞娅哪见过这种场面,愣在原地看得是目瞪口呆,也明白过来这灰烬确实挺厉害,能让这帮忙命之徒们都心服口服。
「我们走。」赫斯提安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拉着阿瑞娅站起身来。
看样子是探听不到什么有用的内容了,这里太危险了,还是先回去下次有机会再来吧。
阿瑞娅跟在赫斯提安身边,想着刚才那些人说的话,皱眉道:「人鱼气味?诺维尔王国的人也在这里发布任务?」
「暗巷遍布大陆,任务悬赏出现在这里不意外。而且能够一次性拿出10000颗深海珍珠的人只能是诺维尔王国的人,地位肯定也不低……」
可鑑于诺维尔王国近些日子里在南境闹出的这番事,这突然出现在库索托王国境内的悬赏定然不简单,回去以后一定要命人好好调查,不能随意放过。
可赫斯提安刚踏出酒馆,便被几个人拦了下来。
三四个腰间别着刀剑的男人凶神恶煞的朝他们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咧嘴笑了一声,说道:「等了这么久,总算他妈的出来了—— 」
赫斯提安伸手将阿瑞娅护在身后,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盯着他们道:「你们想干什么?」
那几人对视了一眼,刀疤脸哼笑道:「我们想干什么?果然是新人啊,在暗巷,除了被杀和杀别人,还有其他选择吗?」
阿瑞娅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匕首,紧张的看向身旁的赫斯提安。
赫斯提安的战斗力并不算高,还要顾忌到她的安危,不一定是眼前这几个人的对手,她虽然体弱,却也不能坐以待毙。
「你们去了音墙是吧,那身上一定带着不少钱吧,乖乖把钱交出来,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不杀你们了。」
赫斯提安神情冷漠,藏在长袍下的手也握紧了腰间的短剑。
「对,把钱和那个女人留下来,我们就不杀你。」一旁一直色眯眯盯着阿瑞娅的一个男人开口说道。
即使阿瑞娅被黑袍罩得严严实实,连脸也看不清,也依然能看出那宽大衣物下曼妙的身材,和令人挪不开目光的独特气质。
提及阿瑞娅的一瞬间,赫斯提安眸中的神情瞬间变得危险了起来,漆黑眼瞳深不可测,像一团翻涌的黑色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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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
第49章
现场气氛一触即发,显然刀疤脸和他的同伴们也预料到了赫斯提安和阿瑞娅他们不会乖乖就范。
在一番简短的言语威胁不成功后,刀疤脸也懒得废话,直接举起手中染血的大刀,朝赫斯提安头上砍去,吼道:「杀了他,把那女人留下! 」
赫斯提安轻易的躲过了刀疤脸的一击,一脚踹向朝他扑上来的另一个人,拔出腰间的短剑,将身后的阿瑞娅一把推进了酒馆。
「找个房间躲起来,千万不要出来。」赫斯提安压低声音嘱咐道。
「赫斯——」阿瑞娅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推进了酒馆中,其他几个人想朝她追过来,都被赫斯提安拦在了外面。
「永夜者」酒馆和音墙一样,受某种势力保护,不允许这种杀人抢劫的恶劣事件发生,所以那几个人才只敢在酒馆外面堵他们。
此时酒馆内那帮打闹的人还没有消停下来,酒馆老闆焦头烂额的四处劝架,阿瑞娅咬着下唇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趁着现场的混乱转身悄悄跑上了楼。
赫斯提安说得对,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藏起来保护好自己,不要给赫斯提安拖后腿。
「永夜者」酒馆的二楼是旅馆,专供那些喝得烂醉如泥和来自远方的客人居住,阿瑞娅压低了身子,放轻了脚步,挨个挨个房门扫了过去。
挂了牌子的是已经有人入住的,赫斯提安是鸟,他只要兽化便没人能捉得住他,为了方便他来找她和逃走,她还要选一个大窗户的房间。
心里盘算着这些,阿瑞娅挑选好了一间房,侧耳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她打开门一下子钻了进去。
可当她看见屋内的景象时,一下子傻眼了。
房间里,坐着一个人。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有着一头黑色微卷的短髮,穿一件无袖白色亚麻上衣,露在外面的手臂肌肉分明却又不显得壮硕。
在阿瑞娅出现时,他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无情的黄金眼眸。
啊啊啊竟然是灰烬!
阿瑞娅在一瞬间倒吸一口冷气,脚发软差点直接坐在地上。
这到底是什么运气!她怎么会偏偏进到灰烬的房间?天哪要死了要死了!
阿瑞娅在心里疯狂尖叫,而面对着灰烬却半点声音不敢发出。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着该如何逃出这一困境,可在对面那投来的冰冷视线中,她只觉得艰难到无法唿吸。
「抱歉,我走错了房间……马上,马上离开。」努力保持了冷静,阿瑞娅避开灰烬的视线,一字一句的说道。
阿瑞娅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攀上门锁,正要扭开门时,突然耳边一道劲风袭来,然后听得「铮」的一声,一点银光晃动着扎进她眼瞳。
那是一柄闪着寒光的银制十字尖刺,扎在门板上,离她的脸不过一根指节的距离。
望着那柄威胁意味十足的尖刺,阿瑞娅彻底僵立在了原地。她心知这次是难逃一劫,只能缓缓转过身,扯了扯嘴角尽力做出一副友好的姿态道:
「我不是故意闯入的,如果冒犯到你,我可以赔偿——」
可她还没说完,灰烬已经站起身来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大而无声,仅仅是两步便跨到了阿瑞娅面前,他高大的身影将阿瑞娅全然笼罩,那极具有力量感的身躯带来的压迫感令得阿瑞娅更深的垂下头去。
她的心脏剧烈而不安的跳动的,快要蹦出喉咙。
忽的灰烬抬起手来,拔掉了扎在门上的尖刺,然后举起尖刺朝阿瑞娅脸庞的方向挥了过来——
阿瑞娅闭紧了眼,可想像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只听得「啪嗒」一声,是什么断裂的声音,然后脸上一轻,面纱掉落了下来。
就在她惊疑不定的时候,灰烬突然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也令得她不得不直视那双冰冷的兽瞳。
黄金眼眸细细扫视着阿瑞娅的脸庞,露出一点微不可察的困惑,而看着灰烬仔细打量的样子,阿瑞娅无比庆幸赫斯提安早有预料的为她做了伪装。
可阿瑞娅还没完全放心下来,面前的男人忽然朝她的方向低下头来,阿瑞娅瞬间瞪大了双眼。
不是吧,化成这样都掩盖不了她的美貌!
阿瑞娅偷偷握紧了匕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就算是顶级杀手,自己也不能就这么等死吧。
再怎么说,这防身课她还是认真上了的,这第一步是扎哪儿来着……
阿瑞娅还在那里回忆课上的内容,灰烬已经低下头来,蒙着面罩的鼻尖自她的侧脸滑落颈部,微眯着眼睛缓慢游移着,似乎在嗅闻着什么味道。
灰烬这样的举动于阿瑞娅而言无异于是痛苦的折磨,她颤抖的手指握紧了匕首,瞅准机会便朝灰烬的脖子扎去——
却被灰烬一下子攥住了手腕,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仿佛是身体直觉般闪电般抬手制止了阿瑞娅的举动,并扔掉了她的武器。
被那如同钢铁一般的手钳住手腕,深深的无力感袭上阿瑞娅心头,她于眼前的人而言,就是一只弱小的兔子,所有的挣扎反抗都是笑话。
「餵系统,这就是你给我找的伙伴?」无处发泄愤怒的阿瑞娅只能找到系统,质问道。
这回的系统没再说什么美貌是武器的鬼话了,只状似无意的提道:「宿主,他对您并没有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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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管这样叫没有恶意!」阿瑞娅快要忍不住咆哮出声了:「他一只手就能掐死——」
「啊——」
一阵撕裂的疼痛突然从肩膀袭来,阿瑞娅痛苦的嘶牙叫道,待她朝疼痛处看去时,顿时惊愕地几乎停止了唿吸。
灰烬摘下了他的面罩,露出一张深邃如雕刻一般的脸庞来,小麦色的肌肤赋予他野性而富有生命力的气质,跳脱出繁华复杂的都城,嗅见丛林雨露的气息。
而他探出嘴唇的尖牙,咬在阿瑞娅的肩膀,渗出鲜血来,染在他的唇边,将那丝自由染上危险的味道。
丛林雨露?阿瑞娅一愣,这气息怎么这么熟悉?
这样想着,阿瑞娅不由得抽动着鼻翼,想要更仔细的探寻灰烬身上的气味。就在这时,灰烬勐地直起身来,转向敞开的窗户,戴上了染血的面罩,微微躬起了身。
这遇见危险时的攻击姿态令得阿瑞娅也瞬间警惕起来,她来不及管肩膀的伤口,匆忙披好斗篷戴上兜帽,警觉的看向窗外。
果然,在半分钟后,窗户边上蹭蹭窜上两条人影,他们手中握着的都是阿瑞娅不曾见过的武器,长袍下的身躯已经兽化。
那些人,应该是朝着灰烬来的。
阿瑞娅压低了身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怎么有鲜血的味道?他受伤了?」窗户边上一个男人说道。
「这血的味道——」另一个男人舔了舔嘴唇,一脸垂涎道:「这么美味,果然不愧是灰烬啊!」
看来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阿瑞娅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继续做一个木头。
灰烬显然没有和他们闲聊的兴致,他展开双手,两柄银色十字尖刺便出现在他的掌中,他脚跟蹬地,身体如利箭般沖了出去,身形如鬼魅黑影。
手中尖刺闪着粼粼寒光,如尖牙、似利爪,招招朝着最为脆弱的位置而去,力求一击必胜、毫不留情。
而对面的两人显然也知道灰烬的厉害,丝毫不敢轻敌,一上来便施展全部实力,力图在最快时间内解决掉他。
对面的实力不差,在联手之下竟然和灰烬打得有来有回,都无暇顾忌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阿瑞娅。
阿瑞娅知道这是她逃走的最好时机,一旦他们决出胜负,无论哪一方赢了,她都得遭殃。
她现在又受了伤,鲜血的味道太明显了,她得赶快离开这里,找到赫斯提安,尽快回王宫去。
阿瑞娅偷偷打开门,然后一下子熘了出去。
虽然在打斗,但一直关注着阿瑞娅的灰烬马上发现她消失不见了,正要抽身去找她,却被那两人死缠着不放。
「怎么,怕了想跑?没那么容易!」男人嗤笑着挡住灰烬的去路。
看着他们得意的模样,灰烬面无表情,却在那一瞬间指尖蹦出尖利的爪牙,兜帽顶出兽耳的形状,那双黄金眼瞳愈发的冷酷无情。
「他兽化了……」男人拧紧了眉头,表情凝重道。
阿瑞娅跑出房间,正想重新找一个没人的房间藏起来,顺便包扎一下伤口。
这时她突然瞥见楼下赫斯提安焦急寻找她的身影,看起来虽然狼狈,但应该没有大碍。
阿瑞娅心中一喜,刚想挥手向赫斯提安示意,突然脑后袭来一阵剧痛,她一瞬间晕了过去。
第50章
暗巷,不仅有冷酷无序的一面,它的另一面,披着黄金粉饰的外衣。
在与音墙隔一条水流相望的鸢尾山庄,便是一座隐藏在都城中的华丽而罪恶的销金窟。
赌场、妓馆、拍卖场……所有你能想到和想不到的享乐玩意儿都出现在这里,甚至比起处于都城明面上的场所规模更加豪华和庞大,也更加危险刺激。
在这里,能寻到一切感官和身体的全新体验,享受如升天堂的美感,释放心底压抑的所有罪恶。
而这一切,正如它的名字一般,是一朵盛开在黑暗中,轻轻摇曳的妖冶鸢尾。
那些人在音墙拼死拼活得来的赏金,往往不到半日,就如流水般哗啦啦流向了鸢尾山庄。
不止是赏金猎人和杀手们,甚至都城中的贵族们也会特意来鸢尾山庄找乐子。
如果说音墙是染着鲜血的罪恶交易,那么鸢尾山庄就是色与欲交缠,引诱人无限沉溺下落的享乐地狱。
今天的鸢尾山庄格外热闹,因为晚上山庄内要举办一年一次的拍卖会。
鸢尾山庄的拍卖会将会有来自大陆各地的稀奇物品,规格很高,只有受到邀请的人才有资格参加。
此时将近傍晚,收到邀约的客人开始陆续进场了。
拍卖会场门口的侍从微笑着将一位客人引进门后,转身看着迎面走来的人,立马神色一凛,恭顺的弯下了腰,高声道:
「公爵大人,您的位置在楼上,请往这边走!」
二楼的包厢位置视野最好,都会预先留给身份尊贵的客人。
利奥铎也不是第一次来参加拍卖会,早已是轻车熟路,目不斜视的走进门去,马上有侍从走在他前方为他带路。
走到包厢门口时,利奥铎顿在了原地,看着包厢内的人,微微眯了眯眼睛。
「莱茨尼.本狄?你怎么在这儿?」
莱茨尼坐在椅子上悠悠转过身来,一头红髮如燃烧的火焰,朝利奥铎笑着举起了酒杯:「好久不见,我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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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奥铎没回应他的问候,径直走到包厢内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旁边的侍从立马为他倒上酒。
轻轻摇晃着酒杯,利奥铎眼角轻挑,这才懒洋洋开口道:「进我的包厢,给钱了吗?」
莱茨尼眼角一抽,这臭蛇这么久没见,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抠门。
「我们这么久没见,你难道就不想我吗?」莱茨尼一双金棕色的狐狸眼笑得眯成一条缝,岔开话题道。
「你这次又淘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利奥铎撑着下颌,懒散道。
莱茨尼是一名游商,走南闯北,商线遍布大陆,主要从事的各国之间的货物运输贩卖。当然经他手操办的货物,一般都是市面上寻不到的新鲜稀奇的玩意,也多多少少和这暗巷的灰黑色交易脱不开关系。
同时也因为商人的吝啬本性,莱茨尼和利奥铎惺惺相惜、臭味相投,彼此之间有着深厚的合作关系。
谈及自己的本职,莱茨尼一下子来了兴致,挥手屏退侍从,压低了声音道:「你肯定想不到,我这次和深海的人鱼一族做了笔大生意。」
最近这人鱼一词出现的频率太高,利奥铎不由得提起了几分精神。
「人鱼,不是向来不和陆地上的兽人接触吗?」
「利益当前,哪有那么多规矩。」莱茨尼翘了翘嘴角,语气讽刺道:「这深海可不是一片祥和的安乐园,阴谋和争斗同海底的暗流一样频繁,想要胜出,那总得付出点什么吧······」
「那你呢,在深海内斗的战争中又得到了什么?」利奥铎饮下一杯酒,悠悠道。
「海底的珊瑚、大颗的珍珠、巨兽的骨架、神奇的香料······当然了,还有那稀有的人鱼鳞片——」莱茨尼一脸神秘的说道。
「人鱼鳞片?」利奥铎疑惑出声:「这有什么用?」
「人鱼只有在成年时鱼尾的鳞片才会自然脱落更换,鳞片坚硬锋锐,有着彩色萤光,能在深海照明。」
利奥铎不由得想起了阿瑞娅给他的鱼尾,哪有莱茨尼说得那么神奇,当即嗤之以鼻道:「你这为了把东西卖出去,倒是会编故事哄人——」
见他不信,莱茨尼立即从怀中掏了一样闪着微光的东西出来。
那东西有半个手掌大小,呈扇面的圆弧,像一枚贝壳般,在昏暗的包厢中泛着莹润的蓝绿色光芒,像是一盏温润的小灯。
「漂亮吧?」看着利奥铎逐渐变为竖瞳的眼眸,莱茨尼扬起嘴角道。
说完莱茨尼便把人鱼鳞片重新收了起来,难言得意的说道:「我费了好大劲才得来这么一点,你说要是卖给那些贵妇小姐们,我能赚多少— —」
随着莱茨尼将鳞片收起来,利奥铎的眼瞳也恢復了正常,他躺倒在座椅上,满不在乎道:「人鱼一族遍布海域,寻个偏僻的地方,避开点王族的势力,设点陷阱捕起来,将鳞片颳了就是。」
「你当真以为这么简单。」莱茨尼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缓缓道:「只有人鱼甘愿赠予的鳞片,才会有这样美丽的光泽纹路。而若是伤害人鱼的人,则会遭到诅咒,被人鱼一族永久追杀。」
「诅咒?你以为我会被这莫须有的传说吓到吗?」利奥铎轻哼一声道。
「我其实也不太相信,神明都已经陨落,谁还来护佑祂生前最眷恋的种族呢?」
莱茨尼也放松身体躺在座椅上,边饮着酒边慢条斯理道:「只是我到底不敢冒这个险,毕竟就算诅咒不能灵验,可据说人鱼王族通过某种秘法能够定位到每条人鱼的位置。」
利奥铎原本是漫不经心的听着,这时却缓缓皱起了眉头。
「这可是能顺着江海河流去往大陆任何一个地方的种族,兽人离不开水源,你也不想被河流中藏匿的勐兽突然咬断了脖子吧······」
莱茨尼还在滔滔不绝的发表着感嘆,利奥铎突然打断他说道:「和你做交易的人鱼,他们要的是什么?」
莱茨尼一愣,看着利奥铎瞬间冰冷下来的眼眸,愣愣道:「不过是一些陆地上已经过时的武器盔甲,各国的地形绘图,还让我顺便带他们搭个便车· ·····」
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吸一口气,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面无表情的利奥铎:「他们,不会是要进攻——」
「莱茨尼,你可真是干了件大事啊······」利奥铎暗红的眼眸在暗夜中闪着冷光,悠悠嘆道。
杰夫是暗巷中最低等的奴隶贩子,他自阿瑞娅和赫斯提安进入暗巷时便盯上了他们,好不容易等到阿瑞娅落单,这才将她打晕绑了回来。
「这从哪儿绑回来的人?没人跟着吧?」杰夫的同伴是个身材高大的女性兽人,盯着倒在地上的阿瑞娅皱眉问道。
「放心,我盯了好久,绕了一大圈才回来的。」
「啧,长得这样丑,只有扔到那最低等的······等等,这味道有点熟悉,快打盆水来——」
阿瑞娅头脑昏沉,迷迷煳煳听见有人在说话,可都是陌生的声音,她的耳边嗡嗡作响,意识一片混乱。
突然,她感觉有人抬起了她的脸,接着什么东西煳上了她的脸,凉凉的像是草药,然后一条沾了冷水粗糙的帕子重重抹过她的脸、脖子、和手臂— —
待到伪装被卸除的瞬间,杰夫和他的同伴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过了许久,才听得「哐当」一声,似乎是水盆被人打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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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呢!安静点!」
「我,我,我只是没想到,她她她——」杰夫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同伴已经懂得了他的意思。
「·····我们似乎,闯了大祸了······」同伴看着阿瑞娅的脸,失神的喃喃道:「她这个样子,身份绝对不普通,这伪装的方法也是暗巷独有的,不行,不行,快送回去——」
「不行,我看到,看到灰烬和她在一起的,要是送回去,灰烬他,他肯定——」
「灰烬那个煞神你也敢招惹!」
同伴瞪大了眼睛,狠狠扇了他一巴掌,看着欲哭无泪的杰夫,同伴咬着手指在原地苦恼的转着圈。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眼睛一亮:「水流那头,今晚不是有活动吗?她长成这样,卖到低流酒馆太可惜,不如我们卖到那儿,大赚一笔,拿了钱走得越远越好!」
两人很快达成了一致,迅速开始行动起来,而这时的阿瑞娅迷迷煳煳的睁开眼,只看得一高一矮两条身影,她刚想撑起身子站起来,那道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真是麻烦!」一个女声烦躁的说着,然后一把掐住了阿瑞娅的脸,动作蛮横灌下了一管味道苦涩的药剂,药剂很快生效,阿瑞娅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又昏睡过去。
一会儿,在逐渐昏暗的天色中,街上突然出现两条人影,一同扛着一个大包裹。贴着墙根像两只阴暗里的老鼠般熘向了河流对岸那金碧辉煌、热闹繁华的鸢尾山庄。
宝贝们,明晚九点再更一章,然后可能周二就会入v了,到时入v会有三更,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爱你们!
第51章
拍卖会很快便开始了,只是莱茨尼的神态却不復一开始的悠然自在,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反倒是利奥铎,好整以暇的卧在柔软的靠椅上,看着楼下的拍卖会美丽优雅的主持人款款走上台来,朝在场所有人致意。
「欢迎各位尊贵的客人来到鸢尾山庄一年一度的拍卖会现场,这次我们同样会为大家献上各种珍奇的宝物——」
「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被那狡诈的人鱼欺骗了。」莱茨尼根本顾不得去看楼下火热进行的拍卖会,压低了声音焦虑问道。
「你一只狐狸,怎么好意思说人鱼狡诈。」利奥铎瞥了他一眼,讽笑道:「不过是你自己被利益矇骗了头脑,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瞧见利奥铎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莱茨尼也不由得冷了脸色,说道:「说到底,我也不是库索托王国的兽人,倒也没必要在这里操心。」
他现在这样焦虑,也只是出于陆地兽人同气连枝、一直对外的原则而已。
反正现在人鱼是盯上了库索托王国,这把火怎么也烧不到他身上来,莱茨尼眼珠一转,想索性撇下不管了,却又听得利奥铎悠悠道。
「你把那人鱼顺路带到南境,将战火烧到库索托王国。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我们的陛下眼里容不得沙子——」
说着,利奥铎转过头来,看着莱茨尼轻笑道:「若是你运气不好被她逮到了,那我只是祝你早死解脱了。」
利奥铎虽笑着,可眼中却没什么笑意,被他盯着的莱茨尼莫名背后寒毛一竖,冒出些冷汗来。
「你们那位新国王,这般恐怖吗?」
「对啊,可厉害了。」提及阿瑞娅,利奥铎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弯了弯嘴角,眼中的光柔和了下来:「连我也不敢不听她的话。」
莱茨尼听着他的话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来,还想多问几句,可利奥铎已经窝回了座椅里,一副不想再搭理他的样子。
他只得悻悻的坐回去,边看着楼下的拍卖,边出神的想着解决的办法。
这场拍卖会确实展出了不少稀有的拍品,既有着名画家的画作,也有功效奇特的药剂,还有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
莱茨尼无心竞拍,利奥铎看得倒是津津有味,也跟着举了两次牌,但都没有拍上。
只是在他举牌的东西竞拍结束后,马上有专人将东西呈到了他的包厢。
利奥铎毫不客气的收下,一脸的理所当然,旁边的莱茨尼看得有些眼热:「公爵大人好气派,在场的这么多人,都争着向您献殷勤呢。」
利奥铎不介意他的阴阳怪气,淡淡道:「聪明人知道凡事都有代价,早一些付出的可能只是一些财物,再晚些就不止是这些了——」
莱茨尼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苦笑一声握住了手边的竞拍牌,说道:「是我眼光浅显了,公爵大人还想要什么,尽管吩咐我就是。」
利奥铎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他的胸口,莱茨尼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大惊失色:「难道公爵大人,想要的是我——」
利奥铎眼眸中的嫌弃一闪而过,莱茨尼立马笑着捂住了胸口:「和你开玩笑呢,喏,给你。」
说着,他将藏在胸口的人鱼鳞片递给利奥铎,眼中还有一丝不舍:「这是最漂亮的一片,我打算卖个好价钱来着。」
利奥铎接过鳞片,拿在手中对着光线细细看着上面的纹路,没搭理莱茨尼的卖惨。
「这东西除却用作装饰外,倒也没其他作用。不如留给我向那些贵妇小姐们做个人情,这今晚的拍品你随便挑。」莱茨尼不死心的说道。
可利奥铎却像没有听见似的,自顾自将鳞片收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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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也没有送礼物的人,把这当宝贝干嘛?」莱茨尼看着他这样子气急道。
「谁说我没有。」
利奥铎慢悠悠说着,而在莱茨尼瞪大了眼睛等着听他说出个正经理由时,又转过头看着下面的拍卖会了。
「接下来的拍品有一点特别,想必有很多客人也是专为他们而来。」
此时进城过半,场上众人都有一些懈怠时,主持人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来,而在场的人脸上也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这是鸢尾山庄搜寻大陆各大种族,并从小悉心调教,为各位贵客精心准备的——」
就在这时,自台后推出两个巨大的铁笼,笼中是一男一女两个兽人。他们的面容极其美丽,扭动着柔软的身躯,在台下众人投来的目光中露出妖冶而魅惑的笑容来。
「——奴隶。」
随着主持人高高落下的话音,台下众人当即兴奋起来,举牌喊价的声音此起彼伏。
「五千金币!」
「一万金币!」
「两万!」
「公爵大人,有兴趣吗?」莱茨尼看着下面热火朝天的场面,朝向利奥铎问道。
利奥铎只瞥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百无聊赖道:「要回去干嘛?多养一张嘴吃饭吗?」
莱茨尼眼角一抽:「鸢尾山庄有着全大陆最出名的妓馆,它全大陆搜刮来,又费尽心思培养的人——」
他眼波一转,落在下方向狂热的客人尽情展露着身体和妩媚的「商品」们,压低了嗓音道:
「身份虽说是奴隶,但在床上怕是连国王也比不上——」
利奥铎冷冷扫了他一眼,凛冽的眼风令得莱茨尼瞬间噤声不敢再说下去。
过了一会儿,利奥铎却突然开口说道:「买下吧。」
「啊?」莱茨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的看向利奥铎,在他冷漠的目光中立马转过了头不再多问。
「五万金币!」
当声音自二楼传出的时候,现场瞬时安静了下来。
在暗巷最高的悬赏也不超过五万金币,而在这里五万金币却只是买下两个奴隶。
主持人也怔了一瞬,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激动地喊道:「五万金币一次!还有人要出价吗?」
场下人面面相觑,目光投向楼上的包厢,却没人再举牌。
「五万两次!五万三次!成交!」
主持人喜笑颜开的敲定这笔交易,铁笼中的奴隶相继被推下场。
看着场下因为楼上人的出声而瞬间冷淡下来的气氛,主持人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说道:
「大家不要丧气,我们还有一件神秘的商品,她是在今天突然出现的,堪称是上天降下的神迹——」
主持人还在卖着关子,莱茨尼没耐心听下去,挑眉看向利奥铎:「是把人送到金雀花庄园,还是直接送到这里,我看里面还摆着床—— 」
就在这时,利奥铎突然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窗户前的围栏,死死的盯着楼下,向来高傲冷漠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失控和狰狞。
莱茨尼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当即好奇的朝下看去,却在看清台上的一幕时瞬间失神。
那真的是上天降下的神迹。
那是一个沉睡在金色鸟笼中的少女,她只穿着最简单的白裙,脸上不施脂粉,黑色长髮蜿蜒。
可她的出现却令全场瞬间寂静,她的气息芬芳而宁静,像是如水月光涤盪了现场的疯狂与躁动。
那露出的红润脸庞宛如被神明亲吻过一般,散发着莹莹光辉,令人无法挪开视线,更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明明被关在笼中,脚上戴着镣铐。可却像是下一刻便要振翅的鸟,飘走的云般,让人觉得遥远,却更想伸出手,将她牢牢锁在掌心。
真正美貌是无价的,主持人第一次这样想到。她甚至无法为这位天使般美丽的少女定出一个合理的起拍价。
就在她刚想开口让现场随意竞拍时,楼上包厢中的人,说出了一个让她难以相信的数字。
「五十万金币。」
利奥铎举起牌,暗红竖瞳毕现,一眨不眨地盯着笼中的少女,像是盯紧了猎物,势在必得的勐兽。
北郊的白银庄园,空中传来几声尖锐而急促的鸟鸣,紧接着一只庞大的英极鸟在半空中盘旋着想要降落下来。
一支利箭自地上射出,直直朝英极鸟射来,英极鸟翅膀一扇迅疾的躲了过去。
凯莱恩挽着弓箭自城堡内走出来,看向空中的英极鸟,皱眉道:「占星师?」
都城中只有占星师赫斯提安的原形是英极鸟,可是他怎么会以兽形出现在这里?
赫斯提安见到凯莱恩后,连忙降落在地上,恢復了人形,脸色苍白道:「阿瑞娅不见了,在暗巷。」
「什么?」凯莱恩一惊,立马跨上一旁的马匹,便要往暗巷赶去:「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你和她一起的?」
「来不及解释了,要日落了我必须回去。」赫斯提安紧跟在凯莱恩身边,神情凝重:「我占卜过了,她就在水流的那头,鸢尾山庄。」
杰夫和同伴揣着一笔巨款喜笑颜开的刚从鸢尾山庄回到暗巷,便被一柄闪着寒光的十字尖刺拦住了去路。
一身黑袍的灰烬,露出一双冰冷的黄金眼瞳,盯视着瑟瑟发抖的杰夫和同伴,宛如看着尸体般,声音冷酷而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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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哪儿?」
第52章
「五十万……」
因少女的出现而晃神的莱茨尼在听到利奥铎喊出的报价时,瞬间清醒,难以置信的看向他道:
「利奥铎,你疯了吗?」
那可是五十万金币,在大陆上什至能买下一个小国家,怕是现在的库索托王室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而利奥铎却用这么多金币,买下来一个他最嗤之以鼻的——奴隶。
拍卖会场因为利奥铎喊出的价格陷入一瞬的寂静。而后主持人精緻的面容激动得扭曲了一瞬,声音近乎尖锐的喊道:
「今晚我们场上的最高拍价出现了!来自于尊贵的利奥铎公爵,五十万金币!」
「还有人想要加价吗?」
现场一片沉默,他们望着台上沉睡的美丽少女,眼中露出痴迷的目光,攥紧了手中的号牌,却无法举起来。
这的确是世间难寻的美丽,只是远远望上一眼,便令人沉迷。
可若是叫他们花上五十万金币去买下一个奴隶,那却是万万不值得。
更遑论,那站在楼上居高临下审视全场的,是利奥铎——那位臭名昭着的毒蛇公爵。
谁也不想为了一个罕见的奴隶,而冒险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你真的想好了吗?」莱茨尼看起来比利奥铎还要紧张:「不会最后让我去付钱吧?」
莱茨尼比谁都了解这位一毛不拔的公爵,平时让他掏钱和要他命一样,怎么今天突然性情大变,要为了美人一掷千金了? !
「你以为,我会将这样的好事让给你吗?」利奥铎转过身来,眼含警告的瞥了他一眼,仿佛真的担心莱茨尼要去付钱一样。
「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您请——」莱茨尼摊开双手,眨了眨眼以表无辜。
利奥铎冷哼一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已经走出了包厢门,此时的主持人刚好在台上喊道:「五十万第一次!」
待到他走下楼梯时,传来第二声:「五十万第二次!」
当他径直走上台,正要掀开隔开前后台的幕帘时,最后一声:「五十万第三次!成交!」
「公爵大人请留步。」这时突然有侍从微笑着躬身挡住了他的去路。
利奥铎扫了他一眼,没有半点停留,伸手拉住了幕帘。
「大人,您的拍品已经为您送到了房间,请跟我来。」侍从拔高了语调,连忙喊道。
利奥铎这才松开了手,他盯着恭顺低头的侍从,眼瞳像两枚幽幽的鬼火。
侍从在他的注视下额角流下一滴冷汗,硬着头皮说道:「请往这边走。」
鸢尾山庄内备有许多豪华的房间,以供身份尊贵的客人有需求时使用。
阿瑞娅被人慌乱着推进房间,又搬上床时才略微恢復了些意识。她最开始被灌下的药剂本就是针对兽人研制,药效太强。
因此被卖给拍卖场的人时,那些人用了许多方法都没法让她醒来,却又捨不得错过这一年一次的拍卖大会,便让她昏睡着上了台。
她不知道现在自己身在何处,身体发软,脑子也疼得厉害。
只感觉有人抬起她的身子,帮她换下衣服,干涩的唇边递来一点冰凉。阿瑞娅闻见浓郁的甜腻味道,有人撬开了她的嘴,不知道又餵她喝了些什么。
「喝吧,喝了就不会痛了……」有轻声的慰哄传来,语气是淡淡的不忍。
「被……那位拍下,真是可怜。」
「这么漂亮的脸蛋,连我看了都心动,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折磨呢……」
「别说了,咱们只是来帮忙的,马上人就要来了——」
接着,叽叽喳喳的声音远去了,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阿瑞娅独自卧在柔软冰凉的软被中,人却一点点热了起来……
那点热气,从她的腹中渐渐蔓延到四肢,像一簇微弱的火苗般,燎原至她的整个身躯。
阿瑞娅张开嘴,轻轻喘了一口气,无力的半睁开了眼睛。
她这是怎么了,是生病了吗?怎么身体在发烫,唇舌也干燥得厉害。
渐渐的,那股热气仿佛渗透进骨髓般,带来铺天盖地的痒意,她的心好似也被痒意裹挟了,微微抽搐着,蜷紧了身体——
利奥铎被带到房间时正好碰上几个侍女从房间里出来,见到他时,那几个侍女脸色瞬间苍白,忙躬身退到一边,低声问好。
利奥铎并不在意她们,一脚跨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房间内的香气甜蜜馥郁得几乎令人窒息,利奥铎站在门口,遥遥看向房间中间的大床,没有挪动一步。
他到现在还没有想清楚,阿瑞娅为什么会出现在鸢尾山庄,又为什么会被当做拍品出现在拍卖会上,这发生的一切像一场不真实的幻梦般,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更令利奥铎自己都不明白的是,他在见到阿瑞娅出现在台上时,心底怎么会涌出的愤怒、担忧等复杂的情绪。
他一贯清醒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像是被怒火焚烧了般,才会突然做出那样完全超出他控制的事情。
花五十万金币买下一个人,呵,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还是个这样慷慨的人。
可当阿瑞娅躺在台上,关在笼中,像一件商品被所有人以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做出了那件事——
他想要保护她,想要最快速度的带她离开那污浊的地方,所以,他不过是付出了一点钱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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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钱财而已……
利奥铎突然有些晃神,这可不像他会有的想法,就在这时,他听到床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他瞬间清醒过来,大步上前:「阿瑞娅,你——」
在看清床上的人时,利奥铎突然顿住了,在那洁白的软被之上,是如雪山般堆砌的晶莹剔透的雪白肌肤——
阿瑞娅躺在床上,只着一条白纱,黑髮披散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像一条蜿蜒的河流。她昂起雪白的颈段,濡湿的眼睫轻轻颤抖着,像一只哭泣的高贵的天鹅……
那一瞬间,利奥铎眸中竖瞳隐现。
「你怎么了,阿瑞娅,我亲爱的陛下……」
利奥铎俯下身去,声音莫名的喑哑,他的目光像自阿瑞娅赤.裸的足尖缓缓游移到她微张的嫣红唇瓣,轻声说道。
阿瑞娅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勉力睁开眼来,瞥见一抹明亮的金色,她发烫的头脑艰涩的转动着,不确定道:「利、利奥铎?」
不知道为什么,她发出的声音竟也是哑的,像是干涸的泉眼般,渴求着雨露的滋润。
「是我,是我,陛下。」
利奥铎眸中的神色更深沉了,像是酿造的红酒般醇厚。
他的手指虚虚抚过阿瑞娅的脸庞,然后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小心从床上扶了起来。
而就在利奥铎微凉的手心触碰到阿瑞娅裸露在外的皮肤时,她的身子不由得轻颤了一下,口中溢出一声微弱的喘息。
利奥铎的动作一顿,然后握着她肩膀的手缓缓收紧了。
「陛下,您怎么在这里?」
阿瑞娅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她只知道她现在的身体很难受,像是有一团火燃烧着她的骨髓、肌肤和神智,她眼前朦胧一片,连理智思考都做不到。
可利奥铎的突然出现让她不知怎的放心下来,或许是他微凉的体温慰藉了她体内的燥热,也或许是他身上的暖甜气息弥补了她心中的空虚。
在这一刻,阿瑞娅只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阿瑞娅这样想着,她也这样做了,她抬起无力而柔软的胳膊,伸进了利奥铎的外衣中,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将脸缩进了他的胸膛。
在那一刻,利奥铎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还有那么点难以察觉的推拒。
可这时的阿瑞娅前所未有的敏锐,她像是察觉到猎物快要逃走的高超猎手般,迅速果断的出击,以她的身体为武器,将眼前的猎物紧紧缠绕——
而她的猎物,利奥铎。过了好一会儿探出冰冷指尖掐起她的下颌,缓缓低下头来,他的鼻尖摩挲过她的侧脸,带着凉意的唿吸喷吐在她的皮肤,慢条斯理的说道:
「陛下,需要我帮您吗?」
他能看见阿瑞娅逐渐泛起粉色的肌肤,看见她湿润眼瞳中无意识流露的渴求的目光,嗅见她口齿间甜腻的香气。
鸢尾山庄内便有妓馆,为了讨他欢心给阿瑞娅餵下这种药剂倒也正常,等药效一过就好了——
利奥铎原本是这样想的,可他却低估了阿瑞娅对他的吸引力。
早在她缠上来的一刻,他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自制力才没有将她扑倒在床上,侵占她的每一寸肌肤和每一声唿吸。
可他不能这么做,这不是他将阿瑞娅拍下的理由,至少,现在不是——
利奥铎的目光在阿瑞娅身上流连而过,口中溢出一声喟嘆,似是惋惜,又似是无可奈何。
「陛下,我有一位朋友,应该能为你解决——」
他话音还未落,阿瑞娅突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她昂起雪白的脖颈,像垂死的天鹅发出最后一声嘤咛。
「帮我……」
下一秒,阿瑞娅便吻了上来。
第53章
她嫣红的唇瓣像融化的奶油般柔软,她望来的眼眸盛着暗夜最美的星光,漾着明亮的光波。她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涌来,霸道的占领全部的感官和注意力,也夺去了利奥铎所有的理智。
他揽在阿瑞娅腰间的手掌忽的用力掐住了她的腰际,突然的疼痛迫得阿瑞娅发出一声痛唿,可却全部被利奥铎吞吃入腹。
那一瞬间,猎物与猎人的身份对调了,原本小心翼翼观望的猎物终于忍受不了猎人的挑逗,悍然发起了反击。
利奥铎吻住阿瑞娅的嘴唇,像一只不知餍足的野兽般汲取着阿瑞娅口中的芬芳和津液。
而只能被动索取的阿瑞娅在这样的刺激下,原本干涩的唇舌却好似得到了滋润,那股深入骨髓的痒意也似乎得到了慰藉。
只是还不够,身体的痒意还没有完全消散。
可阿瑞娅不知道解决的办法,她被本能驱使着捧住利奥铎的脸颊,开始学着主动的回吻对方。
或许是阿瑞娅的主动刺激了利奥铎,突然间,他伸手拽下了她身上的白纱。
利奥铎原本冰凉的掌心此刻如阿瑞娅的身体一般火热,毫无阻隔地贴在她的大腿上,烫得她的心不由得一跳。
那一刻,阿瑞娅的头脑勐地清醒了。
她开始推拒着利奥铎唇舌的入侵,而察觉到她的抗拒的利奥铎与她分开来,抵着她的额头微微喘息着。
「怎么了?」
利奥铎望着阿瑞娅的眼眸,眼神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柔软温情。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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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娅垂下眼睫,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颤抖着,忽的滚下泪来。
利奥铎一怔,他下意识想抹掉阿瑞娅脸颊的泪水,可伸出的手却悬在空中,过了一会儿,他收起手来,缓缓站起身来,也离开了那张床。
「抱歉——」
当利奥铎的低沉的声音传来时,阿瑞娅的眼泪更加汹涌了,她呜咽着扑倒在床上。
不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严格来说,她才是促成这件事的人。而她现在近乎崩溃的原因,只是因为自己那不听使唤的身体,在利奥铎离开的瞬间,还在不舍的挽留。
这前所未有的耻辱感席捲了她,令她倍感难堪。
利奥铎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阿瑞娅,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阿瑞娅身体的滑腻触感,像一簇火苗般灼烧着他。
可他现在,心中半点旖旎心思都没有了。
阿瑞娅垂下的泪,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打在他的脸上,令他当场清醒。
他没能忍住诱惑,更没能压抑恶劣的本性,导致发生了这样的事,怕是要怨恨他一辈子了……
利奥铎无奈的苦笑了一声,顿了顿脱下外衣走上前去。
阿瑞娅背过身不愿看他,他将外衣轻轻搭在她的肩头:「陛下,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出乎阿瑞娅意料的,那语气里没有利奥铎惯有的轻佻和讽刺,反而是令人无端感到心安的温和与平静。
阿瑞娅原以为,这么丢脸的事情被利奥铎碰上,会被他嘲笑一辈子的……
利奥铎见阿瑞娅没有反应,怕她又受刺激,转身便要离开,突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拉住了手——
他怔愣地转过身去,目光落在阿瑞娅勾住他的手指上,黯淡的眼神中突然迸射出明亮的神光。
察觉到他的视线,阿瑞娅立马收回手来,脸颊通红,眼神飘移,慢吞吞说道:「我,我饿了……」
利奥铎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缓缓扬起一个称得上是灿烂的笑容。
「我马上让人送来。」
鸢尾山庄的服务是顶级的,食物的美味程度比起王宫也毫不逊色。
阿瑞娅看着桌上的,勉强坚持着王室的用餐礼仪狼吞虎咽。在暗巷里折腾了一天,除了几块曲奇她什么都没吃,饿得胃直抽抽。
而在这旺盛的食慾下,她身上还未散尽的燥热都被抛到了脑后。
只是在利奥铎毫不遮掩的目光下,她的脸庞又再次不争气的热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瑞娅放下刀叉,尽力保持着冷静看向利奥铎道。
看着阿瑞娅红扑扑的脸庞,心知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的利奥铎,微笑着将发生的事一一讲来,只是隐去了他花了五十万金币拍下她的事。
阿瑞娅听得入神,没有发现离她越来越近的利奥铎,喃喃道:「这么说我是被人绑走又被卖到这里来的……」
那赫斯提安呢?他又去哪儿了?现在已经日落了,他不会出事了吧?天哪,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尽让她遇上这种事了!
阿瑞娅有些心烦的抬头,正好撞进利奥铎的暗红竖瞳中,他怎么,突然靠得这么近?
阿瑞娅心中微微一惊,可在药效的作用下却不自觉被他吸引,她垂下眼眸想避开他的视线,却又落在利奥铎红润的嘴唇上。
上面还留着齿痕,是她刚才动情的时候咬出来的……阿瑞娅思绪一下子飘远了,喉头吞咽了一下。
将阿瑞娅的所有变化尽收眼底,利奥铎轻笑一声,眼中漫起淡淡柔情,语调轻扬,像无声的诱哄:
「陛下,还需要我帮您吗?」
这一句瞬间将阿瑞娅拉回现实,她脸庞爆红,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撇开道:「这一切……都当没发生过……」
「哦,是吗?」利奥铎退回到原位,盯着她连耳朵都红透的羞涩模样,突然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耳垂。
被碰到耳垂的阿瑞娅只感觉身子一麻,瞬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蹦了起来,瞪眼怒视着利奥铎道:「你干嘛?」
利奥铎只笑了笑,没有解释,只说道:「吃饱了吗陛下?我们该走了。」
阿瑞娅这才跟在他身后走出房门,刚打开门,眼前便闪过一团红色。她还没仔细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利奥铎连揽住她的肩,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莱茨尼看着被利奥铎护在怀里连脸都看不清的阿瑞娅,啧了啧说道:「看得这么紧,连让我看一眼也不行。」
「少废话,东西呢?」利奥铎眼含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朝他伸出手去。
莱茨尼瘪着嘴将一管药剂递到他手里,看到乖乖靠在利奥铎怀里的阿瑞娅,突然起了坏心思。
「公爵大人,您拍下的两个奴隶还在包厢里等你呢,可不能忘了他们啊——」他的语气极尽暧昧,偷听的阿瑞娅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利奥铎脸一僵,有些心虚的看了阿瑞娅一眼。
他完全忘了还有这一茬,本想着吸点莱茨尼的血,把那两个奴隶带回去送人做人情的,可没想到却给自己挖了个坑。
「你喜欢就带回去吧,反正是你拍下的。」利奥铎冷着脸搂着阿瑞娅绕过莱茨尼,朝停靠在楼下的马车走去。
他们刚下楼便看见一个架着马的身影远远朝这里奔来,在利奥铎的马车旁倏的停了下来。
「阿瑞娅!」
凯莱恩循着阿瑞娅的气息一路追寻到这里,看见阿瑞娅平安无事的样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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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凯莱恩不好宣扬阿瑞娅的身份,只唤她的名字,大步跑到她面前。
「凯莱恩,你怎么来了?」阿瑞娅看着他,既惊喜又有些被抓包的尴尬。
本来是准备偷偷来暗巷的,结果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太多了——
「你没事太好了!」凯莱恩握住她的手,完全无视旁边利奥铎敌视的目光。
「骑士长大人,来得真是及时呢——」遇见凯莱恩,利奥铎阴阳怪气的技能马上发动。
凯莱恩根本不在乎他说了什么,径直看向阿瑞娅温声道:「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被那双温柔的灰绿眼瞳再次深情注视时,阿瑞娅有一丝失而復得的感怀,而那双握着她的滚烫掌心更是令人她心跳不由得加快,身体飞快的热了起来。
当阿瑞娅身上的气味突然芬芳浓郁起来的时候,凯莱恩微微皱起了眉,而及时察觉的利奥铎一把将阿瑞娅拉到了自己身边。
「骑士长大人连马车都没有,怎么带人回去?」说着,利奥铎便揽着阿瑞娅朝马车走去:「还是我来送她回去吧。」
凯莱恩虽心有不满,却不得不承认利奥铎说得是事实。但他却不会任由阿瑞娅被利奥铎带走,而是跟在他们身边跨上了马。
「我会跟在一旁,护送阿瑞娅回去。」
利奥铎看了凯莱恩一眼,嘴角扯出一个冷笑:「随便。」
然后利奥铎便扶着阿瑞娅登上了马车,就在马车调转方向,即将要驶出鸢尾山庄时,空中突然掠过一道黑影。
凯莱恩警觉地朝四周看去,除却辉煌建筑和摇晃的树影,什么东西也没有。他抽动着鼻尖,闻到空气中残留的一点淡淡的气息。
就像是丛林雨露的味道,莫名的,很熟悉的气息……
此时马车加快了速度,凯莱恩也不再分神,他环顾四周没能察觉到危险之后,当即骑着马赶上了马车。
因此凯莱恩也就没能发现,在迷离夜色中悄无声息追逐着马车的黑影,和那双若隐若现的黄金瞳仁——
第54章
利奥铎将药剂递给阿瑞娅:「陛下,请喝下吧。」
阿瑞娅接过药剂,没有犹豫的喝下,这才感觉体内连绵的热意逐渐散去了,她吐出一口气,这才完全放松了下来。
「你的那位朋友,是做什么的?」阿瑞娅看向利奥铎问道。
有解药,还有资格参加鸢尾山庄的拍卖会,更重要的是,利奥铎竟然承认他是他的朋友,那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利奥铎眼眸闪烁了一下,缓缓道:「陛下,他叫莱茨尼.本狄,是一名游商。」
游商?这又触及到了阿瑞娅的知识盲区,看清她脸上的疑惑,利奥铎耐心解释道:「就是游歷各地的商人,他的足迹遍布大陆,见过世上最稀奇古怪的事情,也能找到您想要的一切东西。」
阿瑞娅思绪一动,喃喃道:「……一切东西?」
哪怕是有关芙洛蒙娜的线索……
「对,一切。」利奥铎忽然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甚至是那深海里的人鱼,他也能与他们做上交易——」
听到人鱼一词,阿瑞娅眉心勐地一跳,突然出现在南境的人鱼,在王宫爆炸的人鱼,系统提到的「人鱼之灾」。
人鱼现在在她心中,就是不详的代名词。
「明天,让他来见我。」阿瑞娅心中掠过万千思绪,沉声道。
「是的,陛下。」利奥铎看着她,眼眸弯了弯,利落的应下。
或许是利奥铎答应得太爽快,阿瑞娅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和利奥铎,什么时候能够这么和谐的坐在一起交流了?
阿瑞娅有些诧异的抬眸望向身边的人,正好望见那暗红眼眸中罕见的柔和与笑意,就像……他们亲吻时露出的神情一样……
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令得阿瑞娅慌乱的移开了视线,就在这时马车已经行驶到了王宫门口,缓缓停了下来。
「我走了。」阿瑞娅顺势站了起来,在车门即将打开的那一刻,偏过头来看向利奥铎,终于说出她一直想说的话:
「今晚的事,谢谢。」
阿瑞娅明白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的不够谨慎和过于自信,才将自己置于那样的险境。
如果利奥铎阴差阳错出现在那里,阿瑞娅根本不敢想像在她身上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
虽然她与利奥铎之间……但凭心而论,阿瑞娅还是感谢他的——
不以国王的身份,只是代表她自己。
说完后阿瑞娅便准备离开,却被利奥铎突然攥住了手腕。
尽管他在下一秒就飞快的松开了手,但阿瑞娅的身体因为他的触碰还是有那么一丝惯性的发软,她缓缓眨了眨眼,转过身来。
「陛下,请收下这个。」
利奥铎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放在阿瑞娅掌心,看着手中散发着温润亮光的鳞片,阿瑞娅愣住了。
「这个是——」
「人鱼的鳞片,陛下,祝您今晚好梦。」说着,利奥铎握住阿瑞娅的肩膀,将她轻轻推出车门。
早在车下等待多时的凯莱恩朝她伸出了手,阿瑞娅扶着他的手臂走下车来,手心里攥着鳞片,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陛下,您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候在王宫门口的弗兰克一看见她便一脸担忧的迎了上来。
阿瑞娅听到他的话后犹豫了一会儿,糟糕,她还没想到一个合理的藉口来敷衍弗兰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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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凯莱恩已经不着痕迹的站到了她面前,面不改色地说道:「是我邀请陛下来看白银庄园中白桦林的落日,所以才这么晚回来。」
弗兰克这才恍然大悟,看向凯莱恩笑道:「陛下一直和骑士长大人待在一起,这我就放心了。」
阿瑞娅听到这里,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马车,利奥铎静静待在马车里,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
也是,弗兰克要是知道她这么晚是和利奥铎回来的,怕是又会唠叨她了。
阿瑞娅心中忽的涌出些复杂的感受,就像是,在为利奥铎鸣不平似的——
这个想法一冒头就令阿瑞娅感到慌乱,她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这一天过得实在是太荒唐了。
察觉到阿瑞娅不适的凯莱恩,紧张的扶着她的手臂,轻声道:「陛下,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的,陛下辛苦了,请尽快回去休息吧。」弗兰克也连忙说道。
简走了出来,接替凯莱恩扶住阿瑞娅,迫切需要一场睡眠来补足精神的阿瑞娅也不反对,任简扶她回到宫殿,为她换下衣服,躺在了床上。
阿瑞娅早已疲惫不堪的心神一接触到柔软的被褥便陷入了酣睡,浓郁的夜色里,只有她枕边的鳞片闪着微弱的光。
这时宫殿的窗边,露出一双金黄的眼瞳,像两盏烛火,静静看向阿瑞娅的方向——
一夜无梦,阿瑞娅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昨天先是被人打晕,又被抗来拖去这么多地方,身上的骨头就像要散架一样。
暗巷这个地方让她吃够了苦头,可它身后依靠着某种强大而神秘的势力,而羽翼还不丰满的阿瑞娅现在拿那儿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阿瑞娅一边忿忿地吃着早餐,一边盘算着待会儿去看看赫斯提安的情况。
不知道在她被掳走的时候,赫斯提安为了找她有没有做出什么傻事。
当阿瑞娅刚吃完早餐,弗兰克就来禀告,莱茨尼.本狄到了。
利奥铎的动作倒是快,阿瑞娅挑了挑眉,说道:「带他到书房吧。」
她得想点办法让莱茨尼把有关人鱼的事都吐出来,也要让他把在拍卖会见过她的事永远封存在肚子里——
莱茨尼莫名有些紧张,他不是没有见过身份如国王般尊贵的人。可知道是自己间接造成了库索托王国的人鱼事件后,他的心态又不一样了。
他现在很担心利奥铎和这个新国王串通好了,只等着他自投罗网了。
当莱茨尼被弗兰克领进书房时,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刚一进门便朝坐在书桌前的那人恭顺的低头行了一礼。
「陛下,您好。」
「你好啊,莱茨尼。」阿瑞娅站起身来,从书桌后缓缓走上前来,在莱茨尼面前站定,轻声道。
「还记得我吗?」
莱茨尼一愣,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新国王,怎么谈得上还记得她呢?
揣着这样的疑惑,他慢慢抬起来,待到看清眼前人的模样时,他吃惊的长大了嘴,后退了一步。
「你……不,不,您……您怎么会……」
阿瑞娅微笑着并不解释,坐在一旁的座椅上,端起茶杯,悠悠饮了一口,才在莱茨尼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不紧不慢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陛下,我并不知情,毕竟今日是我与陛下您第一次见面。」
莱茨尼垂下了头,鼻尖渗出一点冷汗,他在见到阿瑞娅的第一眼便知道今天註定不会容易。
谁会想到,高贵的国王竟然被当作奴隶买到了鸢尾山庄那种地方,这样的奇耻大辱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难怪当时的利奥铎是那样的反应,难怪他愿意花那样的大价钱把人买下来,现在的利奥铎一定在国王心中挣足了脸面。
可他呢?莱茨尼背上冒出冷汗,知道了这样的秘密的他,还能活下来吗?
莱茨尼的脑子飞速运转着,思考怎样才能逃出生天。
他特意将「第一次」这个词说得很重,以此来表明他的态度。可阿瑞娅只是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然后似是不经意的提起般说道:
「你知道吗?就在这个地方,有一条人鱼,突然爆体而亡——」
当人鱼这个词语从她口中说出时,莱茨尼只觉得眼前一黑,腿脚发软,一下子趴到了地上。
「陛下,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请您饶我一命,求您了……」
人鱼的事再加上拍卖会的事,他今天真的难逃一死了吧!
阿瑞娅被莱茨尼的突然举动吓到了,她看着害怕得微微颤抖的莱茨尼,敏感地察觉到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而这样的事,应该和人鱼脱不开关系……
「你能不能活下来,靠得不是我,而是你自己——」阿瑞娅低下了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莱茨尼,说出这样意味不明的话语。
而看向她的莱茨尼,有一瞬不争气的晃神。
拍卖会的主持人说得没错,这位是上天降下的神迹。她仅仅是随意瞥来的眼神,便让他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恩赐。
莱茨尼飞快的低下头,喃喃道:「靠我自己……」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抬头看向阿瑞娅激动地说道:
「我知道,人鱼一族发生了激烈的内乱,老国王的两个最强大的儿子,正在争夺国王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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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莱茨尼伸手指向阿瑞娅书桌上的人鱼鳞片摆件。
「那片鳞片,便是来自人鱼一族的大王子——佩涅洛。」
明天早上九点会有一更哦~
第55章
人鱼一族内乱?阿瑞娅皱起了眉,这是她不曾得知的消息。
没办法,陆地和海洋有着自然环境的阻隔,大家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也就不会刻意去收集诺维尔王国的消息。
阿瑞娅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鳞片上,人鱼族的大王子佩涅洛?他怎么会和莱茨尼搭上线,还给了他一片自己的鳞片。
现实像一个巨大的谜团,而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人鱼,阿瑞娅只感觉自己被困在谜团中,找不出解决的办法。
「所以你和佩涅洛勾结到一起,想要进攻库索托王国?」
阿瑞娅望向莱茨尼的眼神突然一凛,美艷的眉眼凌厉起来,宛如刀锋般令人窒息。
「莱茨尼.本狄,你不是库索托王国的子民吧。所以是你的国家想要向库索托王国宣战吗?」
阿瑞娅最后吐出的那句话宛如平地一声霹雳,将莱茨尼从地上瞬间炸了起来。他惊慌的摆动着双手,语无伦次道:
「不不,陛下,我并没有这样做,我的国家更没有,这一切……都是误会……」
莱茨尼此刻是百口莫辩,他现在深刻的体会到了利奥铎当时说的,要是被阿瑞娅逮住了只能祝他「早死解脱」是什么意思了。
这位年轻的国王,不仅拥有着神赐的美貌,更有着毫不逊色于美貌的智慧和雷霆般的手段。
而莱茨尼他只是一个游商,既没有爵位,也没有足以匹敌王室的护卫。
他倒是可以想法设法逃出去,可若是阿瑞娅将怒火发泄到他的国家身上……
莱茨尼可以想像到,库索托王国若是向他的国家,一个偏安一隅的小国发起进攻,恐怕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莱茨尼苦笑了一声,重新扑倒在地面,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毕恭毕敬道:「陛下,我愿效忠于您,供您驱使,只为求得您的宽容。」
他是一个商人,最懂得什么是趋利避害,他也隐约看出来阿瑞娅并不想要他的性命,否则就不会在这里和他废话,用这些狠话敲打他了。
看着莱茨尼恭敬的身影,阿瑞娅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再次饮下一杯茶水,缓缓道:「我要知道,有关人鱼的一切。」
后面莱茨尼讲了很多,等他将他知道的都吐露清楚时,一个上午几乎过去。待到他离开后,阿瑞娅在座位上陷入了沉思。
原来人鱼王族可以通过秘法确定每一名人鱼的位置,而那条在书房内突然爆体的人鱼是因为距离相隔太远,信息模煳。
只有制造出强烈的波动和气味,背后的操纵者才能确定其准确的位置。
每当想到那条人鱼悽厉嘶吼着炸裂开来的场面,阿瑞娅就不禁感到恐惧。而知道这是被人刻意操控的时候,一层寒意更是漫上心头。
她的对手,是这样冷血无情的怪物啊!
阿瑞娅按了按生疼的眉心,嘆了一口气。
现在人鱼王族已经知道了她的确切位置,那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呢?是要直接打到都城来吗?还是说另有目的?
阿瑞娅怎么也想不出来,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站起身来决定去找赫斯提安占卜一下,却忽然感觉身后传来窥视的目光——
多次经歷过生死的阿瑞娅早已十分敏锐,她警觉地转过身去,却只看见窗外被风吹动的树影,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是错觉吗?阿瑞娅疑惑想着走出书房。
却不知道当她刚迈出书房时,窗外越出一条无声的黑影,轻盈地落在地面上。
那双透亮的黄金瞳仁环顾四周,面罩下的鼻尖轻轻耸动着。然后他走到角落,从未被清扫的地毯边缘捡起了一片染着血迹的破碎鳞片——
「找到了。」
赫斯提安变得更加愈发沉默了,他坐在窗前静静地听着阿瑞娅讲述着心中关于人鱼的设想和担忧,垂着眼眸,没有看她。
「赫斯提安,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得到回应的阿瑞娅皱着眉头说道。
赫斯提安这才微微回过神来,抬起眼眸瞥了她一眼,又飞快垂了下去:
「最近的局势确实不太安稳,星象也比较混乱,但你所说的有关南方诺维尔王国的异象,夜间我还需要再观察一下。」
赫斯提安的回答很正常,行为举止也挑不出错来,但阿瑞娅就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阿瑞娅坐到她的专属小桌上,撑着下颌看向赫斯提安,疑惑道:「你什么时候和我说话……这么客气了?」
刚见面的时候他跟她说话老是话里带刺,一脸不耐烦。后来熟悉了变得温和了许多,也开始向她展露一些心事。
可现在,总有种要和她拉开距离,公事公办的态度——
赫斯提安一怔,下意识便否认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阿瑞娅离他更近了些,赫斯提安果然立马撇开头去,躲开她的目光。
「好啊,我昨天在暗巷过得这么惨,你都不知道关心我,把我一个人扔在那儿——」
阿瑞娅故作委屈的抱怨,谁知赫斯提安听到后竟一下子站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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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怎么——」
看着赫斯提安深沉的黑色眼瞳,阿瑞娅愣了愣,跟着他站起身来,刚想开口问他怎么了,他却突然转身走掉了。
这鸟怎么回事?怎么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明明受罪还丢脸的是她好不好!
一股火气忽的腾上心头,阿瑞娅追着赫斯提安跑了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拔高了音调质问道:
「赫斯提安,你到底什么——」
阿瑞娅话还没完,赫斯提安忽的转过头,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陌生而冰冷的情绪。
当那双骇人的眼眸看向阿瑞娅时,她不由得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
「既然知道和我在一起会受罪,就离我远点。」
赫斯提安冷冷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阿瑞娅突然捂着胸口蹲下身去,大口大口喘着气,发出痛苦的呻.吟:
「啊……好痛……啊……」
演技稍显拙劣了些,但赫斯提安瞬间停下了脚步,跑过来蹲下身来,一脸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赫斯提安的神情转变得太快,阿瑞娅没想到这个办法这么管用,怔了一瞬——
看来说鸟的脑袋太小所以不太聪明都是真的啊……
但机不可失,阿瑞娅迅疾地伸手抓住赫斯提安的衣领,将他一把拽到自己跟前,双目相对。
「现在跑不掉了吧。」阿瑞娅眯了眯眼,略显得意的笑道。
赫斯提安看到阿瑞娅这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她骗了,当即拧起眉头就要挣脱她的手站起来。
「哎哎,别动我真的受伤了……」阿瑞娅惊慌失措地喊道。
赫斯提安现在才不会相信她的话,伸手拉开她的手便直起身来。这回阿瑞娅没再阻拦他,只是轻嘶了一声,捂住了肩膀。
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道瀰漫开来,赫斯提安这才错愕的回头,看见阿瑞娅苍白的脸庞。
「看吧,我就说我受伤了吧。」阿瑞娅摊开被鲜血染红的手掌,苦笑道。
伤口是当时灰烬留下的,他的牙齿尖锐,伤口虽然不大,但却很深。
这样的伤口对兽人来说可能微不足道,可人类的身躯还是太脆弱了。因此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阿瑞娅都一直在避免受伤和生病。
这里的医疗条件和科技水平都太落后了,说不定她还没完成任务,就先染上怪病死掉了也有这个可能……
阿瑞娅这样想着,不由得长嘆了口气。
正在为她重新包扎伤口的赫斯提安动作一顿,轻声道:「很疼吗?」
「对啊,所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阿瑞娅朝赫斯提安的方向倾过身去,伸手握住他垂落的一缕髮丝,问道。
为什么突然冷淡下来,又为什么要说出离他远点的话来——
赫斯提安默默收拾好东西,为阿瑞娅拉好衣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占星师虽说地位崇高,但说到底不过是承受了神明的怒火,被神诅咒的人而已。」
他得到了倾听神明的话语,窥视未来的能力,也付出了每夜忍受折磨,永远无法自由的代价。
「我是不幸的人,而与我在一起的人,也会变得不幸。」
被神选中,便是他不幸一生的开始,又或许是,神中意的本就是不幸的人。
这么多年,赫斯提安一直孤独的生活着,不与任何人产生联繫。直到阿瑞娅出现,他们的命运不知为何纠缠在一起,连带着他的不幸一同——
赫斯提安不愿看到这样的景象,因此他选择了默默远离。
可他不知道,这一切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赫斯提安,芙洛蒙娜已经消失了。」
阿瑞娅突然说道,她静静地看着赫斯提安,伸手轻轻拂过他的眼睫,似乎要掸去他眼中的迷茫与悲戚。
「而你一直被困在祂的信徒的身份中。你有想过走出来,开始自己的生活吗?」
赫斯提安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她的话,他的脸庞紧绷而不安,眼神里满是困惑。
看着他眼中茫然的神情,阿瑞娅忽的一笑,说道:
「如果没想好的话,那我告诉你。
你吃的是城邦供奉的粮食,踏的是库索托王国的土地,你不是谁的信徒,你只该是我阿瑞娅.格林的人。 」
今晚十二点应该还能更一章~
第56章
敢从神明手里抢人,阿瑞娅觉得自己简直是胆大包天。
可赫斯提安太重要了,他知道了太多有关阿瑞娅的秘密,还有着足以匹敌她的威信。
如果赫斯提安想要扳倒她,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对于赫斯提安,阿瑞娅选择的一直是拉拢他,获取他的信任,成为他的同类。
赫斯提安的心思并不难猜,这是一只孤单离群的鸟儿,总是在无人的夜晚悲泣。
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外壳下,也有着一颗渴望同类的心。
因此赫斯提安没有拒绝阿瑞娅的靠近,并且在得知她的「信徒」身份后,也渐渐向她敞开了心灵。
所以,她为什么不大胆一点呢?
与其成为赫斯提安的同类,不如成为他新的精神寄託,取代芙洛蒙娜的存在——
阿瑞娅眼眸中的神色沉了下来,伸手轻轻抚上赫斯提安的脸庞。他怔愣地抬起头来,眼眸里既有着迷茫,也有挥之不去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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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没有抗拒阿瑞娅的触碰,就正如,他没有牴触阿瑞娅说的话一样——
「赫斯提安,我想看看……你的翅膀……」
阿瑞娅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庞,温声说道。
她已经不是刚来到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女孩了,阿瑞娅清楚的知道兽人向对方毫无恶意的展露重要的种族特徵意味着什么——
就如继任仪式上利奥铎露出蛇尾,凯莱恩露出耳朵一样,是信任、认同和服从。
而她现在做的是,诱哄着赫斯提安交付他的信任,得到他的忠诚。
赫斯提安抬眸看向阿瑞娅,她的眼眸如宝石般璀璨,使得映在她瞳仁中的自己也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赫斯提安缓慢的眨了眨眼,嘴唇微微张合着,阿瑞娅凑近了些想听清他在说什么,却只听得耳边一阵「哗啦」声——
一对圣洁的翅翼在赫斯提安身后忽的展开来。
羽翅宽大,几乎将这方的空间占满,像怀抱般将阿瑞娅虚虚拢在其中,雪白的羽毛在阳光中仿若闪着金光,赫斯提安的脸庞也蒙上了一层飘渺的光芒。
阿瑞娅伸出手来,接住一片飘落的羽毛,就像是捧住了一缕金光。
「好漂亮……」阿瑞娅喃喃道。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赫斯提安的翅膀,可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看过,就像是壁画上的天使走出来了一样。
「要日落了。」赫斯提安突然说道。
阿瑞娅跟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果然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太阳的光辉正在一丝丝消逝。
「对,那我——」
「想去看看吗?」
「啊?」阿瑞娅愣住了。
「高塔上的日落,很美。」赫斯提安望向她,认真的说道。
阿瑞娅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突然发展成这样,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呆愣着点了点头。
「……好。」
话音刚落,赫斯提安便倾过身来,一只手揽住了阿瑞娅的腰。
「等等,赫斯提安……」
阿瑞娅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刚想说让她先有个心理准备,赫斯提安已经带着她从窗户飞了出去。
当失重感来临时,阿瑞娅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耳边风声阵阵,她好像还听到赫斯提安的一声轻笑。
阿瑞娅紧紧搂着赫斯提安,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直到她的脚尖触到实地时,才颤巍巍的睁开眼来。
「下来吧。」赫斯提安拍拍她的手,说道。
阿瑞娅只望了一眼脚下,又连忙闭上了眼,手搂得更紧了。
这可是塔尖啊!地都不平,还那么高!摔下去肯定会死人的!
「我在这里,不用害怕。」赫斯提安耐心地说着,才哄得她试探着睁开了一条缝。
「相信我。」
赫斯提安坐在塔尖斜面的砖瓦上,支起一条腿来,宽大的翅膀垂在身后,动作既惬意又自在。
他应该来过这里很多次,像一只普通的鸟儿一样盘旋在天空,眺望着远方。
阿瑞娅稍稍放下心来,倚在赫斯提安身上,他有力的手臂揽在她的腰际,给了阿瑞娅勇气和依靠。
这时一阵凉风吹过,阿瑞娅看见了此生难得的美景。
太阳残余的光辉将天边的云朵染成灿烂的画卷,风吹动着晚霞将这副美景晕染开来,都城连绵的房顶被镀上了一层金光,行人的脸庞柔和而温暖,整个世界变得极缓慢又温柔。
阿瑞娅静静地看向远方,沉浸在美丽的景色中,任风吹动她的髮丝,飞扬在空中。
赫斯提安在阿瑞娅身后张开手来,任她黑色髮丝拂过他的手心,就像拂过他的心上一般……
「谢谢你,赫斯提安。」
阿瑞娅突然转过头,她的侧脸在夕阳的柔光中柔软得像一片云朵,嘴角的笑意似霞光般璀璨。
「让我能看到,这样美丽的落日。」
赫斯提安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轻声道:「对啊,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美丽的落日。」
晚风微凉,赫斯提安抱着阿瑞娅缓缓落在地上。
或许是在塔尖待的时间久了,阿瑞娅对于高空的恐惧也逐渐消散了。待到赫斯提安把她放在地上时,她还兴致勃勃的说着下次还要再飞一次。
赫斯提安点点头,收回了翅膀,递给阿瑞娅一样东西。
阿瑞娅伸手接过,发现那竟然是一根羽毛。
尾羽边缘一圈淡淡的黑色,蓬松又飘逸,在夜晚也好似闪着金光的,一根非常漂亮的羽毛。
「你好像,很喜欢羽毛笔……」赫斯提安不知怎的,说话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阿瑞娅听了他的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难道是她觊觎赫斯提安羽毛笔的神情太明显了吗?所以他实在看不过才送了羽毛给自己……
「我没有别的意思……」赫斯提安忽的一顿,语气也不知怎的低落下来:「如果你不想要也没关……」
「我要。」
阿瑞娅想也不想的说道,这不仅是一根羽毛,这还是她和赫斯提安关系更进一步的象徵。
「我也会回赠礼物给你的。」阿瑞娅看向赫斯提安,认真道。
说完,不等赫斯提安反应过来,阿瑞娅就登上了停靠在一旁的马车,而赫斯提安则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逐渐远去。
阿瑞娅回到宫殿时,几名侍从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见她回来时便匆忙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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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娅疑惑的看向身旁的简,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说,公爵花了五十万金币,买了一个奴隶。」简灵敏的耳朵起了大作用,将那些侍从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五十万……」
阿瑞娅听到后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连她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利奥铎这个一毛不拔的蛇竟然捨得!
这样说来,当他们要走的时候,好像是听说利奥铎买了两个奴隶,当时还在她面前找补来着……
阿瑞娅想着不禁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奴隶才能令得利奥铎一掷千金,有机会她一定要看一看。
「天快黑了,我去点一盏灯来。」简对阿瑞娅说着,马上跑开了。
阿瑞娅站在寂静幽暗的长廊,一边欣赏着墙上的壁画,一边等她。
就在这时,那股熟悉的窥探的目光又来了,阿瑞娅浑身寒毛倒竖,她转过身来,看着空无一人的长廊,突然大声喊道:
「弗兰克!弗兰克!」
听到声音的弗兰克迅速的来到阿瑞娅的身边,紧张道:「陛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最近这王宫里有没有什么异样?」阿瑞娅面色凝重道。
「陛下您的意思是?」
「我总觉得,似乎有人在看着我……」阿瑞娅顿了一顿,怕弗兰克觉得她疑神疑鬼,又说道:「最近局势不安稳,王宫内的巡防力度加强一倍,有任何异常情况马上来报。」
「是。」弗兰克应下,这时简也举着烛台走了过来。
有了烛火照明,阿瑞娅这才略微安下心来,简在前方带路,她跟在后面。
突然简停了下来,耳朵动了动转过头来,阿瑞娅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怎么了?」
「好像有……奇怪的声音……」简犹疑着说道。
「没事,我们快走吧。」阿瑞娅强装镇定道。
前面不远便有王宫的守卫,只要走过这条长廊,就安全了。
阿瑞娅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这时身边的树丛突然传来窸窣的声响,紧接着一条黑影窜过,阿瑞娅吓得尖叫了一声,一把抱住了简——
「是猫。」
过了好一会儿,简轻轻拍了拍抱住她的阿瑞娅,说道。
阿瑞娅这才抬起头来,只见一只黑猫沿着悠悠走在长廊的围栏上,察觉到她的目光时,那黑猫转过头来,露出一双黄金的眼瞳。
原来只是一只猫啊,阿瑞娅松了一口气。
黑猫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跃入了树丛中,消失不见了。
也许见到了那一只黑猫,又也许是心理原因,阿瑞娅那晚做了一个很诡异的梦。
梦里的她奔跑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上,无数条黑影围绕在她身边,追逐着她。而她大声唿喊着,没有一个人出现,她只有无助的向前奔跑着,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突然,她被黑影扑倒在地上,她奋力挣扎着,艰难的翻过身来,却正好撞见了一双灼灼的黄金瞳仁——
阿瑞娅瞬间惊醒。
星期五上夹子,所以那天的更新要等到晚上十点了,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第57章
阿瑞娅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么诡异的梦,那双金黄的眼瞳仿佛印刻在她脑海中般挥之不去。
这样的眼睛,陌生又熟悉,她好像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灰烬。
想到那个人,阿瑞娅后背渗下一层冷汗。
难道她被灰烬盯上了?可是为什么?灰烬明明接下了她的悬赏,又怎么会对她动手呢?
那如果不是想对她动手的人不是灰烬,而是其他人呢?
阿瑞娅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有人和她一样,发布了高额的悬赏,要她的命呢?
阿瑞娅坐在床上,身子渐渐冷了下来。
她的仇家并不少,之前叛乱事件的卡佩家族及其同党,南境的普涂家族,还有最近阴魂不散的人鱼一族……
这些结下的愁怨里,每个人都想要她的命。
阿瑞娅不在意这些人的意图,她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果灰烬真的接下了刺杀她的悬赏,她要怎么做才能活下来——
待到天亮后,阿瑞娅立刻召来弗兰克,取消了这段时间所有出宫的行程。
王宫是最安全的地方,即使灰烬能够进到这里,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且阿瑞娅失踪了也会被第一时间发现。
然后阿瑞娅再次召见了莱茨尼,她需要人去暗巷打探清楚有关灰烬的消息,这件事交给消息灵通且圆滑的莱茨尼最合适不过。
而莱茨尼也正好需要一个机会,来向阿瑞娅展示他的忠诚和价值。
而最后,阿瑞娅有些犹豫,如果凯莱恩能亲自负责王宫的巡防安保,那必定是万无一失。
可是阿瑞娅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向凯莱恩解释暗巷的事情。虽然那晚凯莱恩在弗兰克面前为她打了掩护,但阿瑞娅知道他肯定心存疑惑。
阿瑞娅可以强硬的命令凯莱恩,但她不想这样做。
当初宴会后发生的事已经令他们之间产生了隔阂,而暗巷发生的事的不坦诚又将会加深这一层隔阂。
凯莱恩是一名正直、优秀又强大的伙伴和部下,阿瑞娅不想失去他。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既隐瞒芙洛蒙娜的存在,又能合理地解释她和赫斯提安会一同出现在暗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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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娅烦恼地嘆了口气。
凯莱恩接到去王宫教导国王剑术的命令时,正在骑士团的训练场盯着骑士们进行比试。
图特看着凯莱恩犹豫的神情,贴心道:「大人,如果您抽不开空的话,那我可以代替您去教陛下剑术。」
凯莱恩微眯了眯眼,道:「你想去?」
图特笑着说道:「之前一直是我教陛下剑术的,我想陛下不会不愿意的。」
「一直是你?」凯莱恩的声调不由得拔高了些。
他抬眸仔细打量着一脸纯良无害的图特,突然想起来了,阿瑞娅似乎说过,她最喜欢狗了……
「是啊,陛下的进步很快呢。」
毫无察觉的图特笑得有几分憨厚,提到阿瑞娅时表情还有几分羞涩。
「图特。」凯莱恩看向他,突然沉声道:「我们很久没有比试过剑术了吧?」
图特一愣:「是的大人,自从您去南境——」
「那我们现在比试一场吧。」凯莱恩抽出腰间的银剑,在空中转了一圈,淡声道:「谁赢了,就去教陛下练剑。」
「啊?」图特缓缓睁大了眼睛。
阿瑞娅绞尽脑汁才想到让凯莱恩来教她练剑这个拙劣的藉口,可不知为什么凯莱恩在路上耽搁了,她便只好先在训练场练练弓箭。
她的准头还行,但力气不够,瞄准固定靶一般十支箭能有三四支射在靶上。
练习了一会儿,阿瑞娅觉得有些无聊,开始瞄准起围栏旁的树丛来。从刚才她便听到有些窸窣的声响,应该是有什么小动物藏在里面。
阿瑞娅拉满弓弦,看着被风吹动的树丛,连射三支箭。
金色的箭羽扎在树丛中,微微颤抖着,突然,一只箭羽抖动了一下,往一旁栽了下去。
她竟然射中东西了!阿瑞娅一惊,兴奋地朝树丛跑去。
早有眼尖的侍从跑在她前面,拂开草叶,笑着捧出一只不动的兔子来。
「陛下好厉害,一下便射中了!」
阿瑞娅也十分惊讶,她好奇地接过侍从手中的兔子尸体,还是温热的,箭正好扎在它的肚子上,鲜血漓漓地滴下来。
她正要将兔子递给侍从时,不经意间扫过兔子的脖子,上面有两个乌黑的深深血洞,就像是被野兽的獠牙咬过的一样。
看到这时,阿瑞娅感觉她肩膀上的伤口忽然疼了起来,手一颤,兔子的尸体掉到了地上。
她望向树丛的方向,瞬间白了脸,后退了一步。
灰烬面无表情俯下身,张开嘴朝她咬下来的场景又浮现在阿瑞娅脑海中。她恍惚还能闻到獠牙刺破血肉的一瞬间,突然蔓延的血腥味……
「走!快回去!」
阿瑞娅朝着侍从疑惑的侍从喊着,转过身便往宫殿的方向跑去。
以她的箭术怎么能一下射中野兔,偏偏兔子又被野兽咬过,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在跑向王宫的那一刻,阿瑞娅恍然觉得,她便是那只被野兽咬住的兔子,被逗弄着,无力而徒劳的挣扎着……
凯莱恩来到王宫时,见到的便是一脸惊慌失措的朝他奔来阿瑞娅。她苍白而无措的脸庞在看见凯莱恩的时候,瞬间焕发出光彩来。
「凯莱恩!」
阿瑞娅扑到他面前,脚下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幸好凯莱恩及时伸出手来接住了她,将她半抱着扶了起来。
「怎么了?」凯莱恩关切问道。
阿瑞娅冷静下来,将这些天来在王宫里遇到的怪事一一告诉了他,凯莱恩听着缓缓皱起了眉头。
「陛下不用担心,我现在就带人将王宫内全部排查一遍,再调一支骑士卫队过来。」
听了凯莱恩的话,阿瑞娅这才安下心来。
「那你会一直在这里吗?」她昂起头看向凯莱恩,眼眸里满是期盼。
凯莱恩看了她一眼,便飞快垂下了眼眸,只是握着她的手缓缓收紧了。
「是的陛下,我会一直在您的身边。」
凯莱恩的动作很快,全副武装的骑士卫队也迅速抵达了王宫,和王宫内的卫兵一同牢牢把守着所有出口。
而凯莱恩也如他所说的,一直在阿瑞娅守在阿瑞娅的身边,偶尔神情严肃的观察着周围的草丛和地形。
也或许是因为凯莱恩在身边的原因,阿瑞娅感觉那暗处的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消失了,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阿瑞娅终于能静下心来处理公务,这些天她太忙碌导致积攒下许多事情。
有关于南境的重建事宜,以及北边与蒙垭王国接壤的地方似乎发现了有当初叛乱之争的参与者,东边领地近日暴雨,不少土地被淹了……
管理一个国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就像一个所有资源的收集者、分配者和平衡者。
既要兼顾每一块领地,更要倾听每一位领主的意见,并视情况给予他们惩罚或支持。
阿瑞娅在认真处理公务,凯莱恩巡视完附近后,便站在书房的角落静静凝视着她辛勤工作的身影。
他是一步步见证着阿瑞娅成长起来的,知道她经歷了怎样艰难的处境,又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和牺牲。
她在一点点变得强大,像一颗越来越闪耀的星辰。
而自己则逐渐变成了,仰望星辰的人。
凯莱恩的目光自阿瑞娅的脸庞落在她的手中,垂下了头,眸中的神光也黯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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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凯莱恩?」这时的阿瑞娅抬起头来,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凯莱恩看向她,犹疑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说道:「陛下,这根羽毛……是占星师送给您的吗?」
羽毛?阿瑞娅低头看向自己手中漂亮的羽毛笔。
这的确是用赫斯提安那天送她的羽毛做的,使用起来无论是手感还是外观都甚得她意。
「好看吗?」阿瑞娅向凯莱恩展示着手中金光闪闪的羽毛笔,两眼弯弯地笑道。
凯莱恩看着阿瑞娅开心的模样,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问道:「所以陛下,您是……接受他了吗?」
接受?什么接受?
阿瑞娅错愕的瞪大了眼,或许是她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凯莱恩忍着心中的酸涩,缓缓说道:
「赠送羽毛是鸟类兽人求爱的方式——」
什么?求爱?
阿瑞娅在听到后手中的羽毛笔差点都握不住了,她死死盯着这片羽毛,满眼的难以置信。
赫斯提安?不会吧,不可能啊——
这时阿瑞娅突然想起了赫斯提安递给她羽毛时说的话,他说他没有别的意思……
那他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还把羽毛送给她,他不会真的有凯莱恩说的那个意思吧……
阿瑞娅脑子里一团乱麻,但面上仍丝毫不显,凯莱恩看着她镇定得似乎早就知道的表情,语气一下子低落下来。
「所以陛下,这就是你们,一起去暗巷的原因吗?」
阿瑞娅挑了挑眉,凯莱恩这话倒是给了她不曾设想过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阿瑞娅轻咳了一声,看向凯莱恩一脸认真说道:
「是的,就是你想的这样。」
有些小鸟会用送羽毛的方式求偶哦,就还挺萌的~
第58章
「咳,赫斯提安对我确实……,所以才邀请我一同前往暗巷,谁知暗巷中险象环生,才发生了后面这些事情。」
阿瑞娅面不改色地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赫斯提安身上,两个人私会总比被发现是芙洛蒙娜的信徒要好太多了,最多是自己的名声差了点。
而且,阿瑞娅悄悄抬眼看向神情落寞的凯莱恩,凯莱恩是绝对不会将这种事告诉别人的。
果然,在听到阿瑞娅承认了之后,凯莱恩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眸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来。
「不过,我并没有接受他——」
阿瑞娅见终于将暗巷的事情搪塞过去后,又开始努力挽回国王的威严,听到这里的凯莱恩一怔,缓缓抬起头来。
「我的心愿,是建成一个强大且和平的王国。」
说着,阿瑞娅定定看向凯莱恩,笑容浅淡而温柔。
她原本只想着将这里当做一个迫不得已的任务,可在戴上这顶王冠后,她却再难以置身事外了。
阿瑞娅不再以局外人的身份来看待这一切,而是开始真正的为这个国家着想,开始学着真正的成为一名合格的国王。
「这比一切,都要重要。」
凯莱恩怔愣地看向阿瑞娅,她眼中的光芒似乎落在了他的身上,而她的话迴荡在他的脑海中,震耳欲聋。
良久,凯莱恩露出一个释然的笑,轻声道:「我明白,陛下。」
「我将会倾尽一切,完成您的心愿。」
待到傍晚,从暗巷探听消息回来的莱茨尼终于回来了。
「陛下,您让我查的消息都查到了。」莱茨尼垂下头恭敬道。
「灰烬有什么动静?」阿瑞娅强按下心中的焦急,缓缓道。
「灰烬一共在音墙接下了两个寻人的悬赏,一个红名、一个绿名。」
红名的寻人悬赏,阿瑞娅心里不由得一颤。
「绿名的悬赏是在三天前公布的,内容只有一句「夺去我的,终会回来。缅怀我的,终将不朽」。
而红名的悬赏,公布于大概一月前,第一次公示的地点在诺维尔王国境内的暗巷。 」
果然这一切和人鱼脱不开关系,阿瑞娅轻吸了口气想到。
「虽然悬赏高达10000颗深海珍珠,可因为其内容指示不明、含煳不清,一直没有人完成。直到三天前,灰烬接下了它。」
阿瑞娅的眼睫颤了颤,问道:「内容是什么?」
「于仇恨与欲望交织之处,将那缔造一切罪孽之人,埋葬于深海。」
接着莱茨尼递上了一张破损的羊皮纸,这是原本贴在音墙上的悬赏通知,左上角还盖着鲜红的灰烬的印戳。
羊皮纸上的字迹是一串深奥而晦涩的字符,看起来像不详的咒语,应该是人鱼一族的文字。
而在羊皮纸的下半部分,是一大片被水渗透的深色,摸起来也是湿漉漉的。
「这是?」
「这是人鱼一族留下的独特的气味标识。」莱茨尼解释道:「这块水渍不会干涸,将永久保留残留在其中的气味。」
又是气味?阿瑞娅将羊皮纸丢开来,皱起了眉。
兽人的嗅觉优于人类,因此能获得更多阿瑞娅所不知道的信息,也有更多她所不知道的手段。
就在阿瑞娅心里隐隐有些烦躁的时候,莱茨尼突然抽了抽鼻子,疑惑道:「不过也奇怪,这气味,似乎和陛下书房的有些……」
莱茨尼突然停了下来,看着阿瑞娅似笑非笑的神情,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莱茨尼现在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灰烬要找的人就是阿瑞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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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她会探听灰烬的事情,也难怪她会冒着危险亲自去暗巷。
而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一月前结束的南境之战。
在那时两国便结下愁怨,诺维尔王国藉机将人鱼送进都城,并引爆确定位置,再高价僱佣杀手想要刺杀国王。
真是令人防不胜防,用心险恶!
而莱茨尼,正是推动这一切的无辜的始作俑者。
意识到这点的莱茨尼惶恐的跪倒在地,瑟缩着求饶:「陛下,我错了!我愿用尽一切来弥补我的过失!只求您的宽容!」
阿瑞娅无暇倾听他的忏悔,她的脑筋飞快转动着,思索着对策。
人鱼一族已将她视为死敌,竟能使出僱佣杀手的低级手段来。就算这一次灰烬没有得手,想必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阿瑞娅咬紧了下唇,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不如,先下手为强——
如果两国之间必有一战,库索托王国虽然根基未稳,但诺维尔王国也正值内乱,这样看来倒也未必会输。
阿瑞娅现在有南境的金矿支持,且陆地兽人同仇敌忾,也可以设法和北边的蒙垭王国联合起来。
如今还有个熟悉内情的莱茨尼,倒也可以试上一试——
「莱茨尼。」阿瑞娅沉声喊道:「南境通往诺维尔王国的路线图,你马上画出来,还有所有人鱼有可能出现的地点,都一一标註出来。」
「这是你最后,将功抵过的机会了。」
阿瑞娅看向他,目光沉沉。
夜晚很快降临,在压着莱茨尼将地图画出来后阿瑞娅才放他出了王宫。
将地图叠好收进怀里,和凯莱恩一起草草用过晚餐后,凯莱恩继续巡视王宫,阿瑞娅便回到了寝宫。
灰烬如今在外面晃荡着随时准备取她的性命,阿瑞娅不敢到处乱跑作死。而且她眼皮直跳,头也疼得厉害,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屋内点着安神的薰香,阿瑞娅躺在床上,简帮她轻轻按揉着太阳穴。
阿瑞娅闭上眼睛,默默推演着和诺维尔的一仗,将所有细枝末节都盘算过了,直至脑子里乱杂成一团,才睡了过去。
她睡得也不安稳,灰烬那双黄金瞳仁像烛火一般在她的梦境里阴魂不散,一会儿变成一团黑影,一会儿又变成一只长大嘴露出獠牙的勐兽……」
「陛下,快醒醒!起火了!陛下!」
艾登嘹亮的声音在阿瑞娅勐地炸开来,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慌张坐起身来。
这时才发现,眼前已经瀰漫着一层薄薄的烟雾。
「怎么回事?凯莱恩呢?」
阿瑞娅第一反应便是灰烬搞得鬼,她连忙翻身下床,披上衣服,急忙朝门口走去。
简递给阿瑞娅一块浸湿的手帕,掩住口鼻,艾登跟在她身边匆匆道:「是布里奇国王之前居住的宫殿起火了,凯莱恩大人已经带人赶过去了!」
阿瑞娅脚步一顿,竟然是布里奇的宫殿,芙洛蒙娜的神吟和信物还在那间宫殿里!
不行,那些东西绝对不能有一点闪失,她必须去一趟!
阿瑞娅毫不犹豫地转身便向布里奇的宫殿走去,简和艾登连忙拦住她:「陛下,那里太危险了,现在不能过去!」
可阿瑞娅已经顾不得火灾和灰烬了,芙洛蒙娜的事情非同小可,她直接推开挡在身前的艾登,径直朝火灾发生的地方跑去。
不时有提着水桶朝起火的宫殿跑去的卫兵,他们脚步匆忙的从阿瑞娅身旁经过,却没空看她一眼。
阿瑞娅也有些心急,加快了速度,却在拐弯处突然撞上了一个人。
「抱歉。」
那人的身躯高大又坚硬,撞上他的阿瑞娅连连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她下意识的道歉,可眼前的人却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这王宫中的人没有人不认识她,更何况这个人还穿着卫兵的制服,看着眼前低下头看不清面容的男人,阿瑞娅轻轻拧起了眉头。
「你是谁?」阿瑞娅眉目一凛,谨慎的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男人缓缓直起了身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噩梦般的黄金眼眸——
是灰烬!
阿瑞娅身体快于意识,转身就跑,她的动作从未有这般敏捷过,可在灰烬面前却只是徒劳。
他只是轻轻一跃便跳到了阿瑞娅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黄金瞳仁自上而下的打量着她,就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凯莱恩——」
阿瑞娅自知凭自己逃脱无望,当即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却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唿喊,便被灰烬伸手扼住了咽喉,钳住了手脚。
他拎起她,简单得像拎起了一只玩偶。
而阿瑞娅只能惊恐地瞪大了双眸,发出无助的呜咽。
在烟雾瀰漫的夜晚中,灰烬看着她,再次低下头来,蒙着面罩的口鼻落在阿瑞娅的颈间,拂起一点冷意。
而在嗅闻到她的气味时,灰烬微眯眼瞳,被遮挡的面容稍稍舒展开来,像一只餍足的猫——
一直紧紧盯着他的阿瑞娅突然心中一跳,这个样子的灰烬,没来由的有些熟悉……
阿瑞娅的唿喊虽然短暂,但凯莱恩却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声音,当即脸色一沉的朝听到声音的地方奔去。
可当他循着阿瑞娅的气息赶到拐角时,阿瑞娅的气味却突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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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页
凯莱恩焦躁地在原地转了一圈,突然在墙根发现了一片衣物的碎片。他捡起后,熟悉又陌生的,丛林雨露的气息,钻入他的鼻尖——
就在这时,凯莱恩遥远的记忆突然甦醒了。
这样的气息,他早已经嗅闻过。就在莫塞小城里,那个夜间出现在阿瑞娅房间中的神秘访客。
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和鼓励,你们能够喜欢我写的东西就让我很开心了!谢谢大家,我会努力更新下去的~
第59章
阿瑞娅失踪了。
凯莱恩和弗兰克带着所有人将王宫几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寻到她的踪迹。她弥散在宫殿中的气息,也随着时间慢慢消散。
凯莱恩绿眸冰冷,他的手中攥着一片布料,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瑟瑟发抖的简和艾登。
凛然的气势朝二人压倒来,几乎令他们直不起腰来。
「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陛下,陛下知道起火了,就坚持要去那里,我们根本拦不住……」
艾登结结巴巴地说着:「就,就只好跟着陛下……然后,一个陛下撞上了一个人……」
「什么人?」凯莱恩厉声问道。
艾登身子一抖,忙说道:「他穿着卫兵的制服……我,我们以为他是王宫里的人,结果,结果他就把陛下带走了……」
「那人长什么样?」一旁弗兰克焦急地问道。
「没,没看清……」艾登惭愧地低下了头,他的种族视力本就不是专长,尤其还是在这样烟雾瀰漫的暗夜里。
「你呢?」凯莱恩移开视线,目光沉沉的落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简身上,道:「你都知道什么?」
简缓缓抬起头来,眼神无措的漂移着,犹疑道:「陛下这些天,确实状态很不好,夜间常常惊醒——」
「而在睡梦中,她有时会说一个词……」
简有着灵敏的听力和警觉的性格,她能敏感的捕捉到阿瑞娅的不安。
作为阿瑞娅忠诚的侍从,她不应该吐露阿瑞娅的秘密,可现在阿瑞娅失踪了,生死莫测——
简咬了咬唇,说道:「那个词是——灰烬。」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凯莱恩瞳仁圆睁,忽的攥紧了手中的布料。
赫斯提安忍受着疼痛站在窗前,他的头髮在迅速变白,他的生命仿佛也随着头髮的变化般衰退下去。
他强撑着站在窗前,仰望夜空,手握星盘,开始每晚的观测星辰事宜。
星座的流转较之往日显得混乱而无序,甚至隐有相冲的趋势。
不详的徵召,赫斯提安皱起了眉。
他凝神极目远眺,还想看得更清楚时,却见远处王宫的方向有黑烟升起,火光扑朔迷离。
糟了,阿瑞娅出事了!
联想到星辰的预示,赫斯提安一惊,下意识便要往窗外飞去,可却在踏上窗棂的一瞬顿住了脚步。
他现在的状态,不仅不能出现在其他人面前,更没有基本都自保能力,除了添乱,什么也做不到。
意识到这点的赫斯提安忽觉的心脏抽痛,他捂着胸口连连后退几步,脸白如纸。
这熟悉的无能为力的感受,和当初阿瑞娅在暗巷消失时一样,令他有种憋闷的窒息。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响起敲门声,在赫斯提安回神之际,弗兰克压抑且急迫的声音传来。
「占星师大人!占星师大人,不好了!」
弗兰克焦急地敲着高塔的城堡大门,他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日落后不能登上高塔的规矩了。
国王失踪了,凯莱恩领兵去王宫外找人,而他根本静不下来,只能硬着头皮来求赫斯提安。
弗兰克原本打定要在高塔外守上一晚,却没想法很快门内传出声音来。
「出什么事了?」
是赫斯提安的声音,只是有些虚弱和沙哑。
弗兰克忙说道:「大人,陛下被灰烬绑走了!我们现在到处都找不到陛下!」
「灰烬……」赫斯提安的声音低沉下去,连带着弗兰克的心也坠了下去。
「赫斯提安大人,请你帮忙找找陛下——」
「我知道。」
门内的赫斯提安捂着嘴轻咳一声,漆黑的眼瞳一点点亮了起来,他强忍住体内而疼痛,说道:
「给我一晚上……我一定会占卜出,阿瑞娅的所在——」
金雀花庄园中,莱茨尼正抓紧时间收拾着行李,利奥铎扫过他的箱子,挑眉道:「你的货物还没卖出去,怎么捨得走了?」
「再不走我这条小命就要没了。」莱茨尼苦笑一声,手上动作不停:「这位阿瑞娅陛下确实手段高明,和以前格林家族的草包们不一样。」
听到他夸奖阿瑞娅的话后,利奥铎眼瞳中露出点不易察觉的笑意,道:「你就这么跑了,不怕你的国家遭殃。」
莱茨尼满不在意地摆手道:「你们陛下这回都自身难保了,哪还顾得上我!」
「什么意思?」利奥铎皱起了眉。
「你不知道?」莱茨尼狐狸眼眸轻挑,嘴角笑容讽刺:「她这回招惹的,可不是简单的人。」
「人鱼一族在暗巷出高价要她的命,是灰烬接的单。」
莱茨尼舒了一口气,眼神里都是解气的畅快笑意:「灰烬从来没有失手过,一旦国王身死,恐怕诺维尔王国会立马发动攻击,到时这里再难有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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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页
莱茨尼话还没说完,原本懒洋洋卧在座椅上的利奥铎突然站了起来,那双往日里冷漠无情的暗红眼瞳像是火焰般燃烧起来。
「你说清楚,这一切和灰烬,有什么关系?」
莱茨尼在那双眼瞳的威压中后退了几步,他的腿微微颤抖着,快要瘫软下去。
「我……」
「大人,凯莱恩骑士长带人闯了进来。」自黑暗中一道影子站了出来,乌金面向利奥铎低声道。
「他怎么会来?」利奥铎眼珠一转,落在了脸色苍白的莱茨尼身上。
「和我没有关系,我什么都不知——」
就在这时,自房门外传来了刀剑的碰撞声,侍从的阻拦声,以及凯莱恩冷淡的声音。
「利奥铎公爵,我需要提审莱茨尼.本狄,希望你能配合。」
利奥铎知道侍从和乌金都拦不住凯莱恩,打开门看向一脸肃然的凯莱恩道:「深夜带走我的客人,骑士长需要给我一个理由吧。」
凯莱恩的视线越过他,直接锁定了身后瑟瑟发抖的莱茨吗,冷声道:「无可奉告。」
说着凯莱恩便要往屋里闯,却被利奥铎伸手拦下,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像刀剑激碰溅起的火星般,一触即发。
利奥铎的目光扫过凯莱恩整装齐发的盔甲,和跟在他身后的王宫卫兵,缓缓拧起了眉:「骑士长大人,这是从王宫赶过来?」
凯莱恩没有回答,只不耐地一把拂开利奥铎挡住他的手,走进屋里,拎起了愣在原地的莱茨尼。
能让凯莱恩大晚上兴师动众的赶来抓人,而且还是才和阿瑞娅见面不久如莱茨尼……
利奥铎掀起眼皮,忽的压低了声音,看向凯莱恩,暗红眼眸森冷,定定道:「难道说……和灰烬有关系……」
凯莱恩定住了身形,向利奥铎投来的目光里,嫌恶又复杂。
阿瑞娅醒来时,看着灰扑扑的床幔愣了一会儿,才忽的坐起身来。
她这是在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瑞娅茫然的环视着四周,直到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时,身子一僵,一下子想起来了。
她又被绑了,这次还是被灰烬绑了。
阿瑞娅刚想感嘆一下自己的倒霉运气,这时的灰烬也已经发现她醒了,站起身来朝他走来。
那个高大的身影朝自己走来时,阿瑞娅害怕得往后缩了缩,可身后就是一堵墙,她根本退无可退。
灰烬在床边坐了下来,阿瑞娅看着他的动作心不由得一跳,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将一样东西递到阿瑞娅面前。
一碟曲奇饼。
熟悉的香气飘来,阿瑞娅一闻便知道这是王宫厨师的手艺。
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阿瑞娅最先袭上心头的竟然是难言的愤怒。
她就知道这个人一直藏在她的宫殿里,折磨她,恐吓她,还偷吃她的曲奇饼干——
可阿瑞娅什么也没说,也没有伸手去接,她只是将身子蜷缩得更小了些,眼神警惕,一眨不眨地盯着灰烬。
灰烬仍戴着他的白银面罩,虽然阿瑞娅已经见过他的真实面目,但掩盖住面容是杀手的习惯。
他见阿瑞娅不接,既不坚持,也不生气,平和的接受了她的反应,将曲奇饼放在了床头,又坐回了椅子上。
阿瑞娅偷偷看他,这才发现他在擦拭他的武器——两柄十字银色尖刺。
鲜红的血迹染在手帕上,阿瑞娅撇开了眼,不敢想这是来自谁身上的伤口。
「你想干什么?」
阿瑞娅等了好一会儿,灰烬都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她实在按捺不住,轻咳了一声率先开口问道。
可灰烬只横眸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接了红名的悬赏,我也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
「那想必你也知道,我是国王,我有着其他人无法匹敌的财富和权势。只要你放了我,保证我的安全,我可以允诺给你悬赏的十倍钱财。」
提到钱时,灰烬终于抬起了头,阿瑞娅顿时心中一喜,更加口如悬河起来。
「人鱼一族想要侵犯陆地,你也是陆地兽人,应该与我们联合起来——」
这时灰烬再次站起身来朝阿瑞娅走来,阿瑞娅只觉自己已经说动了他,神情激动。
「你武力强劲,又声望颇高,如果我们联合起来,一定能够——唔唔」
阿瑞娅话勐地断在喉中,只因为灰烬忽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脸颊,黄金瞳仁低垂,望进她的眼眸里。
「好吵。」
灰烬开口,缓缓道。
宝贝们,以后我就每晚十二点更新了,一周六更,星期天休息一天,如果因为榜单或者其他事情有变动的话会在作话里通知大家的。
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喜欢,让你们等很久了,爱你们~
第60章
原来他会说话啊……
听到灰烬出声后,阿瑞娅一愣,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
阿瑞娅抬眸对上那双灿然的黄金瞳仁,那仿若无机质般纯粹的眼睛,冷酷而淡漠,隐藏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她的脸庞隐隐作痛,这掐住她的手掌坚硬似铁钳,轻松便能扭断她的脖颈。
这是灰烬,暗巷的顶级杀手。
杀人对于他来说和喝水吃饭一样简单,而他的眼里,自然也不会有身份地位,国界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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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页
阿瑞娅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她眨了眨眼,垂下了眼眸。
躲避对方的视线,在兽人中是示弱的方式之一。
识时务的阿瑞娅在此刻明智的抛去了她国王的尊严,为了保全生命,选择向面前的强者示弱。
看到她的动作后,灰烬缓缓松开了手,站起身来。
阿瑞娅不敢再说话,只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他,只见灰烬将两柄擦干净的尖刺插到腰间,盖上了斗篷的兜帽。
看着他这副要外出的打扮,阿瑞娅心中一喜,可她的喜意还没漫上嘴角,灰烬就一个转身躺在了床上。
阿瑞娅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跳了起来,身子紧贴着墙面,难以置信的盯着安稳占据了大半个床面的灰烬。
这,这怎么回事?他,他想干什么?难道她的金手指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情况下起作用了!
阿瑞娅惊恐地瞪大了眼,捂着胸口,脑海中闪过无数种设想,可是始作俑者却姿态安然的躺在床上,还闭上了眼。
阿瑞娅僵硬着身体等了好一会儿,可灰烬只安静的躺着,什么也没做,连唿吸都轻微,似乎陷入了沉睡了一般。
真的睡着了?就真的,只是睡觉……
阿瑞娅眼角抽了抽,试探着缓缓蹲下身来。
这张床并不大,灰烬身形虽然高大,但睡姿倒是规矩,给阿瑞娅留下了少许可以下脚的地方。
阿瑞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暗暗撇了撇嘴,睡觉还穿得这么整齐,武器也不离身,还有这姿势——
啊,好像一具尸体啊……
或许是这样的想法给了阿瑞娅勇气,她悄悄伸出腿去,想要从灰烬身上翻过去。可她刚舒展了一下手脚,一道凌厉的视线便扫了过来。
灰烬睁着一双灼灼眼瞳,和她面面相觑。
阿瑞娅僵在了原地,朝他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只得来灰烬面无表情的回视。
彼此僵持了一会儿,阿瑞娅默默收回了手脚,以十分侷促的姿势坐落在灰烬留给她的一小片自由空间中。
好气……
维持着这样别扭的姿势,阿瑞娅在黑暗中沉默着思索对策。
凯莱恩他们肯定发现自己不在了,找到自己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自己需要做的是在他们找到自己之前,保存性命。
而灰烬,照他目前的表现来看,应该没有杀自己的意思。
阿瑞娅的目光自灰烬身上淡淡扫过,最后落在了他腰间的银色尖刺上。
灰烬现在睡着,而他的武器就近在手边,只要她动作够快,以这尖刺的锋利程度,应该——
这个念头刚升起,阿瑞娅就摇了摇头否决了。
以她的身手太冒险了,如果激怒了灰烬,后果不堪设想。那寻人悬赏可是红名,根本不会计较她的死活。
那她还能做些什么?阿瑞娅将脸埋在膝上,闷闷想着。
用钱财来诱惑,她试过了行不通,试图讲道理,可对方看起来也不是很听劝的样子……
「宿主,美貌是您的武器,您将——」
「你闭嘴吧。」
在永远看不清情况,读不懂氛围的系统冷不丁开口时,阿瑞娅毫不留情的打断它道。
对灰烬使美人计,她想都不敢想。当初她错信了系统,头脑发昏的试图对凯莱恩和利奥铎使这一招,结果没有一个奏效的。
更别提这神秘莫测、捉摸不定的灰烬了,她怕一不留神连小命都没了。
阿瑞娅在心底吐槽了系统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在苦恼中竟迷迷煳煳睡着了。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睡梦中只感觉有人抬起了她的下颌,掐着她的嘴,灌下了什么东西。
这个味道,是掩盖气息的药剂——
阿瑞娅在那一刻清醒过来,也就是这时,她的身子突然一轻,被人一把扛了起来。
灰烬用斗篷裹住阿瑞娅,将她扛在肩头,从窗户一跃而下,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使得阿瑞娅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即使扛着一个人,灰烬的脚步仍迅疾而寂静,行走在街巷间,仿佛融入阴影中一样,令人寻不到行踪。
阿瑞娅的眼睛被遮挡着,连黑夜白天都分辨不清。她隐约有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可仍无法判断自己的位置。
随着灰烬的脚步越来越快,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如果灰烬带她离开都城,那凯莱恩他们怕就再难找到她了,那等待自己的,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样想着,阿瑞娅开始剧烈挣扎起来,灰烬或许是自信于他的本领,并没有绑住阿瑞娅的手脚。
阿瑞娅使劲挥动着手脚,发出尖锐的叫声。
她并不奢望从灰烬手里逃脱,她只是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有利于凯莱恩更快的找到她。
灰烬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将她从肩上放了下来,取下了遮挡住她面庞的斗篷。
如愿以偿看到外面世界的阿瑞娅迫不及待的探出头来,却在看清周围的景象时瞬间愣住了。
天色灰濛濛亮,太阳的光辉还未完全笼罩大地,空气中飘荡着熟悉的烟尘和鲜血的味道,低矮灰扑的墙面,这里是——暗巷。
灰烬带她来暗巷干什么?凯莱恩还能找到她吗?在这里求救还有意义吗?难怪灰烬一点也介意她的大喊大闹……
阿瑞娅眼神迷茫又惶恐的看了灰烬一眼,而这样的眼神落在灰烬眼中,却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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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页
他静静看了阿瑞娅一会儿,突然自怀中掏出了一个羊皮纸包,在阿瑞娅疑惑的目光中打开来——
是出场率过高的曲奇饼干。
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在那一刻,阿瑞娅很想敲开他的脑子看看。可在闻到曲奇的香气时,她还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么长时间,她都没吃东西了啊……
可阿瑞娅知道不能吃来歷不明的食物,更何况是灰烬手上的东西,因此她只是瞥了一眼,便艰难的移开了视线。
见她没有要吃的意思,灰烬也不勉强,他把曲奇收好又放回了怀里,再次用斗篷盖上阿瑞娅,作势又要把她扛起来。
「等一下!」阿瑞娅忙伸出手阻止他道。
「你真的不能放我走吗?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阿瑞娅仍不死心地劝说道。
可灰烬恍若未闻,他径直伸过手来揽住阿瑞娅的腿弯,便要把她往肩上甩。
阿瑞娅以平生从未有过的敏捷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固定在了灰烬身前。
「别那样扛着我,我快吐了……」
阿瑞娅声音憋闷地说着,还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
她自当国王以来,都被人尊贵以待,从没有人对她这样蛮横无理过——
灰烬一手揽在阿瑞娅的腿弯,一手因为刚才她的乱动,放在了她的腰上,看起来,就像将阿瑞娅抱在了怀里一样。
阿瑞娅温软的气息洒在他的侧脸,他只要一垂眸便能瞥见那白皙而脆弱的脖颈。
那馨香的气味虽然被药剂所遮掩,可自手掌传来的温度和柔软的身体却真实存在又令人无法忽视。
灰烬缓慢眨了眨眼,没有生气于阿瑞娅的突然动作,只是伸手拉起斗篷将她裹得更紧,然后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以怀抱的姿势走远了。
阿瑞娅失踪的消息被王室封锁了,格林王室唯一的血脉生死未卜,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势必又要引起一阵骚动。
在寻找阿瑞娅这件事上,向来看不惯对方的凯莱恩和利奥铎奇蹟般的达成了一致。
他们共同审问了莱茨尼,从他的嘴里挖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也知道了许多阿瑞娅没有告诉他们的事情。
凯莱恩和利奥铎谁也没想到阿瑞娅竟然会招惹上灰烬,而更令他们不解的是,阿瑞娅又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国王有了许多秘密——
可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凯莱恩连夜带着卫兵守住了城门和都城的大小街道。
以巡视治安为名义自半夜起至凌晨严密搜寻着阿瑞娅的身影,一刻也未曾停歇。
利奥铎也发动了都城内的所有关系网,包括暗巷在内,用尽一切方式查找所有关于阿瑞娅的消息。
而待到黎明的曙光洒落时,苦守在高塔门前的弗兰克终于等来了一脸疲惫的赫斯提安。
「星辰的预示,阿瑞娅最终出现的地方是——深海之境。」
弗兰克听后脸色一白,赫斯提安紧皱着眉心,沉声道:
「还有挽回的机会,所有通往诺维尔王国的道路,都要派人前往,一定要将阿瑞娅平安带回来。」
第61章
从库索托王国通往诺维尔王国的大陆路只有一条,还有一条险途便是跨甘勐山岭,自库索托王国的西南边陲绕行进入诺维尔王国境内。
甘勐山岭地势陡峭复杂,植被丰茂多样,同时也是无数兇勐野兽的聚居地。
一直以来甘勐山岭便是库索托王国西南边境的天然屏障,其高大险峻令边境其他国家望而却步。
而灰烬恰恰选择的就是这条路。
他带着阿瑞娅凌晨出发,通过暗巷的秘密通道通往都城外,一路上悄无声息,脚步如风。
阿瑞娅倚靠在他的胸前,紧绷着身体,连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因为灰烬的手掌似是无意的落在她的肩颈,只要微一用力便能扼断她的脖颈。
命只有一条,阿瑞娅不敢赌。
当他们行至城外,此时城门内外聚集着许多卫兵,正在严格审查着进出城门的人员,也在细细搜寻着周围的情况。
阿瑞娅自遮住脸的斗篷中小心剥开一条缝,偷偷往外望去,在那些巡视的人里没有发现凯莱恩的身影。
她的心重重的坠了下去,如果灰烬真的带她离开了都城,那便再难挽回了。
此时天刚蒙蒙亮,空气中浮着淡淡的雾气,周遭的一切看得并不分明。
暗巷的通道离城门还有些距离,灰烬确定了一会儿周围的情况后,拉好兜帽朝着城郊外的树丛密林迅速走去。
他的脚步似跃似蹦,高大的身形却极其轻快灵巧,落地时又寂静无声,于密林中如鬼魅般穿梭。
灰烬的耳朵轻轻抖动着,凝神听取着周围的声音。
他能听到不远处卫兵不耐的交谈,听到他们沉重的脚步声,甚至能听到怀中阿瑞娅略显急促的唿吸声。
灰烬垂眸看了一眼怀中被蒙得严严实实的阿瑞娅,放慢了脚步。
就在这时,灰烬听到了轻微的车轮碾压落叶和纷杂的脚步声。他的身形一顿,抬头警觉地打量着周围,然后飞快窜到了一旁繁茂的灌木丛中藏了起来。
这时被放在地上的阿瑞娅才长喘了一口气扯下了头上的斗篷,她看着身边繁密的枝桠刚想发问,灰烬的眼眸已经朝她望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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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页
湛亮的眼瞳漠然又无情,含着无形的威压,令得阿瑞娅将快要说出口的话瞬间咽了下去。
阿瑞娅不知道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过了多久,突然她听到了马车的车轮声,和卫兵甲冑碰撞的声音。
她瞬间睁大了眼睛,缓缓屏住了唿吸。
透过密叶的缝隙,她看见一辆熟悉的金光闪闪的马车朝城门的方向驶去,一队卫兵小跑着护卫在旁。
是利奥铎的马车!阿瑞娅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对了,这个方向和金雀花庄园的方向相同。照利奥铎的精明个性,城中这么大的变化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而现在他的马车距离她只有十几米的距离,此时的阿瑞娅已经没时间去考虑灰烬会怎么对她了。
现在是最好的,或许也是最后的求救时机了,她不能错过——
而就在阿瑞娅身形微动,刚要张嘴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扼住了她的喉咙,将那声即将出口的唿喊阻断在喉中。
同时灰烬的另一只手捂住了阿瑞娅的嘴,他灼热的掌心几乎盖住了她大半张脸庞,也盖住了她最后一点希望。
与此同时,在阿瑞娅绝望得连一声细弱的呜咽也无法发出时,灰烬躬下身来,视线与她平齐。
他黄金的眼瞳里仍是淡漠得没有一点情绪,他静静地看着阿瑞娅,就像高高在上者,在看一只无助挣扎的蚂蚁。
马车声音由远及近,再慢慢行远,离阿瑞娅近在咫尺的利奥铎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还急切着准备赶到都城寻找她的踪迹。
而阿瑞娅的眼神在灰烬的漠视下,在求救希望的湮灭下,由惊惶逐渐变得愤怒——
无能为力的憋闷、无处发泄的愤怒在那一瞬间席捲了她。
阿瑞娅抬起眼眸狠狠地与灰烬对视,艷丽的眉眼拧在一起,漆黑的眼瞳霎时绽放出强烈而耀眼的亮光。
她龇开牙用力咬住了灰烬的手掌,在那一刻她像一只被彻底激怒的勐兽,毫不畏惧,也足够疯狂。
灰烬任由阿瑞娅咬着他的手掌,他安静直视着阿瑞娅的眼眸,沉默地接受着她愤怒的反抗。
而直到马车距离足够远,他才缓缓松开了掐住她脖子的手,他的力气不大,却也足够在那白皙的脖颈上留下可怖的印记。
唿吸重获自由的阿瑞娅却没有松开口,她双眼发红的瞪视着灰烬,胸口剧烈起伏着,用力道牙齿酸痛,直到尝到一点血腥味。
阿瑞娅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在那一瞬间她失去了人类的神智,像只野兽一般和强大的敌人对抗着,为了自己的自由——
可她的反抗却无法令灰烬动容,他自若的伸出手臂来捏住她的后颈,像拎起一只幼兽般轻易便将她提了起来,也将阿瑞娅口中的手掌收了回来。
被拎远的阿瑞娅仍一眨不眨地瞪着灰烬,背嵴微躬着,满是防备和进攻的姿态。
而灰烬抬起被阿瑞娅咬伤的手掌,那一圈牙印之上,渗出一点血迹。即便她已经足够用力,可她那平滑无害的牙齿仍然无法造成太大的伤害。
这么弱小,却也这么兇狠——
灰烬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一会儿,起身站了起来,他高大的身形投来的阴影将阿瑞娅全然笼罩。
而坐在他的阴影中的阿瑞娅,警觉地抬起头,绷紧了身体。
突然灰烬朝她的方向俯下身来,就在阿瑞娅以为灰烬会因为受到挑衅而对她动手时,他却只是塞了什么东西在她嘴里。
而在阿瑞娅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把抱起她,大步跑远了。
后知后觉的阿瑞娅咬了咬嘴里的东西,立马奇怪地皱起脸来——
那是灰烬的手。
他不仅全然不在意阿瑞娅咬了他的手,还主动把手塞到她的嘴里让她咬……
在那一刻阿瑞娅的愤怒烟消云散,一股更加强烈的情感袭上了她的心头——
她的反抗有这么无力吗?就这么不在意她!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这时的阿瑞娅连动牙都觉得是受到了侮辱,她努力撇着头,像要把灰烬的手从自己嘴里扒出去。
瞪着灰烬的双眼里满是嫌弃,你洗手了吗?就敢往她嘴里放!
灰烬抽空低头看了她一眼,疑惑地眨了眨眼,似乎不解阿瑞娅为什么兴趣大变,又不愿意咬手了。
而他只得到了阿瑞娅的白眼和怒视,待扒开灰烬的手,阿瑞娅把头埋在斗篷里,开始独自生着闷气。
钱财打动不了,武力也只是挠痒痒,灰烬接下的只是一个悬赏,为什么就非得这么死心眼,油盐不进。
而且他带着她,到底要去哪里?
是诺维尔王国吗?
阿瑞娅攥紧了拳头,又想起了悬赏上的内容——
将那缔造罪孽的人,埋葬于深海……
人鱼一族为什么会盯上她?难道仅仅是因为南境的纷争吗?
而如果灰烬真的要带她去诺维尔王国,似乎也不全是坏事,那里,还有着一份芙洛蒙娜的神吟……
想到这里,阿瑞娅的牴触心理突然减弱了许多。
国王的身份给了她许多便利,同时也具有许多限制。她的每一次出行註定会大受瞩目,而这次的绑架,或许是一个好机会……
有了这样的打算,阿瑞娅也就将担忧和烦恼暂时抛到了脑后。
灰烬的身手敏捷而有力,阿瑞娅被他抱在怀里,就像坐在一个天然的摇篮中一样,很快,她便困顿的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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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页
当她醒来的时候,看到眼前的景象,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这是原始森林吗……
灰烬轻盈的从一块长满青苔的巨石上一跃而下,落在清澈见底的溪流中,他抱着阿瑞娅穿梭在藤蔓和树叶之下,耳边充斥着鸟类和昆虫的鸣叫。
阿瑞娅震惊地从灰烬肩上探出头去,看见参天大树直入云霄,阳光透过密叶散落下来,晕染开来。
这里的一切原始又富有生机,空气里满是潮湿的水汽和植物的清香,置身其中仿佛获得了新生。
阿瑞娅还沉浸在美丽的景色中,灰烬突然蹦上一处高崖,把她放在了一块干燥的石块上,然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纵身跳了下去。
「哎,你去哪儿——」
阿瑞娅下意识喊道,想朝着灰烬的追去,可看着脚下的高崖,咽了咽口水,停下了脚步。
这么高的地方,她要是掉下去了小命可就没有了。
而就在她担忧害怕的时候,灰烬已经隐入了丛林中,不见了身影。阿瑞娅在原地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可灰烬都没有回来。
难道他丢下自己不管了?阿瑞娅疑惑了一瞬,然后一下子惊喜地站起身来。
那她岂不是可以逃跑了?这样想着,阿瑞娅立马开始查看周围的地形,灰烬将她丢到了高处,下去的路非常陡峭,以她的速度恐怕到天黑都下不去。
而逐渐冷静下来的阿瑞娅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在这个美丽的原始森林,不仅有着茂盛的植物和优美的风景,同样还存在着兇勐的捕食者。
而毫无自保能力的她,就是最完美的口粮。
想到这里的阿瑞娅,默默的坐回了原地。
她既不熟悉地形,还手无缚鸡之力,还是不要作死了。目前来看,待在灰烬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至少在到达诺维尔王国前,他应该不会对她动手。
心惊胆战的吹了不知多久的冷风,阿瑞娅总算等来了自丛林间几乎是飞跃着过来的身影。
而灰烬的手里似乎还提着什么东西,阿瑞娅眯着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却在灰烬逐渐靠近时,惊讶的捂住了嘴。
他手里提着的是半边血淋淋的鹿的尸体!
阿瑞娅连忙后退了几步,给他让出位置来,灰烬扛着半具鹿尸攀上高崖,神态轻松的像握了只玩偶。
而将鹿扔在地上后,灰烬并没有动手,而是往旁边让了一步,眼神示意阿瑞娅。
我?阿瑞娅惊慌的指了指自己。
这是让她自己做饭,还是直接生吃的意思? !
而灰烬显然并不在意这些,他将鹿扔给阿瑞娅后,便径直走到一边走下,舒展着四肢,一副休憩的模样。
阿瑞娅站在原地,看着庞大的鹿尸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抬步朝灰烬走去。
在灰烬眼含询问的抬起头来时,阿瑞娅伸出手去,理直气壮的说道:
「我吃曲奇饼干。」
这鹿肉谁爱吃谁吃去吧!
第62章
阿瑞娅靠在灰烬的怀里嘎吱嘎吱咬着曲奇,和他背上的那半架鹿尸大眼瞪小眼。
灰烬的身后是穷追不捨的凯莱恩和王室亲兵,自然不能似游山玩水般悠闲。
而相比起嗅到尸体血腥味而来的追兵,重新打猎的浪费的时间更多。因此见阿瑞娅没有要吃的意思,灰烬也就扛着鹿和阿瑞娅一起走了。
山岭中的道路十分陡峭难寻,而灰烬选择的也全是偏僻的、被草木掩盖的小径。
即使扛着重物,灰烬的脚步也不显迟滞,他的精力永远充沛,仿佛不知疲惫般游走在丛林中,完全融入了这片山林里。
阿瑞娅心不在焉的啃着曲奇,一路上却在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她虽然从未见过这样宽无边际的原始森林,却清晰记得,离都城最近的山脉便是甘勐山岭,而沿甘勐山岭一路南下,便可到达诺维尔王国。
看太阳移动的位置,他们行进的方向,正是南方。
「你绑走我,是因为暗巷接下的悬赏吗?」阿瑞娅明知故问道。
可忙着赶路的灰烬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她,更别提回答她的问题了。
阿瑞娅从来没有遇见过灰烬这般寡言的人,她想从他嘴里挖出点有用的信息来简直是难如登天。
「那你知道你接下的另一个悬赏,它的发布人是谁吗?」阿瑞娅绞尽脑汁,艰难的开启话题。
这时的灰烬终于捨得垂下他的眼眸瞥了阿瑞娅一眼,阿瑞娅觉得有戏,立马激动地指着自己道:「是我!是我啊!」
谁知灰烬听后一点反应也无,似乎根本不关心这件事一样。
阿瑞娅不死心地接着说道:「你现在带我去送死,那以后你完成我的任务了,你上哪儿去领赏金?」
这话一出,灰烬顿时停住了脚步。他那张一贯无波无澜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阿瑞娅那一刻的激动,不亚于看到了世界第九大奇蹟。
「你想想,如果你的任务失败了,那对于你的声誉是不是非常不利……」
阿瑞娅瞅准时机,循循善诱道:「我有一个好的建议,你可以先完成我的任务,得到我的赏金后再完成下一个任务——」
她这一路上凶多吉少,与其把小命系在灰烬身上,不如主动出击,直接将人质和绑匪的身份扭转为僱主和劳工的身份。
灰烬垂下头,似乎在认真思考她的建议,阿瑞娅以为自己成功说动了他,还要再加一把火时,突然灰烬耳朵一抖,勐地转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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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随着他的动作看向后方景象的阿瑞娅,立马紧张的攥住了灰烬的衣角。
那是一群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豺狼。
它们或许是被灰烬背上的鹿尸吸引而来,远远跟了一路,终是在这黄昏将近的时候靠近了目标。
兽人的本质是神明赋予了人类思想与智慧的野兽,他们处于比没有思想的野兽更高的食物链等级中。
因此兽人以普通动物为食,甚至能操纵动物为己所用。而普通动物们,似乎也天然的畏惧兽人,可今天他们遇上的这一群财狼却有些不同——
这是一群兇悍的群居生物,它们有着协同合作的意识,以及在残酷滴原始丛林中歷练的野性与兇狠。
它们在这里少有敌手,也就顺理成章的盯上了掩盖住气息的灰烬和阿瑞娅二人。
灰烬将背上的鹿尸和阿瑞娅一併放在地上,在一群萤火般闪烁的贪婪目光中,缓缓摘下了兜帽,露出那微卷的黑髮,和刀锋般凌厉的深刻眉眼。
他的手按在腰间的尖刺之上,后脚一蹬,如一根离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速度之快只能看见一段残影。
豺狼群也迅速反应过来,露出尖锐的獠牙嘶吼着,一只只朝灰烬扑来——
而阿瑞娅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这场屠杀,惊讶得连唿吸都忘记了。
对,这是一场灰烬对狼群单方面的屠杀。
灰烬手中的银色尖刺宛如两抹亮光,划破空气时有猎猎声响,每一只扑上来的饿狼连靠近他的身体都不能,纷纷被那尖刺撂倒,发出悽厉的叫喊。
一切仿佛只是眨眼之间,一群十几头的豺狼群都鲜血淋漓的躺在了地上,而站立在一片尸体中的灰烬,他身上的斗篷甚至都没有染上一点血迹……
灰烬转过身,双手握着尖刺,缓缓朝阿瑞娅走来。
他那染血的武器,高大的身形和冰冷无情的眼瞳,落在阿瑞娅眼中恍如地狱爬出的恶魔。
可这样的恶魔,却是她在这危险丛林里的保护者,是唯一能够提供给她食物和保证她安全的人。
阿瑞娅的眼神不受控制的落在灰烬手中滴血的尖刺上,心中五味杂陈。
她害怕灰烬、憎恶灰烬,却又不得不依靠灰烬,乃至讨好灰烬……
阿瑞娅胡思乱想着,突然灰烬伸手抱起了她,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但在那黄金眼瞳望来的时候,阿瑞娅还是缓缓伸出了手臂,搂住了他的脖颈。
不管怎么样,她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活着……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已经不适合继续赶路了,灰烬在一片被青苔覆满的石坡上寻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合暂时歇脚的石洞。
阿瑞娅躬身走进黑漆漆的石洞,嗅着潮湿的泥土味道,只觉得浑身发麻。
这与她的王宫,简直是天壤之别,即使是上个世界她也没有住过这么原始简陋的石洞,全是泥土和青苔,可能还有什么不知名的爬虫……
阿瑞娅不敢再想,找了个看起来干净的地方,拿起斗篷垫在了身下。灰烬在洞内转了一圈,似乎在嗅闻着什么味道,然后转身便要朝洞外走去。
「你去哪儿?」阿瑞娅下意识的拽住他的斗篷一角,有些紧张地问道。
灰烬停下来扭头看她,那双黄金眼瞳像黄澄澄的小灯一样,看得阿瑞娅有几分窘迫。
她这样子,倒像是生怕灰烬丢下她似的……
阿瑞娅尴尬地松开了手,看着仍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的灰烬,掩饰般咳了咳说道:「我,我饿了,我要吃东西……不要生肉……」
阿瑞娅念叨了一通,也不知灰烬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他只是歪了歪头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灰烬的身影起落在树影中,和周围融为一片,直到完全看不见了,阿瑞娅才瘪着嘴说道:「真不怕我跑了……」
阿瑞娅自然没有这个胆子逃跑,尤其是今天遇到豺狼之后。这里处处潜藏着危险,仅凭她自己寸步难行——
阿瑞娅坐在洞边,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这片丛林除却鸟雀虫鸣,安静得可怕,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摸着已经咕咕作响的肚子,阿瑞娅百无聊赖的嘆了一口气:「……怎么还不回来……」
话一出口,阿瑞娅却愣住了。
她似乎,有点太依赖灰烬了。现在的她像只被灰烬牢牢攥在手心里的宠物,无论是生存还是安全都需要依靠他。
可她对他而言,却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而已。
灰烬能将阿瑞娅随意放在一个地方,既不怕她逃走,或者他根本不相信她能逃走,也不在乎他离开了,阿瑞娅是否会遇到危险——
他给她食物,却也不在乎她能吃什么,只是如同不合格的宠物饲主一般,将自己的食物随意分给她。
而这样的关系,是由他们实力的悬殊造成的,也是由他们最开始的身份定位造成的。
在劫匪和人质的身份上,她本身就是被动的,只是在灰烬某些偶尔流露出善意的举动中,似乎模煳了这种感觉。
但阿瑞娅现在清醒了,她不能做摇尾乞怜、只能眼巴巴盼着灰烬的宠物,她要扭转身份,成为掌控他的人。
她是国王,掌控和主宰他人的命运是她的天职。即使剥离掉这一个身份,脱离出权势的光环,她也有其他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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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娅等到快要昏昏欲睡时,灰烬回来了。
他钻进洞口时,阿瑞娅嗅到了一点淡淡的血腥味,而她也发现那具灰烬一直扛在身后的鹿尸消失了。
她不愿去细想灰烬是怎样生吞了那半边鹿,只好整以暇的等着他拿出今天自己的晚餐。
在阿瑞娅期待的目光中,灰烬从怀中掏出了一堆青绿色的果子阿瑞娅拿起一个才发觉,这不知名果实的外壳如核桃般坚硬。
她试着用手掰了掰,然后用牙咬了咬,都没能弄开它的外壳,只在上面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
阿瑞娅泄气地将果实递给坐在一旁看热闹的灰烬,埋怨道:「打不开。」
灰烬接过果实,手指轻轻抚过上面残留下的牙印,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手掌,那被阿瑞娅咬过的伤口已经只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迹。
他垂下眼眸,不知想了些什么,拉下了面罩。
这不是阿瑞娅第一次看到他的脸,可再次见到时,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那是她在都城中从未见过的野性俊美,是只有在丛林中尽情奔跑,受日月光芒滋养才能养育出的蓬勃生命力。
灰烬抬眸瞥了一眼紧盯着他的阿瑞娅,张口咬住了阿瑞娅刚才怎么也打不开的果实,只听得「咔哒」一声,壳碎了。
尽管阿瑞娅早有预料,可当灰烬摊开手心将果壳内白色的果肉递给她时,她还是吃了一惊。
这就是当时,咬住她肩膀的牙齿吗……
想到这里,她倾身过去,伸出手来,却没有去接灰烬手中的果肉,而是触上了他还未闭上的嘴中,尖锐的牙齿——
感受到柔软指尖的触感,灰烬的身体恍若电击般瞬间僵住了,他勐地抬眸盯住阿瑞娅,就像一只炸毛的猫,背嵴微微躬起,似乎将要发动攻击。
而阿瑞娅却恍若未觉,她的指尖抚过尖锐的獠牙,柔软包裹住锋锐,在黯淡的夜色里,她的眼神里漾起星辰的波澜,轻声笑道:
「果然……是很坚硬的牙齿呢……」
第63章
异物入侵口腔的感觉令得灰烬本能的想要咬下去,可在阿瑞娅望来的水波般荡漾的眼神中,他的眼睫颤了颤,终是默许了她的冒犯。
尖锐的獠牙乖顺的匍匐于柔弱的指腹之下,看着那双纯粹得不染一丝感情的黄金眼瞳,阿瑞娅的眸光暗了暗。
人的底线是会被一直打破的,野兽也不例外——
她现在便游走在危险的边缘,既在试探灰烬对她的容忍度,也在默默的拉低他的忍耐底线。
阿瑞娅伸手拿起灰烬手中的果实,指尖擦过他热烫的掌心,就在她的手快要离开他的掌心时,灰烬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滚烫的手掌,将洁白的果实和细弱的手指一併握住,像是握住一只振翅飞走的鸟雀。
阿瑞娅垂眸看了被握住的手一眼,又缓缓抬眼看向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她的灰烬,泼墨般的眼眸,如这暗夜一般,张开粘稠的网,引诱不知危险的猎物深入——
「你也想感受一下吗……」阿瑞娅启唇轻声说道。
灰烬的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专注、冷酷,可在阿瑞娅的声音中,他紧绷的嵴背却渐渐放松下来。
他没有回答,可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阿瑞娅轻轻一笑,笑意如月光般挥洒开来,她反握住灰烬抓住她的手,拉向她的方向——
灰烬没有反抗。
那只能扛起几十斤的鹿尸的手,被微弱的却令人无法拒绝的力量牵引着,轻轻落在了阿瑞娅的面庞。
将果实重新送回到灰烬的手中,阿瑞娅松开手来,她抬眸深深看了灰烬一眼,微微张开了嘴。
那一瞬的眼神仿佛是鼓励,又像是无声的邀请,灰烬被蛊惑着,朝阿瑞娅的方向倾过身来,将那枚果实送入了她的口中。
当他的手指伸进来的时候,阿瑞娅的身子下意识抖了一下,她心里抵抗着手指的入侵,却只是用自己的牙齿轻轻咬住了灰烬的手指。
比起在都城外的毫不留情的下口,这回的轻咬,只能带来一阵暧昧的痒意。
灰烬轻压眉眼,灼亮的眼瞳忽的深沉了下去,他的手指也动了起来——
和阿瑞娅在他口中若有若无的触碰不同,他的手指修长而粗砺,抚过阿瑞娅的牙齿时也是有力而粗犷的。
而阿瑞娅的轻咬,令得他的动作也变得急躁起来,他粗糙的指腹刮过阿瑞娅口腔侧壁,也抚过她不安的舌尖,激起一阵战慄。
那被她无意中咬破的果实,流出甘甜的汁水,迸发出清新的气味,与灰烬的手指搅和在一团,让她的身子轻轻发起抖来……
阿瑞娅口中发出含煳的呜咽,伸手抓住了灰烬的手腕,望向他的眼眸里是乞求的眼神和潮湿的热意。
够了……她在说,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可当阿瑞娅看见灰烬那紧缩的深沉眼瞳时,心却不由得提了起来。
招惹野兽,便要承担后果——
可在感受到她的推拒后,灰烬立马面不改色的收回了手,而看着他泛着水色的手指,阿瑞娅羞赧地撇开了视线。
她的嘴还微微发酸,那被灰烬抚过的地方还流有丝丝痒意,她捂着脸颊,轻吸几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效果,比阿瑞娅想得还要好。灰烬对自己的恶意并不大,阿瑞娅一开始就知道,但他也只是将她当做一个人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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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刚才他明明表现了攻击的意图,却还是容忍了她的接触,甚至主动触碰她,这就证明,她的计划是有效的。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获取灰烬的信任,让他归顺于自己也好,迷恋上自己也罢——进而驱使他,掌控他,保证自己的安全。
阿瑞娅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忽然面前伸出来一只手,手心里放着好几个已经剥开壳的白色果实。
阿瑞娅一愣,抬起头来,正好望进那双纯粹的黄金眼瞳中。
而等了一会儿见阿瑞娅没有接的灰烬,直接将果实倒在了她的怀里,然后继续和他脚下的一堆青绿色果子战斗去了。
阿瑞娅捡起一枚果实放在口中,清甜可口的汁水溢出来,她垂下眼眸,掩去那一丝突如其来的愧疚。
她本就不该在这破败的石洞里吃着不饱腹的果子的,可在看到这点笨拙的关心时,还是有一点淡淡的感动……
天气已经入秋,夜间的石洞更加寒凉,吃完东西的阿瑞娅裹紧了斗篷缩在洞里,可仍觉得四面八方都在漏风,瑟瑟发抖。
阿瑞娅既然打定了主意要与灰烬拉进关系,自然也不再避嫌。
她直接紧贴着灰烬坐在他身后,完全将他当做了挡风的屏障,双手环膝,整个人缩成一团。
灰烬只垂眸看了她一眼,便背靠着石头阖上了眼睛。
阿瑞娅忿忿地瞪着灰烬看了一会儿,刚才对他的一点感动烟消云散,她本来该睡在柔软的床铺上,盖着温暖的鹅绒被,却倒霉的在这里受冻。
心里默默吐槽着他的阿瑞娅很快也疲惫的闭上了眼,只是她的身子不舒服的扭曲着,头抵着灰烬的背,几乎快要钻到他的胳膊下面……
听着耳边的唿吸声渐渐变得平缓,灰烬这才睁开了眼。
灰烬静静地看了会儿已经快钻到他怀里的阿瑞娅,突然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
有点冷,灰烬微微拧起了眉。
而此时睡着的阿瑞娅显然也是不舒服的,她皱着眉头,口中还发出不明含义的呢喃。
淡淡的香气自阿瑞娅身上弥散开来,盈盈充满了这个狭小的石洞,像是一朵突然在暗夜盛开的花,悄无声息又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药效要失效了。
灰烬面罩下的鼻子耸动着,面无表情的想着,他身上的掩盖气息的药剂已经用完,但所幸他早甩掉了身后的追兵,只是如果任由这气息散露,却也是个麻烦……
他思考了一会儿,将阿瑞娅从怀中轻轻拉起靠在一旁,站起身来,摘下了面罩,脱下了斗篷,紧接着也褪下了外衣……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一只巨大的黑豹出现在了石洞中,它黑色油亮的皮毛完全融入在了黑夜中,黄金眼瞳似两盏小灯。
黑豹粗长的尾巴一甩,悠悠朝沉睡的阿瑞娅走去,它巨大的身形足以将整个石洞填满,也挡住了来自外面的冷风。
它走到阿瑞娅身边,缓缓伏下身子躺了下来,像一轮弯月般将阿瑞娅环在了中间,他柔软的毛髮宛如最舒适的床铺,滚烫的体温足以驱散所有的寒凉。
睡梦中的阿瑞娅感受着温暖也渐渐展开了眉头,舒展了身体,喟嘆一声,将自己陷入了这柔软的触感中。
而睡着的阿瑞娅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她被一只超大版的猫咪搂在怀里,从头到脚的舔毛顺毛,她既幸福又感到脸皮生疼。
直到迷迷煳煳醒来时,她摸着一头乱糟糟的头髮,看着手臂莫名出现的红痕,疑惑地皱起了眉。
昨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的灰烬从洞外走进来,不等阿瑞娅开口便塞给了她一堆果子。
见到了食物阿瑞娅便把所有疑惑抛到脑后,这次的水果是柔软的红色外皮,阿瑞娅轻易可以剥开来,吃起来是酸酸甜甜的,她吃得十分开心。
而灰烬坐在她旁边,不留痕迹的嗅闻着她身上的气息,也满意的舒展开了眉头。
接下来仍然是赶路,灰烬堪比任劳任怨的马儿,抱着阿瑞娅爬树下河都非常从容,赶了一天的路又到捕食的时间,他找了个地方放下阿瑞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灰烬毫不在意离开的背影,坐在石块上的阿瑞娅摇晃了一下双腿,微微眯起了眼。
等到灰烬扛着猎物回来的时候,原地已经没有了阿瑞娅的身影。
他放下猎物,细细嗅闻着阿瑞娅残留下来的气息,没有血腥味,应该没有受到袭击,那她是自己离开的?
想到这里的灰烬神情没有一丝波澜,他沿着阿瑞娅的气息慢慢寻找着,直到听到水流的声音,拂开遮挡的绿叶,才顿住了身形。
在遍布着岩石的涓涓细流之上,躺着一个如画般美丽的人。
阿瑞娅枕着一块石头,睡在了叶缝间洒落的一缕阳光之下。
海藻般的长髮簇拥着她美丽的脸庞,披散在布满青苔的石面,脱去了繁复衣裙,只着简单的白裙,白生生的腿和手臂在阳光下仿佛发着微光。
她沉静的面容,美丽得似林中精灵。
一只蝴蝶翩翩落在她的耳侧。
灰烬轻盈跃到她的身边,连蝴蝶都没有惊动。他静静地看着阿瑞娅,蹲下身来,没有叫醒她。
忽的他伸出手去,像是想触碰她卷翘的睫毛,宽大的手掌此刻却温柔的如同一阵清风。
手掌遮住阳光,阿瑞娅的眼睫一颤,朦胧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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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烬一愣,手停了下来,想要收回去。
然后一只白皙的手攀住了他的手腕。
「再睡会儿。」
阿瑞娅懒声道,嗓音里满是睏倦,藏了点撒娇的意味。
灰烬的手顿住了,他看着阿瑞娅的脸在他手心投下的阴影里,眼睫慵懒的颤了颤,像蝴蝶的翅膀一般,又安静的闭上了。
那嫣红的唇,像盛开的花朵。
他就这样举着手,为她挡住扰人的阳光,一动不动,直至落日西垂……
第64章
阿瑞娅已经失踪七天了。
王室仍牢牢封锁着消息,只对外宣称国王得了重病,暂时不接受任何会见,王宫大门终日紧闭,王宫内的侍从也不能出宫半步。
弗兰克有多年协助国王处理政务的经验,且阿瑞娅已经拍板决定了大多紧急事务的方向,接下来他只需要按固定流程继续走下去。
从堆积的政务中抬起头来,弗兰克有几分无奈地看着日日来王宫喝茶,视王宫禁令于无物的利奥铎,嘆道:
「公爵大人,陛下一有消息我便会立马派人通知您,您不必如此辛劳。」
这位天天顶着全都城贵族的目光堂而皇之的进入王宫,大家不是该揣测国王出了什么意外,就该怀疑这位公爵大人是不是和国王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了——
可作为阿瑞娅失踪事件的少数知情者,且又是个臭名昭着的尊贵的疯子。弗兰克生怕不顺利奥铎的意,他转眼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因此弗兰克当下能做的,也只有低声下气地哄着他回去。
利奥铎饮了一口茶,装作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淡淡道:「凯莱恩还没找到人?飓风骑士团已经衰败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的话里如往常一般含着刀锋,眼中盛着点不易察觉的愤怒和担忧。
「对方是暗巷的顶级杀手,行踪不定,且到现在为止我们也没有弄清楚他到底为什么要对陛下出手……」
弗兰克面色难看地为凯莱恩说着话:「凯莱恩大人前几天传消息说追踪到甘勐山岭了,那边环境更为复杂,条件又十分艰苦,不知道陛下她——」
凯莱恩站在高崖上眺望远方,郁郁葱葱的丛林绵延不断,无数种气味、声音交错着混杂在他的脑中,令他本就担忧的心情又多了几分急躁。
赫斯提安预示到阿瑞娅最终会出现在诺维尔王国,得到消息后凯莱恩便立马带人守住了城门、通往南境的大道以及甘勐山岭的入口。
可还是晚了一步。
对方比凯莱恩想像得要狡猾得多,尽管只是与灰烬在许久之前有一次短暂的碰面,可他那仿若鬼魅的身影和隐藏技巧还是令凯莱恩记记犹新。
甘勐山岭中阿瑞娅和灰烬两人的气息几近于无,凯莱恩都快要放弃对这里的寻找,转移大道了,却突然发现了一群豺狼的尸骸。
尽管它们的尸体已经被其他动物啃食得差不多了,但还是引起了凯莱恩的注意。
这群规模不小的狼群在这里应该少有敌手,而突然集体死亡,一定是碰上了更为高级的捕食者。
而强烈的直觉告诉凯莱恩,那个人就是灰烬——
但发现这一切的凯莱恩神情半点没有轻松下来,反而更加凝重。
如此兇悍的捕食者,阿瑞娅还能活下来吗?又会遭受怎样的苦难虐待呢?
凯莱恩只是一想,便觉得心脏揪了起来,他深吸口气,攥紧了手心。回首看向身后的骑士们,沉声道:「将所有人调来这里,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而这边跟着灰烬在野外奔波了好几天的阿瑞娅,在一天早上醒来后,只觉头晕目眩,差点倒了下去。
被灰烬及时搂住,又灌了几口凉水后,她才咳了几声站直了身体。
阿瑞娅一手扶着灰烬的胳膊,一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嗯,有点烫……
看来是生病了,阿瑞娅晃了晃昏沉的头想到。她倒没有太过担心,反而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她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便享受着最优渥的生活环境,还有无数人鞍前马后的伺候她,将她的身体也养得娇气起来。
可被掳走以后,阿瑞娅颇有几分怨气的瞥了灰烬一眼,嘆了一口气。天天吹冷风、喝凉水、睡石洞、还只能吃些填不饱肚子的果子,这不生病才奇怪呢……
灰烬看着脸上浮起两团不自然的红晕的阿瑞娅,低下头去戴着面罩的鼻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感受到她异常的体温后,轻轻皱起了眉。
灰烬的面罩碰到阿瑞娅时,她好奇地抬头,伸出手去摸了摸他仿佛被焊在脸上的面罩——
竟然不是软的,应该是某种特殊的材质,摸起来有种硬挺的手感。
灰烬偏了偏头,躲过她不安分的手,用斗篷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还盖上了兜帽。
他刚盖上,阿瑞娅便掀开来,望着他的眼睛,轻轻喊了一声:「热。」
她现在连唿吸都带着热意,手心的热度比起灰烬来也不遑多让,眼神微微涣散开来,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
灰烬伸出手来,碰了碰她的脸颊,很快又收了回去。
他总是这样,突然轻轻碰她一下又收回手,但又什么话都不说,就像在逗弄一个脆弱的玩偶一样。
阿瑞娅只觉得浑身没劲,也没心情陪他玩,只张开胳膊懒懒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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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页
灰烬抱起阿瑞娅,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脑袋搁在灰烬的颈窝,热烫的唿吸喷吐在他的颈侧。
一路上灰烬好几次慢下速度低头看阿瑞娅,似乎在确认她的状态,可她早在一颠一颠的怀抱中又再次睡了过去。
直到灰烬停了下来,将阿瑞娅放在地上后,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又到了灰烬捕食的时候了,看了看天色,阿瑞娅脑子迟滞地转动了下,想到。
阿瑞娅瞥了灰烬一眼,给他一个自己知道了的眼神后,又懒懒闭上了眼。
今天又会吃什么味道的果子呢?昨天酸的那个就不错,可是好饿啊,好想吃烤肉,但又有点油腻,生病了可能也吃不下什么……
想着想着,阿瑞娅微微睁开眼睛来,却见已经走远的灰烬,又转身走了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阿瑞娅皱着眉头,慢慢坐起身来。
「怎么了?」阿瑞娅开口问道。
可灰烬仍然只是沉默着,弯腰将她抱起,朝着刚刚离开的方向走去。
「不捕食了吗?」阿瑞娅搂住他的脖子,对劫匪的消极怠工开始表达不满:「我饿了——」
或许是生病的原因,阿瑞娅的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一丝撒娇。
灰烬扭头看了她一眼,抬起宽大的手掌笼住她的头轻轻按向自己的颈侧,终于说出了他们见面以来的第二句话。
「马上。」
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却令阿瑞娅心里一震,她掀起眼皮看了看灰烬认真赶路的侧脸,什么也没说,目光又落回到眼前小麦色的颈段。
脖子,无论是兽人还是人类都是极为脆弱的地方,不会轻易显露给敌人,而灰烬就这么放心的任由她靠在他颈侧……
阿瑞娅愣了一会儿,皱起脸来,所以这人,就这么看不起她吗?
这突然自心底涌出的焦躁情绪,令得阿瑞娅一时昏了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侧颈,直接张口咬了上去——
灰烬顿住了脚步。
原始的森林似乎激发了她的野性,阿瑞娅咬住那一块皮肉,还发泄似的用她没有什么威慑力的牙齿磨了磨,完全没注意到灰烬停了下来。
而阿瑞娅预想之中灰烬的反应也通通没有发生,他就像一具木头似的静静站在那里不动,连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
啃着一根没有反应的木头实在没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阿瑞娅也就悻悻地松开了牙,把头有气无力的靠在了灰烬的肩上。
等到阿瑞娅松开口后,灰烬才垂眸看了看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伸出手指摸上了刚才被阿瑞娅咬过的地方。
只有一点浅浅印记。
阿瑞娅随着灰烬的动作饶有兴致的抬起眼来,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灰烬却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后颈,提着她的身体将她放在了地上。
这个动作,真的很像大猫教育不听话的小猫——
阿瑞娅坐在地上才一脸懵的回过神来,还不待她发火,灰烬已经拔出腰间的尖刺朝前方沖了出去。
看着因为灰烬的突然举动而四散奔逃的鹿群,阿瑞娅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灰烬的狩猎场所。
这是第一次,灰烬没有不顾她的危险将她独自扔在某个地方去打猎,而是将她带在身边。
是因为她生病了,怕她没有自保能力吗?
阿瑞娅不知道,但她知道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步,灰烬对待她,终究和之前有了极大的不同。
阿瑞娅为自己的成功而感到欣喜,但很快她就开心不起来了。
因为狩猎的场面註定不会太过温柔,当鲜血滴下来染红草地的时候,她偏过头闭上眼睛,努力压抑住心中泛起的噁心。
这时灰烬已经拖着他的战利品走了过来,血腥味也随着他的靠近渐渐飘散过来,阿瑞娅捂住了口鼻,脸色苍白。
她平时没有这么脆弱的,只是生病过后的身体格外娇气,阿瑞娅撇开头不想让灰烬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模样。
突然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头,将她的脸转向前方,正当她往后退缩着想要反抗时,灰烬突然摘下脸上的面罩,戴到了她的脸上——
那一刻,明明被挡住脸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是阿瑞娅,可她却只能看见那一双灼亮的黄金眼眸。
晚上还有一章哦
第65章
那戴在阿瑞娅脸上的面罩果然如她所想,是微硬的材质,似乎有过滤气体的功能。戴上以后,嗅到的血腥味减轻了不少。
难怪灰烬平时总是戴着面罩,原来不是为了耍酷啊……阿瑞娅按着对她而言有些大的面罩,漫不经心的想到。
而此时的灰烬已经转过身去处理猎物,衣物也掩盖不了他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阿瑞娅只瞄了一眼,就眨了眨眼撇过头去。
直到一只手伸到她面前,上面是一截鲜嫩的肉条。
那是鹿身上最鲜美可口的部位,灰烬剥去了鹿皮,还切成了适口的大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阿瑞娅递到她面前。
阿瑞娅强忍住噁心的感觉,先是朝他感激的笑笑,然后摇摇头道:「我不吃生肉。」
灰烬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对于她不吃生肉的习惯感到不解。
兽人虽然和人类几近相同,但仍保留着一部分动物的习性,肉食性兽人对于吃生肉这件事并没有牴触心理。
可虽然不解,灰烬也并没有强迫阿瑞娅,他只是收回手来,塞进自己嘴里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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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食的过程没有阿瑞娅想像中恐怖,相反配上他野性的面容和染着些许血迹的双手,倒还有一丝诡异而残酷的美感。
阿瑞娅看着他,觉得自己更饿了,听到她肚子的咕咕声后,灰烬也不由得加快了进食动作。
他风捲残云般扫荡完自己的猎物后,又将尸体掩埋,处理好痕迹,走到阿瑞娅身边刚要伸手来抱她时,无意间瞥见了自己手上的血迹。
阿瑞娅似乎,并不喜欢血腥味——
回想去刚才阿瑞娅的表情,灰烬顿了顿,转过身去,寻了点干净的水源,将双手仔仔细细洗干净了。
再转过身抱起阿瑞娅时,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的阿瑞娅,挑了挑眉,笑道:「这么爱干净啊……」
阿瑞娅说话的气息吐在灰烬耳侧,他的耳朵抖了抖,偏过头看她。
那张被面罩挡住的脸只露出一双湿润而璀璨的笑眼,比山间的泉水还要清透,让他的心不由得发痒起来。
灰烬突然伸出手来,取下了阿瑞娅脸上的面罩,又戴回了自己脸上。
他的一番动作令阿瑞娅始料未及,看着那张重新被挡住的面无表情的脸,她撇了撇嘴,暗暗道:「小气鬼……」
灰烬的耳朵又抖了抖,这下没逃过阿瑞娅的眼睛,她笑了笑,伸出手去,轻轻拽住了他的耳朵。
这下灰烬的耳朵不动了,他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却在下一秒开始飞奔起来。
「慢点,我头晕——」
到了夜间下起了雨,阿瑞娅感觉自己烧得更严重了。这山岭里既没有药品,也没有充足的营养补充,奔波了一天,她也只是勉强吃下了几个果子而已。
待到灰烬找好晚上休憩的地方时,阿瑞娅的脑袋都已经不清醒了,她的身上沾了雨水,又冷又烫,在冷风里摇摇欲坠。
灰烬将阿瑞娅挪到洞内,把斗篷披在她身上,借着洞外朦胧的光,他看见阿瑞娅酡红的脸颊,听见她略显急促的唿吸声。
「我是不是要死了……」阿瑞娅费力睁开眼来,昏沉着头喃喃道。
她记得在保育院的时候,就有一个小孩发高烧死掉了,从那以后她就害怕发烧,怕自己也会这样突然死掉。
雨水的潮意蔓延进来,和身体的高热一起,将她两个世界的记忆蒸发、混合再彻底搅乱在一起。
「简……我好难受啊……」
阿瑞娅抓紧了身上的斗篷,缩成一团,她甚至不清楚自己唿唤的到底是这个世界,还是以前世界的简……
忽然有人抬起了她的下巴,掐着她的侧脸,迫得她张开嘴来,灌下不知道是什么的苦涩的药剂。
阿瑞娅下意识想要抗拒,可那钳住她的手虽然温柔却有力,她只能睁开自己朦胧的泪眼,怒视着这个在黑暗中看不清脸的人。
灌她喝下所有药剂后,那只手刚要离开,却被阿瑞娅一把抓住了,那手掌滚烫,却也不及她此刻的体温。
「你给我喝的什么?你也想害我吗?」阿瑞娅哑着嗓子说道。
自从当上国王后,她一直都心惊胆战的活着,尤其是人鱼出现以后,她就似乎被诅咒了一般厄运缠身,接连被掳走两次,将国王的尊严丢了个精光。
而面对阿瑞娅的质问,灰烬只是沉默着,他没有挣脱阿瑞娅的手,任由她抓着,静静地看着她,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容忍她的胡闹。
没有得到回应的阿瑞娅苦笑一声,抬手捂住了脸庞,哀声道:「你不理我……就像他们一样,都不来找我……」
阿瑞娅一个人被掳走,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和恐惧,尽管她第一时间冷静下来,暗自做了所有的谋划,但她还是满怀希望的等着有人来救她。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久到这座绵延的山岭他们已经走过了半程,却还是没有见到任何来自库索托王国的人,每次她伏在灰烬肩头向后张望时,只能看见一片寂静无声的丛林。
「我的国王……就做的这么差劲吗……」
阿瑞娅绷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倾盆大雨盖下来时彻底释放了出来,她的眼泪并同雨水一起流下,落在手心,打湿了衣角。
灰烬的手指颤了颤,微微用力,从阿瑞娅的手心挣脱了出来。
沉浸在悲痛中的阿瑞娅根本没有发现他的抽离,她回想着来到这个世界遭受的苦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这个破系统……凭什么……我就要受这个罪……凭什么……垃圾系统……」
阿瑞娅抽空骂上系统几句,突然看见漆黑一片的洞里亮起两盏黄澄澄的小灯,缓缓的,朝她的方向飘来。
怎么,会有灯呢?
阿瑞娅擦了擦眼睛,凝神看去,待到黑暗中的庞然大物显露时,她瞬间僵住了身体。
这,这,这是野兽啊! !
那从黑暗中露出身形的野兽形似一只巨大的黑豹,有一双黄金眼眸,正站在原地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灰、灰烬呢?灰烬去哪儿了?外面这么大的雨他跑哪儿去了?啊啊啊她不会要被吃掉了吧!
阿瑞娅一动不动的和野兽对视着,发着高热的身体使不上劲,她现在不仅跑不动,连高声唿救都做不到。
这最后一根稻草压来时,阿瑞娅竟奇蹟般地平静了下来,她放弃抵抗倚靠在墙上,无力地闭上眼道:
「来吧,麻烦轻一点——」
黑豹看着视死如归的阿瑞娅,身后的尾巴摇了摇,迈步缓缓走到了阿瑞娅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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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厚实的皮毛传来阵阵温热气息,阿瑞娅甚至能感觉到它的尾巴擦过了她的手掌,她忍不住微微睁开眼来——
却见那巨大的黑豹踱步行到她身旁,卧了下来,将她圈在了怀里,它的尾巴在身后悠闲的摆动着,半点不见兇恶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阿瑞娅的脑子彻底宕机,她看着乖顺伏在自己身边的黑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灰烬?」
阿瑞娅声音微颤着喊道,黑豹摇了摇尾巴,当做回应。
然后就听得「啪」的一声响,阿瑞娅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在了黑豹的身上,忿忿道:「你吓死我了!」
灰烬懒懒抬起眼眸扫了她一眼,长长的尾巴卷在她的手上,意似安抚的蹭了蹭。
阿瑞娅也终于放下心来,扑到了黑豹身上,温暖柔软的皮毛包裹着她,像一床舒适的被子,她将脸埋在黑豹柔软的腹部,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嘆。
因为发烧导致的忽冷忽热的身子终于有了温软的居所,阿瑞娅彻底放松下来,将自己瘫成舒服的姿势。
而灰烬也尽量展开身体来,任阿瑞娅翻滚,待到她疲累下来后,才扭过头来,突然舔了她一下。
熟悉的刺痛感传来,阿瑞娅先是一愣,然后皱起脸问道:「你前几天晚上,是不是也变成这样偷偷舔我来着?」
灰烬自然不会说话,只慢条斯理的继续梳理着她的头髮,舔干净她脸上的泪迹。
阿瑞娅反抗了一会儿,见反抗无效,便摊开四肢任他去了。
事实证明,人类的底线也会被无限拉低——
卧在暖烘烘的皮毛中,阿瑞娅昏昏欲睡,嗅着身边熟悉的丛林雨露的气息,她混沌的记忆突然闪光。
「我们,是不是早就见过……」她摸着灰烬灵活的尾巴,疑惑出声。
而灰烬闭上眼睛没有半点反应,像没有听见一样,可他的尾巴轻轻拍了拍阿瑞娅的手心,全当做回应。
那一瞬间,阿瑞娅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命运使然,还是灰烬的故意为之。
阿瑞娅也没想到,原来在故事的最开始他们就已经见过彼此,还留下了这么一段奇妙的回忆,更没想到后来的相遇,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果然是你啊……大猫咪……」
阿瑞娅深深卧进那温热的怀抱中,伴着洞外的雨声,最终沉沉睡去。
驯服一只大猫需要多久?
答:只需要六章~
第66章
第二天天已放晴,阿瑞娅醒来时灰烬已经带着新摘的果子回来了,看见她醒了后灰烬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好多了。」阿瑞娅看着他温声道:「你昨晚给我吃的什么?」
她的身体娇气,生病不会这么快好,应该是灰烬昨晚给她灌下的药剂起了作用。
灰烬不答,只把手中还沾着露水的水果递给她。
阿瑞娅也不纠结,只是看着那果子面露难色。粗略一算,她已经离开王宫有十二三天,这么多天她都没有吃上一顿正经的饭菜,仅凭野果裹腹。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接过灰烬手里的果子,闷头啃了起来。
「我们,快要离开甘勐山岭了吧?」阿瑞娅恍若无意地问道。
灰烬站在洞外朝眺望远方,似乎在用目光丈量将要行的道路。
片刻,他收回眸来,黄金眼瞳灼灼盯着她沉声道:「三天。」
「那你准备——怎么处理我?」
阿瑞娅忽的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
那一刻,灰烬站在洞外的光亮里,而她坐在昏暗的洞内。
朦胧的光线将两人分割成两个世界,金色的尘粒翻涌在亮光下,就像他们之间忽然汹涌的氛围——
灰烬静静地凝视着阿瑞娅,没有说话。
阿瑞娅不知道他是不明白该怎么处理自己,还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又或许他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
在这暧昧相处的几天中,他们彼此默契的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可却在他们似乎真的接纳认同对方时,阿瑞娅又毫不留情的戳破了这一温暖又虚幻的假象。
灰烬的改变本就是阿瑞娅处心积虑得来的结果,没什么捨不得的,现在最重要的是离他们越来越近的人鱼。
以灰烬现在对她的感情,能够保护她不受人鱼的侵害,或者干脆撕破契约,拒绝这次悬赏任务?
阿瑞娅不知道,从来最难揣测的便是人心,即使这是一只向她展露柔软的大猫——
「走吧。」
阿瑞娅垂下眸,朝洞外走去。灰烬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想抱她,而阿瑞娅却像没有看见般,径直擦过他身边,自己从洞口跳到了地面上。
灰烬的手顿在空中,怔愣地转过身去看着阿瑞娅,那双向来无波无澜的眼瞳里罕见的出现了疑惑的神情。
「带路吧。」阿瑞娅回望向他,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微笑。
灰烬跃到阿瑞娅身边,弯下腰仔仔细细的看着她脸上的神情,面罩下高挺的鼻子耸动着,想找出她生气的原因。
可除了那官方的完美微笑,灰烬什么也没有发现,他伸出手来又想抱阿瑞娅时,阿瑞娅突然冷了神色,说道:
「别碰我。」
灰烬的手一下子僵住了,他站直了身子,可肩膀却垮了下来,整个人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般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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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看了阿瑞娅一眼,见她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便悻悻地转过身去,在前方带路。
他腿长步子快,阿瑞娅根本赶不上他,但她也不心急,步子甚至慢悠悠的犹如散步。
她这样做同灰烬生气是一个原因,而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尽可能拖延时间。
既然灰烬的态度还在犹疑,她就不得不为自己多做一分打算。
虽然不确定凯莱恩他们是否找来,但阿瑞娅还是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可能性。
她刻意拖沓着步子,灰烬似乎也没有察觉般,任由她慢吞吞拖延着时间。
直到阿瑞娅跟着他走到一侧陡峭的山壁处,难以置信睁大了眼:「这就是你带的路?」
山壁倾斜几乎垂直,生长着寥寥几棵树木,仅能供鸟雀停留,而灰烬的意思竟然是要让她从这里走过去。
「你故意的吧?」看着一脸无辜的灰烬,阿瑞娅突然醒悟道。
倚靠在树干上的灰烬撇过头,装作听不懂她的话。
阿瑞娅哭笑不得,特意把她领到这里,想让她开口求他抱她过去,她怎么没有想到,灰烬这样的人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
不过那一点笑意在想到他会将自己送到人鱼手上时,瞬间消失殆尽。
「想让我求你是吗?」阿瑞娅转眸看向一直偷偷看她的灰烬,冷声道:「那让我求你放我走你也会答应吗?」
听到她的话后灰烬缓缓站直了身子,他终于明白了阿瑞娅为什么生气,黄金眼眸中困惑的神情消失了,随之浮现的是近乎冷酷的沉静。
只看他一眼,阿瑞娅便知道,之前的那个灰烬回来了。
在触及到这个问题时,他朝她显露的那一丝罕见的温情也如雾般消散了。
看来这些天里,她所做的,都是白费力气——
阿瑞娅苦笑一声,以一种近乎嘲弄的笑容盯着他,说道:「那现在,还想要我求你吗?」
灰烬走到阿瑞娅面前,面罩下的脸庞格外冷峻,他什么也没说,只伸手抱起了她。
将阿瑞娅的头按在他的胸前,灰烬腾身跃起,那陡峭难攀的山壁于他而言和平地无异,他踏着几棵树木的枝干便轻松的越过了这片山壁。
之后的路途,两人一言不发,一片静默。
灰烬赶路的速度更快了,阿瑞娅嗅着空气中隐隐约约的海腥味,怀疑根本用不了三天他们就能到达诺维尔王国的领地。
所以到那时,她应该怎么办呢?
埋葬于深海……难道她真的会溺死在大海中吗?
阿瑞娅在山洞中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未知的未来像一块石头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坐起身来,深吸了几口气,看着空荡荡的山洞,神色黯淡下去。
灰烬出去捕猎了,这次也没带上她一起,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点,无论她怎样努力,既定的未来还是不可挽回的发生着。
阿瑞娅站起身,想出去透透气,在刚要走出洞口时,碰上正好回来的灰烬,两人视线交错了一瞬,又飞快分开来。
阿瑞娅侧过身,想往洞外走去,却被灰烬突然握住了手腕。
她转过头去,那双金灿的眸子垂下来,望进她的眼里。
「跟我来。」灰烬缓缓握紧了她的手腕,低声道。
他们来到的是一块溪流旁的绿茵中,空中银月高悬,一旁的草丛中飞舞着萤火虫的绿光。
而在这一片美景中,阿瑞娅最先看到的是那一小堆篝火。
她自从被掳走后就没有见过火了,更没有吃过熟食,见到跳跃的红色火焰,差点令阿瑞娅热泪盈眶。
「你从哪儿找的火?」
灰烬一如既往的不曾回答她任何问题,只从一旁的草丛中拖出半边猎物的尸体,拖到火堆旁,用尖刺娴熟的切下小块的肉来。
「我来烤!」
阿瑞娅高兴的从他手中接过肉来,找了个树枝穿上,便架在火上煞有其事的烤了起来,映在火光中的脸庞,是前所未有的欣喜。
灰烬切下肉后,便接过阿瑞娅手中的树枝帮她烤了起来,后面树枝不太方便,他干脆用自己的尖刺直接穿上肉架在了火上。
好不容易吃上肉的阿瑞娅霎时将所有烦心事抛到了脑后,虽然没有丰富的调料,但胜在肉质鲜嫩,她捧着灰烬的尖刺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在灰烬直勾勾的眼神下阿瑞娅才从美食的诱惑中回过神来,他们现在,应该还在吵架吧……
手里的尖刺突然有些烫手,阿瑞娅将尖刺丢到灰烬身边,理直气壮道:「你怎么能把自己的武器交到别人手里?」
「这样,会被杀掉的——」
阿瑞娅努力严肃起神情看向他,她刻意装出的兇狠对灰烬没有丝毫威慑力。
他只坐近了些,拉过阿瑞娅的手,低下头用干净的树叶认真的擦着她脏掉的手心。
看着灰烬在火光映照中柔和下来的侧脸,阿瑞娅突然笑道:「这一顿,是告别晚餐吗?」
灰烬抬起头来,怔怔望着她,没有出声。
阿瑞娅知道丛林中燃火升起的烟雾,和留下的痕迹,都很容易被察觉,所以灰烬才带着她吃了这么多天的生食和果子。
而今晚突然为她生了火,还做了这一顿丰盛的烤肉,也许是为了弥补她吧……
「我突然想起来,你还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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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娅看着灰烬,漆黑眼瞳里跳跃着明亮的火光,像是整个夜晚的星星都落在了她的眼睛里。
说着,阿瑞娅伸手取下了灰烬的面罩,露出那张野性的俊美脸庞,而灰烬任由她的动作,没有反抗。
「你知道的,我的名字。」
阿瑞娅轻声笑着,柔和的笑意如水波般蔓延开,灰烬望向她,黄金眼瞳中光芒流转,在短暂的沉默的,终是张开嘴,以略显喑哑的声音唤道:
「阿瑞娅——」
交换名字,是产生羁绊的开始。
而当你唿唤我的名字,承认我的身份,接纳我的存在时,我们彼此缠绕的命运便开始了——
在三天后,阿瑞娅越过重山,终于望见了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洋,迎面吹拂来咸湿的海风,她不由得轻吐一口气。
她终于抵达了,诺维尔王国。
第67章
诺维尔王国虽为深海之国,但并不全然都是海洋兽人,在甘勐山岭西南侧,与群山衔接的土地上,也栖息着部分陆地兽人。
而那里,也隐藏着通往诺维尔王国中的暗巷的入口之一。
这个名为东珠的小镇,看起来更像个热闹的乡村集市,没有基础的城镇设施,房屋也因为临海的原因,低矮而破败。
而与这落后荒凉的景色不同的是,纷杂而闹哄的人群,形形色色的兽人穿梭在岸边临时搭建的集市中。
看着一些兽人脸颊两边明显的鱼鳃形状,和蹼状的手指,阿瑞娅拢了拢兜帽,将自己盖得更严实了。
这里似乎是海洋兽人和陆地兽人的交易所,跟在灰烬身边,阿瑞娅粗略扫了一眼市集上贩卖的东西,大多是一些在都城里早已过时的玩意,和她没有见过的海洋中的珊瑚藻类。
余光扫过一抹蓝色时,阿瑞娅突然顿住了脚步。
那是一枚人鱼的鳞片。
精明的小贩察觉到阿瑞娅目光的停驻时,立马殷勤的笑着开口道:「这位远方而来的客人,想必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吧,这可是珍贵的——人鱼鳞片。」
小贩刻意拉长了声音,戏剧般的表情和语调使得阿瑞娅忍俊不禁。
灰烬也停下来,低头看着阿瑞娅,用眼神询问她是否想要买下。
阿瑞娅摇了摇头:「光泽度太差了。」
这比起利奥铎送给她的那枚鳞片,无论是颜色还是光泽都差了太多,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翳般。
「人鱼的鳞片,如果不是心甘情愿赠予的,自然不会展露出真正的光辉。」
一道清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调优美而轻扬,宛如朗诵诗篇般美妙。
灰烬伸手将阿瑞娅揽进了怀里,一脸戒备地看向这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人,而阿瑞娅透过兜帽的缝隙,看向那人的面容时,顿时一愣。
她从没见过这么貌美的男人。
系统常以它给予阿瑞娅的美貌而引以为傲,可在见到眼前的这个人时,阿瑞娅才觉得系统到底还是太过自负——
她的面前是一张熠熠生辉的雌雄莫辨的脸庞,海藻般浓密而捲曲的深蓝色长髮披散在身后,蓝宝石般耀眼的眼瞳落在阿瑞娅和灰烬身上,他如精灵般美丽,周身似乎萦绕着朦胧的光芒。
可在扫到他的耳廓时,阿瑞娅瞬间从他的美貌中清醒了过来。
那坠着小粒珍珠的尖刺形状的耳廓,是人鱼的标志。
阿瑞娅瞬间屏住了唿吸,没想到这么快她就碰上了一条人鱼。
她攥着衣角,想离面前的人鱼更远一点,可她的身后就是灰烬,即将亲手把她送到的人鱼手中的人。
烈日照耀下,阿瑞娅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可灰烬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瞥了人鱼一样,便揽着阿瑞娅转身准备离开。
遭到两人无视的人鱼先是一愣,然后拿起那枚鳞片伸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在灰烬冰冷的视线中,人鱼弯下腰来,看着被兜帽挡得严实的阿瑞娅,将鳞片递到她面前,笑道:「这位美丽的小姐,请收下这枚鳞片吧,你会喜欢的——」
人鱼微笑时露出尖锐的牙齿,一剎那艷丽的外壳裂开来,有种惊悚的美感,他的身上蔓延来潮湿的水汽,像海水灌进了鼻腔。
在灰烬伸手阻拦他的时候,阿瑞娅抢先接下了那枚鳞片,淡淡道:「谢谢你,人鱼先生。」
人鱼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似乎不意外阿瑞娅会看出他的身份,轻声道:「祝你在这里,有一段难忘的旅途……」
看着掌中灰濛的鳞片,阿瑞娅缓缓收紧了手心。
他们歇息的是小镇上唯一一家旅馆,这里环境虽然简陋,但因为外来者众多,生意却异常火爆。
阿瑞娅不知道灰烬用了什么手段定下了一间房,她只在意有没有热水和食物,即便前方是死路,她也想整齐体面、吃饱喝足。
晚餐是干面包和鱼干,洗净后穿着新衣从盥洗室走出来的阿瑞娅,披着湿发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灰烬不知什么出现在她身后,握起一缕缕漆黑的长髮,用干毛巾为她擦干。
阿瑞娅心安理得的接受着他的伺候,瞥见他穿戴整齐的一身,问道:「你要出去?」
灰烬没有回答,但即使他不说阿瑞娅也知道他要出去,还知道他要去哪儿。
他要去暗巷。
每当完成悬赏任务后,赏金猎人和杀手们便会回到暗巷,从发布任务的人手中领取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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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烬将她成功带到了诺维尔王国,完成了悬赏,现在他要去领回他的赏金了。
「恭喜你,灰烬。」
阿瑞娅咽下一口面包,轻笑着,可眼里却没有一丝感情。
突破重围险阻,将一国国王带到敌国领地,这不仅狠狠打了库索托王国的脸,也为他的杀手履歷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灰烬这个名号,将在暗巷杀手榜中,声名远扬,长盛不衰。
灰烬的手一顿,手中的黑髮从他手心滑落,就像明明坐在他面前却抓不住的阿瑞娅一般,要从他手心熘走了。
可他什么都没说,走到窗前一跃而下,融入黑暗中,消失了。
房间里只有微弱的蜡烛照明,寂静得阿瑞娅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现在的她还能做些什么呢?逃跑吗?可她又能逃去哪里呢?
好像一切都走到了死局……阿瑞娅捂住脸沮丧的垂下头。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点奇异的声音,朦朦胧胧的,似乎是歌声。
阿瑞娅走到窗前,探出头去,那声音更加清晰了。她从未听过如此美妙悦耳的歌曲,如梦似幻,像一层海浪爬上她的身躯,带来灵魂般的战慄。
她在遥远的歌声中睁开眼来,看向洒满月光的,银光粼粼的海面,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冲动,不顾一切奔向大海的冲动——
突然歌声停了下来,阿瑞娅勐地清醒过来,被眼前的景象吓出了一声冷汗,连连倒退几步,倒在了沙滩上。
她,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海边?明明她刚才还待在旅馆里……
阿瑞娅看着被海水打湿的脚面,心里一阵后怕和难以置信。
她被歌声诱哄着,自己走到了海边,可偏偏她还毫无知觉。如果不是歌声突然消失,她及时清醒过来,恐怕真要同悬赏上说的那样,埋葬于深海之中了……
但为什么,只有她呢?
阿瑞娅环视四周,海滩一片静默,没有一个人。
如果歌声有问题,那旅馆中有那么多人,他们也都听见了,为什么有异样的只有她一个人?
阿瑞娅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缓缓站起身来。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难道人鱼早就发现了她的到来,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置她于死地吗?
阿瑞娅皱着眉头,指尖触到一点坚硬,她低下头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是那枚人鱼的鳞片。
她出来的时候,把这个也带上了吗?
阿瑞娅握着那枚鳞片,就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只觉得它散发着强烈的不详的气息。
她犹豫着,想要丢掉鳞片,突然歌声又出现了!
阿瑞娅立马捂住耳朵,可那勾人的美妙歌声仍毫无阻碍的钻进她的脑里,沖刷着她的灵魂,操纵着她的身体如提线木偶般,朝着眼前深沉的大海前进着。
阿瑞娅惊恐地瞪大了眼,此刻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可她的身体却已经不受她的操控。
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步步,踏进了冰冷的海水中——
「宿主,您还好吗?」
系统的声音响起时,一股无形的力量蓦地出现在了阿瑞娅的身体里,帮她瞬间夺回来身体的控制权。
幽灵般的歌声仍然迴荡着,却无法再对她造成影响。
阿瑞娅重重喘了口气,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从及膝的海水中退出来,后怕道:「现在还活着,待会儿就不一定了。」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预知,毫无自保能力的她在这个诡异的地方,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海里的那群人鱼想杀我,你有什么办法吗?」阿瑞娅转身朝旅馆的方向走去,问道。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就在阿瑞娅以为它又要说什么美貌是所向披靡的武器之类的屁话的时候,它却突然开口说道:
「人鱼一族,曾是神明最眷恋的种族。」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平淡而缓慢的说道:「祂赐予人鱼们惊人的美貌和强大的力量,使他们成为统治深海的霸主。」
「而对应的,人鱼一族也向神明献上了最为坚不可摧的忠诚。」
阿瑞娅停下脚步,她模煳想起了,在听赫斯提安讲述兽人与人类的大战时,确实从未出现过人鱼的身影。
而当时的她不以为然,因为人类本就生活在陆地上,和深海的兽人交集并不多。
可现在听系统的意思,似乎背后另有隐情——
「人鱼一族不曾背叛神明,他们如今仍然是神明的信徒。也是唯一可能,对人类不怀恶意的种族。」
「宿主,请您把握住机会。」
第68章
人鱼竟然是芙洛蒙娜的信徒!
阿瑞娅听到这个信息在原地足足愣了一分钟,才缓缓勾起嘴角嘆了一句:
「哈,这可真是……太妙了……」
在这一刻,阿瑞娅才真正感受到了命运的不可思议,内心涌起些荒唐又慨然的情绪来。
她之前还哄骗灰烬道他完成了人鱼的任务,就无法完成另一个任务。可谁也不知道,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任务竟然冥冥之间指向了同一条路。
这一切如此奇妙,就像是神明的安排——
「你什么都知道,却一直瞒着我?」
阿瑞娅回过神来,挑了挑眉对系统说道。
在甘勐山岭的最后几天,她被人鱼的事情折磨得几乎夜不能寐,可系统却装死一声不吭,看着她在灰烬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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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这一切都需要您自己探索。」系统对于阿瑞娅的质问又搬出了它那老一套的说辞。
而阿瑞娅这一次罕见的没有生气,即使为自己对灰烬做的那些事感到难堪,但那已经是她在当时的处境下能够做出的最大的努力。
这是她的人生,虽然是强加的命运,但她不能时时依靠系统,的确要靠自己完成一切。
「 003号系统。」阿瑞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现在有点好奇,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
系统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即使是最神秘的芙洛蒙娜,而且它还有将阿瑞娅带到这个世界的能力。
可系统为什么选中了她?它又有什么目的呢?
这些被阿瑞娅刻意抛到脑后的疑问又涌上了心头,可系统如她预料中一样,沉默不语。
但阿瑞娅并不感到焦急,她终究会知道的,阿瑞娅眸中的神色逐渐趋于坚定——
在故事的结局,这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就在这时,飘渺的歌声再次响起,阿瑞娅抬头望向歌声传来的方向。
她突然很想知道,是谁在唱歌?又是谁在引诱着她走向死亡?
与其在旅馆里等着灰烬回来把她交给人鱼,倒不如她愿者上钩。
要想得到芙洛蒙娜遗落在深海中的神吟,阿瑞娅本就需要和人鱼打交道,而现在得知了人鱼的立场后,她又多了几分自信。
这样想着,阿瑞娅不再犹豫循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慢慢的,阿瑞娅跟着歌声的指引走过海滩,爬上缓坡,穿过丛林,走上一条狭窄的小径,不知道走了多久后,歌声消失了。
阿瑞娅站在原地环视四周,一切都是陌生的景象,根本没有唱歌的人的踪迹。
她转头看向来时的道路,小径不知何时被草叶所掩埋,她一时竟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阿瑞娅按了按眉心,不知不觉间,她似乎又被歌声蛊惑了——
但阿瑞娅并没有太过担心,因为她知道灰烬回去发现她不在后,一定会来找她的,他那敏锐的嗅觉和直觉,阿瑞娅毫不怀疑。
而且,谁又能接受这到手的赏金就这么跑了呢?
阿瑞娅静下心来,细细看着周围的环境,这么多天在丛林中的生活令她多了几分直觉和警惕。
她防备着四周有勐兽的出现,却无意间,听到了轻微的水流声。
水流与大海相接,说不定能沿着水流的方向,就可以直接走到海岸边。
这样想着,阿瑞娅一边聆听着水流的声音,一边谨慎的缓缓向前,当她拂开了一片挡在眼前的草丛,终于看见了一块粼粼发光的湖泊。
这由海水灌注的湖泊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波辉,水流静谧的流淌着,掩映在茂盛的草木间,像一块晶莹的宝石,升腾着淡淡的雾气。
阿瑞娅顿住了脚步,不仅是因为这片湖泊的美景,而是湖中有一个人——
一个男人。
他的下半身浸在湖水中,在月光下昂起头来,赤着的上身散发着光辉,比那湖水的涟漪还要耀眼。
他立于水中,周身萦绕着朦胧的光芒,捲曲的深蓝色的长髮垂落在水面,而男人的耳廓是熟悉的尖刺形状。
阿瑞娅看着男人近乎完美的容貌和身形,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果然是人鱼。
传闻中的人鱼歌声优美空灵,可以迷惑人的心神。
只是为什么受影响的偏偏是她,是因为他们都是芙洛蒙娜选中的人吗?
阿瑞娅站在原地,远远注视着湖泊中的男人,没有冒然上前。
可男人却像是发现了她的存在,朝她站立的方向转过身来。
当月光照在男人的脸上,阿瑞娅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时,顿时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这个人鱼,和今天她在集市上见到的人鱼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而之所以阿瑞娅确定男人不是那个她见过的人鱼,是因为他的头虽然偏向阿瑞娅的方向,但他的眼睛却被一层白翳所覆盖,没有一点光彩。
他的眼睛看不见。
阿瑞娅意识到这件事时,悄悄松了一口气。
既然他看不见,现在又还是人鱼的形态,那她就是想走他也应该拿她没办法。在没有确认对方意图的情况下,阿瑞娅还是想为自己多留一条退路。
就在阿瑞娅踌躇着该怎样开口时,人鱼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如悠扬的乐曲般动听,带着奇异的韵律和节奏,恍然一听,阿瑞娅还以为他又在唱歌。
即使他说得再好听,可阿瑞娅发现了一个致命的事实。
她听不懂。
因为生存环境的不同,海洋兽人与陆地兽人有一套截然不同的语言交流系统。而人鱼这一歷史悠久的种族,更是有独属于他们自己的文字和语言。
待到人鱼说完后,阿瑞娅沉默了,她本想着和人鱼谈合作,却没想到首先在语言上就有着无法跨越的隔阂。
她沉思着,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先学学人鱼的语言,或者是给自己找个翻译……
就在阿瑞娅思考的时候,湖泊中的人鱼突然仰着脖子发出一声悽惨的叫喊,然后一下子从水面上消失了。
阿瑞娅被他的动静一惊,立马回过神来,好奇地朝湖面探头望去。
发生什么事了?人鱼怎么突然不见了?她还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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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娅有些焦急地看了一会湖面,犹豫了一会儿,咬咬牙,朝湖泊的方向跑去。
灰烬很快就会找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人鱼并不是随处就可以见到的,眼前的这一条,是她了解人鱼所想的最佳选择。
在被灰烬作为人质,或者是罪孽之人送到人鱼手里直接溺死前,她需要知道更多有利于自己的信息,这样才能便于她做出更好的判断。
可当阿瑞娅走到岸边时,她犯难了,她不会游泳,根本不能帮上这个人鱼的忙,她扫荡了一圈平静的湖面,试探着喊道:
「这位嗯……人鱼,需要帮忙吗?」
阿瑞娅话音刚落,在靠近她的水面便漾起一阵波澜。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突然那条人鱼自水面一跃而出,他那长有利爪的手掌一把拉住了阿瑞娅的腿,将她一下拖下了水!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阿瑞娅还没反应过来,她眼前的世界便发生了颠倒,她瞬间被冰冷的海水淹没了。
在落水的那一刻,瞥见人鱼美丽但面无表情的面庞时,阿瑞娅突然想起了,有关于人鱼的又一个传闻。
人鱼会假装受伤,发出哀鸣以吸引猎人的注意,而在将猎人引诱到身边,待其放松警惕时,又会突然暴起将对方捕获。
而她就是这个倒霉的猎人,阿瑞娅无力地想到。
海水呛进她的口鼻,阿瑞娅的口中接连吐出一串泡沫,她及时闭上嘴屏住唿吸,可人鱼仍拖拽着她的身体往下游去。
阿瑞娅无措又慌张的挥动着手脚,想摆脱人鱼的控制,可这一切却只是徒劳。
水中的人鱼,是真正的霸主,有着不可战胜的力量。
海水压迫着阿瑞娅的视野,她尽力睁着眼,却只能看见水面透下的一点微弱亮光,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这时人鱼美丽魅惑的脸庞出现在她的眼前,他带蹼的手掌抚上了她的脸庞,那动作竟然有一丝诡异的温情。
人鱼那双蒙着白翳的眼珠转动着,朝着阿瑞娅的方向躬下身来,缓缓张开了嘴,露出尖锐的獠牙——
阿瑞娅绝望的闭上了眼。
灰烬自窗户跃进房间时,看见空荡的屋内,眉头顿时一皱。
而紧跟在他后面进来的人,一扫空空如也的房间,勾起嘴角发出嘲弄的笑声:「看来,灰烬也有失手的时候。」
他的声音清朗悦耳,耳侧的小粒珍珠微微随着他的动作摆动着,正是上午阿瑞娅他们见过的人鱼。
灰烬没有搭理他,蒙在面罩之下的鼻子努力嗅闻着,随着阿瑞娅的气息走到房门处,就在他打开房门想要出去时,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人鱼立在窗前,美丽的面容在银白的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光,他蓝色的眼瞳如大海般深邃而无情。
「我没有太多的耐心,明早我要看到她,无论是活人,还是尸体——」
第69章
当人鱼张开獠牙朝阿瑞娅扑来时,阿瑞娅心知自己无法逃脱,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她揣在怀中的人鱼鳞片突然掉落出来,悬浮在湖水中。
而当人鱼向阿瑞娅靠近时,那枚鳞片似是有意识般缓缓落到了他的手心。
手中传来的坚硬触感令得人鱼动作一顿,而此时他的尖牙已经划破了阿瑞娅的侧颈。
有丝丝鲜血逸散出来,染红了这小片湖泊,诱人而蛊惑的芬芳随着血迹扩散开来,阿瑞娅的意识逐渐混沌不清——
也就没有看见,人鱼在将牙尖的一缕鲜血吞入口中时,那双蒙着白翳的眼球忽然转动了一下,露出浅淡的神光来。
就在阿瑞娅以为自己快要溺死,那悬赏上的话真的要实现时,一股大力突然携着她朝湖面飞速的游去——
那深蓝的鱼尾在暗沉的湖水中摆动着,像是一段柔美的丝绸,又似一缕梦幻的波光。
阿瑞娅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就彻底晕了过去。
人鱼将阿瑞娅带到水面时,阿瑞娅已是脸色苍白,海水灌进了她的肺部,唿吸微不可闻。
她像一朵被风雨摧残的花,颓败的散下枝叶,很快就会凋零。
人鱼摸索着触上她的脸庞,低下头嗅闻着,感到那几近要消失的唿吸,皱起了眉头。
深蓝鱼尾在水中轻轻摆动着,人鱼的思绪也像水波般荡漾开来。
人鱼抬手抚上自己蒙着白翳的眼睛,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可在刚刚,他分明窥见了一丝罕见的亮光。
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人鱼轻吸口气,终是做下了决定,他将阿瑞娅拖到岸边,伸手摸索着抚上她冰凉而柔软的唇瓣。
他滑腻的手指探进阿瑞娅唇瓣中,撬开了她的牙齿,压在了舌尖之上。
而后人鱼缓缓的低下头来,以他同样冰冷的唇衔住了那抹柔软。在两人唇瓣相接时,一股突如其来的战慄突然震颤在人鱼的嵴背。
他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鱼尾在水中激起一阵水花,他的手指也莫名收紧了。
而后,人鱼的舌尖将一颗闪着亮光的珠子缓缓推入了阿瑞娅的口中——
那珠子一落入阿瑞娅口中便散成一片光芒,瞬间消失不见了。
就在珠子消失时,阿瑞娅原本微弱的唿吸突然平稳起来,心脏也渐渐跳动起来,胸口起伏着,脸色也逐渐恢復了红润。
人鱼直起身来,收回手时似是无意间擦过了阿瑞娅的嘴角,那逐渐温暖的体温,令得他的手指不由得摩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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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脸瞬间绷紧了,连确认阿瑞娅的状态也忘记了,一个灵活的扭身直接扎进了湖水中。
阿瑞娅醒来时,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她坐起身来,看着湿淋淋的衣服和头髮,有些发愣。
所以即便是死了也回不了原来的世界,还要留在这里当幽灵吗?
她的思绪混沌成一片,缓缓站起来,迷茫的看了看周围,就在这时,湖面泛起一阵涟漪,一个脑袋突然冒了出来。
「你是谁?」那声音低沉而悦耳,还带着一丝阴郁。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阿瑞娅先是脸色苍白的后退了一步,才指着自己惊讶地说道:「你看得见我?」
人鱼的眉头一皱,鱼尾不耐烦的甩了甩,撩起一阵水花。
「你是库索托王国的兽人?」
阿瑞娅的语调是标准的都城口音,和诺维尔王国的口音大不相同。
想到两国之间紧张的关系,阿瑞娅下意识的想拔腿就跑。可她又实在好奇自己是怎么在这条人鱼手里活下来的,犹豫着没有答话。
迟迟等不到她的回答的人鱼忽的鱼尾一扬,竟一下子自水中跳到了岸上。他那条如梦似幻的深蓝色鱼尾一半垂在湖面中,美丽得令人挪不开目光。
而这样的鳞片光泽,意外的有些眼熟——
「……佩涅洛?」阿瑞娅吃惊地捂住嘴,轻声喊道。
就在她喊出声的那一刻,佩涅洛忽的转头朝她看来。
明明他的眼睛蒙着一层白翳,可在那一瞬间,阿瑞娅却像是被他的视线锁定了一般,背上升起一股寒意。
「你认识我?」
佩涅洛的声音很轻,像飘渺的雾气一般,却又如刀锋般冷冽,让阿瑞娅不寒而慄。
他那条垂在水中的鱼尾一阵光华闪过,竟然变成了一双人腿。
借靠这双新化的人腿,佩涅洛有些笨拙的站起身来,缓缓朝阿瑞娅的方向走去。
他的身形与容貌都无可挑剔,像丛林中的精灵一般,可阿瑞娅现在却无暇顾及这些。
即使身处陆地,人鱼的威压也毫不逊色,佩涅洛的利爪和獠牙照样不是她可以抵挡的。
逃跑是最好的选择,可她,又能逃去哪里呢?
阿瑞娅咬紧了唇,即便逃走也会被灰烬捉住再送到人鱼手中。
而她现在竟然误打误撞碰到了人鱼一族的大王子佩涅洛,这或许是她的一个机会……
「我认识你,我还知道你和你的弟弟尤塔西斯正在争夺王位。」阿瑞娅看着渐渐逼近的佩涅洛,脑筋飞快的转动着说道。
在毫无了解信任的基础上就暴露人类和信徒的身份是极其愚蠢的,而无论在哪个这个世界上,唯有利益是永恆的。
「这可不是什么秘密,来自陆地的小姐。」佩涅洛满不在乎的勾了勾唇角,说道。
「那如果我说,我能帮你呢?」
佩涅洛歪了歪头:「我为什么相信你?」
「我是被绑来这里的。」阿瑞娅一顿,缓缓说道:「因为一则悬赏告示,而那告示上写了一句话——」
「于仇恨与欲望交织之处,将那缔造一切罪孽之人,埋葬于深海。」
佩涅洛停下了脚步,他以那双蒙着白翳的眼睛遥遥看向阿瑞娅,半晌缓缓说道:
「是你。」
现场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阿瑞娅看不懂佩涅洛的神情,也不知道他的立场和想法,只有硬着头皮开口道:
「既然你知道,那想必也清楚我的身份并不简单,我能够给你极大的帮助,只要你——」
「你走吧。」佩涅洛转过身朝湖泊走去,没有对她动手的意思,却不愿再听阿瑞娅的话。
「我们两国相安无事几百年,虽然有一些误会,但还不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阿瑞娅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而且寻找我的卫队正在路上,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两国之战必不可免——」
可阿瑞娅苦口婆心一番话还没说完,佩涅洛却又变回了鱼尾,回到了湖泊中,他自湖面露出头来,懒懒道:
「等你明天还活着,再来和我讲这些道理吧。」
说完佩涅洛便潜进水中不见了踪影。
阿瑞娅看着空荡的湖面,没忍住暗骂了几句。
待发泄过怒气后,她的身子又迅速冷了下来,如果佩涅洛不愿帮她,那她被交到人鱼手中后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混杂在阿瑞娅的脑海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山,只在走到海滩时,暗沉的天色已经浮起一抹柔黄。
是日出啊……
阿瑞娅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缓缓升起的太阳,连灰烬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都不知道。
灰烬的手擦过她脖颈的伤痕,蒙着面罩的鼻子嗅闻她的发梢和侧颈,他的眉头皱在一起,黄金瞳仁里盛满了焦急。
而阿瑞娅只望着海平线的初升的朝阳,没有看他一眼。
「阿瑞娅——」
灰烬沙哑的嗓音响起,就在他还想说些什么时,阿瑞娅突然扭过头看着他说道:「你真的,要把我交给人鱼吗?」
那漆黑的眼瞳如深海般平静,灰烬一怔,眸中浮起些许挣扎,但他没有否认,只是沉默。
那一如既往的沉默代表的是什么,阿瑞娅很清楚。
阿瑞娅轻轻一笑,似乎早有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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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揽住灰烬的脖颈,令得他朝她的方向倾下身来,他们的脸庞近在咫尺,四目相对。
阿瑞娅伸手摘下他的面罩,随意扔在脚下。
当那张野性而冷酷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忽然昂起头,吻了上去。
阿瑞娅的唇瓣还染着夜间的寒意,而灰烬的唇如她想像般炽热,也比她想得还要青涩。
在这时他们的地位似乎完全颠倒过来,阿瑞娅轻易地侵入了他的口腔,主导着他的一切,他尖锐而坚硬的獠牙在那柔软的唇舌的进攻中不堪一击。
灰烬的手掌滑落到阿瑞娅腰间,揽住了那纤细的腰肢。
突然灰烬的身体僵住了,他瞪大了眼睛,怔愣看向自己的胸前。
那里扎着一柄银色尖刺。
鲜血淌下来,很快将灰烬的衣襟染红,阿瑞娅退后了一步,面无表情的看着灰烬。
「我说过,武器落在别人手里,会死的。」阿瑞娅冷冷道。
她既然无法改变现状,倒不如先将这一腔怒火发泄于这事件的始作俑者身上。
阿瑞娅知道这样的伤害对于兽人来说并不致命,在她拿走灰烬腰间武器时他也肯定知情,但他仍放任她这样做了。
阿瑞娅不愿去想灰烬在想些什么,因为他对她的伤害已经造成了,这点细微的温情只令她感到可笑。
而她要报復回来,怎么都不为过。
「……阿瑞娅。」灰烬的声音更加嘶哑了,他唿唤着她的名字,就像野兽垂死的悲鸣。
他紧紧的盯着阿瑞娅的身影,连胸口的伤势都无暇顾及,可阿瑞娅却没再多看他一眼。
而遥远的波涛之上,一群人鱼正朝他们的方向游来,美丽的鱼尾在朝阳的光辉中闪着耀眼的光芒。
「灰烬,希望你不要后悔——」
阿瑞娅看向被阳光染成金黄的海面,淡淡说道。
第70章
那群人鱼在近海处停了下来,看向阿瑞娅朝那些美丽的脸庞上望去,没有看见熟悉的人。
他们眼神警惕地盯着鲜血淋漓的灰烬,嘴唇张合着,发出奇怪而意味不明的语句。
阿瑞娅听着,微微皱起了眉。
她听不懂人鱼的语言,但昨晚为什么和佩涅洛突然能自如沟通了?
阿瑞娅还没想清楚其中关键,这时她的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灰烬前进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灰烬那双冷漠的黄金眼瞳迸发出深重的威严与杀气,骇得面前的人鱼齐齐后退了一步,狰狞地嘶吼着,露出尖锐的獠牙。
看着灰烬手中的染血的尖刺,阿瑞娅表情复杂。
她实在是摸不清灰烬在想些什么,他明明在意她、关心她,却也无论如何都不愿违背自己的任务。
这样拉扯着,倒似比她还要痛苦上几分。
「我们的交易完成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瑞娅转头,看见了那个在海边集市上送给她一枚人鱼鳞片的人鱼。
他那耀眼的笑容,和同佩涅洛几乎八成相似的面容,他的身份也唿之欲出了——
人鱼一族的二王子,尤塔西斯。
「把她,交给我吧。」
尤塔西斯的目光落在阿瑞娅身上,唇角的笑意更深,而眼眸中的神光却越发冰冷。说着他便要伸手去拉阿瑞娅,却被阿瑞娅挥手打开。
「滚开。」
对待尤塔西斯,一个敌国王子,阿瑞娅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她的生死虽然攥在他的手里,却也不想堕了自己国家的威严。
阿瑞娅轻掀眼皮,淡淡扫了尤塔西斯一眼,眼神里满是嫌恶。
尤塔西斯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他再次伸手以极快的速度攥住了阿瑞娅的手臂,他的力气阿瑞娅根本挣脱不开,反被他蛮横地拉到了身前。
「待会儿到了海里,这位美丽的小姐,希望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尤塔西斯在阿瑞娅耳边恶狠狠说道,而阿瑞娅毫不畏惧,回以他的,是同样兇狠而冰冷的目光。
尤塔西斯的目光落在阿瑞娅的脸上,像是一道滑腻的触手沿着她的眉眼滑到她漆黑的发梢,忽的,他露出一个轻佻的笑来:
「黑髮黑眸,巫师……一定会喜欢的——」
「你什么意思?」
阿瑞娅皱着眉头问道,而尤塔西斯显然没有为她解答疑惑的耐心,他提着阿瑞娅的手臂,不管她的叫喊,如提着一只玩偶般朝海水走去。
就在这时,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灰烬拦在了他们面前。
尤塔西斯的脸上掠过一丝烦躁,他喉头咕哝了一句,似乎在骂人,抬眼看向灰烬冷声道:「怎么,嫌赏金还不够多?灰烬我可告诉你,音墙的规矩一经——」
「她要活着。」灰烬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尤塔西斯疑惑的眯起眼来,连阿瑞娅都不解的抬头向灰烬望去。
「阿瑞娅她……要活着……」
灰烬的声音异常的沙哑,迴荡在宽阔的还卖呢,一字一句落在沙滩上,砸出清晰而深刻的痕迹。
在听到他的话后,阿瑞娅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在海风吹来的那一刻,红了双眼。
即使灰烬没有因为她放弃任务,但却也在为她的安危做出一份努力,只是——
「这,我就不能保证了。」尤塔西斯冷笑道:「毕竟我怎么处置她,与你无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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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塔西斯虽看起来游刃有余,可握着阿瑞娅的手心却收紧了,用力到她的骨头都在哀鸣。
「做不到,那就作废吧——」
灰烬突然话音未落,便双手握着尖刺朝尤塔西斯的方向奔来,他的脚尖踏起水浪,银刺在阳光中划过冷光。
「——我们的约定。」
当灰烬的身影出现在尤塔西斯身边时,灰烬的声音也落在他的耳边。
尤塔西斯瞬间脸色大变,他迅速的后退一步,一把将阿瑞娅抵在身前挡住灰烬挥来的尖刺。
那锋锐的银光贴着阿瑞娅的脸颊掠过,她睫毛颤了颤,惊慌的屏住了唿吸。灰烬及时收翻转掌心,将尖刺朝内,伸手去拉阿瑞娅。
可灰烬的手还没有碰到阿瑞娅,一条蓝色的鱼尾便狠狠打在了他的身上,他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形。
这时一直在不远处观望的人鱼群已经游了过来,他们围在尤塔西斯旁边七嘴八舌的说着阿瑞娅听不懂的语言,最终尤塔西斯直接提起她的身子抛向了远处——
冰冷的海水一下子将阿瑞娅包裹那一瞬间,昨晚的记忆如同灌进她口鼻的海水一般涌进她的脑海。
黑暗的湖底,人鱼尖锐的獠牙,海水中淡淡的血腥味……
阿瑞娅惊慌失措的摆动着四肢,努力想要游出海面,可她的身体却在控制不住的下沉,她看着头顶的光亮离她越来越远。
突然一只带蹼的手托住了她下沉的身体,带着她缓缓游上了海面。
破出海面的阿瑞娅大口大口的唿吸着氧气,那只冰冷滑腻的手一直握在她腰间,似乎是怕她再次落下去。
阿瑞娅拂去眼前的海水,朝身后张望着想要找出是谁拉了她一把,突然她的面前翻出一股泡沫,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佩涅洛?」看着那双被白翳蒙住的双眼,阿瑞娅的表情和声音瞬时低落了下去。
「看见我很失望?」佩涅洛虽然看不见,却从阿瑞娅的声音中敏感察觉出了她的情绪,他轻笑了声说道。
可阿瑞娅现在无暇顾及他,她扭过头看向海岸的方向,在那里灰烬还在和尤塔西斯搏斗,可阿瑞娅此时却已经随着海流飘远了。
佩涅洛也听到了岸边的打斗声,他微勾了勾唇角,说道:「我那好弟弟,辛苦了这么久,却让我捡了个大便宜。」
阿瑞娅连忙转过头来,伸手抓住佩涅洛肌肉紧实的臂膀,说道:「王子殿下,你将我送回岸边,我以库索托国王的身份承诺你,必助你夺得王位。」
可在听到她的话后,佩涅洛脸上神色不显,甚至称得上是面无表情,阿瑞娅看得心直跳,又忙补充道:「还有你的眼睛,我一定会寻遍全大陆的医师治好你的——」
「这位国王小姐,你可能还不明白现在的情况——」
佩涅洛忽的一笑,说:「在抓到你这件事上,我与尤塔西斯,乃至整个人鱼一族,都是站在一条线上的。」
阿瑞娅脸色一变,可还不等她说些什么,佩涅洛突然将她拉下了水面。
海水再次将阿瑞娅淹没,她紧紧攥着佩涅洛的手臂,就像攥着一根救命稻草,可这根稻草在水下仿若戏弄她一般游得格外迅速和欢快。
那梦幻鱼尾在海水中摇晃着化为一段光芒,阿瑞娅紧紧闭着眼睛,只觉得自己随时便会丧命。
「放松点,你还活着不是吗?」
佩涅洛的声音响起时,阿瑞娅这才怔愣着睁开眼睛,她还在水中,有小鱼从她身边游过。
她在水下,已经待了快十分钟了吧?正常人类能够憋气憋这么久吗?
而且她竟然一点也感觉不到难受,明明在昨天她落水时还感受胸腔疼痛,可现在怎么会这样?
看着佩涅洛打趣的表情,阿瑞娅迟疑着问道:「我死了?」
她的话一下子逗乐了佩涅洛,他鱼尾一摆,游到了阿瑞娅面前。
在阿瑞娅迷茫的视线中,他伸手突然点了点她的咽喉,随着他的动作,一点亮光出现在阿瑞娅脖颈,像一枚小小的灯。
「很遗憾,国王小姐,你还活着。」
佩涅洛的面容在那点亮光的照耀下,变得柔和起来,他的声音轻柔又曼妙,像一首婉转而魅惑的歌。
「只是暂时,从国王变成了人鱼而已。」
阿瑞娅在他的话语中惊讶的瞪大了眼,她抬起手来缓缓摸上了自己的脸颊。
或许是她的心理原因,她总觉得自己的皮肤,比之以前变得更为滑腻,而在摸到自己的耳朵时,她的手臂突然僵住了——
尖刺状的耳廓,那是人鱼的象徵。
「我,我怎么会……不可能啊,我不……」
她的身体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化?阿瑞娅语无伦次的说着,待到她的手摸向自己的双腿,见还保持着人类的形状,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我没有鱼尾。」
阿瑞娅镇定下来,定定地望着佩涅洛,那笃定的语气,似乎握住了证明自己不是人鱼的铁证。
「你没有,是因为你还没有得到神明的允许。」
佩涅洛悠闲的游在阿瑞娅的身边,坚硬深蓝色的鳞片擦过她的皮肤,就这么轻易的吐出了关于神明的事情。
「什么意思?」阿瑞娅悄悄攥紧了手心问道。
而佩涅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伸出手来,将串着绳子的一样东西戴到了阿瑞娅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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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枚闪着莹润蓝色光泽的人鱼鳞片。
阿瑞娅伸手将那枚鳞片握在了手心。
「我说过,等你活下来,都会知道的。」佩涅洛蒙着白翳的眼球转了转,轻声说道。
晚点还有一章~
第71章
阿瑞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佩涅洛说得没错,现在纠结这个没有任何意义。
无论是库索托王国的卫兵还是灰烬,都无法来到深海营救她,现在的阿瑞娅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而阿瑞娅唯一能够倚仗的,只有芙洛蒙娜的信徒和人类这一身份。
只是现在,还不到袒露的时机。
阿瑞娅看了一眼游在她前方的佩涅洛,又垂下了眼睫。
虽然她没有人鱼一样的飘逸有力的鱼尾,但她拥有了在海水中自由唿吸的能力。而且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游泳就像睡觉吃饭一样简单。
阿瑞娅无师自通的併拢双腿,如鱼尾般轻盈摆动着,她张开的手指间隐隐能窥见蹼的痕迹。
鱼群在她身下游过,水草悠悠漂浮,阿瑞娅仰头吐出一串泡泡,双脚微蹬,在水中自如的转了一圈。
做一条人鱼,似乎也挺好的……
大海广袤无垠,四面八方皆有去处,恍然给人一种,真正自由自在、无可束缚的感觉。
阿瑞娅一时有些晃神,突然头顶一片黑影压来,原本游在她前方的佩涅洛突然掉转过身形,拽住阿瑞娅的手臂,将她挡在了身下。
「这是什么……」
看着头顶缓缓游来的庞然大物,阿瑞娅的声音越压越低,甚至连唿吸都放轻了。
那是一个外表嶙峋的丑陋怪物,如果不是它那双恐怖的红色眼睛朝下望来,落在他们身上,阿瑞娅都会以为那是一座在海上漂浮的小岛。
佩涅洛又带着阿瑞娅往下潜了几米,抬起头向那个怪物示意的点点头,怪物的眼睛在阿瑞娅身上盯了一会儿,慢慢移开了视线。
待到怪物离开后,佩涅洛才松开了阿瑞娅的手,他的神情也多了几分凝重:「这是浮鲸,这片海域中最为庞大的野兽。」
「人鱼也怕它吗?」想到人鱼海洋霸主的称号,阿瑞娅疑惑道。
佩涅洛既不反驳,也不因她的问话而生气,只淡淡道:「浮鲸体型巨大,领地意识很强,一片海域只有一只活动。」
「它们需要摄入大量食物所以几乎什么都吃。但人鱼一族和浮鲸有过约定,彼此之间互不侵犯,和平共处。」
阿瑞娅瞭然的点点头,深海中孕育有大量远超认知的恐怖生物,谁又敢说自己是最为强大的呢?
彼此约定,在划属领地中活动,这是深海中的生存法则,与陆地上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见过浮鲸后,阿瑞娅也紧跟在佩涅洛身边不敢乱晃了,他们不知游了多久,终于在绕过一块突出的崖底时,一间华丽的宫殿映入眼帘。
因为水流和水压的影响,海底无法同陆地一样修建齐整对称的宫殿,这里的宫殿更像是依据海底的地势堆砌的华美珠宝。
珍珠、贝壳、宝石、黄金、珊瑚……一切五颜六色的、璀璨的、闪耀的、昂贵的东西如同砖瓦一般垒起一座宫殿,就像是一座遗落在海底的宝藏。
阿瑞娅和佩涅洛刚从岩石后露出身形,一队手中握着叉戟的人鱼卫队便拦住了他们。
「大王子。」领头人鱼朝佩涅洛行礼后,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阿瑞娅身上。
他的眼神迟疑了一会儿,道:「这位是大王子您的——」
「我现在带人回自己的宫殿,还需要向你报告吗?」佩涅洛的声音平和,连表情都没有变,可阿瑞娅却平白感到了一丝寒意。
而与佩涅洛对话的人鱼更是恭敬的低下了头:「二王子吩咐说要严加巡查,不能让可疑的人混入王宫。」
「那就让尤塔西斯来质问我吧。」说完佩涅洛不再管面前的人鱼,径直带着阿瑞娅进入了王宫。
两人沉默着,直到身边不再有其他人,阿瑞娅才试探着开口道:「尤塔西斯,似乎权势很大?」
阿瑞娅虽然听不懂另一个人鱼说的话,但却能从佩涅洛的话语中推敲出一些东西来。
两王子争位,老国王的手下肯定要站队,这王宫守卫的位置极为重要,事关国王的安危,可是却落到了尤塔西斯手里——
阿瑞娅略微一想便知道,先不论两个王子谁更优秀,或是谁更受老国王青睐,光是佩涅洛眼睛有病这一项,便为他的争王之位添上了巨大的阻碍。
佩涅洛身形一顿,转过身来,以他那双病眼直直盯着阿瑞娅:「你想说什么?」
「我只想说,之前我允诺过大王子的事,一直有效。」阿瑞娅放低了声音,循循善诱道:「海底的事我不清楚,但陆地之上,不会有比库索托王国更好的盟友。」
「这是尤塔西斯绝对想像不到的助力,也会给他带来最致命的打击。」
佩涅洛沉默了,他微低下头,似乎在认真思考阿瑞娅的建议,突然他笑了,那动人的微笑几乎将昏暗的海底照亮。
就在阿瑞娅以为她的游说终于成功时,佩涅洛说道:「很令人心动,如果换一个人我肯定答应了。」
「但你不行。」
阿瑞娅几乎要脱口而出「为什么」,可她也清楚的知道,是因为那句话,那句登在悬赏上,像一句莫名的诅咒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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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页
「到了。」佩涅洛突然停了下来,指着一处镶嵌满暗紫色宝石的洞窟。
宝石映照的光芒在水波的折射中荡漾开来,晕开一片诡异而梦幻的紫色,阿瑞娅望着那个地方,突然不敢再靠近。
「去吧,佐伊等你很久了——」
佩涅洛伸手在阿瑞娅背后一推,分明他没有用力,可阿瑞娅却像是被什么神秘的力量裹挟着,无法抗拒的来到了洞窟之前。
她攀着洞窟外坚硬的宝石,看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咬紧牙走了进去。
通过狭长的一条漆黑小径,在瞥见一缕亮光时,水流突然变得湍急。
原本走得小心翼翼的阿瑞娅一时不察,被水流包裹着沖向了亮光,然后落到了一片柔软之上——
那是一块长满墨绿海草的洼地,阿瑞娅躺在上面,像是卧进了一块柔软的地毯。
阿瑞娅坐起身来,突然看见那墨绿海草中一抹紫色,她定睛看去,那是一条紫色的鱼尾。
阿瑞娅身子顿时一僵,坐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而仿佛是感受到她的注视,那条紫色鱼尾微微摆动了一下,然后轻轻拍打着地面,一个人影自茂密的海草中坐了起来。
那是一名女性人鱼,她的皮肤是深刻的古铜色,手臂和胸口以金色绘着古怪的图腾,她的眼眸是深邃而梦幻的紫色,头上戴着灿金的饰品。
她像是童话故事中的女巫,神秘又美丽,藏着无数秘密。
阿瑞娅眨了眨眼,尤塔西斯似乎说过,他们有一名巫师,喜欢黑髮黑眸……
果然佐伊的目光自阿瑞娅漆黑的长髮落到她的眸底,眼中浮现出一丝欣喜。她张开嘴激动地说了些什么,可听在阿瑞娅耳中就像一段咒语。
看出了阿瑞娅的困惑,佐伊抬起手来,张口一下咬在了自己的手腕,那尖锐的牙齿瞬间刺穿了她的皮肤,深蓝的粘稠鲜血伸出来。
然后,她朝着目瞪口呆的阿瑞娅伸出手去。
看着眼前流血的手,阿瑞娅不着痕迹的往后仰了仰,说道:「你这是,需要包扎吗?」
佐伊也不懂她的话,但她已经失去了耐性,她扑过来掐着阿瑞娅的脸,逼得她张开嘴来,然后将自己流血的手掌塞进了阿瑞娅口中。
阿瑞娅极力挣扎着,但仍不敌人鱼的力量,当那鲜血流进她口中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噁心,然后才听到了那略带沙哑的声音。
「他们竟然没有给你餵血,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阿瑞娅挣来佐伊的手,偏过头干呕了一下,才捂着嘴说道:「喝了,就能听懂你们说话?」
佐伊一脸的不置可否,她看着阿瑞娅一脸接受不了的样子,皱了皱眉头道:「这是神明赐予我们的能力,能听懂古老的人鱼的语言,是你的幸运。」
这是一位虔诚且高傲的巫师,她看阿瑞娅的眼神,和看洞外游过的一群鱼没有区别。
一样的冷漠,且不屑。
那样的眼神,和当初赫斯提安第一次见她时,一模一样。
想带赫斯提安,阿瑞娅有些出神。而这时佐伊突然贴了上来,她们的脸挨得极近,佐伊的紫色眼瞳像吸引人无限坠落的漩涡,只看一眼,阿瑞娅便神晕目眩。
「你是陆地兽人,又怎么能在水下生活?」
佐伊冰冷的手缓缓抚上阿瑞娅的脖颈:「哦,原来是这个……」
她的指尖轻点,那熟悉的亮光又闪耀在阿瑞娅喉间。
「原来佩涅洛那小子,把心珠给了你啊……」
心珠是什么?阿瑞娅刚想发问,佐伊的手又落在了她侧颈的伤疤之上,她轻笑道:「他还喝了你的血……难怪他能和你对话啊……」
「可是,在那个小瞎子眼里,你有什么特别的呢?」
说着,佐伊双手捧住了阿瑞娅的脸,她的眼眸中神光闪烁,唇角勾起笑意。
「这位假人鱼,哦不,应该是,人、类小姐——」
第72章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阿瑞娅在佐伊神秘的紫色眼瞳的注视下,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甚至还露出一个镇定的笑容。
只是她的身子不着痕迹的往后退,想要挣脱出佐伊的手。
察觉到阿瑞娅的逃离,佐伊捧着她脸的手更加用力了,像牢固的刑具紧紧箍着她的头。
佐伊眼瞳微眯,声音飘渺:「没有什么能骗得了我……这是神明赋予我的能力……」
阿瑞娅的脸在佐伊的手掌中逐渐涨红,甚至连唿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伸手抓住佐伊的手臂,可人鱼皮肤黏滑,根本无法使力。
「如果我是……人类,那你……你要杀了……」阿瑞娅挣扎着,唿吸困难的说道。
「不,不,怎么会呢——」
佐伊蓦地松开控制住阿瑞娅的手,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奇异而诡秘的笑容。
而终于得到自由的阿瑞娅忙后退了几步,抵着岩壁一脸警惕的盯着她。
「我们都是神明忠实的信徒,是神明最眷属,是这个世界最高贵的种族!」
佐伊立起身来,张开双臂激动地说道,那沐浴在微光中的脸庞,神情既虔诚又疯狂。
阿瑞娅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狂热的宗教徒。
「在神明的光辉下,我们是天然的盟友,是永恆的伙伴。」
紫色鱼尾一摆,佐伊忽的游到了阿瑞娅面前,看着她压低了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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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页
「所以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阿瑞娅紧紧盯着佐伊的眼睛,明明得到了人鱼一族不伤害自己的承诺,可她的身体却逐渐冷了下来。
「伙伴……盟友……」
阿瑞娅轻声重复着佐伊的话,眼睫却不由自主垂了下来,她潜意识里觉得,佐伊所说的结盟,或许与她所想的并不是一种东西——
「惩罚背叛者,覆灭大陆的所有兽人,迎接神明的归来。」
佐伊的话勐地落了下来,一字字砸在阿瑞娅的头上,令她头皮发麻、身体紧绷。
然后一双冰凉的、带蹼的手掌握住了阿瑞娅的手,逼迫着她抬起头来望进那深不见底的深紫眼瞳中。
「这就是神明赋予我们的任务。」
佐伊看着她,沉声说道。
阿瑞娅记不清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太多的事挤在她的脑海里令她的思绪一片混乱。
而佐伊之后没有再逼问阿瑞娅,反而还将旁边的一处洞窟让给她休息,还告诉她明天会带她去见重要的人。
阿瑞娅昏昏沉沉的卧在狭小洞窟内的水草上,头顶是照明的珍珠,散发着微弱的光。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手心,长长嘆了一口气。
她的立场到底是什么?她到底要做些什么?阿瑞娅已经完全分不清了。
系统给她的任务是拯救库索托王国,可身为人类的她作为芙洛蒙娜的信徒,似乎天然的便与兽人为敌。
她以前一直以为系统是芙洛蒙娜的产物,可如今细细想来,两者的目的根本是相悖的。
如果唤醒了芙洛蒙娜,大陆会迎来灭顶之灾,那系统发布的任务也失败了。可要是忽视芙洛蒙娜的神吟和存在,那也根本无法达成系统的任务。
阿瑞娅如今已经身处环绕的围墙之中,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
而且她潜意识的并不想唤醒芙洛蒙娜,一位神明的怒火无人可以预见,也无人能够承担。
那到时库索托王国的一切,她的国民、大臣和伙伴,都将会遭受危难。
而她,绝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阿瑞娅暗暗握紧了拳头。
水波像摇晃的摇篮,阿瑞娅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突然间一阵喧嚣声在洞窟外响起,打破了海底的宁静。阿瑞娅自睡梦中惊醒,迷迷煳煳的睁开眼来,一道耀眼的亮光忽然打在她的脸上,她忙遮住眼眸。
「是她!就是她!」
喝了人鱼血的阿瑞娅已经能听懂人鱼的话,那些奇异的语调混着强光钻进她的脑里,让她有些惊慌。
「你们要干什么?」阿瑞娅大声喊道。
可没有人听她的话,那些人鱼粗鲁的提起她的胳膊,将她拖出了洞窟。
「把她带走!国王要见她!」
「这沾满罪孽的人,就让神明来审判她!」
「审判她!审判她!」
「杀了她!用她的血祭祀神明!」
海中是没有火源的,可阿瑞娅被他们架着拖走的时候,听着那些疯狂的叫喊,看着那些激动的脸庞时,恍如觉得自己身临处置异教徒的现场,即将被送上绞刑架,被熊熊烈火炙烤灵魂。
而阿瑞娅最终被带到的不是刑场,而是镶满宝石的华丽王座前。
人鱼族的国王斐毕波居高临下的坐在王座之上,朝她投来了轻蔑地一瞥。
斐毕波已经很老了,老得头髮已经变得苍白,连眼睛都失去了光泽。可他坐在那里,浑身气势仍如海洋一般宽宏磅礴,仅是一个眼神,也有着令人不寒而慄的威压。
见到国王后的人鱼们安静了下来,他们将阿瑞娅丢在王座跟前,然后便退到一旁。
阿瑞娅环视四周,见到了熟悉的脸庞,佩涅洛和尤塔西斯。身为王子的他们在老国王在场的时候也只能恭敬的站在一旁。
而尤塔西斯似乎受了不轻的伤,身体上都是伤痕,脸色都变得苍白。自从阿瑞娅出现后,他便一直直勾勾的盯着她,眼中燃着怒火。
阿瑞娅心知这是他与灰烬战斗过的后果,灰烬的战力在大陆上数一数二,而尤塔西斯又没有选择他占优势的深海,在这种情况下肯定吃了不小的亏。
扫视过一圈后,阿瑞娅忍着疼痛在斐毕波充满威压的注视下缓缓站了起来。
这是阿瑞娅第一次见到其他国家的国王,即使自己一人孤立无援、势单力薄,却也不愿丢了国王和自己国家的脸面。
「人鱼之王斐毕波,很高兴见到你。」
阿瑞娅率先开口道,她背嵴依然高傲而挺直,眼神镇定而深沉,丝毫不因为身处他族领地而感到慌乱,反倒有几分从容不迫。
浑身展露出来的气势,在斐毕波释放的威压也不落下风,也令在场的人多看了她几眼。
斐毕波深深看了她一眼,撑着椅背站起身来,他黯淡的眼眸扫过阿瑞娅的脸庞,缓缓道:「库索托王国的新王,你很不一样。」
人鱼一族生存在深海之中,与陆地的消息并不互通,因此斐毕波得知库索托王国有了新国王的消息并不久,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布里奇在任的时候。
那萎靡不振、挥霍无度的作风,那逐渐衰败、分崩离析的王室,在眼前这个看起来瘦弱无力的女人手中却焕发了新的生机。
她是布里奇的女儿吗?斐毕波已经迟缓的头脑转动了下,可却怎么也想不起布里奇的样子,就在这时,那清脆而无畏的声音再度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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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两国并无宿仇,你这样做可想过后果会如何?」
阿瑞娅没时间和他绕弯子,能够见到斐毕波的机会不多,而于她可能只有这一次,如果不能把握住机会,可能真的会葬身海底——
果然听到阿瑞娅的话后,斐毕波脸上的神情瞬间沉淀了下来,那没有半分波动的脸庞,像一尊海底腐朽的雕像。
「抓住你,是神明的指示,与国家无关,更与你的身份无关。」
「呵。」阿瑞娅冷笑一声,道:「斐毕波,不是打着神明的名义就可以为所欲为。当你的国家发生危难时,你难道就只天天祈盼着那已经消失的神明来降下神迹吗!」
阿瑞娅这话说得不客气,当即斐毕波的脸色便阴沉了下去,周围围着的人鱼也气愤的指着她喊道:
「你竟然敢对神明不敬!杀了她!」
「对!杀了这个背叛者!」
「杀了她,杀了她!」
所有人因为阿瑞娅的一番话而群情激动,只有佩涅洛面无表情的朝向她的方向,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
在这些声讨下,阿瑞娅置若罔闻,眼神灼灼地盯着斐毕波继续说道:「你已经年老昏花,怕是不知道库索托王国如今的实力。」
「南境已经收服,飓风骑士团也归顺王室,如今寻找我的精锐卫队一路沿甘勐山岭南下。」
阿瑞娅瞥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尤塔西斯,补充道:「便是你们苦心积虑僱佣的顶级杀手,也已为我所用。」
「我们手中握有沿岸所有人鱼可能出现地点的地图,一天找不到我,他们便一天不会离开。
我的勇士们不是慈善家,他们会直接虐杀掉所有捕获的人鱼。
而你们大可以告诉所有人鱼不能靠近海岸,或许直接断绝与陆地的联繫继续封闭在深海之中。 」
阿瑞娅轻挑眉眼,皎洁的脸庞如同海中的明月,明亮夺目又令人不敢靠近,光芒自她的身上铺展开来,缓缓压向了斐毕波身下的王座。
「如果你们真能这样安分下来,我倒也不可惜自己的这条命。只是这样,那位神明赋予的任务,让你们覆灭整个陆地的任务,又该如何去完成——」
「所以斐毕波,现在的你,要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第73章
阿瑞娅这番话掷地有声,那些疯狂的脸庞凝固了,现场瞬时陷入一片死寂。
除却人鱼自身强悍的实力,阿瑞娅其实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一个深居海底、偏安一隅的海洋之国,还遵循着最简单的自然法则和崇尚神明,亘古不变的环境也孵化了固执僵化的思维。
单是那两个王子争夺王位的把戏,放在大陆上早就过时了,阿瑞娅只略略扫了一眼便一清二楚。
看来说鱼的智商不太高,也是有根据的——
一旁的斐毕波听到阿瑞娅的话后双手紧紧握住了王座两侧的扶手,用力得像是要将其捏碎,脸色也前所未有的阴沉。
「你在,威胁我——」
压抑着愤怒的低吼从斐毕波喉中冒出,像是野兽的嚎叫。
「父王!杀了她!」尤塔西斯眼中满是恨意地瞪着阿瑞娅说道:「我们的勇士英勇善战,那群陆地上的废物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尤塔西斯一出声,拥护他的人鱼立马激动地挥舞着武器喊了起来。
阿瑞娅只淡淡瞥了尤塔西斯一眼,没有任何反应。
她知道斐毕波在犹豫,他只是老了,却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被尤塔西斯的话鼓动。否则就不会只是发出这样无力的质问,而是直接把她处死了。
而就在这时,佩涅洛突然站了出来,他那平静的面容在这一群状若疯狂的人鱼中显得格格不入。
「父王,她是由神明的旨意来到这里,也应该由神明来决定她的生死。」
他出声后,阿瑞娅的心一跳,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而在听到佩涅洛的话,斐毕波紧皱的眉头霎时舒展开来,第一次觉得这瞎眼的儿子这样顺眼。
旋即看向下方的阿瑞娅,沉声道:「就把她关进神殿,由伟大的神明来审判她的罪孽。」
话音刚落,守在一旁的人鱼守卫便上前架起了阿瑞娅,朝王宫外走去。
经过佩涅洛的时候,阿瑞娅深深看了他一眼。可他的脸庞平静如一潭死水,蒙着白翳的眼球微微转动着,似乎在注视着她,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神殿位于王宫外的北方,坐落在地势最高的地方,是这片海底唯一能够照进月光的地方。
它由简单的石块垒砌而成,不若王宫般华美闪耀,但渗透着一股浓浓的厚重而庄严的气息。
人鱼将阿瑞娅押到神殿前时便松开了手,狠狠推了她一把,将她推进了神殿内,他们的声音模模煳煳从殿外传来:
「好好向……神明忏悔吧……」
阿瑞娅重重摔倒在神殿中,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
月光透过神殿上方照射下来,漾在水波中,像是一片银色的海浪,阿瑞娅站在神殿中间,环视四周。
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便是出现在一个破败的神殿里,当时还不以为然,现在却发觉一切似乎早已註定,她与芙洛蒙娜之间的牵绊从一开始便开始了——
「芙洛蒙娜——」
阿瑞娅轻声唤道,她没有做出虔诚的信徒的姿态,卑微的乞求祂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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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页
因为阿瑞娅清楚芙洛蒙娜一定知道她从什么地方而来,也知道她并不是真正的信徒,如果刻意做出那副姿态,倒显得有几分虚伪了。
可这次芙洛蒙娜没有像在库索托王宫那次那么快的回应她,神殿中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阿瑞娅绕着神殿走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也没打算出去,人鱼还守在外面,没有个结果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一无所获的阿瑞娅索性坐了下来,抬头看着荡漾的水波,顾自出神。
佩涅洛提议将她送到这里,似乎是暂时保全了她的性命,但也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
若是芙洛蒙娜没有任何反应,那等待阿瑞娅也只有死路一条。
「夺去我的,终会回来。缅怀我的,终将不朽。」
阿瑞娅无意识的轻念着那句阿瑞娅留下的话,对芙洛蒙娜了解得越多,阿瑞娅就越能深刻的理解这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阿瑞娅嘴唇微张,看向空荡的前方,嗫喏着说道:
「您真的,要覆灭整个陆地的兽人吗?」
没有得到回应,阿瑞娅轻轻咬住了下唇,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您为何选中了我,我是个胆小的人,不敢揣测神明的心思和怒火。但您醒来后若要将怒火燃烧整个大陆,我便是那最大的罪人——」
「而我,不愿意承受这样的罪孽——」阿瑞娅一字一句的说道,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人鱼一族说要将缔造一切罪孽之人埋葬于深海,阿瑞娅一直以为那所谓的罪孽是指背叛当年的芙洛蒙娜。
可这一路上她一直在思考,在一遍遍的审视自己的内心中,重塑自己的立场和观念。
她不要受任何影响,也不要受到人类身份的桎梏。
于她而言,唤醒芙洛蒙娜,做祂覆灭兽人的帮凶便是罪孽。她虽然可得暂时的安全无虞,可灵魂却将永远沉沦在海底,再不见光。
阿瑞娅不愿意。
周围的一切仿佛感受到她的心念,发出一声嗡鸣,阿瑞娅立马捂住耳朵,只觉头脑一阵震盪。
是芙洛蒙娜,祂发怒了,因为她的「背叛」。
阿瑞娅痛苦地抬起头来,咬着牙朝着空气愤愤喊道:「神明的怒火如果只降临在我一人身上,那我也心甘情愿。」
她不是圣母,也不想做英雄。只是在当国王这么长的时间里锤鍊出了那么点微薄的责任感。
她曾主动挑起过战争,自然也知道战争的可怕。那些美丽的地方,和美好的面孔,她不愿他们陷入无穷的毁灭中去。
这时四周的水波震盪得更剧烈了,整个神殿像一个巨大的容器。而身处其中时阿瑞娅恍若沸水中的无力挣扎的猎物,紧紧蜷缩在一起,等待神明怒火的降临——
而这时,一股淡淡的能量自阿瑞娅的身体内部漫出来,像一层保护罩般驱散了芙洛蒙娜对她的影响。
「系统?」
阿瑞娅支起无力的身体,轻声说道。
「宿主,您还好吗?」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机械,却在那一刻令阿瑞娅感到无比心安。
「放心,还活着……」阿瑞娅轻笑一声:「好像,每次我有危险时……都是你在保护我……」
「这是我的职责。」系统一板一眼说道。
「那也请你这次,帮我渡过难关吧——」阿瑞娅站起身来,看向前方,眼神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这本来空无一物的神殿,突然出现了一尊巨大的白色雕像。
那熟悉的握着银剑、举着花朵的美丽女人,这次祂的面容在海水的波纹中朦胧辨不清楚。
也正因为这样,阿瑞娅才能毫无阻碍的抬起头来直面祂的脸庞。
「我本就不是您的信徒,从来就不存在什么背叛,而我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也从未伤害过您。」
或许是系统陪在身边,阿瑞娅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她据理力争道:「您可以选择更为忠诚的人,而不必将希望寄託于我的身上。」
阿瑞娅自然不敢轻易劝说芙洛蒙娜放下仇恨等空话大话,她现在能做的,是将自己拔出泥淖,之后的再做打算。
可芙洛蒙娜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海水仍然晃动着,而那尊雕像嘴缓缓张合着,吐出神圣的吟唱:
「夺去我的,终会回来。缅怀我的,终将不朽。
于大陆之上,我终会重临。
令海水倒灌,冰封万里——」
一字一句,像一柄尖锐的锥子砸在阿瑞娅的眉心,即使有系统的保护,她仍痛苦地捂住了头。
而更她感到窒息的是芙洛蒙娜说出的话,像一个沉重又森冷的语言,又像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而就在芙洛蒙娜说完这些话后,那座雕像突然消失了,一缕白光飘到阿瑞娅身上,钻进她身体里不见了。
阿瑞娅眼睁睁的看着白光落在自己身上,脸色苍白,却无能为力。
这是芙洛蒙娜的第二份神吟,离祂甦醒的进程又往前跨了一大步。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上阿瑞娅的心头,芙洛蒙娜并不在乎她的想法,甚至视她的反抗于无物。
这就是神明的高傲和强大,祂既不容许阿瑞娅的冒犯,也不允许她的拒绝。
祂蛮横无理将阿瑞娅留下,一步步推动着完成祂赋予的任务。
如果以前阿瑞娅还对芙洛蒙娜抱有一丝幻想,心想祂甦醒后会送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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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这样的幻想破灭了,她有什么资格同高高在上的神明谈条件呢?她不过是一件趁手的工具,祂操纵的木偶罢了——
万千情绪堆积在心头,阿瑞娅勐地呕出一口血来,晕倒在地。
而在她晕倒后,一层朦胧的光芒笼罩了她,覆在她的双腿之上,忽的绽放出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
此时聚在神殿外等候了许久的人鱼们都看见了那灿烂的亮光,彼此面面相觑后,尤塔西斯拢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却在看清眼前的景象时,瞬间怔愣在了原地。
那璀璨的金光,正是来自于躺倒在地上的阿瑞娅身上——那条金色的鱼尾。
第74章
尤塔西斯惊得后退几步,瞪大了双眼。
吞下人鱼心珠的陆地兽人可以暂时获得在海底唿吸、自由行走的能力,但却无法拥有人鱼的鱼尾。
人鱼一族以鱼尾为傲,这是神明的恩赐,只有身为神明最忠诚的眷属的他们才有资格拥有。
可阿瑞娅在神殿之中,不仅没有受到来自神明的惩罚,反而得到了神明的青睐和允诺,幻化出了鱼尾。
「不可能……这不可能!」
尤塔西斯难以置信的摇着头,却站在原地不敢靠近。
而外面迟迟不见他出来的其他人鱼终于忍不住,从殿门游了进来,然后在看清这副景象后恍如石雕般纷纷僵立在了原地。
「怎么会这样……」
「难道,我们找错人了?她不是背叛者?」
「可巫师的预言从来不会有错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在纷杂而低声的议论中,斐毕波皱紧了眉头,现在的他才真正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若是在一开始就将阿瑞娅当做神明的叛徒,预言中的罪孽之人处置了,倒还能以捍卫神明的光辉的说法做倚仗。大不了先避开陆地上的风头,在海底躲个几十年。
可现在神明赐予了阿瑞娅鱼尾,等于印证了信徒的身份,人鱼一族便再也没有理由、也不敢冒着冒犯神明的危险来处置她了。若是库索托王国追究起来,他们也只能吃下这个亏——
斐毕波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突然想到一开始提出要将阿瑞娅送入神殿的人,转头定定看向了站在最后方的佩涅洛。
佩涅洛的眼睛看不见,自然也没有凑热闹,便落在最后,静静地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还不知道阿瑞娅生出鱼尾的事,又似乎知道了但一点也不惊讶。
斐毕波拢紧了眉,难道他和阿瑞娅早就勾结到了一起?
佩涅洛和尤塔西斯关于王位私下里的争夺斐毕波心知肚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海洋的生存准则本就是弱肉强食、能者居上。
斐毕波原以为佩涅洛瞎眼后会一蹶不振,却没想到他在平时与尤塔西斯的争夺中都处于弱势,却悄无声息为自己找了一个新盟友——
斐毕波暗加思索着,突然神殿内传来一阵骚动。
「她醒了!醒了!」
阿瑞娅刚自昏迷中幽幽转醒,就感觉有数十道炽热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她放眼望去,那一双双灼灼的眼睛,在暗夜里像一盏盏鬼火——
「你们想干什么?」阿瑞娅撑着身子往后退去,警惕道。
就在这时,阿瑞娅发现了不对劲,她的腿,腿怎么感觉不见了……
她惊恐地伸手摸去,触之一手黏滑,她再垂下头去,一条闪闪发光的金色鱼尾映入眼帘。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阿瑞娅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惊恐道。
所以他们口口声声说的惩罚,就是把自己也变成人鱼,一辈子只能生活在深海里。
那一瞬,阿瑞娅感到一阵难言的窒息,这是何其恶毒的诅咒和惩罚!
阿瑞娅摸着突然长出来的鱼尾,还沉浸在震惊与愤怒中,这时斐毕波突然站出来说道:
「库索托的国王,你已经通过了神明的考验,那我们也承认你信徒的身份。」
即使这一切都在预料之外,斐毕波仍迅速想好了对策,维持着国王的风度和威严说道:「既然同为神明的眷属,我们人鱼一族也应以最高礼遇接待你。」
斐毕波心知现在不能轻易对阿瑞娅下手了,不如尽快採取措施补救一下两方岌岌可危的关系,也不致于这么快引起两国的交战。
阿瑞娅听着斐毕波的话,眼珠微微一转,瞬间镇定了下来。
看来这条尾巴,不是斐毕波做的,而这里还有能力做这件事的,只有芙洛蒙娜了……
想到芙洛蒙娜,阿瑞娅心里一沉,但她脸上神色未显,而是开始尝试着使用这条鱼尾立起身来。
这比她想像中要容易,这条金色的鱼尾与她的双腿无异,能够随她的心意而动,并且在海底行走更加灵活方便。
阿瑞娅一下子便把失去双腿的担忧抛到了脑后,当务之急,还是保下自己的性命比较重要。
「最高的礼遇,便是将我困在这里吗?」
感受到斐毕波话语中的忌惮,阿瑞娅的态度当即变得强硬起来,金色的鱼尾一扬,激起一阵海流和小串泡沫,映在月光之下,如蒙了一层轻纱般熠熠生辉。
那被月光相拥的脸庞,有着恍如神明般的惊人美貌,令人不敢直视,不敢亵渎。她只是一个淡淡的眼神,便让人心头悸动,魂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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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页
人鱼一族对于美貌已是司空见惯,可在今夜却仍为眼前的人而神魂颠倒。
这是这片海洋唯一的金尾人鱼,也是这皎洁月光下唯一的神迹。
阿瑞娅鱼尾一摆,便轻盈地向前游去,挡在她前方的人鱼在那金光临近的时候都不由得退了一步,让出一条路来。
直到阿瑞娅径直游到斐毕波面前,停了下来。
「请阿瑞娅国王回王宫休息。」斐毕波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恍如被金光闪过了眼睛般垂下眼睫。
「不用,我还是去佐伊那里休息吧。」阿瑞娅轻飘飘拒绝道。
她还有好多困惑,这些都需要向佐伊一一问清楚。
斐毕波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为表重视他直接唤住尤塔西斯,让他为阿瑞娅领路。
阿瑞娅朝尤塔西斯不经意扫去,看着他的身体因为她的目光勐地一顿,轻轻勾了勾嘴角道:「不用了,我与佩涅洛亲近些,还是他为我领路吧。」
听到阿瑞娅的话后尤塔西斯脸色勐地一白,几乎是使出全部力气才控制着自己发火,而他的手早已紧紧握成了一团。
斐毕波心中有了猜测,自然也不感到意外,也没有反对。
佩涅洛深蓝的鱼尾轻轻一摆,落在阿瑞娅面前,温声道:「阿瑞娅国王,请这边走。」
阿瑞娅跟在他身后头也不回的离开,直到身后那些粘稠的视线消失不见,周围再次安静下来,佩涅洛才缓缓露出笑容面向阿瑞娅道:
「国王小姐,祝贺你活了下来,现在我们有谈交易的资格了。」
阿瑞娅没有开口,只是定定地看着佩涅洛的脸,不由得想到,当时是他提议将自己送入神殿。
这只是佩涅洛的无意之举,还是他早就笃定自己不会有事,又或许,他其实根本不在意她要与他做的交易……
太多疑惑沉甸甸压在阿瑞娅心里,令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看不见阿瑞娅的脸,也听不到她的声音的佩涅洛缓缓拧紧了眉头,再度开口道:「国王小姐,你在听我说话吗——」
「等等——」
阿瑞娅勐地伸手拽住佩涅洛的手腕,想要将他从前方突然冒出的岩石处拉开。
可自从看不见后便尤为警惕的佩涅洛因为阿瑞娅的突然出手,几乎是条件反射伸出手来反迅勐地掐住她的脖子,露出了獠牙——
佩涅洛的动作太快,阿瑞娅没有一点反应的时间就被制住了,看着他口中尖锐的牙齿,丝毫不怀疑他会一瞬间咬断自己的喉咙。
「佩、涅、洛……」
阿瑞娅从口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这是她喉间的心珠似乎也察觉到她的危险,发出亮光来。
感受到心珠熟悉的气息,佩涅洛原本逼近阿瑞娅脖颈的獠牙突然顿住了,那近在咫尺的气息极其诱人,他又想起了那天阿瑞娅鲜血的味道。
可最终佩涅洛缓缓直起了身子,松开了手。
「对不起——」
佩涅洛伸手捂住眼睛,声音有些疲惫和沙哑,连带着面容也瞬间颓丧下来。
阿瑞娅离他远了一些,摸着喉咙,心有余悸道:「我不过是想提醒你那有块石头,你却想要杀了我。」
「抱歉。」佩涅洛再次道歉道:「我对这片海域极为熟悉,就算是瞎——也不会撞上什么……这突然冒出的石头,应该是我那好弟弟给我准备的……」
佩涅洛摸着那块异常突出的石头,唇边蓦地勾起一抹冷笑。
为瞎眼的哥哥设路障,真是幼稚又噁心人的做法,阿瑞娅虽然对这样的手段嗤之以鼻,却也觉得是尤塔西斯那个蠢货能够干出来的事。
「你的眼睛,天生便是瞎的吗?」没有再纠结石头的事,阿瑞娅突然问道。
她也不怕揭佩涅洛伤疤,他都差点动手杀了她,她问这样的问题也不算过分。她只想弄清楚,佩涅洛到底是在装样,还是真的是个瞎子。
果然佩涅洛没有迴避,说道:「不是,是在两年前的一场意外中……」
看出了他似乎不愿意细说关于眼睛的事,阿瑞娅也没有逼他,却也不愿给他好脸色:
「你们这两位王子,如果不是尤塔西斯太过蠢笨,我也不会打主意和你联盟。」
阿瑞娅游到佩涅洛跟前,幽幽地盯着他生病的眼睛,说道:「我做交易最注重坦诚,你也最好不要有什么坏心眼。」
第75章
「凯莱恩大人,这一片海岸已经清理完毕。」骑士朝站在岸边眺望远方的凯莱恩禀报导。
「把抓到的人鱼都审讯一遍,要是有不听话的,就埋了吧。」凯莱恩灰绿的眼瞳中渗出一点戾气,冷声道。
他带领精锐的骑士卫队沿甘勐山岭一路南下,虽然有着莱茨尼留下的地图,但山岭中地势复杂,比预计的时间还是晚了一些。
以至于等到他们赶到东珠小镇时,阿瑞娅已经不见了。
凯莱恩展开手中已经开了无数次的地图,眉心紧皱。他们沿途在人鱼可能出现的海岸设下了许多陷阱,也抓到了一些人鱼。
但海域辽阔,人鱼之间的交流不够迅疾畅通,而抓到的也没有人鱼王族,以至一直无法得到有关阿瑞娅的消息。
陆地兽人是无法在海底长时间生存的,不知道阿瑞娅,她到底怎么样了——
凯莱恩光是想到阿瑞娅有可能遭受的事情,就感到一阵心痛,可他却只能待在岸边,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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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页
「大人,人找到了!」
一名骑士兴沖沖地提着一个人朝凯莱恩跑了过来,在骑士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缄默的身影。
凯莱恩没有去看骑士绑着的人,反而沉沉地看向了紧跟在他身后的人。
那包裹在黑袍之下强悍的身体,寂静无声的步伐,冰冷无情的金黄眼瞳,和蒙着白金面罩的脸庞。
「灰烬。」凯莱恩微微眯了眯眼,眸光冷漠:「是你抓到的人?」
灰烬没有说话,那名骑士听到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这人警惕得很,躲在山里就不出来,我们又对这块的地形不熟,是灰烬——」
「他是谁?」凯莱恩没心情听骑士的废话,拧眉看向被绑着丢到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
「大人,这位大人,我只是集市的一名小贩,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男人机敏地发觉凯莱恩便是这里的头领,立马跪地求饶起来。
「你要是没问题,你跑什么?」骑士瞪着他说道。
「几位大人看起来不是诺维尔王国的人……」小贩吞吞吐吐道:「又抓了这么多人鱼,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所以,我……」
凯莱恩没有听他的话,他微弯下腰去,嗅闻着男人身上的气息。
这个人分明是陆地兽人,可身上却有着人鱼的气息。凯莱恩眼神蓦地沉了下去,说道:「你和人鱼,有什么联繫?」
男人一怔,连忙摇头否认道:「没有,没有什么联繫!我和人鱼什么——啊!」
男人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抱着被银色尖刺刺穿的大腿蜷缩成了一团。
他口齿不清的还想说些什么,可紧接着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生生拎了起来。
「说。」
那声音沙哑而低沉,透着浓重的杀气。
男人下意识抬头,正好撞进一双泛红的黄金眼眸,那其中酝酿着剧烈的风暴,足以将他搅碎。
「我,我……我说……」男人惊恐地挣扎起来,可声音却因为窒息而憋闷起来。
「放开他。」凯莱恩伸手握住灰烬掐着男人的手臂,表情有一丝不耐。
灰烬转眸瞥了凯莱恩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真的松开了手。
男人落到地上艰难地喘着气,可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柄锋利的银剑便插到了他面前的地上。
「要是有一句假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凯莱恩冷漠的话语从半空中飘下,男人打了个寒战,趴伏在地上,恭敬道:「是的,大人。」
一番审讯过后,凯莱恩的脸色没有一丝缓和。
男人的身份的确不普通,他是人鱼一族在陆地的联繫人之一,经常做些海底和陆上货物交换的买卖,因此和人鱼的交往甚密。
据男人所说,经常与他交易的应该是位人鱼族的大人物。可如今人鱼似乎察觉到了岸边针对他们的狩猎行动,已经纷纷避开了这片海岸。
至此,事情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凯莱恩按了按生疼的眉心,从未觉得这一任务有如此艰难。
不仅是长途跋涉的疲倦,更是每日提心弔胆的焦虑,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阿瑞娅,每夜都要被睡梦中她哭泣的面容所惊醒。
支撑着凯莱恩的,唯有赫斯提安不时从都城寄来告知他阿瑞娅还活着的书信。
不经意间瞥见沿着海岸线搜寻的那抹身影,凯莱恩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凯莱恩是在三天前见到灰烬的,那时的灰烬受了很重的伤,胸口血流不止,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面对凯莱恩的攻击也不还手。
为了问出阿瑞娅的下落,凯莱恩留了灰烬一命,可他却什么都没说,还在某一天晚上挣脱了控制。
但灰烬却没有逃走,他只是远远跟在骑士团身后,每日看着他们搜集各种线索,还帮着他们抓人。
凯莱恩摸不透灰烬的想法,但却发现他们有着共同的目的,那就是找到阿瑞娅。
因此凯莱恩暂时容忍了灰烬的行为,两人以这种诡异的和谐关系共事着,只是每次在看见灰烬时,凯莱恩都无法遏制住心头的怒火和杀意。
「找到阿瑞娅后,我会杀了你。」凯莱恩定定看向灰烬,灰绿眼眸冰冷道。
灰烬迎上他的视线,没有说话,一只手摸上胸口,那被阿瑞娅刺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只是不知道痛的,是渐渐癒合的伤口,还是那颗缓缓跳动的心——
阿瑞娅在人鱼族暂时过上了平和的生活,斐毕波碍于她国王的身份不敢对她轻易下手,只能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然后迫于无奈的好好招待她。
她居住的地方由狭小的洞窟换为了一间精美的小型宫殿,据说是某位人鱼公主的住所,特意给她腾了出来。
华丽服饰和美味佳肴每日流水似的送到阿瑞娅的面前,若不是她见惯了这场面,怕是早就被这糖衣炮弹腐蚀了。
阿瑞娅明白斐毕波的心思,他知道阿瑞娅和她现在是同一联盟,身负着毁灭陆地的光荣使命。
但这样艰巨的任务若是由身为国王的阿瑞娅来完成定然要简单许多,直接效仿布里奇就好。
可如果阿瑞娅不配合,那斐毕波就得硬着头皮同陆地上的各国开战,到那时他还有没有命迎接传说中神明的到来都是个疑问——
因此斐毕波现在不想得罪阿瑞娅,却又担心阿瑞娅因为把她绑来的事而翻脸,所以也不敢随便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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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能把阿瑞娅当座神一样供在海底,等到想到完美的解决办法再说——
阿瑞娅也不着急,不把人鱼族这颗大炸弹处理了,她也不能安心回去。
而她现在对人鱼一族和芙洛蒙娜还有不少疑问,只有向佐伊一一问清楚。
金色鱼尾一摆,阿瑞娅的身子在水中轻盈一转,便朝不远处的镶满暗紫色宝石的洞窟游去。
她如今对鱼尾的操控已经是得心应手,甚至觉得这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穿过狭窄的通道,阿瑞娅重新落在柔软的水草之上。
在一旁熬制药剂的佐伊丝毫不意外她的到来,只浅浅抬了抬眼皮,又垂下眼认真搅拌着她面前浓稠的褐色汤药了。
阿瑞娅游到她身边,好奇地看着这冒着泡沫的诡异药剂,忍不住问道:「难道,这就是能将鱼尾……变成双腿……」
小美人鱼童话中巫师熬制的神秘的汤剂吗!
佐伊抬起头来,以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说道:「能将鱼尾变为双腿的不是汤剂,而是高贵的王室血脉。」
「这只是为佩涅洛熬制的药剂而已。」
提到佩涅洛,阿瑞娅顿时多了个心眼,她「哦」了一声,装作不经意地样子说道:「佩涅洛,他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啊?」
佐伊没有隐瞒她的意思,头也不抬地淡淡道:「一次远行后回来就瞎了,估计是在猎食的时候伤到了脑袋吧。」
海洋中潜藏着许多危险的动物,即便是海中霸主的人鱼也有不敌的时候。
阿瑞娅对这含煳不清的回答并不满意,总觉得其中另有隐情,还想问得更清楚些,又听得佐伊说道:
「也有人说,他是受到了神明的惩罚。」
阿瑞娅心勐地一跳,缓慢眨了眨眼,说道:「你是巫师,怎么会看不出他是不是受到了惩罚呢?」
「我是巫师,却不是神明。」佐伊抬起头,紫色眼瞳定定看向阿瑞娅,面无表情道:「我看到的,都是神明想让我看到的。」
「正如你的真实身份,正被不知名的力量遮掩着——」佐伊的眼眸中忽的绽出亮光来,神秘的紫色眸光吸引着人逐渐坠落。
「那是不弱于神明的,另一股力量。」
阿瑞娅在她眸光的牵引下,不自觉地开口问道:「那你怎么知道的,我是——」
佐伊突然笑了,露出诱惑又迷人的风情。
「因为我活的时间太长了。」
一声悠悠的嘆息自佐伊的嘴角溢出来,像一串梦幻的泡沫,她伸手轻轻抚住阿瑞娅的脸颊,表情怀念又忧伤:
「我见过太多……太多你的同类们,亲爱的阿瑞娅,你和他们一模一样……」
晚上还有一章~
第76章
看着佐伊的神情,阿瑞娅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见到的,是在兽人与人类大战之前的人类吗?」
佐伊一脸的不置可否,但阿瑞娅的直觉告诉她,她猜的是对的。
可如果这样算的话,佐伊应该已经活了几百年了,人鱼的寿命有这么长吗?
看出了阿瑞娅的震惊和不解,佐伊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自诞生便是人鱼一族的巫师,迄今已经辅佐过五位国王。」
果然是这样,即使心有猜测,可听到佐伊亲口承认时,阿瑞娅还是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神明赐予了我漫长的生命,也给予了我窥视命运的能力。」说着,佐伊朝阿瑞娅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在佐伊突然投来的目光中,阿瑞娅的心勐地揪了起来,她暗暗攥紧手心,轻声道:「所以,你看到的未来里,陆地上的兽人真的消失了吗… …」
「原本是的。」佐伊的声音飘渺而虚幻,像一晃而过的泡沫:「一切的走向清晰而残忍,却在突然有一天,未来变得不稳定起来——」
「一股陌生的力量出现了,它模煳了故事的进程,修改了命运的方向,使得未来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陌生的力量……」
阿瑞娅喃喃着,她不由得联想到,佐伊提到的遮掩她身份的力量,所以改变一切的,是系统吗?
「有人扰乱了未来,影响了神明的甦醒,所以我们派人带走了她。」
佐伊再度看向阿瑞娅,目光深沉得像一片暗影。
「——那个人,是我?」阿瑞娅在她的视线中艰难地说道。
一切都对得上了,影响陆地兽人的覆灭,芙洛蒙娜的甦醒,满含罪孽的人,就是她!
「可是,祂没有杀死我……」
阿瑞娅紧紧皱起了眉头,看向了身下的鱼尾,芙洛蒙娜没有施下惩罚,甚至还给了她神吟,赐下令人鱼一族引以为傲的鱼尾。
「祂改变了主意。」佐伊轻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或者说,有什么力量逼迫着祂做了这个决定。」
听到佐伊的话,阿瑞娅也不由得吸了一口气:「佐伊,那是神,没有人能够逼迫神。」
「除非,是另一位神明。」佐伊的目光蓦地幽深下来:「或者,是神明自己——」
从佐伊的洞窟出来后,阿瑞娅仍久久不能回神。
芙洛蒙娜不会轻易改变祂的心意,祂只是迫于无奈改变了达成目标的方式,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系统。
如果佐伊说的是对的,系统也是一位神明,那祂的目的与芙洛蒙娜截然相反,是为了阻碍陆地兽人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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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页
而这,也是阿瑞娅如今的打算。她和系统,在此刻终于完全站在了一条线上。
「003号系统,这就是你的真实身份吗?」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以为你一直想要的,是回家。」
「我想要的从来不曾改变。」阿瑞娅轻而坚定地说道:「无论是回家,还是保护我的王国。」
在那之后,阿瑞娅开始更加频繁的接触佩涅洛。
整个人鱼一族都是芙洛蒙娜的信徒,他们危险而不可控。阿瑞娅需要扶持起一个即使不站在她这边,但也不会背地里捅她刀子的国王。
阿瑞娅毫不遮掩的举动,也向所有人昭示着,佩涅洛背后的倚仗是库索托王国,他是库索托王国支持的国王候选人。
而这,无疑令某些人红了眼——
在去往佩涅洛宫殿的路上,阿瑞娅被一伙人鱼拦了下来。
看着那些人鱼身上属于王宫守卫的标志,阿瑞娅就知道拦下她的人是谁了。
果然人鱼守卫们分开来,一条蓝色的鱼尾一摆,尤塔西斯游到了阿瑞娅面前。
他今天似乎特意打扮过,身上佩戴着鲜亮而精美的贝壳珍珠之类的饰品,那条深蓝的鱼尾也在闪闪发光。
与阿瑞娅对视时,他罕见地露出个温柔的笑容来。
「阿瑞娅陛下,我可以邀请您去宫殿做客吗?」
阿瑞娅静静地看着他,人鱼的确美貌异常,但是那张脸便称得上是赏心悦目,他们若想吸引什么人,简直是手到擒来。
「不行。」阿瑞娅这样想着,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尤塔西斯笑脸一僵,但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表情,不放弃地说道:「我知道一处海域有一大片稀有的赤色珊瑚,在月光照下时,有萤火闪耀,十分美丽。如果陛下您喜欢——」
「不喜欢。」阿瑞娅冷冷打断他的话,错过他向前游去:「尤塔西斯王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可围在两边的人鱼守卫上前挡住了阿瑞娅的去路,尤塔西斯脸上虚伪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他转过身,看着阿瑞娅冷淡的面容,冷哼道:「你是急着去找那个瞎子吗?」
尤塔西斯口中对佩涅洛毫不遮掩的鄙视之意令得阿瑞娅眉头微皱,还不待她开口,他又说道:
「你支持他,不也是看他一个瞎子好拿捏吗?」
阿瑞娅挑了挑眉,没想到他还不算太傻。但她既已经做好了选择,当然也要为自己的盟友仗义执言了。
「尤塔西斯,对自己的兄长出言不讳、恶语相向,这就是你作为王子的品德修养吗?」
阿瑞娅不与他纠结什么眼不眼瞎,只从道德高度来碾压他,最后再给他盖一顶大帽子。
「还是你们人鱼一族生来便是这样冷漠无情,以至于能做出这种同类相欺、手足相残的事情来。」
阿瑞娅气势斐然的两句话瞬间镇住了全场,连得尤塔西斯都愣在了原地,嘴唇嗫喏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看着尤塔西斯这脸色阴晴不定的样子,阿瑞娅只觉得把自己在都城里歷练的心机本领用在他身上,和大人欺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阿瑞娅意兴阑珊地瞥了他一眼,金色鱼尾轻轻一晃,便要绕过他朝前游去,却在要离开时,突然被攥住了手腕。
尤塔西斯紧紧捏着她的腕骨,脸色阴沉地说道:「无论你怎么说,以后也别想再见佩涅洛。」
被他瞬间制住的阿瑞娅微不可闻的嘆了口气,在脑子上她能够碾压尤塔西斯,可在武力上她却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她只是拥有着人鱼的尾巴,却没有他们那样锋锐的獠牙,和强劲无比的肢体。
察觉到阿瑞娅低落下去的情绪,尤塔西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今天你必须跟我走——」
话音刚落,水流中传来一阵异响,一柄银色的尖叉刺破海浪,旋转着朝尤塔西斯扎来。
「王子小心!」
一旁的人鱼守卫惊唿着扑过来,但却没能拦住这突然出现的尖叉。
尤塔西斯脸色一变,揽着阿瑞娅慌忙避开来,那尖叉险险擦过他的手臂,溢出一道血线。
「什么人?」尤塔西斯怒吼道。
「啊原来是我亲爱的弟弟。」佩涅洛的身影自不远处的岩石后显露了出来,悠悠朝他们游了过来。
「我还以为敢拦住尊贵的陛下的,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大胆贼匪呢?」
佩涅洛表情格外无辜,配上他的瞎眼,还真有那么点说服力。
但尤塔西斯可以笃定佩涅洛在瞎说,而且按照那尖叉来的方向和力度,佩涅洛是真的想杀了他——
「佩涅洛,你竟然敢——」
尤塔西斯气得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可佩涅洛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自顾自说道:「既然我来了,就不劳烦弟弟护送陛下到我的宫殿了。」
说着他缓缓游了过来,停在尤塔西斯面前,鼻子动了动,说道:「啊我的弟弟,你受伤了?」
尤塔西斯神情戒备地盯着他,没有答话,佩涅洛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真是抱歉了,毕竟我也没想到,原来看得见,也会躲不开啊——」
阿瑞娅听到他的话,差点笑出声来。她原以为人鱼们都是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原始人,却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条黑心鱼。
或许是眼瞎后觉醒了新技能,单这阴阳怪气怼人的能力,已经远远领先这一群深海住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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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页
果然尤塔西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佩涅洛可以用瞎眼做藉口「误杀」他,他却不能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否则就真应了阿瑞娅那句「同类相欺、手足相残」了。
尤塔西斯捂着受伤的胳膊,看着佩涅洛带着微笑的脸庞,冷笑道:「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毕竟瞎眼的人,再遇上一场意外也很正常——」
阿瑞娅敏感地捕捉到尤塔西斯话中的「再」字,可他没再多说,也没有纠缠,利落地转过身离开了。
待到尤塔西斯和他的人鱼守卫都离开后,四周重归宁静,阿瑞娅才碰了碰似乎在出神的佩涅洛,问道:
「你是来接我的吗?」
佩涅洛轻轻一笑,并不回答,只是朝她摊开掌心,说道:「不想看吗?美丽的赤色珊瑚——」
「在我的记忆里,那的确是一生难见的美景。」
第77章
赤色珊瑚生长在近海的岛礁,其色如血,光泽莹润。
佩涅洛带着阿瑞娅去看的那一株珊瑚,枝桠纵横,如同生长在海底的巨树般繁茂,有无数鱼群穿梭其中,景观宏伟而浩大。
阿瑞娅看着这震撼的景象,失语了几秒,回过神来看向在四散的珊瑚枝丫中灵活游动的佩涅洛,好奇道:
「你真的看不见吗?」
「一开始瞎掉的时候,我连游泳都忘记了。」
佩涅洛将撞到他身上的小鱼轻轻拂开,一脸云淡风轻地说道:
「但后来,我学会了感受水流的流向,分辨海水中潜藏的味道,倾听每一朵浪花的声音。
就发现,似乎眼睛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阿瑞娅抚摸着珊瑚粗糙的纹路,看着月光一点点落下来,像是一层薄纱浸入海中,飘渺而梦幻。
就在这时,佩涅洛突然一振鱼尾,飞快地朝海面游去,那宽大的鱼尾掀起的水流令得珊瑚树都在轻轻震颤。
阿瑞娅疑惑地看着他的举动,不知他想干什么,却在下一瞬间,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被轻盈月光笼罩的赤色珊瑚,突然升起一团淡绿色的萤光,那是一群寄居在珊瑚中的小鱼,在受到惊吓后纷纷窜逃。
它们绿色的鳞片在月光下闪耀,宛如丛林中飞舞的萤火,与月光的皎洁、珊瑚的热烈和荡漾的海浪,交织为一副难以忘怀的美丽画卷。
「好美……」
阿瑞娅喃喃道,她轻轻摆动着鱼尾,游过一丛丛珊瑚的枝丫,她那金色的鱼尾在月光下也盛放出璀璨的光芒。
那些盲目乱窜的绿色小鱼,见到那缕金光时纷纷依附过来,像是窥见光源的动物,追随着她游动。
阿瑞娅伸出手去时,它们又乖顺的落在她的掌心,任她搓扁揉圆。
玩了好一会儿,阿瑞娅才挥了挥手将它们驱散,摇晃着鱼尾游上海面。
嗅到久违的空气时,阿瑞娅有些恍惚,她摇了摇头,朝倚在岛礁岩石上,只在海面上露出半截身子的佩涅洛游去。
「小心,这里暗礁很多。」佩涅洛听到她的到来,提醒道。
阿瑞娅听了便不再靠近,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说道:「即使眼睛不那么重要,可看不到这样的美景,不会感到遗憾吗?」
「你想说什么?」
佩涅洛朝她的方向转过头来,面无表情,那蒙着白翳的眼睛在银白的月光下有些渗人。
「有些东西在没有失去前,是没有感觉的。但为了不品尝遗憾的滋味,我通常会将所有东西牢牢攥在手里。」
阿瑞娅的声音轻柔而平缓,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而佩涅洛虽然瞧不见她的脸,却能想像出她的表情——
一副略带催促和责怪的,说教意味的表情。
「国王小姐,是在对我不满吗?」
佩涅洛勾唇一笑,心里却不由得想到,亏他还特意带她来看珊瑚,这个没良心的……
阿瑞娅神色未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在海底的时间不多,所以我希望早点尘埃落定。」
佩涅洛和尤塔西斯的争夺中一直处于弱势,而他平时看起来更是毫无斗志、一点不着急的模样。
阿瑞娅可没他这么好的耐心,她必须要看着佩涅洛在王位争夺中胜出,才能放心的离开海底。
「所以现在,是你在求我吗?」
佩涅洛脸上的笑意更深,听到他的话后阿瑞娅眉头轻皱:「我们是盟友,利益相同,本就该互助并进。」
想着佩涅洛也看不到,阿瑞娅直接翻了个白眼。
她以库索托王国的国力在背后做佩涅洛的支撑,他如果脑子清楚的就该供着哄着她这个金主才是,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蠢话——
佩涅洛没有说话只是纵身一跃跳入了海中,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海面上。
阿瑞娅四处张望着,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鬼。正当她准备潜入海底找人时,她的面前水波轻晃,一个人影突然冒了出来——
「你干什么?」受到惊吓的阿瑞娅往后退了一步,满眼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佩涅洛。
而佩涅洛似乎察觉了阿瑞娅的退缩,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想知道,你身上的心珠是谁的吗?」
阿瑞娅怎么会不知道,在入海前她唯一接触过的人鱼就是佩涅洛。
虽然不知道佩涅洛是什么时候把心珠给她的,又是为了什么,但这却阴差阳错的让她在海底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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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页
阿瑞娅为此感激过一瞬,后面也就渐渐忘了这件事了。
「为什么?」阿瑞娅抬起头,定定看着他道。
「因为一个错觉……」
佩涅洛的声音更轻了,像一团飘渺的雾气,他缓缓抬起手来,抚上阿瑞娅的脖颈,而他蒙着白翳的眼眸,在那一刻似乎闪烁着光彩。
「而这回,我想再确认一下——」
说着,他朝着阿瑞娅的方向缓缓倾过身来。
察觉到危险的阿瑞娅扭动着身子下意识想要挣脱,却被他的手桎梏了身形。看着佩涅洛微张的嘴唇中露出的獠牙,阿瑞娅的唿吸急促了几分,慌忙道:
「佩涅洛,我是库索托的国王,你想干什么——」
「安静,国王小姐。」
阿瑞娅的警告显然对佩涅洛没有威慑力,他俯下身来,鼻尖滑过阿瑞娅修长的脖颈,尖牙探出嘴唇。
「我会,轻一点……」
尖牙划破皮肤时的刺痛令得阿瑞娅的身体不由得战慄起来,她僵硬着身体,感觉时间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直到有湿软的触感落在她的颈侧,似舔舐,又似亲吻,如湿漉漉的海水般,渐渐的,爬上她的脖子,落在她的侧脸——
阿瑞娅垂下眼眸,望向佩涅洛,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看到他的眼睛,白翳散去了些,露出点光亮来。
佩涅洛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唇还染着阿瑞娅的鲜血,红艷而危险。
他的手掌轻轻抚上阿瑞娅的脖子,那枚留在她吼间的心珠似乎感受到危险,又蒙蒙亮了起来。
「很害怕?」佩涅洛轻声说道。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比起一开始的惊慌,阿瑞娅迅速镇定了下来。
佩涅洛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来,而他对自己的眼睛也绝不像口头上说得那样不在乎。
再结合到刚才她所看到的,阿瑞娅几乎可以确定,佩涅洛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眼睛。
「很敏锐。」
佩涅洛松开手,退了一步,阿瑞娅再去看他的眼睛,已经恢復了原样。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无意中发现你的血能使我的眼睛恢復正常。」佩涅洛抚上嘴角,似乎还在回味阿瑞娅鲜血的味道。
「……怎么可能?」阿瑞娅摸着脖颈被佩涅洛咬出的伤口,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可没有治癒病症的超能力!
「你知道我是怎么瞎的吗?」佩涅洛突然开口说道,脸上的笑容充满讽刺。
「他们说,是捕猎时脑子受伤了。」阿瑞娅试探着说道。
「或许吧。」佩涅洛抬起头来,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我在捕猎一头鲸鲨时,受到了尤塔西斯的伏击,在战斗中无意中毁坏了神殿——」
「后来父亲因为我对神明的亵渎而鞭笞了我,我也亲自修好了神殿,并在殿中忏悔了三天。」
佩涅洛的嗓音忽的低沉了下去:「在最后一天夜里,神明出现了——」
「祂说祂要惩罚所有背叛祂的兽人,令海水倒灌、冰封万里。」
听到这里,阿瑞娅不由得屏住了唿吸,这句话她在神殿时也听到了,这是芙洛蒙娜的神吟。
「祂问我,是否能带领人鱼一族完成祂的心愿。」
佩涅洛一顿,脸上露出挣扎而痛苦的神色,缓缓说道:「但我,犹豫了——」
彼时的他虽然清楚神明对于人鱼一族的重要性,可在真正面临神明的威压,倾听神明的心声时,他还是感到无措和震惊。
神明的怒火势必会绵延整个大陆,陆地兽人将遭受灭顶之灾,这是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
佩涅洛本应该这样想到,可他却犹豫了。
摧毁大陆的安宁,将整个世界、连同人鱼一族拖入无休的战火中,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所以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然后,神明降下了惩罚……」良久阿瑞娅说道。
佩涅洛苦笑一声:「对,我违抗了神明的心意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
「我也曾想过,为什么你的鲜血会让我重新看到东西,在得知你拥有鱼尾后我明白了。
你是神明的眷属,神明的宠儿,你的鲜血流淌着神明的祝福,自然能消减我的惩罚。 」
听着佩涅洛的话,阿瑞娅忽的露出一抹笑来:「佩涅洛,你想得恰恰相反。」
在佩涅洛疑惑地表情中,阿瑞娅不急不缓地说道:
「我不是什么神明的眷属,更没有得到所谓的祝福。
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背叛者,但祂拿我无可奈何。
因为我血液中流淌的,是另一种足以和祂匹敌的力量。
那种力量,不是妥协和臣服,而是执念,和不屈的反抗——」
谢谢宝贝们的支持,有关人鱼的剧情有点长了,不过很快就要结束了,谢谢大家爱你们~
第78章
佩涅洛听到阿瑞娅的话,怔愣在原地,他不敢相信阿瑞娅竟然能这样坦荡的说出「背叛者」这个词。
他们现在不在陆地,而是在满是疯狂信徒的深海,阿瑞娅那番话若是传到其他人鱼耳中,她绝对会被活活撕碎。
佩涅洛皱起眉头,满脸不贊同的说道:「你疯了——」
阿瑞娅不置可否的耸耸肩,笑道:「可你也的确品尝到了,反抗和疯狂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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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阿瑞娅伸出手来轻轻抚过佩涅洛蒙着白翳的眼睫,他的身子抖了一下,没有躲开。
「不要在失去后遗憾,也不要被神明的信仰蒙蔽双眼。」
和佩涅洛从赤色珊瑚回来后,阿瑞娅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静。
阿瑞娅没有再频繁去找佩涅洛,毕竟她所说的一切对佩涅洛三观的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还是给他留点时间空间好好考虑一下。
倒是尤塔西斯时不时给她找点麻烦,但都被她机智躲过去了。
王位的争夺是个漫长的过程,斐毕波到现在也没指定王位继承人,就是存着让这两位王子自己决出个胜负的心思。
他们倒是能慢慢磨个几年,可阿瑞娅却等不及了。
要想尽快结束这场争夺也很简单,只要有一方按捺不住发动兵变夺位,就会极速加快这一进程。
佩涅洛性格谨慎,又存了韬光养晦的心思,不会轻易动手,可尤塔西斯却不一定沉得住气,尤其是在——
「什么?他的眼睛好了?!」尤塔西斯瞪着汇报情况的侍从,高声吼道。
侍从在尤塔西斯的怒吼中一抖,瑟缩着说道:「我是听大王子的侍从说,说大王子现在不需要再喝药了,巫师的洞窟也没有传出汤药的味道……」
「都瞎了两年怎么会突然好了?」尤塔西斯鱼尾一振便朝宫殿外游去,声音冷厉:「我倒要看看他在搞什么鬼!」
尤塔西斯刚游出宫殿,正好撞上一队神色凝重的人鱼守卫,朝国王宫殿的方向迅速游去。
「出什么事了?」尤塔西斯拦住他们问道。
领头的守卫向他微一行礼,神色肃然:「殿下,我有紧急情况需要向陛下汇报。」
尤塔西斯眉眼一凛,道:「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守卫犹疑了一会儿,说道:「最近国内许多兽人失踪,其中还包括大量人鱼……」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尤塔西斯当即怒道:「是谁干的,查出来了吗?」
「据查是一伙陆地兽人,沿岸设下陷阱捕获海洋兽人,并且对他们刑讯拷打,手段非常残忍——」
「竟然有陆地兽人敢在我诺维尔王国作乱!」尤塔西斯愤怒地一挥手,神情激动道:「我一定要把他们全部撕成碎片!」
说着尤塔西斯深蓝色的鱼尾一盪,绕过守卫便要朝海岸的方向游去。
人鱼守卫慌忙上前将他拦住:「殿下千万不要冲动,那群人极其可怕,不能贸然行动。」
若是尤塔西斯再被那些人抓走了,那他也别想要这条命了。
尤塔西斯刚要不耐烦的推开他,突然扫见了在一旁经过的阿瑞娅。
他那迟钝的脑子突然之间灵光一闪,针对海洋兽人的陆地兽人,那一定是库索托王国的兽人!
尤塔西斯越想越觉得这一切都是阿瑞娅的指使,那一刻怒火侵蚀了他的理智,他瞬间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守卫,朝阿瑞娅的方向飞快游去。
那条深蓝色的鱼尾在海浪中只留下一抹冰蓝的幻影,几乎是眨眼之间尤塔西斯便出现在了阿瑞娅的面前。
「放了我的族人,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尤塔西斯尖锐的爪牙伸向阿瑞娅的脖颈,探出口的獠牙闪着森冷的光,他强劲的身躯携着无匹的气势和汹涌的海浪朝阿瑞娅袭来。
那是来自于海洋顶级狩猎者的威压,足以令人心胆俱裂。
阿瑞娅看着那径直朝她袭来的尖牙利爪,金色的鱼尾慌乱摆动着,可心中却明白自己绝对无法逃开尤塔西斯这一击。
那利爪擦过她的脸庞,掠起一丝血线,就在即将要割破她的脖颈时,突然从旁边冲出来一道深蓝的身影,像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般将尤塔西斯狠狠撞开,朝海底砸去——
那两道蓝色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互相纠缠着、搏斗着,撞击在岩石上,激起一片沙砾。
一旁的人鱼守卫见状刚想上去阻拦,却被领队及时拦下。
「这两位之间的战斗,是我们无法插手的。」领队摇了摇头,神情严肃道。
那冲出来护住阿瑞娅的人鱼正是佩涅洛,他比尤塔西斯更为强健的身躯、和熟练的战斗技巧,令得他在和尤塔西斯赤手空拳的搏斗中占了上风。
缠斗了一会儿,佩涅洛便掐着尤塔西斯的脖子将他按在岩石上,制住了他发疯似的动作。
「谁给你的胆子动手,你想死吗?」
佩涅洛声音冰冷,在一字一句中缓缓收紧了手掌。
他不敢想像如果他没有跟在阿瑞娅身边,尤塔西斯会对她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来,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感到一阵心悸——
尤塔西斯在他收紧的手掌中涨红了脸,咳了几声,冷笑道:「你果然……好了……」
佩涅洛那总是蒙着白翳的眼睛终于褪去了遮蔽,真正显露出他的色彩和亮光来。
那是一双如深海般暗沉的墨蓝眼瞳,深邃而遥远,可以容纳下最辽阔的海域和最汹涌的巨浪。
只有真正见过佩涅洛这双眼睛的人才知道,他与尤塔西斯长得其实并不像。
褪去相似鱼尾和发色的外壳,尤塔西斯只是一条在浅海游荡喧嚣的幼鱼,而佩涅洛却已是能独闯深海的霸主。
「不能让你如愿,抱歉。」
佩涅洛幽深的眼瞳深深看了尤塔西斯,他这个狂妄而无能的弟弟一眼,提着尤塔西斯随意扔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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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涅洛的眼睛其实并没有好全,只是在喝下阿瑞娅的鲜血后能够暂时恢復正常。
阿瑞娅之所以出现,也正是因为刚刚给他送去新鲜的血液,而他不放心跟了出来想送她回去,才恰好遇上这种事。
「尤塔西斯,我没有想到你会这样愚蠢。」佩涅洛擦拭着手上沾染的血迹,漫不经心道:「伤害他国国王,你是想挑起两国战争吗?」
尤塔西斯捂着胸口慢慢爬起来,冷笑一声道:
「佩涅洛,我从未见过你这样虚伪的人。
口口声声心繫人鱼一族,却为了王位不择手段,勾结他国,肆意伤害我国兽人——」
尤塔西斯说着咳出一口血来,佩涅洛听之一皱眉:「你说什么?」
什么伤害我国兽人,他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你还在这里演戏!我现在就要把一切都报告父亲,让他来处置你!」
狠狠丢下这句话后,尤塔西斯不再停留,鱼尾一摆便朝着国王宫殿游去,独留下佩涅洛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谢谢。」阿瑞娅见尤塔西斯已经走远,朝佩涅洛的方向游了过来说道。
佩涅洛转过身来,幽深眼眸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说道:「是你做的?」
「我从未离开过王宫,又能做些什么呢?」阿瑞娅面对他的审视,泰然自若道。
「你没有,但你有一群忠心的手下,他们以许多海洋兽人为筹码,来换得你的安全。」
即使事关国民和族人的安危,可佩涅洛却不似尤塔西斯那般昏了脑袋。他镇静地站在阿瑞娅面前,有条不紊的同她分析着一切,把自己置之事外。
看着他这副模样,阿瑞娅更加觉得自己挑选了一位绝佳的盟友,她歪了歪头,轻轻一笑,笑意自唇角如涟漪般蔓延开去,轻声道:
「这个筹码,换来的不仅仅是我的安全,也是你的王位。」
阿瑞娅的笑容透着天真无邪的娇媚,可她的所作所为却有着独属于国王的冷静果断和掌控全局。
佩涅洛不由得心想,从今天他喝下阿瑞娅给他的血液开始,他是不是就陷入了她设下的陷进里。
可他只沉默地看着那张美丽的脸庞,没有问一句话。
而一直在等待佩涅洛的质问或者是怒火的阿瑞娅,却等来他的指腹轻轻碾过她脸颊的伤口,掠去那一丝漂浮的血迹。
「你……」
在阿瑞娅疑惑的视线中,佩涅洛抬起手将那根沾血的手指缓缓舔舐干净,他那慢条斯理的样子,给阿瑞娅一种他舔的是自己的脖子的错觉— —
「别浪费了……」
尤塔西斯气势汹汹地赶到斐毕波的宫殿,却被殿门的守卫拦下了。
「国王不接见任何人。」
「我可是王子!」尤塔西斯气急败坏地说道。
可尽忠职守的守卫仍拦在他面前,态度冷硬:「这是巫师和国王的命令,请殿下理解。」
巫师佐伊?她也掺合进这件事了?难道她也被阿瑞娅收买了?
尤塔西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在逐渐冷静下来后,恐慌逐渐代替了恐惧,他从不曾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慌张过,好像王位正要从他手里熘走了。
「不行,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尤塔西斯脸色阴森,咬牙切齿道:「属于我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第79章
在佩涅洛和尤塔西斯发生冲突以后,阿瑞娅就没再见过佩涅洛了,只是在她的宫殿周围,多了许多守卫。
他们将阿瑞娅的居所围得密不透风,不知是在保护她,还是监视她。
阿瑞娅也不知道这些守卫是谁派来的人,但所幸他们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只是会在她外出时跟在她身边。
对此阿瑞娅倒十分适应,毕竟在库索托王宫时她出行也总是跟着一大帮伺候她的人的。
在寻不到佩涅洛的时候,阿瑞娅便爱往佐伊的洞窟跑。
其他人鱼谈及这位巫师时总是面带敬意,还有一丝隐隐的恐惧。
阿瑞娅理解他们的心情,这是一条活了几百年的老祖宗,自带血脉压制,她的随便一枚鳞片就是古董。
想到这里阿瑞娅看向佐伊鱼尾的目光变得热切了些,这是一条漂亮而飘逸的鱼尾,闪着神秘的紫色粼光。
她伸出手来试探着想摸摸佐伊的鱼尾,却被佐伊敏锐的发现,轻盈的摇晃着鱼尾躲闪开来。
「你想做什么?」佐伊眼含责备的看着阿瑞娅,像看着一条不懂事的小鱼。
被逮个现行的阿瑞娅尴尬的笑笑,收回手去,轻声道:「佐伊,你的鳞片好漂亮……」
说着,阿瑞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鱼尾,这条金色的鱼尾比起佐伊的来也毫不逊色,只是小了些,少了几分气派。
看起来完全就是一条年幼的小鱼。
佐伊看着阿瑞娅的动作,一下子读懂了她的想法。
「你是这片海域唯一的金尾人鱼。」
言下之意,阿瑞娅不用羡慕任何人,她就是那个最特别的唯一。
阿瑞娅笑笑,并不十分在意。
她不仅是唯一的金尾人鱼,还是唯一的人类,甚至是唯一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的人。
唯一这个词的确让人心动,却也将她从普通宁静的生活中剥离出来,踏上一条波折艰苦的道路。
「既然是这样稀有的鱼尾,那我把鳞片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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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作为饰品也好,还是送人也好,都是一件挣面子的东西。
想到这里瞬间精神起来的阿瑞娅便要动手去抠自己鱼尾上的鳞片。
可那鳞片严丝合缝扣着,连条缝隙都没有,又坚硬异常,除了令她手甲发痛外没有任何作用。
静静看着她抠了半晌的佐伊忽的开口道:「人鱼心珠幻化的鱼尾,是无法落下鳞片的。」
阿瑞娅的手一顿,一脸哀怨地抬起头来,佐伊则缓缓撇过了头,在阿瑞娅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微微上扬。
阿瑞娅吹了吹生疼的手指,好奇道:「人鱼的心珠,到底是什么东西?」
人鱼这一物种身上的神奇之处太多,每次阿瑞娅都忍不住感嘆芙洛蒙娜的偏心,将如此多的特质赐予人鱼。
佐伊听着她的话,紫色眼瞳望向远方,仿佛陷入遥远的记忆中去,声音飘渺:
「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还存在的时候,心珠本就是用于人类在海底生存所诞生的。」
佐伊轻轻瞥了一眼听到有关人类的话题而瞬间警醒起来的阿瑞娅,懒散地卧在了水草上。
无论人鱼一族声称神明如何宠爱他们,可他们也清楚的知道,那点偏爱,不及予人类的十分之一。
芙洛蒙娜对于人鱼,更像对待一件稀奇而美丽的物品,虽然喜爱却也仅止于此。
而人类才是祂最为看重的种族,祂看待人类,如同看待自己孕育的孩子,宽容而慷慨。
祂赐予人鱼心珠,给予人类在海底行走的倚仗;祂建立城邦,收纳兽人以供人类驱使;祂广立神殿,倾听所有人类的心声和祈愿……
祂意图建立起由人类掌控的世界,而当时差一点就达到了,如果诸神之战不曾爆发的话——
兽人为什么会突然颠覆人类的统治,甚至不怕神明降下的惩罚也要发动叛乱呢?
佐伊想,她似乎能理解那种心情。
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那位创造他们的母亲,却只将目光投向那柔软而弱小的人类种族,只向人类展露温柔——
为什么呢?明明他们也是母亲的孩子啊!
而毫无察觉的神明在教会兽人们爱与宽容之前,先教会了他们嫉妒和反抗。
那段血腥的歷史佐伊已不想去回忆,无论是人类的灭绝,还是神明的消失,都是那个时代的兽人心中不敢回想、无法触碰的黑色记忆……
「后来人类渐渐灭绝,心珠便停留在我们的心脏附近。」佐伊看着阿瑞娅的脸晃了一下神,继续说道:「在关键时刻,能救我们一命。」
阿瑞娅瞭然的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怪不得每次她有危险的时候,这颗留在体内的心珠便会发光。
这样的好东西,等到她回陆地的时候得记得还给佩涅洛才是。
「你的鳞片,是佩涅洛的吗?」佐伊突然问道。
阿瑞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落在挂在自己胸前的深蓝色鳞片之上。
是那天佩涅洛挂在她脖子上的,她后面忘记了,也没有取下来。
「所以,你才选择他吗?」
阿瑞娅一怔:「什么?」
佐伊一瞬间游到了她面前,伸手拈起她胸前的鳞片,摩挲了一下,紫色眼瞳中光芒流转。
「人鱼赠予的鳞片,不仅仅是一件装饰品,而是一段友谊,更是纠缠不清的命运。」
佐伊口中的喃喃,像一个奇妙的预言,在她的声音中,阿瑞娅的身子突然轻微的战慄起来。
纠缠不清的命运……
这里的一切,似乎从她在遥远的都城,收到佩涅洛的鳞片那一刻起就开始了。
阿瑞娅有些茫然的看向佐伊,当与那双紫色眼眸相视时,她有些怔愣。
佐伊正在定定地看着阿瑞娅,可她眼神却微微涣散开来,似乎是在透过她看其他人——
「那你呢?」阿瑞娅突然说道,她的眼眸明亮起来,泛出灼灼光彩。
佐伊回过神来,疑惑道:「什么?」
「你愿意将鳞片赠予我吗?」
说着,阿瑞娅摊开手来,她的语气自然又理直气壮,目光坚定又明亮,不像是在乞求赠予,反而像要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一般。
佐伊一愣,她看着阿瑞娅白皙的掌心,视线又移到阿瑞娅脸上,许久才皱着眉开口道:
「我说过,赠予鳞片会产生羁绊,你要是——」
你要是想顺利的回到陆地,继续过上平静的生活,就应该切断这样的联繫。
可后面的话,佐伊没有说出口。因为那望向她的眼眸太过纯粹,像一面镜子,透过她,映照出几百年前的自己——
「好漂亮的鳞片,这是送给我的吗?」
「收下鳞片,我们就是朋友了,神明会护佑我们。」
「神明会护佑我们,永不分离!」
「刚才我想拔下自己的鳞片,本来也是想送给你的——」阿瑞娅压低了声音说道,望了出神的佐伊一眼。
或许是因为和赫斯提安接触太多的原因,阿瑞娅并不害怕佐伊身上那种神秘而深沉的特质。
相反似乎有另一种力量,吸引着她主动向她靠近。
阿瑞娅不怕产生羁绊,她只怕因为畏惧和退缩,而错过的每一段友谊,和每一个伙伴。
佐伊看着她,似乎要沉溺在那漆黑的瞳仁中,她张了张嘴,似是要答应阿瑞娅的请求,却忽的移开了视线,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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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的动作的阿瑞娅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她低着头盘算着怎样不尴尬的告别,却听得佐伊说道:
「我说过的,想带你去见一个重要的人,走吧。」
她们刚见面的那一天,佐伊便提过要带阿瑞娅去见一个人,可当时阿瑞娅被斐毕波的守卫带走了,也就不了了之。
可在见到眼前的庞然大物时,阿瑞娅差点惊得眼睛都要掉下来。
「……这是「人」?」
足有一座小岛大小的浮鲸睁开它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阿瑞娅。
佐伊坐在浮鲸背上突出的一块岩石之上,伸手拔去了扎在缝中的一根木棍,慢悠悠道:「这是我的老朋友,和我一样活了有几百年了。 」
尽管心知有佐伊在浮鲸不会她,可阿瑞娅近距离看着这样的庞然大物还是有些心悸。
浮鲸静静地盯着阿瑞娅看着一会儿,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发出一阵仿佛山崩的嗡鸣。
阿瑞娅捂住了耳朵,瑟缩了一下。
「它在和你打招唿。」佐伊已经习以为常,拍拍浮鲸的背说道。
听得佐伊这样说,阿瑞娅也只有抬起头来僵硬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你好。」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嗡鸣声,佐伊自浮鲸的背上跃了下来,游到阿瑞娅身边,安抚地摸摸她的肩膀,说道:
「浮鲸不会伤害你,在以前人类常居住在它的背上,而当时的我们……」
也在上面游玩。
佐伊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只是笑了笑,继续说道:「它见到你,很开心。」
似乎是在回应佐伊的话,浮鲸的身体突然动了,那些堆在它身上的石块、海草零零碎碎的落下来,像是一座小山突然长出腿跑了。
阿瑞娅慌忙让开来,看着这移动的庞然大物,目光几乎呆滞。
「想坐上去看看吗?」佐伊朝她伸出手。
阿瑞娅犹豫了一会儿,没有拒绝。
她坐过极其奢华的马车,却不曾坐过这样小山一样的坐骑。
坐在浮鲸背上,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渺小起来,海浪被它宽阔的身体噼开,小鱼纷纷逃散,余下的只有绵延无边的蔚蓝海岸。
就好像,自己是这片海洋的王一样。
阿瑞娅不由得想到,当年坐在上面的人类,是不是也怀着这样的想法驰骋大海,却最终湮灭在大战的硝烟中……
「佐伊,你的那位朋友,也是黑髮黑眸吗?」
犹豫了好久,阿瑞娅终于问出这句话。
尤塔西斯提过的巫师喜欢的黑髮黑眸,佐伊看向她时目光的怀念,提起人类时无意中流露的善意……
佐伊转过头,眼眸中神光闪烁着,微微启唇,刚要说什么,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库索托国王,陛下有事要见你!」
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阿瑞娅探出头去。
那是一队人鱼的守卫,他们看到浮鲸后神情有些紧张,手中握紧了武器。
浮鲸发出不耐的一声嗡鸣,人鱼守卫纷纷后退了些,又扯着嗓子喊道:「库索托国王,陛下有命令,一定要见你!」
阿瑞娅微微皱起了眉头,什么事这么着急,难道是库索托王国来人了?这样的想法勐地出现在阿瑞娅脑子里,令她激动了几分。
她刚想朝守卫游过去,佐伊却拽住了她的手,缓缓摇了摇头。
佐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阿瑞娅一愣,刚想发问,那守卫又喊道:「巫师大人,陛下也指名要见您!」
这下,佐伊的眉头也深深皱了起来。
即使是身份尊贵的巫师和他国国王,也无法反抗斐毕波的命令。
阿瑞娅和佐伊跃下浮鲸,那群人鱼守卫立马将两人包围起来,以挟持着的姿态将两人一路带到了王宫。
一路上阿瑞娅的心一抽一抽的,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而在瞥见身旁佐伊的脸色时,那股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佐伊……」阿瑞娅轻声喊道,伸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佐伊握了握她的手掌,没有说话。
在来到围着重重守卫的宫殿大门口中,阿瑞娅的不安感达到了顶峰,她从心底里牴触着走进这间辉煌的宫殿。
「陛下出什么事了?」佐伊扫荡了一圈,皱眉厉声道。
眼前的殿门缓缓打开,守卫们手执武器站在她们身后,守卫领队没有回答佐伊的话,只低下头说道:「陛下正在殿中。」
阿瑞娅和佐伊面面相觑,知道她们已经无路可退,更无计可施,只有硬着头皮朝殿内游了进去。
待她们游进宫殿,身后的殿门便「轰」的一声关上了。
阿瑞娅吓得轻抖了一下,待到重归寂静后,环视起周围来。
这里安静昏暗得可怕,只有寥寥几颗明珠照明,而其余那些金银璀璨的装饰在此刻紧张的氛围里都染上了一丝怪异。
阿瑞娅转了一圈,抬头看向那座大殿正中,那里原本摆放着国王的黄金王座,而此刻正被白纱的帷幔遮挡着,隐隐显露出王座和人形的轮廓来。
「陛下,您找我们有什么事?」佐伊警惕地看向白纱中的人影问道。
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佐伊又唤了几声,可斐毕波仍然没有答话,一直安静待在旁边的阿瑞娅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脸色一白。
「佐伊,别喊了……」阿瑞娅的声音颤抖起来,因为那个坏的猜想她的嘴唇都抖动起来:「我们现在,必须离开这里……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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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佐伊没有听阿瑞娅的话,她也察觉到了斐毕波的不对劲,必须要查清他的状况。
这样想着,佐伊纵身朝王座的方向游去,她的速度太快,惊惧之下的阿瑞娅根本拉不住她,只能发出一声尖叫。
「佐伊,不要——」
可已经晚了,佐伊撩开帷幔,看见里面的情形时,脸色大变。
那是斐毕波没错,却是已经死去的斐毕波。
他苍老的头颅歪倒在王座上,嘴角溢出鲜血,鱼尾垂下已经失去了光泽,一把匕首正正插在他的胸口,他的手掌紧握着,里面似乎藏有什么东西。
可佐伊来不及细看,身后的殿门忽的被人打开,发出一声巨响。
「你们竟敢谋杀国王!」
尤塔西斯尖锐的声音迴荡在空寂的宫殿中,像一口空鸣的钟敲响在阿瑞娅脑中。
她在见到斐毕波的死状时一霎那空白的脑子瞬间恢復了清醒,甚至在瞧见尤塔西斯故作哀痛的表情时发出了一声不加掩饰的冷笑。
阿瑞娅总是嘲笑尤塔西斯的愚笨,却没想到在绝对的权势之下,愚笨如他也可以扭转局面。
他造了一个拙劣的局,然后找了两只替罪羊,准备一口气除掉三个劲敌。
如果不是阿瑞娅也是局中人,她恐怕也是赞赏尤塔西斯一句。
既贊他狠得下心杀死自己的父亲,又敢不顾库索托王国的威压对她下手,还要冒犯神明拉佐伊下水。
真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人鱼守卫在尤塔西斯身后涌入宫殿,训练有素的将阿瑞娅两人团团包围。
佐伊仍站在死去的斐毕波身边,那双紫色的眼瞳仿佛燃烧着火焰,死死地盯着尤塔西斯。
「你杀死了国王?」佐伊咬着牙,愤慨到难以置信。
尤塔西斯脸上的悲哀消退了,露出冷酷嘲讽的一张脸来。
「不,杀死国王的,是你——」
尤塔西斯压低了声音,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佐伊的眼睛,将斐毕波那只紧握的手缓缓打开来。
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响,一样东西掉在了地上。
阿瑞娅眼角一抽,那是一枚紫色的鳞片。
佐伊长久地凝视着地上的鳞片,忽的发出一声长笑,可她的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那双冷漠而冰冷的眸子深刻的看着尤塔西斯,一字一句道:
「尤塔西斯,你不怕神明降下惩罚吗?」
尤塔西斯满不在乎道:「如果神明真的会降下惩罚,那生活在陆地上的兽人,站在那里的女人,哪个不比我罪孽深重!可他们都还好好活着!」
「佐伊,你活了几百年了,你还相信会有惩罚这种东西吗?」
佐伊沉默了,连阿瑞娅都想不到理由来反驳他,而她们的静默换来的是尤塔西斯更为放肆的嘲笑。
「把她们都关进深海狱牢,处以极刑!」
听到这话,阿瑞娅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她明白尤塔西斯对她恨之入骨,一定不会善待她,真正去了那里她和佐伊肯定没命。
「尤塔西斯,你想好了,你们王国的兽人还在我的人手里。我知道你不在乎他们的命,但你应该要担心自己这王位坐不坐的稳。」
尤塔西斯眉头一皱,不等他说话,阿瑞娅马上又说道:「你要清楚,我从来要结盟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这个国家的国王。」
「你和佩涅洛无论谁登上王位,都会是我的结盟对象。」
尤塔西斯看着阿瑞娅,似乎在考虑她话的真实性,一番思索过后,他沉声道:「把她们押去牢狱,好好看管!」
阿瑞娅瞬间松了一口气,只要小命还在,就有翻身的机会。
紧接着阿瑞娅和魂不守舍的佐伊一同被关进了监牢,看着牢外重重把守的守卫,阿瑞娅嘆了口气,这佩涅洛到底能不能把王位夺回来啊——
佩涅洛游上海岸的一瞬间便被发现了,在一名骑士朝他举起利剑时,他忙喊道:「我有阿瑞娅的消息!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佩涅洛被牢牢捆住丢到凯莱恩面前时,凯莱恩举起剑尖横在了他的脖颈上,厉声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凯莱恩的语气不算好,甚至极为恶劣。可佩涅洛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在王宫的眼线告知他尤塔西斯有了大动作,很有可能会强行夺取王位。
佩涅洛深知尤塔西斯的秉性,也明白不能再拖延下去,这些天尤塔西斯将阿瑞娅看得紧,肯定会用她来逼迫他。
情急之下佩涅洛只有抛下人鱼的尊严和骄傲,赶来向岸上的凯莱恩一行人求助。
听完佩涅洛的话后,凯莱恩皱起了眉头,没有质疑他的真假,反倒先问道:「阿瑞娅怎么样?」
听着他急切的语气,佩涅洛心底涌起些怪异的情绪,但他很快压了下去,将怀中的瓶子递给凯莱恩。
「她还活着,但一旦尤塔西斯发动夺位,她的处境将十分危险。」佩涅洛一脸严肃地说道。
凯莱恩打开瓶子,那是新鲜的血液,伴随着淡淡的血腥气,一股熟悉的芬香气味涌出来,令得凯莱恩这些天一直揪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忽的抢走了瓶子,灰烬嗅着瓶中的气息,黄金眼瞳灼灼发亮。
佩涅洛这才发现身边又出现了一个人,看着灰烬的装束和神情动作,他脸上的神情又复杂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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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莱恩瞥了一眼灰烬,没有心思同他争,朝佩涅洛说道:「我们无法在海下唿吸,能帮上的忙很少。」
说着,凯莱恩的神情也低落下来,这是这些时日里一直折磨他的事,明明知道阿瑞娅在海中,可他却无能为力。
「这我有办法,你们只要听我的指挥就好——」佩涅洛缓慢而坚定地说道。
斐毕波身亡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人鱼一族,同时传出的还有是巫师、库索托国王以及大王子佩涅洛共同谋害了斐毕波的消息。
一时间人鱼一族议论纷纷,惶惶不安起来。
他们虽然对佩涅洛谋害斐毕波一事存疑,可现在佩涅洛不见身影,看起来便像是畏罪潜逃。
而他们对来自于大陆的阿瑞娅本就没有好感,至于德高望重的佐伊,偏偏在国王手中搜出的是她的鳞片。
一切好像都成了定局。
尤塔西斯的手下接管了王宫,并在周边海域大肆搜寻着佩涅洛的身影,人鱼守卫神色匆匆的巡逻过每一片礁岩,整个王宫都瀰漫着紧张的气氛,人人自危。
阿瑞娅和佐伊身处的牢笼中倒难得的安静,相比起外面紧张的氛围,她们甚至显得有些许放松。
「尤塔西斯和佩涅洛,他们谁会赢?」闲着无聊的阿瑞娅随口问道。
「佩涅洛。」本来闭眼休息的佐伊开口说道。
这些向来神秘的巫师从来不肯说这种确切明了的话,阿瑞娅有些惊讶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看不惯尤塔西斯这个小崽子。」佐伊一副懒散的模样,但睁开的眼眸里却全是冷意。
阿瑞娅见状一笑,看来尤塔西斯还不清楚自己惹到的是怎么难缠的一个祖宗。
「那位也赌佩涅洛。」
毕竟她也看这位不顺眼很久了。
深沉的夜色里,月光被乌云笼罩,海浪如墨一般深沉。
一群兽人寻了一个偏僻的地方纷纷潜入了水下,在他们面前一条深蓝色的鱼尾摇晃着,像是一盏莹润的灯,指引着方向。
成功潜到海底的凯莱恩这才明白阿瑞娅是如何在海底生存下来的,没想到人鱼竟然有这样的宝贝。
但即使能在海下唿吸,比起水中生物他们还是少了一丝灵动。
因着水流的阻力,他们纷纷弃掉了武器,冒出尖锐的手爪獠牙,身体呈现半兽化的强悍状态。
一直沉默跟在他们身边的灰烬,像一条黑色的影子般无声而迅疾,他那条粗长的尾巴摆动着,犹如鱼尾般保持着平衡。
很快佩涅洛和凯莱恩他们便遇到了尤塔西斯派出的一支巡逻小队。
即使未一起并肩作战过,在那一刻佩涅洛与凯莱恩他们却好似生出了默契一般。佩涅洛鱼尾一闪,吸引了巡逻小队的注意,将他们引至凯莱恩他们藏身的岩石之后。
之后便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在捕获人鱼的这些天里,骑士团们已经掌握了与人鱼战斗的技巧。即使水流对他们的行动有一定的影响,可彼此之间的默契却能填补这一缺陷。
血色蔓延在黑沉的海水中,很快被稀释干净。
佩涅洛看着倒在一地的人鱼尸体,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他如今的行为与叛国有何差别,勾结他国兽人,屠杀自己的国民,只是他的弟弟,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人。
谁也没想到,在这与世隔绝的深海,在神明残念的安息之所,会滋生出如此多的罪孽和丑恶。
高估了自己,明天,明天这个剧情我一定走完!
第80章
人鱼之城的宁静被打破,巨浪拍打在海面,水流激盪、波涛汹涌。
争斗、暗杀、死亡……发生在这座海下之城的任何地方,人鱼特有的暗蓝色的血液将海水晕染得格外深沉,沉甸甸的,压在这片海域之上。
尤塔西斯坐在王宫的王座之上,听着人鱼守卫传来的消息,眉头紧紧皱成一团:「还没找到佩涅洛?」
「有三拨人和我们发生了冲突,但都没有看见大王子的身影。」守卫说着,声音压低了些:「我们的人……伤亡惨重……」
「砰」的一声,尤塔西斯愤愤拂倒身旁的明珠灯柱,站起身来,以几乎嘶吼的声音喊道:「连那个废物都打不过!你们还有什么用!」
守卫身子一抖,趴在地上忙说道:「殿下,有些人非常奇怪,没有鱼尾,看起来也不像海洋兽人……而且下手狠厉,不像普通人,反倒像杀手……」
听到「杀手」一词,尤塔西斯的心忽的一抽,他不由得想起了在海滩上的一战,那冰冷浩荡的威压,和那双幽幽望来的黄金眼瞳——
「我要她活着。」
灰烬的声音勐地在尤塔西斯脑中响起,尤塔西斯脸色瞬间一白,可他转念又想,灰烬根本无法下到海底,否则当时他根本没有机会逃脱。
但是,万一呢……
尤塔西斯提着的心始终无法放下,他在这一刻的担忧甚至压过了还没找到的佩涅洛。
「给我查清楚,那些人到底从哪儿来的,还有,把阿瑞娅带过来——」
尤塔西斯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灰烬若真的来了,也一定是为了阿瑞娅而来,只要他把阿瑞娅的命握在手中,就不怕灰烬发疯。
「殿下,还有一件事。」守卫的表情变得奇怪而犹疑起来:「陛下的……仪式,什么时候举办?最近有些大臣闹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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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毕波的尸体还躺在王宫里,最近城中爆发的多起战斗,动乱不安,根本没人还想得起这位还没安息掩埋的可怜国王。
但王室的礼节不能废,特别是如今已国王自居的尤塔西斯,更不能让人挑出什么错漏来。
尤塔西斯怔了一瞬,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有资格主持国王的祭典仪式的,只有人鱼一族的巫师。
可佐伊现在正以谋杀国王的嫌犯身份被关了起来,人鱼一族一天没有诞生新的巫师,尤塔西斯便一天不能动她。
除非他真的能够丧心病狂到完全不顾及神明的颜面和尊严。
尤塔西斯本没有想杀佐伊,只是她和阿瑞娅走得太近,与佩涅洛又关系亲近,对尤塔西斯的威胁性太大。
「放她出来,告诉她要是乖乖听话,我可以把国王的死都推到佩涅洛头上。」尤塔西斯冷了眼眸说道。
「是。」守卫领了命令躬身离去。
尤塔西斯缓缓游到空荡的后厅,斐毕波正躺在水草铺垫的黄金棺椁中,那双混浊的眼睛仿佛死不瞑目般微微睁开。
「亲爱的父亲,最后再帮我一次吧……」
尤塔西斯轻声说着,伸手抚上斐毕波的眼睛,帮他闭上了眼睛……
阿瑞娅自监牢的缝隙往外望去,海水是她从未见过的昏沉混浊,弥散着浓重的腥味。
「发生什么事了?」她有些不安地轻声道。
佐伊睁开眸来,眼神沉寂:「是血的味道。」
「外面已经打起来了吗?」阿瑞娅忧心忡忡的皱着眉。
她经歷过残酷的宫廷争夺,那一晚的血和火几乎将整个天空染红,人命完全淹没于滔天的欲望之下,卑微又渺小。
「有人来了。」佐伊站了起来,游到监牢门前。
果然没一会儿,便有守卫过来打开了门。
他们粗暴的把阿瑞娅拖了出去,对佐伊却多了几分尊重:「巫师大人,殿下特意请您主持陛下的祭奠仪式。」
佐伊似乎并不意外,她一脸淡然的游出监牢,将阿瑞娅从那些人手里解救出来,说道:「她和我一起。」
守卫犹豫了一会儿同意了,尤塔西斯也会出席祭奠仪式,阿瑞娅本来也会一起去,还不如先顺了佐伊的心意,以免再生出什么事来。
「请。」守卫放开阿瑞娅,退后一步恭敬道。
「尤塔西斯还好意思举办祭奠仪式,他不怕斐毕波从棺椁里突然活过来找他索命吗?」阿瑞娅压低了声音同佐伊吐槽道。
「他想当这个国王,就必须这么做。」佐伊对此早有预料,缓缓说道:「而且,他这么做不仅是为了做面子,恐怕也是为了佩涅洛……」
佩涅洛较之尤塔西斯聪慧冷静,却也更为心软,父亲的葬礼,他不可能不来参加——
佩涅洛在同凯莱恩看着手中的地形图,商量下一步如何攻打王宫时,侍从告诉了他王宫要举办斐毕波的祭奠仪式的消息。
他忽然沉默了下来,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尤塔西斯真不愧是他的好弟弟,将他的所思所想拿捏得这样准,特意为他设下了这一局。
凯莱恩瞥了他一眼,说道:「祭奠期间,王宫其他地方的守卫应该会松懈下来,我正好可以趁这时候潜进去,把阿瑞娅救出来。」
说着凯莱恩指了指地形图上那几个画着监牢的位置,继续说道:「你只需要告诉我,阿瑞娅被关在哪里的可能性最大?」
佩涅洛摇了摇头,说道:「尤塔西斯不会放心把她留在监牢的,特别是你们最近出现的频次太多,肯定引起了他的注意。谨慎起见,他一定会把阿瑞娅带在身边。」
「但你说得没错,祭奠确实是个好机会,尤塔西斯是冲着我来的,只要我出现,他便不会把注意力放在阿瑞娅身上,到时你们出现直接带走她就行。」
「所以,我们接下来的布置,就集中在这里。」
佩涅洛伸手指向了地形图上的一片红色,上面写着「深海盐林」。
深海盐林是生长在海底的一片红色的树林,那是人鱼一族的诞生地,也是人鱼一族灵魂的安息之所。
红色的柔软枝条像触手般在温柔的海波中柔柔飘荡,点点微光自盐沙似的地面缓缓升起,像一颗颗海底的星星。
这是另一种安静而祥和的美景,身处其中,人的灵魂都得到了洗涤净化,获得了心灵上的安宁。
阿瑞娅静静地看着这片摇曳的红树林,有些出神,突然有人在背后重重推了她一把,冷声道:「愣着干嘛!快走!」
阿瑞娅金色鱼尾用力一摆才勉强稳住身形,她不加掩饰的忿忿瞪了毫无风度的尤塔西斯一眼,往前游到了她的位置。
也是这场仪式的中心位置,尤塔西斯的位置不远处,被众多守卫包围着的地方。
人鱼一族中的王室成员和大臣贵族都受到了邀请,表情凝重的站立在一片盐沙地上,看向不远处茂盛的红树林。
那是佐伊所在的位置。
佐伊闭眼坐在地上,神态宁静而安详,像是在虔诚的祈祷,红树枝在她身边悠悠漂浮着,闪烁着淡淡的微光。
这时有人鱼扛着黄金的棺椁向佐伊的方向游去,将棺椁放置在红树林中,他们又伸手将斐毕波的尸体抬起,轻轻放在了盐沙地上。
阿瑞娅远远望了一眼,斐毕波只穿着最朴素的衣服,身上看不出伤口的痕迹,脸色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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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佐伊睁开眼,摇晃着鱼尾站了起来,她看着躺在地上的斐毕波,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眸中露出一丝怜悯和哀切。
然后,她开口开始唱起一支古老而忧伤的歌谣。
「神明的恩赐,海洋的子女
我们在阳光下欢欣,也在海水中流泪
随水而来,随水而去
自由的灵魂,永不孤独
渐渐的,阿瑞娅身边的人鱼在佐伊的歌声中也跟着唱了起来,不同的优美语调,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浩荡而悲壮的诗歌,敲击在脑海中,在沉重的压在心灵上。
「随水而来,随水而去
自由的灵魂,永不孤独
在那哀婉的歌声之中,阿瑞娅竟不由得淌下泪来。红树林的枝丫在歌声中缓缓摇晃着,垂下来遮挡住斐毕波的身体,轻盈温柔得像是为他披上一条休憩的毛毯。
渐渐的,斐毕波的面容也被枝丫覆盖了,他的身子在洁白的盐沙中陷了下去,而四周歌声也越来越轻,像一声声不舍的送别。
「自由的灵魂,永不孤独……」
突然一道高昂而清朗的歌声在一片低沉的声音中响起,像是一声哨响,将完全沉浸其中的阿瑞娅忽然惊醒。
她记得这个声音,这是她在东珠小镇上听到的歌声,是佩涅洛的声音!
听出这个声音的不止阿瑞娅,她身边的尤塔西斯几乎是在声音一出现的时候就转过了身,幽深的蓝色眼眸死死盯住了突然出现的佩涅洛。
佩涅洛穿着出席仪式的服装,头上还戴着白花,他那样镇定自然的姿态,好像他本来就是这场仪式所邀请的人一样。
在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下,他缓缓落在了红树林前,看向逐渐被树枝全部覆盖的斐毕波,眼角渗出的泪水飞快融入到海水中。
「父亲,是我不对……」
这场他与尤塔西斯漫长而可笑的争斗,造成了无数的悲剧,甚至葬送了斐毕波的性命。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高高在上的王座。
「尤塔西斯,你谋害了父亲,却一点忏悔之意都没有吗?」佩涅洛不顾朝他围上来的人鱼守卫,盯着人群中的尤塔西斯,眼眸发红。
人群一片死寂,尤塔西斯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大家会信你的话吗?是你勾结他国谋害了父亲,你才是那个满含罪孽之人!」
「把他给我抓起来!来祭奠父亲的灵魂!」
尤塔西斯一声令下,潜藏在红树林四周的人鱼守卫立马动了,阿瑞娅这才发现,这片看似安宁的树林,竟然藏着这么多危机!
可佩涅洛根本不将那些守卫放在眼里,他的对手只有一个。
佩涅洛的鱼尾狠狠抽在面前的守卫身上,他的身上流淌着强大的王室血脉,这些守卫根本拿他没办法。
尤塔西斯面对佩涅洛的挑衅也毫不退缩,他展开强壮的臂膀,纵身朝佩涅洛扑去,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
同样强壮的身体、同样的血脉和发色、同样的鱼尾,连流出的鲜血都是一样,深重的蓝色,粘稠的滴在红色枝丫上,也落在斐毕波尚未完全掩埋的脸庞上……
人鱼守卫们朝着扭打在一起的二人渐渐逼近,想趁机抓住佩涅洛,就在包围圈越来越小时,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声——
一个庞然大物张着血盆大口,朝这混乱的场面跌跌撞撞地沖了过来。
是浮鲸!
阿瑞娅眼瞳一震,连忙朝佐伊的方向看去,果然佐伊轻盈的便跃上了浮鲸嶙峋的背,并同它一起朝争斗的佩涅洛和尤塔西斯冲来。
当浮鲸出现时,现场达到了混乱的顶峰。人鱼尖叫着纷纷逃窜开来,连人鱼守卫们也脸色大变,后退开来。
自嗡鸣声中恢復些许理智的佩涅洛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浮鲸,奋力将已经战得眼红的尤塔西斯狠狠推了出去,自己也狼狈的滚了两圈,躲闪开去。
一时间,便只剩下阿瑞娅一人,站在浮鲸冲来的必经之路。
「阿瑞娅!跑!」佩涅洛捂着流血的胸口大声吼道,可他的声音淹没在周围人的尖叫中,根本听不见。
阿瑞娅静静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浮鲸,脸上不见一丝惊慌,坐在背上的佐伊朝她伸出一只手来:「阿瑞娅——」
阿瑞娅也朝她伸出手去,就在她快要牵到佐伊的手时,突然一股力量从身后袭来,她倒在地上,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阿瑞娅……」一声慨嘆在阿瑞娅耳边响起,那熟悉的声音令她身体一震,难以置信地缓缓扭过头去。
「……凯莱恩?」
看见那双久违的灰绿眼瞳时,阿瑞娅几乎要委屈到哭出来。
她有好多好多问题想要问凯莱恩,他怎么在这儿?他怎么找到她的?他怎么这么晚才来……
那么多问题堵在她口中,却只化作了一句呜咽。
「你终于来了——」
第81章
阿瑞娅紧紧搂着凯莱恩的脖子,再也捨不得放开。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担心、害怕、焦虑……在看到凯莱恩的那一刻通通消失了。
鼻尖传来的熟悉的雪落松柏味道柔软的将她安抚,就如那只横亘在她腰间有力的手臂一般,让她感到安心又宁静——
凯莱恩在将阿瑞娅搂入怀中时还有一丝怔愣,这一切就像梦境一般,他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又回到了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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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久地凝视着阿瑞娅的脸庞后,凯莱恩不着痕迹的长舒了一口气。多么幸运,那些曾令他难以入眠的,可能会出现的虐待并没有发生在阿瑞娅身上。
她依然健全、美丽、鲜活,和以前没有差别,只除了——身下这条陌生而耀眼的金色鱼尾。
凯莱恩许是被惊喜和疑惑沖昏了头脑,下意识便抚上了阿瑞娅的鱼尾。
那在海水中依然未被消减的炽热掌心,小心翼翼地抚在阿瑞娅的身体与金色鳞片相接之处,感受着手下柔软和坚硬交融的奇异触感,凯莱恩眼中满是好奇和惊嘆。
滑腻的纤细手掌柔柔盖住凯莱恩的手背,阿瑞娅在凯莱恩投来的视线里红了脸庞。
虽然在其他人眼中阿瑞娅有着和人鱼一般的鱼尾,但这只是神明幻化的表象,她的感触其实与双腿无异。
阿瑞娅有些羞赧地望了凯莱恩一眼,哪有一见面,就摸人腰和大腿的……
凯莱恩在阿瑞娅的目光中手心一抖,他虽然还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但却从阿瑞娅的神色中隐隐嗅见了异样的氛围。
他轻咳一声,迅疾地收回了手,缓缓挪开了眼。
就在这时,又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佐伊和身体庞大的浮鲸调转了方向,又朝着阿瑞娅他们的方向冲来。
阿瑞娅知道佐伊定是误会了凯莱恩的身份,但她此刻也来不及向她说明,并且她还要保证凯莱恩不伤害到他们。
阿瑞娅金色鱼尾一摆,拉着凯莱恩往岩石丛生的隐蔽处游去。
「其他人呢?」阿瑞娅紧张道。
「一部分分散在王宫,还有一些潜伏在周围听我命令。」凯莱恩紧紧攥着阿瑞娅的手,有些不熟练地跟在她身后游着。
「让他们先撤,这夺位一事不要牵扯过深。」阿瑞娅严肃道。
她虽然和佩涅洛达成了结盟,但一直都只是用国王的声望来助长他的人气,却没有派人帮他夺王位的打算。
一是如果被发现库索托王国的人出手了,佩涅洛很有可能被打上个勾结他国,屠害自己国民的骂名。二是她和佩涅洛的关系还没到这个地步,犯不着为他出人又出力——
现在还能将凯莱恩一行人看做来寻她回国的卫队,早点撤离,也能早点脱离这一风波。
「我们一起走。」凯莱恩灰绿眼眸定定地看着阿瑞娅,认真道。
阿瑞娅自然也不想搅进去,可看着自己的这条如今显得非常碍眼的鱼尾,皱了皱眉:
「我走不了,我得找到解除这条鱼尾的方法。」
不然即使回到了陆地,她也无法回归正常的生活。
凯莱恩看着她的鱼尾,也皱眉陷入了沉默,可他对人鱼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这种熟悉的无力感再次袭来时,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阿瑞娅看着凯莱恩眉间浅浅的褶皱,有些心疼的伸手抚上了他的眉间,轻声道:「别急,我有办法。」
「我去找佐伊,你在一旁悄悄盯着,不要让佩涅洛死了——」
佐伊肯定知道恢復正常的方法,而以防万一,佩涅洛也必须活着,他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阿瑞娅话音还未落,凯莱恩勐地握住她的手腕,他的眼眸闭了闭,喉头滚动着,艰难而低哑地吐出一句话:
「不要离开我。」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得阿瑞娅心脏一跳,她知道凯莱恩的话或许只是字面上的含义,可她的脸庞还是在他的话语中微微发烫。
以前的凯莱恩是沉默而顺从的,他毫无怨言的接受她所有安排,收敛全部的脾气和爪牙。
可在现在,沉默的表象被撕破来,宛如平静的海面破开来窥见暗流,他开始渐渐显露出那些翻涌而澎湃的情绪来——
占有欲、患得患失、分离焦虑……
这些复杂情绪,似乎都和正直而强大的骑士长大人挨不上边。
可此时的阿瑞娅,只是心头微涩,却没有半点排斥和厌烦。
「相信我,这一次不会的。」
阿瑞娅伸手轻轻捧住凯莱恩略显消瘦的脸庞,扬起头在他唇角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那一吻像一朵飘忽的浪花,转瞬即逝,却在心底盪起绵长的涟漪。
凯莱恩眼睫颤了颤,不舍地放开了握着阿瑞娅的手。
无论他有怎样纷繁复杂的情绪,都能轻易的被她一个吻而安抚,重新变为一只围着她打转的狗狗。
凯莱恩一眨不眨地看着阿瑞娅,紧紧跟在她身边,重返人鱼一族内乱的战场。
此时的深海盐林早已不復往日的神圣和宁静,无数人鱼缠斗在一起,深蓝色的血迹几乎将红树枝染色。
属于佩涅洛和尤塔西斯的两股势力不再遮掩彼此的实力,激烈的碰撞在一起,海浪和泥沙翻滚着,像一锅沸水。
佩涅洛和尤塔西斯扭打在一起,两张相似的面孔燃烧着怒火,狰狞着露出獠牙和手爪。
这一对血脉相连的兄弟毫不留情地朝对方大打出手,而他们死去的父亲就躺在咫尺之遥的盐林中,身体还未被红树枝完全掩埋。
这样的场面,莫名有一丝讽刺。
尤塔西斯不是恢復视力后的佩涅洛的对手,但佩涅洛却有着致命的缺点,对于争夺王位者而言最累赘的心软和良善——
这样柔软的感情令得佩涅洛锋利的爪牙每每在触到尤塔西斯的要害时,又克制的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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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尤塔西斯却没有这样的顾忌,他冷笑着在佩涅洛的胸口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
「亲爱的哥哥,我就这样让你屑于动手吗?」
话语刚落,尤塔西斯强壮的鱼尾便狠狠抽在佩涅洛胸口,将他的身子拍出去几米远,落在一片红树林中。
佩涅洛强忍着疼痛捂着胸口立起身来,声音沙哑:「在父亲面前……我不想我们……」
还不待佩涅洛把话说完,尤塔西斯转瞬之间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挥拳重重砸在了他的头上。
「你若真正敬爱父亲,就该退出竞争,将王位让给我。」
尤塔西斯看向佩涅洛深蓝的眼瞳如深不可测的海水,他缓缓贴近了佩涅洛的耳侧,冰冷的唇瓣缓缓吐出残酷的话语:
「这样我们亲爱的父亲,就不会如此短命了。」
「尤塔西斯……你疯了……」
佩涅洛闻言瞪大了双眼,身体因为震惊和怒火而微微发抖。
他知道斐毕波的死有蹊跷,有流言也说是尤塔西斯下的手,可他一直不敢相信,不相信他的弟弟怎么会对父亲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是疯了。」尤塔西斯垂下眼眸,唇角勾起冷笑:「在你眼睛瞎之前,我就已经疯了……」
从小到大,佩涅洛就是压在尤塔西斯身上的一座大山。
他这位哥哥在每一方面都要压他一头,享受着父亲的偏爱和国民的瞩目。而有着相似面容的他,就像一抹只存在于佩涅洛身后的影子一般光芒黯淡、默默无闻。
原本尤塔西斯以为佩涅洛会顺理成章的登上王位,可佩涅洛突然瞎了,像是一颗完美的珍珠出现了一块裂缝。
佩涅洛身上备受瞩目的光芒隐去了,而一直在他身后的尤塔西斯终于被注意到了,高高在上的父亲也朝他的方向投来了注视的目光。
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尤塔西斯想。
在那以后尤塔西斯用尽一切手段打压佩涅洛的势力,尽情展露着自己的锋芒和光彩。
海洋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心软的人总是死得太快,可惜佩涅洛一直不懂这个道理。
佩涅洛确实很快的沉寂下去,就在尤塔西斯以为已经将王位稳稳握在手中的时候,阿瑞娅突然出现了。
这位库索托的国王不知道为何偏偏对佩涅洛青睐有加,不惜余力帮助他,甚至连父亲都受到了影响。
那一刻,隐藏在旧日海水中的阴影再度捲土重来将尤塔西斯团团笼罩。
那座名叫佩涅洛的大山又要将他压垮了。
可他不能,他已经做了这么多,他离王位只有一步之遥,不能就这样前功尽弃——
尤塔西斯伸手掐住佩涅洛的脖颈,眼眸里满是疯狂,现在什么都无法阻挡他了,只要解决掉眼前的人,他就是人鱼一族唯一的王了。
佩涅洛在尤塔西斯手中痛苦的眯起眼,那样的痛苦,不仅仅是身体的疼痛和窒息,更是心灵的压抑与沉重。
他与尤塔西斯,本是亲密无间的兄弟,却为何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那黄金铸成的王位,有着这般无上的魔力,足以磨灭掉所有的亲情与良善。
佩涅洛眼含讽刺的自喉间憋出一声轻笑,他的脸庞因为缺气而涨红,可他扳开尤塔西斯的手却渐渐松了下来。
如果这样,能让一切结束,那也没什么不好——
佩涅洛缓缓闭上了眼……
「佩涅洛,你不准死!」
一声清脆的喊声遥遥传来,像是一声钟响令得佩涅洛脑中混沌的情绪一轻,迷濛睁开眼来。
此时坐在浮鲸身上朝着佩涅洛赶来的阿瑞娅,焦灼的看着在尤塔西斯手中已经放弃挣扎的佩涅洛,急得差点一跃而出,亲自冲上去了。
就在这时,阿瑞娅眼尖的瞥见一抹熟悉的黑影,在不远处的红树林中隐蔽着,似乎还在窥视着战局。
「灰烬!拦住他!」几乎是想也未想,阿瑞娅开口喊到。
果然那抹黑影一顿,定定朝阿瑞娅的方向看来,那双黄金瞳仁在荡漾的海水中也不减光芒,宛如两盏小灯,灼灼闪耀,看得阿瑞娅心头一悸。
听到阿瑞娅的话后,灰烬没有丝毫迟疑,朝着尤塔西斯的方向扑去。
他虽然是陆地兽人,可在水下的动作却丝毫不逊色于海洋兽人,姿态滑腻自如得如一条游鱼。
而早在听到阿瑞娅喊出的「灰烬」时,尤塔西斯就心头一紧,放松了钳住佩涅洛的手,他警惕地看着周围,提防着如何突如其来的袭击。
海滩上一战给尤塔西斯留下的阴影太深了,他一点也不敢松懈,可即使是早有准备,在那迅疾的黑影出现时,他还是无法控制的身体一僵。
灰烬双手锋利的爪牙划破海浪,一道银光般朝尤塔西斯挥来。
那铺天盖地的气势袭来时,尤塔西斯的闪躲的身体一顿,胸前和脖颈瞬间添了几道深刻的血痕。
当痛意瀰漫时,尤塔西斯才恼怒的回过神来,现在他们在大海中,无论灰烬多么厉害,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尤塔西斯眼中满是怒意,深蓝鱼尾一摆,朝那抹灵活的黑影捲去。
人鱼是深海霸主,他们引以为傲的鱼尾不仅能让他们在海底灵活游动,更是强大的武器。
尽管灰烬如何躲避,却也无法逃脱愤怒中的人鱼在深海中的追捕,灰烬索性不再逃避,而是迅疾转身挥爪朝尤塔西斯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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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利爪挠下了几片鳞片,却也被深蓝鱼尾砸在胸口,重重飞了出去。
「灰烬——」
阿瑞娅一边和佐伊忙着将将近昏迷的佩涅洛拉上浮鲸的背,一边分神注意着尤塔西斯的动向。
在看到灰烬被鱼尾拍飞后,她着急的喊了一声,接着动作更快的拉着佩涅洛。
忽然「铮」的一声,一柄凌空飞来的尖叉扎在了阿瑞娅身侧,离她只有一臂之远。
阿瑞娅身子一抖,朝尖叉投来的方向望去,看见一张熟悉的愤怒而扭曲脸庞,那是尤塔西斯身边的人鱼守卫。
他鱼尾一摆便要朝浮鲸的方向冲来,被守在一旁的凯莱恩及时拦下来。
「快走!」凯莱恩头也不回地喊道。
这时的阿瑞娅和佐伊终于将佩涅洛搬上了浮鲸,阿瑞娅看了凯莱恩一眼,咬咬牙道:「走!」
她没有自保能力,待在这里只会让凯莱恩分心,还是快点离开保护好自己。
可即使凯莱恩他们再厉害,但在海中都不是人鱼的对手,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阿瑞娅想了想,将浮鲸身上那柄尖叉拔了出来,紧紧握在手中。
「佐伊,去那边。」阿瑞娅指了指尤塔西斯的方向,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可眼神却无比坚定。
「我们去,杀掉尤塔西斯。」
佐伊眼皮一抖,深深看了阿瑞娅一眼,却没有出言反驳,只是指挥着浮鲸朝尤塔西斯游去。
而躺在她们身边的佩涅洛听到她的话后,手指微微动了动。
灰烬在战斗中处于劣势,尤塔西斯追逐着他,如同戏耍着老鼠的猫一般。
灰烬的身体被那条强壮的鱼尾一次次拍向岩石和地面,点点鲜血渗出来,将这一片海水染红。
灰烬以手臂撑着身子坐起来,那双黄金眼瞳惯常的没有一丝情绪,冷冷觑着尤塔西斯悠悠朝他游来。
「我说过,在海里你会死得很惨。」尤塔西斯眼眸冰冷,嘴角渗出一丝冷笑。
可灰烬只是冷冷看着他,神情没有一点波动。
他这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更加的激怒了尤塔西斯,尤塔西斯怒吼着露出尖锐的獠牙,便要朝着他的脖颈咬去。
就在这时,一声激盪的嗡鸣声响起,尤塔西斯身体一顿。
「灰烬!」
清脆的声音在嗡鸣之后传来,然后灰烬动了。
他像水滴般融入了海水,雾气般铺散开去,如一张大网一般瞬间将尤塔西斯笼住,动弹不得。
恢復清醒的尤塔西斯惊怒的挣扎着,在灰烬的身上再度留下深深的伤痕,可那钳住他的四肢如钢铁般坚硬,无法挣脱。
就在尤塔西斯不解灰烬用意的时候,他余光瞥见一缕金光。
那璀璨的光芒,是海底难以看见的阳光,灿烂又让人嚮往。
却在他晃神的一瞬间,将他的胸膛贯穿——
阿瑞娅手握着尖叉,用力扎进尤塔西斯的胸膛。
那深蓝的血液瞬间溅射出来,染湿了她的脸庞,甚至有些掉进了她的眼瞳之中,而阿瑞娅只是瞪大了眼睛,没有躲避。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海水和血液荡漾在她的身边,周围的一切显得虚幻又飘渺。
阿瑞娅松开了握住尖叉的手,怔怔后退了一步。
尤塔西斯转过头来,他扭曲的脸庞上满是难以置信,他张开嘴来,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只吐出一口血来。
在那颤抖的视线里,阿瑞娅静默地看了尤塔西斯一会儿,低声道:「都结束了。」
结束了,这一场太过荒唐又儿戏的夺位之争,该结束了。
灰烬松开钳住尤塔西斯的四肢,重伤的身体朝后倾倒着躺在地上,阿瑞娅见此无暇再关注尤塔西斯了,只担忧着朝灰烬游去。
可就在阿瑞娅转身的时候,那几乎融入海水的深蓝一阵波动,她直觉不对,连忙往后退去——
然后被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噗嗤」一声,是尖爪陷入血肉的声音,在阿瑞娅耳边响起时,如同浮鲸的声音般震耳欲聋。
「佩涅洛……」
阿瑞娅看着挡在她面前的人,怔愣着轻声唤道。
尤塔西斯的手掌没入了佩涅洛的胸膛,他苍白而痛苦的脸庞,在瞥见阿瑞娅的神情时,勉强露出一点,安抚的神色。
「杀死人鱼……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佩涅洛还有心情与阿瑞娅调笑,可他的声音都已微不可闻。
紧接着赶来的佐伊用鱼尾奋力将尤塔西斯拍远,又用那柄尖叉将他用力固定在了岩石之上。
待到她返回时,阿瑞娅双手无措的捂住佩涅洛泊泊流血的胸口,慌乱的问道:「佐伊……佩涅洛……怎么办……」
佐伊查看着佩涅洛的伤势,紧紧皱起了眉头:「他不会死的,前提是没有失掉心珠的话……」
心珠!阿瑞娅心脏忽的一跳,对,佐伊曾经说过,心珠就是人鱼的另一条命。
「我还给他,现在就还给他……」阿瑞娅拉着佐伊的手,急切地说道。
「现在不行,你在海下会死的。」佐伊提着佩涅洛朝浮鲸游去,又一把将阿瑞娅推了上去。
「去海面。」
浮鲸朝海面游去,阿瑞娅将佩涅洛靠在这的鱼尾之上,手掌还不放弃的按住他流血的伤口。
「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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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娅呢喃着,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鼓励佩涅洛。
几乎昏迷的佩涅洛感受着她颤抖的身体,微微睁着眼睛,安抚的摸了摸她的手,他的掌心冰得可怕。
阿瑞娅不知道她此刻是怎样的心情,是单纯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盟友死掉了,还是因为佩涅洛救了她而不想他有事。
她想他活着,很想很想——
当浮鲸破出海面,海水卸落肩膀时,阿瑞娅也不由得觉得放松了些。
她抖着手将佩涅洛扶起来,靠在她的身上,轻轻拍着他的脸庞,说道:「我要怎么做……」
佩涅洛的唿吸非常微弱,在阿瑞娅的唿唤中他睁开眼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在瞥见她的表情后一笑:
「不用为我哭……」
「你还有心思讲这些——」
阿瑞娅差点气得将他推进海里,但她忍着摸了摸潮湿的眼下,继续问道:「要怎么做?」
佩涅洛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抬起手来,抚在阿瑞娅的侧脸,将她的头朝他的方向缓缓拉来——
「对不起……」一声轻嘆从他口中溢出。
然后佩涅洛便吻上了阿瑞娅的嘴唇。
人鱼的嘴唇和舌尖都是冰冷的,像海水般透着淡淡的咸涩,阿瑞娅先是微微诧异地睁大了眼,然后眼睫轻颤,闭上了眼。
她能感受到人鱼尖锐的獠牙碰撞上她的舌尖,却收敛起所有的锋芒,如同温柔的海浪般将她裹挟。
一点暖意自她喉间升起,落在她的口中,再被佩涅洛轻柔的捲走。
那力量离开阿瑞娅体内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鱼尾缓缓变得柔软,最终变为了人类的双腿。
人鱼体验卡结束了——
在与佩涅洛分离后,阿瑞娅双目有些迷茫的不禁想到。
她看着佩涅洛身上恐怖的伤痕缓缓癒合着,最后只剩下浅淡的伤疤。
「我得下去一趟。」佩涅洛轻轻抚过阿瑞娅的额发,声音温柔。
现在人鱼一族乱成一团,他得及时赶回去处理所有事情才是,只是,在看着眼前的人时,他的心底难以抑制的升起些不舍而缱绻的情感。
阿瑞娅回神,勐地握住佩涅洛的手掌,在他投过来的滚烫视线里,垂下眼眸,说道:「不要忘了,我们的结盟。」
佩涅洛一怔,轻笑道:「不会的,我的国王小姐。」
说完,深蓝鱼尾一摆,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海面之上。
之后佩涅洛顺利继承了王位,仍留了尤塔西斯一命,只是将他囚禁在深海黑牢中,终生不得释放。
阿瑞娅和凯莱恩他们也没有再在海底停留,只是在东珠小镇待了几天,与佩涅洛商量了一些有关两国之间贸易往来的条款。
在阿瑞娅他们准备返回库索托王国的时候,佩涅洛前来送行。
佩涅洛的鱼尾化作双腿,看起来和陆地兽人无异,他带来了几大箱珍珠、珊瑚、贝壳等礼物,作为阿瑞娅帮忙的酬谢。
同时佩涅洛递给阿瑞娅一条项鍊,上面是一片紫色的人鱼鳞片。
佩涅洛朝她眨了眨眼,没有多说,阿瑞娅却什么都懂了。
这是佐伊赠予她的,一段属于人鱼和人类的珍贵的友谊。
阿瑞娅将项鍊戴上,也摸到了藏在衣服中的另一条项鍊。
她抬眸看了一眼佩涅洛,没有说话。
在骑士团拖着收穫颇丰的箱子离开小镇时,阿瑞娅终于忍不住问凯莱恩道:「你们是怎么吞下和归还心珠的?」
不会和她一样,都要亲一下才能得到吧?
不远处的佩涅洛听到后身子一僵,凯莱恩疑惑着答道:「他们直接从我们体内引出心珠,再移到自己身上。」
果然,阿瑞娅脸一黑,她就说不可能会有这么变态的设定——
「凯莱恩。」阿瑞娅低沉着声音道:「给我揍佩涅洛。」
凯莱恩虽不明所以,但他绝不会违抗阿瑞娅的命令,很快特意前来相送的人鱼队伍里便响起佩涅洛的嚎叫。
在那悦耳的叫声中,阿瑞娅忍不住笑着回头,挥了挥手道:「再见了!」
人鱼篇终于写完了,因为前两天搬家所以没来得及写,抱歉了宝贝们。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冰原副本了,总共计划不超过十万字,我尽量在一个月之内搞定,谢谢宝贝们了,爱你们~
第82章
在同远在都城的弗兰克通过书信,报过平安后,阿瑞娅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家……
脑中浮起这一念头时阿瑞娅自己都不禁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把库索托王宫当做了自己的家,也拥有了许多难以割捨的朋友。
记忆中另一个世界的生活和朋友,仿佛离她逐渐远去了……
阿瑞娅正坐在马车上恍神时,突然车身一晃停了下来,车外传来凯莱恩的一声冷喝:「你还要跟我们到什么时候!」
阿瑞娅掀开车帘往外望去,只见凯莱恩坐在马背之上,拧眉望向道路旁的树枝,神情里含着一丝不耐。
随着凯莱恩的视线看去,阿瑞娅瞥见了一双熟悉的黄金眼瞳,在与她目光相接时,那金黄的眼眸倏的一亮,身影微动,似乎要朝她扑来——
阿瑞娅「刷」一下拉上了车帘,冷了声音对凯莱恩道:「走吧,别管他。」
凯莱恩看了一眼马车,又看了一眼蹲守在树上的灰烬,没有再开口,只驱着身下的马匹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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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灰烬静静地待在树上,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眼眸黯了下来。
库索托国内没有大事发生,阿瑞娅一行也就不忙着赶路,只把这次回国当做一次出游,很是悠闲。
不知不觉间已是秋天,空气中已有凛冽寒意,无意间看见道路旁的染红的枫叶,阿瑞娅突然开口道:「纳邑河谷,最美的就是枫叶了吧?」
凯莱恩骑马行在马车一侧,轻笑道:「不远便是南境,陛下想去看看吗?」
阿瑞娅确实有这个想法,当即笑着应道:「好久没见莫艾丽了,正好也看看安提家族如今是怎样的景象。」
知道阿瑞娅要来的消息后莫艾丽极其欢喜,她带着密密麻麻的蚁兵几乎将通往南境的大道铺满,只为迎接阿瑞娅一行的到来。
见到这样的大阵仗,阿瑞娅不由得眼皮一抽,不管何时,见到这么一大片爬虫类生物她还是有些不适。
安提家族现在是南境权势最胜的家族,有不少小家族依附其而活,因此阿瑞娅不仅见到了硕大的蚂蚁,还有五彩斑斓的蝴蝶、毛茸茸的蜘蛛、举着大刀的螳螂… …
真是捅了昆虫窝了……阿瑞娅轻吸口气想到。
莫艾丽牵着一个小女孩走到阿瑞娅面前,恭顺的弯下身来,说道:「陛下,我们终于相见了。」
她额角的触角落在阿瑞娅的手背上,是茸茸的触感,还有一点轻微的痒意。
阿瑞娅将莫艾丽扶起身来,一旁的小女孩一直好奇地看着她,女孩额角的触角轻轻摆动着,说道:
「陛下?你是母亲总是提起的那个陛下吗?」
「伊莎,不可冒犯陛下,快朝陛下问好。」莫艾丽摁下女孩的头,厉声道。
阿瑞娅笑着伸手摸了摸伊莎的头,问道:「这是你选定的下一任家主吗?」
「这是这一批中最强壮的孩子。」莫艾丽看着伊莎的目光中含着隐隐的骄傲:「肯定会成为陛下最忠诚优秀的臣子。」
「很厉害啊,小伊莎。」阿瑞娅望向伊莎的眼神柔软,温声夸奖着。
伊莎额角的触角动了动,昂起头认真地看着阿瑞娅说道:「我会成为,陛下最忠诚、最优秀的臣子。」
「我知道。」阿瑞娅唇角微弯,轻声道:「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我亲爱的小伊莎。」
莫艾丽说得没错,秋天的纳邑河谷美不胜收。
如鲜血般热烈的枫叶落在清可见底的溪涧中,铺成一条缓缓流动的红色河流,在这一片视觉的喧闹中,连世界也变得热闹生动起来。
阿瑞娅坐在溪涧旁的巨石上,身上披着秋日金灿的阳光,脚下是涓涓的冰冷溪水,周遭安静得她甚至能听到枫叶缓缓落下的声音。
阿瑞娅伸出手去,接住一片自头顶落下血红的枫叶,举到眼前,遮住灿烂的阳光,慵懒道:「出来吧。」
她的声音飘荡在水流之上,像一朵无意间掠过的云,轻柔而飘渺。
过了一会儿,似是一阵微风吹拂,树叶传来簌簌响动,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阿瑞娅面前。
更多的枫叶随着黑影的动作飘落下来,阿瑞娅掀起眼皮看了默不作声的灰烬一眼,漫不经心道:「你还准备跟我们多久?」
他们从诺维尔王国到南境走了多久,灰烬就跟了他们多久,像锲而不捨的影子般,既赶不走,又抓不到。
更加无法沟通……阿瑞娅撑起身来,看向一如既往沉默的灰烬,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你跟着我,是又接了要杀我的悬赏吗?」
灰烬没有作声,只是以那双黄金眼眸安静而固执地看着她。
而更令阿瑞娅恼火的是,即便灰烬什么也没说,她却能读懂他的眼神,甚至清楚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说,他没有。
可他们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默契了,阿瑞娅几乎是气恼的随手捡起手边的石块朝灰烬砸了过去。
灰烬的身子下意识的想动,却强行忍住了,任由石块砸在他的身上。
「那你想干什么?你是打算就这么跟着我到库索托,到王宫里去吗?」
阿瑞娅定定地看着灰烬,拔高了语调质问道,她的眼眸里燃烧着怒火,漆黑眼眸明亮而生动。
阿瑞娅对灰烬的怒意未曾消减,即使他也一直锲而不捨的寻找她,在人鱼一战中出了不少力。
可阿瑞娅却始终不能释怀,是灰烬将她绑出了都城,令她承受了许多苦难,也是他不顾她的安危将她亲手送到了尤塔西斯手上。
「你要知道,在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要杀了你。」
阿瑞娅缓缓伸手落在灰烬的胸口,她曾经用尖刺扎进的地方,而她的另一只手,落在了灰烬腰间,那银色尖刺之上——
「这样的想法,现在也不曾改变。」
阿瑞娅抽出尖刺,而灰烬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一动不动。
他缓缓垂下眼睫,又执着的抬起,一眨不眨地盯着阿瑞娅的脸庞,直到锋锐的尖刺再次抵在他的胸口,他的神色都没有一丝变化。
阿瑞娅握着尖刺的手一片冰凉,可她抚在灰烬胸膛上的手心却是热烈而滚烫的,在手下心脏的博博跳动下,她握着尖刺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忽然灰烬握住了她的手腕,那炽热的手掌烫得她的身体一阵战慄。然后他面不改色的,推着那柄尖刺,缓缓扎进了自己的胸膛——
血很快涌了出来,滴在岩石上,像飞舞的枫叶一般,妖冶而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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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血啪的一声溅到了她的手上。
阿瑞娅的手似是被那鲜血一烫,勐然一抖松开来,银色尖刺掉下来砸在石块上,发生清脆的响声。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阿瑞娅飞速地挪开眼去,不愿看那流血的伤口一眼。
而灰烬没有管流血的伤口,只是伏下身来,以近乎谦卑的姿态,沙哑着声音开口:
「我会……成为最忠诚、也最优秀……」
他缓慢而生涩地模仿着那一天伊莎说出的话,同时向阿瑞娅投来不安而渴求的目光。
「只要……和你一起……」
阿瑞娅看着灰烬的发顶,像是看着一只大猫抛下所有自尊,垂下高贵的头颅。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怎样的感受,只是在看到灰烬的示弱和恭顺后,她的心中似乎并没有升起喜悦的情绪。
「你永远不会是一名忠诚而优秀的臣子。」
阿瑞娅以近乎冷酷的语气说着,灰烬的眸光在那一瞬也黯淡下去。
「但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一名卓越且信守承诺的杀手。」
灰烬身子一顿,缓缓抬起头来,只是他的眼眸里满是不确定和疑惑。
这是在夸他……
阿瑞娅转过身来,她的髮丝在微风中轻扬,脸庞熠熠生辉。
「你还记得你曾经接过我的悬赏吗?」
「暗巷的杀手接下的任务,除非身死,必须完成。」
这是凯莱恩告诉阿瑞娅的,也让她稍微懂得了为何灰烬如此执着的要将她送到人鱼手上。
「可我的任务,你还没有完成。」阿瑞娅朝灰烬的方向俯下身去,盯住了他的眼睛。
阿瑞娅不敢轻易对灰烬付诸信任,却也捨不得他这一身本事。既然在灰烬的心中,任务是第一重要,那她便要用任务来拴住他。
「我要找一个保护我、只忠于我、永远不会背叛我的人。」
「在找到那样的人之前,你可以跟在我的身边。」
看着那双明亮的黄金眼眸,阿瑞娅还是没忍心,给灰烬留下来第二个选择。
是费尽心思找到那样的人,还是选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阿瑞娅给了灰烬足够的时间去考虑。
灰烬望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之后灰烬便光明正大的加入了骑士团一行的队伍,他的行踪依然隐秘,但却能时刻出现在阿瑞娅身边,以警惕的眼神打量所有靠近她的人。
凯莱恩对他不厌其烦,却碍于阿瑞娅的面子什么也没说
一路奔波终于抵达了都城,早已经接到消息的利奥铎和弗兰克早早来到城门迎接阿瑞娅。
穿得金光闪闪的利奥铎一脸笑容看着缓缓停下的马车,却在看到突然冒出来抢在凯莱恩面前扶阿瑞娅下马车的灰烬时,瞬间脸色一沉。
这是个什么东西——
利奥铎微眯着眼,暗骂道。
第83章
阿瑞娅刚从马车上下来,便瞥见了利奥铎阴沉的一张脸,顿时没来由的有些心虚。
弗兰克在信上告诉了阿瑞娅,在她不在的时间里利奥铎一直在稳定都城内的局势,用他嚣张且恶毒的嘴脸逼退了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所以现在,他是准备来找自己算帐的吧……
阿瑞娅扶着灰烬的手臂,在利奥铎阴冷的审视目光中缓缓移开了视线。
看出了阿瑞娅的逃避,利奥铎的脸色更难看了。
「陛下,您终于回来了。」弗兰克迎上来,眼眶都湿润了,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番阿瑞娅的失踪对外宣称都是她在养病,因此来接她回王宫的队伍并不隆重,弗兰克也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敢显露。
「辛苦你了。」阿瑞娅露出笑容,朝弗兰克发自心底的说道。
而后阿瑞娅的目光落在缓缓走上前的利奥铎身上,在那直白而炽热的视线里眼皮微跳。
阿瑞娅抬起眼眸,掠过利奥铎衣袍上精緻的刺绣,落到他苍白的脸颊眼下的黑影之上。
她的心底忽的涌上一丝愧疚,刚想开口表达歉意,却听得利奥铎突然说道:
「从南境回来足足走了一月,陛下这趟旅途倒是悠闲自在。」
说话时,利奥铎的眼神淡淡扫过凯莱恩的脸庞,最终落在了离得阿瑞娅最近的灰烬身上,暗红瞳仁亮光闪烁。
真是熟悉的讽刺味道……
在利奥铎开口后阿瑞娅将那句抱歉及时咽下了喉咙,在看到他朝灰烬投去的视线后,又硬着头皮说道:「这是我的护卫,艾尔瓦。」
灰烬这一名字的知名度太大,阿瑞娅不得不为他新取了个名字。
所幸灰烬平时总是戴着面罩,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容,如今他穿着平常的衣服,那副健壮高挑的身躯,倒是分外适合护卫的身份。
看着灰烬那张充满野性的俊美脸庞,与那双冰冷的黄金瞳仁对视后,利奥铎轻哼一声,挑了挑眉。
「我只以为,骑士长大人便能保护陛下安全,原来还需要特意寻一名护卫。」
利奥铎语气不屑又冷漠,一句话恨不得将在场的阿瑞娅三人通通得罪个光。
阿瑞娅不知道利奥铎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一见面就对灰烬有这么大的敌意,连带着凯莱恩也无辜躺枪。
她恨不得现在就上前捂住利奥铎的嘴,让他这张满是毒液的嘴再也吐不出伤人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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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页
而感受到利奥铎不加掩饰的恶意,灰烬已经上前踏出了一步,藏在他腰间的银色尖刺闪着冷光。
阿瑞娅心里大叫一声不好,这可是沉默不语但行动第一的顶级杀手,他要是真的要对利奥铎下手,在场谁也拦不住他。
即使凯莱恩在场,而且不知怎的,阿瑞娅心中有种莫名的直觉,凯莱恩可能也不太会拦着灰烬……
「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阿瑞娅急中生智地喊道。
她的声音打破了现场冷凝的气氛,弗兰克立马回过神来,说道:「陛下,已经为您准备好了马车,王宫里也为您备好了餐食。」
「走,走——」阿瑞娅忙不叠说着,拔腿便走。
而灰烬还留在原地没动,静静地注视着利奥铎,像在看待一只要如何下手的猎物。
「艾尔瓦——」阿瑞娅微压眉眼,轻声唤道。
听到阿瑞娅为自己取的假名,灰烬才从狩猎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但在跟上阿瑞娅时,他的视线却仍盯着利奥铎。
那黄金眼眸中渗出的神光,沉甸甸的压向对方——
可利奥铎丝毫不惧这样的神光,他的眼神淡淡的,带着挥之不去的轻蔑与高傲,瞧着灰烬,像在瞧一片低贱的尘埃。
阿瑞娅登上马车后,没有立刻关上车门,而是朝外喊道:「进来。」
她的声音有些冷,灰烬最后深深看了利奥铎一眼,转身进了车厢。
而利奥铎盯着那扇关上的车门,眼眸神光晦暗不明。
直到目送马车渐渐远去,利奥铎才偏头看向和他有着同样动作的凯莱恩,那般望眼欲穿的神态,倒让他有些同病相怜的感情来。
「骑士长大人,那一名护卫,似乎格外得陛下青睐啊……」利奥铎尾音飘渺,藏着暧昧的意味。
凯莱恩冷冷转身上马,没有搭理利奥铎的意思。
可这天生灵敏的听力,还是不受控制的听到了那句令人失落彷徨的:
「毕竟是风流多情的格林家族血脉,这般在都城中少见的脸庞,心动也是自然的……」
凯莱恩揪紧了手中的缰绳,脸庞冷若冰霜,驱使着身下的骏马疾驰进城门,掀起滚滚烟尘。
直到凯莱恩的身影消失不见,利奥铎才对出现在身边的乌金道:「查清楚,那个人的身份。」
「必要时,除掉他——」利奥铎神情淡淡,眼眸却冰冷得骇人。
「是。」
在缓缓行进的马车中,阿瑞娅皱眉看着沉默的灰烬,严肃道:「不能对利奥铎动手。」
灰烬没有回答,垂下了头没有看她。
「回答我。」阿瑞娅朝他倾过身来,漆黑眼眸定定地看着他道。
马车中的空间有限,灰烬高大的身子在里面显得有些憋屈,他屈起的腿和阿瑞娅的腿在晃动中轻轻碰在一起,鼻尖萦绕着阿瑞娅身上的诱人味道。
灰烬的喉头轻轻滚动着,抬起头来。
那双冰冷的黄金眼眸在看向她时融化成晶莹而甜蜜的蜜糖,散发着甜美的气息。
那神光太过炙热,阿瑞娅眨了眨眼,却没有躲闪开来。
迴避目光是示弱的表现,她现在是灰烬的主人,不能做出这样有失自尊的事情。
阿瑞娅轻咳了一声,放轻了声音继续说道:「答应我。」
她知道灰烬虽然寡言,但他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利奥铎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阿瑞娅不能承担失去他的风险。
「不仅是他,除了伤害我的人,都不能对其他人随意动手。」
灰烬静静地看着阿瑞娅,似乎在思考她说的话,突然伸手碰了碰她的侧脸,像之前他们独处时那样,没有任何预兆的轻轻触碰她,又瞬间抽离。
「好。」
过了一会儿,他沙哑着声音说道。
回到王宫时,阿瑞娅确实感到一阵疲惫,浑身瞬间松懈下来,似乎马上就能入睡。
简和艾登看到她激动得快要哭出来,在轻言安抚他们几句后,阿瑞娅飞快洗漱了一遍,便栽倒在了床上。
待到阿瑞娅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吃着宫廷厨师精心准备的饭菜,她才感觉自己真正活了过来。
灰烬不知道跑哪儿去,但他昨天已经答应了不会随意伤人,阿瑞娅也就不担心了,她也管不住一个行踪隐秘的杀手,就随他去了。
吃过午饭阿瑞娅便来到书房准备处理这些时日堆积的政务,不仅如此,与诺维尔王国达成的贸易互通协定具体内容也要尽快敲定下来。
人鱼一族是隐形的富豪,阿瑞娅可不能放过这一赚钱的好机会。
弗兰克已经将小事都处理完了,只剩下一些大事还需要阿瑞娅具体决策。
阿瑞娅从最头开始看起,直到看到大概一周前东部城镇呈上的信件时,皱起了眉头。
「东部的德雷克等地受了洪灾?」阿瑞娅看向弗兰克问道。
「那边临海,又遇上连降大雨,很多城镇都被淹了。」弗兰克神情凝重道。
「当地民众都撤离了吗?伤亡如何?」阿瑞娅翻阅着这些时日东部传来的书信,说道。
「当地的领主及时率领民众撤离,后续我们也派遣临近的卫兵前往救助,只是现在药品和重建方面还——」
「我们从诺维尔王国拉回的那批东西值不少钱,先都贴给德雷克那边。」
那些珍珠和珊瑚阿瑞娅原本还准备赏给骑士团的,但现在只有先紧着东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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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页
「再多派几个税务官盯紧一点,不要让钱被人拿走了。药品方面先从周边城镇匀一批过去,再由王室的名义集中採买一批,再统一送过去。」
弗兰克将阿瑞娅的话一一记下,脸色有些犯难。
「陛下,这样算……钱怕是不够……」
阿瑞娅心烦的捂住了额头,明明有了赚钱的途径,却还是在为钱而烦恼。
没办法,无论是南境的矿产,还是诺维尔王国的商贸,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建成获利的,甚至还要有大量的前期投入
「没事,没事……我来想办法……」
阿瑞娅安慰着弗兰克,脑子里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来。
海水倒灌,冰封千里——
难道芙洛蒙娜的诅咒,已经应现了吗?
想到这里,阿瑞娅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她勐地站起身来,朝门外跑去。
「我去找赫斯提安。」
她心中不安,且满是疑惑,而这些疑惑,只有赫斯提安能够解答。
怀着这样的冲动阿瑞娅来到了赫斯提安的高塔下,而似乎预见到了她的到来,高塔的大门缓缓为她打开来。
「赫斯提安!」
阿瑞娅唿喊着赫斯提安的名字,匆匆跑上楼,却在见到赫斯提安时忽然愣在了原地。
「赫斯提安——」
阿瑞娅惊讶地捂住了嘴,轻声唤道。
在她的声音中,赫斯提安转过身来,他的长髮披散在胸前,而那抹只缠绕在发尾的霜白,已经蔓延到了一半。
赫斯提安的脸庞在漆黑与霜白的交映中,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阿瑞娅,你终于回来了。」
第84章
「你,你的头髮……」
阿瑞娅震惊地看着赫斯提安近乎白了一半的髮丝,难以置信地说道。
明明在她离开的时候,赫斯提安只有发尾的一截是白的,可就短短几个月,怎么会白了这么多——
「……是因为我吗?」阿瑞娅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走上前去,同以前与赫斯提安相见时一样,无比自然的伸手握住那飘荡的霜白髮尾。
可此刻心里的感受却大为不同了,阿瑞娅一瞬间红了双眼。
她没有忘记,英极鸟兽人在头髮完全变为白色时,生命也走到了终点。
可赫斯提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是的。」
赫斯提安低下头来,望进阿瑞娅倔强的双眼,他知道,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是不会放弃的。
「是我自己的选择。」
赫斯提安微微弯下腰来,像鸟类垂下高傲的脖颈,他张开修长的手臂,宛如他宽大的翅膀般将阿瑞娅轻轻笼罩。
「你平安回来了。」他轻阖上眼,在阿瑞娅耳侧轻声呢喃道。
那这一切就是值得的——
赫斯提安沉默而亲昵的依靠在阿瑞娅颈畔,这是他从未表达过的依恋与顺从,可阿瑞娅心中没有欣喜,反而有着一丝恐慌。
为赫斯提安此刻身上每一点不同寻常而恐慌。
阿瑞娅将来此的目的完全抛之脑后,紧紧攥住赫斯提安的衣角,极力压制着心中的不安,轻声唤道:「赫斯提安,告诉我,你的头髮是怎么回事?」
赫斯提安站起身来,深邃的眼眸中神光闪烁。
他收起手来,悄无声息地后撤了一步,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就被阿瑞娅察觉到了。
阿瑞娅比赫斯提安更迅速的朝前靠了一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握着他头髮的手动作也不由得加大了些,扯得赫斯提安的头往一侧偏了偏。
「不准骗我!」阿瑞娅沉下脸道。
看着阿瑞娅难掩紧张的低沉面容,赫斯提安轻笑一声,伸手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他唇角微弯,面容在身后的夕阳中熠熠生辉。
「想看夕阳吗?」
阿瑞娅静静凝视着赫斯提安的双眼,他的眼神忧郁又遥远,像漆黑的海浪,翻涌着静默的波涛。
阿瑞娅点了点头。
当那双纯白的翅膀展开时,整个房间都弥散着金色的圣洁光芒,赫斯提安站在光芒的中间,朝她伸出手来。
这样的场景似乎还歷歷在目,阿瑞娅有些恍惚的走上前去,被拥在雪白的温暖翅膀中。
赫斯提安的手揽在她的腰际,阿瑞娅依靠在他的胸膛,听见心跳声如雷鸣,震颤着她的耳膜。
在金灿的霞光中,他们落在尖顶之上,阿瑞娅小心坐在赫斯提安身边,那宽大的翅膀揽在她的身后,像强有力的手臂。
雪白的羽毛在太阳的余晖中飞舞着,阿瑞娅伸出手去想要接住,却听得赫斯提安突然说道:
「我见到……祂了……」
阿瑞娅的身子一僵,缓缓转过头来,道:「什么时候?」
「就在你失踪之后——」
赫斯提安微微眯着眼看向远方,轻柔的晚风吹起他的髮丝,如羽毛般飘扬在空中。
「我朝祂祈求了许多次,想要得到你的消息。
开始时总是沉寂一片,但突然有一天,祂回应了我的祈求。甚至,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阿瑞娅屏住了唿吸,轻声道:「祂对你说了什么?」
赫斯提安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眸如同深不可测的黑夜,盯着阿瑞娅,缓缓道:
「祂说——
于大陆之上,我终会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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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海水倒灌,冰封千里——」
赫斯提安的话像一阵冽骨的冷风灌进阿瑞娅的衣衫,令她无法抑制的轻颤起来。
她在人鱼的神殿早已听过这样的神吟,阿瑞娅有预感,赫斯提安之所以能见到芙洛蒙娜,也是因为她在神殿唤醒了祂的缘故。
随着芙洛蒙娜的甦醒,她的神吟正在缓慢应验——
「所以你的头髮是因为……」好一会儿,阿瑞娅才艰难地开口问道。
「向神明祈求,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赫斯提安一副浑不在意的表情,似乎付出代价的不是他的生命。
「很抱歉,你失踪后我除了这些,什么也做不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阿瑞娅,眼眸中流淌着忧伤的光芒。
「没有……你没有……」
阿瑞娅眼眶涌出泪来,她伸手想要轻抚赫斯提安哀伤的眉眼,却不由得落在了他侧脸霜白的髮丝之上。
她的手指沿着黑白的分界轻轻滑落髮尾,在那短短一瞬,她抚过了赫斯提安流逝的生命,心中满是哀切。
「你不用这样的……不用因为我……」
赫斯提安抚过她湿润的眼角,温柔而坚定地说道:「你平安回来了,就有意义。」
阿瑞娅还想说些什么,赫斯提安却突然出声道:「在深海,你见过祂吧?」
在阿瑞娅惊讶的视线中,赫斯提安慢慢道:「祂的力量,变强了。」
「你一开始听到的神吟是对的,只要找到祂位于深海和冰原中的神吟,就能唤醒祂。」
说着赫斯提安漆黑的眼珠动了动,语气平静无波的继续道:「那只要再找到冰原中的神吟,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在赫斯提安忽然冷漠下来的视线中,阿瑞娅悄悄挺直了嵴背,朝后缩了缩。
我们,指的是芙洛蒙娜的信徒。
可她已经「背叛」了芙洛蒙娜,不愿意唤醒祂了。
但现在在她面前的,却是芙洛蒙娜忠实的信徒,为她付出生命的,也是她曾经假冒信徒身份欺骗过的赫斯提安——
与同为信徒的人鱼们相比,阿瑞娅对他有着更为深厚且珍视的感情,无法轻易视之。
「赫斯提安,你知道东部的洪灾吗?」阿瑞娅思索了一会儿,小心开口。
赫斯提安点了点头:「以前从未发生过,也在占卜的结果之外。」
细心观察着他的表情,阿瑞娅紧接着说道:「所以,这就是神明降下的惩罚吗?」
「神吟中确实提过,即使不是,待到神明甦醒后,也会迎来同样的结果。」赫斯提安平静的说着,好似一切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般。
「那现在的你,到底是将自己当做神明的信徒,还是库索托王国的占星师呢?」阿瑞娅忍不住说道。
赫斯提安一怔,看向她道:「这两者并不冲突,我既是——」
「这,这不一样——」阿瑞娅几乎是有几分急切地打断他,说道:「就像你对我这样,是因为我与你同是祂的信徒,还是我是库索托的国王?」
「我这样是因为你——」赫斯提安被阿瑞娅的问话一呛,想说什么,却堵在口中不知该怎样说出来,拧起眉来。
「……只是因为你。」
渐渐的,赫斯提安似是理清了自己的思绪,一字一句缓缓道:
「和其他没有关系。」
阿瑞娅的心因为他的话缓慢而热烈的跳动起来。抛掉所有或华丽或虚伪的身份,所有的付出只是因为她这个人本身。
这是一句让人难以抵抗的情话。
可在凝视着赫斯提安认真的双眸时,阿瑞娅的心中又升起一阵伤感,她靠过来,伸手抚摸他夕阳下的脸庞。
「可我们本就无法抛下身份生存,而当两者无法共存时,势必要捨弃掉一方。」
赫斯提安看着阿瑞娅因焦虑而咬紧的嘴唇,和她在一字字吐露中逐渐坚定的眼神,轻声道:「那你的选择——」
「抱歉,我无法看到这片大陆被摧毁,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国民死去。」
阿瑞娅收回了手,缓缓坐直了身子,这时她的肩膀像是卸下了重担般彻底放松下来,她抬眸静静看着赫斯提安,说道:
「赫斯提安,我从来都不是芙洛蒙娜的信徒,我只是意外被祂选中的倒霉蛋而已。」
朝赫斯提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阿瑞娅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轻快。
阿瑞娅做好了准备,迎接赫斯提安所有的愤怒、指责和怒骂。可出乎她意料的,那些预想中的场景通通没有发生,赫斯提安的表现尤为镇定和平静。
「我猜到了。」在阿瑞娅疑惑担忧的视线中,赫斯提安不急不缓地说道。
这一切并不难猜,无论是阿瑞娅身上那股神秘的保护力量,还是她对他说过的那些足以称得上是「背叛者」的话,和完全对神明没有敬畏的一言一行,都不是一名信徒应有的样子。
可他还是在阿瑞娅对他撒下这样的谎言时,默许了没有拆穿,甚至被她吸引,无法自拔。
赫斯提安想,或许不仅是阿瑞娅,他其实也是个欺骗神明的虚伪的信徒,否则为什么,他会日日为一个「背叛者」祈求,夜夜无法安眠呢?
在王国的占星师和神明信徒之中,做出选择似乎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可如果将阿瑞娅加进来呢?
赫斯提安望着阿瑞娅迷茫的美丽双眼,面无表情地想到,那这一切就将变得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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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亲口说过——
他赫斯提安,就应该是她阿瑞娅.格林的人。
第85章
赫斯提安的平静出乎阿瑞娅的预料,她不知道赫斯提安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或许她低估了鸟类兽人的智慧,又或许她本就漏洞百出。
阿瑞娅凝视着赫斯提安的脸庞,想要看出他平静面容下的想法,却只是徒劳。因此她索性抛却所有的试探、迂迴,直白地看向他道:
「那你,要怎么做……」
你愿意,站在我身边,同神明的力量对抗吗?
赫斯提安回望着她的眼眸,眸光如海浪翻涌,片刻,他轻声道:「如果我与你的想法相反,你会杀了我吗?」
阿瑞娅一怔,恍惚间时间拉回到许久以前的高塔之上,她因为暴露与芙洛蒙娜的交集,而惶恐不安的害怕赫斯提安杀害她。
而到了今天,当两人立场再次对立,萌生这般担忧情绪的人竟然变成了赫斯提安……
阿瑞娅心中百感交集,说道:「当然不会——」
还不等赫斯提安问出一句「为什么」,阿瑞娅轻笑一声,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开口道:
「我会为你戴上镣铐,绑住你的翅膀,蒙上你的眼睛,将你囚禁在我的宫殿里,让你再也见不到你的神明。」
少女语音轻柔,揉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沙哑笑意,威胁似的话语却藏着令人遐想的暧昧,正如她吐息间的温暖气息般,有着玫瑰般的芬芳。
赫斯提安在阿瑞娅的话语中翅膀轻轻震颤起来,那逐渐幽深下去的眼眸露出一点深沉的笑意。
「阿瑞娅,这不是惩罚……」
赫斯提安说着,缓缓倾过身来,与他的宽大翼翅一同将阿瑞娅揽入怀中,在夕阳最后的光辉中轻轻吻上她的发顶。
「……是恩赐。」
当赫斯提安抱着阿瑞娅落在地面时,阿瑞娅握着他垂落的髮丝,担忧道:「不要再向那位神明祈求了,所有的一切交给我解决。」
赫斯提安微微点头,忽的抬起头来警觉地看向不远处的侍从,宽大羽翅展开来,是防备和保护的姿态。
「出来。」赫斯提安沉声道。
阿瑞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道黑影朝他们悄无声息地走来。
灰烬,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阿瑞娅一惊,待回过神来才想起来灰烬已经是她的护卫了,本就是要寸步不离跟在她身边的,是她还没习惯过来。
「这是我的新护卫,艾尔瓦。」阿瑞娅拍拍赫斯提安的手臂,解释道。
可赫斯提安揽在她腰间的手没有松开,身子仍然紧绷着,微眯着眼盯着灰烬,眼眸中满是警惕。
「他就是,将你劫走的人。」
赫斯提安突然说道,那从喉间挤出的声音似是野兽压抑的怒吼。
而同时朝他们走来的灰烬也微微躬起了嵴背,凌厉的黄金眼瞳尖锐而冷漠,紧紧盯着赫斯提安,似是瞄准了猎物的勐兽。
阿瑞娅不知道赫斯提安是怎么知道的,但她也不意外,占星师总有些出人意料的能力。
她现在最担心是两人要是打起来了,她要怎样才能把两人拉开,或者说怎样才能护好赫斯提安,她那脆弱敏感的占星师——
「你去哪儿了?」阿瑞娅突然提起嗓子朝灰烬吼道。
她这一招先发制人使得在场的两人都愣在了原地,灰烬更是瞪大了眼睛望着她,不解的歪了歪头。
阿瑞娅从赫斯提安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不顾他的阻拦朝灰烬走去,在灰烬投来的无辜视线里,拉下脸呵斥道:
「你是我的护卫,要时时刻刻跟在我的身边,如果我遇到危险怎么办?」
她语气那样凶,灰烬绷紧的肩膀瞬间垮下来,凌厉的眉眼也垂了下来,像只被训斥了的野兽般,气势一下便矮了一头。
看灰烬老实了,阿瑞娅不敢再耽搁,生怕多待一会儿他又和赫斯提安打起来,连忙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瑞娅走了,灰烬也转过身跟在她后面,垂着脑袋,像沉默的影子般坠在她身后。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了,赫斯提安才收回视线,高塔投下的阴影笼罩住他的脸庞,阴沉又深不可测。
阿瑞娅气势汹汹地走在前面,越走越觉得不对,她是坐马车来的啊,怎么能因为灰烬就走路走回去呢!
这样想着,阿瑞娅勐地转身,正好撞在像只小尾巴一样粘在她后面的灰烬胸口,砰的一声,她轻叫着捂住鼻樑。
「好痛……」
阿瑞娅皱起脸来,灰烬担心的伸出手来,想要看看她怎么样,手停在半空又慢慢缩了回去。
灰烬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有些手足无措。自从来到都城后,他做的事似乎都是错的。
这不是他能肆意妄为的丛林野外,在这里他需要遵守各种繁琐的规矩,需要显露在众人的目光中,他要缩起爪牙,收起面罩——
而这些都是灰烬在以前的生活里从未做过的事情,在阿瑞娅接连几次的训斥中,他像被绑住手脚般侷促又不安。
察觉到灰烬的动作,阿瑞娅抬起头来,看向他道:「你今天去哪里了?」
灰烬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自胸前摸出一把钥匙,放在阿瑞娅的手心。
掂着那把古铜色的钥匙,阿瑞娅好奇问道:「这是什么?你的房屋钥匙?」
「给你。」灰烬沙哑着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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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就是他离开一趟去取的东西,看着灰烬郑重的神情,阿瑞娅直觉这把钥匙非常重要,可她没有理由收下这样东西。
因此她轻笑一声,将钥匙推出去:「我有很多的宫殿,不缺你这这一间。」
可灰烬只是固执的摇头,并不接过,见劝不动他,阿瑞娅只能换了个方法,说道:「那你帮我收着,我想用的时候再找你。」
灰烬思考了一会儿,接受了她的建议,将钥匙重新塞回怀中。
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阿瑞娅开口道:「如果你不喜欢这里,随时可以离开。」
或许是与灰烬相处过一段时间的缘故,她很容易便能懂得灰烬的心思,明白他在这里的侷促和不适。
她将一只自由的大猫绑在她的身边,和将鸟儿囚禁在高塔没有分别。
更何况灰烬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他的存在会耗费阿瑞娅更多的心神,可能带来更大的危险。
也许,放他离开是更好的选择……
阿瑞娅有些疲惫地想到,而听到她的话后灰烬立即抬起了头,眼神灼灼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不、要。」
「我不离开你,你也,不要离开我——」
灰烬很少说这样长的话,语调有些古怪,语气却格外诚恳,他似是想伸出手来拦住阿瑞娅,却又在半途收回了手,垂下头去。
阿瑞娅看着灰烬,半晌,轻轻嘆了口气。
这是她招惹上的麻烦,她应该负责——
阿瑞娅朝灰烬伸出手来,轻声道:「我累了。」
看着阿瑞娅的动作,灰烬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来,这是在甘勐山岭中他抱着阿瑞娅逃跑时常用的姿势。
可在他微弯下腰,将要碰到阿瑞娅时,他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朝阿瑞娅投去小心的一瞥。
灰烬不确定,阿瑞娅的动作是不是他所理解的意思……
而阿瑞娅没有说话,只是上前走了一步,熟练地揽住了他的脖颈,她倚靠在他的颈窝,唿吸温软。
「不要让别人看到哦。」
毕竟她是国王,被别人抱着走路这种事……她还是要一点脸面的。
灰烬喉头滚动着,说出轻轻一个「嗯」字。然后一把揽住阿瑞娅的腿窝,和之前无数次一样,将她抱在怀里,沿着树叶投下的阴影朝宫殿走去。
潜伏隐蔽刻在灰烬基因之中,他悄无声息地带着阿瑞娅回到了她的寝宫之中。
之后也一直谨遵着护卫的守则,无论是用餐还是洗漱,都不让阿瑞娅离开他的视线。
直到阿瑞娅准备要入睡时,身后那双黄金眼瞳仍存在感极强的闪烁着时,阿瑞娅终于忍不住了。
「灰烬。」阿瑞娅朝他招手,轻声唤道。
灰烬走到床前,半蹲下身与阿瑞娅视线平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我希望,你能用你喜欢的方式来充当护卫的职责。」
阿瑞娅斟酌着语句,缓缓道:「将我当做你的任务对象,或是把我视作你的僱主,这里,不是束缚你的地方,而是你执行任务的场所。」
「你当初抓我时,不是就做得很好吗?」
把她吓坏了,还到厨房里偷她的曲奇饼干。
灰烬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思索阿瑞娅的话。看着他的模样,阿瑞娅笑着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如果这些天我让你有负担了,我很抱歉。」
在阿瑞娅心中,灰烬不仅是她的护卫,更多时候,他就像她豢养的大猫,反而需要她为他操心一切。
灰烬握住阿瑞娅抚摸他髮丝的手掌,偏过头去,鼻子微微抽动着,嗅闻着她的手心。
在听到阿瑞娅的话后,他忽的张开口咬上了她的手掌——
那足以撕裂猎物身体的尖锐獠牙,轻柔的啃咬着她的手掌,带来轻微而暧昧的痒意,他抬眸轻瞥的眼神,像缓缓流淌的金色月亮。
他的轻咬,似是如阿瑞娅话语中的泄愤,又似是玩乐,却更多的像是挑逗的情意。
那布满倒刺的舌尖刮过阿瑞娅的掌心,令得她的手指不由自主蜷缩起来,身体也轻微颤抖。
直到灰烬将阿瑞娅湿淋淋的手从口中放过,抬头凝望着她微红的脸颊,他才舔了舔唇角,不紧不慢道:
「我很坏,不用抱歉。」
第86章
阿瑞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在半睡半醒间她感受到了熟悉的烘热的皮毛,那是与她柔软的床铺完全不同的触感,还散发着清新的丛林雨露的味道。
在危险丛林中培养出的依赖心理,令得她更加放松的依偎其中。
直到醒来时摸着隐隐作疼的脸颊,和一团乱麻似的头髮,阿瑞娅捡起枕边的一根黑毛,一脸的生无可恋。
灰烬昨晚,肯定又变成原形舔她了。
让他按自己的心意来,他还真就一点不客气了。
阿瑞娅忿忿从床上爬起来,坐到镜前梳理着头髮,简从门口小心的探出头来,待到瞧见屋内只有阿瑞娅时,才松了口气走了进来。
可在接过阿瑞娅手中的银梳时,她的手还是微微发抖。
因为阿瑞娅身上的气息,太浓郁了——
那是来自顶级掠食者的强大气息,对原形弱小的兽人来说有着天然的压制,简能够强忍着没有逃跑已经是鼓起了全部勇气。
替阿瑞娅小心梳开打结的髮丝,看着她白皙脸颊上淡淡的红痕,简小心问道:「那位大人,不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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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屋内瀰漫着灰烬淡淡的气息,但确实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灰烬掩藏踪迹的本领一流,阿瑞娅处于被他舔过的郁闷中,也不想见他,只撇嘴道:「不用管他。」
「昨晚,陛下你和他……」简吞吞吐吐着,话还未说完自己先红了脸。
看着简的模样,阿瑞娅眼皮一跳,还以为是灰烬化作原形舔她的事情被发现了,当即也觉得有些丢脸,连忙岔开话题道:「我有事要见弗兰克,他在书房吗?」
「弗兰克大人正在书房等着陛下。」简看着站起身来的阿瑞娅,神情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而阿瑞娅心里确实还惦记着事,也就没发现简的异样,当即便朝书房走去。一路上碰到的侍从皆恭顺的低下头,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气息,私下窃窃私语来。
直到在书房遇见弗兰克,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在见到阿瑞娅的那一刻,神色微变,然后嘴角露出些瞭然的笑意来。
「是我的疏忽,陛下您年纪大了,确实应该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了。」
弗兰克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令得阿瑞娅困惑的皱起了眉,她还待要问清楚,就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嘲讽声音。
「陛下昨晚,看来过得十分愉快啊!」
利奥铎阴沉着脸走进来,暗红眼瞳盯着阿瑞娅,嘴角惯常的笑意消失了,脸色格外难看。
以他不甚灵敏的嗅觉都能闻到那浓烈的标示主权的气息,从头到脚将阿瑞娅笼盖,像是一团碍眼的黑雾。
阿瑞娅心中疑虑更深,刚想开口,利奥铎又阴阳怪气地说道:「德雷克等地的洪灾还未处理,陛下倒是沉得住气,还能与自己的护卫作乐——」
这下阿瑞娅总算反应过来了,又联想今早简和其他侍从的表情,她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崩裂。
在兽人之中,在伴侣和属地之上留下气味是再寻常不过的举动,也刻在他们的基因之中。
当初在甘勐山岭,灰烬也是通过舔舐在她身上留下气息,以此来威慑山林中其他勐兽的靠近。
只是现在已经到了安全的王宫,灰烬却还干出来这种事,阿瑞娅很难不怀疑他的别有用心。
同时她也懊恼自己身为人类的迟钝,因为对气息的不敏感,所以毫无察觉地散发着灰烬标记的气味在王宫里行走。
而且灰烬还是她从外面带回来的,阿瑞娅已经不敢想像王宫里将这件事传成什么样子了——
国王在外出养病的时间里找了一名情人回来,还毫无遮掩的在王宫中如此肆意妄为……
阿瑞娅暗暗握紧了拳头,在心里将灰烬骂了一万遍,灰烬果然说得没错,他真的坏到骨子里了——
阿瑞娅还在为自己毁于一旦的高大形象而哀嘆,而落在利奥铎眼里,这位高贵的国王正出神地微红了脸庞,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中。
难道阿瑞娅喜欢的是这种类型吗?
利奥铎紧紧盯着阿瑞娅的脸庞,微微皱起了眉头,小麦色的皮肤,蓬勃的肌体,和充满野性的眼神……
难怪这么久以来,他和凯莱恩围着阿瑞娅团团转都没能有实质性的进展,原来是方向一开始就错了。
利奥铎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锁紧了眉头。
而此时的阿瑞娅已经从尴尬中调整过来,她轻咳一声,拉回正题:「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德雷克的洪灾问题。」
「看昨天最新呈上来的消息,雨水没有减停的趋势,临海的民众还需要进一步朝内陆转移。」
阿瑞娅提起正事后,弗兰克和利奥铎也严肃了起来。在阿瑞娅不在的时间里,是他们一直处理各地呈上来的大小政务,对目前王室的财政和人员状况也最为清楚。
「南境的矿业建设投入了大量的资金,等到矿石大规模开採打磨,正式归入王室资产预计最早明年春天。」
「同诺维尔王国的商贸路线涉及到临海设施的搭建,以及新的销售路线规划,我建议让渡一部分权力给更为熟悉线路的游商——」
提到「游商」一词,阿瑞娅也回忆起了一个人:「游商莱茨尼?他现在——」
「莱茨尼在陛下您失踪后企图逃跑,被我抓住了。」提到阿瑞娅被绑走的事情,利奥铎的眸色再度阴沉下来,眼中冷光凛凛:「我已经为您教训过了他了。」
阿瑞娅依稀记得莱茨尼和利奥铎似乎是关系不错的友人,但她也深知如利奥铎这样的贵族根本没有真情,他们的关系和情谊比纸还薄。
因此她也没有多问,只是有些嘆惋的说了句:「若是游商,莱茨尼倒是不错的人选……」
尽管莱茨尼没有向她献上坚不可摧的忠诚,但他绘制的地图确实也派上了一点用处,并且她现在确实很缺人手。
明了阿瑞娅的处境,利奥铎轻声一笑,说道:「陛下不用担心,莱茨尼还活着,我只是用了些手段,让他不敢再背叛陛下罢了。」
利奥铎嘴角带笑,眼神却炽热,一眨不眨地盯着阿瑞娅,在他凝视的眼神中,阿瑞娅不自觉的垂下眼眸,避开了他的视线。
「那眼下的德雷克,最重要的就是后续的伤势救护和房屋修缮了。」阿瑞娅说着,缓缓皱起了眉头。
说来说去,还是逃不过一个「钱」字。
看了一眼犯难的阿瑞娅,利奥铎毫不留情地指出道:「按照现在的帐务,王室已经没有足够钱财救助德雷克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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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页
阿瑞娅是一名勤勉而简朴的国王,她在位时从未有过高昂的个人消费,甚至还一直在用自己的私库填补公用财库的空缺。
她还减少了平民的税收,削弱了贵族的许多特权,这为她在普通民众收穫了好感,却也令贵族们将她视作了眼中钉。
尽管阿瑞娅从贵族们身上剥下只是薄薄一层,但也令他们难以忍受,这于他们而言更多的或许是尊严上的冒犯。
利奥铎是贵族中的典型,但他比那些道貌岸然的老贵族们不同的,是他敢于承认自己的贪婪与吝啬,直视自己的丑恶和不堪。
正如他凝视着眼前的少女,克制不住滋生的,想要占有她的阴暗而浓郁的情绪。
可是在看到她焦虑而担忧的脸庞时,另一种更热烈的情绪涌上来,将那个不堪的他压了下去——
「陛下,您还是太过仁善了。」利奥铎眸光闪烁,缓缓开口:「王位之争过去了太久,那些傲慢的人已经忘了,您也是踏着鲜血走过来的人。 」
阿瑞娅怔怔望向利奥铎,在那双暗红眼瞳中似乎看见了熊熊火焰,就像那一天宫殿燃烧的沖天火焰——
利奥铎走上前一步,握住阿瑞娅的手掌,冰凉的掌心将她包裹,他的声音轻而缠绵,宛如裹着蜜糖的毒药:
「就让我们一起,再从他们身上扒下一层皮吧。」
就在那一天秋雨绵绵的夜晚,全副武装的卫兵将都城之中最为势大、且对阿瑞娅最为不满的几家贵族的庄园和城堡团团包围。
冷雨落在卫兵泛着银光的盔甲之上,他们手中的兵器闪着寒冽的冷光。
不知内情的城堡主人遣出随从想要问个清楚,可回答他的只有锋利的银剑和危险的沉默。
直到那位高尚的骑士长大人骑着马在雨幕中缓缓走来,随从看着那伟岸的身影立马惊喜的喊道:「凯莱恩大人!我们伯爵大人想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想做些什么?」
可凯莱恩什么也没说,连多余的眼神也没有分给随从,似乎根本不知道他是高贵的伯爵大人的亲随。
凯莱恩停下马来,跟在他身后的骑士提着两个被绑着蜷成一团的人丢到凯莱恩的马匹前面,随意的像丢下两袋垃圾。
看着蒙着黑布瑟瑟发抖的两人,凯莱恩灰绿眼眸冷漠,缓缓抽出了手中的长剑。
雨滴落在锋利的剑尖,被划为两半,在剑锋的冷光中,映照出那张冰冷的英俊脸庞。
「叛乱余党,以下犯上、觊觎王位的卡佩家族,就地处决。」
凯莱恩的声音在这片迷濛的雨雾中,透着浸骨的寒意,那一刻他的眼神似乎无意间瞥了过来。
只那一眼,随从的身体便无法控制的发起抖来。
这时,剑尖落下,溅起一蓬血雾。
那蒙着黑布的头颅落下来,像掉落在地的果子般咕噜噜滚开去,血水在雨水的裹挟下,汇成一条血色的河流。
随从瞬间失了声音,就在血雾溅起一瞬间,似乎凯莱恩的剑尖落在了他的脖颈之上,又似乎滚落在地的是他的脑袋……
随从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连滚带爬的跑回去的,也看不懂自己高贵的主人在目睹了那一事件时凝重的神情。
他只知道,他再也无法忘掉那个夜晚,也不敢再对王座上的那一位有半分质疑。
这样的事件发生在了许多奢华的城堡之前,在抓住叛党后,仍有少部分卫兵为了「保护」尊贵的大人们留在了城堡外围,监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直到阿瑞娅亲手写下的宴会请柬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送到了心绪不宁的各位大人手中。
诚邀诸位参加三日后傍晚于王宫中举办的慈善宴会,为饱受洪灾侵害的德雷克等地的民众们筹集善款,我将代表受灾的民众恭候诸位。
阿瑞娅.格林
无论接到请柬后的贵族们是何感想,又暗地里对阿瑞娅如何破口大骂,但在城堡外卫兵的把守下,一封封回信飞速地送回到了王宫。
待到阿瑞娅眼含笑意的一一核对后,那些驻扎在城堡外的卫兵们才相继撤离了。
果然暴力才是最直接的解决途径,握着手中厚厚一沓的回信,阿瑞娅总算松了口气。
不过是杀了几个牢狱中的死刑犯,便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但最重要的是她早早便要卫兵队和骑士团握在了自己手中,有了强大的武力支撑,果然没人敢小瞧她。
接下来就是准备宴会了,阿瑞娅本来就是走个过场,便只吩咐弗兰克和艾登简单装饰一下,不过将用来装钱的箱子特意多备了好几个。
她早就计划好了,要是那些人带来的钱装不满这些箱子,她就直接把人扣下,等着拿钱赎人。
安排好一切后,阿瑞娅难得早早上床睡觉,可在她睡得真香的时候,却被人固执的叫醒了。
看着眼前亮澄澄的双眼,阿瑞娅又气又困:「干什么?」
灰烬拉住又要蒙着被子睡去的阿瑞娅,掏出怀里的钥匙,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给你。」
阿瑞娅本想视而不见,可灰烬一副锲而不捨的样子,她只得不耐烦的接过,道:「好好,我收下了。」
谁知这还没完,在她接下钥匙后,灰烬直接把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又给她披了件斗篷,便从窗户跳了出去。
他的动作令阿瑞娅始料未及,只来得及闭紧嘴巴,没有发出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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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干嘛?」阿瑞娅气恼地抬头瞪着他,压低声音道。
灰烬低下头看了她一眼,将斗篷帽子给她盖上,再把她的头轻轻按到胸口。
「你睡。」
他的声音有些含煳不清,阿瑞娅听了直翻白眼,这个样子她还怎么睡得着。
但后来阿瑞娅还真睡着了,或许是太累了,又或许是逃亡时锻鍊出的技能,她直到灰烬停下疾驰的脚步才慢慢悠悠醒来。
看着眼前朴素的小屋,和四周眼熟的房屋风格,阿瑞娅判断出这里应该是暗巷,那这里,就是灰烬的家?
阿瑞娅疑惑地抬头看向灰烬,灰烬朝她点了点头。
这破屋子有什么好看的,还大半夜把人叫起来……阿瑞娅嘴里边嘀咕着,边上前用灰烬给她的那把钥匙把门打开来。
屋内一片昏暗,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像一个库房。
灰烬跟在阿瑞娅后面走了进来,体谅到她在黑暗中的视力,还为她点亮了一根拉住。
看着这满屋的箱子,阿瑞娅若有所感,她又看了灰烬一眼,才上前随便打开了一个箱子。
珠宝璀璨的光散出来,将这一屋的昏暗都驱散了——
阿瑞娅眨了眨眼,有些眼花。紧接着她相继打开了周边的几个箱子,不是黄金珠宝,名剑利器。
这里像是巨龙的藏宝洞窟,所有箱子打开来,宝物的光辉倾洒而出,比梦境还绚烂。
阿瑞娅被这些宝物围绕着,备受打击。
为什么随便谁,都能比她一个国王还要富有!
或许是她脸上的怨念太深,灰烬小心的走上前来,低头沉声道:「都是你的。」
阿瑞娅这才理解了当时灰烬给她钥匙的含义,这不是他的房屋,而是他这么多年作为顶级杀手得来的奖赏,从血海中挣来的,就这么轻飘飘地给她了——
阿瑞娅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她将这归咎于自己没有睡醒的缘故。
她并没有为灰烬做过什么,也不认为灰烬这么多是为了补偿自己,他的观念里,可不会有自己做错事的认知。
那他是为什么?他是一个没有家族支撑,出生入死、朝不保夕的杀手,钱财是他的依靠,也是他的一切。
就这么,灰烬将他的一切交给了自己……
想到这里,阿瑞娅觉得手中的钥匙有些烫手。
「我,我,这太贵重了,我不要——」
阿瑞娅想要将钥匙塞回到灰烬手中,可他只后退一步,固执摇着头不接。
「你需要。」
灰烬在潜伏在暗处,尽职尽责保护阿瑞娅的时候,也看懂了她的焦虑不安,而这些都是源于钱。
他能为阿瑞娅做的不多,但恰好,钱是他不缺的东西。
阿瑞娅沉默了,她确实很需要这笔钱,可她能毫无负担搜刮贵族们的资产,却无法坦然接受灰烬的给予。
这都是杀人得来的,是不义之财,就应该用来救助遭受洪灾折磨的民众。阿瑞娅试图这样劝解自己,可却无法直视灰烬的眼神。
许久,阿瑞娅轻嘆一口气道:「就当,是你给王国的投资吧。」
无论是矿产还是人鱼贸易,只要成功发展利润都非常可观,阿瑞娅一开始也是准备开放一部分以供其他贵族进行投资的。
阿瑞娅做不出白吞灰烬财产的事情来,因此便为他开了个后门,把他的钱划作投资,以后赚回来再还给他。
灰烬听不懂阿瑞娅的话,但知道她收下了他的东西。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竟然也能看出喜悦来。
阿瑞娅不知道他自己的钱都没了还怎么高兴得起来,轻骂了一句:
「笨蛋。」
然后她也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像是终于卸下了重担般。
这么多东西他们二人也搬不走,只能先回去明天再找人过来,回去的路上阿瑞娅靠在灰烬的颈窝昏昏欲睡:
「谢谢你,灰烬。」阿瑞娅轻声道。
灰烬低下头蹭了蹭她的脸颊,什么也没说。
很快便到了宴会举行的时候,简早为阿瑞娅找出了一些名贵但不常用的珠宝首饰、漂亮衣裙、书画摆件等,这些都将用于宴会上的拍卖环节,算是一个提供给贵族们的另样的表忠心的机会。
在宴会即将开始前,简正为阿瑞娅整理衣裙,弗兰克突然拿着一封信笺走了进来。
「陛下,这是来自……蒙垭王国国王的信件。」弗兰克有些迟疑的说道。
「哦?派里克会给我写信?」阿瑞娅好奇地接过信封。
待到展开信件时,她脸上轻松的神情瞬间褪去了。
尊敬的阿瑞娅陛下:
听闻库索托王国与诺维尔王国建立了友好的商贸互通关系,我也期盼能成为陛下您的朋友,建立坚不可摧的友谊。
另知晓德雷克等地受洪灾影响,特赠马匹五十匹,兽皮二十箱、粮食若干以示诚意。
派里克.伯茨
在知道库索托王国和诺维尔王国关系缓和之后,向来故步自封在冰雪王国中的派里克也按捺不住了。
但更令阿瑞娅神情凝重的是,自海底神殿后再未有过动静的系统,突然道:
「宿主请注意,人鱼之灾任务已完成。相关剧情已激活,拯救库索托王国之冰雪迷途任务已开启,请尽快完成。」
最后一个副本终于要开始了()
第87章
芙洛蒙娜的神吟中曾提到,蒙垭王国的冰原之上,存在着可以唤醒祂的最后一道神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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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页
阿瑞娅在海底神殿直面了神明的愤怒后,便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插手神吟之事,可系统在冥冥中一直推动着她唤醒芙洛蒙娜……
「系统,你和芙洛蒙娜……到底是什么关系?」
阿瑞娅摩挲着手中的信件,面无表情地问道。
「你们,是一伙的吗?」
系统沉默着,久到阿瑞娅以为它会和以前的许多次一样一言不发,就在阿瑞娅要放弃询问时,它突然开口:
「宿主,只要完成最后的任务,你就可以回家了。」
系统此时的声音褪去了往日无情的机械音,它的声音响起在阿瑞娅的脑海,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一般。
「回家……」
阿瑞娅呢喃着,这个词对她而言有些太陌生了,从刚来到这里时每天心心念念的想要回家,到后来几乎快要忘记家乡的模样。
她到现在,已经无法辨清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了……
她真的能够抛下即将面临神明怒火的这个世界,毫无负担地回到她的家乡吗?
「阿瑞娅,晚宴的时间要到了……」
简突然出声打断了阿瑞娅的出神,察觉到阿瑞娅身上忽然沉寂下的气质,简的声音轻而柔和,怕惊扰到她。
阿瑞娅抬起眼眸,扫过简犹还稚嫩的脸庞。
是她将简带离惨遭洗劫的村庄,拯救了她的命运,却又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迎来必死的结局吗?
「如果这样的话,我费心筹划这一场宴会又有什么意义呢?」阿瑞娅失神地喃喃道。
她似乎是在向系统提问,又似乎是在质问自己。
「神明的旨意无法违抗,你与我能做的,只是在狭缝中寻找一条生机。」
系统的声音悠远而空灵,朦胧中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落在阿瑞娅耳中有种隐隐的熟悉感。
「即使最终结局是毁灭,我想宿主你,也会坚持自己的决心。」
阿瑞娅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宴会厅走去。
「我已经做好了选择——」
宴会厅大门打开时,依然是一片衣香鬓影、欢声笑语的景象。
衣着华丽的贵族们即使在遭受了阿瑞娅的恐吓后依然风度翩翩,在悠扬的音乐声轻声交谈着,缓慢摇摆。
只是那些故作轻松的神情在看见阿瑞娅出现后都悄然崩裂了。
这位看起来美丽而柔弱的国王,有着与她相貌全然不同的坚决决心和冷厉身段。
更别提那忠诚簇拥在她身边的骑士长、出谋划策的毒蛇、指名前路的占星师和那抹恐怖的黑影。
即使是传承最为绵长的高傲贵族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来歷不明的国王陛下,有着出色的政治手段和驯化野兽、笼络人心的本事。
自然也有着将根深蒂固的贵族制度视若无物的轻蔑和傲慢。
「都抬进去吧。」阿瑞娅朝身边的弗兰克点点头道。
随着她一声令下,一群巨蚁扛着一个个硕大的空箱子走了进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箱子摆在了宴会厅正中。
这群训练有素的蚁兵是莫艾丽分别时赠予阿瑞娅的,对阿瑞娅有着绝对的忠诚。
此刻蚁兵们分站在宴会厅两侧,将尊贵的宾客们围在中央,像围住了一群猎物。
贵族们看着在高位上缓缓坐下的阿瑞娅,纷纷坐立难安起来。
「陛下您这是?」有人看着摆在地上的箱子,犹豫着开口。
「怕待会各位捐献的财物没有地方放,特意为大家准备了一些箱子。」阿瑞娅眼眸微弯,和颜悦色道。
「弗兰克,人到齐了吗?」阿瑞娅紧接着问道。
「奥伦子爵称病,没有前来。」说着,弗兰克从袖中摸出一封信件递到阿瑞娅手中。
总会有一些人,愚蠢得看不清形势,妄图以这样的方式来对抗他根本不知晓的庞然大物。
阿瑞娅只扫了一眼那纸上敷衍的词彙,便在众人的视线中将那张纸撕成了两半。
现场一片寂静,连音乐声都暂停了。
「我记得奥伦子爵的小女儿,嫁给了雷诺.卡佩的侄子吧。」阿瑞娅仿若无意的提起道。
「是的,陛下。」弗兰克低声道:「那位夫人,正孀居在郊外的庄园中。」
「最近都城里又有了叛党的踪影,对一位独居的夫人来说还是太危险了,将她接来王宫吧,也好保护她的安全。」
「至于子爵大人——」阿瑞娅话锋一转,又说道:「年纪未到六十,便老弱得走不动了路了吗?」
「艾尔瓦。」阿瑞娅唤道。
灰烬落在她的身后,低下头来。
「去看望一下这位子爵大人,以免他一个人在这黑夜里,不小心踩滑了楼梯,摔断了腿……」阿瑞娅轻声吩咐着。
灰烬点了点头,如一缕黑烟般在厅中消失了。
直到灰烬的身影消失,宴会厅现场都一片寂静。
阿瑞娅坐在高位之上,神情语气轻松得似乎只是在谈论今晚吃了些什么,却轻飘飘地将奥伦子爵一家处理得利索干净。
贵族们在心底为奥伦的莽撞自负而惋惜,也无比庆幸自己没有违抗阿瑞娅的命令,乖乖参加了宴会。
更有识时务的贵族已经默默盘算起所带东西的价值和数值,能不能将眼前的箱子填满,甚至开始差使僕从回去再取些财宝来。
「让大家久等了,现在我们的宴会便正式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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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页
解决完不听话的人,阿瑞娅面带笑容的站起身来,朝下面众人道:
「今天邀请大家来到这里的目的,想必大家也都清楚,东部的德雷克等地遭受了洪灾,民众流离失所。
作为国王我感到非常痛心,也希望大家能够施以援手,拯救民众——」
「陛下担忧民众,品德高尚,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还不等阿瑞娅将她的稿子念完,有人便激动的打断了她的话。
「我们埃尔曼一族秉持骑士一族精神,扶持弱小,伸张正义,自然要挺身而出。」
说着这位骑士贵族便将随身包裹中的银钱、宝石等东西哗啦啦倒进了身前的箱子里。
他的这番举动也令得在场其他人坐不住了,也纷纷掏出准备好的财宝,装进了面前的空箱子中。
阿瑞娅笑眯眯地看着场上众人比拼般试图装满眼前的箱子,有的甚至把身上的胸针、戒指、项鍊等都摘了下来,扔在箱中。
她知道这些东西只是贵族库房中的冰山一角,但用于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已经足够。
而且她也不能将这些人一次性逼得太狠,她得耐下性子来,像剥洋葱般,将这些贵族的资产一层层扒下来。
看到场下的表演差不多了,阿瑞娅咳了咳,说道:「感谢各位的慷慨解囊,我相信民众们一定会记住你们的善意,并为你们献上衷心的祝福。」
看着箱中金光闪闪的财产,贵族们纷纷心痛得闭上了眼。
谁稀罕这虚无缥缈的祝福啊——
「当然为了感谢大家的付出,我这里也有一份礼物,想要送给大家。」阿瑞娅沉下声来,看着场下的众人缓缓道。
「想必大家都知道,南境矿产以及人鱼商途建设的事情吧。」
这是最近都城中讨论度最高的话题,也是令所有人都眼热的项目,听到阿瑞娅提到这个,在场人都竖起了耳朵。
「各位有着卓绝的眼光,自然也清楚其中蕴藏的巨大商机和财富。」阿瑞娅微笑着,循循善诱道:「作为国王,也是各位最亲切的伙伴,我愿意和各位共享财富——」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一片譁然,众人眼中燃起热切的目光。
见现场的气氛已经热烈起来,阿瑞娅朝弗兰克微点头,然后一列侍从便从后厅捧出了一条条华丽的衣裙和珍贵的珠宝首饰。
「我不愿许以大家空口承诺,便以这些东西承价拍卖。」
阿瑞娅站起身来,举起身旁侍从手中的一颗蓝宝石钻戒,说道:「这是斯里曼国进献的宝石雕刻的戒指,工艺精湛、品质完美,可价值一万金币。
而今天,它所代表的是,南境黄金矿产的挖掘许可权。 」
「我出两万金币!」阿瑞娅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忍不住出声喊道。
较之之前略显紧绷的低迷氛围,在场人此刻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举起手大喊道。
「三万,我出三万!」
「五万金币!」
「六万,六万!」
竞拍价格以极快的速度滚动着,无数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被人喊出,又被另一个更加恐怖的数字压下。
而主导着这一切的阿瑞娅神情自若,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这一件由都城最负盛名的设计师设计的衣裙,採用深海的珍珠作为配饰,更镶嵌有纯净的红宝石,价值可达两万金币。
它所代表的,则是库索托王国与诺维尔王国互通商路的管辖权。 」
「这副由百年前的着名画家绘制的乡村风景图,色彩浓烈,风格鲜明,极具收藏价值,经评估可值五万金币。
在今天,它代表的事都城内西部街区,人鱼商品的独家销售权。 」
那一件件阿瑞娅自私库中收集的无用的东西,在这里附加上权势的影子,便能被拍出令人难以想像的价格。
也在这时,阿瑞娅才真正认识到了这些贵族们拥有着多么庞大的财富,那些困扰她的金钱问题,在这些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三十万金币!」
一声慢条斯理的喊价,令得在场的人顿时熄了声。
弗兰克随着那懒洋洋举起的苍白手掌看去,望见利奥铎那张阴冷英俊的脸庞,轻笑道:「那么这顶珍珠钻石王冠,便由利奥铎公爵拍得。」
同样获得的,还有在海陆交接之地,自由经商的权利。
阿瑞娅对利奥铎的出价毫不意外,伦萨家族有着强大的经商天赋,利奥铎还有个得力帮手莱茨尼,定能在人鱼身上大赚一笔。
这区区五十万金币,对利奥铎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毕竟这位是能在鸢尾山庄拍卖场豪掷千金的人。
不过今晚的拍卖,利奥铎获得的拍品也是最多的,看来他对自己的两项投资事业很有信心嘛,阿瑞娅有些得意的想到。
等到拍卖结束,这场宴会也到了尾声,贵族们心不在焉的跳起了舞,但都盯紧了阿瑞娅,妄图再从她手里抠出些什么东西来。
阿瑞娅只是微笑,不肯再多透露半句,这是属于卖家的职业操守,如果消息就这么轻易的漏出了,那岂不让花了钱的人感到不平衡。
同这群人精周旋到夜深,全靠凯莱恩来清场,阿瑞娅才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们。
酒意有些上头,在简和艾登的陪同下,阿瑞娅缓缓踱步到花园。谁知那里早就站了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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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页
「利奥铎?」阿瑞娅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
「陛下,请来这边歇息下,喝点茶醒醒酒吧。」他的语气是难得的平和,连带着冷漠的暗红眼瞳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阿瑞娅没有拒绝,这是今晚拍下最多拍品的人,是她财力雄厚的合作伙伴,他的邀约,阿瑞娅没有理由拒绝。
她沿着小径走上前去,忽然感到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提起裙角一看,原来是被花园中某种植物的尖刺勾住了。
阿瑞娅看着勾丝的裙摆,轻轻皱了皱眉,这可是她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宴会礼裙了。
利奥铎看见阿瑞娅的异样,忙走了过来,看清后道:「这是我在花园中新移栽的玫瑰,勾破了陛下的裙摆,是我的疏忽。」
利奥铎这般利落的承认自己的错误令得阿瑞娅有几分诧异,照以往来说,他现在该冷嘲热讽自己一番才是。
阿瑞娅好奇地盯着利奥铎的脸,却没有看出一丝嘲讽的意味,他似乎,是真心道歉的……
阿瑞娅知道在自己不在王宫的日子里,是利奥铎一直在帮弗兰克料理各种政务,因此仅仅是改动一下花园,阿瑞娅也没什么意见。
而且她还记得金雀花庄园中,传闻中利奥铎父亲为母亲种下的玫瑰花海,是如何的美不胜收——
「没什么,只是我还挺喜欢这条裙子的……」
阿瑞娅有些惋惜地放下裙摆,看向利奥铎道:「你在等我吗?」
利奥铎盯着阿瑞娅的裙摆看了几秒,才缓缓抬眸道:「我只是在这里等着,物归原主。」
阿瑞娅一怔,朝他身后看去,只见那些利奥铎拍下的东西,都整齐陈列在箱中。
不仅是利奥铎拍下的,还有些其他贵族所拍下的东西,也都在这里。
阿瑞娅不知道利奥铎使了什么手段从其他人手里得到这些,但她想,对于利奥铎而言,这无疑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这本就是你拍下的,不用给我。」阿瑞娅摇头道。
「能够得到陛下的权柄已是恩赐,他们又怎么能有权拥有陛下的所有物呢?」提及那些贵族们,利奥铎又露出了惯有的讽刺神情。
可阿瑞娅怎么想也想不出他这样做的用意,一向无利不起早的利奥铎,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你是想,让我欠你一个人情吗?」
阿瑞娅喝过酒后略显昏沉的大脑费尽转动着,最终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利奥铎听完轻笑一声,眸中亮光闪烁,道:「那陛下欠我的,可不止这些——」
说着利奥铎从怀中掏出几张帐单,缓缓打开,悠悠道:「伦萨其下商品的消费,王位之争时的结盟,还有陛下失踪时的代理政务……」
哪有人随时出门都带着帐单的啊……阿瑞娅忍不住腹诽道。
看着利奥铎的举动,她也忍不住探出头去,想看清楚自己到底欠了多少东西,可利奥铎却突然撕毁了帐单。
看着那些翻飞的纸屑,阿瑞娅目瞪口呆——
利奥铎他,是不是疯了?
这样想着,阿瑞娅退后了一步,无辜的举起手来:「这可不是我干的啊!」
是你自己动手撕的,和我可没关系啊!
利奥铎被她的举动逗笑了,拍了拍手道:「别怕。」
「我只是想,撕毁掉一切,重新开始而已。」
「重新开始?」阿瑞娅重复着他的话,不解道。
「将我们之间始于算计、猜疑和金钱的过往通通撕毁,重新认识对方,建立更加牢固的羁绊。」
或许是他的神情太过慎重,令得阿瑞娅也不由得严肃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酒似乎喝得太多了,不然为何利奥铎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这样滚烫,而自己的心跳也在那样的视线中鼓譟起来——
阿瑞娅挺起背来,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利奥铎,轻声道:「我不懂……」
利奥铎更靠近了一步,他低下头,暗红眼眸静静地凝视着阿瑞娅,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和宁静:
「阿瑞娅,你说过,吝啬的男人是不会讨女士的欢心的。
而我想得到的欢心,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
第88章
阿瑞娅不记得自己在听到利奥铎那副几乎于剥白心迹的话语后是何反应,她只觉得诧异,为何已是深秋,她却仍嗅到了浓烈芬芳的玫瑰香味……
她陷入微醺的玫瑰香气中,怔怔望向利奥铎的眼睛,那月光下的暗红眼眸,像玫瑰娇艷的色彩,又像摇晃的葡萄红酒。
阿瑞娅伸出手来,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又似是无意中的动作一般。
而那探出的白皙指尖,一伸出便被握住了,那冰凉的掌心,激烈的蓬勃着,如同它的主人掩藏在镇静外表下的,并不安稳的唿吸声——
「你想要,得到什么呢?」
阿瑞娅眼睫轻颤,眸中升腾起酒意的朦胧,她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掌,声音微不可闻。
「我要——」
利奥铎的喉结滚动着,手握得更紧了些,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些微颤意:
「您的目光永远看向我,您的笑容只为我而绽放。」
「我想要,得到您的倾心。」
利奥铎缓缓低下身来,玫瑰的香气更浓郁了,阿瑞娅在他弯下腰来的阴影里抬起眼眸,看见掠过他身后的一道冷冽银光。
「这是舞会上最新的搭讪话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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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页
在那缕银光即将降落时,阿瑞娅微微弯了弯唇角,轻声道:「如果不是,这样的要求,公爵大人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利奥铎一怔,随即感到脖颈间袭来一阵凉意,可他没有躲开,而是身子前倾,牢牢攥住了阿瑞娅想要抽离的手心。
「够了。」阿瑞娅突然开口道。
那道银光轻轻落了下来,锋锐的银色尖刺没有划开利奥铎的脖颈,只是削掉了他颈间一缕金色的髮丝。
灰烬将尖刺收回腰间,高大的身影如巍峨的山峦般立在阿瑞娅身边,黄金眼瞳冰冷地看着固执纠缠不放的利奥铎。
「是因为他吗?」利奥铎嘴角扬起惯常的讽笑,只是在此刻显得有几分可怜。
阿瑞娅将手收了回来,瞥了身边的灰烬一眼,漆黑眼瞳定定看向利奥铎,缓缓道:「利奥铎公爵,你无法要求一名国王。」
「正如,过去是无法消毁抹去的。」
她与利奥铎之间的关系由彼此算计、互相欺骗而堆砌而成,是一座摇摇欲坠的高塔,经不起一点来自真情的考验。
因此即使利奥铎如此诚恳的向她表明心迹,她也会下意识以为他在谋划什么阴谋,想要再次狠狠坑她一笔。
「但是未来却是可以创造的——」
在利奥铎眼眸神光黯淡下去的一瞬,阿瑞娅转过身去,裙角飞扬,话语如清风般拂过。
「利奥铎,在你可以掌握的未来里,让我看到你的忠诚吧。」
灰烬跟在阿瑞娅身后,没有给利奥铎一个多余的眼神,而看到他的到来后,简和艾登自动瑟缩了退后了几步。
「事情办好了吗?」阿瑞娅微偏过头,问道。
灰烬点点头,突然弯下腰去在阿瑞娅的髮丝上嗅了嗅,然后略带嫌恶的皱了皱鼻子。
「怎么了?」看着他这副模样,阿瑞娅好奇道。
「蛇,臭。」灰烬言简意赅地说道。
灰烬和利奥铎似乎天生犯沖,他这样说阿瑞娅毫不意外,只是轻轻卷着自己的髮丝闻了闻,嗅到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和甜暖味道,并不难闻。
可灰烬显然不这么认为,他有些急躁地绕着阿瑞娅走着,脸上罕见地露出些焦灼的神情。
「快点。」他朝阿瑞娅伸出手来,面无表情地催促着。
「你到底怎么了?」阿瑞娅躲开灰烬的手,后面还跟着简他们呢,她可不好意思让灰烬把她抱回去。
灰烬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明白阿瑞娅不会如他的心愿了,垂下头来,脚尖不耐的擦过地面。
「发/情,杀了他。」
听到这个陌生的词,阿瑞娅一愣。
动物是有发/情期的,兽人的体徵接近于人类,不受发/情期的困扰,但在某些方面,仍保留了一些动物的特性。
散发独特的气息吸引对方,是其中较为典型的一种——
所以,她嗅到莫名的玫瑰香气,是利奥铎为了吸引伴侣所散发的气味吗?
想到这里,阿瑞娅抚摸髮丝的动作忽的一顿,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那刚才在花园里的时候,利奥铎说那些话不是为了骗她的钱,而是为了想跟她做……
阿瑞娅连忙摇摇头,摸了摸自己忽然热起来的双颊,同时一手揪住身旁焦躁不安的灰烬。
「你,安静点……什么也别说……」
然后回到寝宫后,阿瑞娅立马将浑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直到再也闻不到那缕若隐若现的玫瑰香。
等她躺到床上时,化作原形的灰烬迈着轻巧的步子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就要往床上蹦。
一个枕头从床上飞出来砸到了纯黑大猫头上,还有阿瑞娅近乎崩溃的一句:
「不准再舔我!」
度过了安稳的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阿瑞娅刚踏出寝宫,便被站在宫殿外的一排人影吓了一跳。
站在最前方的十一、十二朝阿瑞娅恭敬的行礼:「陛下,这些都是公爵大人为您献上的珍宝。」
十一低下头,将手中的一条赤色长裙缓缓展开,华丽的裙摆散落开来,金色的丝线点缀其上,像是一颗颗明亮的星星。
站在旁边的十二也将手中精緻的木盒打开来,里面躺着一枚足有拇指大小的红色宝石,纯净无暇,熠熠生辉。
不仅是她们手中的,阿瑞娅从那些手捧着盒子和衣裙的侍从面前走过,这里的每一样的东西,都比她昨晚宴会上的拍品还要珍贵。
利奥铎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都是利奥铎让你们送来的?」阿瑞娅忍不住开口确认道。
十一弯下了腰,更高地托起了那张华美的长裙,像捧起了一弯绚丽的晚霞。
「大人说,陛下应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不止是这一件衣裙。」
看着裙摆上精美的绣花,阿瑞娅突然想起了利奥铎昨晚看向她被刮破的裙角的眼神。
安静而深沉,有点点碎光,当时他在想的,便是要送自己这样一条裙子吗?
「都拿进去吧。」阿瑞娅朝身边的简说道。
她说过的,要等着看利奥铎为她献上的忠诚,便不会将这样一份心意,拒之门外——
待到阿瑞娅来到书房将德雷克的洪灾事宜再进行一番商讨安排后,弗兰克拿着一封信件走了进来。
看着上面熟悉的徽章,阿瑞娅边嘀咕着便拆开来:「这派里克又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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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页
库索托王国和蒙垭王国百年不联繫一次,一通信就这样频繁。
待到读完信中的内容后,阿瑞娅更是哭笑不得。
这位固执己见且雷厉风行的国王信件中想表达的意思也非常简单,就是想同库索托王国联姻。
联姻这个词对于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阿瑞娅而言新奇又陌生,而在这里则是一种传统且直接的巩固两国关系、增进双方友谊的手段。
只是现在有一个实际的问题,阿瑞娅年纪还小,既没有儿女,更没有兄弟姐妹,根本找不出个正经的联姻对象。
这事弗兰克有经验,当即说道:「陛下可以从贵族中挑选年龄适合的小姐,认为妹妹,到时再以公主的礼仪嫁出去。」
阿瑞娅有些为难,蒙垭王国气候寒冷,生活在都城中的小姐们定是忍受不了,更何况要远离家乡亲人。
而且,作为国王她也不忍心自己的国民为了两国的关系做出这样的牺牲。
「陛下,这不一定是苦难,对于某些底层的贵族而言,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看出了阿瑞娅心中的顾虑,弗兰克劝解道。
阿瑞娅听到后,思索着皱起眉头:「派里克在王位上待不了几年了,他提出联姻的建议想必也不是为了他自己。」
蒙垭王国较之库索托王国和诺维尔王国的血脉传承又有些不同,在蒙垭王国境内有四大家族,每一任国王都是在四大家族中遴选优胜者决出。
派里克年纪大了,很快到了选拔下一任国王的时候,他在这个时候向阿瑞娅伸出橄榄枝,应该有着不一样的考量。
「派里克的儿子,已经成年了吧?」
「杰罗姆.伯茨,是蒙垭王国白熊一族中,最为杰出的勇士。」弗兰克说道。
阿瑞娅微微眯起了眼:「他想用我们来为他的儿子借势,那就得付出更多的代价来。」
说着,阿瑞娅提起羽毛笔在信纸上刷刷写着,各种条件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然后塞进了信封,盖上了国王的印戳。
「就让我们看看,派里克的诚意有多大吧?」
接过阿瑞娅手中的信封,弗兰克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那到时派里克国王那边送过来的人,陛下您准备怎么处理?」
阿瑞娅一愣,她差点忘了,联姻是两方的事情,她不仅要往派里克那边送人,派里克也得费心给她身边塞人。
她总不能再认个哥哥姐姐啥的,把人又转手送走吧。
阿瑞娅按了按生疼的眉心,挥挥手道:「王宫里这么多空房间,就随便放着吧。」
第89章
只是在阿瑞娅筹集了德雷克等地的救灾物资后,更为令人忧愁的事情发生了。
东部的暴雨一直没有停歇——
德雷克发来的急件中提到,雨水源源不断从天际倾洒而下,像是决堤的河口,乌云遍布,终日不见阳光。
海水漫上城镇,飞禽走兽哀鸣逃散,民众流连失所。
这是地狱一般的景象。
德雷克的求救信一封接着一封传往都城,阿瑞娅急得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一闭上眼便是东部哀鸣不断的画面。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下令一撤再撤,让民众们弃掉那些被水淹没的地方,往地势更高的中部和北边迁去。
留守在都城的兵力大都被阿瑞娅派往东部进行救援,最后连凯莱恩也不得不出发了。
那天,阿瑞娅在城门口目送凯莱恩远去时,天际漫来一丝乌云,细雨淅淅沥沥下起来。
阿瑞娅仰起头来,任雨丝落进她的眼眸。
这就是神明的怒火吗?预言真的要实现了吗?
阿瑞娅神思恍惚,脚步一趔趄差点栽倒在地,是灰烬伸手稳稳抚住了她。
灰烬举起伞来为阿瑞娅挡去雨水,垂眸看她,眼神里满是担忧。
阿瑞娅强撑着站起来,在灰烬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回去吧,现在……还不到倒下的时候……」
管理一个国家是一件很复杂也很困难的事情,不仅仅是东部的灾情,南境的矿产、人鱼的交易、蒙垭王国的合作……
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阿如哎呀都需要清楚了解,做出恰当的决断,选中适合的管理的人选。
待到夜深人静,阿瑞娅才处理完了一天的事宜,她靠在椅背上,出神地看着雨丝连绵不断的拍打在窗棂。
都城的雨已经下了三天,下到走在道路上脚背都漫上一层混浊的雨水,而德雷克的雨水,只多不少。
「系统,这是芙洛蒙娜做的吗?」阿瑞娅喃喃道。
「……我又该怎么做?」
平息一名神明的怒火,是何其困难的一件事情,仅仅是她未完全甦醒的威力已经令人难以抵抗了。
「宿主,您还有最后一个任务没有完成。」系统开口道,是一贯的冷漠机械音。
「你知道我不会这样做的。」阿瑞娅闭上眼睛满脸疲惫地说道。
就算再也不能回家,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芙洛蒙娜甦醒后摧毁这个世界。
「命运早已书写好,您无法改变。」
系统没有试图劝说阿瑞娅,而是冷冷地撇下这一句便不再说话了,只留下阿瑞娅独自留在黑夜里,听着屋外唿啸的风雨声。
当灰烬抱起阿瑞娅时,她堪堪醒来,倚靠在灰烬的胸前,恍惚记得她又和系统争论了一些没有意义的对话,那老生常谈的命运言论迴荡在她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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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娅打了个哈欠,问道:「多晚了?」
「月亮睡了。」灰烬声音轻缓道。
他看不懂那些繁复的钟表,表达时间有种自己的方式,落在阿瑞娅耳中有种别样的浪漫。
阿瑞娅轻笑一声,从他肩头探出头去,望向被乌云遮蔽的天空,嘴角的笑意渐渐消散了。
这驱之不散的雨,将月亮也遮挡得严严实实。
突然天空闪过一丝白芒,随即轰隆隆的雷声在远处滚来,阿瑞娅牵起嘴角,故作轻松道:「看来,闪电是睡不着了。」
闪电的亮光掠过天际,照亮阿瑞娅消瘦的侧脸。
即使在跟着灰烬野外求生那段日子里她也没有瘦得这么厉害,可最近却像被风雨打湿的花朵般渐渐枯萎下去了。
灰烬垂眸看了阿瑞娅一眼,手臂将她环得更紧了。
「我想下去走走。」阿瑞娅拍拍他的手臂道。
她最近总是做噩梦,待会也不准备睡了,倒不如现在散散步,清醒清醒。
灰烬将她放下来,阿瑞娅站在长廊上,感受到带着土腥味的风吹在她的脸庞。
看着远方在乌云中翻涌的亮白闪光,那一瞬阿瑞娅像被什么蛊惑般,抬脚朝雨中迈了一步。
雨水瞬间将阿瑞娅浇湿,可她恍然未觉般,迈着脚步朝前走去。身后的灰烬想要阻止她,可他的声音似是被雨幕隔绝在外,周遭一切静寂无声。
我在干什么?
雨水拍打在阿瑞娅脸上时,她无神的眼瞳转了转,头脑昏沉的想着。
她还没有想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突然发觉四周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那迅疾而剧烈的灿然亮光游弋在空中,朝她的方向照了下来——
而这一切落在灰烬眼中,便是在乌云中游移的闪电忽然调转了方向,朝着站在花园中的阿瑞娅直直噼了下来。
灰烬身体紧绷着想要窜出去救下阿瑞娅,可那密集的雨幕却像一堵无法穿过的围墙般将他牢牢困在了长廊中,任由他无力而愤怒的嘶吼在雨夜彻响。
阿瑞娅在迅疾袭来的亮光中抬起了头,她的眼睛在那样盛大的亮光中甚至无法睁开,她只能听到滚滚雷声在四周轰鸣,就像是……神明的怒吼……
是芙洛蒙娜——
阿瑞娅毫不意外地想到,她昂起头来,面色平静,没有一点挣扎的想法。
躲避只是徒劳,她唯一能够做的,只有平静的体面接受。
阿瑞娅站在闪电的爆裂亮光里,勐烈的风捲起她的长髮,如刀割般散在她的面庞,她阖上眼睛,感觉时间都静止了——
就在这时,天际突然响起一声响彻云霄的鸟鸣,那清亮的鸣叫划破乌云,穿透密不透风的雨幕。
在那鸟鸣中,阿瑞娅睁开眼来,看见了此生一见的神迹。
一只闪着银色亮光的鸟类虚影,伸长修长的喉颈,宽大的翅膀展开来,越过风雨而来,将阿瑞娅挡在身下。
雨滴滑过它银色的尾羽,闪电噼在它如小山般庞大的身体,它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却无法使它消散,只能使它雪白的翎羽更加闪耀。
它微微低下头来,以那双温润的漆黑眼眸安静地看了阿瑞娅一眼,喉间发出一声绵长而安抚的鸣叫。
在那熟悉的注视下,阿瑞娅怔愣着抬起手来,像是想要触摸它的羽毛。
「赫斯提安……」
英极鸟的虚影又发出一声鸣叫,挥舞着翅膀在空中盘旋一圈,深深望了阿瑞娅一眼,復又飞上了天际,沖入了乌云之间。
当鸟儿飞走后,阿瑞娅忽的松了一口气,那股落下她身上的威压瞬间消散了,她活动着四肢,身体的控制权重新回到了她的手里。
「阿瑞娅!」
灰烬也挣脱了雨幕的束缚跑到了阿瑞娅身边,他紧张地查看着阿瑞娅的身体状况,麻利地抱起她想要将她带离这潮湿的雨水中。
被灰烬抱在怀里的阿瑞娅久久凝视着英极鸟消失的那片天空,突然说道:
「带我去高塔,现在马上!」
阿瑞娅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决,灰烬只犹豫了一瞬便抱着她极速穿梭在宫殿中,朝着那座人人远离的高塔奔去。
快点,再快一点,阿瑞娅默念着,她冥冥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那样的预感与赫斯提安有关——
那样的预感在看到雷电萦绕的黑暗高塔后更加真切,阿瑞娅勒言灰烬留在塔外,不能靠近这座高塔一步。
然后她推开了高塔的大门,独自一人走进了一片漆黑的高塔之中。
这是阿瑞娅第二次在日落后登上高塔,她知道赫斯提安的秘密,这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可当她爬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时,脚步还是忍不住发抖。
阿瑞娅不害怕赫斯提安,她只是害怕,会发生她不能接受的事情……
当阿瑞娅爬上二楼时,她看见的是站在窗前,一头白髮的赫斯提安。
风吹起他的深紫长袍,他的身形高大而瘦削,脸颊凹陷下去,漆黑的双眸如暗夜般神秘而深不可测。
一层淡淡的银色光芒瀰漫在他的周身,将他的身影映染得虚幻而飘渺,有一种……神性……
「赫斯提安……」阿瑞娅轻声唿唤着他的名字,上前走了一步。
赫斯提安这才缓缓回过头来,他望来的眼神消弭了冷漠,只余柔和而平静。
「阿瑞娅……」赫斯提安回应着她的唿唤,声音似一声轻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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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是你吗?」阿瑞娅刚出口便觉得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她摇摇头,又问道:「你在做什么?」
赫斯提安现在的状态太奇怪,他不像之前夜里见过的一般失了神智,现在的赫斯提安很清醒,更有一种虚弱而遥远,仿佛马上要飞走远去的感觉… …
「他在耗尽自己的力量,与神明对抗。」系统突然说道,语气里是罕见地一丝凝重。
和神明的力量对抗?怎么可能!
阿瑞娅吃惊地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向一直平静看着她的赫斯提安。
「不要,赫斯提安,不要……」阿瑞娅朝赫斯提安的方向连忙走了几步,却被他身上的银色光芒阻挡在外。
「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
赫斯提安的声音清亮,像那一声刺破雨幕的鸟鸣,他转过头去,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身后的翅膀忽的展开来。
室内忽然亮了起来,那雪白的羽翼上蓬勃的亮光如太阳般璀璨炽烈,将这一方世界都照得通透。
阿瑞娅甚至感受不到寒冷了,那亮光中蕴含的力量令她潮湿的身体升起暖意,让她昏沉的头脑变得越发清醒。
她甚至能感到地面在微微颤抖,这座高塔在发出微鸣。
这就是赫斯提安的力量吗?
阿瑞娅微微眯起眼看向站立在窗前的赫斯提安,他执着地望向天空,像是飞鸟渴望自由。
神明似乎也感受到这股莫名力量的波动,远方的雷声逼近了,闪电越发密集,与这方亮光分庭抗礼。
赫斯提安背后的羽翅展开来,在那一刻,阿瑞娅惊觉他要飞走了,他要去那危险的天际,直面芙洛蒙娜的责问和怒火了!
「不要!回来,回来,赫斯提安——」
阿瑞娅发生一声哀鸣般的吼叫,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这一只要飞向风雨和雷霆的鸟儿,却只得到赫斯提安回眸的笑脸,和一句:
「我会回来的。」
就在那一刻,这只被囚禁在高塔上的鸟儿终于振翅飞向了自由的天空,飞向了给予他希望又将他拖入深渊的——尊贵的神明。
雷电轰隆隆响动着,像是要把天噼成两半,漫无边际的乌云很快便将那抹亮白的影子淹没,闪电如毒蛇般迅速裹挟而上,却被那强有力的翅膀而挥散。
阿瑞娅听见天空雷电的怒吼,那是来自芙洛蒙娜残存神念的愤怒。
「你这个无耻的背叛者!」
乌云拉扯出可怖的形状,那是神明狰狞的脸庞。
赫斯提安面不改色的挥翅打散那片云团,迎接雨水和雷电的洗礼,眼眸中亮光灼灼。
「我只是,找到了真正的信仰。」
天空中一团一团亮光炸开来,像是一蓬蓬耀眼的礼花,乌云在璀璨的亮光中渐渐退散开去,将雨水藏起。
阿瑞娅终于在近将黎明的前夜,窥见了天空本来的色彩。
灰暗的,但干净无云的天幕。
就在阿瑞娅心中欢喜的时候,从天际坠落下一道人影,或许更准确说,是一道血色的身影。
鲜血从他身上如雨水般散落,那双美丽的、宽大的翅膀被折断了,羽毛焦黑一片,跌跌撞撞地在空中飞行着。
「赫斯提安!」
阿瑞娅瞬间滚下泪来,她探出头去,大声唿喊着他的名字。
徘徊低飞的赫斯提安,在那声唿唤中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被血染红的脸庞,和神光涣散的双眼。
赫斯提安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支撑下来的,神明的怒火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更何况是背叛者的他。
他的身体已经崩坏了,他的神智也快要消散了,他能感受到生命在一刻不停的流逝。
只是他还不愿意闭上眼睛,因为他知道,有人在等他,等他回去——
赫斯提安用尽所有力气回到了高塔之中,耗尽力量的身子重重砸在地面,再也爬不起来。
「赫斯提安……」
阿瑞娅跪在赫斯提安身边,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扶他,可他身上全是伤,血煳成一团,她根本不敢碰。
「我去叫医师。」
说着,阿瑞娅便要起身离开,却被赫斯提安拉住了衣角。
「别走……」赫斯提安轻微地摇摇头,声音嘶哑道:「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不会的,你会活着的……」
阿瑞娅握住他完全变白的髮丝,哽咽着摇头。
可尽管阿瑞娅如何不愿意相信,她的直觉却告诉她,赫斯提安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要死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
阿瑞娅知道神明的甦醒会迎来死亡和毁灭,却怎么也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我的力量能够维持一段时间……抱歉,还没有找到下一位占星师……」赫斯提安轻轻握住阿瑞娅的手掌,声音微不可闻。
窗外乌云散尽,黎明将至,天空一点点亮起来。
「为信仰而死……算不上太坏……」瞥见窗外的淡淡亮光,赫斯提安轻笑一声。
阿瑞娅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悲伤如潮水将她淹没,令她窒息,她能做的只是紧紧握住赫斯提安的手,任由自己的眼泪不间断的砸在他的的身上。
赫斯提安指尖微动,似乎是想擦去她的眼泪,可他已经很虚弱了,只是艰难地弯了弯嘴角:「送你的羽毛,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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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它代替我,陪在你身边吧……」
赫斯提安的眼睫轻轻颤动着,终是无力的垂了下去,感受到手心里蔓延的凉意,阿瑞娅终是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不要,赫斯提安……」
「宿主,你想救他吗?」系统突然说道。
「救他!快救救他!」阿瑞娅对系统说的话从未这么高兴过,她立马激动道。
「我能救他,但想要保住他的性命,只能由你完成最后的任务,让我获得全部的力量。」
阿瑞娅微愣,所以这就是系统所说的无法改变的命运吗?
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法阻止这一切都发生。
阿瑞娅垂眸看了赫斯提安一眼,缓缓道:「我答应你。」
第90章
阿瑞娅伸手轻轻抚上赫斯提安的脸庞,擦掉那污红的血迹。
她能在现在救了赫斯提安的命,可当神明真正重回大陆时,她又能救下谁呢?到那时她又该怎么做呢?
阿瑞娅无力瘫倒在地,名为命运的阴影如一座大山般朝她压来,将她覆盖,她是一只渺小的蚂蚁,无法挣扎,也无力反抗——
而这时那只她触摸赫斯提安的手掌漫出淡淡的白色光芒,一股温暖的力量自她的体内涌出,渐渐将赫斯提安的身体笼罩。
阿瑞娅记得这股力量,这是当时在海底神殿时保护她的,来自系统的力量。
赫斯提安的胸膛在神奇力量的包裹中轻轻起伏着,那些恐怖伤痕的血肉缓缓蠕动着,癒合在一起。
当手心的脸庞重归温热时,阿瑞娅终于从那绝望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握紧了赫斯提安垂落的手掌,轻声唿唤着他的名字:
「赫斯提安……醒来,赫斯提安……」
在那锲而不捨的轻柔唿唤中,赫斯提安的眼睫轻颤,终于缓缓睁开来,露出那双迷惘的漆黑眼眸。
「我……还活着……」
见到赫斯提安醒来,阿瑞娅抽泣着张开手臂抱紧了他,眼泪洒在赫斯提安的脸庞,烫得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赫斯提安……」
阿瑞娅哽咽出声,她手心的光芒黯淡下去,最终了无踪迹,而她的眼泪却无法止住。
她既为赫斯提安的死而復生而高兴,也为即将迎来的毁灭而悔恨,更为自己的无力和命运的残忍而痛苦……
可这一切赫斯提安都无从知晓,他只是伸出手臂轻轻拍着阿瑞娅抖动的肩膀,看向迎来曙光的窗外,轻声安慰道:
「没事的,乌云已经散去,雨过天晴了——」
是的,雨过天晴。
东部的暴雨终于停歇了,都城也迎来了好天气。
看着德雷克新传来的信件,阿瑞娅总算短暂的松了一口气。
在赫斯提安与芙洛蒙娜的神念对抗后,这个世界暂时恢復了正常,可赫斯提安也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他不再是一名占星师了。
「我的力量源于神明,当我与祂为敌时,也失去了身为占星师的资格。」赫斯提安一脸平静的说道。
他满头白髮,神态也沧桑了许多,可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与平和。
系统说得对,它只是暂时保住了赫斯提安的性命,这一头白髮预示着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除非阿瑞娅完成最后的任务,使得系统获得它的所有力量,才有可能使赫斯提安长久的活下去。
可这分明是个矛盾的命题,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无论她是否完成任务,赫斯提安都难逃一死的结局。
阿瑞娅曾问过系统是否有办法阻止芙洛蒙娜毁灭世界,可不知是否是力量耗尽的原因,系统一直没有回答她,陷入长久的死寂中。
「祝贺你,赫斯提安。」回过神来的阿瑞娅看向赫斯提安,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你终于能拥有自由的人生了。」
能够自由的走出高塔,不再受芙洛蒙娜的影响,也不再背负沉重的使命。
即使生命短暂,这只鸟儿也能自由飞翔了——
听到她的话后,赫斯提安愣住了。醒来后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成了对王国没用的废人,可从未想过自己。
从未想过自己终于能没有阻碍的飞往远方,去所有他想去的地方——
「我,我自由了……」赫斯提安有些犹疑的开口。
「对,你自由了。」阿瑞娅缓慢而笃定地重复道。
看着赫斯提安怔愣的神情,阿瑞娅不由得笑道:「你想去什么地方吗?这些年来你为王国付出了这么多,我会让弗兰克按最高的奖金给你结算的。
最近我们和其余两国的关系都有所缓和,你想去别的国家也不是问题,你还没去过海边吧,我有认识的人鱼,到时——」
阿瑞娅还在故作轻松的侃侃而谈,为赫斯提安畅想美好未来,却被他轻声打断。
「我哪里也不想去。」
阿瑞娅愣在原地,赫斯提安微低下头看向她,眼眸明亮而温柔,声音轻缓:
「阿瑞娅,我活不了多久了。」
「不,不会的……」
「鸟儿终会归巢,这里是我的家,是我眷恋的地方。」
赫斯提安拉起阿瑞娅的手掌,抚在他的脸庞,他纤长的眼睫下蕴着浓郁的眷恋和不舍。
「所以,不要赶我走。」
最终赫斯提安留了下来,但高塔已经不适合他居住了,因此王宫中弗兰克为联姻对象准备的宫殿恰好提供给了赫斯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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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页
也就在赫斯提安搬进王宫的那一天起,关于他的谣言便不曾停歇过。
侍从们都在传言国王陛下特意为一名俊美的白髮男人准备了宫殿,且每天殷勤探望,亲自过问他的饮食起居,备受宠爱。
阿瑞娅不知道王宫里流传的言论,但她确实很关心赫斯提安的身体状态,还怕他一个人待在宫殿里无聊,经常来陪他聊天解闷。
所幸赫斯提安长居在高塔之上,发色又有了大变化,除了弗兰克以外没有人认识这就是那位高贵的占星师大人。
这只高不可攀的美丽鸟儿从高塔上被解救后,又被心甘情愿关在了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
阿瑞娅替睡在她的膝上的赫斯提安梳理长发时,经常这样漫无边际的想着。
赫斯提安不仅是会在夜间恢復原形的辛德瑞拉,也是被巫师囚禁在高塔上的长髮公主。
而她则是那勇于挑战神明的勇者,将这位公主解救出来,变成了一位普通人。
她的指尖轻轻落在赫斯提安的侧脸,眼神也不由得落在他的脸庞上。
哦不,他可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一只美丽的、高傲的鸟儿。
就如最娇弱美丽的花朵般,需要精心的呵护,和爱意的灌溉。
阿瑞娅抚摸着赫斯提安的脸庞,或许是阳光照耀下他的面容太过耀眼,又或许她只是想离他更近一些,她缓缓的,俯下身去——
就在两人的脸庞近在咫尺时,赫斯提安的眼睫轻颤,缓缓睁开来。
望见那双澄澈的眼眸时,阿瑞娅才一瞬回过神来,她顿住了身体,像是做坏事被抓住了般,缓慢的眨了眨眼。
而赫斯提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什么都没发觉般,眼神温和而安静。
在那样的眼神中,阿瑞娅没来由升起一丝退却,她的身子微微一动,想要抬起来。
这时赫斯提安的喉间溢出一声轻嘆,那悠转的声音迴荡在阿瑞娅耳中,她还未品味过来那声嘆息中的含义,便被赫斯提安伸手捧住了脸颊。
「我都已经给了你羽毛了……」
话语的尾音最终淹没在两人相触的唇舌中,阿瑞娅闭上了眼睛。
在秋日最后的阳光中,他们安静而热烈的拥抱、亲吻、彼此依偎……
就像两个孤独的灵魂,在这个世界紧紧依靠,直到寒冬的来临——
后来阿瑞娅见到了那个自愿嫁去蒙垭王国的女孩,她的父母如弗兰克所说是身份低微的底层贵族,家族权势在岁月的流逝中已经逐渐衰败。
那位名叫黛拉的女孩朝她恭敬行礼,年纪还很轻,苍白而瘦削的脸庞上有着淡淡的紧张。
「你真的愿意嫁去蒙垭王国吗?」阿瑞娅知道她是家族里最小的女儿,看着黛拉瘦弱的肩膀,不忍心道。
黛拉点了点头,不敢直视阿瑞娅的眼睛,嗫喏着小声说道:「我愿意的,陛下。」
黛拉的家族太过卑微,就算消失在都城也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眼下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能够与陛下攀上亲戚,只是牺牲一个并不突出的女儿而已,即使是嫁去千里之外的寒冷之地,她的父亲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对,少女黛拉永远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她只有顺从着被命运的推着前行。
「你的原形是什么?」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温和说道。
那是黛拉见过最美丽的女人,她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却分外亲切,令人感觉并不遥远,如柔和的微风轻轻将少女环绕。
「是羚羊,陛下。」黛拉抬头看了阿瑞娅一眼,又连忙低下头来,微微红了脸颊。
随着黛拉的动作,她的头顶冒出两根微弯的黑色羊角,环状的纹路蔓延其上。
阿瑞娅走下来,伸手轻抚着羊角,与少女微颤的身躯不同,那对小巧的黑色羊角是坚实的触感。
「我知道,那是能在峭壁上行走的,坚韧而顽强的种族。」阿瑞娅缓缓说道。
黛拉微怔,慢慢抬起头来,撞进那双霞光般璀璨的眼眸。
「所以你会做得很好的,我亲爱的女孩,黛拉。」
阿瑞娅看着黛拉迷惘的脸庞,轻轻笑着,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但是我要让你真正发自心底的,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不是被谁逼迫着,冠上「自愿」的名头。」
阿瑞娅握住黛拉的手,将她掌心的温热传递到那瘦弱的手掌,声音温柔而有力:
「来王宫吧,待在我的身边,直到你想清楚自己的未来——」
第91章
黛拉.格林成为了库索托王国的唯一一位公主,阿瑞娅不知该如何教育一位年轻又怯懦的女孩,便只有将手中最好的一切都给予她。
最好的家庭教师、美丽舒适的衣裙、美味可口的食物、贴心周到的僕从……
这是小黛拉从未感受过的生活,也是她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每天入睡前黛拉总是害怕,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虚幻美梦,第二天醒来就会破碎。
可黛拉知道,这一切只是她的家族和王室的一场交易。
以她一个人的人生,来换得家族的荣耀,是多么划算的一件事情,她经常这样告诉自己。
可在看到父亲没有一点不舍的欣喜脸庞时,她还是有一些难过……
陛下告诉过她,要给她机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黛拉有些迷茫的望着天空闪闪发光的星辰,可现在她太年轻,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也无法看清自己的内心的真正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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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页
阿瑞娅本来想等到第二年春天再考虑和蒙垭王国的联姻交流事宜,可情况却不如她愿,芙洛蒙娜的神念又有了归来的预兆——
赫斯提安虽然失去了芙洛蒙娜赐予的力量,但他对此的敏锐度并没有消失。
在那一次与芙洛蒙娜的交战中,赫斯提安耗尽一切也只是使祂再度陷入沉睡,而这位不甘心的神明,心中埋藏着怒火,从未放弃过醒来。
「这个世界的能量在缓慢积蓄——」赫斯提安望着阴云密布的天际,忧心忡忡道。
「祂很快,就会再次醒来了。」
阿瑞娅知道,她不能再拖了。即使芙洛蒙娜的神念只甦醒了一部分,也能带来无穷尽的灾难。
而她现在,只能赌——
赌完成最后的任务,彻底唤醒芙洛蒙娜的同时,系统也会得到全部的力量,到时依靠系统来对抗芙洛蒙娜的怒火。
可这一切只是阿瑞娅的猜想,没人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而系统也一直沉默着,仿佛消失了一般。
只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指引着阿瑞娅,告诉她在那里似乎有一线生机。
但冰原辽阔,阿瑞娅并不清楚芙洛蒙娜神吟存在的位置。
而且作为国王有很大的局限性,自由度很低,要想出发去冰原,她首先必须得想出一个值得信服的理由——
「我想去滑雪。」阿瑞娅看着弗兰克一本正经地说道:「最近太累了,我需要放松一下。」
弗兰克一愣,这是阿瑞娅就任以来第一次提出想要外出出游放松的想法。
但他并未多想,而是露出一个略带怜爱的笑容。王国内近来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阿瑞娅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而且这是一位分外年轻的国王,她应该有着年轻人正常的娱乐活动。
「陛下,我马上为您安排。」弗兰克麻利的答应道。
「就在和蒙垭王国接壤的冰原附近吧,我顺便可以再查看一下当地的矿产情况。」
阿瑞娅状似无意的提起,弗兰克的表情更柔和了,多么勤勉的国王,出游也不忘了国家政事。
弗兰克的动作很快,由于是私人行程,知道和跟随的人很少,在阿瑞娅的特意嘱咐下,一切都低调进行。
备受宠爱的黛拉公主没有在行程之中,倒令弗兰克有些吃惊,而阿瑞娅只是随便敷衍了过去。
毕竟如果世界势必要走向毁灭,也没有必要让小黛拉体验冰原的荒苦。不如在王宫度过快乐的最后时光,阿瑞娅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到。
来送行的只有赫斯提安一人,这些天来他似乎对阿瑞娅的计划有所察觉,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的陪在阿瑞娅的身边。
赫斯提安的身体在一天天虚弱下去,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这件事,或许也是无形中催动着阿瑞娅加快进程的原因。
「很抱歉不能和你一起。」赫斯提安咳了两声,看着阿瑞娅登上马车。
他抬起头来,漆黑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阿瑞娅,光芒灼灼:「但阿瑞娅,我希望你记得我在等你,等你平安的回来……」
「我会的。」阿瑞娅从车帘中探出身来,眼眸微红,朝赫斯提安挥手告别:「一定要等我,不要……」
不要独自在这个冬天安静的死去……
赫斯提安读懂了阿瑞娅的未尽之言,轻轻笑着,挥了挥手:「我答应你。」
短暂的告别后,马车在阴沉的天色下缓缓远去,被深沉的暮色吞没,消失在烟尘中。
而赫斯提安目送马车离去,久久没有挪动身形……
阿瑞娅的目的地是临近蒙垭王国冰原的一座王室庄园,但中途她还有个地方需要去一趟,就是白银庄园。
白银庄园是迪京家族的领地,凯莱恩的父亲肯耐德侯爵是这座庄园的主人。
之前去往德雷克救援的凯莱恩受了伤,回来后便一直在庄园内休养,阿瑞娅特意绕道到白银庄园想要探望凯莱恩的伤势,顺便再借宿一晚。
而早就得知阿瑞娅要亲自拜访的迪京一家,整个庄园灯火通明、扫整一新的等待着她的到来。
阿瑞娅显然不知道她的到来会给这样一个古老而强大的家族带来多大的压力和震撼。
因此当她的马车在距离白银庄园还有十几里的大道上,遇到严阵以待的大部队时,阿瑞娅一剎那还以为遇到了敌袭。
灰烬双手握住了腰间的尖刺,双目灼灼地盯视着车外的人群,连随侍一旁的简和艾登都暗暗攥紧了防身的武器。
「陛下!陛下您终于来了!」
听到这一声激动的叫喊,阿瑞娅诧异地掀开一点车帘的缝隙朝外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骑士盔甲,银色捲髮的中年男人牵着马朝他们的马车走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骑装打扮、全副武装的银髮男女,应该是凯莱恩的兄弟姐妹们。
阿瑞娅见过都城中贵族们的画像,认出了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就是凯莱恩的父亲,侯爵肯耐德.迪京。
她按下灰烬执着武器的手,朝车内几人投去安定的眼神,掀起车帘朝正走到马车旁边的肯耐德笑道:「辛苦侯爵大人亲自来接我了。」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陛下亲临,是我们迪京一族无上的荣光。」
肯耐德毕恭毕敬道,他是第一次见到阿瑞娅,但却早已听说过、也见识了阿瑞娅的谋略手段,因此半点也不敢因为她的年轻而小瞧她,反而十分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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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页
阿瑞娅朝他身后望去,却没有瞧见熟悉的身影,心底升起淡淡的失望,但仍温声道:「凯莱恩呢?怎么没见到他?」
肯耐德神情一滞,挠了挠头说道:「凯莱恩他,伤势比较严重……没能出来迎接陛下,还请陛下谅解。」
「这么严重吗?」阿瑞娅皱起了眉,顿时有些担心和自责,没有想到东部灾情如此危险,是自己对凯莱恩关心太少了。
「那我们快走吧!」阿瑞娅忍不住催促道。
在迪京家族的夹道护送下,阿瑞娅的马车很快便抵达了白银庄园,凯莱恩的母亲埃利文夫人在庄园门口迎接他们。
「陛下一路上辛苦了。」埃利文夫人伸手将阿瑞娅从马车上扶下来说道。
阿瑞娅笑着同埃利文夫人攀谈了几句,来到了庄园的会客厅,仍没有见到凯莱恩的身影。
她隐隐有些着急起来。
「陛下,这是我的儿子和女儿们,他们都在骑士团或是陛下您的亲卫队中。」埃利文夫人不紧不慢地向阿瑞娅介绍着她的儿女们,却一句没提凯莱恩的事情。
看着面前那一张张与凯莱恩有几分相似的面庞,阿瑞娅终于按捺不住道:「凯莱恩的伤势还好吗?」
埃利文夫人眸中亮光一闪,嘴角微微勾起,缓缓说道:「凯莱恩自德雷克回来后,一直卧床休息,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我想去看看他。」阿瑞娅直视着埃利文夫人的眼睛,直白道。
「当然了陛下,我这就带您过去,他知道了,肯定会非常、非常……」埃利文夫人后面说了什么阿瑞娅已经没心情听清了,在房门打开后,她只看得见那张熟悉的脸庞。
「凯莱恩——」阿瑞娅不禁唤道。
「陛下,您……」
躺在床上的凯莱恩一看到阿瑞娅出现便想要翻身从床上下来,被站在阿瑞娅身后的埃利文夫人狠狠一瞪,又僵硬着身子倒在了床上。
阿瑞娅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而埃利文夫人在阿瑞娅进去后,便悄悄退出关上了房门。
「你怎么样了?伤到哪儿了?」阿瑞娅坐到凯莱恩床边,焦急道。
凯莱恩垂下眼眸,耳根有些发红,没有吭声。
「我看看,到底伤到哪里了?」阿瑞娅见他这副模样更心急了,上手便想去掀凯莱恩身上的被子,却被他迅疾的攥住了手腕。
「没,没事……」凯莱恩低着头不敢看阿瑞娅的眼睛,耳朵越来越红了。
这下阿瑞娅也察觉出些不对劲来,她借着烛光细细打量着凯莱恩的面庞,没有大病后的苍白瘦削,那握住自己的手也如往常一般用力。
「真没事吗?」阿瑞娅的声音忽的冷了下去。
凯莱恩没发觉阿瑞娅声音的异常,硬着头皮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他发红的耳朵突然袭上一点温凉的触感。
阿瑞娅伸手摸着他滚烫的耳根,有几分漫不经心地说道:
「可这么红的耳朵,如果不是生病了,那还能是什么……难道是,撒谎吗?」
不会撒谎的小狗~
第92章
在阿瑞娅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凯莱恩耳廓的红晕一瞬间退却了,他灰绿的眼眸中闪烁着愧疚和难以察觉的一丝惶恐。
凯莱恩以阿瑞娅难以反应的速度掀开了被子翻身下床,单膝跪在地上,低下了头。
「陛下,我欺骗了您,我有罪。」
阿瑞娅看着半跪在她面前的凯莱恩,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扶起他。
「我只是在开玩笑,没有生气。」
而且迪京一家也并没有骗她,凯莱恩确实伤得很重。
从凯莱恩上衣敞开的纽扣里,阿瑞娅能看到层层叠叠绷带的痕迹,而只是一个翻身下床的动作,凯莱恩的额角已经渗出了一点冷汗。
凯莱恩顺着阿瑞娅的动作站起身来,抬眸看见她眼中浓浓的心疼,微垂下眼眸,低声道:「没能亲自迎接您,是我的过错。」
「你确实有错——」阿瑞娅按住他不安的手掌,轻声道:「错在没有及时告诉我,你受了这样重的伤……」
阿瑞娅轻柔的嗓音最终融为一声悠长的嘆息,她早该察觉到的,凯莱恩执行任务后没有亲自来王宫向她汇报,也没有在骑士团养伤,而是直接回了白银庄园。
可她整日为芙洛蒙娜和蒙垭王国的事情操心,却没有好好关心身边的人。
「不,陛下,是我的原因……」凯莱恩轻握住阿瑞娅的手掌,终于抬起头来,直视她的眼眸:「我只是,不想让您分心。」
凯莱恩知道阿瑞娅的肩上承载了多大的压力,整个国家的命运都系在她的身上。
他抬起手来,想要抚摸阿瑞娅的侧脸,可手掌却顿在她的脸侧,似乎在描摹她的形状。
「您瘦了。」
凯莱恩凝视着阿瑞娅的脸庞,发出这一声嘆息。
阿瑞娅按住凯莱恩的手背,令他的手心与自己脸庞相贴,炙热的温度熨帖着她的脸颊,她微微眯上了眼。
「你不在的时候,我感到很辛苦。」阿瑞娅抬起眼睫,扫过烛光下凯莱恩明亮的眼眸,轻声道:「所以,请尽快好起来,好吗?」
凯莱恩手指摩挲着阿瑞娅的侧脸,在她投来的目光里,轻而郑重地点头。
「遵命,我的陛下。」
夜已经深了,即使心有不舍但阿瑞娅没有和凯莱恩交谈太久,他的伤势也需要更多的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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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阿瑞娅走出房门时,埃利文夫人还在门口等着她,亲自为她引路到房间时,埃利文夫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阿瑞娅意识到她有话要对自己说,先开口道:「夫人您还有什么事吗?」
埃利文夫人先是朝她行了一礼后,才缓缓道:「做出这种欺瞒陛下的蠢事,全是我的主意,与凯莱恩无关,还请陛下不要怪罪于他。」
埃利文比谁都知道她这个儿子的秉性,让他说谎堪比让石像开口,她在一开始就知道这个谎言会被戳破。
她知道阿瑞娅在凯莱恩心中的份量,却也更怜惜自己的儿子。
一位国王的爱是珍贵而稀少的,可凯莱恩是一只在感情上笨拙且固执的小狗。
即使清楚自己儿子的优秀,可埃利文夫人仍不敢确信他在阿瑞娅心中的位置,特别是她第一次见到阿瑞娅时——
四周的喧嚣和颜色都远去了,世界的光彩仿佛都汇聚于她一人身上,目光再也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这是一位高贵且迷人的女性,她理所应当得到世间所有的爱与迷恋。
而这样的人,凯莱恩又怎能奢求她的垂青呢?
埃利文夫人垂下眼眸,有些沮丧的想着。
「我能理解夫人您的爱子之心。」阿瑞娅看向埃利文夫人,温声说道:「但我与凯莱恩之间,无需这些考验的手段。」
阿瑞娅知道,埃利文夫人这样做无非是想探查清楚她到底在不在意、关不关心凯莱恩。
而自己之所以就这样轻易被矇骗了,也是因为关心则乱。
「陛下,感谢您的宽容和理解。」
埃利文夫人埋下头去,更深地朝阿瑞娅行了一礼,待到她抬起头来时,眼眸中的神光更为坚定。
「陛下,最后我还想请求您一件事。」
望着那双与凯莱恩相似的灰绿眼瞳,阿瑞娅轻轻点了点头。
「陛下,我的孩子他正直、勇敢、忠诚,您可以将他派去最艰苦的地方,也可以让他对战最强大的敌人。
但请您——不要伤害他的心。 」
埃利文夫人忽的放轻了声音,那双坚毅的灰绿眼眸中流露出一点淡淡的忧伤与祈求。
她望向阿瑞娅,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苦涩又略显无奈的笑容来。
「凯莱恩他,就是一只傻乎乎的小狗,陛下您只要朝他招招手,他便会什么也不管的朝您奔来——」
听着埃利文夫人的话,阿瑞娅也不禁有几分动容。
她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不曾感受过母亲的关怀,而此刻的埃利文夫人,让阿瑞娅也切身体会到了,那伟大又无私的情感。
阿瑞娅点了点头,忍住了眼中的热意:「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凯莱恩的。」
半夜的白银庄园下起了雪,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洁白的雪粒压在翠绿的松柏枝上,透出清新而刺骨的寒意。
阿瑞娅起床后呵出一口白气,简已经为她找出了御寒的衣物,她披着厚实的披风沿着楼梯缓缓往下走。
透过窗户往外看去,细碎的雪粒还在纷纷下着,外面的世界一片冰雪晶莹,整个庄园银装素裹,美丽而宁静。
突然几声唿喝声打破了雪天的寂静,阿瑞娅顺着声音往窗外看去。
只见在覆了薄薄一层雪的草坪之上,有一群人正挥舞着银剑练习剑法。有些人还赤着上身,这寒冷的天气似乎对他们毫无影响。
其中几人有着迪京家族标志性的银色髮丝,而站在人群最前方的人,是阿瑞娅无比熟悉的身影,正是昨天还卧病在床的凯莱恩。
阿瑞娅倚在窗棂静静地看着他们训练,凯莱恩似乎是有伤在身的原因,没有执剑,只是时不时的指点着其他人。
而阿瑞娅明明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可凯莱恩却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样,忽的转过头来,望向了她的方向。
在与凯莱恩视线相接的瞬间,阿瑞娅先是一怔,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伸出手来,朝他试探着轻轻招了招。
而凯莱恩果真一点犹豫也没有,直接抛下身后训练的众人,直直朝阿瑞娅的方向走来。
或许说是跑更准确一点,他似乎是在尽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可仍脚下生风,只是一眨眼便出现在了阿瑞娅面前。
阿瑞娅所在的窗户虽在一楼,但地势较高,她站在里面要比窗外的凯莱恩要高上一些。
也就令得凯莱恩抬头朝她望来时,身上更散发着一股属于犬类的天真。
阿瑞娅低头看着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凯莱恩,想起了埃利文夫人昨晚说的话,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来。
「你的伤还没好,可以这样训练了吗?」
阿瑞娅忍不住伸出手去,想像抚摸小狗一样拍拍凯莱恩,却被他反伸手握住了手心。
凯莱恩在外面待了这么久,可手心依然是滚烫的,反而是裹着厚披风的阿瑞娅,手掌微凉。
「只是教导他们几句,没什么问题。」凯莱恩颇为自然地轻轻揉搓着阿瑞娅的手掌,为她暖着手,说道:「下雪了,您该待在房间里。」
听着凯莱恩话语中浓浓的关切,阿瑞娅轻笑着伸手拂去他眼睫和眉毛上沾惹的细碎雪粒,道:「冷吗?」
「不冷。」
凯莱恩摇了摇头,将阿瑞娅伸出的另一只手掌轻轻按到自己的脸颊之上,一会儿又觉得不够似的,握着手掌缓缓下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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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侧过脸庞,阿瑞娅的掌心擦过他的唇瓣,像是一个无意又令人心动的吻,而最终凯莱恩将她的手落在自己更为温热的颈窝。
阿瑞娅的手微微抖了抖,没有拒绝。
凯莱恩的眼眸被雪洗得分外清透,又蕴含着无尽神情的灰绿眼眸,感受着手下炽热蓬勃的身躯,明明是冰冷的天气,阿瑞娅的身体却一点点热了起来。
忽然身后的雪地上传来一阵嬉笑声,阿瑞娅被打断了思绪,抬头朝后看去。
只见那些原本在练剑的人们已经停了下来,纷纷望着阿瑞娅他们所在的方向,眼神暧昧,笑意盎然。
阿瑞娅瞬间感到有些不自在,脸颊微红,动了动手指想要收回来。
而凯莱恩自然也察觉了后面的动静,微微皱着眉头往后扫了一眼,立马回过头来朝阿瑞娅道:「都是些不听话的小崽子,陛下不要介意,我现在就去收拾他们。」
阿瑞娅还没来得及阻止,凯莱恩已经大步流星的朝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一帮银髮少年少女们走去了。
她没看清凯莱恩是怎么教训他们的,但很快雪地里便响起了一阵哭天震地的求饶声。
而一旁註视着这一切的埃利文夫人也没有出手阻止,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打得好。」
第93章
待到中午雪停了,阿瑞娅便准备出发了,寻找神吟刻不容缓,她不能再耽搁了。
在临行前,即使凯莱恩什么也没说,但从他的眼神里,阿瑞娅仍看出了深厚的不舍之意。
而阿瑞娅看着他低沉的神色,也感到厚重的情绪和话语一同堵在心头,让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直到凯莱恩伸手将阿瑞娅扶上马车后,看着即将关闭的车门,忽然伸手拦住了。
阿瑞娅看着凯莱恩握住车门的修长手指,抬眸安静凝视着他的脸庞。
那双灰绿的眼眸里有几分挣扎,凯莱恩嘴唇微张,似是想说些什么,可神色几经变换,终是微垂下头低声道:
「陛下您……一切顺利……」
凯莱恩多想追随阿瑞娅而去,可他的伤势还未痊癒,跟在旁边也只是添麻烦。他也曾想着乞求阿瑞娅留下来,待到他伤好后再一起出行。
可凯莱恩知道,他不能拖慢阿瑞娅的脚步,不能倚仗她的善良和偏爱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
因此他能做的,只是祈求她的平安。
「我的弟弟妹妹们会护送陛下您到冰原的庄园,路上陛下请尽情吩咐他们。」
凯莱恩看着刚想开口拒绝的阿瑞娅,又紧接着道:「他们年纪太轻,正需要这样的歷练。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
凯莱恩的最后一句几乎微不可闻,可远不如兽人灵敏的阿瑞娅却精确捕捉到了这声低语和凯莱恩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懊恼……
「我会的。」阿瑞娅最终没有拒绝,轻笑着说道:「希望再次见面的时候,你的伤已经好了。」
「那时我们要一起去看,白银庄园中最美的雪景。」
即使不知未来如何,但阿瑞娅仍不吝于许下这样美好的约定。
因为人本就是靠一个一个希望支撑着活下来,才有勇气去面对所有未知的苦难和挑战。
白银庄园位于都城的最北端,离冰原距离并不远,有着凯莱恩的兄弟姐妹们护送,阿瑞娅的行程又快了不少。
待到抵达王国最北端的王室庄园时,阿瑞娅已经见过自己裹成了一只笨拙的熊,在雪地里缓慢的走着。
「这里好冷啊陛下。」艾登打了个喷嚏,浑身发抖:「我们为什么要冬天的时候来这里呢?」
阿瑞娅要是知道这里这么冷,肯定第一时间就对这里下手了,不会一拖再拖到最寒冷的冬季。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阿瑞娅跺了跺脚便往屋里跑去:「别愣着了,快生火吧!」
团坐在火炉旁,阿瑞娅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她扫了一圈来到冰原后明显行动迟缓睏倦的灰烬等人,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些兽人里面,没一个是生活在寒带的。
在丛林里纵横称王的灰烬,在这里变成了一只只会窝在炉火般打盹的大猫。
阿瑞娅唤他时,也只是懒洋洋地觑她一眼,然后蹭在她身边,用长长的尾巴勾着她的掌心。
握着手心毛茸茸的尾巴尖,阿瑞娅忧心忡忡地望向窗外。
即使是初冬,可外面的雪已经下个不停,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如同她毫无思绪的头脑般。
他们在这里已经待了一周,每天阿瑞娅都会以滑雪的名义去冰原上查探,可因为气候的限制,她能够去的地方很少,几乎只在冰原边缘徘徊。
阿瑞娅隐隐能感受到芙洛蒙娜,那份特殊力量的召唤,在遥不可及的冰原深处,也是她不敢冒然前往的地方。
淡淡的焦虑一直萦绕在阿瑞娅心头,因此在第二天雪终于停下,耀眼而温暖的阳光照耀在冰层上的时候,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多装点食物和衣物。」
阿瑞娅紧急指挥着简和艾登收拾东西,而她则亲自到农场里挑选了两只最强壮的雪橇犬。
在冰原上马车无法行走,人们的常用出行工具是狗拉雪橇。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阿瑞娅对这非常感兴趣,每天玩得不亦乐乎,在今天这样重要的时候,自然也不能捨弃这一重要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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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一切准备就绪后,阿瑞娅做上她的有着王室专属漆装的精緻小雪橇,背后驮着物资,身边跟着灰烬,朝简他们告别。
「我们出去一趟,晚上可能就回来了……也有可能回不……反正你们把家守好,等我们回来。」
这件事情越少的人参与进来越好,如果有可能阿瑞娅甚至连灰烬都不愿意带。但为了避免自己在找到芙洛蒙娜前挂掉,阿瑞娅还是将灰烬带上了。
他们沿着前几日探查出来的路线一路向前,阳光明媚,映得冰层闪闪发光,空气虽然依旧冰冷,但不致于无法忍受。
阿瑞娅将脑袋缩在毛领中,努力辨别着路线,他们到现在已经跑了差不多两三个小时了,四周的景象已经大有变化,太阳也从头顶落了下去。
阿瑞娅拉停了雪橇,将身后的食物分给了气喘吁吁的雪橇犬,也分给了身边的灰烬。
灰烬的状态一直是懒散的,但没有坐上雪橇,只靠着双腿跟在阿瑞娅身边的他却不显得疲惫和狼狈。
他接过阿瑞娅递来的食物,蹲在一边便吃了起来,同时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水壶,塞到了阿瑞娅的手心。
被灰烬揣在怀里的水壶已经被他的体温煨暖了,阿瑞娅打开盖子,仰头喝下时一股暖流也流向了她冻僵的四肢。
这份温暖太难得,阿瑞娅没有多喝,又递还给了灰烬,灰烬掂了掂,也没喝,又塞回怀里。
「我们靠近一点就不冷了。」
阿瑞娅在她的小雪橇上挪了挪,为灰烬腾出一个位置来,同时拉开她厚实的披风,想要和灰烬共享。
灰烬抬眸瞥了她一眼,走了过来,他的身子高大,这架雪橇根本容不下他,他的腿伸展着,几乎要垂到冰面上。
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用阿瑞娅的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然后伸长手臂将她揽紧了。
阿瑞娅的脸庞靠在灰烬的胸口,凛冽的寒风被抵挡在他高大宽厚的身躯之外,而她只能听到,灰烬那缓慢而有力的心跳声。
突然响起「汪汪」两声,两只撒欢的雪橇犬看见靠在一起的两人还以为在玩什么游戏,吐着舌头热情的靠过来。
感受到毛茸茸的触感,阿瑞娅垂眸看去,而灰烬早在雪橇犬靠近的时候就脸色阴沉的皱起了眉头。
没有察觉灰烬异常的阿瑞娅伸出手来,开心的逗弄着活泼的两只雪橇犬,揉着毛茸茸的狗头,脸上笑意盎然。
忽然一只雪橇犬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阿瑞娅的手心,灰烬的黄金眼瞳瞬间扫了过去,神色冰冷。
他伸手大力地将雪橇犬拂到一边,然后捉回阿瑞娅的手,仔细擦拭着她的手心,想要将那气味抹去。
这犬类的气息,会让他想起令人不悦的白银庄园那头狼的味道……
灰烬再次扫了旁边蠢蠢欲动的两只笨狗一眼,悄悄龇起了獠牙,直吓得两只雪橇犬哀叫着跑远。
「喂,你不要欺负小狗好不好!」
「维克托,你听说了吗?我们国家要和库索托王国联姻了!」
维克托脚步一顿,停了下来,皱眉看向身边的伙伴道:「和谁联姻?库索托国王?」
「派里克快退位了,当然要为他的好儿子打算了!」伙伴讽笑道。
「库索托王国刚和诺维尔王国签订了贸易合约,听说国内又挖出了金矿,实力增大了不少,派里克肯定出了不少的血才争取到这次联姻。」
「听说库索托国王的美貌堪比神明,可惜咱们不能将国王直接娶过来,不然还真能瞧瞧是不是流言中传得那么玄乎——」
「库索托的国王啊,我记得维克托他不是见过吗?」
伙伴拍了拍一直没有说话的维克托的肩膀,好奇道:「漂亮吗?真的像传言中那样吗?」
维克托不耐的甩开他的手,重重几步踏在冰原上走远了,只留给身后的伙伴们一句:「你们根本想像不到……」
那样的美貌容颜,如阳光般耀眼,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即使只有短暂的相见,却永生无法忘怀。
维克托闷着头往前走,伙伴们疑惑着面面相觑,纷纷跟了上去。
「别再走了维克托,前面不远就是白熊一族的领地了。」
「而且天气变化得太快,族中的预言师说了,今天冰原上会有大风暴。」一人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有些不安的缩起肩膀说道。
「我们还是准备回程吧,今天抓到的猎物已经够了。」
维克托终于停了下来,看着身后拖着的猎物和灰暗不明的天色,终于点了点头:「走吧。」
这时雪开始下起来了,寒风也变得凛冽起来。
维克托嗅着风中的气味,想辨别风暴产生的地点,却突然捕捉到一点浅淡的,却几乎铭刻在心底的芬芳气息。
「你们闻到了吗?」维克托伸长了脖颈,朝风来的方向疾走了几步,脸上的神情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什么?」伙伴们见到他的异样,也伸长了脖子努力嗅闻着空气中的味道。
但身为黑鹰一族的他们,嗅觉本就不是强项,只有迷茫的看着突然兴奋起来的维克托不解道:「是猎物吗?」
「是,也不是。」
维克托沿着气息传来的方向极目远眺,暗金的眼瞳专注的缩成一个小小的圆圈,像雄鹰发现猎物般警惕而肃然。
其他人跟随着维克托的视线,终于在雪花纷飞的远方,黑色的圆点由远及近,显露了其真实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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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页
那是一辆由两只大狗拉着的精緻雪橇。
第94章
阿瑞娅在冰原上又前行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看着原本晴好的天气突然转差起来,才在原地留下标记后便往回撤离。
这时雪渐渐下了下来,大片的雪落下雪橇上融化成水又飞快凝结成冰。风声唿啸,阿瑞娅裹紧了披风,驱使着雪橇犬们更快的跑起来。
灰烬紧紧跟在她的身边,就在绕过一块冰原上的岩石凸起时,灰烬突然停了下来,微微躬起了嵴背,满是防御和警惕的姿态。
阿瑞娅见状也连忙勒停雪橇,朝着灰烬的视线方向望去,可以她的视力仅能看见迷煳的几点,在慢慢朝他们所在的位置移动着。
「是野兽吗?还是兽人?」阿瑞娅有些紧张的问道。
灰烬凝神看向远方,没有回答,只是离阿瑞娅更近了些,一副保护的姿势。
「我们要尽快赶回去,不能发生冲突。」阿瑞娅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说道:「绕开他们,我们走。」
灰烬没有异议,走到雪橇后面伸手推动了起来,有了他的助力,雪橇的行动速度更快了。
阿瑞娅不敢耽搁,紧紧握着牵狗的绳索,调转了方向行进。
可就在这时,她听见了风声中传来异样的响动,那哗啦的声响,是翅膀扇动的声音。
阿瑞娅转过头去,只见在空中展开一双双黑色的翼翅,在雪白一片的冰原之上,突兀又森郁。
维克托察觉到阿瑞娅的雪橇转变方向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她不想与他们碰面。
也正是这个认识令他的心里无端涌起一股烦躁之情,展开双翼径直朝阿瑞娅离开的方向追去。
广阔冰原之上,没有阻碍物的情况之下,鸟类兽人的速度有着绝对的优势,很快便追赶上了全力逃离的阿瑞娅。
看着一个个鸟类兽人敛着黑色的翅膀落到雪橇之前,像一只只巨大的蝙蝠般拦住他们的去路,阿瑞娅望了身后的灰烬一眼,握紧了手心。
「你们想干什么?」阿瑞娅看着领头的兽人,冷声道。
这些黑鹰一族的兽人没有一见面就袭击自己,想必是另有所图。
站在最前面的维克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紧紧盯着她的脸庞,嘴角扭动着,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好久不见啊,库索托国王。」
我认识他吗?听到他的话,阿瑞娅缓缓皱起了眉头,这才仔细看着对面男人的脸,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熟悉……
在回忆里翻找了许久,阿瑞娅才想起来,看着对方微微眯起了眼:「是你——」
雷诺.卡佩雇来的杀手,在城门口劫持她的鸟类兽人,她调查了他那么久的身份,没想到他竟然出现在这里!
「所以你今天,也是接了那些叛党的委託吗?」
维克托闻言一怔,时间将他脑海中相遇的记忆美好,以至于他自己都忘了,他与阿瑞娅相见的时候,做出了怎样伤害她的事情。
他有些尴尬地咳了咳,选择迴避她的问题,转而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瑞娅奇怪地盯了他一眼,说道:「和你有关系吗?」
「不过你既然与不入流的叛党为伍,我也就原谅你见到一位国王而不尊称陛下这样失礼的行为。」
阿瑞娅这一番尖锐的挤兑,令得维克托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而听到他们对话的黑鹰兽人们也都好奇地嘀咕起来:
「这真的是库索托国王?」
「库索托的国王怎么会出现我们王国?」
「可是你看她的脸,好像不是假的哎……」
两方陷入了奇怪的僵持中,阿瑞娅不想发生无谓的斗争,而维克托拦在他们面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他作为黑鹰一族的下一任族长,甚至有可能成为蒙垭王国的下一任国王,自然不会蠢到向上次那样对阿瑞娅做出什么事来。
可维克托就是有些不甘心,在第一次见面时,阿瑞娅还是个没落王室的私继承人,他能够轻易挟持她,将她掌控在手中。
可现在阿瑞娅飞速的成长起来,成为大陆上颇有声望的统治者,连一贯傲慢的派里克都向她主动示好寻求合作。
阿瑞娅成长得太快了,如今的她恍如一轮皎洁高贵的明月,越发遥不可及。
「我,我们送你回去……」维克托脸色几经变化,终于从喉中挤出了这句话。
维克托的伙伴们闻言纷纷朝他投来震惊的视线,而听到他的话的阿瑞娅更深地皱紧了眉头。
「不用,谢谢你的好意。」阿瑞娅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她对对方没有好感和信任,更不放心将自己的安全交到他的手里。
「请让开,我们要走了。」阿瑞娅朝灰烬使了个眼色,灰烬一边推着雪橇一边警惕地瞪着在场的兽人,不急不缓地行进着。
见到阿瑞娅拒绝,维克托瞬间急了,他展开宽大的黑色羽翅,跃到阿瑞娅面前,大声道:「大风暴马上就要来临,你们离边缘太远,赶不回去的! 」
阿瑞娅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我说了,让开。」
她当然知道天气在逐渐转差,但要不是这群讨嫌的黑鹰突然出现,逼得她们绕道又闲话,她和灰烬早就赶回庄园了,哪里还轮得到维克托来做好人!
灰烬在阿瑞娅隐含怒气的话语中松开雪橇,缓缓走上前来,即使穿着厚重的衣物,也能窥见他强劲的肌体展开来,积蓄着蓬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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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页
灰烬威压十足的黄金眼瞳冷冷凝视着拦在前方的维克托,伸手握住了尖刺,尖锐的獠牙探出嘴唇。
「滚!」
低沉的声音在冰原上响起,在越来越大的雪花中像一声野兽的怒吼,藏着令人心神震颤的混响。
维克托在顶级狩猎者的威压之下,脸色微变,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
在灰烬的瞪视下,他心中竟然升不起一点反抗的心思,实力的巨大差距使得他的腿都在微微颤抖。
而这般只有在无数生死瞬间磨练出的的冷血气势,和令人心胆俱碎的威慑力,他能够想起的只有一个人,当初他在暗巷时被所有人所膜拜的那个人——
「灰烬——」
维克托苍白的嘴唇嗫喏着,说道。
就在维克托出声的一剎那,像是吹响了战争开始的一声号角,灰烬以闪电般的速度朝他扑了过来,银色尖刺闪着森冷的冷光。
维克托慌忙的躲闪开去,可还是被尖刺划破了翅膀,鲜血淋漓地洒下来,染红了冰面。
其他的黑鹰兽人反应也不可谓不快,见到维克托突然遇袭,也立马举着武器挥舞着翅膀前来支援。
一双双黑色的翅膀携着冰原的寒风朝灰烬扇来,仿佛将天空也掩盖成了黑色。
可灰烬没有丝毫慌乱,他手中的尖刺如同划破黑暗的亮光,挥舞间黑色羽毛飘散着,与红色的血一同落下——
阿瑞娅怕自己拖了灰烬后退,驱使着雪橇犬躲到了一旁,幸好黑鹰兽人们出于对库索托王国的忌惮,不敢对她下手,她是相对安全的。
可是看着被黑鹰们团团包围的灰烬,阿瑞娅脸上还是出现了一丝焦灼的神色,冰原不是灰烬的优势战场,黑鹰们凭藉着翅膀和人数的优势便能将他的力量耗尽。
而更重要的是,风声凛冽,空气中的味道也越来越混浊了,风暴要来了——
「「快停下!不要打了! 」
阿瑞娅朝灰烬他们大声喊道,可已经打到眼红的兽人们根本听不到她说的话,这时她面前的雪橇犬也因为感到不安也吠叫起来。
就在这时阿瑞娅惊讶地发现,她身下的雪橇在移动……在没有助力的情况下,开始滑动……
巨大的轰鸣声在身后响起,像是藏在雪原深处的怪兽在愤怒的吼叫,连脚下的冰面也在微微震颤起来。
「风暴……风暴来了……」
阿瑞娅脸色大变,攥紧了绳索想让身前的雪橇犬们跑起来,可雪橇犬们只害怕地瑟缩在一团,完全不听她的命令。
没有办法的阿瑞娅只得丢下雪橇,朝灰烬的方向跑去,跑快一点、再跑快一点,说不定就能离开风暴的覆盖范围……
阿瑞娅在心中不断安慰着自己,可只觉得自己的动作迟钝又缓慢。就在快要跑到灰烬面前时,阿瑞娅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冲动,她转过头,朝后看了一眼——
铺天盖地的雪雾和碎冰块朝他们压来,像是一座雪山崩塌了,风暴怒吼着,天空的亮光被完全遮挡,整个景象恍若世界末日。
灰烬不管身边纠缠的黑鹰兽人,径直朝阿瑞娅的方向奔去,他的眼瞳中映着身后磅礴的风暴,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
可他没有一丝退缩,反而迎着风暴而上,一把将朝他奔来的阿瑞娅抱在怀中,紧紧护在了身下。
身上鲜血淋漓的维克托在见到这场风暴后,眼瞳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可他咬紧了牙,不顾伙伴们的劝阻,和灰烬一同朝着风暴来临的方向奔去。
直到这场巨大的风暴来袭,将这冰原上的一切都掩埋干净——
晚点还有一章~
第95章
「那场风暴可真吓人,幸好没有发生在我们的领地上。」肯尼遥遥看向远方黑鹰一族的领地,耸了耸肩道。
「谁说不是呢?本来最近的猎物就少得可怜,这要是来场风暴就更什么都不剩了!」
「不过今年是不是太诡异了,这才入冬多久,这已经是第三场大风暴了。」
一支小队在冰原上缓缓行进着,他们刚结束了一场艰苦的战斗,但也取得了丰富的战果,这被堆得满满的雪橇就是证明。
「别睡了,扎克。」
肯尼踢了一脚旁边的雪橇,上面舒展着四肢睡相全无的男人嘟囔了一声没有理他,伸手蒙住了眼睛。
「你现在还睡得着?」肯尼轻笑一声道:「咱们可都要跟库索托王国联姻了。」
听到这话,扎克这才有了反应,他烦躁了揉了揉自己一头凌乱的棕发,嘁了一声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肯尼脸上的笑意更浓:「那你说有资格和那边联姻的人有谁?总不可能是国王那老头子吧?」
「怎么了,咱们的族长老当力壮,再娶个公主也不成问题。」扎克用帽子盖住脸,满不在意地说道。
肯尼还想再说什么,突然拖着雪橇的巨犬停了下来,垂着脑袋在一旁的雪堆里勐嗅着,还伸爪子去刨,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看到巨犬的异状,小队的人瞬间警觉起来,连懒洋洋的扎克也坐了起来,褐色眼眸紧紧盯着巨犬脚下的雪堆。
「什么情况?不会藏着什么勐兽吧?」有人不安地说道。
这支经歷过艰苦一战的小队,可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迎接一名强敌了。
「都让开。」
扎克从雪橇上翻了下来,右手紧握着短刀。他一改刚才的懒散模样,身上发气质瞬间沉稳下来,小队的人听到他的号令后纷纷让开来,警惕地握紧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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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克缓缓靠近还在锲而不捨刨着雪堆的巨犬,放低了声音道:「雪光,好女孩,你发现了什么?」
雪光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来叫了几声,停止了动作,但它的眼睛没有离开过雪堆,喉间发出呜咽,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扎克离雪堆更近了一点,那里已经被雪光刨出一个坑来,就在一片雪白之中,扎克眼尖地瞥见一抹黑色。
那是头髮。
扎克瞬间皱紧了眉头,这冰天雪地里怎么会有人出现呢?还被埋在雪堆里,是那支失散的捕猎小队吗?
但这里出现了其他兽人显然比出现一只勐兽令人心安,扎克不再犹豫,收起短刀蹲下身来,用手刨开了雪堆。
在雪光之前的努力下,这个过程并不长,也就令得完全看清躺在雪堆中的人时,扎克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这是个少女。
扎克的手顿在半空中,眼神有一瞬的凝滞,不由得吞咽了一下。
还是个极其貌美的少女。
扎克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言语的匮乏,他竟然找不出任何词彙足以描绘眼前沉睡的少女,她像是冰雪中孕育的玫瑰,纯洁而璀璨。
「天哪……」其他人也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她是……白雪公主吗?」在众人无声的沉默中,肯尼艰涩地开口道。
也就是这话令得扎克瞬间回过神来,他一把将少女从雪堆中抱去,感受着手中僵硬冰冷的触感,严肃道:
「她快要冻死了,肯尼快把衣服拿出来,还有你们把火生起来,雪光——」
扎克扭头看向巨犬道:「过来,这个女孩交给你了。」
雪光乖巧地趴在地上,将身子蜷成一团,扎克将少女放在她柔软温暖的皮毛之中,雪光眼神温柔的舔了舔她,将她环得更紧了。
火堆也很快生了起来,肯尼将御寒的厚毛皮纷纷拿了出来,盖在少女身上。
扎克将水壶在火堆上炙烤着,直到里面的水暖和起来,他才走到雪光面前,小心抬起昏迷少女的头,将水壶抵到她苍白的嘴唇上,缓缓地灌了一小口水。
一些水洒了出来,扎克连忙用手背擦去,但好在少女的喉头在微微吞咽着。
她还活着,而且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
扎克松了一口气,又餵着她喝了几口水,才为她盖好衣服走开了。
「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扎克看了一眼少女,对队友们说道:「大家先吃点东西。」
但现在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吃饭上面,他们虽然坐在火堆旁,但眼神都时不时落在一旁的雪光身上,即使根本看不见被巨犬环绕的少女身影。
扎克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看着他们的表现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透着股古怪,这个少女穿着打扮精緻讲究,一看便是贵族小姐,可王国里的小姐都好好生活在富饶的首城,可不会跑到荒原上来受苦。
而且他可不记得,首城里有哪家贵族的小姐,能有这般惊心动魄的美貌……
当那场风暴降临时,即使有灰烬将她护在身下,可阿瑞娅还是在那巨大的冲击力下陷入了昏迷。
冰雪冻僵了她的身体,也模煳了她的神智和记忆,她陷入无尽的黑暗和痛苦中,在很多个瞬间阿瑞娅觉得自己快要死去了,可她还是坚持了下来。
因为阿瑞娅知道,她还有着必须要完成的任务,这样的念头在冥冥中支撑着她,让她活了下来,直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了她——
是灰烬吗?阿瑞娅想到,她想开口,可连睁开自己的眼睛都做不到。
然后她被柔软的皮毛包裹了,熟悉的皮毛的触感,应该是灰烬吧,阿瑞娅迷迷煳煳想着……
后来发生了什么阿瑞娅已经不记得了,但模煳的知道有个人在细心的照顾她,餵她温暖的水,也为她盖上被子,还探查她的体温。
应该回到庄园了吧……
在长久的昏睡过后,阿瑞娅终于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的,是缓缓移动的碧蓝的天空——
天空?她不在自己的房间吗?
阿瑞娅想坐起身来,可她的胳膊使不上一点力气,微微抬起后又垂了下去,但她又发现了一件事情,她身下的这张「床」,似乎正在移动… …
床会动吗?阿瑞娅混沌的脑子转动着,她肯定还没睡醒,一切还在梦里……
阿瑞娅刚想闭上眼睛,突然耳边传来一道陌生但低沉悦耳的男声:「醒了?」
一张脸随着声音出现在了阿瑞娅的脸庞上方,阿瑞娅睁开眼来,看见一双陌生的褐色眼眸,和更为陌生的一张英俊的脸。
阿瑞娅轻轻皱了皱眉,这是她目前能做到的最大的表情,她微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知道,别急,在雪里面待了这么久是这个样子,你只是需要更多的食物和水而已……」
看着阿瑞娅的模样,扎克不由得放轻了语调安慰道,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他的动作绅士,又给了她足够的支撑。
「吃点吧。」扎克递给阿瑞娅一个温热的水壶,和一块在冷风里变得僵硬的面包。
「需要我餵你吗?」看着阿瑞娅接过食物的发软的双手,扎克细心地问道。
然后在阿瑞娅抬眸瞥来的视线里,他眨了眨眼,轻笑道:「看来是不需要了。」
阿瑞娅默默地啃着面包,再喝一口温水咽下去,算不上好吃,可她急需补充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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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吃东西的时间里,她也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仍在冰原上,还坐在一只巨犬背上,在巨犬周围共有七个兽人一起行进着。
她初步猜测应该是这应该是某个种族的狩猎小队,也是他们救了她,而就刚才与她交谈的男人的言谈举止来看,虽然在与她调笑,但并不像坏人。
阿瑞娅心下稍稍安定下来,蒙垭王国和库索托王国正在联姻阶段,关系有所缓和,这支狩猎小队应该不会对自己动手,说不定还能帮上一些忙。
确认灰烬的安全,和找到神吟,都是当前紧要的事情。
阿瑞娅边思量着边吃着东西,静静看了她许久的扎克,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位小姐,你怎么会出现在冰原上?」
恢復了一点力气的阿瑞娅缓缓道:「……我遭遇了风暴。」
「你是库索托王国的兽人?」听到她说话后,扎克挑了挑眉道。
两国之间的口音有着较大的差别,阿瑞娅在开口前就做好了会被识破的准备,但她本就不准备隐瞒。
「你是库索托王国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领地?」一直凝神听着两人讲话的肯尼发问道。
显然这也是扎克关心的事情,突然出现在本国境内的他国兽人,即使是个美丽的少女,也需要万分警惕。
迎着一道道审视的目光,阿瑞娅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是派里克国王邀请来的。」
落单的情况下她不能随意暴露国王的身份,万一有心怀不轨的人,很有可能做出对库索托王国不利的事情来。
但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好煳弄的,如果阿瑞娅没有一个可靠真实的身份,他们很有可能会直接丢下自己。
「你说你是被邀请的,有证据吗?」果然,扎克双手环胸,满眼质疑的看向她。
「我是黛拉.格林,库索托王国的公主。」阿瑞娅定定看着扎克,一字一句道。
不是白雪公主,分明是冰雪女王——
第96章
公主? !库索托王国的联姻公主!
在场所有人都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发出一声声带着浓重蒙垭王国口音的惊唿。
扎克眉头皱了一瞬,下意识想问阿瑞娅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她的身份,可在看到她的脸庞时,眉头又不由得舒展开来——
那神眷般的容颜、高贵的气质,和那沉静望来的漆黑眼瞳,如果她不是公主,还有谁是呢?
扎克轻笑着摇了摇头,别说她是公主,即便她说是自己是女王,他恐怕也会深信不疑……
「公主殿下……」肯尼犹豫地看了扎克一眼,疑惑道:「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瑞娅迅速转换了身份,镇定自若道:「自然是为了两国的联姻。」
即使联姻一事在蒙垭王国中已经人尽皆知,且一直是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话题。可当话题的主人公真正出现在面前时,扎克小队的队员们还是有一阵恍惚。
「我和我的护卫失散了,能请你们帮我寻找我的护卫,或者是送我到冰原边缘吗?抵达后我会赠予各位丰厚的谢礼。」
阿瑞娅微微颌首,礼貌且毫不客气地开始提要求。她都忍痛把自家的小公主嫁过来,让他们帮些忙又有什么问题。
小队成员面面相觑,然后齐齐把视线投向了扎克,他才是这个小队的主心骨。
扎克思索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阿瑞娅道:「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而且近来风暴频发,恐怕不能护送你到冰原边缘。」
阿瑞娅眸中神光一闪,思考着该用怎样高昂的报酬劝服对方,扎克又开口道:「但完成任务后我们会回首城一趟,可以将你带回去,你的护卫如果还活着应该也会去那里寻你。」
这也是一个解决办法,阿瑞娅低头沉思,灰烬在冰原上的存活能力肯定高于自己,而自己只能跟着这支小队走才能活下来。
而且生活在冰原上的扎克他们更熟悉这里的地形气候,有他们的帮忙寻找神吟也能更轻松一点。
阿瑞娅答应了。
扎克对此毫不意外,这位看起来娇气弱小的公主在冰原中根本没有自保能力,除了跟着他们别无选择。
商定好了后,阿瑞娅便坐在雪光背上和他们一起前行,或许是越来越靠近冰原深处的原因,气温更低了,呵出的白气瞬间便能凝结成冰。
阿瑞娅紧紧缩成一团,冻得瑟瑟发抖,她的厚披风在风暴中也丢了,如今只有靠搭在雪光背上的一条毯子保持体温。
冬天太讨厌了,等她回去了要把都城迁到一个没有冬天的地方去,阿瑞娅把大半张脸都蒙在毯子中,面无表情地想着。
突然阿瑞娅的肩膀落下一片重量,一点绒毛的触感拂过她的脸颊,她下意识侧过头来,正好与站在她身侧,为她披上一件厚毛皮的扎克对视。
那是一双深情而温暖的褐色眼眸,和为她披好衣服的双手一样,有着一种令人莫名感到安心的力量。
看着阿瑞娅鸦黑的眼睫上细碎的雪粒,像是闪光眼瞳中的泪水凝结而成,扎克一怔。
这可真是一位柔弱的公主……就像一朵娇艷的玫瑰,冰原的寒风会摧毁她的……她的国王怎么捨得将她嫁来这里——
「你并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扎克静静地看了阿瑞娅一会儿,垂下眼眸道。
阿瑞娅没有听他的话,而是好奇地摸着身上的皮毛,有些粗硬的质感,但内里十分暖和,她的身体一瞬间便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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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白熊一族吗?」阿瑞娅问道。
蒙垭王国中的冰原上有着四大种族,白熊一族、黑鹰一族、赤狐一族以及驯鹿一族。
除去她之前见过的黑鹰一族,看着眼前这些兽人高大壮实的体型,只能是白熊一族了。
扎克点点头,他刚想问问阿瑞娅是什么种族,又觉得对于一名殿下来说有些冒犯,便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得阿瑞娅突然问道:「那你认识杰罗姆.伯茨吗?」
扎克一愣,表情有几分怪异,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轻笑一声看向阿瑞娅:「认识,当然认识了……」
「那你觉得,他是怎样一个人?」阿瑞娅没发现他的异常,认真问道。
杰罗姆很有可能是黛拉的联姻对象,她虽然有心与蒙垭王国交好,却也不想推黛拉入火坑,如果这位国王之子风评太差,她就得重新考虑联姻一事了。
扎克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没有回答阿瑞娅的问题,而是踢了一脚一直在偷听他们讲话的肯尼一脚,笑骂道:「问你呢?觉得杰罗姆怎么样,是个好人吗?」
肯尼捂着自己被踢的屁股,连忙高声回答道:「当,噹噹然!杰罗姆可是我们白熊一族,哦不,是王国的第一勇士!」
说完肯尼小心的看了扎克一眼,眼睛里有一丝疑惑,想张口说些什么,在扎克扫来的视线里又乖乖闭上了嘴。
「还有呢?人品、性格、还有……感情方面?」阿瑞娅执着的追问道。
「啊,这个……」肯尼又瞟了一眼扎克,瞥见他的表情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说道:「人品没得说,热心善良,又有正义感,而且长得,长得还非常英俊!」
肯尼结结巴巴地,几乎把平生所以赞扬的词彙都想完了,却在描述这感情方面犯了难。
「感情,感情……呃……一片空白啊!」
肯尼话音刚落,扎克的脚又准确落在了他的屁股上。
伸手将肯尼拂开,扎克微微眯起了眼,看着阿瑞娅笑道:「这位殿下,为什么对杰罗姆这么感兴趣?」
「很奇怪吗?」阿瑞娅坦荡回望着他的目光,悠悠道:「了解联姻对象的基本信息,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联姻对象?」扎克皱起了眉:「国王可没有说,要让杰罗姆同库索托王国联姻。」
「听起来你很关心他。」阿瑞娅微勾嘴角:「那你应该也知道,杰罗姆是国王的儿子,也是最后可能成为下一任国王的人。」
阿瑞娅转过头去,背嵴挺直,眼神看向前方,即使坐在巨犬背上,也似坐在高贵的王座之上。
「但你放心,联姻对象并不一定是他,因为库索托王国的公主只会嫁给蒙垭王国的下一任国王。
而那个人,是不是杰罗姆,并不重要……」
在这番交谈之后,整个队伍便陷入了沉默,扎克迈着长腿走在小队最后,一脸的若有所思。
在一路上,他们还遇上过几次野兽群,这生活在寒地的动物体型都十分庞大,身上的皮毛又厚又重,所幸个体数量并不多,这支小队又有着丰富的狩猎经验,都轻易应付了下来。
他们进行狩猎时,阿瑞娅都同雪光待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如此直接、血腥且大规模的狩猎过程。在资源稀缺且气候寒冷的冰原,能锤鍊出最为坚韧的品格,和高超的战斗技巧,以及强烈的进攻性和好胜心。
这是一群经验丰富的猎手,而扎克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手握一把缠着兽皮的短刀,总能准确瞄准猎物的弱点,刀刃飞舞间轻松割破猎物的脖颈,再砍下它的头颅。
热的鲜血浇在冰原上,冒起一阵白气,像是浇下了一瓢热水。
阿瑞娅看着被染得血红的冰面,有些不适的转过来头,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她身边的雪光突然躬起身子朝着一个方向狂吠起来,阿瑞娅随着它吼叫的方向看去,看见几双黄澄澄的眼睛。
那是几只被打斗的声音忽然鲜血的味道吸引而来的狐狸,或者是狼,它们与阿瑞娅认知中的动物长得并不相似,但有着冰原动物一样的特徵,那就是庞大。
那样的体型,与雪光相比也毫不逊色。
雪光叫得更大声了,口中的尖牙也探了出来,而阿瑞娅手中甚至连一件防身的武器都没有,只能一退再退。
勐兽们似乎能嗅到人身上恐惧的味道,眼睛幽幽的盯着阿瑞娅,面对雪光的威慑毫无反应,径直朝她冲来。
雪光咆哮着扑上去咬住一只狐狸的脖子,另一只趁此机会一口咬在了雪光的腿上,还有两只也嘶吼着沖了上来,一只落在了阿瑞娅面前。
阿瑞娅拔腿便跑,可她又怎么比得过野兽的速度,很快她便被野兽扑倒在了地上,望着头上那森森的白牙,阿瑞娅瞪大了眼睛,脑海中一片空白。
早知道就带把匕首了,在野兽张开獠牙朝她咬来,伸出手臂将头挡住时阿瑞娅不由得想到。
突然一点温热洒到了阿瑞娅脸上,而想像中的痛感没有降临,她眨了眨眼,迟钝的挪开手来。
野兽的头距她只有一臂之遥,可却再也无法靠近了,因为一把短刀砍在了它的脖颈,血液喷出来,染湿了阿瑞娅的衣服和脸庞。
扎克一手提起野兽的尸体丢到一旁,然后连忙伸手拉起地上的阿瑞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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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吧?」扎克盯着阿瑞娅略显呆滞的脸,有些紧张地问道。
阿瑞娅这才回过神来,她不由得低头又瞥了一眼地上的野兽尸体,才缓缓闭上了眼睛,无力地说道:「……没事。」
阿瑞娅的身子还在无意识发着抖,但仍强撑着站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如果扎克没有及时赶到,她不敢想像自己会怎样……
阿瑞娅握着扎克手臂的手掌收紧了,过了一会儿才松开来:「怎么样了?」
扎克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在确认她没事了后才低声道:「都处理完了,没有想到它们会突然冒出来,抱歉……」
他眼眸中担忧、愧疚的神情成功的安抚了阿瑞娅,她轻轻拍了拍他,说道:「……能帮我一下吗?我有些走不动了……」
可能是在跑的时候扭到了脚,也有可能是因为害怕软了腿,阿瑞娅的双腿已经失去了力气。
扎克没有说话,一只手便将她抱了起来,白熊兽人高大的身形抱着她像抱一个小女孩一样。
雪光受了伤正在舔舐着伤口,阿瑞娅一手环着扎克的肩,一手摸了摸雪光的头:「谢谢你,雪光。」
雪光在她的掌心里呜呜叫了几声,又抬头看向了扎克,像是在等待夸奖的小孩。
扎克同样伸出手来摸了摸它,眼眸神光温柔,低声道:「雪光,勇敢的女孩——」
雪橇上的猎物又满了不少,这回扎克他们没有急着赶路了,到晚上就近寻了个岩洞,生起火来休整、包扎伤口。
阿瑞娅没有受伤,便坐在火堆旁,心不在焉地吃着干硬的面包。
「这在冰原上是常有的事,你得习惯。」阿瑞娅身旁的扎克突然说道。
阿瑞娅看向他,眼含不解,在她的目光里扎克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说道:「我是说如果你要嫁过来的话,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蒙垭王国的自然环境比起库索托王国要恶劣得多,需要更强大的体魄和更坚韧的精神,而这样贫瘠的土壤并不适合娇弱的玫瑰——
「或者如果你反悔了,可以告诉你的国王,在我们国家,我也可以帮——」扎克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
「你在做什么?」阿瑞娅打断他的话,看着他手中的东西问道。
「这是灰象的獠牙,上次打猎得到的,经过打磨后是很好的武器。」扎克耐心地解释道。
象牙在火光下闪着独有的温润光芒,阿瑞娅好奇地多看了它一眼,扎克便将它递到了她面前。
「你想打磨一件,属于自己的武器吗?」扎克的声音响起时,阿瑞娅的心突然剧烈地跳了起来。
属于她的,自己的武器?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丢下武器,也不能放弃战斗——」
扎克定定地看着阿瑞娅,眼眸明亮如火光,沉声道。
「我要。」
阿瑞娅回答道,语气坚定,眸光璀璨。
第97章
阿瑞娅收到过许多礼物,价值连城的珠宝、奢华美丽的衣裙、豪华的宫殿和肥沃的田地……
但这是她第一次收到一根刚从灰象身上削下的象牙,一件属于她自己的武器——
阿瑞娅握着那小半坚硬的象牙,看了扎克一眼,在手里掂了掂,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扎克看出了她的手足无措,接过她手里的象牙,在一旁的石块上磨掉断裂的尖角,一边示范一边转过头看她道:
「这个长度适合作一把匕首,你先打磨出大概的形状,之后再磨出刃口……」
扎克说得很认真,一点一点讲的很细,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庞,看着他眼眸中跳跃的亮光,阿瑞娅有些怔愣。
「听得懂吗?」看出阿瑞娅晃神,扎克停了下来,耐心道。
阿瑞娅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我想先试一下。」
说着她便要伸手去拿扎克手里的象牙,却被扎克挡住了。
「等一下。」扎克拦住她,在身边翻找出一块兽皮,用短刀裁成细细的长条,然后细緻的包裹在象牙的一头。
「这样不会把手磨破。」他递给阿瑞娅道。
「……谢谢。」握着被扎克的手心熨得温热的兽皮,阿瑞娅心中情绪翻涌,轻声道。
「你是个很好的,老师……」阿瑞娅顿了顿,想称他为领队,却又想了想,最终用了「老师」一词。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扎克一笑,用木棍刨了刨面前的火堆,火星溅出来,他的声音在那一瞬显得怀念而悠远。
「或许,是因为父亲当年也是这样教我的吧——」
父亲?阿瑞娅还想问得更细,扎克突然伸手递给她一个被火烤得黑乎乎的圆球:「吃吗?」
阿瑞娅迟疑着伸手去接,却在碰到的一刻指尖勐地往后一缩,嘶了一声:「好烫。」
扎克看着她的样子,眼眸微弯,似乎一点也没感觉到烫似的,把它掰成了两半,香气混合着热腾腾的白气一起冒了出来,阿瑞娅鼻子抽了抽,忍不住深吸口气。
是烤土豆。
「慢点吃。」扎克捡起一块兽皮的边角料,将土豆包起来递给阿瑞娅。
阿瑞娅接过,立刻吃了起来。在寒风嗖嗖的夜晚,坐在火堆旁吃上一个香喷喷的烤土豆,简直是人生的幸福瞬间。
她吃得太香了,看到她的样子扎克也不吃了,就只帮她从火堆里刨出土豆,再掰开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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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页
阿瑞娅闷头吃着,感觉不对抬眸朝前面看去,正好看见扎克手撑着侧脸,一脸微笑地看着她。
阿瑞娅吃东西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作为一个吃遍山珍海味的国王,却对什么调料都没洒的土豆吃得这么津津有味,是不是有点丢脸了……
「吃饱了?」看到她动作突然停下来,扎克问道。
「饱了。」阿瑞娅听到后立马丢开手里的土豆,拍干净手中的残渣,又含煳地用手擦了擦嘴。
「这里。」扎克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嘴角道。
阿瑞娅望着他,疑惑地歪了歪头,没有懂他的意思。
见阿瑞娅没有听懂,扎克朝她的方向靠了过来,微微俯下身。
看着他的动作,阿瑞娅下意识地想后退躲开,她的手撑在身后,头微微抬起,眼神落在扎克的胸膛上,也落在他伸来的手指上。
「这里,脏了。」
他带茧的指腹擦过阿瑞娅的嘴角,似是没有料到她肌肤如此娇嫩,他的力道带走了一块黑渍,却也留下了一点红痕。
而就在他靠近的一刻,阿瑞娅嗅到了,冷冽的寒风和温暖的火焰交织的味道。
阿瑞娅长睫轻颤,抬眸看向面前的人,扎克也在这时将目光自她的嘴角移开,与她眼神交汇。
那是一双深情的褐色眼眸,像那燃烧的火焰般,明亮而温暖。
眸光交织在一起,像是寒冷与烈焰的碰撞,激盪出混浊而热烈的氛围,阿瑞娅的手指不由得握紧了。
「抱歉。」
扎克垂下眼眸,移开了身体,在他离开的时候,阿瑞娅才感觉周围仿若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了,她暗自松了口气。
「你先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赶路。」扎克坐在火堆旁,脸色如常,仿佛刚才的一起都没有发生过。
阿瑞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往岩洞了又走了几步,寻了个平坦的位置,裹着兽皮躺下了。
她的手心里,还紧紧握着那把未经打磨的象牙。
坐在火堆旁守夜的扎克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跳动的火焰,神色沉静而严肃,直到第二天的到来——
从那天起,阿瑞娅便开始了她的武器打磨事业。
每当有空的时候,她便会抱着石头细緻而认真地打磨她的象牙,她这副举动小队里的人都看在眼里,终于肯尼忍不住问扎克道:「扎克,你是不是骗她呢?」
「我们当年不都是这样吗?」扎克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怎么一样,她可是公主殿下啊!她怎么能做这么、这么辛苦的事?」
「她是嫁来蒙垭王国的公主,就应该和冰原上的种族一样,要学会依靠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只能寻求别人的保护。」
扎克头头是道的一番话说得肯尼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回过味来:「你操什么心?她又不是嫁给你!还是你想通了,要……」
看着肯尼挤眉弄眼的表情,扎克毫不留情地踢了他一脚:「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肯尼捂着屁股跑远了,扎克看向不远处坐在树下锲而不捨地打磨武器的阿瑞娅,挠了挠眉毛,喊道:「阿瑞娅!」
阿瑞娅抬起头来,看见扎克朝她招手,她站起身来朝他走去:「什么事?」
「他们要去凿冰取水,你想去吗?」扎克问道。
凿冰取水?这是阿瑞娅没见过的,她点了点头。
然后扎克递给了她一把斧子。
看着那把斧子,阿瑞娅没有接,而是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她以为他只是让她去看看,凑个热闹,没想到他是让她直接扛着工具去帮忙!
她?去凿冰?
看出了阿瑞娅眼中的震惊,扎克开口缓缓道:「你如果只有一把武器,却没有操纵武器的体力和技巧,那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扎克说得太有道理,阿瑞娅根本无法反驳,直到从他手里接过斧子时她的脑子都是懵的。
这应该是扎克特意为她准备的小型斧子,可对于阿瑞娅而言,仍然很有负担。
她一边拖着斧子朝凿冰的地方走去,一边回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跟在她身后空着双手的扎克。
敢让一名高贵的国王去干苦力的,他是第一个!
不仅是阿瑞娅,其余凿冰的小队成员看到阿瑞娅的出现都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只有扎克一脸自然地接过同班的斧子,扫开冰面上的雪堆,像教她打磨武器一样示范起来。
「张开双腿,微微弯腰,双手握住斧柄一端,不要离头太近……」
看到扎克开始教学,阿瑞娅立刻丢掉心里的疑惑,开始照模照样地认真学起来。
而站在周围的小队成员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嘴巴张大得几乎要掉下来。
扎克他,竟然真的在试图教会一名公主凿冰!而对方,为什么也真的跟着在学啊!
阿瑞娅是个有决心且有毅力的人,她认同扎克的说法,便也不怀疑他的话,认真地举着斧子开始砍起冰面来。
一开始她的斧子一落在冰面上便滑走了,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而后来她逐渐掌握了技巧,使出的力气也越来越大,冰面上裂开的纹路也越来越多,她那一直冰凉的手脚也渐渐暖了起来。
「哗啦」一声,一大块冰终于不敌斧子和它的主人的坚韧,在裂痕中落了下来,冰屑飞舞着,阿瑞娅也长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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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识朝扎克的方向看去,扎克也正在看她,或者说,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她。
当阿瑞娅与那双微弯的褐色眼眸遥遥对视,扎克忽的一笑,开口说了句什么,可是隔得太远阿瑞娅没听见。
但看着他的嘴型,阿瑞娅猜想,他或许说得是:
「好女孩……」
就像他总是夸奖雪光那样。
阿瑞娅撇了撇嘴,没有回应扎克的话,而是埋下头去想到,怎么可以将她和雪光看作一样——
稍稍歇息后,阿瑞娅举着斧子再度朝冰面大力砍去,手臂在与冰面的碰撞中微微发麻,可她的头脑却在震颤中越发清晰起来。
阿瑞娅不得不承认,扎克和她遇上的人都不一样。
没有人像扎克这样对她,她遇见的大多数人,都畏惧于她高贵的身份,又或是迷恋于她的外表,讨好她、恭维她,向她献媚,将她吹捧得高高在上。
亦将她看做是易碎的瓷器,是无法经受风吹雨打的娇嫩花朵,只能依靠别人的保护和敬畏生存。
只有扎克,只有他手把手教她如何打磨出一把趁手的武器,只有他敢让她受伤。
也只有他告诉她,要握住武器,要有勇气,要依靠自己的力量——生活下去。
阿瑞娅: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98章
于是在这荒无人迹的冰原上,阿瑞娅有了两个任务,一个是找到芙洛蒙娜的神吟,另一个是锤鍊自己的身体。
在王室中专业老师教授的马术、剑术、弓箭等大多是观赏性大于实用性。仅仅是为了彰显贵族高贵的身份,毕竟阿瑞娅如果不作死乱跑,可能一辈子也用不上这些技能。
但在冰原上,便需要丢掉所有的花架子,活下来才是最高准则。
因为很多时候,他们连一匹马都没有,坐在雪光背上的阿瑞娅看着手里初具模型的象牙匕首,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位小姐,下来走走吧,我们的小女孩可要累坏了。」扎克摸了摸雪光背上的毛,抬头看向阿瑞娅道。
「我可不重……」阿瑞娅悄声嘀咕着,但还是利索地从雪光背上滑了下来。
她知道扎克也不是真怕自己的重量累着了雪光,而只是想让她多动一动,免得在冰天雪地里冻僵了身体。
见阿瑞娅滑下来,扎克伸手虚扶了她一把,看到她的双脚稳稳踩在冰面上时,不禁勾了勾嘴角。
「我们走过了大半的冰原,最多十天便能抵达首城。」看着跟在他旁边的阿瑞娅,扎克放慢了脚步。
阿瑞娅点了点头,这比她预想得要快一些,看来她得抓紧时间找到神吟了。
「这冰原上,有什么奇特的景象吗?」阿瑞娅试探着问道。
「奇特的景象?」扎克想了想,道:「哪一方面?」
「就是无法以常理来看待,神秘的、或许和神明有关的……」阿瑞娅努力找着形容词描述道。
扎克沉吟了一会儿,有些犹疑地开口道:「你是指……女神泪?」
「女神泪?」
「那是冰原上唯一盛开的花朵,是神明因为怜惜寒冰荒原上坚韧生活的兽人,而流下的眼泪。
那是只有神明的眷属才能看见的奇蹟,据说它是生长在雪花里的太阳,蕴藏着无尽的温暖和光辉。 」扎克缓缓解释道。
阿瑞娅听后微微一惊,不是因为这个美丽的传说,而是扎克的态度——
这是她第一次在人鱼以外的兽人口中听到讨论神明的话,还是这样自然柔和,不带一丝惧怕厌恶的神态。
「你,你提到了神明……」阿瑞娅心里涌起疑惑,难道说芙洛蒙娜的信徒比她想像中还要多得多。
「抱歉。」看到她的表情,扎克仿佛想起了什么,眼含歉意地说道:「你是仇神一派的兽人吗?我的用词可能有些不太恰当——」
「不,不,没关系。」阿瑞娅连连摇头,但也没有冒然开口,而是小心翼翼道:「你对神明,是怎样的看法?」
「可能是受我的母亲的影响,她是一名预言者。」扎克指了指他的脑袋,朝阿瑞娅眨了眨眼,有些打趣地说道:「你知道的,他们有一些特殊的本领,也能听到一些不一样的事情……」
预言者?应该是和赫斯提安相似职业的人。
这样便能说通了,预言者和占星师都是神明天然的信徒,那么作为信徒之子的扎克,应该对神明没有太大的恶意。
虽然芙洛蒙娜消失前曾说过要毁灭这个世界的之类话,但这个世界对兽人信仰的约束并不大。
因为芙洛蒙娜已经消失太久了,久到除了深海里的人鱼,祂的信徒几乎都已经死去,而所谓的信仰也已分崩离析。
但一直以来,大陆上的兽人都盛行仇神一派,毕竟无论真假,谁也不愿直面神明的怒火。
而那些信徒只要低调行事,不像阿瑞娅这样大逆不道的试图唤醒神明,都不会出什么事。
但敢于直言不讳说出「神明的眷属」的人,在阿瑞娅看来,仍可以称为真正的勇士。
阿瑞娅心中情绪翻涌,但面上丝毫不显,只在听完扎克的话后,露出一点恰当的嚮往的神情:「听起来很美,真想见一见。」
这「女神泪」盛开的地方听起来就像会有神吟存在,她一定得找机会看看。
「那在什么地方有可能见到它们呢?」阿瑞娅锲而不捨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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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克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在母亲传承的手记上看过,「女神泪」只盛开在最寒冷的地方,在光与夜交汇之地——」
光与夜交汇……又是这样玄乎其玄的描述,阿瑞娅有些心烦的皱起了眉头。
这些预言者、占星师们能不能把话说得直白一点,就喜欢把简单的话讲深奥,乐得看其他人猜来猜去。
阿瑞娅还在苦恼着,突然身边的扎克鼻子抽了抽,忽然高声喊道:「全体戒备!」
离扎克最近的阿瑞娅在他的一吼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抱起来扔上了雪光的背。
而其他经验丰富的队员们在扎克出声的一瞬间便握紧了武器,将阵型压缩,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伏在雪光背上的阿瑞娅,也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象牙匕首。
知道行踪被发现后,在光裸岩地的矮坡之后缓缓走出了几条灰色的影子。那是形似狐狸,但体格更为庞大的动物,森绿的眼瞳紧紧盯着小队所有人,嘴角流下涎水。
这些动物比阿瑞娅上次见到的体型还要大,数量也多得多,一只只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目露凶光。
「是冰原狸,赤狐一族怎么搞的?还没把他这噁心的亲戚解决掉吗?」肯尼瞥了一眼源源不断冒出的冰原狸,骂道。
「他们可不承认有这样的亲戚。」扎克还有心情同他打趣,说道:「他们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这些烦人玩意儿赶到我们的领地来——」
扎克抬头望了望天,眼瞳里映着几只掠过的灰雕:「就像我们黑鹰一族的老朋友们一样。」
头顶传来几声聒噪的叫喊,阿瑞娅抬头看去,几只同样体型庞大的灰雕盘旋在他们上空,等待着捕食猎物的机会。
很不幸今天的猎物,显然是扎克他们。
「它们联合了!」肯尼瞪大了双眼,看着步步紧逼的冰原狸和盘旋唿啸的灰雕,脸色满是难以置信。
「看来今年的风暴让它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扎克环视一圈,举起了手中的短刀,从雪光背后的雪橇上取下一副弓箭递给了阿瑞娅。
「我记得你说你学过弓箭。」扎克抬眸看向阿瑞娅道。
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长弓,阿瑞娅有些没反应过来:「是,但是我……」
「那我希望你的箭术还不错。」扎克朝她轻松一笑,而后摸了摸雪光的头,温声道:「好雪光,保护好我们美丽的小姐。」
雪光舔了舔扎克的手,扎克又抬眸深深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阿瑞娅,说道:「保护好自己。」
看着他的眼睛,阿瑞娅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在头顶灰雕的嚎叫中,她握紧了手中的长弓,郑重点了点头。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这可是送上门来猎物啊!」
扎克手握短刀站到了最前方,他的身形而山岳般伟岸,仅仅是伫立在那里,便让人觉得安心。
阿瑞娅没有看清是谁先发动了攻击,但当激烈的厮杀声、野兽的嚎叫声、鲜血溅射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耳际时,她的手指无法遏制的颤抖起来。
这不是她第一次面临危险,可却不曾有一次像现在这般紧张过,是因为信任吗?
阿瑞娅看着手心里的弓箭,又想起扎克对她说的话,她有些迟疑地拉动了弓弦——
其实她的弓箭学得一直不错,只是力气小了点,教学的老师又怕她受伤,总是想尽办法让她休息。
他们总说陛下已经做得很好了,陛下不需要这么辛苦,我们都会保护您的,陛下什么也不用学,陛下……
他们保护她,怜惜她,却也不信任她。
这是第一次,有人将这份信任交到了她的手里。
拉开弓弦时,比阿瑞娅想得还要轻松,是这些天来凿冰、砍柴、跑步练出来的力气。
她拉满弓弦,瞄准了离得最近的一只正在与队员搏斗的冰原狸。
「铮」的一声,箭飞了出去,却只扎在了冰面上。
糟糕,忘记考虑风的影响!
也就是这个响动惊动了那只冰原狸,它转过身竟然朝着阿瑞娅的方向扑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得那个队员没有反应过来,竟让它逃掉了,而成为了冰原狸新的目标的阿瑞娅毫不慌张,重新抽出箭矢,拉满了弓弦——
凝心静气,不要分心。
想着学习时老师曾教过她的话,盯着那只露出森冷獠牙的冰原狸,阿瑞娅松开了手指——
又是一声清脆的铮鸣,只是这一次伴随着的还有野兽痛苦的嚎叫,箭矢利落的贯穿了冰原狸的喉部,它庞大的身躯一歪,栽倒在冰面上。
追过来的队员惊讶地看着倒下来的冰原狸,朝阿瑞娅远远招手,投以赞赏的笑容。
轻吁一口气的阿瑞娅朝他微点了点头,松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这才发觉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箭矢的数量毕竟有限,阿瑞娅也无法做到百发百中,很快扎克给她留下的箭已经用完了。
阿瑞娅只得丢下了长弓,重新握紧了匕首。
现在的冰面上已经躺着了不少冰原狸的尸体,而势单力薄的小队这方大部分也都负了伤。
被护在最中间的雪光和阿瑞娅,也因为几次冰原狸的突袭,使得雪光身上多了几道伤口。
而更恼人的是如盯梢的眼睛一般盘旋在半空的灰雕。
它们动作迅勐又防不胜防,总是在趁乱时飞下攻击队员,有一次阿瑞娅甚至差点直接被它一爪子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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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偷袭的灰雕挠了一爪后,扎克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头,吼道:「速战速决!」
说着扎克喉间发出几声低吼,身材迅速拔高来,那本就伟岸的身躯变得如小山般雄武,棕色的髮丝间露出两撮白毛。
是半兽化,看着这一变化的阿瑞娅认识到,仍保留了大半人类的外形,但拥有了野兽的力量。
扎克兽化后,其他队员也相继选择了兽化,同时拥有着人类的智慧和野兽的体魄的兽人,瞬间扭转了局面。
冰原狸悽惨的嚎叫声迴荡在冰原上,阿瑞娅有些不忍地移开了视线,这场战斗已成定局,小队成员们毫无疑问胜利了。
突然头顶一阵冷风掠过,阿瑞娅心里一惊,身体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滚,从雪光背上一下子落到了冰面上。
就在阿瑞娅离开的那一瞬间,从天上俯冲下来的灰雕尖利的爪牙正好划过她刚才坐着的地方,在雪光的背上留下几道深刻的划痕。
阿瑞娅还来不及喘一口气,就感到身下的冰面一阵震颤,她惊恐地转过头,只见一头浑身伤痕的冰原狸在队员的追赶下正朝她的方向奔来。
雪光正朝纠缠它不放的灰雕咆哮,阿瑞娅只得朝一旁闪躲,可那头负伤的冰原狸却好似盯紧了她,染血的灰绿眼眸贪婪的看着她,纵身朝她扑了过来——
阿瑞娅在那一瞬间被扑倒了,身体突然砸地的疼痛令她神识恍惚,在模煳间她听见有人在大喊,可她听不清在喊什么。
她只能感受到压在她身上的野兽那庞大而沉重的身体,那尖锐的刺破她皮肤的爪子,那朝她张开,散发出腥臭的热气和涎水的血盆大口。
阿瑞娅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她从未感觉离死亡这么近,她的眼瞳因恐惧而瞪大,尖叫堵在她的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原来真正害怕的时候,是发不出声音的。
谁来救救她,谁能来救救她!
阿瑞娅的心中一瞬间掠过很多名字,可最后她知道,谁也救不了她——
她的手指绝望地蜷缩在一起,却触到一点坚硬的触感,那是一直握在她掌心的匕首。
是她亲手打磨的匕首,是她唯一能救自己的武器。
就在那一瞬,阿瑞娅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举起匕首狠狠扎在了朝她咬来的冰原狸的嘴中。
已经被她磨出锋利的刀刃的武器,刺破了冰原狸的舌头和下颌,鲜血一下子涌出来,浸湿了她的手掌。
阿瑞娅的手指颤抖了一瞬,然后将匕首握得更紧了些。
完全没有料想到她会反抗的冰原狸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它摇晃着头想将阿瑞娅甩出去,可阿瑞娅已经动作迅速的拔出了匕首弯腰躲到了它的身下。
在刚才小队们的战斗中,她都看清了,冰原狸的弱点在腹部——那被柔软的绒毛包裹着的地方。
白色的象牙匕首没入腹部时,冰原狸发出更加惨烈的叫喊,它不顾痛苦地扭动着身子,将藏在它身下的阿瑞娅一下子拍飞了。
阿瑞娅的身子被抛起又砸到地面,轻微地挣扎了一下,不再动弹。
就在冰原狸还要朝阿瑞娅扑来是,一把短刀从侧面窜出,贴着那把还扎在它腹部的匕首狠狠扎了进去,搅动着将它的腹部整个剖开来。
鲜血哗啦洒在冰面,冰原狸庞大的身躯轰地一声倒在地上。
扎克捡起象牙匕首,连忙跑向倒在一旁的阿瑞娅,将她抱了起来。
「黛拉……黛拉……」
他轻声唿唤着阿瑞娅,眼神里有几分无措,他的手掌抚在阿瑞娅脸侧,轻轻擦去她脸上沾染的血迹。
「黛拉,醒醒……」
扎克锲而不捨地唿喊着,声音有些颤抖,那双深情的褐色眼眸微微发红。
在他的唿唤中,阿瑞娅缓缓醒转过来,她的眼神无神的望了一会儿天空,才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个它……」
阿瑞娅身子瞬间紧绷起来,下意识的转身想看看那只袭击她的冰原狸,却被扎克托住了脸。
「你战胜了它,是你做到的。」他看着阿瑞娅,眼神温柔又认真,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战胜了它?」
阿瑞娅指着自己,根本不敢相信,可在扎克的眼睛里,她看见了肯定和信任。
「是我……我做到了……」
阿瑞娅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可泪意却一下子充斥着她的眼眶,她为自己的勇敢感到自豪,却也感到疲惫、疼痛、和一丝淡淡的委屈……
「可我,真的很害怕——」
阿瑞娅拉住扎克胸前的衣服,埋下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她的眼泪一颗颗落下来,在衣襟上晕出湿痕。
「我知道,我知道。」
扎克抚摸着她的头髮,眼神中漫出温柔的暖意,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道:
「黛拉,好女孩,勇敢的女孩——」
第99章
阿瑞娅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她靠在雪光的背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扎克借着火堆的光芒正为她包扎手上的伤口。
「醒了?」发觉阿瑞娅醒来后,扎克抬头看了她一眼:「感觉怎么样?我们勇敢的小姐。」
阿瑞娅试探着动了动身体,感觉腰背一阵刺痛,嘶了一口气靠在雪光身上不动了。
她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岩洞,双目无神地说道:「感觉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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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扎克轻笑一声,俯身过来道:「很常见的情况,你摔那一下换谁也受不了,需要我帮你按一下吗?」
扎克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如同他的人一般让人感到安心而沉稳。火光在他的脸庞映照出清晰的阴影轮廓,那双褐色眼眸更加深邃了。
望着他的眼睛,阿瑞娅的唿吸不由得一滞,微微愣神后,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道:「有用吗?」
「可以尝试,毕竟应该不会更糟糕了——」
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扎克伸出坚实的手臂自阿瑞娅腰间穿过,将她轻柔而有力的抱了起来,然后另一只手牵着阿瑞娅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肩膀。
即使扎克的动作足够温柔,但阿瑞娅还是感到疼痛难忍,她的身体紧绷着颤抖,紧紧咬着下唇才没有痛唿出来。
「黛拉,放松一点……别去想好吗?很快就好……」
感受到阿瑞娅的难受,扎克一直在她耳边温声而耐心地安抚着她。
在这样熟悉的劝抚下,阿瑞娅真的慢慢放松了下来,以拥抱般的姿势揽着扎克的肩膀,被他半搂在怀中。
「待会儿可能有点疼,不用刻意忍着。」扎克一边说着,一边在准备着什么东西。
阿瑞娅扶着他的肩膀,听到他的话心里漫上一点紧张,便不由得想找些什么东西分散下注意力。
她的视线落在扎克捲曲的棕发上,伸手好奇地摸了摸,然后有些遗憾的说道:「耳朵呢?」
扎克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正好与垂下眼眸的阿瑞娅相对视,近得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唿吸声。
「什么耳朵?」扎克定定地看着阿瑞娅,声音有些哑。
在他直白而热烈的视线里,阿瑞娅咽了口口水,轻声说道:「白色的,你的耳朵……」
她在战斗中看到的,兽化时白色耳朵。
扎克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是将我当做玩具吗?这位高贵的殿下。」
即使脸上笑容不减,但阿瑞娅还是察觉到了扎克的话语里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恼怒。
只是因为想让他兽化,便不开心了吗?明明刚才还叫她黛拉,现在就阴阳怪气叫上高贵的殿下了。
对于扎克情绪的突然变化,阿瑞娅心中也升起些不悦,不就是耳朵吗,她又不是没有见过。
这样想着,阿瑞娅不顾身体的疼痛就要从扎克身上,她刚一动弹,扎克便握住了她的手腕,热烈的温度灼烧着她的皮肤。
而比那更炽热的是扎克望来的眼神,像有火焰燃烧,而他张口吐出的话语,犹如诗歌的咏嘆调:
「还是说,你想要我为你——献上忠诚吗?」
语调的尾音宛如一声悠长的嘆息,扎克紧紧盯着阿瑞娅的嘴唇,似乎在期待她讲出什么话来。
阿瑞娅总是会忘了,与开放包容的库索托王国不同,因地理环境影响,蒙垭王国古老而传统,甚至称得上封闭。
除却战斗情况下,向他人无害的露出兽人的标志,不是向上位者表示臣服,便只存在于爱侣之间的挑逗玩乐了……
所以扎克在阿瑞娅说出那句话时才感到那般震惊,而比起被冒犯,他心中则是升起些连自己都无法说明的欢喜。
只是扎克的心中还有一丝不确定,因为这是一位高贵的殿下,他不知道这是阿瑞娅习以惯之的对手下的驱使,还是真的如他所想……
可阿瑞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感受到扎克的问句中可能潜藏着深意,直接拒绝道:「我要休息了。」
她静静凝视着扎克的眼睛,眼眸清亮,她的身躯虽然柔弱,可无形的气势延展开来,那是来自国王的威压。
扎克抬头看着阿瑞娅,像在仰视一颗璀璨而遥不可及的星光,他沉默了一会儿,弯了弯嘴角,松开了握着阿瑞娅的手。
阿瑞娅微微松了一口气,就在她要从扎克身上下来时。
扎克突然伸出一只手摁住她的后颈,将她的头按在他的颈侧,而另一只手伸手撩起了她的衣服下摆。
「你干什么?」被扎克突然制住的阿瑞娅慌张地喊道。
扎克的动作丝毫没停,他的手落在阿瑞娅的后腰,是冰凉的湿润触感。
阿瑞娅还要狠声质问时,扎克突然垂下了头,声音里有几分无奈地说道:「耳朵都给你了小姐,安静点好吗?」
阿瑞娅一愣,抬起头来,在扎克温顺垂下的棕发里,有两缕白色的毛髮,十分明显。
他怎么突然答应了?阿瑞娅疑惑地看了一眼扎克,可他好像没察觉到她的打量似的,正一脸认真地按揉着她的后腰。
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草药味,阿瑞娅才反应过来腰上那湿润的触感是什么。冰凉的草药汁在扎克炙热的手掌中逐渐变得温热,沾在皮肤上泛着淡淡的痒意。
所以,他们刚才为什么莫名其妙吵了一架?
阿瑞娅轻轻皱了皱眉,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发展,但她很快将这个疑问抛之脑后,因为她摸上了那双柔软而圆润的耳朵。
白熊或许是因为体型的原因,耳朵也大上不少,和阿瑞娅的手掌差不多大,像一把小扇子。
有一点可爱。
阿瑞娅面上不显,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而扎克只是在她一开始触摸的时候身子僵了僵,后面也没有说什么。
「马上要到首城了,你有想过会嫁给谁吗?」扎克按揉着阿瑞娅的腰,突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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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页
「嗯,杰罗姆吧。」阿瑞娅心不在焉地说道,反正她又不是真的去联姻的。
「可据我所知,他,并不想当国王……」扎克不知怎的,有些犹豫地说道。
「你和他很熟?」阿瑞娅挑了挑眉。
扎克含煳着点了点头,阿瑞娅瞥了他一眼,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他为什么不想当国王?」
她见过太多想当国王的人,甚至为了王位手足相残,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想当国王的王子。
扎克低着头,声音有些空旷和寂寥:「坐在王位上玩弄人心、操纵他人的命运,有什么意义呢?这冰原辽阔而纯净,才是世界上最自由的地方。」
「冰原确实很美,但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生活在冰原上。」
「它属于勇士,但不属于普通人,可这个世界上,最多的就是普通人。」阿瑞娅看向洞外的冰原在星光下的微弱闪光,轻声说道。
「你知道为什么你们国王会和我们国家联姻吗?」阿瑞娅突然看向扎克道。
扎克回望她,认真道:「为了杰罗姆。」
果然大家想的是一样的,阿瑞娅一笑:「也是,也不是。」
「派里克国王为的不仅是他的家族,更多的是为了这个国家。
蒙垭王国的环境太过特殊,这锤鍊了你们坚韧的品格,但我想,大家也都想要享受生活。 」
「藉此机会建立两国之间的友谊,开通两国之间的商贸通道,打破蒙垭王国孤立封闭的处境。」阿瑞娅看向扎克,一字一句道。
扎克听着她的话,思索地皱起眉头:「所以,这就是你一定要嫁给下一任继承人的原因。」
「只有在最高的位置上,才能充分发挥库索托王国公主的作用。」
阿瑞娅看着他,眼中流淌着柔和而坚定的神光:
「国王之位确实是由鲜血和斗争堆砌而成,充斥着勾心斗角、猜忌利用。
但将自己桎梏于这个黄金牢笼中的人,你无法否认,是个真正的勇士。 」
这番对话是阿瑞娅身为国王的感悟,她不知道扎克听进去了多少,但他确实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直到第二天出发时,他仍锁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内心又似乎进行着什么斗争。
最终在太阳的光辉落下时,他终于做出了某种决定,整个人如释重负般舒展开,脸上又浮起来笑容。
「想通了?」阿瑞娅问道。
扎克微笑着点头。
但她没有问他在想什么,做下的决定又是什么,扎克也没有解释。
因为每个人都要做出自己的选择,只遵从自己的内心。
阿瑞娅想那是幸运的一天,因为那天夜里,他们还见到了极光。
「快,快看,黛拉,是极光!」
生活在此的扎克当然见过很多次,可阿瑞娅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蹟,而扎克竟比她还要兴奋。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极光。」扎克看着阿瑞娅专注而惊嘆的侧脸,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母亲的手记上说过,极光是神明降临的预兆,那些闪耀的光丝和色彩,是神明留下的足迹。」
阿瑞娅抬头仰望着,她根本没有听见扎克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完全沉浸入这片壮丽的盛景之中。
闪耀萤绿光芒在深蓝天空闪烁着,像波涛般曼妙地漂浮着,光线丝丝缕缕垂下来,似乎要将她包围,她置身其中,感到世界的浩瀚和壮阔,而自己的存在微弱而渺小。
亮光在空中悠悠浮动着,似乎被某种力量所牵引,从遥远的天际如流沙般渐渐落在了远处的冰面,与坚硬而纯净的冰层碰撞中,绽出耀眼的光辉来——
阿瑞娅愣住了,不,那不是极光与冰面相接造成的光辉,那耀眼的亮光,那温暖的柔风,那盛开在雪堆里的太阳——
「……「女神泪」!」
第100章
在见到真正的「女神泪」前,阿瑞娅一直无法想像「光与夜的交汇之处」是什么样子。而现在她亲眼所见了那瑰丽而奇异的盛大景观——
皎白与萤绿交织的极光如丝绸般在黑暗的冰原之上延展开来,光与夜的分界线模煳又分明,仿若冰棱铸成的纯净花朵绽放在交界线之上,像一颗颗璀璨的太阳。
痴痴望着那花朵绽放的光晕,阿瑞娅不由得迈步向前走去。
阿瑞娅感受到了,那熟悉的唿唤,是芙洛蒙娜召唤她的声音——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连思想也飘忽不定,她只是被光芒牵引着,像一只扑火的飞蛾般不管不顾的,朝那光夜交汇之地走去。
「黛拉,不要再走了——」
一旁的扎克看到阿瑞娅的异常,连忙伸手想要拉住她。
「女神泪」虽然美丽而珍贵,可只生活在极其寒冷的地方,那里的温度是平常人绝对无法承受的。
可是扎克伸出的手没有握住阿瑞娅的手腕,他好似触上了一层薄膜,一种神秘的力量将他推拒在外。
他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刚想踏开脚步,却发觉自己的双腿也似被冻住了一般,无法前进一步,连他的声音也堵在了喉咙里。
浑身上下,他只余一双惊讶而慌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阿瑞娅的背影,在荒寂的冰原上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光芒的尽头——
阿瑞娅直到走到「女神泪」盛开的地方,才恢復了意识。她还未认真看清周围的景象,就先把身子缩成一团抱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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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页
冷,太冷了。
她来到冰原这么久,从未感受过如此刺骨而凛冽的寒意,像是从心底升起的一般,衣物无法抵御,人类的身体更加无法承受。
阿瑞娅缓缓蹲了下来,动作间她感到自己的骨头都在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被冻住的坚冰一般。
她唿出的气体瞬间冻结,连睫毛上都凝结了冰霜,她颤抖着,感觉体内的血液都要被冻住了。
「宿主,把花摘下吧。」沉寂了许久的系统说话了。
阿瑞娅动作迟滞地转过头,看着在她脚边摇曳的「女神泪」,已经失去了思考的力气,完全按着系统说的话,握住了「女神泪」透明的花茎。
「女神泪」的花朵和茎叶透明无瑕,如同冰雪雕刻。
阿瑞娅预想中它的温度应该也是寒冷的,可在握住它的花茎时,却感受到一股令人惊嘆的温暖。
在阿瑞娅的手指触及到「女神泪」的时,它脆弱而精緻的花茎如冰雪般消融,璀璨的花朵便落在了她的掌心。
花朵脱离了茎叶,却不减夺目的光彩,阿瑞娅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像捧着一颗温暖的小太阳。
阿瑞娅从花朵中汲取了力量与温暖,刚想开口问系统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时,手中的花朵却突然开始绽放出更加夺目的亮光来。
紧接着不仅是她手中的花朵,那些盛开在她脚边所有的「女神泪」,仿佛感知到什么般齐齐发出灼灼亮光,将四周景象渲染得如同白昼。
阿瑞娅在这样强烈的光芒中闭上眼去,待她再次睁开眼时,她看到了——
神明。
不是书卷上的画像,也不是神殿中的雕像,而是真正的——神明。
金光萦绕在祂身边,冰雪铸成祂的王座,银剑锋利的剑尖划破冰层,巨大的勐兽匍匐在祂的脚下。而阿瑞娅在祂眼前,渺小如尘埃,连抬起头来仰望祂都困难——
不可直视神。
阿瑞娅低下头去,背后冷汗涔涔,这就是真正的神明,这就是来自神明的威严和气势。
「敬爱的神明,我受到您的召唤来到这里……」
在长久的寂静中,阿瑞娅颤抖着声音开口,就在她出声后,那张掩映在金光之中的脸庞微微动了动,颌首朝下看来。
即使阿瑞娅没有抬头,也能感受到饱含威压的视线从上方落在她身上,像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肩头。
「你唤醒了我——」
芙洛蒙娜的声音突然响起,悠远又神圣,缓缓迴荡在空气中,萦绕在阿瑞娅耳边,更震颤在她的脑海之中。
阿瑞娅的头垂得更低了,对,是她唤醒了芙洛蒙娜,而这并不是她的本意,是命运推动着她做出了这一系列选择。
阿瑞娅唤醒了自己不愿唤醒的神明,此刻匍匐在祂的神光之下,心中忍受着犹如背叛者般的煎熬。
一阵轻风拂过阿瑞娅的面庞,像一只温柔却又无法抗拒的手,将她的脸抬起。那道视线更加强烈的落在阿瑞娅脸上,她不禁闭上了眼睛。
「人类——」
芙洛蒙娜的声音更大了,激烈地迴荡在阿瑞娅脑中,就像是神明俯下身来,正在凝视着她。
「你愿成为我的信徒,助我重临世界吗?」
阿瑞娅想,她只是一个卑微的人类,怎么有能力拒绝神明的要求,哦不,是命令呢?
她的唇舌抖动着,下意识想要说出「愿意」的词语。
可她的身躯拒接的抖动着,似乎在与这无上的力量对抗着,以她孱弱又渺小的身躯,徒劳的对抗着……
「……不愿。」
阿瑞娅回答道,随即胸口一痛,喉中漫起浓烈的血腥味。
「你愿带领人类,重新成为世界的主人吗?」
芙洛蒙娜的声音依然平静,似乎并不因阿瑞娅的拒绝而恼怒,只是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可阿瑞娅感到更加不安了,她的心脏突突跳动着,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要被推出胸腔之外。
她的牙齿抖动着,在口中磕碰出了鲜血,倔强地说道:「不愿……」
就在阿瑞娅话音刚落时,阿瑞娅的身子突然一歪,像是一件重物压在了她的身上,突然栽倒在地。
趴下地上,阿瑞娅终于迷濛的睁开眼,可她却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
她的眼前似乎蒙着一层白翳,她的唿吸中漫着一层血雾,而她浑身的骨骼都扭曲着,似乎在尖叫——
「你想要回家吗?」
芙洛蒙娜突然说道,祂的问题令阿瑞娅始料未及。
阿瑞娅微微抬起头来,似乎想要看清芙洛蒙娜的脸,可这双蒙着白翳的眼睛令她看清自己的双手都困难。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出一个「不」字,却卡在喉咙,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不想回家呢?回到那个没有战争纷扰,有着家人朋友,更进步也更和平的地方。
可她又怎么能因为自己,将这个世界,将她的国家,将所有兽人陷入灾难之中呢?
阿瑞娅想她从来不是一个无私的人,她只是得到了许多,因此也必须肩负起责任,付出等价、或者更多的东西来——
鲜血流出阿瑞娅的嘴角,模煳间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渐渐溃败,可她的神智却是清醒的,从未有过的清醒——
「不。」
在她最后艰难地吐出这个字时,那位被金光包裹,美丽而庄重的神明终于撕破了平和的伪装,露出真实的面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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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页
天地间的光亮突然熄灭了,那高高在上的神明也不见了,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阿瑞娅一个人,和她手心里的花朵。
可阿瑞娅知道芙洛蒙娜并没有消失,祂只是化作了身边悽厉嘶吼的风暴,那迅速冻结身体的冰层,和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神无处不在,违抗了神明意愿之人,将承受神明的怒火——
阿瑞娅感觉她的身体轻了起来,可疼痛却越发剧烈,她似乎被某种力量撕扯着,理智被剥离,只能发出痛苦的尖叫。
而那位神明只是隐匿在空气中,冷漠而无声的注视着她的痛苦。
祂不期待阿瑞娅的回心转意,祂不屑于背叛者的忠心,祂只想让她永远痛苦,永堕黑暗。
这时一道蒙蒙的亮光突然从阿瑞娅身上散发出来,像一层保护罩般将她快要崩坏的身体笼罩,修补着她崩溃的神智。
阿瑞娅知道这股力量,是藏在她身体里的,系统的力量。
系统的力量同芙洛蒙娜对抗着,像是黑暗与光亮的搏斗,两道光芒交织在一起,彼此排斥,却又互相吸引。
而阿瑞娅的身体是他们交锋的战场,她的理智被疼痛的拉扯着,像是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会断掉。
突然周围的风暴声更加强烈了,像是野兽的怒吼,那覆在阿瑞娅身上的白光脆弱的摆动着,似乎很快就要被戳破。
而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白色虚影自阿瑞娅身后腾起,在那虚影出现的一剎那,时间似乎静止了,世界陷入了寂静。
「杀了她,只会前功尽弃。」
那白色的虚影竟然开口了,那根本辨不清面容和表情的脸庞,凝望着空无一物的黑暗,也凝望着那无处不在的神明。
「而你,也不会想要看到,那样的世界——」
阿瑞娅的神智早已陷入混沌,她不知道自己身后的虚影,更辨别不清那突然出现的声音。
可如果她保持着清醒,如果她的眼睛能够看到,便一定能够听到这个声音是多么熟悉,也能看见那白色虚影手中握着的鲜花和长剑——
估计在这两周就会完结了,谢谢大家的支持了
第101章
当白色虚影说出那句话后,芙洛蒙娜变得更加愤怒了,风暴怒吼着、咆哮着,要撕碎一切。
「背叛者,要付出代价——」
在芙洛蒙娜的怒火中,白色虚幻的影子在渐渐缩小减弱,可它的光芒却越来越强烈,那模煳的面庞和身躯却逐渐清晰起来。
它无视芙洛蒙娜的愤怒,而是慢慢俯下身去,抚摸倒在地上的阿瑞娅的脸庞,声音轻柔又宁静:
「醒来吧,我的孩子。」
它手掌的白光落在阿瑞娅的脸庞,同阿瑞娅紧攥在手心的花朵一般璀璨而柔和,暖流般滋润修补着她的身体和精神。
在那温和力量的抚慰中,阿瑞娅的痛苦逐渐消散了,她缓缓睁开眼来,顺着那柔和的手掌望去,看见一张既熟悉又令她感到胆战心惊的脸庞——
「你……祂……」
阿瑞娅瞪大了眼睛望着它,太多的惊讶和疑问堆积在她心中,令她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白色虚影将阿瑞娅所有的疑惑看在眼中,露出一个温和而模煳的笑容,它朝阿瑞娅伸出手去,轻声道:「想知道所有的真相吗?」
阿瑞娅看着它伸出的手掌,像是一抹飘渺的云烟,却握着通往真实的钥匙。
她没有理由拒绝,寻求来到这里的真相,探明事情发生的起源,本就是她旅途的一部分。
阿瑞娅再次看了那虚影一眼,似乎是受芙洛蒙娜的影响,它的面容越发模煳了。可它丝毫没有慌张,只是静静等待着,等待着阿瑞娅做出最终的选择。
「请告诉我——」
阿瑞娅伸手握住那将要消失的手掌,郑重地点头说道。
而此时的虚影几乎已经散成了一团烟雾,可阿瑞娅还是感觉到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与她相触的手掌,化作一缕缕白烟,攀上她的胳膊,再笼住她的脸庞,最终将她的身体全部覆盖。
阿瑞娅一瞬间失去了神智,与烟雾融为一体。
白色的虚影吞纳阿瑞娅后溃散开来,化作迷濛的烟雾,那烟雾没有消失,而是宛如一张大网,将隐匿在黑暗中的神明捕捉。
被烟雾缠绕的芙洛蒙娜发出愤怒的咆哮,狂风怒吼,如刀割斧砍,却无法对这张看似飘渺无害的雾网造成一丝影响。
在芙洛蒙娜的挣扎中,烟雾中响起一声悠长的嘆息:「我只是想让你看看,那样的世界——」
阿瑞娅不知道她沉睡了多久,待她醒来时映入眼瞳的是血红一片的天空。
她现在在哪儿?
阿瑞娅疑惑地看着周围,却被吓了一大跳。
入目是焦黑的土地、残破的尸体、泊泊流淌的鲜血以及熊熊燃烧的战火,空气中飘荡着灰尘,弥散着死亡和毁灭的气息,整个世界恍如末日。
原来她看见的火红天空不是绚烂的晚霞,而是被土地上绵延不绝的火焰和鲜血映染而成。
这到底是哪里?她怎么会来到这儿?
阿瑞娅惊恐又慌张的环视四周,她想要找到那带她来到这里的虚影,可四周除了尸体什么也没有。
就在这时,阿瑞娅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
她慌忙转过头去,看见了一支穿着盔甲的小队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不是她熟悉的盔甲样式,而且那些人走路的姿势也有些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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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页
阿瑞娅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妙,想要躲起来,可她身边什么遮挡物都没有,而那支小队的领队已经只离她十几米远了。
见根本躲不过去,阿瑞娅只有硬着头皮,朝来人挥了挥手:「你们好,我——」
阿瑞娅话还没说完,那领队已经目不斜视地经过了她,他手中的尖叉甚至直接从阿瑞娅的身体穿了过去。
而阿瑞娅一点感觉也没有,那个领队也毫无察觉。
摸了摸自己毫髮无损的身体,阿瑞娅有些缓过劲来了,她现在应该只是个幻影,那些人看不见她,而她也能够无所顾忌的自由活动。
所以,那道白色虚影想给她看的是什么呢?
阿瑞娅陷入了沉思,就在这时,那个领队停了下来,朝身后的人厉声道:「还没找到那些兽人吗?」
这声音有些耳熟,阿瑞娅抬眸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脸。
竟然是尤塔西斯。
他不是被佩涅洛关在海底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片我们都已经搜过,但那个人实在太强,还是让他们逃走了。」尤塔西斯身后的人回答道。
看到那人属于人鱼的尖耳轮廓,阿瑞娅明白了这应该是一支人鱼小队,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陆地上?他们有什么目的?
听到队员的话后,尤塔西斯烦躁地摇了摇头,太过干燥的陆地环境让他很不适应。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恶狠狠道:「把那个占星师带来,我要知道凯莱恩的具体位置。」
占星师!凯莱恩!
阿瑞娅瞪大了双眼,尤塔西斯的话信息量太大,她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还是她原来的世界吗?
短暂的交流后尤塔西斯和小队便离开了,而摸不清头脑的阿瑞娅只有紧紧跟着他。幸好她的身体现在真的变得像影子一样飘渺灵活,而且感觉不到疲惫。
就这样一路跟着尤塔西斯,阿瑞娅来到了一片湖泊面前,这应该就是人鱼的驻扎地。
尤塔西斯利落的脱掉盔甲衣服,一头扎进了湖泊里,阿瑞娅也试探着跟了进去,果然发现自己不用心珠也能在水里唿吸。
而跟在尤塔西斯身边,阿瑞娅见到了更令她感到震惊的人——已经死去的斐毕波。
斐毕波静静地听着尤塔西斯汇报陆上的情况,间或提出一点建议,而阿瑞娅就站在他旁边,神情复杂地盯着他。
阿瑞娅可以断定这不是她原来所在的世界了,死人是不会復活的,除非是神明保佑。
但阿瑞娅直觉地认为芙洛蒙娜应该没有这样看重斐毕波,到要復活他的程度。
如果不是原来的世界,那这又是哪儿呢?
「哥哥的眼睛,似乎更加严重了……」尤塔西斯小心地看了斐毕波一眼,说道。
斐毕波冷哼了一声,道:「佩涅洛既然敢于违抗神明,便要做好接受神明怒火的准备。」
「父亲,神明什么时候会甦醒呢?」
「待到陆地被战火焚烧殆尽,世界被海水和冰山覆盖,祂便会回来——」斐毕波虔诚而畏惧地低下头,沉声道。
「为了神明的回归,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
尤塔西斯也恭敬的低下头,沉声道:「是的,父亲。」
阿瑞娅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情沉重,虽然她仍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就她所看到的景象而言,那可怕的预言正在逐渐变成现实——
直到阿瑞娅跟着尤塔西斯来到介于水流和陆地的驻扎地时,她才稍微打起了精神,因为她看到了熟悉的人——
佐伊。
佐伊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空无一人的身侧,总觉得那里似乎有什么人,但看到尤塔西斯后她很快便将这个奇怪的念头抛到了脑后。
「你们的动作太慢了,祂已经生气了。」
虽然佐伊没有明说,但阿瑞娅知道那个祂指的是芙洛蒙娜。
这里的尤塔西斯对佐伊显然敬畏不少,他面对佐伊毫不客气地训斥没有生气,还恭顺地说道:
「巫师大人,只要找到凯莱恩的藏身点,我们就能彻底解决掉库索托王国那群兽人。」
佐伊满不在乎地点头,道:「人我已经找到了,带上来吧。」
佐伊话音刚落,有一个阿瑞娅无比熟悉的人出现了。
在锁链的碰撞声,满头白髮的赫斯提安被人鱼守卫押送着来到佐伊面前,眼神淡漠的看着在场所有人。
看着手脚都被锁链拷住的赫斯提安,阿瑞娅瞬间眼眶红了,几乎要喊出声来,可她知道就算自己站在他面前他也看不到她。
她只是一个观众,静静地看着一切发生,什么也做不了。
「占星师,我们需要凯莱恩的位置。」尤塔西斯满眼嫌恶地看着赫斯提安道。
而赫斯提安连一个眼神也不屑分给他,只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尤塔西斯刚想发火动手,便被佐伊拦住了。佐伊深深看了赫斯提安一眼,缓缓道:「我们都是神明的信徒,是生死与共的伙伴。」
「剿灭所有背叛者,迎接神明的降临,是我们的任务和使命。
占星师,你当初能够帮我们成功攻破都城,现在也能帮我们找到那些逃窜的老鼠的影子。
神明会记得你的奉献,你也会得到,你想要的自由和永生——」
赫斯提安在佐伊的话中缓缓闭上了眼,他的喉结缓慢滚动着,最终轻声道:「……甘勐山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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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说出这句话后,赫斯提安的肩膀迅速垮了下去,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尤塔西斯闻言立马沖了出去,佐伊嘆了一口气,走上前拍了拍赫斯提安的肩膀。
「为了神明的归来,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
即使是亲手覆灭掉自己的国家。
静默站在一旁的阿瑞娅,忽的掉下一滴泪来。
谢谢宝贝们的支持~
第102章
之后的阿瑞娅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跟在尤塔西斯身边,犹如一抹游魂般附着在他身上。
她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就这样阿瑞娅跟随着尤塔西斯的脚步,踏上了寻找凯莱恩的道路。
要去往甘勐山岭,必须要跨过库索托王国的土地。而一路上的景象触目惊心,阿瑞娅刚刚来到这里时见到的景象,正发生在这片大陆上的每个地方——
沖天的火焰,焦黑的土地,悲泣的哀嚎……
在阿瑞娅的国境之上,她见到了许多流离失所的兽人,他们衣衫褴褛,很多连完全的人形都无法维持。
可即使见到全副武装的人鱼军队,他们也没有任何躲避和害怕的意思,只是呆愣在原地。
麻木、绝望的情绪从他们身上蔓延出来,烙印在脸庞之上,深深刺痛了阿瑞娅的眼睛。
这里,是库索托王国的领地。
他们,都是她的国民。
阿瑞娅的眼眸湿润了,手微微颤抖起来。
这时尤塔西斯也注意到了这些兽人,可他忙着去抓人,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处理这些渺小如尘埃般的兽人们。
「把他们都处理干净。」
尤塔西斯一脸冷漠的朝身后的人说道,然后驱使着马匹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要——」
阿瑞娅也坐在马匹之上,她下意识地想要拉住缰绳,阻止尤塔西斯的动作,可伸手去扑了个空。
她只是个游魂,是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阿瑞娅的心脏疼得缩了起来,看着自己几乎透明的手掌,她立马转头朝着那些停留在原地的兽人和人鱼望去。
正好看见那高高举起的尖叉,闪着森冷的寒光——
那尖叉下的兽人跪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他低下头合起手掌,背嵴佝偻,似乎是在向天上的神明祈求。
可愤怒的神明怎么会倾听他的祈求呢?
尖叉落下的那一刻,阿瑞娅的眼泪和兽人的鲜血一起流了出来——
阿瑞娅抬头望了望天,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太多的悲切堵住了她的喉咙,几乎快要令她窒息。
「……为什么?」
伏在马背上,过了许久,阿瑞娅缓缓闭上了眼,只说出了这句话。
可高高在上的神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祂只是一如既往地漠视着被战争摧毁的家园,被烧毁的庄稼和田地,遍地的白色尸骨,和无望的悲伤祷告——
在甘勐山岭深处,一处开阔的平地上支着一顶顶帐篷,凯莱恩正在一间帐篷里皱眉看着桌上的地图,图特掀开帘布走了进来。
「大人,陛下请您过去。」
凯莱恩朝国王所在的帐篷走去,刚想出声禀告时,一个人掀开帘布走了出来。
「骑士长大人,最新的撤离路线计划出来了?」利奥铎看着凯莱恩,嘴角轻扬道。
看着即使在深山之中,这般艰苦的条件下依旧衣着华丽、荣光焕发的利奥铎,凯莱恩眸中掠过一丝厌烦。
「公爵大人只需要关心穿着的体面即可,这些事是陛下需要考虑的事情。」凯莱恩毫不客气地说道。
利奥铎知道现在的危急处境下凯莱恩深得陛下信任,也不欲和他起冲突,只是嘴角勾起了一丝讽笑:
「战火无法焚毁金钱的价值,骑士长大人还是不要太早下结论为好。」
说完利奥铎便离开了,凯莱恩冷冷盯着他的背影远去,才走进了帐篷。
「陛下,如今南边全部被人鱼占领,我们只有向北方行进。」凯莱恩微低下头,朝坐在帐篷中的人说道。
雷诺.卡佩听到后有些犹疑地说道:「如果再继续移动,怕是大家的身体承受不了。」
「而且北方的气候并不适合我们的生存——」
这群兽人都是都城中的王室和贵族成员们,在察觉到天灾和战争即将来临时,他们便在骑士团的护送下撤离到了远离纷争的甘勐山岭之中。
至于王国中的其他兽人,雷诺根本没有心神去考虑他们的安危。
当时布里奇死后,雷诺耗费了极大的心血才登上王位,他还没有享受多久,这神明突然就要甦醒了,人鱼也打过来了。
库索托的军队节节败退,危机时刻雷诺只得把前线的凯莱恩调了回来,保卫都城中的贵族血脉们。
那些卑贱的平民怎么能和他们相提并论,只有在他们身边,凯莱恩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因此虽然凯莱恩万分不愿,甚至要违抗命令,但迪京一家都攥在雷诺手里,凯莱恩最终还是带着骑士团回到了都城。
只要凯莱恩在这里,那些人鱼们就不能对他们做什么。
因此雷诺在凯莱恩一开始提出要继续撤离后便不是很情愿,只是在现在的情况下他也不想得罪凯莱恩。
「陛下,人鱼可能很快就会找到我们,只有继续北上,与蒙垭王国联合起来,才能抵抗他们。」凯莱恩定定地看向雷诺,执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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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页
「我再考虑一下。」雷诺敷衍地挥了挥手,道:「你先去巡视吧,周边的虫子声吵得我晚上都睡不好,你记得处理一下。」
凯莱恩还想再劝,可看到雷诺不耐烦的神情便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只是徒劳,他眸中的神色暗了下来,声音也低了下去道:「是的,陛下。」
在走出帐篷后,凯莱恩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灰绿眼眸一片冷寂。
如果当初他没有听雷诺的命令回到都城,是不是库索托王国的边境就不会被攻陷?
或者如果当初登上王位的不是雷诺,那今天的库索托王国面临的就不是这样的局面?
长久凝视着远方,凯莱恩自喉间发出一声低哑的嘆息。
库索托王国,真的要毁灭了吗——
从国王帐篷出来后的利奥铎一直往丛林深处走去,直到走出骑士团的巡守范围,周围完全被茂盛的树木掩盖,他才停了下来。
利奥铎伸出苍白的手指,抚上身边的树干,暗红眼眸微缩,冷声道:「出来吧。」
他话音刚落,树上便落下一道黑影,那身影轻盈无声,如一片树叶般落在利奥铎身后。
直到一点凉意抵上脖颈,利奥铎才察觉到身后人的存在。
垂下眼眸看了看颈侧银白的尖刺,利奥铎没有一丝慌乱,轻声道:「暗巷对交易对象就是这样无礼吗?」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稍稍移开了尖刺,使得利奥铎可以转过头来。
看着那人戴着面罩的脸庞和黑衣笼罩下高大有力的身躯,利奥铎微微眯了眯眼,道:「灰烬。」
灰烬一手握着尖刺抵在利奥铎颈间,一手朝他摊开来。
利奥铎盯着他的手心看了一会儿,轻哼了一声:「还是第一次,有人朝我要钱。」
他嘴里还在刻薄的埋怨着,可手却伸进了怀里,摸出了一把钥匙。
「都城西北方的城墙下,离金雀花庄园二十公里的地方,如果城墙和庄园都还没有被烧毁的话,你要的东西都在那里。」
利奥铎举着钥匙,放在灰烬手心上方,没有立刻放手,而是冷冷盯着他藏在兜帽下的眼眸,说道:
「我知道暗巷的杀手从不失手,尤塔西斯必须死。」
人鱼一族来势汹汹,但斐毕波年纪已大,佩涅洛眼瞎,又得了神明的厌弃,只有尽心培养小儿子尤塔西斯。
尤塔西斯一死,才能使人鱼一族元气大伤,给得库索托王国喘息之机。
利奥铎对库索托王国没有什么感情,但却不得不为自己的安危着想。
再多的钱财如果没命享受,那也只是虚幻泡影。那位愤怒的神明想要惩罚所有的陆地兽人,他们自然不能让祂如愿。
「你也清楚,杀死尤塔西斯不仅对我,对你自己也有好处。」
利奥铎松开手来,钥匙落在灰烬的掌心,那只宽大的手掌立刻收紧了,将钥匙攥在了手心。
这时灰烬才真正看向了利奥铎,那双黄金眼瞳冷漠而无情。
「我只收钱办事。」
面罩下传来低哑的声音,说完后灰烬利落地转过身去,身影一闪,迅速地消失在丛林中。
望着那消失的身影,利奥铎先是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更深地皱起了眉头。
暗巷到底是怎样的组织,为什么在整个大陆都陷入神明的愤怒之中时还能安然存活。
它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阿瑞娅随着尤塔西斯一路疾行,对四周悲惨的景象已经几乎麻木。
她一直在想,这里会不会是另一个平行世界,否则为什么这里的人和地方都这样熟悉?
那在这里,是不是也有着另一个她?
阿瑞娅脑子昏沉着胡思乱想,直到进入甘勐山岭才清醒了些。
远离人烟和战火的原始森林还保持着它原来的模样,这里空气清新,风景宜人。可阿瑞娅却无法安宁,她的心始终揪在一起。
因为她知道,凯莱恩在这里,他和尤塔西斯之间必定会有一场恶战。
只是阿瑞娅没想到,她最先遇见的人不是凯莱恩。
而是灰烬。
第103章
和在阿瑞娅原本的世界尤塔西斯与灰烬的第一次交锋不同,现在的他们在甘勐山岭,这里是灰烬的主场。
几乎是在那把银色尖刺刺到眼前时尤塔西斯才反应了过来,他慌忙侧过身躲避,尖刺扎进了他的肩膀,淌出深蓝的血液。
此时跟在尤塔西斯身后的其他守卫也迅速反应了过来,举着尖叉朝灰烬围了过来。
尤塔西斯也回过神来,伸手死死攥住肩膀的尖刺,深蓝眼眸阴郁,露出锋利的獠牙便要朝灰烬咬去。
灰烬见此果断地松开了手中的尖刺,抬脚狠狠蹬在了尤塔西斯的胸口,直将他的身子踢出去几米远,重重砸在守卫群中。
阿瑞娅呆愣在原地,看着尤塔西斯擦着她的身子飞远。
而后灰烬踏着无声的脚步穿过她的身体,那黄金眼瞳熟悉又陌生,向围着尤塔西斯的人鱼们举起了手中的另一把尖刺——
身后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阿瑞娅闭上了眼睛。
无论是陆地兽人还是人鱼一族,她都不忍看到杀戮的一幕,尤其是这样无意义的屠杀行为。
而这些,真的是天上的那位神明想要看到的吗?
脚边漫来深蓝的血液,像是深沉的海水,阿瑞娅站在一片深蓝中,感觉身体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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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页
耳边传来脚步声,阿瑞娅微微偏过了头,灰烬站定在她身边,他的身后躺了一地的人鱼尸体,而他面无表情地低头擦着沾满血迹的尖刺。
阿瑞娅瞥了一地的尸首便迅速移开了视线,逼得自己将目光落在灰烬身上。
如果灰烬的身份没有改变的话,那是谁僱佣了他来刺杀尤塔西斯呢?那个人是站在库索托王国一方的吗?
就在阿瑞娅胡思乱想之际,灰烬忽然停下了动作,缓慢抬起头来,定定看向阿瑞娅的方向。
突然与那双冰冷黄金眼眸对视的时候,阿瑞娅的心跳顿时停了一拍,难道灰烬发现了她了——
可阿瑞娅马上发现自己想多了,灰烬只是静静看了一会儿,面罩下的鼻子抽了抽,似乎只是在确认周围的环境。而后很快移开了视线,迈开了脚步。
阿瑞娅连忙跟上了他,尤塔西斯已经死了,她现在只能跟着灰烬了。现在的她已经熟练借着自己的游魂身份,直接跳上了灰烬的背,让他背着自己前进。
就在他们离开这片丛林的时候,躺在地上的尤塔西斯的尸体,轻轻动了动手指,睁开了眼眸……
再次和灰烬穿梭在丛林中,阿瑞娅不禁有几分唏嘘,同时也对暗巷升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一个能在这样混乱的时候还能维持不变的组织,背后一定有着一位强大的领导者。等到回去以后,她一定要好好调查清楚——
阿瑞娅在灰烬的背上默默思考着,突然灰烬一下子停了下来,灵活的转了一圈向后退了几步。
被他的突然动作从背上晃下来的阿瑞娅扶着一旁的树干缓了一下神,这才看清导致灰烬做出举动的人。
是凯莱恩。
手持银剑的凯莱恩穿着轻甲,冷冷凝视着灰烬,一步步朝他逼近。
「是谁派你来的?」
灰烬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躬起了嵴背,双手握住了尖刺,警惕地盯着靠近的凯莱恩。
阿瑞娅站在他们中间,一脸紧张,她不知道该担心谁的安危,也更疑惑事情的发展。如果不是库索托王国僱佣的灰烬,那又是谁想要杀死尤塔西斯?
而凯莱恩也敏锐地发现了异常,他轻轻嗅了嗅,眼眸中的神色暗了下来:「你杀了人鱼?」
灰烬身上新鲜的人鱼血液气息,和沾在他鞋尖的蓝色印记,都昭示着人鱼已经找到了这里,可是灰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凯莱恩皱起了眉头,手中动作不变,但眼中的杀意却减轻了:「是谁僱佣了你?」
灰烬一言不发,甚至突然加速朝凯莱恩冲来,阿瑞娅发出一声惊叫,而凯莱恩立刻抽出银剑抵挡。
可在那尖刺落在剑身上时,凯莱恩却一愣,这样的力道,不是想要杀他,而是——
「别跑!」
灰烬的攻击只是假象,他没有接到新的任务,自然也不想费心去杀这样强劲的对手。
凯莱恩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接过,他望向那道极速掠过的黑色身影厉声喊着。可无论是速度还是丛林的熟悉程度他都比不上灰烬,在追了一段时间后只有放弃。
凯莱恩想继续追踪下去,将一切问个清楚,可现在面临着更严重的问题,他必须要回去禀告陛下。
阿瑞娅这下又搭上了凯莱恩这班顺风车,她伏在凯莱恩背上,看着他一直皱着的眉头,伸手想要将其抚平,却只是徒劳。
凯莱恩一路走到了一片支着帐篷的平地,有骑士在有条不紊的巡守,他一路行至最豪华的帐篷跟前,恭敬道:「陛下,我有要事禀报。」
阿瑞娅一下来了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帐篷,这里的陛下会是谁呢?是布里奇?还是另一个她呢?
可在凯莱恩掀开帘布,看见里面那张脸时,阿瑞娅瞬间愣住了。
雷诺.卡佩?怎么会是他?
布里奇已经死了吗?那这个世界的「阿瑞娅」没有登上王位吗?还是说,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阿瑞娅」这个人呢——
在巨大的震惊中,阿瑞娅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里可能根本不是什么平行世界,而是原来的世界……那个她根本没有出现的世界……
因为阿瑞娅没有出现,所以库索托王室没有了继承人,令得雷诺有了可乘之机,成功当上了国王。
也因为没有她和系统的插手,所以远在深海的人鱼想尽办法唤醒神明,发动了毁灭大陆的战争,将这个世界拖入硝烟和灾难之中——
而当库索托王国的国民被肆意屠戮,对生活和世界绝望的时候,他们的国王又在干什么——
阿瑞娅看着舒适卧在床铺之上,有奴僕将吃食亲自餵在嘴边,姿态懒散惬意的雷诺.卡佩,胸中升起熊熊怒火。
他带着贵族们躲藏在深山之中,全然不顾国民的性命,也置国家的尊严于无物。
阿瑞娅红着眼睛逼近了躺在床上的雷诺,眸中似有火焰在燃烧。
雷诺.卡佩到底将国王的位置看做了什么——是供他掠夺财富权势的工具,还是骄奢淫逸的安乐窝!
愤怒充斥在阿瑞娅心中,像熊熊烈火般灼烧着她的灵魂。
在那一刻她突然理解了芙洛蒙娜,当自己在意的东西被无视、摧毁的时候,即使是神明也无法做到平静无波。
凯莱恩向雷诺说明了他外出巡视时发现的情况,并再次提出来向北方行进的建议。
听到人鱼出现的消息后,雷诺直起了身子,神情也认真了起来,只是他对于和蒙垭王国联合的建议仍然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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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页
「神明的惩罚已经降下,冰雪中的蒙垭王国也不是安宁之地。而且杰罗姆接任王位不久,他对我们的态度也不清楚,如果我们就这样前去,恐怕……」
雷诺皱着眉头,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担忧起来。
阿瑞娅在旁边听得眉头紧锁,翻来覆去的一番话里,雷诺只有一个中心思想,他怕北边有危险,也怕联合丢了自己的面子和身份,不愿意动弹。
凯莱恩在雷诺的话语中越来越沉默,他听懂了雷诺的话外之意,心情竟意外的平静。
无论是抵抗人鱼入侵,还是护送国王撤离,以及无数次的建议……
为了这岌岌可危的王国,凯莱恩已经做了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已经无愧自己的忠心。
「是的,陛下。」凯莱恩没有再说一句话,退出了帐篷。
而利奥铎正在外面笑着看他:「总算死心了吧,骑士长大人。」
凯莱恩没有心情搭理他,径直绕过他走开,可利奥铎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直到走到骑士们休息的营地。
「你想干什么?」凯莱恩冷眼盯着利奥铎道。
「放轻松,凯莱恩。」利奥铎伸出指尖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忽的压下声音道:「我们,才是同一立场的伙伴。」
凯莱恩打量着利奥铎苍白而阴郁的脸庞,缓缓道:「你什么意思?」
「我同意向北方行进。」利奥铎嘴角勾起一丝讽笑:「毕竟,我可不想和这群蠢货一起去死。」
「陛下已经否决了这个提议。」凯莱恩转过了身,一副不想再提这件事的模样。
「陛下会同意的。」利奥铎暗红眼眸一闪,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来:「只是那位英明的「陛下」,不一定待在那顶帐篷里——」
「利奥铎,你敢——」
凯莱恩一把抽出腰间的银剑架在了利奥铎的脖颈间,锋锐的剑锋瞬间刺破了他苍白的脖颈。
可利奥铎毫不在意,他的脸上仍保持着那诡异又神秘的微笑,在这阴云密布的山林中,像一只低语的恶魔。
「凯莱恩,你知道的,王座上的那一位并没有王室的血脉。他不是一位英明的君主,所谓的陛下,只是这帮废物们的一场闹剧——」
利奥铎伸手握住剑身,一眨不眨地盯着凯莱恩,淋漓的鲜血从他掌心洒下来,他的眼眸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在他的带领下,王国只会走向覆灭。而我们联起手来,却能将一切改写。
而你要想清楚,你到底是要忠于国王,还是忠于库索托王国呢? 」
利奥铎也不是真的想救王国,他只是很喜欢发疯而已……
晚点还有~
第104章
就在当天晚上安宁的营地中发生了一场动乱,登上王位还不足一年的国王雷诺.卡佩被判以叛国罪,当场行刑。
当衣着华贵的雷诺被拖出帐篷时,阿瑞娅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可在看到站在临时清理出来的行刑场一旁的利奥铎,她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场政变。
这位胆怯且愚蠢的国王,固执地不愿接受部下诚恳的建议,在眼下这般危乱紧急的时刻,部下们便不得不摒弃温柔的手段,直接推举更加聪明的人上位。
这样简单粗暴但最直接有效的手段,阿瑞娅一猜便知道里面肯定有利奥铎的手笔,他既唯恐天下不乱,又在贵族之中极有威严,有他出头,其他贵族不得不服。
但是阿瑞娅没有想到凯莱恩也参与了进来,他甚至是这场刑罚的处刑官。
被绑住手脚押着跪在地上的雷诺,惊恐地看着举着银剑的凯莱恩,语无伦次道:「不要……不要杀我……我什么都答应,答应……」
「雷诺.卡佩,经查证与人鱼一族有密切书信联络,将王国机密透露于敌国,严重危害王国利益,应立即处以绞刑!」
利奥铎适时站出来,看着那些被响动惊醒,围在周围的贵族和骑士们,一脸正义的宣读着雷诺的罪行。
现场一片静默,雷诺的罪行是真是假已无人在意,也无从查证,更无人敢置喙。
因为提出罪行的是手握巨大财富的利奥铎,而执行刑罚的是掌控骑士团的凯莱恩。
「场地布置得仓促,实在找不到制作绞刑架的材料和工人,就暂时委屈一下你了。」
义正言辞的宣读雷诺的罪行之后,利奥铎转过身,朝跪在地上一脸惊恐的雷诺扬起了他惯有的讽刺的笑容。
「骑士长大人,请行刑吧。」
不愿将过程拉得太长,还想回去睡个好觉的利奥铎,开口提醒凯莱恩道。
凯莱恩握着银剑的手掌收紧了,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朝着雷诺脖颈的方向缓缓举起了银剑。
「凯莱恩!凯莱恩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谋杀国王!是谋杀!」
看着那高高举起的锋锐剑锋,雷诺心知逃脱无望,赤红了眼睛瞪着凯莱恩吼道: 「你违背骑士守则!你不配做一名骑士!你这个可耻的叛徒,你这条疯狗!」
雷诺的怒吼迴荡在黑暗寂静的丛林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凯莱恩脸上,阿瑞娅也眼含不忍地看向了他。
她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对于凯莱恩而言是多么大的牺牲,他颠覆了自己的信仰,违抗了骑士守则,向自己臣服的君主举起刀剑——
他以后将不再是一名骑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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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页
在凯莱恩的银剑挥下时,阿瑞娅转过了头,她知道死去的不仅是雷诺,也有凯莱恩的信仰。
可是这个残忍而冷酷的世界,连人命都能毫不犹豫的摧毁,更何况是虚无缥缈的信仰呢——
待到雷诺的尸体被处理后,新的国王人选诞生了,是一名家族势力低微的贵族。
他的权势虽然比不上雷诺,但却有着雷诺所不具有的良好品德——谦逊。
这位新国王虚心听取了利奥铎的建议,立马下达了明天一早就一齐向北方进发的命令。
其他贵族们虽然议论纷纷,但经歷了今晚的事情后无人敢提出质疑。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个新国王只是摆设,真正的掌权之人是利奥铎和凯莱恩。
等到夜深人静时,凯莱恩一个人坐在溪水旁,用洁白的手帕擦着他的银剑。
阿瑞娅坐在凯莱恩的旁边,尽管知道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甚至根本不认识自己。
可在这个时刻,她只想陪着他,安静的陪着他。
凯莱恩用力擦着已经干净的剑身,手指用力到微微颤抖,连带着他那灰绿的眼眸也震颤起来。
良久,他扔掉手中的银剑,以手撑着额角,闭上了眼睛,发出一声悠长的嘆息。
阿瑞娅看着垂下头的凯莱恩,眼中满是心疼,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张开手臂,轻轻抱住了他。
没事的,凯莱恩,这只是一场噩梦,很快就会结束的,会结束的……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
但凯莱恩没有离开,库索托王国的土地还没有完全失守,他还需要去保护那些受到战争侵扰的无辜平民们。
留下大部分骑士团成员后,凯莱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阿瑞娅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知这是一次诀别。
但她仍朝凯莱恩的背影用力的挥了挥手,因为在另一个世界,她和凯莱恩还有相遇的约定——
阿瑞娅跟着利奥铎和新国王朝北方前进,因为库索托王国的阻挡,北方的蒙垭王国并未遭到战火的侵袭。
但芙洛蒙娜的影响依然存在,自从人鱼开战后,蒙垭王国境内也迎来了几十年难遇的天灾。
冰冻、大风暴、粮食短缺……这些对于资源本就稀缺的蒙垭王国来说影响巨大。
因此当终于抵达蒙垭王国的利奥铎一行人提出合作的请求时,蒙垭王国的国王毫无意外的同意了。
而在这里阿瑞娅也见到了一位熟人——扎克。
不,应该叫他杰罗姆。
发现扎克就是杰罗姆时,阿瑞娅竟然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在和扎克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从他的言谈举止和强大的战力中,阿瑞娅便意识到他的身份不简单。
见到他时阿瑞娅也只是感嘆了一句,世界原来这么小,仅仅是一场风暴,她便能遇见另一个世界未来的蒙垭王国。
这里的扎克比起阿瑞娅认识的扎克更加稳重成熟,或许是料理国事的辛苦以及国内灾害不断的影响,他的脸上满是疲惫。
但扎克仍然礼貌的接待了库索托王国的贵族们,还为他们安排了住所。
在利奥铎他们赶路的时间里,凯莱恩也传过几次书信回来,说尤塔西斯根本没有死,还成为了人鱼一族的新王,对库索托王国展开了疯狂的报復。
凯莱恩还说他已经组织起了一支抵抗人鱼的力量,在与人鱼的几次对抗中取得了胜利,正在逐步收服被人鱼占领的土地。
每个人都是一粒顽强的种子,只要有一点希望,便能疯狂的向上生长着。
阿瑞娅每次看到凯莱恩的信件,空荡荡的心里便一点点被填满。
即使兽人被神明所抛弃,但他们却从不曾放弃自己。
在步步紧逼的神明和人鱼面前,库索托王国和蒙垭王国达成了空前的一致,像两条交汇的河流般交融在一起。
阿瑞娅已经快忘了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她对于时间的概念已经变得模煳,似乎是一瞬间,又似乎是过了好几年。
她跟随着无数人的身影去往许多地方,看到了残酷无情、尸体横陈的战场,看到了多方势力博弈、群情激昂的会议厅,看到了无数的眼泪、痛苦、牺牲……
这些来自于陆地兽人,也来自于人鱼。
在这场神明与兽人的战争中,没有一方是胜利者。
兽人没有胜利,人鱼没有胜利,神明也没有胜利——
在无休止的刀戈声中,在鲜血遍野的陆地上,阿瑞娅感到了有一丝厌倦。
她此刻正坐在蒙垭王国高高的城墙之上,下方是已经快要攻到城门的人鱼部队,尤塔西斯站在最前方,眼眸深沉。
而迎战他们的是凯莱恩率领的骑士团,和杰罗姆带领的蒙垭王国的勇士们,他们的脸上也充满战意。
在多年的交锋中,这是两方势力最后一场决战。
在战争的一开始,两方的怒吼声几乎响彻云霄,刀剑碰撞声震颤着地面,深蓝与鲜红的血液交织在一起,将陆地染成斑驳的色彩,连天色都变换。
「这就是您想看到的吗?」
阿瑞娅抬头看着天空,眼神无焦距的望着远方,轻声道。
高高在上的神明啊,这就是您的意愿吗?这是您想要看到的世界吗?
仿佛是听到她的心声,天空遮蔽的云层突然破开来,一缕金光照射了出来,正好将城墙上的阿瑞娅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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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页
这样的异象也吸引了战场上的人,他们纷纷停住身形,朝天空望来。
而沐浴在金色暖光中的阿瑞娅缓缓站起身来,她的身形也渐渐显露出来。
看着城墙上突然出现的少女,战场上的人都是一愣,凯莱恩手中的银剑一顿,望着阿瑞娅的眼瞳一缩。
那个陌生而神秘的少女,为什么会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而正站在城墙上的利奥铎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眸微睁,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不自觉地朝她的方向伸出手去——
可他的手却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拂开来,不能靠近少女一步。
阿瑞娅的身体在金光的包裹下缓缓升起,想着那破开的云层飞去。
那云层后面便是芙洛蒙娜吗?阿瑞娅移开了眼,不敢直视祂的光辉。
祂要对自己做什么呢?是惩罚她的灵魂,要她承受无尽的痛苦,还是仁慈的将她送回原来的世界呢?
阿瑞娅无法揣测神明的心意,她只有闭上眼睛被动接受。
忽的另一股更温和的力量拥抱了她,同金光做抗争般将她的身体留在了城墙之上。
「别怕,孩子。」
温柔的声音在阿瑞娅耳边响起,她转过身去看见一道白色的虚影,和那张越发越发清晰凝实的面庞。
「您,也是神明吗?」阿瑞娅放轻了声音问道。
白色虚影轻轻一笑,说道:「谢谢你做的一切,让世界没有变成现在的模样。」
「所以这个世界不是真实存在的是吗?」阿瑞娅眼含期望,着急问道。
「不,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白色虚影的声音仿佛也变得哀伤了起来:「我们去到的,是过去。」
那个这一切悲剧还不曾发生,有能力改变的过去。
「可是,为什么呢?」阿瑞娅思考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明明要拯救库索托王国,可却又在一次次唤醒芙洛蒙娜?
虚影读懂了阿瑞娅的疑惑,虚幻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面庞,像是温柔的慰哄。
「因为我就是祂啊——」
因为祂也是芙洛蒙娜,见过这个世界悲惨的芙洛蒙娜,对自己的选择感到悔恨的芙洛蒙娜,想要回到过去改变一切都芙洛蒙娜——
阿瑞娅缓缓睁大了眼睛,难怪她在白色虚影给她十分熟悉的感觉,原来祂就是芙洛蒙娜。
「神明,也会后悔吗?」
过了许久,阿瑞娅轻声道。
「神明会有愤怒,自然也会后悔。」
创造兽人时的欢喜是真的,人类被屠杀时的悲痛也是真的。
祂有时也会想,作为一位神明,是不是就应该高高在上,不轻易为任何事产生情绪波动。
这样,这一切悲剧就不会发生——
可神明也不是万能的,祂能掌控其他人的命运,却无法控制自己。
「但幸运的是,我还有改变过去的机会。」
白色虚影轻轻拂过阿瑞娅的髮丝,虽然祂是一位神明,可在祂面前,阿瑞娅却感受到了母亲般的关怀和爱恋。
这就是真正的神明吗?阿瑞娅不禁想着。
而这时,白色虚影朝那道金光投来的方向说道:「这样的世界,是你想看到的吗?」
这是来自未来的芙洛蒙娜,和过去满腔怒火的芙洛蒙娜的对话。
这不仅是虚影想让阿瑞娅看到的世界,也是祂想让过去的自己看到的世界。
云层中的芙洛蒙娜沉默了,那道金光微微颤动着,最终祂说道:「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
「他们也是你的孩子。」虚影平静地说道。
「他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芙洛蒙娜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天际忽然一片漆黑,雷电在云层中翻滚。
「他们该为此赎罪,只是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虚影轻轻摇了摇头,轻嘆一声道。
可虚影的话显然不能劝服怒火中的芙洛蒙娜,乌黑的云层聚拢来,将天色遮蔽得宛如黑夜。
「敬爱的神明!」
阿瑞娅抬头看向漆黑一片的天际,声音都在颤抖,可还是强忍着恐惧,缓慢而坚定的说道:
「祈求您给予我们,忏悔罪行的机会。」
说着,阿瑞娅深深埋下头去,眼眶中蓄满热泪。
她能理解芙洛蒙娜的痛苦与愤怒,兽人们应该忏悔,应该付出代价,只是不应该以这样的结局呈现——
「我们将广建神殿,以最诚挚的信仰供奉神明,迎接您的甦醒和降临。
我们也将平等对待各个种族,不再挑起纷争,消弭仇恨,和平共处。 」
说到这里,阿瑞娅忽然一顿,各个种族,可除了她人类的种群已经消失,不復存在,而这也是芙洛蒙娜心中最深的痛。
似乎是看透了阿瑞娅的迟疑,虚影挥手驱散天边的乌云,望向隐身于云层后的芙洛蒙娜,轻声道:「她是人类。」
「是你和我最亲爱的孩子,我们曾赋予他们世间最美好的品质,聪明、勇敢、善良……」
在虚影的话语中,芙洛蒙娜渐渐平静了下来,那道落在阿瑞娅身上的金光也柔和了许多。
「所以,我选中了她,你也应该相信她。」
「相信她?」芙洛蒙娜有些迟疑。
「相信他们能世界的黑暗,也相信勇气和爱的力量——」
白色虚影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盛,几乎快要与天际的芙洛蒙娜一样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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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阵风突然袭来,将阿瑞娅包裹在内,她感觉自己似乎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在身体渐渐变轻的时候,阿瑞娅转头看向身后的虚影,着急地问道:「我们的世界,还有这里,还会——」
「一切都会好的,我的孩子。」
白色虚影轻轻笼住她的身体,像一个浅浅的拥抱。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内容已经差不多了,在国庆前应该就能完结,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爱你们~
第105章
阿瑞娅感受到身体越来越轻后,朝城下的兽人们投去了最后一瞥。
在这段漫长而艰苦的时光里,阿瑞娅和他们一起度过,虽然他们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但她却见证了他们所有的喜怒哀乐。
就像是最亲密的朋友般——
而明明场下那么多人,阿瑞娅还是一眼看见了凯莱恩,那张熟悉的英俊脸庞,和掺杂着惊讶、怀疑、柔情的复杂眼神。
在这个世界里,他们是陌生人呢……
阿瑞娅不由得想到,嘴角微微勾起,但如果他们有机会相识,一定可以和另一个世界的他们一样,成为彼此最亲密信任的人——
我们马上会见面的。
阿瑞娅看着下方的凯莱恩,张开口无声的说出这句话,眼神温柔而怀念。
所以这次不是告别,而是再次的相逢。
说完这句话后阿瑞娅的面容和身躯渐渐变得透明,像水雾一般交融于空气中,最后彻底消失在天边的云层之中。
凯莱恩遥远凝视着阿瑞娅的脸庞,在场这么多人,他直觉地认为少女看向的人事自己,而他竟也奇蹟地辨认出了她的口型。
我们会马上见面的……
他们……认识吗?凯莱恩微微皱起了眉头,可在看到这句话时,他的心脏却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像是在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就在这时,战场上的人鱼突然停止了攻击。尤塔西斯看向瀰漫整片天空的金色光芒,丢下手中的武器,伸手抚住了自己的胸口,咬紧牙根低下了头。
因为他听到了,来自神明的声音。
这是尤塔西斯第一次倾听到神明的心声,可不是对于人鱼一族的赞赏和称颂,而是命令他们退回深海,不可再侵犯陆地上的种族。
为什么?尤塔西斯牙齿用力到发痛,想要质问神明的决定。明明人鱼一族差一点就能彻底占领整片大陆了,为什么要前功尽弃!
可他心中稍微升起反抗的意识,身体便僵硬痛苦到难以动弹,这是来自神明的威压。
「好的,敬爱的神明。」
在神明的压制下尤塔西斯只能弯下腰,缓慢向后退着,带领着人鱼的部队逐渐离开了战场。
其他陆地兽人在相继见到城墙上的少女、天际的金光等等一系列奇幻的景象后,再看到人鱼自动退出战场,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们这是,赢了?」半晌,有人犹豫着说道。
「……应该是吧,我们胜利了!」
「胜利了!我们战胜人鱼了!战争结束了!」
此起彼伏的欢唿声在城墙内外响起,连天边的乌云都散开,似乎在庆祝他们的胜利。
而兽人们在庆祝战争的胜利时,也在激烈讨论着突然出现的少女,她那宛如神明般美丽的面容,和天边的神迹——
「一定是神明出现,才帮我们赢得了胜利!」
「我就说世界上的神明也不是都是坏的,我们还是有神明眷顾的……」
「多亏神明仁慈,降下神迹,赶跑了人鱼,让我们有了平静的生活——」
阿瑞娅再次醒来时,她正身处黑夜的冰原之上,天空中光芒流转,她躺在光与夜的交界,手中的「女神泪」熠熠生辉。
「系统?」阿瑞娅坐起身来,小心问道:「或者是神明大人……」
「不用太介意,像往常一样就可以。」一道柔和的声音在阿瑞娅身边响起,是那道白色的虚影,祂的光芒已经十分黯淡了,仿佛很快就要消散。
「阿瑞娅,感谢你做的一切,你是一个勇敢的女孩,也是一名英明的国王。
我相信在以后的日子里,即使没有我,你也能保护好自己,幸福的生活下去。 」
「你要走了吗?」阿瑞娅听出祂口中的道别之意,有些伤感地问道。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也要回去了。」白色虚影闪烁着,将阿瑞娅团团笼罩,像一个告别的温柔拥抱。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回家,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说完最后一个字后,虚影彻底化作了雾气,弥散在茫茫冰原上。
阿瑞娅怔愣地坐在原地,脑子里迴荡着虚影说的最后一句话。
回家?真是遥远又陌生的词语,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是那座小山中荒废的神殿吗?那里就是她通往家乡的「门」吗?
这些都是阿瑞娅没有想到的,无论是系统的真实身份,还是回家的机会,就像是一个大惊喜突然砸在她面前,令她头晕眼花。
过了好一会儿,阿瑞娅才缓缓站起身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想回家的事情,而是先离开这里。
她在另一个世界待了那么久,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是怎样的?扎克还在外面等她吗?还是以为她已经死了呢?
阿瑞娅惴惴不安地沿着「女神泪」盛开的方向往外走去,刚踏出极光笼罩的范围,便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揽入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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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页
「黛拉,你没事吧?你去哪儿了?我快急死了!」
扎克激动地将阿瑞娅抱在怀里,眼眶都有些微微湿润。他平时不会对阿瑞娅做出太过亲密的举动,一直绅士的保持着淡淡的距离。
可在眼睁睁地看着阿瑞娅走向极光与「女神泪」盛开的地方是,他感到了一阵恐慌,好像她不会再回来了……
而更令扎克感到震惊的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阿瑞娅消失的地方,像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一直在阻挡他的接近。
「我没事了,很抱歉让你担心了。」阿瑞娅轻轻拍着扎克的背,温声道歉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扎克及时平復了情绪,放开阿瑞娅,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阿瑞娅眨了眨眼,她当然不能告诉扎克真相,而且说出来也只会被当做胡言乱语的疯子。
就在这时,阿瑞娅瞥见了手里的「女神泪」,在离开时她将这美丽的花朵也一併带了出来。
看着手中的花朵,阿瑞娅突然有了打算。
「我去摘这个了。」阿瑞娅见过手中的「女神泪」递到扎克面前,抬眸回望向他道:「你说过,能够见到它的人是神明的眷属。」
「我们一起见到了它,便一同沐浴在了神明的光辉之下。」
扎克一愣,开口道:「我以为,你是仇神一派的兽人……」
更没想到,她会将来自神明的光辉分给自己。
阿瑞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或许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太自以为是了——」
既高估了神明对兽人的仇恨,也低估了神明的宽容和爱。
看着扎克似懂非懂的神情,阿瑞娅忽的一笑,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地朝他说道:「神明对我说了,只要我们重建神殿、重燃信仰,和平共处,祂就放弃復仇。」
这下扎克以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了,关切地问道:「黛拉,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阿瑞娅不着痕迹地白了他一眼,将「女神泪」塞到他的手里:「我是神明的眷属,我骗你干嘛?」
「世间的灾难将会停止,冰原上的风暴也会停息。」阿瑞娅定定看向扎克,漆黑眼眸如夜星般闪耀:「这将是我们唯一忏悔的机会。」
阿瑞娅不知道扎克有没有相信她的话,可她没有时间给扎克细细解释,芙洛蒙娜给了她机会,但并没有严明期限。
而欺骗神明是不可饶恕的事情,已经见证过神明怒火的阿瑞娅不愿再去做这样的蠢事。
改变所有人的观念十分困难,但幸运的是她认识的是蒙垭王国将来的国王,他是一名睿智而沉稳的兽人,而且他们也有求于她——
以一条库索托王国通往蒙垭王国的贸易路线,交换十座位于蒙垭王国境内的神殿,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合算的事情?
在想首城行进的路途中阿瑞娅便一直思考着重建神殿的可能性,将「女神泪」妥善收起来的扎克也没有无视阿瑞娅说过的那些胡话,而是真的关注起之后几天的天气来。
如阿瑞娅所说,风暴酝酿的气味确实消失了。
是巧合吗?扎克盯着阿瑞娅心事重重的背影,缓缓皱起了眉。
可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巧合,而且扎克的母亲就是能倾听神明心声的预言者,对于阿瑞娅的话,其实他一直是半信半疑。
脱离土壤依然不减光华的「女神泪」,本就是神明的造物,能将它摘下的人,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呢?
这样的念头一直萦绕在扎克脑中,直到这支满载而归的小队抵达首城高大的城墙之下。
看着这座沧桑却满是歷史感的城墙,阿瑞娅又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光景,想到最后一场大战,心中有些唏嘘。
她一定不会让另一个世界的惨剧在这里重演,一定不会——
就在扎克带领着小队快要到达城门口时,突然自城墙之上跃下一道黑影。
那黑影速度极快,一瞬间便落到了小队面前,直直朝坐在雪光背上的阿瑞娅冲去。
早在黑影出现时扎克便警惕了起来,举起短刀便朝那道黑影砍去,可黑影动作极为灵活,一个翻身便躲过了他的袭击。
身后的小队其他成员见状连忙将阿瑞娅护在了中间,纷纷抽出武器朝那鬼魅般的黑影攻去。
黑影被拦在众人中间,肉眼可见的焦躁起来,双手微动,两道银光自腰间破出,朝着挡在前方的人刺去。
而这时的阿瑞娅总算看清了人群中那熟悉的身影,看到那抹锋锐的银色尖刺,慌忙喊道:「不准伤人!」
阿瑞娅喊出声时,在场的人皆是一愣,只有黑影趁着其他人分神的瞬间,收起手中的尖刺,朝阿瑞娅的方向纵身跃来。
身下的雪光发出威胁的怒吼,阿瑞娅却来不及安抚雪光,刚朝那黑影伸出手来便被紧紧搂在了怀中。
灰烬的手臂如同铁钳般将阿瑞娅牢牢锁在怀中,他仔细嗅闻着阿瑞娅髮丝、脖颈的味道,确认她是否受到伤害。
他的唿吸拂在阿瑞娅的皮肤上,带来阵阵痒意,感受着灰烬并不平静的情绪,阿瑞娅有些心疼又愧疚的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队员们都愣在了原地,更是在看到相拥在一起姿态亲密的阿瑞娅和灰烬二人时,默契的将目光投向了离得最远的扎克。
扎克定定地看着雪光背上温情脉脉的一幕,垂下眼眸,露出一个略有些落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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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页
实在不好意思了宝贝们,因为太忙了现在才补上~
第106章
紧跟在灰烬之后出来的是一瘸一拐的维克托,看见一旁的扎克后脸上那点欣喜瞬间消失了,阴沉着脸道:「你这么在这儿?」
四大种族之间一直是隐隐敌对的关系,其中黑鹰和白熊两族的关系更为紧张,面对着脸色不善的维克托,扎克也沉下了脸:「我回首城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两人彼此怒视,剑拔弩张,而身后的阿瑞娅已经从灰烬的口中知道了这段时间他的经歷。
在风暴之后,灰烬在找阿瑞娅的过程中遇到了维克托,他们联手一起找人,但都无功而返,只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回到首城等待。
阿瑞娅探头看了下面的维克托一眼,有些怀疑灰烬是不是把威胁误说成了联手……
「黑鹰族长之子,维克托.福特。」阿瑞娅从雪光的背上跳了下来,朝正在与扎克对峙的维克托走去:「感谢这段时间你对我的护卫的照顾。」
现在在蒙垭王国的领地,灰烬欺负了维克托,难免他不会来找麻烦,阿瑞娅出面将这件事轻轻揭过,也避免后面再生事端。
阿瑞娅的主动出声示好,令得一旁的扎克诧异地微微挑眉。
而维克托显然也有些受宠若惊,他那阴沉的脸色瞬间放晴,柔和了表情看向阿瑞娅道:「这些都是我该做的,这段时间您受苦了。」
扎克知道维克托向来高傲蛮横,哪见过他这样温顺讨好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刚想嘲讽他几句,却又听得维克托说道:
「派里克陛下已经等候您许久了,请随我一同前往王宫,阿瑞娅陛下。」
阿瑞娅——陛下?
听到这个称唿时,扎克瞬间愣在了原地。她不是公主,是国王陛下? !
扎克的脑子从未如此混乱过,他瞪大了眼眸看向神色如常的阿瑞娅似乎想求证什么。
可注意到扎克的视线的阿瑞娅只是温和地朝他笑了笑,那双漆黑的湿润眼眸轻轻一眨,闪过一丝歉意又俏皮的神光。
而在阿瑞娅的视线里,扎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咙似乎都被堵住了一般,艰涩难以开口,最终只从胸口长吐出一口气。
原来她是尊贵的陛下,她也不叫黛拉,更不是来这里联姻的……可她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一种苦涩又莫名的情绪漫上扎克心头,他垂下眼眸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显得有几分落寞。
跟在阿瑞娅身边行了几步的维克托转过头来,看着他不耐道:「杰罗姆你磨蹭什么呢?陛下也要见你!」
在听到杰罗姆这个名字时,扎克的身体不易察觉的一颤,心底也升起一丝心虚来。
阿瑞娅骗了他,他也骗了阿瑞娅。扎克只是他在族内的化名,而他的真实名字是杰罗姆.伯茨,陛下的儿子,白熊一族的第一勇士。
可无论杰罗姆这个名字身上承载着多少光辉,在此刻他都有些不敢抬起头来直视阿瑞娅的目光。
明明他们都对对方撒了谎,为什么自己却是那个最不安的人——
扎克挠了挠眉毛,轻吸口气,刚想抬起头来,就听得阿瑞娅道:「原来这位就是白熊族的第一勇士,感谢你在冰原上的帮助。」
阿瑞娅的语调轻快,话语恳切又官方,完全符合一位女士被搭救后发现对方真实身份的表现。
可落在杰罗姆耳中,总觉得有一点淡淡的打趣,他抬起头来定定看向阿瑞娅,努力辨别着她的神情。
虽然语气里带着惊讶,可看起来并不感到意外,是国王完美的表情管理,还是她早就猜出自己的身份了……
杰罗姆有些不确定,但他心知逃避问题不是好的解决办法。
他定下心神立刻跟了上去,原本想要走到阿瑞娅另一侧,却被灰烬严防死守地隔开,于是只得绕到一边将目不转睛盯着阿瑞娅的维克托顶开。
「「陛下,这段时间多有冒犯,我并不是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份。 」杰罗姆看着阿瑞娅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看着那双真诚的褐色眼眸,阿瑞娅轻轻一笑:「我知道,我们扯平了。」
如果没有去往另一个世界,她在今天得知扎克的真实身份可能还会有一丝被欺骗的感觉。
但在见过那个世界的扎克后,阿瑞娅心中便只余感激。
在库索托王国最艰难的日子里是作为国王的扎克接纳了他们,与他们并肩作战抵抗人鱼的入侵。
这是一位真诚、善良的勇士,也是最好的国王人选。
「如果之前我还对杰罗姆有所怀疑,但现在我可以将黛拉放心的交给他了。」
阿瑞娅回望向杰罗姆的眼睛,轻而缓慢地说道。
然后她便看到那褐色眼眸中的光芒忽的黯淡了下来,杰罗姆那缓缓勾起的嘴角带着几分莫名的讽刺。
「陛下,您可真是……」
杰罗姆在长久凝视阿瑞娅后,从口中溢出一声嘆息,他想说阿瑞娅「无情」又或是「残忍」,却觉得自己没资格,没立场,更觉得说出这样的话太过做作……
终究杰罗姆只能收敛了所有情绪,轻轻摇了摇头,不管身后维克托黑沉的脸庞,往前走了几步道:「让我来为陛下您领路吧。」
阿瑞娅自然没有异议,维克托早在城门口备好了马车,阿瑞娅坐上马车后便一路向王宫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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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页
这趟蒙垭王室之行本不在阿瑞娅的计划之中,但既然来到这里了,她也就准备做点什么再回去。
再扶个国王上位的事情而已,她已经有经验了——
只是和人鱼一族的情况不同的是,上次的阻力来自于老国王,而这回的难点在于继承人。
阿瑞娅与派里克的会谈十分顺利,两方都有意于加深两国的交流发展,对于贸易路线方面达成了许多共识。
终于回到自己熟悉的领域,阿瑞娅精神抖擞、大杀四方,手握联姻主动权,又从派里克手里得了许多好处。
在谈话中阿瑞娅的脸色越来越明朗,与之相对的派里克神情越发低沉。
看着这头髮花白的老头周身萦绕的低气压,阿瑞娅不禁有些怀疑,难道自己要的东西太狠了……
就在阿瑞娅试图唤醒自己的良心时,脸色不佳的派里克突然说道:「阿瑞娅陛下,你的这些要求我都答应——」
「但是——」看着派里克的表情,阿瑞娅迟疑着接道。
「但我快要退位,而这下一任国王的人选,还未真正定下。」派里克嘆了一口气道。
「可是杰罗姆他……」阿瑞娅看向门外,在他们谈话中一直守候在外的杰罗姆。
「这个孩子,他能力很强,也得到民众的信任,可是他一直不愿当国王……」派里克那与杰罗姆相似的褐色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无奈和疲惫。
阿瑞娅一怔,还身为扎克时的杰罗姆确实说过,他不喜欢勾心斗角的王国之中,只想生活在纯净的冰原上。
想起另一个世界的扎克,和此时的扎克不同,他的眼中确实布满了疲惫和沧桑,就如同现在的派里克一般。
作为朋友,阿瑞娅希望扎克能无忧无虑做他喜欢的事,可作为国王,她希望有个好的合作伙伴,也希望小黛拉有一个好的丈夫。
阿瑞娅缓缓垂下眼眸,她不想做坏人,想当一个坦荡正直的好朋友,可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杰罗姆将会是一位英明而勇敢的君主,我不希望他的才能被埋没,希望您能劝说他,我也会,尽我的努力……」
结束和派里克的谈话后,阿瑞娅来到了休息的宫殿,梳洗后躺倒在床上望着厚重的帷帐,明明很困,可却无法入睡。
「灰烬。」阿瑞娅轻声唤道。
一道轻盈的黑影落了下来,站在了阿瑞娅的床边。自从与阿瑞娅失散过后,灰烬便时刻跟在她身边,形影不离。
「你觉得我,可怕吗?」
阿瑞娅偏过头去看向灰烬喃喃道,迷濛的夜里里,黄金的眼瞳像两盏小灯笼,散发着温暖的光。
灰烬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蹲了下来,他的脸庞靠在阿瑞娅的枕边,静静地望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阿瑞娅转过头看着他,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一只慵懒而温柔的大猫。
下一刻大猫就会因为她问出的傻问题而无聊地伸一个懒腰,然后来舔舐她的毛髮——
阿瑞娅不禁勾起了嘴角,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灰烬的脸庞,自问自答般喃喃:「但是,我不后悔……」
灰烬眨了眨眼,黄金眼瞳忽明忽暗,他按住阿瑞娅抚在他脸庞的手掌,偏过头来嗅了嗅,然后舔了舔她的掌心。
手心传来湿润而微痛的痒意,阿瑞娅顿时觉得自己的手臂都在发麻,她连忙把手抽了回来,用被子将整个人盖得严严实实,声音从被子下闷闷地传了出来:
「晚上不准趁我睡着偷偷舔我!」
阿瑞娅第二天还是顶着乱糟糟的头髮醒来,她眼含怨念的瞪了床边满脸无辜的灰烬一眼,起床收拾后去吃早饭。
然后阿瑞娅便在餐桌上遇到了杰罗姆,回到王宫后的他不再像冰原上那般不修边幅。
现在的杰罗姆穿着精緻的贵族服饰,举止优雅的使用着刀叉,阿瑞娅差点没认出他来。
「休息得好吗?阿瑞娅陛下。」杰罗姆看着阿瑞娅,露出礼貌的笑容。
「很好,多谢款待。」阿瑞娅坐下后喝着热茶说道。
杰罗姆眼神敏锐地扫过阿瑞娅白皙的脖颈间浅淡的红痕,眸色一敛,笑道:「陛下特地让我来招待阿瑞娅陛下,不知道陛下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阿瑞娅眼眸转了转,想来这是派里克特地给她创造的机会,想让她来劝说杰罗姆,那她要怎么做呢……
「我可以去拜访你的母亲吗?」阿瑞娅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宝贝们,明天应该就能完结了,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喜欢!
第107章
杰罗姆显然没有想到阿瑞娅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道:「当然可以,只是母亲她与外人接触得太少,于礼节方面……可能会冒犯到您。」
阿瑞娅自然不会介意这些,她不仅想要劝说杰罗姆,也想从这些神明的信徒中知道更多有关神明的事情,以便于她后面建立神殿,重建信仰。
蒙垭王国中的预言者有着占星师一样的地位,且同样生活在高塔之中,基本不会与外人接触。
在来到那座几乎被冰雪覆盖的高塔时,阿瑞娅感受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几乎比冰原深处更甚。
杰罗姆没有先徵求母亲的意见便将阿瑞娅带了过来,原本还担心会遭到母亲的拒绝,却没想到在他们刚来到塔下时,那扇紧闭的大门便缓缓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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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页
门内透出朦胧的暖光,将寒冷驱散,像是无声的邀请。
阿瑞娅没有犹豫地迈了进去,杰罗姆跟在她身后,却在靠近大门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挡在了门外。
母亲竟然拒绝了他。
杰罗姆心里有些诧异,他抬眸看向站在门内等他的阿瑞娅,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
或许不仅是阿瑞娅想要见母亲,母亲也一直等待着她的到来……
门内的阿瑞娅看着迟迟不进来的杰罗姆,眼含疑惑地看着他。而不甘心又试了几次仍进不来的杰罗姆最终沮丧的捋了一把头髮,扬声道:
「黛——,不,陛下,您放心进去吧,我就在门外守着您。」
杰罗姆下意识想喊黛拉,又很快反应过来,他眸光微微闪烁,但很快便面色如常地对阿瑞娅说道:「您不用害怕,我的母亲不会伤害您,我也会一直守候在外面。」
阿瑞娅这才朝他点了点头走进去,塔中光线黯淡,只有迷濛的暖光铺在地面,像在为阿瑞娅指引路途。
跟着光指引的方向前进,阿瑞娅穿过一条窄道,爬上一段旋转楼梯,又打开一扇木门,终于来到了一间温暖的小屋。
屋内瀰漫着书籍纸张的气息,一个满头银髮的女人坐在矮桌前,听到声响后朝门的方向抬起头来。
「你好,神眷者。」
略微沙哑的女声响起时,阿瑞娅有些吃惊,因为她发现眼前的女人有一双银白的眼瞳,而且眼神涣散,没有焦距。
她看不见。
阿瑞娅意识到这个事实,她朝女人的方向走去,在矮桌对面坐下,轻声说道:「你好,预言者罗瓦伊。」
罗瓦伊有着一头长及拖地的银白髮丝,额角布着浅浅的银色羽翎。
阿瑞娅猜想她的原形应该是某种鸟类,神明似乎偏爱鸟类兽人作为祂的倾听者和神眷者,也许是因为他们能飞向高远的天空,去往神明的住所。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罗瓦伊没有与阿瑞娅寒暄,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在前些日子,见到了神明。」阿瑞娅思忖了一会儿,观察着罗瓦伊的表情,谨慎地说道。
「我感受到了祂的出现。」罗瓦伊的声音和表情都如同冰封的雪原般,没有一丝波动。
「是你唤醒了祂。」
阿瑞娅捉摸不透她的态度,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和祂,达成了一个约定——」
「只要我们重建神殿,宣扬信仰,放弃争斗,神明便愿意宽恕我们的罪过。」
阿瑞娅说完这句话后,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罗瓦伊才缓慢的眨了眨眼,似乎从某种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原来如此——」
罗瓦伊扶着桌子站起身来,银白眼瞳仍然无神,朝着窗户的方向走去,阿瑞娅怕她出什么意外,忙跟在她的身边。
而罗瓦伊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嘆息般说道:「诅咒消失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祂消失了,原来是祂原谅了我们……」
听到「诅咒」一词时,阿瑞娅轻轻皱了皱眉,知道应该是同赫斯提安一样,诸如不能离开高塔之类的限制。
那既然罗瓦伊身上的诅咒消失了,赫斯提安应该也安全了。
而赫斯提安之前透支的生命,系统也曾经提过会帮他活下去,只是不知道现在的系统还能不能出现……
阿瑞娅思考着这些,不由得有些走神,突然罗瓦伊转过头来说道:「既然你已经向神明许下了承诺,那我便应该立刻践行。」
「践行?」阿瑞娅愣住了。
「我是神明的眷属,播撒信仰是我的职责使命。」
罗瓦伊绕过阿瑞娅径直朝书桌走去,动手开始收拾东西:「从今天开始,我将会自雪原最北端、人烟最为稀薄之处开始,将神明的信念传向整片大陆。 」
这就是神眷者的行动力吗?阿瑞娅看着雷厉风行的罗瓦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罗瓦伊就这么信任她吗?万一她在胡说八道呢?
阿瑞娅脑子混乱,不知怎么的就把这句话问了出来,罗瓦伊停了下来,抬起头来,以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我并不是瞎子。」罗瓦伊突然说道:「只是我的眼睛,只能看见来自神明的光辉——」
「而你的出现,比天边的太阳还要耀眼。」
阿瑞娅沉默了,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特别,她是芙洛蒙娜选中的人,是能与神明对话的人,她的身上有这些玄乎其神的光辉太正常了。
「你就这样走了,不需要同杰罗姆商量吗?」看着片刻不停收拾包裹的罗瓦伊,阿瑞娅低声道。
阿瑞娅没有母亲,但却能感受到杰罗姆对母亲的依恋之情,令她羡慕又感伤。如果罗瓦伊真就全大陆宣扬信仰去了,杰罗姆该多么担心。
罗瓦伊顿了顿,站起身来望向窗外淡淡道:「那个孩子将是下一任国王,而我是预言者,神明的口舌。」
「我们有着不同的使命,但道路的终途驶向同一个地方,我们终会团聚,在神明降临之日。」
阿瑞娅情绪有些低沉的走出了高塔,杰罗姆真的如他所说一直守在外面,肩头落了一层雪。
看见阿瑞娅出来后,杰罗姆的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发现了她的异常。
「发生什么事了?」杰罗姆关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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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娅没有隐瞒,将罗瓦伊要离开的事情告诉了他。
杰罗姆听后沉默了许久,直到看到阿瑞娅担忧的神情后忽的一笑,说道:「我早就想到了,我支持母亲的决定。」
「倒是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要伤心?」杰罗姆脸眼眸微弯,还有心情调侃阿瑞娅。
当然是因为自己的一番话才让他们母子分离,她心存愧疚啊……
但阿瑞娅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芙洛蒙娜消失得太久了,而人们对神明的误解也太深了,需要有人去做这样的事,即使没有罗瓦伊,也会有其他人。
阿瑞娅抬眸深深看了杰罗姆一眼,微不可闻的嘆了口气。
「我没事的,不要难过了。」杰罗姆看着阿瑞娅,温柔道:「送你一件礼物,开心一点。」
说着他从腰间摸出一个细长的木盒递给阿瑞娅,阿瑞娅好奇的接过,打开来,是一把匕首。
准确来说是那把她亲自打磨的匕首。
杰罗姆为她的锋刃打造了刀鞘和刀柄,将那柄粗糙的象牙匕首重铸成了一把精美而坚韧的武器。
握着匕首冰冷的柄首,阿瑞娅却感到一股暖流流向了她的掌心,她怔愣地抬起头来望向杰罗姆,眼眶漫上了一层湿意。
「还有一个好消息,我想第一个告诉你。」
杰罗姆低下头,眼瞳中满是阿瑞娅的倒影,嘴角笑意温柔:「我要继承王位了。」
这完全出乎阿瑞娅意料,明明杰罗姆说过他不愿当国王,连派里克也这么说,可他怎么突然就答应了……
「因为有人说过,国王也是勇士,而作为白熊族第一勇士又怎么能畏惧这样的挑战?」杰罗姆挑了挑眉,似调笑又似认真地说道。
阿瑞娅知道他没有说实话,刚想出声质疑,杰罗姆却突然出声喊道:
「阿瑞娅。」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不带任何称谓,也最为认真的一次。
阿瑞娅闻言不禁抬起头来,撞入那双深情的褐色眼眸,杰罗姆的头垂得更低了,近到他唿吸间的白雾迷濛了阿瑞娅的视线,只能听到他低沉的声音:
「我会成为你最忠诚的伙伴,成为你坚不可摧的盟友,而那样的关系,不需要任何联姻来维持。」
杰罗姆顿了顿,声音有些艰涩:「你很疼爱黛拉吧,所以不要将她嫁来这里,我们取消联姻吧……」
他心中的黛拉,是那个藏在雪堆里的公主,是面对野兽英勇无畏的勇士,是黑暗岩洞中赌气要看他耳朵的女孩……而不是远在另一个国度的陌生人。
那是一场雪花中的幻境,是他永远不想醒来的美梦。
所以就让它作为一场梦境一直存在下去,在他的记忆中,在他的余生里——
杰罗姆知道成为国王后,他和阿瑞娅将更无可能。
但他只有成为国王,才能更好保护国民,守护他的家族。在与阿瑞娅相处的时间里,他懂得了王位的意义,也更明白了阿瑞娅的坚持和伟大。
那团遮挡在眼前的白雾散去,阿瑞娅终于看清那微微泛红的湿润眼眸。
阿瑞娅轻轻笑了笑,说道:「好。」
还有一章,糟了,感觉有点越写越多了……
第108章
在派里克正式宣布了下一任国王的人选,罗瓦伊开始离开首城宣扬信仰后,阿瑞娅也准备离开了。
最重要的是,凯莱恩来首城接她了。
阿瑞娅在冰原失散的事情还是没有瞒过库索托王国的人,在这几天来自库索托王国的书信几乎堆满了她的卧室。
有赫斯提安关心她的安全的,字里行间里满是担忧,恨不得张开翅膀马上飞过来;
也有利奥铎寄来的,除却对她的关心外还有对灰烬能力的质疑和讽刺,甚至还慷慨的表示蒙垭王国也有伦萨家族的产业,让她不要担心随便花钱。
而凯莱恩,则是直接冲到了首城。
杰罗姆告诉阿瑞娅这件事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敢相信,可在见到凯莱恩几乎被风雪覆盖的盔甲时,她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于是在凯莱恩到达的第二天,他们便启程准备回家了,骑士团的大部队驻扎在冰原边缘,正在等待阿瑞娅的归来。
杰罗姆在城门口为阿瑞娅送行,在将所有官方的送别话语说完后,他长久凝视着阿瑞娅的脸庞,缓缓道:「我们还会再见吗?」
阿瑞娅笑笑没有回答,而是将一个盒子递给他。
杰罗姆打开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是那朵阿瑞娅在冰原上摘下的「女神泪」。即使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它的光华仍旧璀璨,丝毫没有枯萎的迹象。
「这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杰罗姆说着便要将盒子还给阿瑞娅,却被阿瑞娅拦住了。
「你不是问我们何时还会见面吗?」阿瑞娅朝他眨了眨眼,轻声道:「我们曾共同沐浴在神明的光辉之下,当神明降临之日,我们终会重逢。」
这是罗瓦伊对阿瑞娅说的话,也是阿瑞娅对杰罗姆的回答。
「而且,你也送给了我一件无比珍贵的礼物。」阿瑞娅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匕首,看向犹自愣神的杰罗姆说道。
「扎克。」
阿瑞娅轻声而郑重地唤道,整日那一日他唿唤她的名字一般。
「谢谢你,在成为黛拉的时间里,我感到很快乐。」
抛却身份和头衔,可以真正做自己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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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页
在阿瑞娅的眼神里,杰罗姆眼中的不舍、忧虑渐渐散去了,露出一个干净而坦率的笑容。
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
杰罗姆张开手臂,温柔而珍视的轻轻拥抱了阿瑞娅一样,像温暖的春风般,将她柔软环绕。
「再见了,我亲爱的女孩。」
愿你成为勇敢而真实的自己,一直坚定又幸运的走下去。
「宿主请注意,冰雪迷途任务已完成。恭喜宿主成功拯救库索托王国,任务奖励已下发,请注意查收。」
阿瑞娅是在前往库索托王国的马车上突然收到系统的提示的,这是第一次系统提到有任务奖励这种东西,而且也没有下发新的任务。
所以她真的完成任务了,她真的拯救了库索托王国!
阿瑞娅心中百感交集,她还记得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的无措和焦虑,那时的她觉得一切难如登天,对未来没有一点期望。
可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她真的坚持了下来,还成功完成了,不仅拯救了王国,更拯救了大陆。
而等到阿瑞娅查看她的任务奖励时,却突然愣住了。
那是一扇门,通往她原来的世界的门。
脑海中的画面显示,那扇门就在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神殿之中,只要她去到那里,打开那扇门,就能回到她的真正的家。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也是神明允诺她的奖励。
可阿瑞娅现在却有些犹豫了,她如果走进那扇门回到原来的世界,她还能回来吗?如果不能,她的王国,她的国民,她的伙伴们又该怎么办呢?
阿瑞娅没有想到当回家的机会真正摆在她眼前时,她感到的不是欣喜,而是担忧、犹豫、不舍……
她在这个世界有着太多的羁绊,已经不能随心所欲、不管不顾的离开了。
如果真的到了离开的时候,她也应该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而不是丢下一堆烂摊子不告而别。
对,她现在还有许多事要去做,不仅是王国的后续建设发展,还有神殿的建立,信仰的普及……
阿瑞娅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她也就强逼着自己想将回家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而后一刻不敢停歇的开始处理起政务来。
现在的库索托王国真正打通了南北的贸易路线,成为整个大陆的经济中枢,她需要做的是尽快配备上完整成熟的建设体系。
这里面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不仅有相关设施的建设,还有不同职位的设立以及任命的人选,还有各方的沟通协调……
阿瑞娅这些天的脑子像个不停运转的机器,书信写了一封又一封,在憋闷的马车上差点透不过气来。
直到凯莱恩敲了敲车门,轻声询问道:「陛下,快要经过白银庄园了,您想要歇息一下吗?」
阿瑞娅掀开车帘,望向远处古老的城堡,迎着凯莱恩隐带期待的眼神。
突然想起来,在她与凯莱恩分别的时候曾经说过,要一起去看白银庄园中最美的雪景——
「走吧。」阿瑞娅看向凯莱恩笑道。
现在是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这时的白银庄园比起上一次更冷了,雪厚厚铺在地面,足有阿瑞娅的膝盖深。
凯莱恩牵着阿瑞娅的手,小心的在雪地里走着,时不时担忧地看着她,生怕她受伤。
但经歷过冰原风暴的阿瑞娅,对寒冷已经不再畏惧,她将这当做了一次放松的机会,在雪地里走得极为欢快。
「你的伤好了吗?」阿瑞娅忽然问道。
凯莱恩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了。」
阿瑞娅知道凯莱恩最爱逞强,但这时却不忍拆穿他,只捏了捏他的手心,说道:「说好了,等你伤好了,我们就一起看雪景。」
「我履行了诺言,你也要遵守承诺。」阿瑞娅盯着凯莱恩的眼睛,有几分孩子气的说道。
凯莱恩伸手将阿瑞娅冰凉的手掌捂在掌心,灰绿眼眸温柔,低下头来朝拢着的手掌吹了口热气,那温热的唇瓣触到阿瑞娅的手指,像一个不经意的吻。
她的手忍不住动了动。
「我会的。」凯莱恩轻声说道。
看着凯莱恩低垂的眼睫,阿瑞娅突然想到另一个世界的他,摒弃信仰,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心里不禁掠过一丝心疼,朝凯莱恩贴得更近了些,落下的雪花在他们的唿吸中融化。
「凯莱恩。」阿瑞娅睁开覆着细碎雪粒的眼睫,看着他认真道:「你一定要记得,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凯莱恩的眼睫极快的眨了眨,像是他剧烈跳动的心,他望着阿瑞娅,喉头滚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更深的低下头,与阿瑞娅额头相贴。
他银色的髮丝落在阿瑞娅的脸颊,像雪花,又似月光。
在大雪纷飞,万籁无声中,阿瑞娅听到凯莱恩沙哑的声音:
「我也是。」
还有他和她蓬勃而热烈的心跳声——
抵达都城后,阿瑞娅忙不叠去查看了赫斯提安的状态。
赫斯提安的头髮如系统所答应她的一样恢復了正常,而且没有了神明的束缚,他也不再经受每晚的折磨,能够像真正的鸟儿一样自由翱翔了。
阿瑞娅将冰原上发生的种种连同罗瓦伊一起讲述给了赫斯提安,想要在库索托国内大张旗鼓建立神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有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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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页
自家的占星师曾为她背叛神明,阿瑞娅怕赫斯提安心有芥蒂,不愿支持她的选择,谁知在听阿瑞娅说完后,赫斯提安立刻站了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看着这无比熟悉的一幕,阿瑞娅眼角一抽,连忙阻拦道:「你这是要干嘛?」
「传播信仰,宣传神念。」赫斯提安头也不抬的说道。
「你身体还没好,急什么?」
「这是你在神明面前许下的誓言。」赫斯提安忽的抬眸盯住她,定定道:「违背誓言的后果,你不知道有多严重。」
「我明白,我都……」
「不,阿瑞娅,你不明白。」赫斯提安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不明白我不愿让你承受哪怕任何一点危险,不愿有任何东西能伤害到你。」
赫斯提安握紧手中的书籍,手用力到几乎颤抖:「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能做的事情。」
阿瑞娅终究没能劝下赫斯提安,这只固执的鸟儿在当天便收拾好了所有东西飞向了遥远的南境。
赫斯提安与罗瓦伊,宛如两枚散落在大陆上的火种般,在悄无声息中将这片信仰燎原。
在赫斯提安启程后,阿瑞娅也不曾停歇,修建神殿也是一件刻不容缓的大事。
选址、设计布局、招工……还要尽量低调不引人注意,这些都令阿瑞娅感到心力交瘁。
她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负责这件事。
阿瑞娅这样想着时,利奥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阿瑞娅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利奥铎了,上一次还是在另一个世界里,而在那个世界里,利奥铎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现在的他,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陛下,您最近似乎在为筹措资金和修建宫殿发愁?」利奥铎慢条斯理地说道。
阿瑞娅知道一切都瞒不过利奥铎的眼睛,便坦率承认道:「是的,我准备在国内各地修建一些殿宇。」
利奥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想应该和占星师的离开有关吧。」
赫斯提安的离开不是秘密,而利奥铎安排在南境的人也发现了赫斯提安的身影,他亲爱的陛下似乎在秘密计划着什么,只是到底还是年轻了些,有些捉襟见肘。
看着利奥铎沉思的神情,阿瑞娅连忙说道:「此事并不赚钱,你不用多想了。」
利奥铎闻言一笑,懒懒道:「陛下这样看我,可真令我伤心啊。」
阿瑞娅才不会被他的表现所迷惑,只想着快点打发他走,利奥铎却突然说道:「陛下不如交给我吧,伦萨产业遍布大陆,陛下若不想发现,便可建在伦萨商店旁边,别人便只当是我们的产业,不会生疑。」
利奥铎说得头头是道,阿瑞娅听得一阵愣神,也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利奥铎好像安分了许多,再未发过疯了。
「为什么?」
利奥铎提出的建议很有吸引力,阿瑞娅没有理由拒绝,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因为陛下您,想要看到的忠诚。」利奥铎定定看向阿瑞娅,暗红眼眸深沉而宁静。
「请您抛却偏见,将信任的目光投向我,也请你敞开心扉,接受我的忠诚。」
阿瑞娅的确对利奥铎说过,想要看到他的忠诚,但她其实从未期待过,因为那是利奥铎。
可现在阿瑞娅想试着相信利奥铎,正如相信凯莱恩他们一样,因为在很早开始,他就已经在改变了。
那为什么不呢?
「我的目光正看向你。」阿瑞娅缓缓道,眼神温和而澄澈:「所以,请不要让我失望。」
就在有一天,她迎来了一名神秘的客人。
他披着黑色的斗篷,身形并不高大,周身气息也十分平和。可一露面,灰烬便警惕地跳了出来,挡在了阿瑞娅面前。
「灰烬。」先出声喊住还灰烬的,是那个披着斗篷的男人。
「你是谁?」
阿瑞娅皱紧眉头看着男人,突然他掀开了斗篷,露出一张陌生而苍老的脸来。
那是阿瑞娅从未见过的脸,可在见到男人的那一刻,她心底突然升起一种强烈的直觉——
他是人类。
这种同类间的感应无法用言语表明,阿瑞娅当即命灰烬退了下去,盯着男人却没有立刻表明身份,而是问道:「你怎么认识灰烬?」
男人在她的审视中,那双漆黑的眼眸酝酿出浓厚的色彩,缓缓说道:「因为,我是暗巷之主。」
暗巷的主人,是个人类!
阿瑞娅眼底闪过一丝震惊,却没有表露出来,她还不能确定男人的身份,自然不能就这么相信他的话。
像是知道她的怀疑,男人紧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也是人类,我们能感应到彼此。」
阿瑞娅摸不透男人到底想干嘛,可她是人类的消息不能泄露出去,已经做好了随时抓住男人的准备,面上却不显,淡淡道:「你想干什么?」
「你在修建神殿?」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突然换了话题道:「也是你在培养神明的信徒?」
男人的话虽是问句,但脸上的表情却十分肯定。
暗巷神通广大,怎么会差不到这一切是阿瑞娅的手段,可他登门拜访到底想干什么?
「你要迎接神明的降临,我们会帮你。」男人似乎没看到阿瑞娅脸上的怀疑,说道。
「你们?」阿瑞娅捕捉到这个词,问道:「还有其他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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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页
「一支在大战中残存下来的人类,总数并不多,一直藏在暗巷中。」
「暗巷是人类建立的?」阿瑞娅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暗巷已有上百年,男人应该只是这一代的管理者。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因为我们也想生活在光明之下。」男人在阿瑞娅的问题中有一瞬间失神,许久才喃喃道。
东躲西藏的日子太久,他们都已经受够了,即使掌控着强大的暗巷,却还是活得像地沟里的老鼠,这是他们无法忍受的。
「我不会再挑起战争。」阿瑞娅看向男人,威压倾泻而下。
男人无谓的笑笑:「我们也厌倦了战争,我们只是想过上正常的生活。」
「你提出的,各个种族和平共处,消弭仇恨的口号,我们很心动。」
说着男人朝阿瑞娅郑重行了一礼,道:「因此,我们愿意臣服于库索托王国,只为获得一处安宁的家园。」
暗巷愿意归于她统领,阿瑞娅难以置信,她知道这是多么强大的一份力量,就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到了她的头上——
过了许久,阿瑞娅才缓过神来说道:「就因为我是人类,你这样相信我?」
「你是神明的眷属,也是我们的同胞。我们相信你,也是在相信人类的力量。」
「人类的力量……」阿瑞娅默默重复着男人的话,蓦地一笑,朝他伸出手去。
「你说得没错,我们始终相信的,是人类灵魂深处坚不可摧的意志和强大的力量。」
自那以后阿瑞娅便接手了暗巷的管理,暗巷中的人类比她想像得要多,有上千人分散在各个地方。
为了避免人类覆灭的危险,阿瑞娅没有将他们召齐,而是仍四散各处,同样在修建有神殿,且信仰较为浓厚的地方为人类开闢出安全的栖息地。
在赫斯提安和罗瓦伊一次次传回的书信中,阿瑞娅知道了民众们已经逐渐消弭了对神明的仇恨,开始接纳神明的存在,祈求神明的佑护。
同时各个种族和平共处、消弭仇恨与战争的思想也在阿瑞娅的推动下广为流传。
暗巷是一项巨大的助力,也是强大的消息收集网,有助于阿瑞娅把控局面,控制和制造舆论。
如今大陆各地的神殿即将竣工,神明的信仰也已经广为流传。
而由于库索托王国与蒙垭王国、诺维尔王国的商贸通道都已建设完成,南境的矿产挖掘开发也日益成熟。
人们的生活平静而富足,而阿瑞娅国王的名号也英名远扬。
大家称赞她的目光高远,拥护她的英明果断,感恩她的慷慨仁慈。
而阿瑞娅也常想,她是不是快到了离开的时候。
那扇神殿中的门总是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像是一声声召唤,令她魂牵梦萦。
阿瑞娅想,她应该是想家了。
她应该去看一眼,那边有她的家,可如果她进去了便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
这些想法交织在阿瑞娅脑海中,几乎快要让她崩溃,而看着她愁容满面、日渐消瘦的凯莱恩,也不由得担忧起来。
「陛下,您有什么心事吗?」
看着凯莱恩关切的脸庞,阿瑞娅压低了声音问道:「如果我离开了,你会怎么办呢?」
「我会一直陪在您的身边,这是我许下的承诺。」凯莱恩眸光坚定,紧紧盯着阿瑞娅说道。
「那要是,你不能陪在我身边,而且永远也见不到我了呢?」阿瑞娅突然起了玩笑的心思,看着他说道。
凯莱恩忽然沉默了,连带着他的眸光也黯淡了下去,他半跪下来,握住阿瑞娅的手,艰难地说道:
「请不要,说这样残忍的话。」
阿瑞娅静静看着凯莱恩,感受着手心传来的炽热温度,伸手抚住他的脸庞,似慰哄又似调笑般,轻声说道:
「所以,我们要过好现在每一天好吗?」
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也无论他们是别离还是重逢,只要现在在一起,只要阳光仍然照耀在身上,那就要珍重的度过每一天——
「嗯。」
第109章
灰烬有记忆起,便是在一堵灰色的矮墙边长大,那里残破又阴暗,潮湿的墙角遍布墨绿的青苔。
阳光仿佛永远无法照耀到这里,每天有无数人经过这里,他们形色匆匆,随身的武器被鲜血浸染,低哑的声音里藏着恶毒的咒骂。
流血和斗争每天都会发生,死亡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有人专门负责处理尸体。
年幼时的灰烬便做过这种事,还未完全化为人形的手掌将值钱的东西从尸体上扒下来,再将毫无用处的尸体焚烧掉。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尸体也是需要争抢的,而上一刻才扒下来的财物,下一刻就很有可能被人抢走——
但灰烬从来都是胜者。
灰烬并不清楚自己的种族,他没有父母,被一个男人捡到,丢到巷子里像一颗杂草般长大。
而或许是得益于他优越的种族天赋,又或许是他天生冷血专注的性格,他以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成长着,成为了巷子中最为瞩目的存在。
后来灰烬才知道,他生活的地方叫做暗巷,是大陆上最大的暗地组织。而那个将他捡回来的男人拉蒙德,就是暗巷的建立者。
拉蒙德看出了灰烬的天赋,送给他两把银色尖刺,将他招揽成了一名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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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很好,至少比处理尸体要挣得多。灰烬这样想着,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灰烬和拉蒙德的联繫才逐渐多了起来。有着极其灵敏的嗅觉的灰烬知道,拉蒙德和普通的兽人不一样。
他没有任何种族的特徵,也没有尖利的爪牙和坚韧的皮肤,他似乎在躲藏着什么,永远生活在暗处,从不暴露于外人面前。
灰烬不知道拉蒙德属于哪一类的兽人,因为他见过的世界太小了,他知道的东西也太少了,他甚至连字也不会写。
而这些,都是后来拉蒙德教他的。
「一名顶尖杀手,至少需要会写自己的名字。」拉蒙德告诉灰烬道。
灰烬学得很快,他不仅学会了写字,还将拉蒙德屋内的藏书都看完了。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书里面有那么多与神明和歷史有关。
「人应该有自己的信仰。」拉蒙德说道。
可灰烬还是不懂。
信仰是什么东西?能给他温饱,让他在每一次战斗中全身而退吗?比起信仰,金钱才是更为真实,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听到他的疑惑,拉蒙德轻笑:「如果没有信仰,那有钱也是好的。」
于是灰烬开始接悬赏最高的任务,与最强大的敌人厮杀,看着金银财宝将他的小屋慢慢填满,好像他的心也被渐渐充实。
直到那一天晚上,他被一种奇异的气息吸引着来到一扇窗前,看见了一个美丽的少女。
她身上的气息和拉蒙德很像,却比他更加纯净美好,像是沾着雨露的皎洁花朵,湿漉漉的垂下来。
这是灰烬第一次没有接到任何任务,而主动靠近一个人。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他并不清楚,但他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发出的振鸣。
灰烬嗅闻着少女的气息,舔舐着她的掌心,将自己的味道留到她的身上,他知道这对于杀手而言有多冒险,可他还是忍不住这样做了。
即使后面为了甩掉少女身边讨厌那条讨厌的银狼而费了不少精力,可他还是不后悔。
因为他知道,他们终究还会相见。
而这一天来得不算迟,只是与他预想得不同——少女成为了他的任务对象。
那她无法属于他了,灰烬麻木地想到。
在暗巷中接下的任务,除非身死,必须完成。
这是拉蒙德定下的规矩,他不能违背。
所以灰烬拼尽全力将少女从守卫森严的王宫抢了出来,在与世隔绝的山岭中,好像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
——那是一段称得上「美好」的时光。
即使灰烬知道少女的顺从是伪装,她的引诱是有所企图,可他心甘情愿的被少女牵着鼻子走,宛如主动跳进陷阱的困兽般,越陷越深。
他在深夜化作原形舔舐她,不仅是想以自己的气味驱逐野兽,更像是在宣洩这一份想与她更加亲近而不得其法的心情……
面对少女的质问,灰烬挣扎过,却最终归于沉默。
他从来不曾违背过拉蒙德的命令,他接下的每一单任务都完美完成,他是暗巷的顶级杀手。
所以他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摒弃令他心烦意乱的想法,刻意忽视少女憎怨的眼神——
却在那一句「你知道的,我的名字。」中前功尽弃。
「阿瑞娅。」
当灰烬喊出她的名字时,他感到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锁链将他们连接在了一起,那是属于命运的羁绊。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令他们分离。
在结束任务后,灰烬没有回到暗巷,而是固执地留在了阿瑞娅身边。
他在一开始阴差阳错间就接下了阿瑞娅的任务,暗巷的杀手向来遵守规矩,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任务。
他要做一个信守承诺的人,这是拉蒙德曾经教给他的。
当灰烬告诉拉蒙德他不再当杀手,而是要去给阿瑞娅当护卫时,他给出了便是这样一个理由。
这时头髮已经花白的拉蒙德看着他冷笑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一句,只是挥挥手让他离开:
「你可真是廉价。」
这是拉蒙德对灰烬说的最后一句话。
灰烬回去后想了很久,那看似丰厚的赏金,换来他一生的守候,着实是一份极其不对等的交易。
廉价吗?灰烬点头,确实廉价。
可他愿意。
与杀手比起来,护卫是一件太轻松不过的工作。
王宫的安保相当完善,灰烬唯一需要应付的就是如同扑花的蝴蝶一般围在阿瑞娅身边打转的男人们。
在一段时间的观察和学习中,灰烬能分辨出来哪些人是单纯为了阿瑞娅的权势与美貌,而哪些人又是与阿瑞娅关系甚笃、非同寻常。
但很多时候灰烬宁愿他什么也看不出来,这样他就能不管不顾的将那些人都赶走,只留下他独享花朵的芬芳。
就像今天一样,阿瑞娅的心情很好,因为那只头髮半白的鸟儿回来了。
灰烬百无聊赖的趴在树干上,身后的长尾摇晃着,微眯着眼睛盯着窗内笑容满面,含情脉脉的两人。
自赫斯提安外出传道以后,阿瑞娅便很少与他见面,平时交流只凭藉书信。
因此阿瑞娅今天很高兴,在晚上的宴会上也多喝了几杯,直到赫斯提安回去安顿休息,她才被简扶着回到了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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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梳洗后,她打开窗户想要吹吹风清醒一下,却看见窗外树干上两盏黄澄澄的小灯笼。
今天一天没见到他,原来藏在这里……
阿瑞娅轻笑一声,朝窗外招招手,喊道:「灰烬。」
黑色的大猫跃了过来,落在窗沿之上,粗长的尾巴晃了晃,似乎在回应她的唿唤。
暖融的皮毛味道传来,是清新的丛林雨露的味道,混合着初春隐约的花香和空气中湿润的泥土气息,阿瑞娅觉得自己晕得更厉害了——
「你去哪儿了?」阿瑞娅轻轻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伸出手去摸了摸大猫皮毛油亮的颈部。
灰烬低下头来,先是嗅了嗅阿瑞娅的手掌,又伸长脖颈嗅了嗅她的脸庞。
喝酒了,但应该没醉。
这样想着,灰烬先是舔了一下阿瑞娅的脸颊,又蹭了蹭她。始料未及的阿瑞娅被他蹭得身子一歪,差点摔倒,连忙伸出手揽住了大猫的背。
「痛——」
阿瑞娅捂着被他舔过的脸颊,微微皱起脸来,她伸手拽了拽大猫的鬍鬚,又摸了摸他抖动的耳朵:「说了不可以舔我……」
黄金眼瞳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人,然后灰烬张开嘴咬住了阿瑞娅的手腕,尖锐的牙齿收敛锋芒,留下的只是玩闹的轻咬和暧昧的痒意。
阿瑞娅还在愣神,突然眼前一花,大猫突然消失不见了,出现的是变为人形的灰烬。
他的牙齿还叼着阿瑞娅的手指,眼睫低垂神情慵懒,虽然收起了兽类的形态,但独属于顶级狩猎者的威压却并未敛去。
指尖传来的轻微痛感令得阿瑞娅的身子微微一抖,手掌一动,下意识想收回来——
却被灰烬忽的攥住了手腕。
「我一直在看,你们。」灰烬抬眸定定地看着阿瑞娅,声音低沉微哑。
他明明是看着令人生畏的长相,此刻却无端显出些委屈来。
「你咬。」
灰烬将自己的手伸到阿瑞娅面前,看样子是阿瑞娅刚才说痛,他便让她咬回来。
阿瑞娅平时可不会这样随他一起闹,可今天或许是他的眼神太清澈,又或许是晚上的酒太过醉人。
她迟疑了一会儿,张开嘴咬住了灰烬的手掌。
那平滑的牙齿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只留下令人心思浮动的痒意,那痒意附着在他的皮肤,又渗入骨骼,再漫向血液。
灰烬无法辨别那痒意的来源,只是看着阿瑞娅嫣红的唇瓣,攥着她手腕的另一只手不由得收紧了。
感受到他动作的阿瑞娅有些不确定的抬头望了灰烬一眼,疑惑地眨了眨眼,是她咬疼他了吗?
这令阿瑞娅有些愧疚,今天因为赫斯提安的出现,她似乎冷落了灰烬。
于是她收回了牙齿,转而用那柔软而湿濡的唇舌,学着灰烬的动作,轻而缓慢的舔舐着她刚才咬住的地方。
人类与猫科类兽人的舌面不同,没有尖刺,光滑而柔韧,非但没有缓解那异样的痒意,反而令得灰烬的身体仿若触电般轻微一颤。
灰烬抬起头来,黄金眼瞳灼灼,紧紧盯住了阿瑞娅,就像盯住了一只落在掌心的猎物——
阿瑞娅对此一无所觉,只是几下她便失去了兴趣,松开口来,往后缩了缩。
可就在她将要做出退缩的动作时,一只有力的宽厚手掌忽的揽住了她的后颈,挡住了她的去路。
而灰烬的另一只手掐住了阿瑞娅的下颌。
阿瑞娅一愣,她疑惑地抬眸,张开口喊道:「灰烬——」
她的尾音还未落下,灰烬突然俯下身来,他的阴影将阿瑞娅全然笼罩,连带着那股清新的气息一起,吻住了她的嘴唇——
阿瑞娅微微睁大了眼睛。
灰烬的动作大胆而青涩,他将阿瑞雅握在怀中,像对待刚刚捕获的猎物般迫不及待想要吞吃入腹,却又被另一种感情牵引桎梏着放松了力道,细緻又温柔的慰抚她的唇舌。
他舌面的软刺刮蹭着阿瑞娅的口腔,她的身躯也不由得颤慄起来。
可即使灰烬已经足够温柔,可他的经验太过欠缺,全然凭着一股蛮力,阿瑞娅甚至生出一种她在被野兽生吞的感觉来。
渐渐地阿瑞娅眼眶变得湿润,唿吸也变得稀薄艰难起来,最终她握住灰烬的手臂,终于从他太过炽烈的吻中脱身而出。
阿瑞娅轻轻喘着气,而灰烬低着头与她额头相贴,看着阿瑞娅染着红晕的脸颊,嗅着她急促而情动的气息,灰烬喉结滚动着,又要倾身过来——
却被阿瑞娅制止了。
看着灰烬那含着疑惑和控诉的眼眸,阿瑞娅轻轻嘆了口气,拉起他的双手,环住自己的腰身。
「亲吻不是这样的……」
阿瑞娅伸出手捧着灰烬的脸庞,令他弯下腰来,与她贴得更近,她柔软的身体包容他,她温暖的唇瓣抚慰他。
灰烬也渐渐闭上了眼睛……
他想,他应该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但幸运的是,他和阿瑞娅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大家国庆节快乐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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