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来一卦》 第1页 《老闆来一卦?》作者:苍黎【cp完结】 文案: [现代灵异] 白切黑恶劣男鬼攻x总是装得很清冷的受 谢景x徐淮 徐淮,三流道士,日常是给人看手相算卦养活家里三只狮子猫,自称窥天命精通风水诛得恶鬼。这天,小摊前来了个奇怪的青年。 「老闆,给我算一卦。」 徐淮眼睛也没抬:「要算什么?」青年:「姻缘。」 徐淮抬手握住那人手腕准备看他手相,下一秒却瞳孔一震,心里骂出一句脏话。 草,见鬼。 ——是真见鬼了,天上飘的地上爬的桥上吊着的鬼,他全看见了。 没等他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那人开口: 「对了老闆,我家有一只恶鬼,能不能帮我处理了?」 徐淮有些犹豫,这人铁定有问题。 可叮咚一声,手机简讯提示大笔押金到帐。 徐淮眼神坚定:「兄弟,抓不到我把自己赔给你。」 那位奇怪青年给的视鬼能力让徐淮在诛邪路上赚得盆满钵满,但徐淮却始终找不到青年家中的那一只。 直到有一次委託途中他陷入险境,那青年徒手将那差点把他头啃了的恶鬼撕了,用沾满血的手将他压在千百邪祟包围的古庙角落。 青年说话的语气比外面邪祟更让人骇然: 「抓不到鬼吗,那老闆什么时候把自己赔给我?」 ——完犊子了。 徐淮绝望地闭上眼。 现在找到了,这青年就是那只恶鬼。 这坏比从一开始就是沖他来的。 一句话简介:兄弟,请你有点鬼德,别强制爱我了。 标籤:甜宠,灵异,沙雕,强强,悬疑 第1章 少搞封建迷信 「徐先生,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女儿!」 前一刻才下过雨,不平整的路面上集聚了不少水坑,小巷左右又被堆积了一些杂物,通过时必须得小心翼翼才能避免自己裤脚上不被溅上水渍。 听着身后中年妇女略显焦急的声音,戴着墨镜的高挑男子脚步一顿,视线移动,最终落在了右手边的一处窗户上。 这条巷子内都是老旧平房,眼前这扇面向巷子的窗户上贴了几张黄色符纸,符纸上绘着的线条已经模煳,看不太清其中内容。 徐淮偏头看着身侧的中年妇女:「你们家也贴了这个符?」 中年妇女闻言,忙不更迭地点头:「他们说这是平安符,早在年前我们家就贴上了!」 符上线条滞涩断裂,硃砂用料不纯,符上画的符文有非常强的画手原创性,主要起到一个心里安慰效果。 厉害,他差点没认出来符上画的是个什么东西。 徐淮收回了视线,冷淡地应了一声后抬脚继续向前。 低矮屋檐上的水珠滴落在水坑中,溅起小圈的波纹。见这位「徐先生」没有对先前的话表态,中年妇女心里愈发焦急,她接着说道: 「从上个月7号起我女儿茜茜就一直生病,本以为只是简单的感冒,但这一个多月针打了,药也吃了,她还是持续低烧不退。」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处有雨棚遮挡的屋子前。 中年妇女心中想着女儿,根本没有意识到回家的这后半段的路是这位「徐先生」在带,而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徐先生」。 中年妇女叫李芳,平日在巷子外的街道上摆摊卖凉菜赚钱,其老公是工地工人。两人有一女儿,叫赵茜,年13,今年刚上初一。 上个月7号,赵茜因为未完成作业被留在学校补课,深夜才回家,回家后赵茜就莫名其妙开始生病,持续发烧,吃药也没用。 李芳去买药时遇见一老顾客,老顾客见她一脸愁容,好心询问情况。 哪知李芳刚将女儿的事情一说,那就顾客大惊失色,急忙拉着李芳低声说,她女儿八成是撞到什么脏东西了,光吃药没用,得找师傅去看看。 李芳将信将疑地去寻了师傅。当晚,那师傅在赵茜房间中好一通布置,只听那师傅一声大喝! ——众目睽睽之下房间中冒出了一簇白烟,飘散消失不见。 那天晚上赵茜就有了好转,却不想隔了一天赵茜又开始发高烧。 李芳焦急万分,又找了那师傅过来。那师傅过来一看,就说缠着赵茜那个脏东西太厉害了,第一次没除干净,还得再来一次。 李芳:「然后那师傅就又开始布置,在我女儿的床头床脚都撒了糯米,还把一只活鸡带了进来……」 「有效?」 李芳还没说完就被徐淮打断。 「呃……」李芳面露难色,「这……如果有效,我也不可能找上您啊!」 今日新请来这位先生姓徐,名字叫徐淮。 是李芳丈夫的老闆介绍的,据说他们工地开工时就是请的这位,现在施工一年多了,半点岔子都没出过。 李芳在约好地点同徐淮见面时,若不是那徐淮主动打了招唿,走了过来,她还以为是认错了人。 她压根没想过这位「徐先生」会是一位看上去仅有二十余岁的青年。 不仅如此,这「徐先生」的外在形象实在是太好了些,身形修长、清秀俊朗,完全不输街边海报里的那些男明星…… 在她固有思维里,那什么风水、驱鬼镇邪方面厉害的先生都该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其能力就该和年龄挂钩,越老阅歷越多,处理事情就越把稳,越强。 第2页 方才这位年轻人连窗户上的平安符都认不出来,还问她是什么东西呢,这不正好证实了他并不「专业」? 怎么看怎么像个花花架子。李芳心里愈发没底,心里埋怨着丈夫的老闆不靠谱,嘆了十万八千个气。 现在可怎么办?人都叫来了不可能就这么直接让人家走吧,反正没付钱呢,先看看呗。 李芳面色沉重地将已经生锈的铁门拉开。 门后狭窄,徐淮一眼就能将里面所有的东西看完,屋内大多数生活物品都堆叠摆放在一起,稍微大件家具仅有一张高低床和单人沙发。 透入屋内的外界光源有且仅来自一扇方形的窗户,随着两人走入屋内,李芳将铁门关上,屋内的霉味愈发浓重。 躺在下铺的女孩听见开门的声响后从床上起身,面色苍白地看着她母亲李芳。 床铺两侧的床柱上还缠绕着上一位「大师」留下的红线。徐淮得到李芳的允许后靠近了床铺,在女孩的注视下抬起手,拨弄了一下红线上被拴着的铜钱后,开口: 「去医院检查过了?」 屋内的光线昏暗,戴着墨镜实在是什么都看不清。徐淮在进门后就将墨镜摺叠后收起,此时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专注盯着铜钱上的字。 未被墨镜遮挡的面容完全露了出来,就连李芳也被那容貌弄得一晃神,直到那双眼移到她身上时,她才回过神匆忙开口: 「对,对。」 屋外又开始下起小雨,如豆粒般滴答的水珠下落声成为了房间中的背景乐。 这位徐先生估计得有一米八往上,李芳得略微仰视才能和他对视。不知道是不是屋内那没有灯罩的灯泡光线原因,李芳竟发现徐淮的两只眼睛颜色竟是不同的。 不是很明显的区别,只是左瞳的瞳色有些浅。 下雨带来的阵阵凉意从铁门的缝隙中渗入,李芳冷不丁打了个颤。她也不知道怎的,竟不敢和徐淮对视了,连忙收回了视线。 「去医院了,没用。」李芳摇头,「他们说是碰上脏东西了,所以迟迟不见有好转。」 床上的女孩此时重新缩进了被子里,怯怯地看着徐淮。 徐淮:「深夜才回家……弄到那么晚,作为家长的最好去接一下。」 李芳着急:「是,是我女儿容易撞上那些东西吗?大师您有没有什么办法?」 徐淮:「没有。」 李芳愣住:「啊?」 徐淮手上稍用了些力,缠绕在床柱上的那些劣质红线就断裂开,串在红线上的铜钱散落一地。 徐淮:「夜里人贩子多,从你家这边进来也挺偏的。看这些,你估计是被那老顾客和那什么大师合伙骗了。」 看李芳脸色微变,徐淮接着道:「先是穿着个黄色道袍,装模作样进了屋就拿个罗盘四处看,然后突然定在某处浑身颤抖开始发癫。片刻之后得出结果,你家有鬼,然后就开始和你要钱,说要驱鬼。」 说至此,李芳面上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 ……先前那个大师的行为竟和这人说的完全一致。 「你被骗了。生病还是去大医院检查下,小诊所不靠谱。」徐淮将墨镜从包里掏出重新戴上,「没那么多牛鬼蛇神,少搞封建迷信。」 见李芳还欲说些什么,徐淮不可察觉地蹙了下眉,转身推门而去。 李芳家在巷尽头拐角处,周边有其他平房遮掩住光线,阴暗、潮湿,风水布局确实不好。通俗点来说就是那地方常年没有太阳光直射,位置低矮,阴暗潮湿,容易滋生细菌引发疾病。 出了小巷还没走几步雨就停了,徐淮看着街边的商铺有一搭没一搭地想:今天下班还挺早,可以去给家里那几只猫买两个罐罐。 还没想好是买鸡肉罐还是金枪鱼罐,手机就开始震动。徐淮脚步一顿,接起了电话:「今天投诉速度挺快?」 电话的另一头似乎被徐淮这句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话噎住,沉默了一阵: 「不是?」 徐淮熟练将手机拿远,远离耳朵。 即便是拿远了手机,依然能清晰听到对面吼的有些破音的声音:「啊?!你也知道你会被投诉啊?」 打电话过来的人叫宋敛舟,是徐淮上司。 宋敛舟:「刚转正不久你就开始摆烂了?一个月也就三单kpi,这个月过了三分之二,你第二单都没完成我就不说了,这十多天我他吗一共接了六次关于你的投诉电话。」 徐淮没说话,他的注意力已经飘到了前方不远处天桥下的小摊上。穿着朴素的正将黑色烤炉内的红薯拿出,铁盖一开,红薯的甜香飘到了四处。 徐淮抬脚向前,过了几秒才哼出一个气音:「嗯。」 在听呢,您继续。 电话对面的宋敛舟似乎是被徐淮这态度弄得气急,倒吸了一口冷气:「上个月我们部门才来了一个挺有天赋的小孩儿,我们这一行本来就有些特殊,不需要那么多人。」 徐淮已经走至了摊前,随手指了一个红薯,让摊主包起来,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可以,n+1。」 宋敛舟:「?」 不是,哥? 直至付款看到钱包里的余额时,徐淮眼底神情才有所波动。 「我现在就在顾客家这边,刚出来,地方和人我都去看过了,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徐淮拎着烤红薯往天桥上走:「顾客家一进去能闻到明显霉味,她女儿发烧不好很有可能是肺部或其它地方感染,具体病因不知道,需要专业医学设备检测。具体书面报告我回家提交给你。」 第3页 宋敛舟静静听着,在徐淮说完后才开口:「所以是真没有?我这边接到的投诉是你压根不干活,看了一眼就走,服务态度极其恶劣,进去还把人家布置的辟邪东西破坏了,严重影响了顾客生活。」 徐淮:「真没有。那些所谓辟邪的东西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装饰,起不到什么实际作用,我给拆了。」 话说,哪有那么夸张? 成天弄那些封建迷信才是严重影响生活好吧。 现在大概是下午六七点,左侧的街道开始拥堵,工作日的晚高峰开始了。也恰好在这时,一位穿着正装的普通上班族迎面走来。 徐淮视线随着对方而动,直至那人走过徐淮才继续道:「现在这世道一般人怨气比鬼都重,严重点的鬼看了都得礼让三分。加上现在铺天盖地的都是监控,那些东西哪能那么轻易出来闹人?」 大多数东西都是人为臆想出来的。 如果不是真正干了什么太过分、损人利己的事,那些不可名状的东西不会轻易缠上来。 「行。」宋敛舟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松了口,「这个月还有一单,你怎么都得想办法写出个报告来,不然总部那边又要让我去写检讨,这些书面东西不能少。」 「我的建议是,你还是去附近逛逛,万一真躲着些什么东西……」 徐淮面无表情:「那是额外的价钱。」 「当然,如果部门能调取部分人力物力去帮我找个人,那我自然会为部门鞠躬尽瘁,死而后……」 宋敛舟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中的忙音,徐淮目移。 书面报告……这东西瞎编也不好编。 要不去帮人算两卦?顺便赚点猫罐头钱。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开啦!老婆们投餵海星更新快快!(要饭 不恐怖,本质带鬼小。(作者码字时间在凌晨,谁懂这句话的含金量 写点感兴趣的cp和xp,尊重他人xp,不感兴趣请滑走,感谢老婆!(鞠躬) 第2章 算卦,你算什么东西? 宋敛舟管理的[国安特殊保障部],第三分部。 部门主要工作是协同警方维护社会治安稳定,处理西南地区的特殊事件,保障西南地区人民生活安全,控制虚假网络舆论,宣扬反封建反迷信文化。 通俗点来说就是,处理一些可能对人类造成伤害的灵异事件,对出现在大众视野内的灵异事件进行科学唯物化的解释,在老旧小区门口拿着喇叭发鸡蛋,定期开展反封建迷信的讲座。 再通俗点:算卦、看风水、抓鬼,且是国家队。 徐淮拿着三千扣除五险只剩下两千,减去路费车费日常消耗只剩下一千,光是吃饭吃三顿都够呛的薪水,在南江市内24小时待命当特殊保安。 如果不是偶尔出来帮人算卦赚外快,徐淮和他家里的三只猫都得去捡垃圾维持生命体徵。 现在徐淮手机内的钱,在扣除了猫罐头的固定支出外,并不足以让他奢侈地乘坐交通工具,回家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全当吃完晚饭的饭后运动。 待徐淮来到家附近的小立交桥底时,天色已经渐暗。光线不再强烈,徐淮将鼻樑上戴着地墨镜收起。 只是在摘下墨镜的瞬间,他察觉到了不远处有一束难以忽视地注视感向他投了过来。 徐淮眼皮一跳,快速转头向着大概地方向看去。 视线落到的地方是一处绿化带,长得像菠萝一样的大铁树占据c位,低矮的灌木被修剪成可爱的球形。 除了植被,什么也没有。 雨后的晚间气温有些微凉,路过的微风撩起徐淮细软的黑色髮丝,带来冷意自干净的白衬衫外透入衣内,激起了一层细微颤慄。 ……奇怪。 那种被视线远距离舔舐了一下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小淮?」 徐淮正专注看着另一侧的绿化带,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身边已经来了人。直到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徐淮才回过头。 来者是一位头髮全白,杵着拐杖的老人。老人是这附近小区的居民,姓杨,每天早晚都会出来锻鍊身体。 「老张还没回来啊?」 老杨口中的「老张」是徐淮的师傅,张道泉。 以往张道泉都在这附近摆摊算命,包括给小孩儿取名、看良辰吉日,都是张道泉业务范围。连带着作为徒弟的徐淮在这一片区都「小有名气」。 「嗯。」徐淮闻言点头,「师傅他,暂时……还不确定他什么时候回来。」 老杨拿手比划了一下:「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才三四岁,跟在老张身边就那么高。现在一转眼,个头比我还高好多。」 老杨又拉着徐淮扯了几句,说上回让徐淮画的那符纸可灵,之前家里那小孙子夜夜啼哭,拿符纸回去一贴,晚上都不哭了…… 「对了,你李大姨的儿子下个月要订婚了,改日我让她过来找你帮忙算算。」 徐淮自然不可能拒绝送上门的业务:「好,那就多谢杨爷爷照顾生意了。」 目送老杨离开后,徐淮转身走入立交桥底部。这座立交桥不高,茂密的植被顺着混泥土墙体攀爬而上,形成一道绿墙。 绕过那面「绿墙」就看见后边停着一辆废弃的只剩下铁质外壳的汽车,车后备箱的铁壳里放着一个小铁箱,铁箱内放着一个签筒,是张道泉留下的。 第4页 过去张道泉就是这么把签筒往身前一放,墨镜一戴,坐在桥洞下一坐就是一上午。也不吆喝,也不说自己是干什么的,全靠人猜。 张道泉说,需要的人自然会上门,不需要人的喊也没用,白费功夫。但事实上「需要的人」少之又少,一个星期也不见得有两个。 无论是师傅还是徒弟在这摆摊,皆是如此。 ——先前那股被注视感从徐淮开始「摆摊」后就一直若有若无地存在。 徐淮的第六感总是很准,他不动声色地捏着口袋里的符纸,不想,游荡在周边疑似在觊觎他的鬼没等到,先等来了个浑身酒气的中年男子。 真没礼貌。 鬼要过来了还会提前搁旁边看着观察一下,用视线「打个招唿」,这中年男子还没靠近,浓烈酒味就已经涌了过来,先发制人给他无辜的嗅觉来了一次冲击。 这中年男人摄入酒精过多,说话都有点口齿不清:「喂,我看你在这站老半天了,你干嘛的?」 徐淮从地上拿起签筒,在手中晃了晃,里面的木籤撞击签筒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开口声音清冽:「算命。」 「算命?」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那酒鬼将徐淮的话重复了一遍,斜着眼,用鄙夷的目光在徐淮身上上下打量,片刻后还嗤笑了一声。 「你算什么?」 听起来有些像骂人的话。 徐淮神态自若地任由对方放肆地目光在他身上扫视:「就业财富官运、姻缘夫妻子女,偶尔也看看风水。」 「噢——」那酒鬼拉长了声音,语气里全是调笑,「你长得就像那些个卖屁股的,还会这些?」 徐淮不恼,闻言仅眼皮一抬,眸光有些冷,不疾不徐道:「对窥天命看风水诛鬼小有研究。」 接着反问:「你算什么东西?」 酒鬼愣了一下。 大概是意识到徐淮将先前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找茬失败的酒鬼开始无能狂怒,对着徐淮用方言就是莫名其妙一顿骂。 徐淮听不懂,也没必要听懂。 徐淮就着那人能传至几米外的夸张嗓音,开始晃动手中的签筒,待那人骂声停止,徐淮也从签筒中抽了一签。 竹籤上的其余小字在签筒内被暗色笼罩,看不太清,唯独签头上用金箔和硃砂描写的[凶]字,因路灯照射而反射着细碎的金色流光。 骂了一会儿,见那算命的完全不理会自己,酒鬼也觉得没趣,晃晃悠悠地转身离开,可他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淡淡飘过来一句。 ——「小心夜路。」 这座立交桥是被一条单行机动车道包围的,要从立交桥下走至对面的人行道,需要经过车道。 酒鬼没理会徐淮的话,努力将身体的控制权从酒精里夺取出来,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嘁,他回家也就二百米,需要小心什么夜路? 这边徐淮才将竹籤放回签筒,身侧不远处就传来了尖锐的汽车剎车声,紧随其后的是巨大的撞击声响。 眼角余光中,一个人形物体被撞飞了快有三米高。 汽车前保险槓掉落的残骸碎片落在徐淮脚边堪堪停下,徐淮放下了手中的签筒,看着匆忙从车上下来的车主焦急奔向被撞飞快有十多米远,生死不明的酒鬼,冷静地拨打了报警电话。 这里只有一条车道,肇事车辆停在路中直接将一条道堵死,后方来车很快堵了起来,过不了多久这一片交通就会瘫痪。 「兰河小区附近的兰河立交桥,在东出口处出了车祸……」将位置和事件报给警方后,徐淮挂断了电话。 都说了小心夜路。 发生了这种事,加上又是用他的手机号报的警,宋敛舟那边估计很快闻着味儿就来了,毕竟他们部门也算是警方的长期合作对象。 不等宋敛舟过来询问,徐淮先拿出了手机开始主动汇报情况。 也就在此时,他的身侧落下了一道阴影。徐淮没空去看这会走过来的是什么人,以为单纯是听到动静过来看一眼的吃瓜群众,没理会。 却不想过了会儿头顶传来一个干净的男声:「老闆帮我算一卦?」 徐淮头也没抬,眼睛看着手机屏幕手上打着字,下意识开口询问:「要算什么?」 话说出口过了一秒,徐淮才后知后觉地抬头。 ……不对。 旁边还出着车祸呢,一人生死不明躺在旁边,这人真来算卦啊? 立交桥下的灯光不算明亮,唯一一盏路灯恰好在新来的这位男子身后。因为背对的缘故,路灯的光线在他的周身勾勒出一层暖黄色的轮廓。 徐淮看着对方的眼,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般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就连手机连震三下也没让他回神。 那男子弯了弯本就有些上挑的眼尾:「算姻缘,可以吗?」 不知道什么原因,徐淮在和这人对视时,大脑内会持续涌现出一种奇怪地熟悉感,就像就在不久之前他才和这人见过甚至相处过一段时日…… 徐淮在愣神的几秒内翻找记忆,确认自己百分百没见过这人,更不可能有和这人相处过的记忆。 错觉。 大概是在网际网路上见过相似脸。 「……」思考了一会儿,徐淮略有些僵硬地点头,「可以,告诉我你的八字。」 男子似乎有些为难:「我不知道。」 第5页 生辰八字要精准到出生当天的时分,很少有人会记得那么仔细。 听到如此回答徐淮也不意外,开口:「身份证号上的年月日也可以。」 「……」 又是一阵诡异地沉默。 不远处拉着警笛的警车已经来了附近,被堵在立交桥下的私家车司机开始探头对着前面的一动不动的车辆进行谩骂。 对比起一旁的「热闹」,二人所在的这处有些太过安静了。 徐淮想: 确实,正常人哪有大晚上过来算命的,今天就该直接回家,刚摆上摊不到半小时来了俩找茬的。 见徐淮冷下去的脸,那男子面上带着几分尴尬,开口:「抱歉。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是我一个阿姨收养的我,我身份证上的日期不是真实的……具体出生日期,我也不知道。」 「……」徐淮眸色微动,没有说话。 明明这人的表情和动作都很自然,但他为什么觉得这个人身上透露出来的那种无措和一点点的害羞,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似乎是看出了徐淮的为难,那男子露出了很明显失落的表情,配合起晚间弥散在空气湿润的水汽,一整个人都像是被雨水打湿的大狗。 男子偏了下头,有些锋利的下颚线被身后暖黄色灯光柔化,介于青年和成熟锋利间恰到好处面部线条让徐淮晃了下神。 这人年纪看起来不大,可能比他还要小一些。 啊。 人家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被人收养,就连自己都生日都不知道,现在只是想来看看自己的姻缘,想看看日后一起生活的伴侣是什么样而已。 其实帮他随便看看也不是不行…… 看着那人有些落寞的侧身,在他即将转身时,徐淮心一软,鬼使神差地开口:「我……」 对方动作一顿,偏回头。 略暗的环境中那双黑眸中亮得出奇,就像一早就酝酿过般沉沉地和徐淮对视着。 徐淮接触上对方的视线后先是头皮一麻,紧接着连带着手臂等表层皮肤都开始出现有些不适,就像是被什么危险的生物在阴暗处盯上,被觊觎着。 男子依旧是那清澈明亮的干净嗓音,和先前并无二致:「什么?」 强烈地第六感在拼命地阻止着徐淮,可话已经在嘴边了。 徐淮:「……我,可以帮你看看。」 第3章 抓不到鬼我把自己赔给你 没有生辰八字也没关系,可以拿身侧签筒内的竹籤起卦。 卦象由阴阳而成,而竹籤的两面不同,可以看做是「阴」和「阳」。不仅是竹籤,身后的树叶、口袋里的钥匙……只要是有两面的物品,皆可以作为起卦的媒介。 问卦前需静心,需要清楚明白要「问」的是什么,是为人还是为己。过去徐淮起卦的方式多样,他自小就在张道泉身边学习,见得多,加之自身又带了点天赋,徐淮起卦甚至比张道泉还要更加随意。 ——但在此刻徐淮起不了卦。 都不用拿出什么媒介,徐淮知道自己连第一步都做不到,他的大脑内像是放了一台满是噪点且沙沙作响的老旧电视机,完全静不下来。 「卦明天才能算。」徐淮看向不远处的路边,「那边太吵了,会干扰到我。现在我只能简单帮你看看,就不收费了。」 那人愣了一下,嘴上说着「啊,这怎么好意思麻烦老闆」,身体却已经诚实地往徐淮这边靠了靠。 徐淮看着这人在捕捉到「帮看」和「免费」两个关键字后肉眼变得开心的青年,心里琢磨着这人还挺单纯的,什么都写脸上。 哪天被人骗了也不知道。 徐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也并不疑惑为什么只是简单看看也需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半点防备心也没有。 「谢景。」谢景唇角微扬,整个人看起来单纯而无害:「是春和景明的景。」 「谢景。」徐淮低声重复了一遍。 名字的对错不影响,哪怕是水井的井也无所谓。 又不打算用名字来起卦,他只是单纯想再确认一遍自己是否认识这人。 不动声色地把这人名字诓出来再想一遍。 徐淮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总觉得自己曾经见过这人,而这种熟悉感随着接触时间的增加,愈发强烈。 而他的感觉却和记忆大相迳庭。 这很矛盾,以往从未有过。 徐淮:「把左手摊开,将掌心递给我就可以了。」 左手手相对应先天命格,右手则是后天命格,先看左手判断出客人大致的性格后,就可以参考着继续往下说。 徐淮的习惯不直接接触客人的皮肤,在手指搭上对方手腕之前就会先准备一张干净的卫生纸在手上垫着。但现在条件有限,徐淮晚上来这摆摊也是一时兴起,就没准备那么多。 所以当徐淮轻扣住谢景手腕,食指指腹贴在脉搏处,接触到对方时,第一反应是:这人的体温相较于常人来说似乎有些偏低。 也在此时,在徐淮没有注意到的脚下,谢景遮挡住路灯形成的阴影已经完全将徐淮的影子包裹在内,有些兴奋地在徐淮身后不规整的路面上扭曲,将那试图反抗,相对纤细的影子一点点缠绕起来。 「嘀嗒。」 周边的声音不知道何时安静了下来,就连警车的警笛声也消失了,唯有水珠滴落的声音清晰可闻。 第6页 徐淮看见不远处的行车道上趴着一位男子,他貌似刚从水里爬出,就连四肢上都呈现出不太正常的青黑和肿胀。 浓烈的血腥味自路旁的花坛间涌出,伴随着气味一同而来的是深色而浓稠的液体,土壤之下被掩埋的东西破土而出,是一只缺失了三根拇指的断肢。 这附近唯一一盏的路灯也开始闪烁,在它暗下去一秒重新亮起后,灯下已经出现了一位穿着白裙,身形窈窕,但明显面色白的不太正常的女子。 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也在身后响起,向着这边逐渐靠近。 徐淮眼皮一跳,哪怕是他情绪再稳定,再见多识广,见到这的场景也忍不住在心里骂出一句脏话。 草,见鬼。 以往处理的事件中,能够纠缠人的鬼那必然是死者生前和那人有什么牵扯,徐淮需要做的是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并且客气地将已经变成怨魂的死者请走,让它们回到自己的世界中,不影响人正常生活。 大多数情况下徐淮见不到那些鬼的实体,偶尔「运气好」,遇上情绪尤其强烈的怨魂的才能窥见其一二轮廓。 生人和死者之间本来就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生人看不见死者,死者也不会无故打扰生人。 但现在完全不同,周围也没有发生什么事件,单纯是徘徊在这立交桥下的鬼……吊着的、被埋着的、爬着的,还有在不远处盯着他蠢蠢欲动的,他全看见了。 就像是,将他隔开的屏障破了。 「老闆?」 谢景带着些疑惑的声音响起,将徐淮再度拉回神,徐淮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捏着谢景的手腕沉思许久没有开口。 加之眼前这一幕实在有些震撼,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大了些,现在意识到不对想及时挽救时却发现有些来不及了。 谢景的手腕上已经多出了一圈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有些刺目。 徐淮:「……」坏了。 谢景见状,脸色也变了些许。 徐淮想开口道歉,却听谢景道:「难怪我一直都没有对象寡了二十多年,看样子我的姻缘实在是……」 那倒也不至于差到难以开口的程度。 徐淮闻言有些心虚了,但不多。 「抱歉,把你弄疼了。」徐淮努力忽视周边的异样,打断了对方的脑补,「灯光有些暗,刚刚没看清,我再仔细看看。」 谢景:「好。」 徐淮的视线凝在谢景手心处,而手掌主人视线却一刻也没从徐淮脸上移开过。 微垂的眼睫像是羽毛般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紧绷的嘴角和眼瞳中的几分疏离显得徐淮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些说不出的清冷气质。 顶着可以印在海报上欣赏的颜,干着帮人算命解惑的活。 像是在打量观察自己的所有物般,谢景视线一寸寸在徐淮的脸上游过,最终落在了徐淮的左瞳上。 「没关系。」谢景嗓音似是低哑了些,开口:「我不急,老闆可以慢慢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谢景又靠过来了些,在说「我不急」时,徐淮甚至能闻到从对方身上飘过来的淡淡草木香味。 不浓烈,若有若无。像是混合了几种药材调质的特殊草药味,草药的苦味与柔和温润的木质调混合在了一起……徐淮意外地不牴触。 即便如此,徐淮还是习惯性往后靠了些,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一般来说,人的婚姻线处在小指下方,是一条短而清晰的线,婚姻线再往下,就是感情线。 婚姻线位于小指和感情线正中,说明其主人很有可能在适龄的年龄结婚,偏下和偏上,分别意味着早婚和晚婚。 结合刚刚谢景他自己说的,寡了二十多年,不出意外的话姻缘线会偏上靠近小指,遇见正缘的时间偏晚。 徐淮话术都准备好了:老婆这种东西都会有的,只是你需要等待的时间比其他人要长一些等等…… 突然,徐淮目光一滞。 不对,谢景没有婚姻线。 出现如此手相会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此人对婚姻感情这东西不感兴趣,但这种情况这种可能性不大,如果对婚姻感情不感兴趣,又怎么会主动过来询问算命? 排除这项后,还有一个可能——这人的性取向不太寻常。 如果是这样,那这位明明外形条件很不错,却又寡了二十多年,现在还主动来算姻缘……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不用太担心。」徐淮抬眼,「它有些特殊,想要遇上合适的确实需要多一些的时间……但总归结局是好的。」 徐淮左手托着对方的手背,用右手食指的指腹贴上了谢景的手心。 常年握笔画符,徐淮的食指指腹上带着一层薄茧,谢景感受到对方划过自己手心时引来的一层细密苏痒,另一只自然下垂的手指不自觉地弯了下。 「你的感情线清晰而连续,中间并未有太多断痕。你领导能力强,判读事物客观而利落、对待人和事认真负责,和人相处时大多冷静,能够控制自己情绪。」 徐淮收回手,真诚建议道:「这种情况我觉得……不要太克制自己的行为,遇见心动的选手还是坦率地说清比较好。」 手背上还残留着对方手心的温度。听到「不要克制」和「坦率」时,谢景不自觉地用舌尖抵住那有些尖锐的犬齿,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地点头:「好。」 第7页 徐淮眼睛往旁边一瞟,加快了语速:「其他的一时间也不能帮你分析,我还有些急事需要先回去。」 周围的那些不太友善的死者们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在向他这边靠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得早点跑路。 谢景:「要不先加个联繫方式吧?」 只是加个好友而已,不需要耽误多长时间,徐淮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与拿出手机点开了二维码。 见对面的谢景迟迟没有动作,徐淮疑惑:「怎么了?」 「其实……我来找老闆是因为先前听到老闆说能窥天命算风水诛恶鬼。」 说到末尾三字时,徐淮脚底的黑色影子再度开始涌动,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让他们兴奋起来。 谢景抬手将袖子往上拉了些:「我家里有一只恶鬼,已经纠缠我很久了,不知道老闆可不可以帮忙解决一下?」 谢景的手臂上除了先前被徐淮不小心弄出来的印子外,在原本被衣袖遮住的地方出现了些大小不一的青紫,乍一眼看上去就像被殴打过般,十分骇人。 徐淮见状心里一惊,蹙眉询问:「多久了,这个痕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已经持续一个月了,这里是前天晚上出现的。」谢景指向了其他部位,「先前大腿上,还有胸口,都会莫名其妙出现这种痕迹。」 徐淮偏头往旁边看了一眼,随后果断从包里拿出了一个被摺叠成方形的黄色纸制品捏在指尖。 ——仅仅是这么个动作,周边那些个欲想靠近的非人玩意就停止了脚步,似乎是被慑住了般不敢往徐淮身边靠近。 「还有呢。」徐淮回头,将另一只空闲的手悬在谢景的手臂上方,「除了这些之外?」 谢景:「晚上会听到一些莫名地响动,半夜睡觉、会惊醒……」 都是一些很常见的鬼闹。 在徐淮的视角下,一缕暗色从谢景的伤上浮了出来,像是烟雾一般自然地缠绕在他的指尖。 前天晚上留下的伤口还残留那么多阴气? 光是看这缠着阴气纯度,徐淮就知道找上谢景鬼的等级铁定不低。 徐淮没多犹豫,收回了手。 虽然他也挺可怜这位不知名的路人的,但想要解决这种程度的鬼,必然是伤神伤力,有可能还会搭上小命。 这种的活不是他这种三千块钱的工资的保安干的,他还要留着命去找他师傅呢。 换其他人来,他是摆子。 徐淮面不改色地扯谎准备推脱:「不太好处理。我擅长的还是风水一块儿,你这个我不太确定能不能搞定,要不你去联繫一下其他人试试?」 话语刚落,徐淮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一震。 徐淮拿出手机,看见了未息屏的页面上显示了一条零钱到帐的信息。 [收款100000元—支付人:景。] 徐淮瞳孔一震。 好像天天戴墨镜戴得有点散光了,不然怎么可能在手机上看见那么多0? 谢景声音适时响起:「老闆,押金已经转过去了,真的不能帮忙处理吗?」 反应过来的徐淮发现这才,刚才他把加好友的二维码弄成收款码了。 十万,哥。 懂不懂天降十万对于一个月收入三千偶尔还得倒贴社畜的诱惑性? 见徐淮没有回话,谢景以为是开价不够,于是继续开口: 「尾款还有五十万。如果是这个价格,可以让老闆帮我处理一下我家里那只恶鬼吗?」 徐淮瞳孔又震了一下。 他!他还在加钱! 受不了了。 这一瞬间徐淮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帮。」 就连开口说的话也失去了应有的分寸:「抓鬼?」 徐淮心里那一桿保持着情绪稳定的称,在此时被金钱在欣喜那一侧重重砸上了钞票,开始倾斜。 徐淮认真开口,给出了承诺:「抓不到我把自己赔给你。」 也在此刻,那站在路灯下的男子唇角勾起弧度证明其主人的心情也在这一刻十分愉悦: 「那就这样说好了,老闆。」 第4章 得想办法把它赶出去 有些时候人的器官会背叛大脑。 就比如看着路边卖的小摊明明知道那东西并不干净,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袋子已经拿在手上了。而嘴巴的背叛往往频繁而不可控,不然也不会在晚间八点档的言情电视剧里看到那么多:男主明明喜欢女主喜欢的眼神都在拉丝,说出的话却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 扯那么多的意思是:徐淮后悔了。 虽然也不至于到「祸从口出」那个程度,但总归是因为被金钱沖昏了头脑答应了人帮忙解决问题,现在热血下头,察觉到惹了一堆麻烦的摆子正在家里的沙发上坐着唉声嘆气。 徐淮瘫在沙发上,看着半空中飘过的一缕猫毛,眼里写满了生无可恋。 他今早先在[国安特殊保障部]三分部帮新来的同时画了张符,画完还没休息会就去李芳那约定好的地方见面,回来的走了一个小时耗费大量体力值不说,刚刚还一时兴起给那酒鬼摇了个签。 帮人看手相和捏着符耗费的精力也不少,徐淮现在蓝条和体力值全空。 现在是晚上11点,按照平时的生活节奏来看,不出意外他现在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但是出意外了。 谢景的声音徐淮家从客卧传来:「老闆,东西我已经整理好了,今天就打扰你了。」 第8页 徐淮深吸了一口气。 ——正常情况下徐淮是不可能把一个刚认识不到半小时的人带回家的。 约莫两个小时前,徐淮答应完谢景决定帮人处理家中的灵异事件后,注意到时间已经不早,就和谢景说要不晚上先别回去了,在外面住一晚。 谢景回家是铁定不安全了,那鬼都已经对人有伤害行为,再回去不纯粹作死? 让谢景住在其他地方,他暂时布个阵短暂保护谢景,谢景家中情况还得明天去现场看了才知道。 徐淮将想法讲述给谢景听后,谢景并无异议,两人一同去往徐淮家附近的酒店。 酒店是新开的,建立之初还是徐淮的师傅张道泉帮忙布的风水局。刚进酒店大堂,那认识徐淮的酒店经理就笑着迎了上来,询问情况后帮他办理入住手续。 一切都很顺利,怪就怪在入住登记系统总是莫名其妙卡死。 徐淮在酒店大堂沙发上打了快二十个哈欠,整个人都要睡过去了,终于等到那经理带着满脸歉意地过来说:系统坏了,住不了。 这家住不了那就换一家。可一连换了三家,不是系统瘫痪就是酒店门卡消磁进不去,状况百出。 这也一度让徐淮怀疑是方才立交桥下面的鬼跟过来了,不然怎么可能那么离谱? 徐淮受不了了,干脆和谢景说要不去他家凑合一晚。谢景也被折腾得一脸倦意,礼貌性地询问徐淮会不会打扰到他,得到否定答案后没多犹豫就说了好。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般情况——谢景已经换好了睡衣站在客卧门前,看着沙发上的徐淮。 徐淮怀里抱着一只黑色狮子猫,那猫听到声响后就将头从徐淮胸口抬了起来,一双金黄的竖瞳死死盯着徐淮的身后。 谢景和那只黑猫对视了一秒,似是不经意地问:「老闆,其他两只猫呢?」 徐淮:「那白色那两只胆子小,见到陌生人比较害怕,躲起来了。」 徐淮手一张,提前预判怀中狮子猫已经飞机耳准备哈人的动作,手掌直接把猫脸盖住:「黑色这只胆子大还凶得很,连我都啃。」 徐淮本以为带谢景回到自己家就不会出什么么蛾子事了,哪知一开门,听到声响早就在门口守着的三只猫齐刷刷炸毛,两只白色毛绒糰子弓着身子弹走,留下一地猫毛,剩下只黑的死死盯着谢景,扶身作攻击状。 徐淮赶紧把黑色狮子猫抱起来哄了好久,到现在都不肯下去。 谢景闻言低低笑了一声:「是吗?可我看这只猫这样黏在老闆身上的样子,可不像是寻常会咬人的样子。」 徐淮用手捏了捏软软的猫头:「除了我师傅外也没有人会来家里,这些小猫从小就没见过其他人。」 谢景:「那么我是第一个被老闆邀请来家里的人吗?」 谢景来徐淮家里什么都没准备,谢景身上穿着的睡衣也自然是徐淮的。明明徐淮买的码数也不小,属于是宽松款,但在谢景身上却显得有些修身了。 灰色的棉质面料将腹部和胸部的线条勾勒出轮廓,就连手臂上也有紧緻的线条,不夸张,但足够有力。属于是徐淮见了也会多看两眼的完美身材。 想练,但光是想想就很累。 徐淮带着羡慕且自以为不是很炽热明显的眼神多瞟了几眼才收回了视线:「嗯,你是第一个。」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是戳到了那位有腹肌男士的开心点,只见那人眼睛弯了弯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我很荣幸。」 徐淮看着对方地笑容没来由地心虚了一秒。 哈哈,其实宋敛舟也来过。 不仅宋敛舟,张道泉那些老头朋友偶尔也来串门,那群人还在沙发上打麻将。 只是那些人来时猫的反应都没有那么大,这次是非常特殊的。 徐淮猜想大概是和谢景身上沾着的阴气有关,毕竟他只是将大部分阴气抽走,躲藏残留在谢景体内的还有部分。这些东西不好解释,说出来也人心惶惶,干脆就不说了。 「别叫我老闆了,叫我徐淮吧。」徐淮岔开话题,指了指浴室方向,「一次性用品我给你翻出来了放在浴室内,洗个澡就早些休息吧。」 这位新来的住客也乖得不行,闻言叫了他的名字说完晚安后就走向了浴室。 徐淮抱着猫,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淅沥沥水声,过了几分钟才将黑猫从自己身上赶下去,从沙发上起身。 张道泉以前买的老房子被拆了,这是一套补偿的回迁房。虽是正常的有电梯的居民楼,但也足以让张道泉感嘆他这把年纪也住的上高楼大厦。 不为名利卜卦,不为私慾卜卦,不为自己卜卦。 只帮心诚之人解惑,只解愿解之人之忧。 就徐淮师傅张道泉那不揽客随缘算卦的习惯,徐淮和张道泉两人的生活条件就很难好起来。还得是这两年拆迁赔了钱、张道泉有了低保,徐淮偶尔出去打工,这才不至于两人持续过着一个馒头吃一天的日子。 张道泉那老头在消失前也好久没有算卦了,成天在家里拿着个收音机哼着曲,美得不行,已经开始养着老了。本以为这老头会这么平淡过下去,却不想就在徐淮大学毕业这天,张道泉人间蒸发了。 徐淮抬手拧开自己卧室的门,走入房间后将半开着的窗户关上。 谁也不知道将他从小养大的师傅——张道泉去了哪。 第9页 思索间,徐淮弯腰从床头柜上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有巴掌那么大的玻璃罐。 罐子上贴着一张黄底红字的符纸,仔细看还能看见在透明的罐底锁着一团半透明的黑色气体。 这是徐淮从前几任僱主身体内抽出来的阴气,这团阴气纯度很低,不仔细看都会以为是个空瓶子。 对比之下…… 徐淮手一撵,发现本该出现在指尖的阴气已经躲到了他的腹部。 徐淮:「?」 徐淮蹙眉。 那是你能去的地方? 徐淮眸色下沉,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开口:「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想办法把你赶出去。」 空气寂静了三四秒,只听见一阵沙沙声,从窗帘背后探出来一只雪白的猫头。 徐淮:「……」 这玩意是什么时候跑他房间里来的,还来了个不打自招。 徐淮没理角落里缩着的猫,手指一併用了些力,很快指尖上就缠绕上了一圈黑气。 和玻璃瓶里的黑气相比,徐淮手上的这一团更大,颜色也更黑。它不规则地在指尖缠绕漂浮,想往徐淮那边靠近却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般停留在固定的位置,无法前进一步。 徐淮另一只手揭开了玻璃瓶上的黄符,想将手上这团黑色的东西塞进去,却不想本来乖乖缠在他手上的黑气一下子反应激烈起来,怎么也不肯进到瓶子里。 而瓶子内那若有若无的淡色也早已缩在角落,能看出它在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徐淮盯着那在自己手上扭来扭去不肯进瓶子的黑气,开口就带了几分威胁:「进去。」 黑气往徐淮手心拱了一下,意思很明显:不要。 徐淮还是第一次见脱离了其主人那么久还有这么强自我意识的阴气。 徐淮刚想用一些暴力手段将那团阴气塞进罐内,就见那玩意就敏捷一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就窜了出来。 罐子也被撞到在地上,虽没碎,但发出的声响也将窗帘后的白猫吓得不轻,一下撞倒了床头柜上的几本书,发出一阵不小的声响。 ——徐淮头都大了。 而另一边,刚从浴室出来的谢景也听到了徐淮卧室内的响动。他简单将发梢上滴着的水珠擦干后抬头,对上了那股从他进入这个门就没挪开过的一股视线。 都说猫有灵性,一双眼睛比人类看得到的要多,对不干净的东西尤其敏感。 随着谢景向黑猫的位置靠近,猫的身子也逐渐紧绷,黑猫嘴巴都张开准备进行攻击了,谢景才缓缓抬手,将食指竖于唇前。 「嘘。」 黑猫一整只僵住,噗通一声伸着四只脚倒在地上,只剩下圆熘熘的金瞳在转动。 谢景勾了下唇,蹲在黑猫面前用两指在黑猫下颚上轻轻挠了几下。 方才还凶相毕露充满攻击性的黑猫此时一动也不动,躺平任撸。 相比常人要略低几度的手指轻抚过黑猫的嵴背,沿着嵴柱缓缓往下。随后恶劣地将猫翻了个面,开始蹂躏大猫柔软的肚皮。 一直摸到那两颗板正的猫铃铛时某人才停下手,面上笑意愈深。 他靠近了四脚朝天的黑猫,低声道: 「你主人也软软的。」 黑色狮子猫:「??!!?!!!」 第5章 所以你是在和我拉近关系? 徐淮收拾完东西打开卧室门发现浴室内的水声已经停了,客厅内仅有一盏小灯,就连客卧的灯光也是黑的,看来谢景已经睡了。 浴室内还带着未散去的水汽,徐淮对着仍然有些模煳的镜子眨了眨左眼,拿起了置物架上的眼药水。 他戴墨镜并不是为了立好「算命」这个人设,让路人看上去更加信服,只是单纯的眼睛疼。光线太强、风大,都会使得左眼刺痛,严重时甚至会短暂失明。 徐淮小时候身体就不好,长大了抵抗力强了些,就很少生重病。眼睛又出了毛病还是在张道泉离开之后,最近这些日子。 淡粉色的眼药水缓解了眼睛的干涩,徐淮半眯着眼,从镜子里看见了谢景的身影。 那穿着它睡衣的男子正抱着黑猫一身也不吭地站在他的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竟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老闆眼睛疼?」 谢景开口,手上一松,他怀中的黑猫就迅速跳了出来,蹿到客厅内进入视线盲区。 「嗯。」徐淮用手抹去眼角溢出来的生理眼泪。 看见谢景,拿着钱的徐淮怎么的也得关注一下老闆谢景的情况:「怎么还不去休息,是不适应还是……」 谢景摇头:「想出来找找吹风机。」 谢景刚洗完澡,仅仅是拿毛巾简单的擦拭过,头髮还处于半干状态,现在仍有透明的小水珠从发梢滚落,在锁骨处留下一道晶莹的水渍。 吹风机的话……徐淮将镜子打开,在镜子背后有一个储物空间,吹风机就放在里边。 徐淮将手上的吹风机递给谢景,装作不经意地开口询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从见面就开始那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实在是让人难以忽视,现在这般情况下正是套话的好时机。 只要不是经过专业训练,心理素质强大也很难控制得住本能的反应,一个人若说谎了,最常见的小动作就是眼神飘忽不定、躲闪。故而从开口后徐淮就一直注意着谢景的面部。 第10页 谢景闻言有些惊讶,就连眼睛都放大了些许,反问:「见过吗?」 「好像没有。」谢景偏了偏头,作思考状,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在立交桥的时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谢景的反应很正常,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徐淮手指无声地在洗手台上轻点。 倒也是,见没见过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必要骗人。 谢景:「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徐淮动作一顿:「因为在立交桥下边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很面熟,仔细回想过后却找不出半点记忆。」 谢景愣了一下,随后没忍住轻笑出声:「我当时就觉得老闆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许久,原来是这个原因。」 徐淮点头:「当时就询问的话很有拉进关系客套的嫌疑,所以一直没问。」 谢景:「所以,现在老闆也是在和我拉进关系吗?」 不是,这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吗? 正常人不应该问为什么当时要避免拉近关系客套吗?! 徐淮脑死机了一下。 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好像又是对的。 排除了阴阳怪气的情况,无论在哪个场合之下问出那句「我们以前见过吗?」似乎都有拉进关系的意思。 谢景没想到就这么的随口一问真让徐淮陷入了沉思:「开玩笑的,老闆没必要在这个上面纠结。」 「说实话,刚刚对于明天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现在和老闆交谈了两句后竟然奇蹟般地放松了下来。」谢景指了指手上的吹风机,「我吹完头就睡,徐老闆也早些休息。」 说完谢景就回了客卧,很快房间中就传出了吹风机的嗡嗡声。 徐淮站在客卧门前停留了片刻,随后打开了一墙之隔的主卧室门。 从谢景身上取出来的那团阴气此时正嚣张地趴在徐淮枕头上,见徐淮来了也不躲,反而愈发过分地往被子里钻。 徐淮眼皮一跳,看向了一旁桌子上。果然,先前装着它的那个玻璃罐已经被打开,罐子上的黄色符纸断成了两节,显然束缚效果已经失效。 坏了,那里边可是有两团阴气的。床上那一团喜欢粘着他的奇葩先不管,玻璃罐内的原住民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东西,万一去找了隔壁谢景怎么办? 徐淮将瓶子拿起摇晃了一下,心里凉了半截,果真没了。 好在还有些办法寻找到那阴气活动的痕迹。 桌上放着好几张黄色符纸,徐淮随手拿起一张,撕出了个小人的模样,将小人纸片放在罐内,不过两秒,就见那纸片小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朝着一个方向爬去。 徐淮的视线随着纸片小人而动,最终,看见那小人停留在了自己枕头边的那团阴气旁。 意识到什么的徐淮大步过去捏住了那团黑气:「你把它吃了?」 那团黑气自然不可能说话,只是蹭了蹭徐淮的指腹作为回答:对,没错,就是老子。 徐淮欲言又止,本该上交给部门的kpi就这么没了,也不知道宋敛舟那边会骂成什么样子。 不过这回将那团黑气塞进瓶罐里就容易多了,徐淮拿起瓶子时那玩意甚至主动往罐口贴,都不能徐淮干什么自己就进去了。 现在徐淮是确定了——这团阴气先前就是嫌弃罐内的原住民,现在它把原住民吃了一个人住单间,舒服得很。 将盖子盖好后徐淮以防万一又往瓶子上多贴了两张符纸,把一整个瓶罐贴的严严实实。 做完一切收工的徐淮才终于躺下,超额的运动量加上精神力的透支让他一秒陷入沉睡。 所以,当有些奇怪的东西进入房间时,它意外发现原先准备好让人昏睡过去的法子根本派不上用场。 浓稠如墨般的黑气从房间的门缝中钻入,一点点填满了整个房间。它们凝聚成了一团,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桌上放着符咒和书籍,目标明确,直奔床上躺着的青年而去。 就在它们即将触碰到徐淮的身体时,从房门处突然传来了笃笃两声闷响。 那些黑气闻声顿住,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下一秒惊惶四散,以极快的速度从缝隙中蹿出。 本以为逃跑的动作够快,却不想在逃脱的路径上早有人在等着了。 客厅内的灯光已经全部关闭,整个房间内漆黑一片,只有侧卧的门半掩。 本该在里面睡觉的「客人」此时正半眯着眼倚在主卧旁不远的墙边,脚上踩着一道黑气。 「敢跟到这里,胆子还挺大。」 说这话的男子睡衣领口半开,说完后还懒懒打了个哈欠。 一副完全没有攻击性正准备入睡的模样,却使得那团黑气此刻在地面上挣扎扭动,发出仅客厅内的人听见的刺耳悽厉尖叫。 见黑气逐渐散去快变得透明,谢景才松开了脚。 失去了逃跑的能力,那团黑气开始逐渐显现出一个轮廓。 虽已经快成透明状了,但还是能够看出来狼狈趴在地上的正是先前在立交桥时站在路灯下的那只白衣女鬼。 听见谢景这么开口,那鬼颤抖的幅度更大,恨不得一整只鬼钻进地里那般颤颤开口: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里面那道士闻起来太香了,我一时没忍住,没想到您在这……」 谢景掀起眼皮。 女鬼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仅仅是对上那双眸子的一瞬就嘘了声。 第11页 她意识到这位根本没兴趣听她解释,将她困在这里的原因只是通知她一声:她要死了。 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再「死」一次便是魂飞魄散,魂魄碎裂的痛苦可比单纯肉体上和精神上的痛苦要多的多。 女鬼下意识地开始求饶:「我没有碰您的东西,我只是恰好路过闻见香味进去看了一眼……」 「哦?」 谢景的声音上下起伏了一下,「纯阴男命自幼便体弱多病,且大多出生在贫寒之家,能活到十岁的都不常见。而里边睡着的那人不仅虚岁有二十五、自幼学习道法,还带着几分灵性,你都不敢想舔上一口会有多香。」 就好比在失去味觉许久的人面前放了一块为他特制的,能让他尝到味道的蛋糕,这谁不迷煳。 女鬼极度认同谢景的观点,没忍住点了点头。 这头刚一点下去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她不敢再抬起头,整只鬼都抖成了筛子。 谢景见状发出一声笑:「还真敢想。」 而这一声笑也让女鬼察觉到限制着她的力量消失了。 她象徵性的往前挪了挪,发现那人真的没有抓她回去算帐的意思后,瞬间欣喜若狂,往前挪了几步又转回来对着谢景叩首。 谢景没理会那鬼口中的溢美之词,仅垂着眼,眼底神色不明,冷声开口:「滚吧。」 女鬼闻言忙不更迭地往外窜,却在刚触碰到墙壁的那一瞬间,身上骤然燃起了黑色的火焰。 火焰有了灵魂作为燃料,一瞬间蹿上了她的面部。女鬼面上满是惊愕,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仍然靠在墙边,从未挪动过的男子。 而接收到女鬼视线的谢景微抬下颚,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併拢,翻了个面:「这样,我变卦了。」 客厅没有开灯,但黑暗并会不影响鬼的视野。或者说,在黑暗中鬼的视野才更加清晰。 看见谢景唇边挂着的笑,女鬼瞳孔一缩。 ——她意识到这人根本没打算让自己走,这番动静完全是将她戏耍。 一瞬间女鬼面部狰狞起来,也不顾那愈来愈大仅在她身上的火焰,尖叫着向着谢景扑去。 一时间就连周围的场景也变了模样,原本洁白的墙皮开始脱落,鲜血从天花板上滴落下来,地板上开始出现裂缝,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甚至有森森白骨从一旁探出。 可这些异状也仅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因为引发这一系列动静的女鬼仅靠近了谢景不到一米,就已经被那团黑色的火焰燃成了灰烬,在空气中消散,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徐淮的家中又重新恢復成原本干净整洁的模样,所有的东西都在原位,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安静的客厅内就连唿吸声也无。 ——「咔嗒。」 主卧室的门在此时发出一声轻响,从内被打开了一条缝。 一团黑色的东西从门背后探了个头出来,打招唿般的朝着谢景晃了晃。 像是在说:快进来快进来。 若徐淮还醒着,那必然能发现那晃动着的就是他贴了好几层符纸,封在罐子里的那一团阴气。 第6章 锁骨处的痕迹十分可疑 徐淮这一觉睡的格外沉,直到闹铃响起才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已经到第二天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入房间,徐淮半眯着眼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早。 徐淮在床上发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今日得去谢景家,不需要去[国安特殊保障部]打卡。 而此时,也正好有一股甜甜的香味自门缝外飘了进来。 徐淮起身下床准备离开卧室,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往后退了一步。 桌面上罐子还封的好好的,符纸也贴在上方,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嗯,他昨晚特意加固了,这东西应该没本事跑出来。 只是在开门的时候徐淮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将那团阴气塞进去的大小……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它好像更大了些。 大概是角度问题。 客厅内採光很好,清晨八点的阳光柔和洒入房间内。 身形修长的男子站在饭桌旁,小心翼翼地将打包好的饭盒从袋子内拿出,听到动静后那人抬眼向卧室这边看来,面上露出了些意外的深色: 「我不小心吵醒你了吗?」 徐淮昨晚睡得有些晚,今早起床时确实有些没精神,这也直接导致了他整个人无意识地露出了些蔫吧的神色。 闻言,徐淮摇头:「没有,是被闹钟吵醒的。」 见徐淮的视线飘到桌子上的饭盒上,谢景开口:「这是我点的外卖,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多买了些。」 徐淮:「太客气了,我不挑。」 徐淮是真不挑食,小时候和张道泉在一起生活时能吃到东西不饿着就不错了,一直到大也没机会养成挑食的习惯。 洗漱完回来客厅的徐淮看了一眼桌面上的东西,发现谢景买的大多数都是粥类,仅有少量的包子小食。 出于好奇,徐淮问正在小口啃包子的谢景:「你喜欢喝粥?」 谢景并未正面回答徐淮的问题,但也并没有否认,只是说:「喝粥对身体好。」 之后谢景又加了一句什么以后得经常喝之类的话,徐淮没听太清。 不过这也不重要,徐淮没有继续询问。 第12页 桌前放着一碗没被打开的南瓜粥,徐淮刚坐下,粥内甜甜的香气就已经飘了出来。 徐淮一边喝粥一边和自己上司宋敛舟请假今日不去[国安特殊保障部]打卡,并报告说接了个委託。 宋敛舟满意地让他赶紧去忙,有事没事的都别联繫。 徐淮缓缓在聊天框里打出一个问号,放下手机抬头时,才发现桌对面的谢景已经盯着他许久,眼神有些欲言又止。 徐淮:「?」 徐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里露出些疑惑。 徐淮:「怎么了?」 怎么这样看着他,他的吃相很难看?不至于吧。 谢景:「你昨晚上还去了其他地方吗?」 谢景这么一问就更奇怪了。徐淮满脑子问号,哼出一个不确定的气音:「嗯?」 他昨天晚上一沾上枕头就睡到了今天早上,能去什么地方? 谢景见状,打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往徐淮面前一递。 现在大多数新款手机在识别到人像后都会自动开启美颜,谢景的手机同样如此,可即便是打开了美颜,徐淮锁骨处的一片红痕仍是非常明显。 徐淮愣住。 之前洗漱的时候睡衣最上方的扣子是扣好的,现在那颗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领口部分松散下来。而在一片红痕中,还有一颗约有拇指大的紫色印记尤为明显。 徐淮抬手,用指腹轻轻按了一下那个地方。 动作是下意识地,仅仅是想要确认一下那玩意真的在自己身上。 徐淮完全不知自己的这动作引得对面坐着的那人眸色一深。 徐淮神色凝重:「这个是……」 见徐淮似乎是认出来了,谢景压住了唇角,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结果就听到徐淮在下一秒斩钉截铁道:「能让我过敏的蚊子。」 谢景:「……?」 徐淮知道自己的身体,非常脆皮。 再小一些的时候他基本顿顿不离中药,也难为张道泉那老头饭都吃不起还给他买药熬药,硬生生给他拉扯到那么大。 大病虽没有,但小病不断,什么情况都有发生过。虽说被蚊子咬了胸口上红一片,疑似过敏这种事有些特殊,但他的体质就那样,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谢景唇角有些绷不住了,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哑:「能让人过敏的蚊子?老闆看起来不是很惊讶?是这种情况很常出现?」 徐淮摇头,没太在意地重新扣上了领口的扣子,淡定开口:「不常见。」 ……不常见? 那就是以前有过这种情况? 「没想到蚊子也进化得那么快,以前被蚊子咬从来不会这样,这还是第一次。看来得提前将蚊香点上了。」徐淮低头继续喝粥。 徐淮压根没往其他方向想。一是徐淮长那么大和人近距离接触都极少,朋友更是没几个,这可是他家,怎么可能有人大晚上跑进他房间来啃他。 二是徐淮在房门背后贴了符,若是房门被从外推开,他自然会有所察觉。鬼的话更不可能了,哪有东西会自己往刀口上撞?真是活腻了。 徐淮手上动作一顿,看向谢景,突然开口: 「你昨天晚上来过我房间吗?」 这么问确实是有些冒犯,即便是怀疑也不该那么直白问出口。 徐淮知道这话本来就不合礼数,开口后见谢景僵住,道歉的很认真:「抱歉。」 谢景无声地用指节敲了点了点桌面,微偏了下头,也不恼,但很是不解:「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我看起来很……像个随意闯进别人房间的变态吗?」 恰恰相反。 逐渐熟悉之后,徐淮发现谢景开朗健谈,行为举止也都很礼貌,两人相处起来意外地融洽。谢景和变态这个词沾不了一点边。 这么开口是因为低下头去的那一瞬,徐淮脑子里闪过了一个片段。 非要说的话是「灵光一现」,勉强算在第六感里边。 这「灵光一现」,说差点就是脑抽了一下,脑洞大开,并没有太多参考意义。 徐淮:「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之前看过的一个影视作品,里面的故事让我记忆很深,冒犯到你很抱歉。」 谢景:「什么?」 徐淮面上有些纠结,说出来实在是不太好。 「没关系。」谢景摇头。 看出来了徐淮的担忧后,谢景开口:「我不介意,我只是很好奇这会和什么影视作品有关。」 竟然会这么莫名其妙怀疑到他头上。 犹豫再三,徐淮开口:「那是一部悬疑片,片子里的兇手总是会折返到作案现场来欣赏自己的杰作。」 谢景闻言愣了一下,将眸光从徐淮脸上移到徐淮脖颈往下,锁骨处。 是真的在怀疑他,怀疑这个屋子内唯一的人。 还是在暗中偷偷点他,让他不要管那么多,无论身上有没有痕迹都和他无关,他们只是认识一天的陌生人? 总不可能是他想太多了,徐淮是真的、纯粹的,想到了那个故事吧? 思索了两秒,谢景低低笑出了声:「徐老闆你……真的很有意思。」 徐淮闻言,看着谢景的眼,问:「我吗?」 谢景:「嗯。」 徐淮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谢景,被那目光注视着,谢景面上表情不变,却暗暗用舌尖抵住了有些发痒的犬齿。 第13页 徐淮刚睡醒,只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连有些上翘的发尾都没来得及打理。 ——真可爱。 昨天夜里刚见面时,徐淮还全身上下写满着不耐和生人勿近,只是靠近就能感受到那股从内散发至外的冷漠。而现在,徐淮却抱着他投餵的甜甜南瓜粥毫无防备地喝着,桌前放了什么就吃什么,一点都不挑食。 徐淮甚至用这种带着期待,有些发亮的眼神看着他,只是为了确认他话语的真实性。 好可爱啊。 谢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牙痒痒。 昨天晚上没咬够,好想再咬一口。 第7章 更喜欢年纪小的伴侣? 徐淮本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对面那位开朗健谈礼貌绅士情绪稳定男士的心理活动。 徐淮还在发愣。 这还是徐淮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很有意思。 是带着笑,真心实意地夸赞,不是阴阳怪气。 徐淮听得出来。 徐淮小的时候因生病,在学校的出勤率低的可怜,基本没一个月全勤。常常见不到人影,经常喝药生病,不能参加跑步等集体活动,和团体疏远,加上他唯一的家长张道泉还是天天在天桥下带着墨镜算命的「骗子」,种种原因下,导致幼儿园的其他小孩都和徐淮不怎么熟。 而其家长的刻意引导,让自己家小孩别靠近那坑蒙拐骗疯子的娃,也使得没人想和徐淮做朋友。 徐淮从小就开始一个人安静地看书,也不去跑闹,乖得不行,就这么顺利地在幼儿园老师怜爱的目光中混到了小学。 到了小学后,人类幼崽的闹腾能力升级。记不得是在什么时候,徐淮被同学发现他笔记本内画满了奇怪的线条。 他们将徐淮的笔记本偷偷拿了出来,没有经过徐淮的允许肆意传阅,很快就有人发现那些线条是符的草稿,徐淮画的符都是害人的。 徐淮就这么被冠上「恐怖」头衔,从此之后只要他出现的地方都会引起一阵窃窃私语。 很快这种窃窃私语就被扩大,变成了什么同班同学生病都是徐淮干的,同学家里人去世也是徐淮干的。就连校长被调任,换了个校长,也被说成是徐淮干的。 谣言越传越大,传到了老师那边。 老师了解详情后,通过同班同学拿到了徐淮的笔记本,并把他口中的「闲杂人等」张道泉也找了过来。 质问张道泉做家长的不教教徐淮学习,天天让小孩学这些怪力乱神封建迷信的东西。 张道泉拿了徐淮笔记本一看,认真解释了徐淮画的都是祈求平安的平安符,徐淮这小孩又懂事又乖,不会干坏事,还说了什么并不是怪力乱神,其实都是有科学依据的……这个只是普通的一种文化,就比如阴阳其实是事物都有两面性等等等。 张道泉和老师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张道泉没说完就被老师打断了,连同旁边罚站的徐淮也一同被请了出去。 往后的时间里,老师的态度也变了。在发现老师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鄙夷后,徐淮意识到人和人确实是不一样的。 生长环境是不一样的。 就像家养的乖乖小猫和在外奔跑的野猫。家养的小猫也不会理解为什么野猫需要蹲在角落内一直等,等着猎物的出现,明明有一个机器在一定时间就会倒出粮食。而野猫大概也想不通为什么即便是笼子开了门,它依然要蹲在自己的窝内,一点也不嚮往外面自由的世界。 其他人从小受到的就是另一套教育,他们不需要去理解一种截然不同的东西。 由被迫到主动地疏远别人,一直到大学,徐淮都甚少有朋友——或者说根本没有。 徐淮鲜少和人相处,接触最多的是书,是张道泉藏起来,被他偷偷翻出来看的道法和符文。这也直接导致了徐淮现在这般看起来有些冷漠的样子。 「……」 徐淮回过神。 虽然在近年来处理过那么多委託,和人的社交能力有一定程度的提高,甚至有一定能和顾客阴阳怪气理论的能力……但在某些时候,徐淮做出的反应还是是直观且坦率的,和那些常年交际的人精还是有不小差距。 就比如先前关于谢景是否进入他房间的询问,还有现在…… 徐淮:「谢谢夸奖,你也很有意思。」 谢景手一抖,刚夹起的灌汤包啪一下掉了回去。 一直到徐淮将剩下的粥喝完,回到房间里拿好要出门的东西,再次来到客厅内,谢景依旧坐在原地,没有挪动半步,甚至连动作都没怎么变。 「谢景?」徐淮疑惑,「你需不需要准备一下,我们该出门了,要去你家那边帮你看看。」 还有正事要干呢。 「……」过了两秒谢景才缓缓抬头,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语气勉强,「好的。」 徐淮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的僱主:「你脸好红,过敏了?」 「没有。」谢景低下头开始快速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再度抬头时脸上的热度已经逐渐褪去,「可能是被太阳晒到了,没关系,我马上就收拾好。」 徐淮:「?」 真没事吗,他僱主的脸真的很红。 …… 两人收拾好东西出门已经快十点,看着手机上那已经到城市边缘的别墅定位,徐淮在想该怎么过去。 好在谢景出手了。 第14页 能一下子拿出十万当押金,家在别墅区的富哥谢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搞了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徐淮家楼下。 徐淮询问后才得知是昨天晚上谢景找人开过来的。 徐淮坐在副驾,偏头看着手握方向盘的谢景。 车在红灯前停稳,谢景察觉到一旁的视线也看了过去:「怎么了?」 徐淮:「方便问一下你的年龄吗?你看起来比我还小。」 大多数时间谢景像个小太阳一样的常常挂着笑,整个人温柔又无害,怎么看都像是个不经世故的大学生。 和徐淮这种浑身上下散发着颓废和疲惫,坐在工位上一动不动,乍一看是睡着了,一摸才知道原来已经死了有一会儿的社畜完全不一样。 「我吗?」谢景将头扭了回去,看着前方的道路,清晰的下颚线绷紧,「老闆觉得我看起来有多大?」 刚上大学的年纪…… 徐淮猜测:「21岁左右。」 绿灯亮起,车辆启动。谢景的指腹轻轻在方向盘上点了两下:「如果按照身份证上的日期来看,我今年25岁。」 昨晚在立交桥下的时候谢景就说过他没有生辰八字,父母早亡,身份证上的数字不准。 「但我想实际年龄可能比身份证上的还要大一些,在26岁左右。」 徐淮扬眉:「完全看不出来。」 谢景低低笑了一声,没再说话,车内又安静了下来。 车辆平稳行驶在城区街道内,现在不是早高峰,并不堵车。 到目的地还有很长时间,徐淮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就他在即将跌入睡梦、脑子都有些昏沉沉的时候,突然听见谢景询问: 「老闆会更喜欢比你年纪小一些的伴侣吗?」 徐淮懒懒掀起眼皮:「怎么突然说这个?」 谢景:「只是有些好奇。」 徐淮朋友都少的可怜,更别说谈恋爱了。 他从来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于是徐淮给出了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可能不会。」 事实上,年长的也不会。这东西本来就是一个伪命题,年纪的大小根本决定不了什么,还得看真正相处起来的感觉,两人生活方式和观念的契合度,只是年龄的话……太狭隘了。 谢景这么一问,徐淮脑子一转,倒让睡意褪去不少,再闭上眼已经睡不着了。 徐淮干脆拿出手机写昨日的报告,直到二十几分钟后写完把报告发给宋敛舟,徐淮再瞥头看主驾驶的某人,发现谢景的嘴角竟然还翘着。 徐淮:? 谢景开个车,居然那么开心吗…… …… 谢景给的地址是一处别墅区,叫云璃山海湾,近几年才新建的,网络上一查就能看到整个的平面图。整体依山傍水,小区内环境雅致,若不考虑往返城区路程,是个极佳的住所。 往下翻查更多词条时徐淮看到了这个项目竣工仪式的合照,眼睛瞥见其中一人有些眼熟,徐淮就点开了图片,双指放大。 顿了两秒后,将其中一白髮老头截屏下来转发给了上司宋敛舟。 [徐淮:我记得这个人是上回总部派来考察的,他看见我们三分部的kpi一片红,莫名其妙让你写两万字检讨,你差点和他打起来那个。] [宋敛舟:?] [宋敛舟:你要实在没事干你可以去咬打火机。] [宋敛舟:不对,你不是他妈在接委託?] [徐淮:在。现在僱主接我去那个地点,我提前看看那个地方的风水布局以及过往事件。这个人出现在了竣工仪式的合照内,我来问问你这人什么来头。] [宋敛舟:装腔作势的小县城道协会长,靠着年纪大成为了总部铁钉子,弄了一些没什么使用性的名头,自身实力堪忧,嘴巴很能说。] [宋敛舟:噢,勉强在风水布局上有些水平。] 能进总部的人都不简单,宋敛舟的说法多少沾点私人恩怨,看来这人是风水方面的专家。加之他方才看的整体布局,能判断整个别墅群在大体上不会出问题。 [宋敛舟:别发他照片,老子看一次火大一次。] [宋敛舟:老子真想给他鬍子拔了。] 徐淮从手机屏幕中挪开眼,扭头看向身旁的谢景。 先前停车的时候,徐淮提出想再看看谢景手臂上的青紫痕迹,谢景就把手袖挽了起来。 大概是嫌麻烦,现在他也没将手袖放下去。 谢景身上的痕迹虽比昨日要淡了些许,看上去没那么狰狞了,但这毕竟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身体上的,正常人要是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这种痕迹八成会被吓的不轻。 谢景却异常淡定,情绪非常稳定。 [徐淮:你情绪能不能稳定点,就一张图片而已。我僱主被鬼掐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在淡定开车和我闲聊,你一天天在那炸毛。] [宋敛舟:?] 对面回消息的速度慢了下来,多次闪过「对方正在输入」,最终发过来一条。 [宋敛舟:不是,你确定不是你僱主有问题?] 徐淮又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谢景。 这回谢景察觉到了,转头过来沖徐淮弯了下眼角:「怎么了?马上就到了,需要靠边休息会吗?」 全程都是僱主在当司机,僱主还担心他坐车会不会累,一上来就交了十万押金、乖乖给他看身上的伤口,今天早上还帮他买了早餐。 第15页 他真的…… 徐淮眼神坚定,打字。 [徐淮:我僱主不可能有问题。] 他僱主超乖的。 [徐淮:我有问题,我僱主都不可能有问题。] 第8章 一些看见就令人心跳的东西 徐淮开始怀疑自己有问题了。 进了谢景家后,徐淮发现谢景家中的家具不多,装修风格更是极简,一眼看去甚至有些空荡。谢景说他是一个人独居,平日只有阿姨帮忙打扫卫生。 理论上来说,这类空荡的房子确实会有一些无居所的游魂来借住,弄出些吓唬人地鬼闹,不会伤人。常年不住人或是常年冷清的房子或多或少都残留着点阴气。 可是这间房子没有。 更别说,能在谢景身上留下那么深痕迹的鬼,其怨气会比较重,即便是藏起来了也会留下些阴气。 鬼有执念、执念未消、又因为自己的魂体状态什么都做不了、一直压抑,最后心理变态了才会想方设法去伤人。 越凶的鬼会像逐渐发酵的鲱鱼罐头,它们身上的味儿只会越来越大,不会像现在这样…… 自他进门一直到现在快两个小时,将整个三层大别墅都绕了不止两圈,都没有找到半点残存的阴气,比被狗舔过还干净。 徐淮半靠在沙发旁,手抵住前额,用无名指推了一下鼻樑上的墨镜。 但也没理由出错。 他命格阴,自小就能判断出哪里有古怪的原因是那些喜欢藏起来的阴气一看见他就想往他身上贴。 徐淮那时候小,也没办法阻止,只能让那玩意贴着。一贴就生病,一生病张道泉就得给他画符熬药,后来竟这么着弄出点「抗体」来了。 再后来是学了道法,那些东西才不敢主动贴过来。 经过这么些年持续不断地被骚扰,徐淮对于那些想要靠近他的冷嗖嗖玩意很是敏感。 「咔嗒。」 谢景将刚洗好还带着水珠的玻璃杯放在桌面,随着纯净水的倒入,玻璃杯里的黄色薄片柠檬被冰块撞击得一同晃动。 谢景将手上的杯子拿起,走至徐淮身侧递了过去:「家里只有白开水,想到可能会有些无味,就给你切了片柠檬。」 冰块是刚放进杯子里的,用手接过时谢景还感觉不到杯壁冰凉的温度。倒是在和谢景的指节触碰时,谢景手指的寒意传了过来。 「谢谢。」徐淮也没有客气,墨镜下的棕色眼眸看着谢景,「昨天晚上没睡好吗,你的手有些凉。」 「嗯。」谢景开口,随后将手收了回去,只是自然下垂时他不动声色地用另一根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 「自从身上开始出现痕迹的这段时间里,我睡觉时总会莫名惊醒,断断续续的睡眠确实有些休息不好。」 徐淮将手抬起,放在谢景额头。 谢景被徐淮突然的动作弄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控制住身子没有往后躲闪,乖顺地让对方感受自己额头的温度。 在徐淮手腕遮掩住的地方,如墨般的眸内情绪涌动。 过了两秒,徐淮将手放下:「谢景,你好像有些发烧。有量体温的体温计吗?」 谢景点头,这时才往后退了一步,弯下腰在茶几柜内翻找,找到了一把体温枪。 徐淮抬起手对准了谢景的额头,滴一声,体温枪上的液晶屏上显示37.9,确实有些低烧。 徐淮神色有些凝重。 从昨天晚上帮谢景看手相的时候他就发现谢景的手有些凉,可能那个时候谢景就有些发烧了,而发烧的原因大概率还是先前在谢景体内躲藏着的阴气。 可不是人人都和他一样有「抗体」。 见拿着体温枪的人眉都蹙了起来,病号本人反而安慰起对方来:「只是低烧而已,我去找点药吃就行。可能是昨天晚上出来散步的时候着凉了。」 散步…… 谢景家明明在四十多公里之外的别墅区,为什么会在他家附近散步? 徐淮心中突然蹦出来这个疑惑,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谢景的神色没多大变化:「因为正好有朋友吃饭约到那附近聚餐,当天晚上喝了酒,就不打算开车回来。」 原来如此。这么一说倒也合理了,那附近确实有一个比较大的商圈。 「嗯。」徐淮点头,「那在散步期间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你身上的痕迹是在散步前就出现的?」 既然房间内空空如也,那可不可能是谢景走夜路时刚巧就撞大鬼脸上了?如果这么推测的话,就能解释为什么在立交桥下时他从谢景身上弄出来的那团阴气纯度那么高,数量还不少…… 只可惜谢景很快杀死了徐淮的猜测。 「……没有。」谢景否认,「商圈就在那立交桥不远处,刚吃完饭过了十分钟我们就见面了,期间没有发生什么事。至于我身上的痕迹,确实是在散步之前发生的。就在在我睡在这间别墅内出现的。」 难搞了。 这回是真难搞了。 十多个小时之前他还答应了谢景,信誓旦旦地说他铁定能把鬼解决了,现在他连个鬼影都找不到。 徐淮不动声色倒吸了一口气。 「你发低烧不一定是着凉导致。」 徐淮话没说满,低头看了眼时间,接近下午两点。 「按照你的说法推测,现在这屋子内的东西可能躲起来了,而且短时间内它大概率不会出来……」 第16页 徐淮确实是没有找到东西,但谢景身上的痕迹却又真实存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按照谢景的说法来推测。 徐淮建议道:「我们要不先去医院检查你的身体情况?你家里这件事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处理。」 「去医院吗?」 谢景迟疑:「可老闆都说了大概率是屋子内的东西让我生病,去医院真的有效果?」 屋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乌云,此时黑压压一片。察觉到太阳光线不再强烈,徐淮也就将墨镜一抬,桃花眼一挑: 「我没说。」 「生病就得吃药去找医生,再厉害的道士来了也不能让你凭空痊癒。」 谢景看着徐淮上挑的眼尾,过了两秒才应声。 「好。」 「都可以听老闆的。」 …… 下雨之前总会给人一种难受的闷热感,生怕将身侧的谢景吹得发烧更严重,驾驶座徐淮也没敢开空调。 离别墅区最近的医院在十公里外,开车需要十多分钟,倒也不远。从出门,到挂完号等医生量完体温也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谢景的体温就从37.9直线上升到38.9。 见躺在病床上已经吊着水,用一种非常无辜眼神看着自己的谢景,徐淮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家那个年久失修的体温枪出了问题,你发热那么严重,自己感受不到吗?」 谢景:「只是有些没力气,其他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徐淮:「……」 他这个僱主的身体真是逆天,要换作是他,现在估计虚弱得话都说不出来。 徐淮再次将手掌掌心放在谢景额头,手掌下的温度烫的吓人。 「啾啾。」 一声清脆鸟鸣自窗外传来。徐淮被声音吸引过去,只是一瞥,眼神便瞬间冷了下来。 徐淮收回手,转头对谢景道:「我出去打个电话。」 谢景:「好。」 一直到徐淮出来病房关上门,谢景才将视线移到窗边的小鸟上。 那只可怜的麻雀此刻正在不停地扑棱着翅膀,明明窗外什么也没有,它却怎么也没办法飞起,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拽住了翅膀。 「啾啾啾……」 麻雀的叫声更大了些,它努力地挣扎着想要逃脱,躺在床上的谢景在此时突然开口:「谁让你来的?」 麻雀闻言,也不再叫唤了。仅用黄豆大小的黑色眼珠恐惧地看着病房内的人,然后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变成了一个正在颤抖的毛茸茸棕色小球。 谢景看着那个棕色小球若有所思,过了两秒,抬起了手,朝那只小雀勾了下手指,声音淡淡:「过来。」 谢景这话一出,那麻雀也不抖了,它直挺挺倒窗台上——被吓晕了。 谢景:「……」 呵,眼睛黄豆大,胆子也就芝麻那么大。 谢景病房内的窗户没有关紧,凉风和细密的雨声自窗户的缝隙内钻了进来,吹散病房内的闷热感。一墙之隔的走廊外徐淮同样站在窗边,看着窗户外的雨帘。 手机屏幕显示正在通话中,电话对面的人却迟迟没有传来声音,徐淮等了一会儿:「你在忙?」 突然,电话对面传来了有什么重物倒地的引发一系列小物件掉落的桌球声,待那些比较丰富的动静结束后,宋敛舟的声音自远处传来:「等一会儿,我在找东西。」 徐淮不语,静静站在窗边。又过了约莫两分钟,宋敛舟的声音才传了过来:「怎么了?」 宋敛舟忙活了好一会,现在正拿起杯子大口畅饮矿泉水。 徐淮:「我刚刚看见只鸟。」 宋敛舟:「?」 宋敛舟被水呛到:「你有病?」 徐淮顿住,也意识到就这么开口确实有些抽象,于是沉默了一会儿,开始重新组织语言。 徐淮:「你有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触碰到对方的一瞬间,周围就会出现一些异象。」 宋敛舟扬起眉:「什么异象?」 刚刚他触碰到谢景额头,听到鸟鸣往窗外一瞥的时候,又看见了窗边挂着一只穿着病号服,全身发紫的鬼。 和昨天晚上在天桥下触摸到谢景一样,两次接触到谢景都能看到奇怪的东西。 谢景住的这层楼都是高级单人病房,有护士在走廊内巡视病人情况,新走过来这位护士手上手上还推着工具台。 见有人过来了,徐淮已经在嘴边的「见鬼了」三个字一转,变成了: 「出现了一些看见了就让人心跳的东西。」 电话对面宋敛舟:「……?」 两人过往的对话无非是关于部门内的事件,部门的事件肯定就是灵异事件,和鬼有关。 摸了就能见到鬼,见了肯定会被吓到,吓到心跳自然就会加速,徐淮琢磨着自己这么说宋敛舟肯定懂他。 果不其然,宋敛舟愣了两秒,立即甩过来两个字:「我懂。」 什么心跳加速的东西,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玩意。 信号满格,话费刚充,您继续说。 也不是爱听,主要就是善解人意喜欢帮助兄弟。 见此事非同寻常,宋敛舟甚至坐直了身子:「然后呢,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反应?」 徐淮仔细想了一下:「会总觉得那人非常眼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宋敛舟:「嗯。」 徐淮:「有些时候做出的动作甚至是身体本能的。」 第17页 就比如先前触碰谢景额头的动作。身体已经比大脑提前一步行动,而且行动的非常自然。 按照他平日的习惯来说,他会本能和人保持距离,尤其是陌生人。 虽和谢景也认识了一天,但怎么也不能算得上熟络,触摸对方额头这种没有边界感的动作不该发生的。 宋敛舟一瞬间提高了音量:「啊?都做出动作了?」 徐淮严肃:「是的。」 宋敛舟那边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询问:「在什么地方情不自禁做出动作的?」 宋敛舟理解的。 热血方刚的小年轻确实会出现什么一见钟情的情况,即使是牵一下小手也会脸红心跳的。宋敛舟没想到他这平日内看起来挺清冷的哥们儿竟会上头那么快。 徐淮一边想这和地点有什么关系,一边开口:「在他家。发现他有些发烧后,在医院又做了一次。」 第一次是在谢景家,在察觉到谢景手有些冷后,他就抬手试探了谢景的额头,有些太自然了。 而第二次自然的伸手,就在刚刚。 ——电话对面的宋敛舟那边传来哐嘡一声响。 徐淮一惊:「怎么了?」 「把椅子坐翻了,没事。」 宋敛舟杵着地板爬起,战术性清嗓:「两……咳咳……你,你就不能克制一下自己?!」 宋敛舟扯着嗓子,脖子上都染上了热度。 不知廉耻! 徐淮正色:「都说了是本能反应,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在做了。」 宋敛舟:「……」 啊啊啊啊为什么这种东西要打电话过来和他说啊?! 宋敛舟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徐淮见宋敛舟不说话,开口:「这种情况很严重?其他人有过吗?」 部门接到的案子多,也不知道宋敛舟有没有处理过这种和人接触过就见鬼的案子。 宋敛舟将椅子扶好,冷不丁听徐淮又来了这么一句。 「所以你现在在医院?」宋敛舟问。 徐淮:「对。」 宋敛舟:「ok,我大概了解了。」 宋敛舟深吸一口气:「不严重,有过。」 一见钟情上头的事他活那么久见得多了,只是没有身边案例,那么近的还是头一回。 宋敛舟:「你现在不该打电话问我严不严重,你应该去照顾那个病人懂吗,哥?」 徐淮脑子里冒出个问号。 好像有哪里不对。 出现问题的是他,为什么要他去照顾病人? 见鬼的是他,不是谢景。 徐淮:「不对……」 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敛舟打断:「你要先安抚好对方的情绪。」 「不行。这东西有点复杂,电话里不好说,等我发消息给你。」 徐淮:「等等……」 电话被挂断了。 第9章 看来它也喜欢你 徐淮回拨了两次电话都被宋敛舟挂断了,宋敛舟意思很明确,让他现在不要打电话,他现在应该去照顾谢景。 见此情况徐淮也没有办法,只好重新向病房走去。边走还边在想:难道他触碰到谢景就见鬼是和谢景身体状态和情绪有关,这是什么匪夷所思的原理? 虽然干他们这一行能直接看到鬼是好事,省去了很多的事,但对他来说却十分危险……毕竟他八字特殊,心理承受能力也有待提高。总而言之,还是尽快搞清原因比较好。 徐淮一边想一边担心,没忍住又给宋敛舟发了个消息。 [徐淮:真有办法?] [宋敛舟:包的。] 徐淮推开病房门后发现原本躺着的谢景已经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座靠在病床上。而原本纯白的床单上也出现了一只毛绒的团状物,谢景正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团状物柔软的羽毛上拨弄。 听到动静后谢景抬头,冲着门口的徐淮弯起眼:「老闆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提前离开吗?」 明明面上带着笑,说出口的话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距离冷气源头最近的麻雀被冻得受不了,小声「啾」了一声。 徐淮摇头,将视线投向团在谢景腿上的小鸟。 谢景:「外边下雨了,它可能是想避雨,自己飞进来的。」 也亏了小鸟不会说人话,不然它铁定将谢景的谎话戳穿。在这房间里,只有窗边的那一盆兰花全程目睹了床上的男子是怎么把吓昏过去的小鸟拎到自己床上的。 徐淮有些意外:「这类小鸟警惕性都很高,如果不是受伤了不会像这样乖乖蹲在这。」 「可能是它比较特殊。」谢景用指腹在小鸟头上点了点,「它很乖,不会啄人。」 看见了谢景的动作后,徐淮也手痒痒。他确实对这类毛茸茸的小动物没什么抵抗力,不然也不可能一下子捡了三只狮子猫回家,把猫崽窝都给端了。 就像是读懂了徐淮心中所想,谢景开口:「想要摸摸它吗?」 先前在天灵盖上轻飘飘的力道是无声的威胁。谢景话音刚落下,小鸟就已经振翅而起,没等徐淮回答就轻巧落在了他的肩头。 谢景看见了小鸟迫不及待飞走的动作,视线落在徐淮肩上:「看来它也很喜欢你。」 徐淮注意力已经集中在肩膀的小鸟身上,完全没注意到谢景话中「也」字所指。 就和谢景所说相同,这只小鸟并不怕他。徐淮伸出了一只手指置于胸前,那鸟就十分有灵性地从肩膀上飞了下来站到手指上。 第18页 徐淮没忍住,用另一种手摸了摸麻雀的头:「它是先前在窗台上那只?」 谢景:「嗯。」 不像是野生,倒像是被什么人刻意训化过的。但又有谁会放着其他漂亮的鸟类不养,来养一只棕色的麻雀? 摸了一会儿,见徐淮停下手没了动作,小鸟又自己飞起回到了窗边,一双黑色的眼睛盯着屋内的两人,安静地站在了那,倒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徐淮同样走至窗边,单手将窗帘拉起部分,看向窗外。 奇怪的是,此时已经见不到先前那只因上吊死去,停留在这附近的鬼,只能感受到窗外那淡淡的阴气。 徐淮若有所思地回头瞥了谢景一眼。 也不知道是那鬼自己走了,还是因为没有接触到谢景的原因,他看不见那只鬼。 虽想验证一下,但现在过去和谢景进行接触又有点太突兀……总不可能直接说:谢景你能不能给我摸一下吧? 那也太抽象了。 窗外的雨势渐大,见有雨滴自窗外飘入,徐淮抬手将窗户关小了些。水珠在关窗时滚落到徐淮的手上,徐淮也就着这些水珠,将湿润的指腹点在透明的窗面。 以手为笔,以雨为墨。不过一会儿,窗上就出现了一道由繁琐线条组成的符。 病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没被干扰的徐淮绘制得很顺利。只是在收最后一笔时,徐淮面色也白了几分。 徐淮画的只是简单的辟邪符,是他在部门中最常画的符纸,一般一天能画十余张没有问题。可今日仅仅是完成这道符纸,其带来的疲惫感就比往常画一张时多上数倍,甚至在直起身时眼前骤然一黑。 徐淮扶住窗檐,轻唿出口气。 难道是先前在谢景房子里耗费了太多精力,现在画符不够用了? 「老闆你还好吗?」谢景声音自身后的病床上传来。 徐淮转头,微愣。 没像往常那样等到有关于玻璃窗上有关于「鬼画符」的询问,先等到了一个关心。 徐淮和谢景带着些担忧的眼神接触上,仅一秒,他就挪开了视线。 「没事,只是有些低血糖。」 谢景不太相信徐淮的说辞:「看老闆的面色有些不太好,真没事吗,要不你也睡一觉休息一下?」 谢景的病床旁有一个单人的陪护床,徐淮摇头,但还是向单人床走去: 「我坐着休息一下就好。」 徐淮身体不好,但完全算不上孱弱。在[国安特殊保障部]的这段时间,出外勤所带来的运动量让他身体素质和肌肉含量有一定提高,虽不多,但也不像是小时候那般像张纸一样风一吹就要倒了。 相较于其他成年男性要更为单薄些的身体,加之那有些苍白的面色,给此刻坐在陪护床上的徐淮染上了几分易碎的色彩。 只有谢景知道。 这「易碎道士」搁窗上画的那符,若正面贴鬼脸上,那弱一些鬼的魂魄估计当场就得碎了。 身上四处流窜起来的疼痛感让谢景眯起眼,开口的语调却和往常并无一二:「仅仅是休息一会儿,没关系的。」 徐淮本不打算睡,毕竟缠着谢景那恶鬼实在神秘,而这地方只有他临时画的一道符,不像他家,他不放心。 万一那恶鬼现在过来找上谢景了怎么办? 却不想他的眼皮异常沉重,就在意识即将抽离时,徐淮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 ……真的有哪里不对。 但此刻反应过来也已经晚了。 他已经沉沉坠入梦境。 第10章 行了知道你在热恋期 山间的温度总会低上许多,寒意自衣物的缝隙中一点点渗入,激起身体的一阵颤慄。 徐淮狼狈地半跪在地。血液染红了足有小臂粗的枝干,他腰腹处被枯枝贯穿,就连最简单的唿吸,引起的也是难耐的疼痛。 徐淮面上血色尽失,浅棕色的眼瞳中也蒙上一层灰败。很快,因垂下头的动作,双眸被额前的黑色碎发遮掩。 生命从身体中流逝的感觉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具象化。 ——完了。 咳嗽牵动着身体的颤抖使得伤口被撕裂的更大,徐淮额角疼的都冒出冷汗,他忍着痛掀起眼皮,看向周围的环境。 如果这里不远处就是城市,且周边有人类频繁活动的痕迹,他说不准还能被人发现,勉强抢救一下。 可这里是在山中,周围植被茂密,根本没有人活动的痕迹。 在这个地方受那么重的伤,他获救的机率是零。 血液的流失使得意识逐渐涣散,随着身上的疼痛也开始抽离…… 有一阵阴冷的触感骤然出现在脖颈处,从脖颈处缓缓移动至下颚,稍用了些力道,强迫他抬起头。徐淮无力睁开眼,仅能感觉到一道目光森然落在他的脸上。 大脑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功能,他仅能凭藉本能,挤出最后的力气开口求救。 可就连完整的音节都没拼凑出来,徐淮就陷入了昏迷。 黑暗和放空的大脑会影响人对于时间的感知,也不知道究竟过了有多久…… 徐淮缓缓睁开眼。 窗外的阳光柔柔透入病房,徐淮还没从方才梦境中濒死的感觉中回过神,愣愣地躺在单人床上,偏着头看隔壁病床上的谢景,过了三五分钟才缓过来。 谢景似乎也并没有发现房间内的另外一人已经醒了,正拿着手机在看。 第19页 见窗外的雨已经停下,天色也泛起昏黄,徐淮拿起身侧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六点了。 「醒了?」 病床上的谢景听到徐淮起身后的动静后向那边看去。徐淮见那人含笑看着自己,突然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是他僱主生病在床躺着,他一个健康人士在僱主旁边酣畅淋漓地睡了近三个小时。 还好谢景不是通过[国安特殊保障部]那边关系找过来的,不然他铁定被投诉工作态度极度不端正。 虽然被投诉了也无所谓,会在意这些的只有宋敛舟,但被逮着叨叨一半天,也挺烦。 「嗯。」徐淮理了一下被睡的有些褶皱的衣角,从病床上站起,「抱歉,不小心睡过去了。」 明明他平日内睡眠很浅,一些响动就能将他吵醒,今日却这么沉沉睡了三个小时。 谢景摇头:「在等着医院本就无聊,你不需要道歉。」 「更何况你之前在别墅内也累了许久,现在休息一下很正常。」 僱主连理由都给他想好了。 他真的…… 谢景又道:「不过,现在可以帮我个小忙吗?」 徐淮抬眼。 谢景指了下窗外:「中午没来得及吃饭就过来了,现在确实有些饿了,可以麻烦老闆去医院食堂帮我弄些吃的吗?」 徐淮自然答应,在告知了谢景自己的电话,说出去这段时间有什么事情就打他电话后,就从病房内出去了。 只是在出门的瞬间,徐淮脚步顿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病房内的温度相较于走廊要更低更阴冷一些,那种阴冷感在这个闷热的天气内竟让他感觉意外地舒适。 徐淮出门找到医院平面图后发现,医院食堂在隔壁楼,走过去需要一定距离,还需穿过一条露天走廊。 先前下雨使得地面上形成的小水滩还没来得及流去,看着其上方印出的天空倒影,徐淮又想起前一刻的梦境。 过去,他总会做一个重复的梦。 梦境的具体内容他也不知道。因为无论他怎样一遍遍将梦境中的内容记下,在醒来后,脑中的记忆永远会像学校机房的计算机那般恢復原始设置。 他只能记得在清醒瞬间,在梦境如潮水般褪去时,大脑内留下的那最后一幕画面是被高度模煳的灰色色块。 除此之外,就是濒死的绝望和恐惧感。 可现在他却清晰记得方才小憩时的梦境,梦里他受了很严重的伤,腰腹部被枯枝贯穿。 以往都会在清醒前就忘记,为什么现在会突然记住梦境中的内容? 梦境、包括之前他能无缘无故看见游荡在周边,原本无意在人前显形的鬼魂,这些古怪都是因为谢景的出现而开始的。 这么一想。谢景,或是说缠着谢景那鬼……确实是有些太过不同寻常了。 徐淮放缓了脚步,抬起头看向谢景病房的方向。 不过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感觉到任何威胁性的东西,如果不是主动去招惹那些看得见的鬼,它们也不会刻意上来和他碰一碰。 突然能够记起梦境,也说明不了什么。 更何况之前问过宋敛舟,宋敛舟那边也说摸到人就见鬼这种事情有过但不常见。 既然他不是特例……那问题也应该不是很大? 徐淮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六点钟正值饭点,医院食堂排队的人有些多。徐淮趁着排队时间将菜单拍给谢景,谢景很快圈出了几个菜品。 顺着上面打钩的标註一个个看下来,徐淮发现谢景的口味和他非常相似,所选菜品基本上都带有辣椒。 不错,他这个僱主和他一样非常有品。 考虑到谢景先前还输着液,徐淮去掉了部分辣度比较大的菜品,象徵性地打了两个相对清淡的肉类。 食堂这种地方总是吵闹,正好有人在徐淮后方交谈,声音不小,两人交谈的内容被他无意间听了两句。 ——「听我僱主说,他们隔壁那谢家的儿子前几日死了。就在这个医院,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莫名其妙的。」 ——「人一下就没了,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说是什么心梗。」 另外一个男声立即接上。 ——「哎哎,我记得。上回我去那别墅打扫卫生时还见过那小伙,看起来才二十多岁,叫谢什么,两个字的。」 前方结帐的人离开,收银见下一位偏着头迟迟不上前,有些不耐烦地开口:「喂,到你了。别堵着后边的人行吗?一天天哪来那么多没素质的。」 徐淮回过头,面上无甚表情,上前一步将手机付款码递了上去。 闷热天气在这人挤人的食堂内工作本就使人烦躁,偶尔有不配合工作的顾客会使得内心积压的怨气一同飙升。 本来脾气就爆的收银开口还想开口再说两句,却在对上这位顾客的眼时,被对方眼神中的冷意自头贯彻至脚,口中的话竟一句也没说出。 直到下一位顾客上前,收银才恍惚回神,待她再度回头下意识地想要去寻找那个人时,才发现那人早已离开。 …… 徐淮回到病房时谢景拿着手机,没有注意到开门的动静,也不知道是在回消息还是在干什么,很是专注。 直至徐淮将饭盒的盖子打开,菜香味瀰漫在病房内,谢景才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转到一直忙活的徐淮身上: 第20页 「辛苦了。」 徐淮拆筷子的动作一顿,过了一秒才开口:「不客气。生病期间吃太多辛辣的不好,所以自作主张帮你打了两个清淡的菜,中和一下。」 中和原来是这么用的吗? 谢景看着饭盒内的青椒炒肉和清水白菜,放下手机低笑了一声,似是开玩笑般开口:「徐老闆对每一个僱主都那么贴心吗?」 徐淮面不改色,回答的很快:「当然不是。」 其实差不多吧,金钱决定服务态度,得看僱主给的钱多不多了。 但他也挺挑的。遇到态度不好相处起来不舒服的僱主,他确实不会像对待谢景这般还考虑其他的东西。 不然宋敛舟那边也不会一天天收到那么多投诉了。 徐淮中午也没吃饭,到现在这个点确实是饿了。可即便是有饭菜放在身前,他依旧是有些心不在焉。 先前结帐时身后两人话中交谈的内容清晰入耳,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被打断,而他的大脑却在那个瞬间自动补上了空白。 不该这样的。 徐淮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出了点问题。 他竟然因身后人闲聊的两句,脑子里就离奇跳出了「谢景有没有可能不是活人」这个想法。 明明谢景那么鲜活、有人的体温,会生病,甚至会感到飢饿,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能够让他产生怀疑。 可当时那一瞬间,他就是那么想了。 坏了。 徐淮神色凝重。 ——他神秘的,类似第六感的玩意是彻底报废了吗,这会和随地大小见鬼有关系吗。 会影响到他之后的工作吗?不行,真得快点把缠着谢景那玩意找出来问个清楚。 徐淮在这边头都大了,病房内另外一位完全不像死人此时精神抖擞的病患,则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坐于一旁的徐淮。 发现徐淮眼中那近乎要掉渣的冷意,谢景扬起眉。 哟,出去一趟遇见什么了,回来就凶凶的。 还挺可爱。 - 同一时间,收拾好东西准备从部门离开的宋敛舟收到了徐淮的消息。 [徐淮:我不仅见鬼了,我第六感还不准了。] 宋敛舟低头看清楚了消息内容,随即发出一声嗤笑,热恋期的小情侣第六感哪能准? 至于见鬼,想当年他热恋上头干出的见鬼蠢事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脚趾扣地,徐淮还是太年轻。 [宋敛舟:像你这种的我都不想说。] [宋敛舟:行了,我忙着呢。] 别装了,哥知道你热恋期荷尔蒙暴涨,人家进医院了你无法宣洩内心的情感,现在来哥面前秀恩爱来了,哥容忍你的小调皮,但差不多得了。 [徐淮:?] 宋敛舟压根没看出来徐淮这问号打的既疑惑又苍白还无助。 第11章 你要杀了我吗,兄弟 按照徐淮以往的经验,被阴气入体后简单打一针很难完全痊癒。故而他先前就建议谢景今晚就住在医院,方便观察病情。 果不其然,吃完晚饭之后还没隔多久,谢景又开始发低烧。 徐淮找了个椅子坐在床侧,将干净的毛巾放在谢景额头。 前一刻医生已经来看过,说针和退烧药都已经吃过,不能在吃,只需要再喝点沖剂。 病床上的谢景脸颊都烧得有些发红,似乎是难受极了,闭着的眼睫都在轻颤。 见状,徐淮从包内拿出了一张摺叠好的黄色符纸,将其展开后,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下一刻,符纸凭空自燃起来,撩起的火焰险些灼到徐淮的指尖,徐淮就像是察觉不到那燃烧的热度般,凝神看着火焰在触碰到指尖的前一刻停下,缩了回去。 待符纸燃了半数,徐淮才松开手,将符纸的末端丢进一旁的纸杯里,看着最后的符纸燃成黑色的灰烬。 最后,徐淮抬手拆开了一旁床头柜上医生开的沖剂,将药和符纸的灰烬充分融合在一块。 等徐淮加水搅拌好,一回头才发现病床上原本难受得睁不开眼的谢景,此时正用一种非常,难以描述的眼神在看着他。 好像在说:你要杀了我吗,兄弟。 徐淮罕见地心虚了一秒钟。 毕竟在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和谢景说生病就得来医院,没什么东西能让他凭空痊癒,少搞什么封建迷信。 结果几个小时后的现在他又在偷偷摸摸搞这些东西,还被人当场逮捕。 纸杯内温热的药剂浮起一层浅浅的白沫,随着杯内液体的转动而逐渐消失。 徐淮和谢景面面相觑,没一个人先开口。 徐淮倒也不着急解释,就这么和谢景多少沾点控诉的眼神对视,等药剂温度稍降,才把纸杯递了过去。 谢景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些,抗拒的意思很明显。 徐淮想到这人是交了十万定金的金主,还是解开口:「少量的退邪符,虽不能保证明天你的病就能痊癒,但至少今晚睡觉时会舒服些。」 说的是实话。 这张符纸对邪祟的杀伤力不小,绘制起来也比辟邪符要难上许多。 上面的线条复杂交错,稍微走神、手上的力道没有控制好,都会使得这张符作废。 画一张太费神,徐淮一般都不画。 这张是徐淮许久前放在身上备着的,他八字特殊,身上随身装着点东西也好用于对付那些莫名缠上他的鬼,如果不是太兇或是数量太多,一张就足够让他们老实了。 第21页 不过用在普通人身上就没那么大效果了,最多也就安神静心。 见谢景还是没有接,徐淮顿了一下,又道:「没有毒。」 少量摄入灰烬确实对身体的伤害极小,他甚至刻意减少了量。就这么点灰灰,对身体的损害还不如医院门口小摊上卖的淀粉肠。 谢景盯着徐淮手中的那杯褐色液体,闻着里面飘出的不算难闻的药味:「我,当然知道老闆不会下毒。」 徐淮颔首,又往前递了一些。 知道了? 知道就好,那喝。 谢景唇边弧度微僵,在徐淮的注视下接过了那杯药。 也就在谢景即将喝下的时候,徐淮听到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童声。 ——「这个哥哥生病了吗?」 徐淮回头瞥了一眼一直紧闭的病房门,随后将视线落在身旁那不知何时出现的小孩儿身上。 徐淮:「嗯。」 徐淮连说话的语调都没变,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个小孩是凭空一样,他仅看了小孩一眼,就又将视线放回了谢景的身上: 「他生病了,所以要喝药。」 小孩穿着一身白色的条纹病服,赤着脚,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仰头看着病床上的人:「可是哥哥看起来不想喝药。我也要天天喝药,所以我知道喝药会很难受。」。 「我不想让哥哥难受,哥哥可以不喝吗?」 这只看起来像小男孩的魂体似乎并没有敌意,不然徐淮也不可能现在才察觉到它在身侧。 面对这种无意伤人的鬼魂,徐淮通常是不愿用强硬手段将它赶出去的。 徐淮反问:「你认识这哥哥吗?」 小男孩摇头:「不认识。」 「哥哥不喝药的话会一直生病,会比现在更难受。」徐淮看着那小孩,声音放缓,「你很善良,知道哥哥会难受。所以你也不想看着哥哥一直生病不好,对吗?」 谢景手拿着杯子听着旁边的对话,额角的青筋都在跳。 那小孩似乎被徐淮的说法说服,张着嘴,愣愣地看着徐淮。 没等那小孩回答,徐淮的唇角就已经浅浅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开口:「我们一起看着哥哥把药喝完好不好?」 冷汗自病床上那青年的额角滚落自床单上,很快晕出了一团深色的圆形印记。 那小孩再度开口:「可是,那哥哥看起来真的……你看他出了那么多汗。」 这药真的非喝不可吗! 谢景手上那可怜的纸杯已经被捏的有些变形,成椎状。 徐淮无视了小男孩口中的话,淡定开口:「他很想喝。」 小孩歪头,很是不解:「?」 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徐淮:「因为你吓到哥哥了,所以他才一动不动的在那僵了很久,如果不是你突然冒出来,他已经喝完药了,实际上他很想喝药。」 小孩似是被这言论唬住,指了指自己: 「……我,我吗?」 徐淮点头:「嗯,总不可能是病床上这个大哥哥和小孩儿一样怕苦,也不想喝药吧?」 小男孩和徐淮对视了一秒,随后又转过头去看着谢景。 谢景:「……」 小男孩:「好像,还真是……」 过了一会儿,小男孩有些委屈道:「好吧,那我晚些再过来找哥哥。」 徐淮没说话,眼皮跳了一下。 晚些再来? 可别来了,无论是大是小但总归是鬼,被鬼惦记上多少有点恐怖了。 说了两句差不多得了,做鬼也得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的。 也就在那小男孩身形消失的瞬间,徐淮骤然起身,一把夺过谢景手上的纸杯,将里面的药剂全部洒在地,褐色的药液围绕着病床形成一个弧形。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待徐淮回头,果不其然对上了床上那人有些惊愕的神情。 徐淮收回了手,将已经空了的纸杯丢入垃圾桶:「有只虫子飞进去了,你先别喝。」 谢景:「……」 如果把方才那一杯药比作一颗还没爆炸的手榴弹,那现在药全部被均匀撒在地上,其攻击力就像一把无差别攻击的枪,也不一定能打中要害,但多多少少肯定会受到伤害。 看着病床上谢景就算是发着烧也有些苍白的面色,徐淮开口:「他不会再进来了。」 先前烧了半张符纸,现在又将后半张的灰烬洒在地上。一整张退邪符下去,至少普通的鬼祟是不敢靠近,其余的东西进来也得掂量掂量。 谢景:「……刚刚那个是?」 徐淮不意外谢景能看得见。 如果谢景方才看不见那小孩,那估计在他和那小孩开口的第一句,谢景就要问他在和谁说话了。 徐淮:「一只路过的小鬼,看样子应该是刚去世没多久。」 医院这个地方特殊,人的生老病死常常在这个地方出现,地下当差的人有时忙不过来就会漏一两只,任其在这个地方短暂徘徊。 谢景:「就让它这么走了?」 徐淮摇头:「它去哪,不是我该管的。」 「它没有意伤害人,那我也不必刻意去驱逐它,它可能就是单纯进来看一眼。若它缠着别人惹出事来,自然会有人去收拾它。」 毫无理由地暴力驱赶,说不准还会给自己牵扯上什么因果。徐淮向来秉持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能摆就摆烂原则。 第22页 当然,若是用了退邪符警告过,那小孩儿鬼还非要进来干些什么坏事,徐淮也不会客气。 说至此。徐淮转过身,又拿起一个新的纸杯,重新给谢景沖了一包药剂。 徐淮琢磨着谢景可能是被小鬼吓到,吸取了教训。这次也不磨蹭,一仰头药就没了,喝药喝得极快。 徐淮坐在椅子上,看着谢景将喝完药的杯子放在床头后才开口:「我将符洒在地上,那小孩不敢进来了。」 意思是:如果怕喝药其实可以慢些喝,这次不想喝,纠结一下也不会见鬼的,刚刚是意外情况。 而且,他是专业的,这种情况下不会笑话僱主嫌药太苦不敢喝药。 ——即便是想笑也会忍住的。 今天白天时就乌云蔽日,到了夜晚厚重的云层并未散去。鲜少的月光从云层缝隙中钻出,在近乎被黑暗笼罩的病房窗外,树梢的叶片似是被风颳过般沙沙作响。 乍一听像是有「人」在低语,窸窸窣窣的。 徐淮是忍住了,其他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东西早就笑成了一片。 [哈哈哈哈哈家人们谁懂啊,老大坐在退邪符布置的阵里,你猜怎么着,一动不敢动。] [老大就是勐,我搁这都能闻到那符的味儿,他还搁里边坐着。] [这道士应该挺正统吧?老大确实勐,第一次见有鬼面色不改坐里边。] [啊?哪有面色不改?] 立即有细碎的反驳声音响起。 [瞎说,我刚进去就看我们老大拿着那符泡的水,表面上镇定自若,实际上满头大汗。] [汗流浃背了哥们儿。] [哈哈哈哈人死了嘴还是硬的。] [呜呜太可惜了,要不是老大一直用眼神威胁我让我赶快滚,我就能和那个香香漂亮哥哥一起看老大喝那杯符纸水了qaq。] 话题从这里开始逐渐跑偏。 [噢,真的香香?] [嗯嗯!超级香香,好想再凑过去闻闻。] [很难不怀疑老大坐退邪符里边洗澡是为了闻香香哥哥。] [疼死也要闻香香。] [我去。疼死,但浪漫不死。] 谢景:「……」 谢景低垂下头,被黑色碎发遮掩住的脸色沉的吓人。 半响,谢景勾起唇:「不敢进来了?」 他倒是觉得那小鬼胆子大的很,没什么不敢的。 第12章 近乎是恶劣的笑意 ——「不敢进来了?」 听谢景那么说,徐淮点头:「再进来我收拾他。」 合理的。正常人莫名其妙见到鬼都会害怕,就算僱主情绪再稳定,被吓一跳也正常。 徐淮这么想着,就听见谢景突然低笑一声。 开始琢磨不透谢景这是什么反应的徐淮:「?」 徐淮:「……怎么了?」 谢景弯起眼:「不,没有,觉得老闆很厉害。」 确实。 徐淮暗暗想:搁别人那还不一定能画出那张退邪符。 本来是带着来处理缠着谢景身上那鬼的,结果现在就用了。 算了。 徐淮将谢景床头柜上的药收拾好,转头就看见地上的一片狼藉。先前洒在地板上的药液逐渐变干,在洁白的地面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就在徐淮思考明天走之前要不要打扫卫生时,他突然瞳孔一缩,大步走向病床的窗边。 就刚才那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了有什么极为阴冷的东西从这个房间内蹿了出去,直奔距离这间病房最近的树木树冠而去。 那树冠处还真有什么东西在,从那地方,随之而来就传出了一声悽厉地惨叫。 从病房内出去的那东西动作太快了,只是感觉到,徐淮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 窗外太暗,光凭肉眼看上去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 考虑到从病房内窜出去的东西有可能是缠着谢景的鬼,徐淮没再犹豫,立即从包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纸,将纸用手撕成了小人的形状后,打开窗户往外一扔。 那黄色的小纸人一被扔出就像是被风托举起砚删停般往上飘,直直朝着树冠而去。 徐淮半眯着眼,看着那小纸人飘到顶端,随后看见了藏在树冠内的动静。 只见一团黑色、如火焰般的东西追在一团白色魂体身后,不断散发出逼人的寒意,似乎是想将白色的魂体吞噬。 白色的魂体自然不会如火焰所愿。它察觉到黑色火焰的意图后,开始在树冠的缝隙中疯狂乱窜。 树叶和枝干间的缝隙成为了绝佳的躲避场,随着「战况」的愈演愈烈,两者的速度都在提升,最后快得只剩下虚影。 ——[别追了别追了活爹,别追了……我错了!] 那白色魂体带着哭腔开口,它似乎是已经到了极限,就连魂体都开始变淡。 徐淮神色微动,这个声音听起来怎么有些像……先前莫名其妙出现在房间内的那个小男孩? 那一团黑色的火焰对求饶充耳不闻,趁着白色魂体求饶时的一瞬间懈怠,毫不留情扑了上去。 很快,被黑色火焰包裹住的白色小点彻底消失,树冠之中只剩下了悬浮在空中的黑色火焰。 一旁的黄色小纸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残暴的黑色火焰,纸片状的身躯被吓得抖了一下。 [!] 而黑色火焰像是才发现它们的战场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观众」般,此时向着纸人的位置缓慢靠近。 第23页 也在这个时候,徐淮感知到了一股自脚底流窜到头顶的寒意,像是意识到了那个「东西」十分危险,二者的实力差距太大而产生的本能地抗拒。 徐淮大脑内只剩下两个字:快逃。 先前为了看清楚树冠上的东西在干什么,徐淮放了部分感知在纸人身上,这也就导致徐淮在某种程度上和本人站在那一团黑色火焰之前没什么区别。 现在,徐淮就是那个黄色的小纸人。 还没来得及将附着在纸人身上的感知收回,仅是一瞬间的愣神,那团黑色的火焰就已经出现在了纸人身前。 在「消化」了那团白色魂体之后,黑色的火焰变得更大更凝实,已经完全可以……甚至是轻易地将脆弱的纸片包裹在内,将阴冷的触感渗透入每一寸,每一个缝隙。 徐淮脸色一白。 他在那阴冷的感觉缠到他身上后就及时收回了感知,却还是在脱离那个纸人的最后一瞬,感觉到了有什么阴冷的东西在他的脖颈上舔舐了一下。 徐淮定定看着窗外如墨般的夜色,手下意识地抬起,放在那触感传来的脖颈处。 ……他吗的,那个东西是变态吗。 徐淮在心中暗骂。 殊不知此番动作全部被身后的病床上那人尽收眼底。 也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地方,那人喉结滚动了一下,唇畔勾起一抹近乎是恶劣的笑意。 嘴上蹦不出几个好词,也不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玩意……倒确实有一句话说对了。 ——嗯,确实香香。 只是过去围观了一下动静就被这么冒犯,即便是徐淮也难得生出了恼怒的情绪。 那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竟然舔了他一下?! 竟敢舔了他一下?!! 可想到先前只是被那东西盯着心底就莫名涌上的惧意,徐淮又立即冷静下来。 徐淮知道自己体质特殊,刚刚又被那东西舔过一口,现在更是警惕。 虽然现在他的第六感确实不准,不能判断那东西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威胁性,但那团火焰将那个魂体吞噬他是真真切切地看见了。 这也就意味着……那东西确实不简单,不是普通手段能够收拾的。 更别说他身上的退邪符已经用了,现在这个病房内也没有绘制退邪符的条件,材料和黄纸都没有。 没有什么足以抵抗邪祟的保身之物,就这么贸然出去,不纯粹是给那鬼送口粮去了? 那东西原本就是冲着谢景来的,若是他走了,留下病房内的谢景一人,岂不是正合它意? 徐淮眸色下沉。 这么一想他还真不能被挑衅,贸然出这病房。 思索间,徐淮听到身后病床有动静,一回头就见穿着病号服的谢景准备下床。 徐淮所站窗边距离病床不远,徐淮下意识想着搭把手,却在迈开步子准备扶人时眼前又是一黑,险些栽到地上去。 身体不可控地向前倒去,预想中磕碰的疼痛并未传来,倒是撞上一堵微凉的躯体。 徐淮的脸似是撞在对方的颈窝间,耳朵在距离谢景脸颊很近的地方清晰听见了对方的一声闷哼。 从下颚处传来的微微不适感让徐淮意识到,是他下颚不小心磕撞到了对方的锁骨。 后腰也被一只有力的手揽住,手的主人十分自然,像是环抱般地将男子拢在怀中。 一股清冷带着微微苦的草木香气钻入鼻腔,徐淮眼睫颤动了一下。 「还好吗?」 谢景的唇距离徐淮耳畔极近,以至于谢景说话时,徐淮都能感受到对方有些微凉的吐息。 而那股凉意顺着肩颈处的衣服缝隙钻入,激得徐淮不自觉地打了个颤。 这人身上传来那股草木香和身体上那微凉的温度都莫名让他极为舒适,被微苦的香气包裹时,好像整个人都栽入进了沐浴着阳光的森林,灵魂像被浸透在恰到好处的温房中滋养…… 意识也脱离了掌控,开始向着未知的更深处下坠。 「徐淮?」 谢景话音落下,徐淮的腰间就蹿起一股凉意,也正是这股凉意使得徐淮有些浑浊的棕色的眼瞳逐渐清明起来。 「……嗯?」 徐淮哼出的气音带着一些沙哑,微上挑的尾音在此时的谢景耳朵里打了个转。 这一声和毛绒小动物为了吸引主人注意力发出的奇怪撒娇声没多大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在,徐淮发出这声对于谢景的杀伤力比普通毛绒小动物要高一百个level。 徐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靠在谢景的身上许久,甚至到了现在他的手还扶在谢景紧实的胸口上,感受着谢景有力的心跳自掌心下传来。 可即便是缓过神来,徐淮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种莫名地冲动: ——还想贴的更近,不想将人推开。 徐淮咬住了下唇,疼痛和血腥味在口腔中炸开,身体上的痛感盖过意识,那险些要跑偏的奇怪想法又被强行拉了回来。 卧槽,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不会是被那鬼火舔了一口中邪了吧? 徐淮扶在谢景胸口的手被谢景用了些力攥住手腕,谢景用一只手钳住了徐淮的下颚,迫使徐淮抬起头。 「松口,咬出血了。」 徐淮的力道不小,血液顺着唇角的破口溢出,还没来得及流下就被男人指腹抹去,而此时,那根白皙的手指也染上了一抹鲜红。 第24页 逐渐缓过来的徐淮察觉到两人距离有些太近,已经完全越过了普通的社交距离,下意识将头往后一仰。 攥住手腕的力道也被另一人收回,徐淮往后退了一步。 人没扶到,反倒被扶了。 对上谢景那带着关切眼神的黑瞳时,徐淮多少有点尴尬。 「……谢谢。」 这声一出,倒是使得谢景的眸色愈发深了些,只是微垂下的眼遮去了他眸内情绪的涌动。 明明都前一刻还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轻轻蹭了一下,现在却若无其事地说着谢谢。 这一句后没有得到谢景的回应,徐淮在道歉后再度投过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这回谢景有了反应: 「没关系,我去简单洗漱一下。」 说罢,谢景就抬脚向卫生间走去。 很快,卫生间内响起了水流簌簌声。徐淮站在原地愣神了片刻,才将头再度转向窗外。 ……刚刚产生的眩晕感并不陌生,他以前也有过。 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画符后,是因画符消耗过多精力产生的负面效果,包括之前用雨水在窗户上画的那一道符之后的眼前一黑,也是如此。 最近这两天这种疲惫感来的太快。 精力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凭空消耗了,他的蓝条罐子像是破了个口,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流失。 是昨天晚上睡的太晚,今天又去谢景家别墅逛了两圈,体力条下降使得蓝条共同下降的缘故? 徐淮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也有道理,不然怎么说身体才是本钱。 可,除此之外呢? 那想和谢景贴着的奇怪冲动,又是什么原因? 别真是中邪了吧。 徐淮深吸一口气,将繁杂的心绪从脑内赶出去。 ——就不该贸然接下这个单子。 这次遇到状况外的情况有些太多了,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还是快些解决好了。 第13章 干涸的深色印记 来医院之前,徐淮其实想过让谢景继续待在别墅内,让谢景吃些退烧药就这么过一晚。 阴气入体确实不会那么简单痊癒,病情会反覆加重,持续影响身体机能,有时候甚至会留下后遗症。 但如果仅仅是发烧,吃过药后不去医院,在家中待一晚上,人死不了。 徐淮的初步计划是,让谢景留在房内引诱那个缠着他的鬼出来,他想办法解决。 但这个想法并没有被实际实施。 一是那鬼既然能藏的那么干净,那说明其本身确实有些本领,不会一到夜晚就猴急得窜出来去纠缠谢景,这一晚上估计还真蹲不到。 二是徐淮确实考虑到还有那几十万,近乎是一套房首付的尾款没收到,提醒自己服务态度要好。 也考虑到难得遇上这么个体贴正常情绪稳定颜值还不差的僱主,发烧烧傻了有些可惜。 三是,当时在别墅寻找那么久确实有些累,徐淮蓝条告急,没那个精力守到晚上抓鬼,状态不佳的情况下,守到了也不一定抓得到。 甚至有可能会把那东西惹恼了,恼怒之下对着谢景,或是他做出什么更加危险的事。 保险起见,徐淮最终实施nb,将谢景送到医院。 把僱主送到医院既体现出看重僱主身体的良好服务态度,又能在医院回下蓝条。 将谢景送到医院的徐淮觉得自己是天才。 却没想到那个东西不知道藏在哪,也一路跟着来医院,在画着辟邪符和退邪符的病房内来去自如。 还有之前那个小孩鬼,也顶着辟邪符莫名其妙进来病房。 能做到那种程度的,通常都不会是简单的小鬼。 若不是先前的多次任务和过往的经歷都证明着他画的符对鬼魂确实有效,徐淮都要开始怀疑自己了。 想至此,徐淮手指搭在窗边,指腹触碰到窗面时顿住。 不对…… 之前在窗上画的符,不在了。 被擦干净了。 谁擦的?! 身后洗手间的门咔嗒一声被打开,徐淮转头看向刚从里面出来的谢景,问道: 「我之前睡着后和我出去买饭这段时间有其他人进来过这间病房?」 谢景闻言愣了一下,就连眼中都是被这突然询问而产生的疑惑。他思索了片刻,开口:「有。」 「当时我还打着针,有护士进来换过针水。」 徐淮:「其他的呢,护士有没有擦玻璃什么的?」 谢景摇头:「换完针水她就离开了,当时你在睡觉,我让她动作轻点不要打扰你。」 刚洗完澡,头髮还没被吹干。透明的水珠从谢景塌软的髮丝上滚落至脸颊。 「之后就没有人进过病房,只有我一个人。」 徐淮定定看着谢景。 谢景似乎不明白徐淮眼中的探究是为何而起,坦然回望过去。 他在窗上画的东西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符,正常人应该不会去擦那个东西。可这么听下来唯一能够擦这个玻璃的不就只有谢景一个人? 明明被鬼缠上的是谢景,谢景为什么要擦? ……除非。 谢景向前几步,走至病床边:「为什么这么问?我没离开过病房,也没有睡着,不可能记错。」 先前床边洒满了药剂,此时谢景正站在那干涸的深色印子之上。 第25页 徐淮:「……」 徐淮在想。 ——有一个透明人悄悄潜入房间,什么东西也没拿走,什么事情也没有干,单纯只是看窗户不顺眼想擦玻璃。 ——有心跳、可以正常活动,甚至连医院检查都显示完全正常,踩在足以让邪祟被抹灭的退邪符上的人是一只鬼。 这两者的可能性那个更大。 徐淮认真思考了半分钟后 ——开始觉得自己出了问题的可能性比较大。 难道是他画符的时候出了错,那张符根本没有效果? 不应该啊,那天在桥洞下将符拿出来的时候不还慑退了好几只鬼。 徐淮:「……不,没事。」 徐淮从谢景身上移开眼,「只是发现我画在窗户上的符不在了。」 谢景有些迟疑地开口:「画在……窗户上的符?」 徐淮眼皮一跳。 谢景怎么是这个语气? 下午些的时候他用手沾着雨水在窗户上留下了符,虽然是半透明状,但在一定的角度还是能看到上面的线条,而谢景也是看着他画的。 徐淮指向窗边,视线寻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对,当时外面还下着雨,还有一只小鸟落在那个位置,你说它是进来避雨的。」 却不想,这一句说完后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徐淮后知后觉回过头。 随后立即就知道了为什么悄无声息的原因。 ——他身后分明没有任何人。 此时病房内安静得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唿吸声。 意识到了什么,徐淮抬眼向病床上看去,发现病床躺着的人并不是谢景,而是先前见过的那个小男孩。 而谢景早已不知所踪。 坏了。 徐淮心下微惊。 他僱主没了。 那个小男孩抱着一只白色的枕头座靠在病床上,整个人面色苍白,像是得了什么重病般看起来很是虚弱。 病床旁地面上的药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拾了干净,只剩下光洁的地面在反射着天花板上白炽灯映出的光泽。 滴答滴答的水声自单人病房内卫生间传来,成为整个病房内唯一的伴奏。 之前谢景就在卫生间里。 徐淮没理床上的那只鬼,径直走向病房内的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没关,刚走近就能看清里面的东西。只见地面上、墙壁上,四处都沾满了「人」,褐红色的液体像是烟花一样炸开过,散布一整个卫生间。 仅看了一眼,徐淮就冷着脸转头走向病房门。 「刷——」病房门被打开。 在明亮的走廊内,前一刻还在病床上躺着的小孩又出现在了徐淮面前,它矮小的身子挡住了徐淮的去路。 那小孩只到徐淮腰间,徐淮左右看了一眼走廊内,确认没有谢景的身影,见那小孩仍不让行,才将目光落到对方身上。 说话的语调和眼神一样冷漠:「你想干什么?」 那小孩有些委屈道:「我有些无聊,我想找哥哥玩。」 徐淮刚想说:你无聊就去找你爸,我不负责带小孩儿。 话在唇边一转,变成了:「想找我玩?」 那小孩儿抬起头,大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徐淮,眼里写满了期待。 那徐淮必然是要辜负对方的「期待」了。 徐淮:「可我只想和之前病房里那个不喝药的大哥哥玩,怎么办。」 小孩似乎被这言论弄得惊了一下,张着嘴,一时竟没开口。 没等小孩儿说话,徐淮又道:「要么你帮我把那个大哥哥找来,让那哥哥陪你玩。」 「要么你自己玩。」 总之就是别来烦他。 那小孩抱着枕头的手一紧,整个鬼不可察觉地一僵。 很快,他眼里都开始泛起泪:「可我不想和那个哥哥玩,我只想和你玩。」 不玩就算求。 徐淮点头:「你不想和他玩,所以你把他藏起来了,对吗?」 小孩儿的手都要掐进枕头里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就连思路也开始顺着徐淮的话走: 「……没,没有。我没有把哥哥藏起来。」 徐淮沉吟一会。 徐淮:「那就是那个不吃药的大哥哥自己躲起来了?」 小孩抬起头,眼神有些呆滞。 不是。 这种情况下难道不是会觉得他在撒谎吗,这怎么联想到的是那人自己躲起来,这是正常人的思路吗?! 徐淮:「正好。」 小孩:「啊?」 什……什么正好? 哪里正好,怎么就正好了?! 徐淮:「那哥哥躲起来和你玩捉迷藏呢,我和你去找他也算是陪你玩了。」 小孩:「……」 这都是什么逆天发言,到底有没有人管管?! 那小孩终是憋不住眼泪,哇一下大哭出声,嗓门嚎的太大以至于徐淮压根没有听到不远处若有若无的一声低笑。 鬼和人一样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 一些鬼的特质就是让人被「魇」住,弄出一些虚虚实实难以分辨的东西,使人陷入混乱,失去判断能力。 身边的东西被悄然改变,确实是很难发现的。「魇」这东西就像是毒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吸入中毒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就是陷入了「魇」中。 第26页 徐淮垂下眼,掐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果然,没有痛感。 陷入「魇」中就像是被拉进了一个可以自主控制的梦境,不会感觉到疼痛。 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陷入「魇」中的,明明之前一直都没什么异样。 不对。 好像一些不太符合常理的感觉……包括想靠近谢景、谢景身上很香,一触碰到谢景就觉得非常舒服,这些感觉貌似都是从被那个黑色火焰舔了一口后发生的? 所以是那个时候? 徐淮再度开口询问那哭的已经开始打嗝的小孩儿:「你真不知道那个哥哥去了哪?」 小孩儿没有回话。 徐淮嘆了口气。 陷入「魇」中后得快点醒过来,若是醒不过来那就得变成植物人了。 而想要从「魇」中脱困,有两个办法。一是把创造「魇」的鬼给解决了,二是解决当前内心深处最担心的事情。 徐淮最担心的事情当然是他的几十万尾款僱主的安危,不出意外的话,等找到「魇」内的「谢景」就能清醒过来。 可「魇」是由鬼控制的,那鬼可以将「谢景」藏在任何一个地方,并想方设法地阻止人找到他。 难度太高了,徐淮并不考虑这一选项。 他刚刚已经反覆问过这破小孩儿鬼谢景的位置,这小孩却怎么都不肯说的意思就是不太想轻易放他出去。 徐淮想:真可惜,那就只能採取暴力手段了。 第14章 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冷静 让他陷入「魇」的显然是那团黑色火焰,但此时出现在「魇」中的却是这个小男孩。 看似矛盾,但结合之前黑色火焰吞噬那团白色魂体时听到的小男孩声音,就大致可以猜测:要么这个小男孩就是那团黑色火焰假扮的,要么这个小男孩在被那团黑色火焰驱使。 无论怎样这小鬼和那团黑火都是一伙的。 简单,都解决了就行。 徐淮垂下眼,将右手的拇指搭在无名指和尾指上。却不想此动作一起,那小孩就像头顶长了眼睛一样顿时嘘了声。 他也不哭了,就那么红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徐淮。 这只鬼比徐淮想像中的更加警觉。 察觉到了徐淮想要杀死自己的意图,那小孩往后退了一步,走廊内明亮的灯光也开始像接触不良一般闪烁。 徐淮半眯起眼,心里想这破小孩真是没礼貌,这灯光闪的他眼睛疼。 不过没闪烁多久,走廊灯光就骤然暗下去,周边陷入一片黑暗。大概过了三四秒,待灯光再度闪烁亮起时,徐淮不出意外发现走廊内已经没了那小孩的身影。 医院走廊内只剩下他一人,空空荡荡的。 现在不仅谢景没找到,那小孩也躲起来了。 真是麻烦。 既然都躲起来,那就随便找一个好了。 徐淮目光环视周边,最终锁定到走廊窗户边伸进来的一根枝干上。 无论是找人还是找鬼,皆是起卦比较方便。 起卦的工具并不局限于铜钱之类的,只需有可以定义为阴阳两面的东西就可以。就比如现在,徐淮手上拿着的,刚从窗边树干上摘下的叶片。 徐淮将凸起有叶脉的部分定义为阴,将较为光整的一面定义为阳。随意抬手一掷,叶片在半空划下一道痕迹,最终落在地。 只见地上的叶片有一片能看见叶脉,两阳一阴。 徐淮见此象心底已经有数,他脚步一顿,转身向后。 巽卦,位置在东南。 在建筑物内想要直接通过方位找人还是有些困难,此时徐淮的东南方向是一间间相同的病房,一间间找下去太耗费时间。 而巽卦也象徵数字四,可以直接从和数字四有关的病房入手开始寻找。 徐淮手指摩挲了一下。 这楼是六楼,一层楼只有十二间单人病房,和数字四有关的病房只会有三间。 徐淮扫了一眼身侧的病房门牌,长腿一迈抬脚向前走去。 ——而距离这里最近的,是604。 徐淮寻找604的过程异常简单,也不知道是那小孩鬼良心发现,还是发现没有人想和他玩后有些破防,竟没有在徐淮去往604的过程中弄出点什么么蛾子。 以至于徐淮海在拉开门,看见病房里边的谢景后,整个人就是一僵,往后退了一步。 「魇」是由鬼制造出来,是鬼通过放大人内心欲求、制造恐惧,吸收人类情感使人逐渐沦陷,逐步蚕食人意识的梦。 徐淮不觉得自己内心的真实欲求放大了会是这样的。 病房内的布置已经完全不復原本的样子,病床、床头柜,窗户,白炽灯,还有一些小物件,都像被什么巨力破坏般碎裂开,仅剩下残骸可怜地躺在角落。 如此损坏之下,房间电力系统也不可能侥倖存活。房间内唯一的光源,那能使得徐淮看清里面那人是谢景的物件,是一根白烛。 而在白烛之后,徐淮正在寻找的谢景跪立在房间的正中,无数不知从什么地方垂下的红色细线缠绕在谢景的身上,手腕、脖颈,腰间……将他整个人被缚得动弹不得。 而谢景也低垂着头,闭着眼,显然陷入了昏迷。 此刻,房间内已经燃烧了半数的白烛烛焰因徐淮开门的动作而晃动,原本被阻挡在门外的寒意一涌而入,尽数扑在烛火上,使得本就虚弱的烛焰开始变得黯淡。 第27页 一时间房间内的所有光亮开始褪去,黑暗和阴影愈发浓郁,它们似乎是有意识般向着房间正中心,被红线缠绕的谢景缓慢游去。 不对,不能让那蜡烛熄灭。 徐淮意识到了什么,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了门,却在一只脚迈入房间的瞬间,背后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 徐淮毫无防备被推得一个踉跄,整个人都被推进了病房。 「啪。」 身后传来房门合上的声响,徐淮稳住身形后回过头,发现他原本进来的地方已经没有「门」这个东西了,只剩下了坚硬的墙壁。 他被关在了这个房间里。 徐淮仍保持着警惕,没有贸然抬脚靠近谢景。 他顺着缠绕在谢景身上的其中一条红线,抬额用目光向上探寻,发现红线的末端没入了天花板内,若不想办法将天花板凿开,根本看不见源头。 徐淮不知道是否是他的第六感再度罢工的原因,在这个诡异的房间和环境之下他竟然感觉不到半分危险。 不仅没有感觉到危险,反而…… 徐淮终于有所动作,向谢景那边走去。直至谢景身边约有一臂的距离后才停下。 他半蹲下身,用手指勾住了一旁垂下的红线,专注地看着红线。 ——反而有种莫名地熟悉感。 那白色蜡烛的烛焰在徐淮靠近后就像被什么东西鼓舞了般一下蹿起了很高,骤然提高的亮度也使得徐淮看清楚了谢景现在的情况。 谢景的腰腹似是被什么东西贯穿,鲜血顺着他腰间的伤口流出,和地面上缠成一团的红线混在了一起,血液最终汇聚到白色的蜡烛底,已经将半个蜡烛底座染红。 徐淮瞳孔一缩,一股寒意自嵴背处上蹿。 谢景腰腹的伤口位置,分明和今天下午他梦中的一模一样。 下一刻,缠绕在谢景脖颈上的红线尽数断开。随着支撑脖颈的线脱离,缠绕在其他位置上的红线也像是虚虚搭在上方仅是装饰作用一般,随着谢景倒下的动作而脱落。 徐淮将谢景接住的瞬间,脑子里骤然出现了一个画面:红线、伤口,蜡烛所在位置都和眼前这些并无一二。 区别就在于,那些东西出现的位置不是在病房,是在一个阴冷的山洞内,而被红线缠绕着的也不是谢景…… 是他自己。 这一念头刚起,徐淮顿时头疼痛欲裂,挣扎着睁开眼。 徐淮勐然从单人病床上坐起,借着病床床头灯的暖黄光线看清了病床上安然无恙,熟睡的谢景。 洁白的天花板上挂着完好无损的白炽灯,卫生间的门、窗户,所有的一切都在原本的位置上。 徐淮下意识掐住了自己的手腕,疼痛自皮肤上传来——「魇」里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他现在确实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找到了谢景,从「魇」里出来了。 可心脏跳动的速度依旧不减,意识到「魇」中那被红绳缠绕的人本该他自己,实在给徐淮过大的震撼。 咔嗒。 病床上的黑髮男子被徐淮的动静吵醒,此时面上带着未褪去的睡意,他直起身,看着徐淮的神色里满是担忧:「徐淮,你还好吗?」 徐淮发散的思绪被谢景的声音拉回,有些失焦的双眼也逐渐恢復。 「……我。」 说实话,不太好。 徐淮从单人陪护床上起身,开口说出的却是:「没关系。」 谢景:「在床边撕完小纸人后你险些晕倒,我接住你后你就陷入了昏迷,之后怎么都叫不醒,一直睡到现在。这一系列反应可不像是没关系的样子。」 徐淮一时无言,心里暗道这真实情况还真被他猜对了七八成。 还真就是被那鬼火舔了一口,被鬼火拉进「魇」中的。 谢景:「当时我就叫了医护人员,一群白大褂围着你看了半天,得出结论,你睡着了。」 「睡的很熟。」 徐淮:「……」 陷入「魇」中的人,在外界看来确实和睡着没什么区别。 「吓到你了?」徐淮想不出其他用于此语境的话,只能开口,「抱歉。」 以及:「谢谢。」 谢景看着徐淮,没有出声,只是眼神更沉了几分。 徐淮无意去关心谢景的反应,他维持和以往相同的表情若无其事从床上起身,似乎就真是睡了个很长时间的觉。 事实上,徐淮远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冷静。 繁杂冗乱的思绪在大脑里打结,无形的焦躁感在心底蔓延开。 徐淮径直走向窗边,将手搭在窗户上,半弯下腰看着窗面。之前画的辟邪符,地面上的退邪符,都待在原本的地方。 ——徐淮掐了一下自己,用感受到的疼痛再度确认了一遍。现在,从睁开眼的一瞬间开始,自己是在「魇」之外。 从床上起身一直到窗边,徐淮身后那道近乎有实质感的目光从未从他身上移开过。 「是先前画的东西出了什么问题吗?」 谢景那带着些许慵懒感的低沉男声传至耳畔,徐淮强迫自己忽略那耳根处莫名蹿起的酥痒,摇头。 「没有,只是随便检查一下。」徐淮从窗边直起身,靠近病床,来到谢景床边,「身体还有没有哪不舒服?」 谢景:「身上的关节还有些酸痛感。」 或许是发烧的缘故,谢景将长袖的病号服挽起,露出小臂,徐淮一眼扫去就能看到谢景手臂上那些青紫色痕迹。不过已经淡化许多,几乎没有了。 第28页 徐淮:「嗯,是因为发烧,睡一觉明天就能稍微好些。」 徐淮说完,抬眼就迎上谢景的目光,见对方沉沉地看着自己,「怎么了?」 这回反倒是谢景避开了徐淮的视线:「……」 谢景:「没事。」 徐淮看着谢景不笑时略显凌厉的眉目,琢磨着这僱主怎么都像是有话说欲言又止的样子。 徐淮再度投过去一个疑惑的视线。 谢景道:「之前突然晕过去,真没事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 徐淮摇头:「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睡一觉就好了,不用担心。」 谢景:「嗯。」 徐淮抬头看向墙壁上的钟表,开口:「距离天亮还有很久。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去外面接杯水。」 【作者有话要说】 *走两章剧情,你俩先别那么黏煳! 徐淮:?(我俩黏煳过吗) 谢景:?(你敢教我做事) *小声bb:没有前世今生啦 第15章 一段压根没想起来的记忆 从其他病房内传来的仪器滴滴声被窗外的雨声掩盖,感受到微凉的雨水被风卷着带入窗内落在手背,徐淮才抬起手将窗户关小了些许。 路过走廊的护士偶尔会将视线落在窗边,看两眼这已经在走廊外站了许久的高挑男人。 倒也不是徐淮保安瘾犯了大晚上想在谢景的病房外站岗,也不是出了谢景病房后没找到热水站有点emo在窗户边装深沉。 是徐淮一闭上眼,脑子就控制不住地开始回忆起下午时的梦境,将它和「魇」中看到东西揉捏在一起。 梦境中他坠入山崖,腰间被贯穿,重伤近乎濒死。 刚才在「魇」中,他想起自己带着同样的伤出现在山洞里。 在那个山洞内,他的身前还有一根点燃的白烛,古怪的红线缠绕在他的身上,看起来像某种奇怪的仪式。 根据伤口推测,梦境,和在「魇」中想起来的画面,可能是有关联的。 那想起来的画面会是梦境的后半段吗? 一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浮起。 ——还是说,那可能根本不是什么梦境,而是一段他压根没有想起来的记忆。 但它仅出现了一秒,就被徐淮的理智一点点压了下去。 不太可能。 过去的每一个时间点,发生了什么,都被不同事件占得的满满的。 就比如。还没大学毕业之前,他基本都在学校读书上学。 不备考不看书的时候就在画符,不想画了,就去看张道泉给人算命。待长大一些,他也偶尔在网上帮人看看八字,处理一些小的灵异事件。 一年前,他大学毕业。 在大学毕业的当天,他拿着毕业证回家,发现张道泉不在家中。 过了一个星期都没见张道泉人影,电话也联繫不上。 张道泉偶尔会出门帮人处理事件,却从来没有过像这次这样,一星期连一条信息也不回的情况。 他意识到不对后,立即去报了警。警察查到了张道泉最后消失的地方在隔壁锡林县的城九山。 一直等着太过煎熬,于是他就去了城九山想尝试寻找张道泉,却不想在山中迷路,走不出来。 最后还是被宋敛舟带出来的。 他的记忆在只模煳的保留着在医院时和宋敛舟的对话。 宋敛舟说是在山脚捡到的他。当时他昏迷过去了,怎么也叫不醒。 宋敛舟怕出事,就把他送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后也确实是营养不良。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只有磕碰形成的少数淤青。 徐淮思路一滞。 窗外的雨势渐大,透明的雨水被风卷着扑打沖刷着透明的窗户。阵阵寒意自窗外涌入走廊内,徐淮盯着玻璃窗上滚落的水珠,眼神有一瞬间的失焦。 ……是这样吗? 徐淮抬起手,放在梦境中被枯枝贯穿,出现伤口的腹部,轻轻按了一下。 好像也只能是这样了。 如果在山里的真实情况真的是像梦境中的那样,他坠落了山崖,受了那么重的伤,那他身上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点痕迹也没有,多少都会留点疤。 所以,那个梦境就只是梦境。 熟悉感也只是因为过去做过太多相同的梦,而突然想起来的梦境片段。 毕竟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合理一些。 徐淮垂下眼,转身看向身后的病房。 可是…… 最近他身边「不合理」的事情已经发生太多了,根本就不差这一件。 就比如在房间窗户上画了辟邪符,却仍然出现在病房内。有那么点实力但没表现出攻击性,似乎就单纯闲得发慌来看谢景喝药的小孩鬼。 以及那缠着谢景的那团鬼火。 明明察觉到他的纸片小人却并不攻击,反而冲上来舔了他一口。 还有谢景那触摸到他就能见鬼的怪异情况。 不合理的东西已经有很多了,这还仅仅是已发现的。 虽说没必要为还没发生的事情而焦虑,但这些事毕竟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徐淮还是难免会考虑的多一些。 徐淮将视线从病房门口收回。 这些异样都是因谢景,或是说,是因为缠着谢景身上的鬼而起。 现在倒是有两个选项,要么想办法把那只鬼赶快请走,让出现异样的源头消失,那个梦境就只是梦境。 第29页 要么想个办法问问那只鬼,找找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异样的原因,确定一下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就只是梦境,而不是一段消失的记忆。 两者都有些难度,后者难度更大…… 些许水汽被风卷着带入窗内,徐淮冷不丁被吹了下,打了个喷嚏。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因身体的颤动,啪一声掉在地上。 徐淮弯腰将手机捡起,心疼地看着手机边缘凹陷下去的一个小角。 还没来得及为手机受重伤而悲哀,它突然震动起来,徐淮差点没拿稳,让手机二次负伤。 ——手机屏幕亮起,现在是凌晨三点。 徐淮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出现在时间下的宋敛舟三个字,心想: 这人这个点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最好是因为找到了他为什么触碰到谢景会见鬼的原因,以及解决办法。 而不是让24小时待命的特殊保安临时上班。 接起电话的后,宋敛舟的第一句:「出事了。」 徐淮眼皮一跳:「我有事?」 坏了,不会摸到人就随地大小见鬼这种事真的很严重吧?之前不是说其他人也有过这种情况吗。 更何况他跟着张道泉那么久也确实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张道泉也没教该怎么解决啊。 电话对面的宋敛舟沉默了一下:「……不是你。」 徐淮心落了几分,准备挂断电话。却不想电话对面的宋敛舟似是察觉到他的意图般提高了音量:「你敢挂电话你这个月奖金没了!」 一听,徐淮手顿住。 老实了。 好在不是和自己有关,徐淮紧绷的唇角放松了些许。抬眼,视线穿过窗户看向雨帘:「怎么了?」 宋敛舟:「李芳的女儿去上学,今晚没回来,李芳一直找人找到十二点,附近周边都找遍了,一无所获。随后李芳去报了警,警察查了监控,她女儿消失在了一个死角。」 「嗯。」徐淮点头,「需要我帮忙找人?可我现在守着我僱主,缠着我僱主这鬼凶得很,我抽不出空。」 宋敛舟那边大吸一口气,似乎在压上升的血压:「是李芳。」 先前的事情已经让大脑超负荷运转,现在又加入个新事件,徐淮大脑空空,有些死机。 李芳? 徐淮试探性地开口:「谁?」 宋敛舟:「……」 宋敛舟额角青筋直跳。 宋敛舟:「你的上一单僱主,李芳。你还去他们家看过,信誓旦旦说周边没有阴气,什么也没有,李芳女儿赵茜是单纯的生病,说什么他们家一进去能闻到明显霉味,她女儿发烧不好很有可能是肺部或其它地方感染。」 宋敛舟这么一说徐淮想起来了,是住在那个小巷子里,女儿生病不去大医院,在家搞封建迷信的那对母女。 不靠谱的家长。 徐淮:「怎么个消失法?」 宋敛舟:「如果只是走出监控死角了,那还好。问题就出在在监控中,李芳的女儿赵茜在消失时有很明显的的和人交谈的动作,包括一些肢体语言,面上的表情。」 寻常事件宋敛舟不会找上他。宋敛舟这么一说,徐淮大概能猜测出来:「监控中显示只有赵茜一个人?」 宋敛舟打了个响指:「对。」 「这样啊……」徐淮用指节抵住下颚,「她女儿还是一个人回的家?」 宋敛舟敏锐察觉到了徐淮话中的关键词:「为什么说还,你不是之前说没东西?」 「嗯。」徐淮很确定,「当时去的时候我没感觉到有什么阴冷的阴气和恶意,没东西缠着她女儿。」 徐淮:「他们住的那个地方就挺偏僻的,即便是没有东西,小孩儿晚上一个人回家也挺危险。周边都是老巷子,设备常年失修,监控死角也多,我记得我前日去的时候就已经提醒过王芳了。」 提醒过,但不听,还是让人小孩儿一个人回家。对自己家的小孩不负责,人丢了又后悔开始找。 徐淮嘆气:「所以现在的情况是?」 宋敛舟:「你僱主叫李芳。」 宋敛舟:「她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你的身上,说如果不是你破坏了他们家的什么阵法让她女儿没了保护,她女儿也不会像这般中邪了一样,消失在监控死角。她想让你帮她找回她女儿,顺便赔她点精神损失费。」 徐淮总觉得后面那一句才是重点,开口的语气很是笃定:「她想讹我钱。」 宋敛舟不置可否:「那她讹钱的理由成立吗?」 要说成立也行,毕竟他确实是去到别人家,把人家那栓在床柱上的红绳弄断了。 要说不成立也行,那绳子本就没有什么效果,也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证明着那个「阵法」和她女儿「中邪」生病、以及她女儿行为异常、走在街上消失之间有什么绝对的关联。 全凭他的意愿,看他想不想管这事了。 徐淮:「我得想想。」 ——本来他这边的事情就挺多了,还要去掺和别的?他又不是慈善家。 徐淮眯起眼。 窗外的雨势没见有变小的趋势,大约是雨水使得灯牌上某处老化的电路短路,那黑暗中模煳的红色灯光闪烁了一下,暗了下去。 而这一幕恰好被徐淮看见了。 徐淮握着手机的手一紧。 身后病房的位置在东南,他此时正对面的那栋急诊楼所在的位置在西。 第30页 西,兑卦。 除了方位之外,八卦意象内兑卦还指代少女。 此时,那栋楼的灯灭了。 徐淮啧了一声,言不对题:「要不让李芳给我打点钱吧。」 宋敛舟脑子里打出个问号。 「徐淮!」 人和人的身体情况果然不能一概而论,都快凌晨四点了宋敛舟那咆哮声仍能从电话对面传过来,中气十足。 徐淮将视线从远处的急诊楼收回,通过窗面的反射看着身后的病房门:「我现在带着我的僱主在距离城区四十多公里外的医院。有东西缠着我僱主,我总不可能一个人走,让缠着我僱主那东西对我僱主下手。」 「我也不可能这个点把我生病的僱主叫起来让他和我去找人。」 总而言之,就是理由充分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话音还没落下,徐淮就从窗子反射出来的画面中看见了谢景。 徐淮:「……」 徐淮转头,和门后的谢景对上了视线:「怎么起来了?」 谢景弯起了眼:「可能是下午休息够了,刚刚几次尝试入睡都失败。」 谢景在病房门边侧过身,让出一个足以让一人通过的空隙:「听见你在外面说话,想到走廊内凉,反正我也醒了,就想叫你去房间里。」 看看,看看!贴心僱主。 徐淮自己都没察觉到眼中的神情柔和了些许,没有拒绝谢景的好意:「好。」 第16章 得到的回答很不满意 耳边的手机还在传出宋敛舟那和个耳背老头一样的喂喂餵声。徐淮大步走入房间,听见谢景将病房门关上,发出咔嗒一声落锁声后,才继续开口: 「分部还有其他人吗?」 宋敛舟:「快月末了,任务没达标的都出去了。」 徐淮:「有几个达标了?」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秒:「零。」 徐淮扶额,他就知道。 徐淮:「警方那边还在找?」 宋敛舟:「在,李芳在派出所闹得不停,说你要把她女儿害死了,要是出了点什么意外她怎么活。」 「不觉得有些矛盾吗?」徐淮偏了下头,「既然那么宝贝她女儿,为什么要让她女儿夜晚一个人回家。」 病房内仅亮着病床头的那一盏小灯,谢景安静倚在房门旁的阴影中,看着被床边暖黄灯光包裹着的徐淮。 从电话中得到的回答似是很不满意,那人浅色的薄唇往下压了一些弧度,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严肃。 谢景自然下垂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压制住从自己脚下而出,想要挪动到徐淮身边,将徐淮整个人缠绕包裹住的奇怪阴影。 ——因为晚上摆摊生意好,夜市人气旺,所以没空去接女儿。 「……」 「嗯。」徐淮轻哼出一个气音,示意自己知道了,「还有一件事。上回我去他们家的时候曾问过李芳她女儿的八字。」 「李芳说女孩家的八字很重要,不能随便给,就没告诉我。当时我想没八字那也行,去现场看看也是一样的。现在我没八字,没贴身物件,我也没办法凭空找人。」 徐淮想起方才看见那急诊楼暗下去的灯:「如果她是诚心想找女儿的话,得尽快了。」 「嗯,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电话挂断,房内没了人声后窗外的雨声愈发清晰。徐淮唿出一口气,偏头看嚮往门口一杵一言不发,乖得像个手办一样的僱主。 谢景:「是要去处理新的委託吗?」 开口的语气里已经满是藏不住的失落,徐淮和那谢景双黑色的眸子对上,当即心下一突。 不是,哥。 没说不管你,为什么现在就用这种好像已经被丢掉,委屈又带着些控诉,一副看渣男的眼神看着他。 「……没有。」徐淮摇头,「不是新委託,是之前的僱主自己惹出事算我头上,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帮忙。」 根据宋敛舟电话中的略述,现在的情况完全就是李芳自己造成的。 先前他也已经去过了李芳家,那个时候确确实实没有东西缠着李芳的女儿。 李芳自己做出的事情本该自己承担后果,他没必要去管,更别说这前僱主态度极差,还想讹他钱。 再者,谢景的委託他已经接手了,半途又去处理其他人的事情,是对谢景不负责任。 谢景:「那人也是遇到了和我一样的这种情况吗?」 不一定,一时间哪来那么多凶的要死的鬼,谢景这种程度的鬼伤人事件一年到头也碰不到两次。 也就这么想想了,徐淮不可能坦诚和谢景说:哥你中大奖了,一般人没那么惨。 徐淮:「不是。是一个小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消失在了监控的死角,现在她家里人找不到她了。」 谢景:「原来如此。」 过了一会儿,谢景若有所思道:「找人也在你的业务范围之内吗?」 徐淮没想到谢景会那么问,愣了一下,点头:「算是,隐藏业务。」 徐淮:「怎么了,你也有什么要找的东西?如果是一些小物件之类的我可以免费帮你看看。」 「……」谢景沉默了一下,垂下眼,「不,不用了。」 谢景本就站在门后的阴影中,此刻他低下头,徐淮更看不清他的神色。 「先前确实有一个想找的人。」谢景道,「不过,现在找到了。」 第31页 虽是这么说,但谢景的语调中听不出有什么找到了人,失而復得后的欣喜。 徐淮好奇,开口猜测:「朋友?」 朋友? 谢景重复了一遍徐淮的话,低声将这两个字念出,随后道:「……不算。」 徐淮意外地在谢景脸上看到了一些算得上是纠结的神色,暗暗琢磨着什么人能让他高富帅僱主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别是什么爱而不得,多年的对象吧? 他先前帮谢景看过手相,能看出谢景自身就是个冷静克制的人。凡事都有例外,水满则溢,也说不准哪天克制着就爆发了。 爆发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万一带上点憋坏之后的失控,那被谢景暗恋多年的人很有可能就经歷点什么,不太好说出来的东西。 对方受不了就跑了。 他逃,他追! 徐淮脑洞一开就愈发不可收拾。 能是受到了最近看的那部电视剧情节的影响,徐淮竟然越想越觉得合理…… 谢景从自己思绪中回过神,看到的就是徐淮蹙着眉,面上看没什么表情,盯着自己的眼神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谢景:「?」 直觉告诉谢景不能让那个奇怪的眼神继续下去。 谢景直勾勾地盯着徐淮的眼,双眸黑的出奇:「你在想什么。」 徐淮像是被抓包了般心底一跳,心虚避开了对方的视线:「什么都没有。」 谢景视线带上了几分探究,徐淮假装自己没感受到对方的视线,装模作样地盯着床单上的图案。 没有人开口,病房内再度安静了下来。 轻易去揣摩别人的感情状况实在是不太礼貌,但想到方才谢景露出的几分神伤的模样,徐淮还是忍不住道: 「如果和他闹了矛盾,就好好说清。」 谢景本就是晚婚命格,再闹些什么别扭这岌岌可危的姻缘估计又得纠结很久。 这话说完,徐淮就看到了谢景面上有些意外的神色,仅凭这反应,徐淮也无法判断自己猜测的对错。 谢景:「没有闹矛盾。」 徐淮:「嗯?」 谢景:「只是他……单纯的把一些约定忘记了而已。」 啊,那人忘性还挺大哈。 徐淮这么想着,突然愣了一下。 ……好像,他的记性也没多好。 不过。 徐淮:「让他想起来就好了。」 多大点事。 徐淮站着说话不腰疼。 徐淮话音刚落下,还没等谢景说话,徐淮手机就开始震动。 徐淮看向屏幕,是一个未知号码。接起电话后对面传来李芳的声音,这次李芳说话声都带了些哭腔: 「徐先生,我女儿是被鬼带走了!你一定要救救她啊!」 「她已经消失十多个小时了,警方那边也没有消息,您行行好帮帮忙吧!」 「只有你能救她了!」 电话内传出的声音不小,谢景自然也听见了。 徐淮听完李芳的话,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看向了谢景。 站在阴影中的谢景也往前了几步,床头的灯光让徐淮足以看清谢景此时的口型: ——先帮她。 徐淮没说话,抬起手,指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意思是:你身上还留着那鬼留下的痕迹呢,你确定?还挺捨己为人呢。 明明之前还用要被丢掉的委屈眼神看着他,现在却让他去接其他人的委託,变脸变挺快啊。 谢景看懂了徐淮的意思,再次点头。 徐淮:「……」 行吧,僱主都点头了,让他去帮忙呢。 徐淮敛起先前的神色,回復电话的语气冷淡:「你在哪?」 李芳:「就在我们家最近的王家坝派出所!」 徐淮看了眼时间,现在接近四点半。 若现在带着谢景出门,到那边最快也要六点了。 徐淮:「知道了,具体事宜我到了那边再说,我这边离那有点远,我尽快过去。」 电话被挂断。 见徐淮将电话放下,谢景开口:「她的情况似乎比较紧急,你先帮她找人吧,我这边可以稍放一放。」 「如果是和你一起过去,我相信你不会让缠着我的那个东西对我下手的。」 闻言,徐淮手指一颤,谢景未免也太信任他了。 实话实说,他一点底都没。 就之前在窗外的那次碰面,徐淮就知道,仅凭他一个人是不能和缠着谢景那只鬼硬碰硬的。 还得翻翻张道泉留下的那堆宝贝,藉助点工具。 但徐淮此时还是面不改色应了声:「嗯。」 谢景眉眼带笑:「和你在一起的地方很安全。」 徐淮:「……」 好了好了别说了,再说就心虚了。 徐淮赶快转移话题:「好像没什么要收拾的,我先去办理出院手续,等你把衣服换了我们就出门。」 徐淮瞥了一眼窗外:「外边还下着雨,等会儿我们直接从地下车库出去。」 谢景自然无异议,点头。 「好。」 「都可以听老闆的。」 第17章 在想你平时是怎么锻鍊身体 徐淮出门去办出院手续,病房门被关上。 谢景眼睛虚虚盯着某处,隔了一会才收回视线,看向飘在窗外的小孩。 第32页 徐淮先前在「魇」中见过的那穿着病号服的小孩此时已经换上了一套黑色的小马褂,他双手摊开,微仰着头,面上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 ——他才是真正的老戏骨。 谢景冷冷递过去一个眼刀,那小孩顿时就是一抖,收回了手,就连说话都带着几分颤,没骨气极了:「干,干什么,刚刚我又没吓到他,我也就在卫生间里弄了点血而已。」 谢景:「没吓到他和你没吓他不是一个概念。」 不是吧哥? 那人是道士哎,被拉到「魇」里看不到什么恐怖的东西才会觉得奇怪吧? 人家过去见得恐怖的东西见得多得去了,用得着那么小心翼翼吗。 服了。 ——受不了恋爱脑了。 ——受不了一点。 徐淮不在,谢景也懒得装。 见那小孩儿鬼没个正经,此时谢景的声音也冷得骇人,一开口就带上了几分威胁之意:「再做多余的事就滚回山里去。」 小男孩缩了缩脖子,多少沾点不情愿:「好了好了,知道了。」 「你都不知道弄出『魇』要废多少功夫,你还要进来,等于是我开了个二人副本,累得不行。」 谢景向来没什么同情心:「我以为你乐在其中。」 就比如之前喝药的时候还过来看戏,哪怕是窗上画了符也要进来看。 小男孩:「……」 好吧确实有点。 小男孩往旁边探了个头:「哎,办手续那么快的吗,那道士在往回走了。」 注意到小男孩对于徐淮的称唿,谢景开口纠正:「叫嫂子。」 小男孩:「?」 ? 小男孩大骇,整个鬼身都闪烁了一下。 他怎么可能称唿一个人类道士为嫂子。 那人不过是一个看起来一碰就碎的人类,弱的不行,画个符都会晕倒。 凭什么。 这种道士他能打十个! 一百个! 小男孩面上十分难看,不愿开口。 谢景自然也是察觉到了那小男孩儿和个调色盘一样的脸:「不愿意?」 明知故问。他确实打不过谢景,但让他认一个人类道士当嫂子,他是绝对不愿意的。 哪有这种事的! 就算那道士闻起来香香的也不行! 不敢在明面上骂,小男孩腹诽了两句。 听到谢景那么问也没吭声,硬倔。 「没关系。」谢景也没在这地方纠结。 就在小男孩意外这向来独断专行的人这会儿竟然那么「好说话」时,就又听谢景道: 「你可以叫我嫂子。」 小男孩:「?」 见那小孩瞳孔地震,一副整个鬼都要碎掉的模样,谢景才敛目,翘了下唇角:「逗你的。」 小男孩:「?」 啊啊啊啊这个鬼真的太过分了到底有没有人管管!? 真的好想揍他但是揍不过啊啊啊!! * 这家多数服务于隔壁别墅区富哥富姐们的私人医院内各个科室都有24小时值班医师,办理手续的窗口即便是凌晨也有人值班。 徐淮顺利办理好手续回到谢景的病房,一打开门,入眼就是白得晃人的躯体。 开门的时候不巧,谢景刚将外套脱下,正对着门口露出了赤衤果的上半身。因开门的动静,那身体的主人下意识绷紧了身体,流畅的肌理线条更加明显,腰腹间有力的肌肉收缩了一下。 徐淮的目光在自己僱主那隐没在裤间的腹肌处停留了一瞬,反手关上了门: 「抱歉,没想到你还没换好衣服,我应该先敲门的。」 「没关系。」说话间谢景已经将衣服穿上,纤长的手指在领口扣着扣子,「是我动作太慢了。」 谢景看着徐淮手上拿着的回执:「办好手续了?」 徐淮点头:「嗯。」 一直到黑色商务车驶出医院,徐淮和谢景都没有过交谈。 谢景坐在副驾,看着徐淮有些紧绷的脸和有些严肃的眼神,开口:「是在想等会儿怎么找人吗?」 夜间道路两旁的路过飞速向后退去,雨刮将挡风玻璃上落下的雨水扫落。偶尔有光点在徐淮面部闪过,昏暗的车内,谢景将徐淮面上的表情看的很清晰。 这话一问出口,就见徐淮那严肃神情有些松动: 「不,没有。」 找人有什么好思考的,还不知道具体情况,现在想也没什么用。 他是在思考谢景这人为什么身上肌肉一块也不少恰到好处,身上还那么白的,明明那栋别墅内也没有室内健身房。 徐淮:「在想你平时是怎么锻鍊身体的。」 难道世界上真有在室内、不用健身器材,就能获得完美身材的方式? 谢景愣了一下:「为什么会想知道这个?」 谢景话中的笑意让徐淮无端地感觉到了几分……说不出来的窘迫。 故而,徐淮没有接话。 见车内再度安静下来,谢景开口:「有时候会去游泳,更多时候是在爬山。」 谢景顿了一下:「不过如果是你想锻鍊身体的话,我还有一些秘密的锻鍊方式。」 商务车在红灯前停下,徐淮偏头:「什么?」 谢景不语。 借着车窗外的路灯光线,徐淮看清谢景的表情后,莫名其妙地头皮一麻。 第33页 ……下线许久的神秘第六感出现了。 ——谢景言中所指,不会是什么他想知道的东西。 ——至少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景弯起眼,笑得有些耐人寻味:「以后就知道了。」 徐淮并没有捕捉到其中的信息,只疑惑是什么东西那么神秘。 谢景又道:「现在说的话,会让你分心吧?」 徐淮闻言微愣,没再追问。 原来僱主是想让他专心工作。 虽然僱主嘴上说着先帮别人,但其实心里正常都会不舒服,想要他尽快解决李芳的事情。 被鬼缠着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好事,谁想天天被那玩意觊觎着? 明明被缠着的鬼弄得身上青紫一片,却还是捨己为人,宁愿让自己被鬼多缠两天,也要让他去帮别人,找一个根本不认识的陌生的小孩。 善良僱主。 绿灯亮起,黑色的商务车平稳起步。 雨滴滴落在车的蓬顶,发出无规律的滴答声,车内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一般来说鬼缠着人都是有原因的。最常见的处理方式就是了解僱主的过往经歷,猜测那个鬼是谁。了解、劝说,亦或是帮那鬼的心结处理了,再客气地将鬼送走。」 徐淮声音在车内响起,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谢景没有打断徐淮的话,安静听着。 「人随意动手会有警察管,根据受伤的轻重来判断惩罚。鬼也一样,有东西在限制着他们的行动,用规则、手段,让游荡的鬼不能轻易伤人。」 「鬼伤人也会受到惩罚,且,不一定是时效性的。」 甚至会和往生轮迴有关。 鬼伤人所付出的代价要多得多,多数漂泊着的鬼魂都忌惮此事,最多不过是弄出些动静吓吓人。 说至此,徐淮顿了一下:「很少有缠着你这样的,直接动手,不讲道理的鬼出现。」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徐淮在说到「不讲道理」这四个字时,谢景听出了些许的咬牙切齿。 许是想到这种情况下笑出来太过不合理,谢景压住了唇角:「我是近几日才搬过来的,先前我一直住在隔壁锡林县。」 锡林县? 徐淮神色微顿。 那不就是张道泉消失的地方。 他之前报了警,警方说张道泉最后消失的地方在锡林县的城九山。 谢景:「刚搬过来别墅住没几天,我身上就莫名其妙出现了那些痕迹。 「还在想解决这个情况的法子,就被在这边的朋友发现我搬过来。许久不见,他们说要聚餐,我没理由拒绝,就应下了。」 「聚餐闲聊时,我提上了一嘴在新搬进别墅内遇到的古怪事件,想问问他们认不认识处理那方面事情的人。他们说可以去那商圈周边的桥洞下碰碰运气。」 「当晚聚完餐,我想左右也无事,就随意逛逛,向那个桥洞方向走,没走多远就遇到你了。」 谢景作思考状:「重新回忆一遍,我还是想不到有什么能惹上鬼的地方。那鬼确实有些不讲道理了。」 徐淮沉吟了一会。 「有一种情况。」徐淮道,「太久没有人居住的房子偶尔会有小鬼来借住,房子少了人气,就会吸引一些比较阴的东西。」 徐淮:「住了你的房子还要伤你,面对这种不讲道理的鬼用暴力手段解决会比较方便一些。」 谢景闻言,看着徐淮,险些压不住唇角。 具体是怎么个暴力手段还没说,谢景又见身侧那人的桃花眼往下垂了几分。 徐淮看着前方的道路,眼底的神色都有些冷:「但那个鬼躲起来了,我找不到他。之前在别墅内,在病房内,都没有任何能找到他的痕迹线索。」 谢景:「如果一直找不到,怎么办?」 谢景这问题一出,没等徐淮反应,脑子里先有一个声音开口了。 ——找不到我把自己赔给你。 徐淮:「……」 如果可以,徐淮现在想穿越到先前那个晚上的桥洞下给被金钱迷了眼的自己来上一巴掌。 不是什么话都可以乱说的。 仔细想想当时开那句口的时候有些太过熟练,近乎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中邪了一样,就在那一瞬间他自信的可怕。 徐淮:「……」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徐淮反思了。 超级认真的反思了。 半响。 徐淮:「找得到。」 不难听出徐淮那从唇边挤出话语的勉强:「会帮你处理的。」 谢景扬了下眉。 「答应了委託,就是参与进了你的因果之中,不会半途把你丢下不管。」 人皆有自己的命数。就像是剧本一样,他既然强行加入了对方的剧本,决定去帮别人,那就不可以随意退出。不然,对他自己也会有影响。 徐淮:「所以,不用担心。」 放心好了,就算是找不到也得找到,绝对不可能出现把自己赔出去的那种逆天事件的! 谢景:「……这样啊。」 谢景很喜欢「参与进了你的因果」这个说法。 或许是得到了保证,徐淮自车后视镜内看见了自己僱主扬起的唇角。 谢景:「那我就等你对我负责了。」 徐淮目光呆了一下:「?」 第34页 ——不对。 这话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第18章 该死的身体反应 或许是语境和对象的原因,那句「等你对我负责」在徐淮听来实在是说不出的怪异。 他们先前的对话是关于是否能找到鬼,以及,找不到鬼要如何赔偿清算。 那么现在,谢景这句『等着他负责』的话,可以理解为:谢景是笃定了他找不到那只鬼,他兑现先前的承诺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吗? 徐淮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 总不能是谢景在和他开玩笑,是在调戏他吧。 和「朋友」吵架后还没个结果呢就来和他说这话,他僱主恁渣? 红绿灯口等灯的间隙,徐淮再度用诡异地眼神瞄了谢景一眼。 谢景:「?」 这一眼中夹杂着的信息量太大,就算是谢景也没能成功读取其中的信息。 谢景:「为什么那么看我。」 徐淮很想直接开口说:你得有点男德别随便调戏人,调戏哥们儿也就算了,这地方也就咱俩,就连鬼都没一只。搁其他地方说这话,万一哪天被你「朋友」听见了,给人气走了,你别又来委屈巴巴算姻缘。 但想到这人是自己的僱主,徐淮话语委婉了些:「如果有了心仪对象,出门在外还是不要随便对人说『负责』这两个字比较好。」 要守男德! 这话说完,徐淮就看见了谢景脸上出现了十分明显的茫然。 徐淮:「……」 「心仪的对象?」谢景重复了一遍徐淮话里的关键词。 徐淮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坏了。 遇到谢景,帮谢景看手相的那天晚上他体力条和蓝条告急,就没有起卦,只是帮谢景随便看看。没有八字、没有卦象,光看手相是判断不出谢景现在是否已经有了对象。 先前一直是他先入为主的猜测。 也就是说,他脑补了一堆,极大可能全是错的。 果不其然,谢景一开口就足够致命。 「老闆是怎么看出来我有心仪对象的?」谢景很是意外,「难道是趁着我不在,偷偷算了一卦?」 徐淮目移。 绝对不可能。算卦本就是窥视天命,违反正常命数和规律的事无缘无故地干多了,报应自然会落在他的身上。 徐淮:「……不是,只是简单的猜测。」 「这样。」谢景语气听起来有些失落,「我还以为是你比较关心我的感情状况。」 徐淮:「?」 他没事关心这个干什么。 谢景:「我并没有心仪的对象,也从来没有遇到过。」 徐淮诧异地挑了下眉。 谢景笑道:「怎么看起来一副不是很相信的模样?」 「并没有。」徐淮顿了一下,「只是觉得很意外。」 谢景:「意外?」 徐淮转回头,看着前方的道路。 徐淮:「你各方面条件都很好。」有钱有颜有身材,这怎么都不像是会寡着的人。 这话说完,身侧的谢景发出一声低笑。 许是车内环境安静,能将一切都听得更加清晰,谢景那声笑的尾音更加有磁性,明显能听出其主人的愉悦。 徐淮的耳廓莫名地有些燥。 谢景:「这算不算以貌取人?」 徐淮面不改色:「不完全算,结合先前的经验判断而已。」 只靠经验来判断,偶尔会有差错。 谢景:「?」 谢景:「先前的经验?」 从副驾驶投过来的灼灼视线徐淮想忽略都难,看来谢景的吃瓜之魂也没比他差多少。 谢景语气幽幽:「像我这般条件的人,你身边很多吗?」 徐淮并没有察觉到谢景语气已经有明显的变化,在谢景的注视下,徐淮点了下头。 随后吐出两个字:「超多。」 徐淮没撒谎,他经常能遇到。 大概是有钱人在最开始就进行了一波基因筛选,徐淮在大学遇到的富哥们相貌基本不差。那群富哥年纪还小,玩心大,换对象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基本没个安分的。 毕业之后,徐淮出来帮人看八字算卦的时间多了,也会遇到一些外在条件优越的富哥。富哥们得到的东西多了,在意的也会更多。 房子低于一百平不讲风水,还在为生活苦恼的打工人除了在发财上很少会关注些封建迷信。 而社会上的富哥就更离谱了。先前徐淮遇到一个背后还背着个前男友背后灵呢,就拐弯抹角的问他解决完灵异事件要不要和他谈一下,还说什么自己很有实力。 徐淮觉得抽象,解决完事情就拿钱跑路了,把人删了个干净。 紧跟着宋敛舟那边就收到了投诉,说他服务态度差。 徐淮当时就想,还能怎么态度好? 他拿工资认真负责干事。 他那僱主想洗澡盖被干@他。 有些时候他也不是故意想让宋敛舟拿着红色的投诉邮件炸毛的。 综合下来,他所见到的富哥们基本都花心。 故而先前才会有些惊讶谢景并没有对象。 骤然间,车内的电子屏就不知为何突然闪烁了一下,屏幕骤然亮起又很快暗了下去。 紧接着,屏幕开始闪屏,出现了一些类似雪花噪点一样的东西。徐淮听着车载音响也发出的滋滋声,抬手在中控把这些多媒体关了。 第35页 有些吵,听着头疼。 徐淮:「你车上的智能屏好像自己坏了。」 「嗯。」谢景开口,声音微沉,「别管它,改天我让人去修。」 窗外的雨逐渐变小,谢景转头,看着窗户上滑落下的雨痕。 通过车后视镜看着镜中的自己,谢景才察觉到自己唇边常挂着的假笑已经消失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悦。 ——不是多,而是超多。 谢景大脑里一直在迴荡着那两个字。 虽然不能知道那个「超」字所指代的具体数目,但谢景想,若仅仅是三两个,徐淮也不至于用这么个词。 有种,突然发现已经划入自己所有物的东西,身边若有若无地环绕着几只苍蝇的烦躁。 谢景想,他没必要在意那些东西,缠着徐淮的不过是人而已。 「虽我确实见过不少。」 徐淮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打断了谢景的思绪。 那声音的主人和徐淮本人一样,乍一听带着些许清冽。 「但他们和你差远了。」 话中的温度,却像一缕小火苗嘭一下蹿起。 谢景将视线从后视镜中收回,看向驾驶座的徐淮。 方才,徐淮回过神就发现身旁的僱主已经瞥过头看着窗外,整个人都蔫吧了,显然有些闷闷不乐。 回想起刚刚说的「超多」,以及僱主从「别管它」开始就有些古怪的语气。 徐淮揣测: ——我曹,僱主不会有点生气吧。 公子哥多少都沾点高傲的。多金又帅身材还好,那是僱主的优势! 僱主问他「身边还有没有和他一样的人」可以直接翻译理解为:我超牛逼的,你身边肯定没有和我一样牛逼的。 他当时没有理解话中的意思,老实来了句:有哦,超多。 他这么说……不就是在僱主抖毛开屏的时候突然来一句下头的: 也就那样。 徐淮:「……」 徐淮重新组织语言:「没骗你。我遇到的那些都是寻常长相,看久了也就那样。」 徐淮:「人品还不行。」 徐淮不常安慰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路口,此时等候着左转指示灯的亮起。 左转弯灯亮起的规律滴答声在徐淮这句话结束后,成为车内唯一的伴奏。 谢景模拟出的心脏跳动频率,不知觉地和那节奏同步,他瞳孔缩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 紧接着,就和徐淮那双眼对上了视线。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接触下来我知道你和那些人不一样。容貌,金钱都是外在的,抛开外在条件,还有最主要的内在。」 徐淮:「你二者皆有。他们和你,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 眼角余光中,路口处的绿灯亮起。 徐淮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到驾驶车辆上,没空关注听完「真诚必杀技」就愣住的僱主。 夸人又不会掉块肉,夸张一点也无所谓。 没人不喜欢被夸。 就这样吧。 再多的也编不出来了,编出来说了也挺肉麻的。再说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徐淮暗暗想。 调个头就是李芳所在的王家坝派出所,一路上聊着天,一半小时的路程实际上也没那么枯燥。 徐淮随意找了个空车位停了进去,在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车内灯光亮起时,往身侧一瞥。 ——看见了谢景红得要滴血的耳垂。 徐淮:「嘶……」 谢景正在调动全身的力量在拼命抑制着身体该死的反应,还没来得及藏住,车内灯亮了。 随后就听见了徐淮的一声抽气。 谢景的心脏似乎也随之提起。 徐淮:「好像忘记拿你发烧的药了,还放床头小桌上。」 他僱主因为阴气发烧还没好全呢。 【作者有话要说】 鬼小弟:老大天下第一牛逼。(真心实意) 谢景:用得着你说?滚。 徐淮:他们和你,没有可比性。(彩虹屁) 谢景:!!(老婆说我是他见过最好的老婆说我是他见过最好的老婆说我是他见过最好的老婆说我是他见过最好的。) 徐淮:(担心)怎么还红温了哥。 小孩鬼:这俩人纯情得我想笑。 *某景压根没谈过还有点青涩,等他逐渐适应了就没青了,只剩下( *相信我景哥的学习能力! 第19章 想让你当我儿媳 ——好像忘记拿药了,药放在桌上。 够了,这句话比什么药都管用,原本控制不住上涌的血色在这话落下后近乎凝固。 谢景转过头去和徐淮对上了视线,清晰看见了对方眼底的几分懊恼。 徐淮是真的在想为什么忘记拿药了。 谢景:「……」 「没关系。」 谢景也说不出为什么此时没有产生半分算是被发现情绪外露的庆幸,他开口的语气如常:「我看过药盒,那些都不是处方药。我记得名字,可以重新买。」 徐淮放心了:「嗯,如果附近有药店的话就买了吧,不按时吃药病不会好的那么快。」 谢景看着徐淮,眼角弯了一下。 就像在说:猜猜是谁忘记帮我拿了。 忘记拿药的罪魁祸首徐淮:「……」 第36页 他僱主骂人不用开口的。 下车前徐淮看了眼手机,现在已经是早上六点。下了一整夜的雨,加上早上寒气重,徐淮一打开车门就感受到冷意自领口钻入。 徐淮站在车门一侧,低下头打开手机,翻找李芳的聊天窗口。又一阵冷风颳过,徐淮被冷的打了个颤,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随后,徐淮就感觉到肩膀处多了一份重量,一件带着体温余热的外套被人披在了他的身上。 是一件深色的大衣。 徐淮愣了一下,抬头,在看清来者是谁后疑惑:「你怎么在这?」 男人下颚微抬,眼神看向不远处的警局,又很快收回了视线,看着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徐淮:「听说你不在城内,暂时赶不回来。宋敛舟生怕有什么特殊情况,让我来帮忙看着。」 大概是身形原因,这近乎一米九的男人在第一眼看过去十分有压迫感。除此之外,其左侧眼角下方还有一道古怪线条组成的蛇形纹身图案,怎么看都不像是友善的那一类人。 虽相貌出众,但完全生不出想靠近之意。 徐淮有些意外:「你的kpi完成了?宋敛舟竟然使唤得动你。」 这人是徐淮的同事,[国安特殊保障部]三分部的人,叫付沧。 徐淮先前接委託时和他搭档过几回,付沧人长得凶,还是很好说话的。 付沧:「没有,完不成他也没法拿我怎么办。」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部长宋敛舟。 「听说你的委託出了点状况,我又正好在附近。」付沧抬起手,十分自然地将披在徐淮身上衣服的领口翻正,「就过来了。」 徐淮递过去一个怀疑的眼神。 不是吧哥们儿,宋敛舟说出事了联繫他的时候是凌晨三点,他是出了点意外睡不着,你小子凌晨三点在城里瞎逛啥,巡逻有没有灵异事件发生吗。 徐淮完全忽略了付沧话中最重要的开头四个字,满脑子都在想:付沧这才叫爱岗敬业。 比不了,这人真保安。 徐淮有些不习惯和别人近距离的接触,在付沧理好衣领后就往后退了一步。这一退,险些撞到他的一套房子首付。 谢景一下车就看到徐淮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没用且多余的东西。 那个东西还把衣服非常自然地放在了徐淮身上。 谢景眸色愈深,随即眯起了眼。 真想给那外套扔了,可直接那么做徐淮恐怕会不高兴。 ——等会趁着徐淮不注意让附近小鬼把那外套拿走。 ——不,直接给它烧了。 两人交谈间,谢景已经悄然来到徐淮身后。 就在徐淮后退要撞上他时,谢景自然地扶住了徐淮的腰,帮其稳住身形。 徐淮一惊,心里暗道谢景走路怎么和鬼一样一点动静都没。却仍是借着腰间的力道,及时调整重心站稳了。 「小心。」 谢景出了声,付沧才像是刚看见谢景般,打量了一遍这身形和他相当的男子。 付沧审视的视线在谢景面部短暂地停顿了一瞬,最后落在那扶住徐淮腰间的手上。开口询问:「这人是?」 徐淮:「我现在的僱主。」 付沧疑惑:「现在的僱主?跟着过来干什么。」 徐淮解释了一遍现在的情况。 警局里的李芳是他上一任僱主,李芳的事件已经解决完了,他在处理下一单kpi,也就是谢景。 谢景这一单委託有些棘手,他还没处理好李芳那边又出事了,他担心放着僱主一个人危险,就把人带过来了。 「嗯,里边那个的情况宋敛舟和我说了。」付沧看着徐淮,问,「至于你说棘手,要帮忙吗?」 徐淮摇头:「我自己能处理。」 让人家帮忙就欠人情了。 注意到身侧的谢景一直沉默地盯着付沧,徐淮开口介绍:「这是我同事,付沧。」 正常人听到这话估计得思索了,专门处理灵异事件的人怎么还会有「同事」这种东西,一般不都是单干,别是什么骗子扎堆的团伙。 谢景显然不会在意那些。 他现在不太满意「僱主」这个头衔。 徐淮感受到了放在腰间的手似乎加了些力道,低头瞄了一眼谢景像焊在他腰上的手。正想说什么,就感觉到谢景的手动了。 徐淮瞳孔震了一下。 徐淮:「!!!!」 不是哥,先不说这还有别人看着呢。要干什么之前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所在地和人员情况。 不注意场所和时间也就算了,他是抓鬼算命的正经灵异事件处理工作者,不提供特殊服务的! 干什么!明明之前在车上还夸你有男德,不经夸是吧! 谢景的体温相较于寻常人有些低,微凉的手掌顺着先前握住的腰一直向上。 那股冷意隔着一层较薄的衣物清晰传递至徐淮身体,凉意所到之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直直蹿向天灵盖。 徐淮头皮都在发麻,陌生的感觉使得他下意识地抬手制止,手刚抬起,就见谢景已经抽回了手。 而在谢景的掌间,有一条通体漆黑,约有拇指粗细的黑蛇。那条黑蛇被谢景精准捏住了七寸,此时正在痛苦地挣扎着。 徐淮呆住:「?」 啊? 不是,这个东西什么时候爬他身上的,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第37页 「我想,正常人应该不会往别人身上放这种东西。」谢景沉下眼,看着付沧,「徐淮,你确定他是你同事吗?」 谢景说话间,那条黑蛇的蛇尾打了一下谢景的手腕,发出啪一声响,显然是用足了力道,一点都没留情。 短暂地迟疑后,谢景主动松了手。 蛇尾和谢景的动作都很快,如果不是全神贯注地看谢景的动作,只能看到是蛇自己挣脱开的。 蛇啪一声掉落在地,刚落地就往付沧那边爬去,它的动作极为敏捷,近乎瞬息就攀爬缠绕到付沧的身上。 它在付沧的脖颈处将自己缠绕了起来,支起身子看着徐淮,黄豆粒大的眼睛里还有水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很是委屈。 付沧用指腹摸了摸黑蛇的头部。在还没长出来,现在仅有两个鼓包的地方用手指摩挲了一下:「没看好儿子,我的问题,抱歉。」 这话说完,付沧又道:「我儿子一直很喜欢你,每天都缠着我,让你当我儿媳。」 宋敛舟打电话过来被黑蛇听见了。黑蛇一听见徐淮的名字就在家里闹腾,都要把自己拧成麻花了。付沧实在看不下去,故而,来这里帮忙了。 徐淮:「……」 付沧正色,非常认真询问:「你考不考虑……」 砰。 三人身后的方向出现一声巨响,徐淮警惕向后看去,发现是警局上方的led立体字倒了,从三楼高的地方砸了下来,灯管碎片散落一地。 那个东西应该是被牢牢固定在墙体上的,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掉下来? 好在楼底下没人经过,不然铁定得见那俩黑白色的东西过来捞人来了。 也恰好是这一声巨响打断了付沧的话,徐淮有机会及时开口拒绝:「不考虑。」 身上披着的衣服都好似古怪烫手了起来,徐淮将那件大衣脱下,递还了回去。 付沧扬起眉,看着徐淮伸过来的手臂,没接:「是吗,他对你很有帮助。」 也没说具体什么帮助,为什么会有帮助,搁那打哑谜。 徐淮看着付沧颈间的黑蛇:「我还是比较想我的恋爱对象是个人类,非人类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付沧也没勉强,似是早就料到了,先前的话不过是例行公事般。 付沧点了下头:「外套披着吧,你身体本来就弱。」 「不用了。」 开口的人是谢景。 付沧和徐淮皆将目光移向了他。 谢景先前身侧徘徊着的低气压一消而散,仿佛根本不存在。 谢景对徐淮道:「我车内还有新的外套,我去帮你拿,就不用麻烦你同事了。」 说罢,谢景就打开了后备箱。弯腰从里面拿出了一件毛衣开衫,衣服外还套着包装袋,一看就是新买的。 付沧见状挑了下眉,这才从徐淮手中接过了大衣,挂在自己手臂上。 徐淮仰头往谢景后备箱瞄了一眼,发现后备箱里面放着很多盒子,似乎都是衣服。 而那件毛衣是放在最外侧的,应该是谢景懒得翻找,随手拿了一件。 徐淮从谢景手中接过衣物披在身上,发现意外地合身。 不过…… 谢景放那么多新衣服在后备箱干什么,难不成是做服装行业的? 听说服装也是暴利,难怪谢景那么有钱。 倒也合理。 【作者有话要说】 鬼小弟:老大,你外卖到了。 谢景:徐淮,我车内有衣服。 (满满一后备箱) 徐淮:? 徐淮:早有耳闻服装行业是暴利,谢景应该赚的不少。 谢景:? 第20章 唯物主义必须坚定 警察局楼上的led灯掉落产生的动静不小,很快就有值班的警察从局里出来查看情况。 听着那边的有人的交谈声,徐淮想起过来这边还有正事要办。 「我先进去看看情况。」徐淮看向付沧,「辛苦你了,这边我来就好。」 听见徐淮那么说,付沧也没主动揽活,仅是点头:「这附近包括李芳家那边我都看过了,没有东西。但不排除其躲起来的可能,我只是大略逛了一圈。」 徐淮心道果然如此,宋敛舟那人还不信他。 说实话先前在车上的时候他也想过是不是他出了点问题,毕竟在谢景家他也没察觉到任何异样。 付沧这一说,徐淮放心了。 徐淮:「一开始我交结李芳这单委託的时候就和宋敛舟说过这种情况,按理来说这方面我应该很敏锐,稍微的不对我都能察觉。不然我也不可能那么快去接下一单委託。」 付沧之前和徐淮一起公事过几次,知道徐淮的能力:「嗯。但现在那小孩确实找不到了,这么看来,这事情麻烦起来了。」 付沧抬手,用手指轻弹了一下颈间的开始躁动的黑蛇,示意他安分一点:「如果是人为的话,警方那边也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 「你去看看监控研究一下?宋敛舟只是让我来这边看看周边情况,以及在你来之前守着那僱主,防止有东西闻着味儿就过来。现在你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徐淮点头:「好。」 付沧转身,还没走两步就又转了回来,似是不经意地往谢景身上扫了一眼,对徐淮道:「不需要我把儿子留下来给你帮忙?」 徐淮眼角抽了一下。 第38页 怎么帮忙,他和付沧一样搁脖子上盘条黑蛇,在气势上先给将绑架李芳她女儿的东西给慑住吗? 徐淮:「不了。」 拒绝的非常干脆。 徐淮:「我不想还没见到李芳,先被警察给扣住了。」 不做任何保护措施随身携带有可能危害他人的野生动物、涉嫌保护动物私有,无论因哪一项被扣下来盘问都足够麻烦。 付沧脖颈上的黑蛇自然也听见了这话,他的身子再度支了起来,刚有动作就被付沧一只手抓过,从脖颈上拽了下来,像捆绳子一样团吧着将黑蛇塞进了包内。 付沧压低了声音:「行了,天天缠着人家惹人嫌的。」 徐淮面上不显,内心大为震撼。 不是,为什么付沧的动作那么熟练? 「回见。」付沧装好儿子,朝徐淮点了下头,「注意安全。」 目送付沧走远,徐淮才收回了视线,看向身侧的谢景。 徐淮:「走吧?」 不远的路灯将光线均匀洒下,位置原因,谢景面上阴影愈深。徐淮看着谢景那半隐在暗处的眼睫,莫名觉得他的僱主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身后的车辆自动落锁,谢景随着徐淮抬脚上前:「嗯。」 徐淮:「怎么了?」 听徐淮这么说,谢景脚步一顿。此时的他才注意到自己方才的情绪外显。 不过既然徐淮那么问了,谢景也就顺势说道:「你身边的同事都是那么危险的人物?」 危险? 徐淮偏了下头,思考。 危险倒说不上,只是在国安特殊保障部的人多少都些「奇怪」,要不然也不能处理得了那些不正常的事件。 而「奇怪」、未知的东西不一定全是危险的。 徐淮并未正面回答,沉默下来。 若真要回答有些东西解释起来还挺麻烦的,里面有太多超乎正常人认知范围内的东西。 谢景抬起手,徐淮的目光顺着对方的动作看去。 就见谢景手臂上那些已经淡化的青紫痕迹上多了一条醒目且显然是刚刚才造成,此时已经开始发红的印记。 看位置和样子,应该是被付沧他儿子用尾巴抽的。 抽的力道还不小。 徐淮:「……」 坏,坏,坏! 怎么一分钟分神的时间僱主就成这样了,他说呢为什么觉得谢景不高兴,都被打成这样了谢景能高兴吗?! 谢景用手覆在红印上揉了一下:「已经没刚才那么疼了。」 意思是刚刚被打的时候很疼,现在好些了。 徐淮:「……」 付沧全责。 徐淮:「抱歉,我会找他算帐的。」 谢景也没对徐淮这解决方式发表意见,仅是弯起唇角,看了徐淮一眼。 徐淮被这一眼看得心中警铃大作,正想说些什么…… 谢景:「先进去警局吧。」 大概意思是:那就这样,正事要紧。 警察局门口,围在掉落led灯旁的一警员察觉到有人靠近,刚想提醒人说注意安全,抬头一看发现来者是徐淮,立即叫了一声徐淮的名字。 徐淮脚步一顿,闻声看去。 见那人有些眼熟,徐淮翻找了一遍记忆才想起那人是他先前的僱主。 也不算是僱主,只是帮了个小忙,没收钱。 徐淮记得这人姓张,和他一样是刚毕业大学生。由于分配到的公安局距离家里较远,就租了一间房子。 这小张租房子的时候并不知道那房子半个月前才死了人,低价捡漏后还以为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结果住进去三天,每天一到晚上就出现各种奇怪的动静,他没睡过一天好觉。 徐淮买早点遇见这人时,看着其惨白的面色、眼底的青紫像是被人揍了两拳、以及这人身上徘徊着一股的若有若无阴气,估摸着再这么下去估计得大病一场。 徐淮反正也闲着,就问了一嘴,问那人家里是不是有奇怪的东西。 徐淮一开口,这小张就大惊失色。得知徐淮是干什么的后,一连退了三步,就像徐淮会动手从他兜里抢钱一样。 甚至大声说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徐淮这是诈骗。 引得一众路人围观,很丢人。 徐淮记得这小张当时好像提过一嘴工作地点,回忆一下,还真就在这个王家坝派出所。 见那人和自己打招唿,徐淮开口:「值班呢,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张鸥脸上的表情一僵:「……」 张鸥在往前二十三年确实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就在前一阵子,他的出租屋内异象频发,他整个人都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心力憔悴。 就在他思考是不是水土不服的时候,一个人莫名其妙过来说可以帮他解决家里的异象,不收费。 张鸥以为这人骗子,想拒绝,就听那人又说:真不要你钱,大学生不骗大学生。 后边这句话就像是什么约定俗成的奇怪暗号,张鸥犹豫了。 那自称徐淮的应届大学生就到他家逛了一圈,画了道符。当天晚上,那些动静全没了,他睡得也比往常要香,从那之后张鸥的唯物主义也不是那么特别坚定了。 这下再度遇见徐淮,听徐淮那么称唿调侃他,张鸥多少是带点尴尬。 虽对徐淮的行为和能力心服口服,但毕竟年纪相仿,张鸥也没用什么敬语:「别调侃我了哥,我承认我现在不太坚定了。」 第39页 徐淮往周围一扫,视线落在门口的其他警员身上,转了一圈又回来:「必须坚定。」 张鸥没太懂徐淮的意思,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啊?」 徐淮:「你往左看看,墙上还贴着封建迷信反诈宣传呢,说那么大声。」 张鸥倒吸了一口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般,重复了一遍徐淮的话:「必须坚定。」 张鸥:「兄弟,我太想进步了。」 徐淮:「……」 倒也没必要什么话都和他说,单纯的应届毕业生。 「对了,你大晚上来这边是因为……」张欧说至此,意识到不应该暴露报警人的姓名,及时闭了嘴。 徐淮抬起下颚,往警局大厅处看了一眼:「不出意外的话,现在这里面唯一的报警人,是我的僱主。」 张鸥又将视线挪到谢景身上。 徐淮:「也是我的僱主。」 里边一个,旁边一个,加上张鸥他自己也是一个。 「啊这,你可真是……」张鸥此时的表情异常精彩,说到一半顿住,似乎在大脑词库内搜索形容此情况的词。 张鸥:「生意兴隆?」 这四个字出来的时候徐淮差点被自己吸的一口气呛到。 就连一直在旁边观察着两人的谢景,闻言也没忍住发出一声低笑。 张鸥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连忙岔开话题:「他们现在在监控室旁边的休息厅,我打电话问问我老大,让我老大下来带你上去。」 张鸥打完电话,不过多时就有一位中年警官下来,徐淮对那人眼生,但那中年警官却认识他: 「你部长交代过,可以给你和你的朋友权限,你直接跟着我上楼就行。」 徐淮:「好。」 宋敛舟情绪确实不太稳定,天天炸毛像个刺猬一样的,但办事异常细心。尤其是在细节方面,他不过是提过一嘴有可能要带上现任僱主的事情,宋敛舟就把谢景考虑进去了。 刚上二楼还没进到休息室,仅是靠近了一些,徐淮就已经听见了李芳的哭声,或许是持续的时间太久,现在李芳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她是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过来报案的,得知案情后我所立即调取查看当时的监控,发现她的女儿赵茜走入一处监控死角,失去行踪。」 中年警官自然也是不眠处理这件事到现在。熬了一个通宵,此时面上难掩疲倦。 休息室内又是一阵动静,貌似是有人将什么玻璃质的东西弄倒了。 门外几人随即就听见了房间内李芳尖锐的声音:「他怎么还不来?!是他将我房内那些东西破坏的,是他把我女儿弄丢的,现在想逃避责任吗?!」 「若是我女儿回不来了,我要让他偿命!」 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徐淮不聋,能听见。 先有张欧在贴着反封建迷信的警局门口说他再也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了,后又来李芳在法治社会,在警局内说要他偿命。 徐淮琢磨着他的僱主都挺独特的,多少带点奇葩。 「她在电话里可不是这个态度。」谢景开口,声音有些冷。 徐淮闻言,朝谢景那看了一眼。 不对,「都」字用得不对。 其实谢景挺正常的。 第21章 微苦的草木香气 既然是和宋敛舟那边对接过的人,中年警官自然知道徐淮身份的特殊,是特殊部门的人。 听到休息室里面的动静后他快速做出判断,建议道:「她情绪有些激动,见到你可能会做出什么攻击性的行为。需不需要先去监控室看下我们截取出来的监控,等我们的警员安抚好她的情绪你再过来?」 徐淮的身形本就高挑偏瘦,此时他披着一件为了提升舒适感而刻意做得更加宽松白色毛线外套,一眼看去给人一种身形单薄的错觉。 这种单薄在中年警官看来是战斗力极低的表现, 根本挨不住一拳的。 「不用了。」徐淮扫了一眼休息室,「不然等会儿她又将责任甩到你们身上,说是你们故意让她见不着我。」 中年警官沉默了一下,回想起刚才从休息室内传出的震撼言论,觉得李芳真能干出这事。 「我都在这等他等了快两个小时了,现在人影都没看到,他完全没把人命当回事!你们不应该去把那种人抓起来吗!?」 「这种事就没必要浪费警力了。」 李芳瞳孔一缩扭头看向门口,在看见站在门边的徐淮后,面上不可控地闪过些许慌乱。 休息室内除了李芳和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员外,还有一个看起来老实忠厚的中年男人。那男人见到门外的人,立即从椅子站了起来,走至门口躬身道歉: 「徐先生实在对不起,我女儿走丢了一晚上都没有消息,刚刚李芳也是实在是着急才昏了头,那些胡言乱语希望您不要在意。」 一边说话一边鞠躬,态度诚恳极了。 「错了。」谢景睨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中年男人,开口,「徐先生是旁边那个。」 中年男人一愣,看向谢景身侧的徐淮,随即脸上出现了尴尬的神情。 这中年男人叫赵钢,是李芳的丈夫。 先前确实是赵钢找工地老闆问的认不认识处理灵异事件这方面的人,由老闆介绍的徐淮。 但赵钢本人并没有和徐淮实际见面过,徐淮去他们家那天赵钢在工地上班,正好错过了。 第40页 刚刚那句带着点讽意的话是由谢景开口,加上谢景又站在徐淮前一个身位,赵钢自然将两个人弄混。 徐淮:「……」 之前怎么没发现他僱主蔫坏,等人家道完歉了才说。 这下好了,给他也整尴尬了。 好在赵钢反应很快,立即给徐淮又道了歉,和谢景说认错人了实在不好意思。 闹得一场乌,加之进来时又耽搁了一会,待徐淮看到监控时已经接近六点半。 放监控的地点选在警局三楼的宣传教育放映厅,里面有专业的投影设备,监控画面放大后可以看得更加清晰。 原本李芳和他老公赵钢也在,但看到一半李芳哭撅了过去,赵钢就和几个警官给她搬了出去,现在放映厅内就只剩下徐淮谢景,以及先前带他们上楼那个中年警官。 中年警官姓单,叫单成毅。 警方这边已经将李芳女儿赵茜出现的画面截取,根据她行动的路线通过剪辑拼凑起来。 画面中显示,赵茜从学校出来后,沿着连通学校的大道一直走至距离学校一百米远的红绿灯口,在红绿灯口停留了许久。 期间,红绿灯变绿又变红,周边来往人群正常通行,仅有背着书包的赵茜站在原地。 单成毅按下暂停键。 单成毅:「我问过王芳,以前是不是出过什么交通事故或是她看到过什么在路口的事故,导致女孩不敢一个人过马路,王芳和赵钢皆否认。」 既然没有这两重原因,那为什么小女孩会莫名其妙待在原地? 单成毅这话一落下,徐淮登时感觉到两股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他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两人想听他说什么。 「没有。」 徐淮视线并未从投影的大屏移开,从监控视频开始播放后他就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投影上,看得认真。 「监控视频是在媒介上转换过一遍的。有些肉眼看不见的东西,通过一些媒介转换过一遍,也没有,那就说明它确实不存在。」 徐淮解释完发现旁边没声了,转头去看了一眼,就看见单成毅愣住了。 徐淮:「……」 徐淮:「简单来说就是相机、监控,能拍到一些人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如果监控内没拍到鬼,那就说明赵茜并不是因为看到鬼害怕,停止过马路的。」 徐淮没继续在这个上面纠结:「单警官,继续吧。」 单成毅点头,继续按下视频播放键。 监控中,赵茜在红绿灯口停顿了接近十分钟才向前,为了节约时间,单成毅调了快进。 十分钟后,赵茜终于在绿灯亮起时通过了红绿灯口,向着自己家的方向前进。由于家的位置稍偏,通过红灯路口的赵茜走了约有两条街,周围的人就逐渐变少。 单成毅:「这条街周边都是老小区,晚上在楼下散步的人不多。」 单成毅话音落下,就见监控中的赵茜似乎是看见了什么般顿了一下,朝着空无一物的街道对面招了下手,似乎是在和什么东西打招唿。 徐淮眼神一凝。 排除小女孩演技高超恶搞家里人的情况,正常人看到这种画面铁定会觉得是画面中的人撞了鬼,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也难怪李芳将全部责任都推他身上,那么笃定赵茜是遇到脏东西了。 就连谢景都开口:「确定没有吗?」 徐淮抬起眼,看向身侧的勾着唇角的谢景:「没拍到,自然是没有的。」 ——拍到了,那就另说。 语毕,徐淮对单成毅道:「麻烦单警官往前调一分钟。」 画面再度播放,赵茜一个人行在无人的街道上,也就在她停下来的前一秒,监控画面像是被什么东西触碰到一般轻轻抖了一下。 没有特别注意很容易忽略,甚至会误以为是网络波动,投影卡顿等。 徐淮:「再前五秒。」 徐淮起身,走至单成毅身侧,将播放模式切换为逐帧播放。 电脑上定格的画面一幅幅出现。 定格在某一帧时,徐淮将手指从键盘前进键挪开,轻点在电脑屏幕上。 单成毅寻着徐淮手指的位置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画面中确实是没有其他「人」的出现,但在赵茜打招唿的街对面分明有一道人形黑影,乍一眼看有些像一旁灯杆投下的阴影。 徐淮又往后挪了几帧,发现那黑影很快藏进了周边建筑物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徐淮根据后面的视频中,赵茜时不时对着身侧说话的动作判断:那道黑影应该并没有走。 只是藏了起来,藏在阴影中,跟着赵茜走了一路。 监控的末尾,能看见赵茜走入一个监控死角。 单成毅适时开口:「我们警方派了十余位警员在这附近寻找,接近七八个小时,一无所获。」 赵茜走入了监控死角,再也没有出来过。 徐淮心下已有判断,心中回忆了一遍刚刚看过的赵茜回家路线:「光是看监控我不可能找得到人,还得去实地看一下。」 单成毅:「现在?」 徐淮刚准备点头,却想到身侧还跟着个谢景,话语一顿:「差不多了,我准备一下。」 还得问问谢景的意见。 毕竟现在是早上,地点又是警察局内,哪哪都是人和监控,那鬼动手时怎么都得掂量掂量。 第41页 谢景是安全的。 如果不想和他去找人,待在这里也可以。 「好。」单成毅疲惫捏了一下眉心。 毕竟不是年轻人,通宵一整夜对他来说还是十分疲惫:「那我先出去看看李芳那边的情况。」 徐淮点头。 监控放完,不需要用投影。单成毅随手按下窗帘开关,室内的窗帘自动打开。 投影室恰好在东侧,没了窗帘的遮挡,早晨的阳光自窗外透入,直直照向徐淮。 徐淮猝不及防被阳光晃了下眼,随即,他的眼睛感觉到一阵刺痛。 像是被火灼烧了一般,灼烈的刺痛感从眼球开始扩散,一直蔓延后脑。 一瞬间就连大脑的神经都在被牵扯着疼,像是有一把利物从他的眼睛将他的头颅贯穿,毫不留情地在里面翻搅。 徐淮疼的就连意识都出现了几秒的空白。 「闭眼。」 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徐淮感觉到自己的下颚似乎被人用手指虚虚捏着,刚被其迫使着仰起头,就有一阵凉意被覆盖在了眼部。 失去了视觉之后,其余的感官会变得更加灵敏。 那股灼热的疼痛因眼部的那阵凉意而逐渐消散,带着些微苦的草木香气萦绕在身侧,近乎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 「墨镜呢?」谢景问。 徐淮闭着眼,眼睫无意识地颤动了一下: 「裤子左侧的包内。」 感受到手心处被眼睫轻扫,谢景动作顿了一下。 捏住下颚的手松开,失去了禁锢,徐淮的脸仅仅是偏了一下,随即就被另一人察觉。 「先别动,小心阳光又透进来。」 谢景的手覆在眼上遮挡住了阳光,加之那微凉的温度使得疼痛有了极大缓解,一时间徐淮竟忘记捂住眼和拿墨镜这种事他明明可以自己做。 ——他就那么愣愣地站着。 谢景十分自然地揽住徐淮的腰,手掌去寻找包内的墨镜。或是不太适应这样近距离的触摸,怀中的人想往后躲,却被有力的手掌牢牢扣住。 谢景垂眸,看着根本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过近,几乎是贴在一起,对他毫无防备的徐淮,被掩住的眸色愈发深沉。 大概是因为莫名地紧张,徐淮眼睫颤动的频率变得更快,先前因疼痛而溢出的生理性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一滴滴落在谢景掌间。 很烫。 谢景想。 谢景能清晰感觉到掌下肌肉的紧@绷,像是受惊的小动物感受到了危险,一下子绷紧了身体,全身上下都开始炸毛。 徐淮全部的注意力控制不住地集中在了谢景的那只手上,以往从来不会有别人触/碰的地方异常敏@感。在这种无声地触摸下,从身体处传来的反应也算是另一种折磨。 好在口袋不深,谢景手指微勾,那幅墨镜很快被拿了出来。 覆在眼上那只手掌抽离的同时,徐淮鼻樑上多了一份重量。 「可以睁开眼睛了。」 听见谢景那么说,徐淮半眯着睁开眼。 睁开眼后,徐淮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比他还要高些的谢景,此时半低下头,隔着墨镜镜片和他对视。 黑沉的眸内相比起往常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或许是眸子的主人根本无意藏掩,徐淮触上对方目光时竟觉得那比先前的阳光还要灼人。 第22章 兄弟,我想摸你 也不知道是忘记了反应,还是自欺欺人地觉得鼻樑上的黑色镜片能遮掩住所有神色,徐淮就这么愣愣盯着谢景。 心脏似是倏地停了一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从心脏处开始扩散蔓延。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他能在谢景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近到,能感觉到唿吸都在交缠…… 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的,最简单的答案是一句:谢谢,可此时他的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徐淮有些无措。 这种无措部分源自于对方,以往从未有过人和他维持那么近的距离那么久,他也从未那么清晰地看到过那么明显的……眼中的情绪。 察言观色本就是他干这一行的必备能力之一,这项技能,他只会比寻常人要更加熟练准确。 除此之外,更多的无措是源自他自己。 谢景抬起手,用指腹将滑落至徐淮脸颊处的水珠蹭去。虽知道那是因为眼睛疼痛而产生的生理性泪水,但谢景开口的语气还是不自主放柔了些许:「眼药水带了吗?」 徐淮眨了下眼。 徐淮:「带了。」 被光照后眼睛疼带墨镜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用于缓解疼痛的药他自然是随身携带。 以往他都会提前将墨镜戴上,遮挡住光线,今天这次属于意外,窗帘一开就被太阳照得猝不及防。 徐淮也没想到这次会那么疼。 「好。那我先把窗帘关上,你把眼药水点了。」 谢景此时已经收回手,往后退了一些,眼中的神色也恢復如常。好似先前从对方眼中看到的那带着些侵略性的占有目光根本不存在,全是徐淮的错觉。 谢景找到窗帘的开关键上按下,窗帘再度缓缓合起。 单成毅在离开之前为了节约用电将放映厅内的灯关了。放映厅内的窗帘遮光效果极好,加上眼睛有一个暗适应的过程,在窗帘彻底合上之后,徐淮拿着眼药水,僵住。 第42页 坏,关上窗帘确实没太阳可以摘墨镜了,但什么都看不见,怎么点眼药水? 「要帮忙吗?」 看似是询问,但徐淮的手已经感觉到一股凉意。是谢景握住了他的手腕,从他手中接过眼药水。 徐淮察觉到不对:「为什么你看得见?」 徐淮问话间,谢景已经将墨镜从他的鼻樑上取下,根本容不得他拒绝。 即便是在黑暗中,谢景也能轻易将一切都看得清晰。 此时,徐淮那双没有焦点的桃花眼就那么愣愣盯着他,语气佯装得正常无比,眼中的警惕和防备却根本藏不住。 谢景不动声色地将对方反应一一收进眼底,随后自己都没察觉到地勾起了唇角,单手将眼药水的盖子拧开,回答了徐淮的问题:「可能是天赋异禀。」 徐淮:「?」 还有这种天赋,哥们你蝙蝠啊? 或许是意识到确实缺乏说服力,谢景补充了两句:「我经常在比较暗的地方待着,常来眼睛会较快适应暗处。 徐淮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但很快,谢景的动作打断了徐淮的思索。 在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中,徐淮感觉到谢景用手托住了他的下颚。 冰凉的眼药水落入徐淮左眼,缓解了残留的疼痛感。 就在谢景准备滴另一只眼睛时,他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弧度很小地往门口方向瞥了一眼。 「咔嗒。」 放映厅的门被人打开,光线自走廊内透了进来。 去而復返的单成毅本意是想回来找徐淮,交代他们警局外派出去的警察还没返回,到时候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繫他寻求帮忙。 却不料刚打开放映厅就见里面一片漆黑,而在做找人「准备」的两个人此时正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 受到角度影响,像极了是在亲吻。 单成毅没想到徐淮做准备是这样做的。 一进来见状,知道了自己似乎打扰到了两人,现在退出去也挺尴尬,于是轻咳了一声:「等会外出时,如果遇到需要支援的情况可以直接联繫我。」 这种事件……一般情况下不需要支援,特殊情况单成毅派人也支援不了。但徐淮不想拂了单成毅的好意,闻言还是点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好,我存一个你的电话。」 单成毅报出一串数字,徐淮手指在拨打界面随之按下。可还没到一半,单成毅的备註和其电话就已经自动跳了出来,显示已有该联繫人。 徐淮手指一顿。 ……他以前,见过这个单警官吗? 这个疑惑刚跳出来,徐淮就听单成毅道:「关于你……先前报警的事件,我们也在联合人力积极寻找,只不过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如果找到了,我们会及时通知你的。」 他能够到警局报案的事件,只能是张道泉失踪。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完全没有和单成毅联繫过的记忆。 怎么回事,本计划接完这单就去挂一个眼科号看看,现在除了挂眼科号,还得挂个脑科吗? 徐淮:「单警官,之前我报案的时候见过你吗?」 单成毅愣了一下,神色复杂:「你记不得了?你报案时的笔录就是我帮你录的,之前我不在这个派出所,是最近才被调派过来的。」 徐淮蹙眉:「……记不清了。」 单成毅也沉默了两秒:「可能是当时你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你父亲身上,没太多的精力去关注身边的人事物。」 也有道理。 张道泉莫名其妙人间蒸发后,他急得不行,一心就想找到张道泉。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对于其他的东西记忆模煳一些……倒也正常。 单成毅事情也交代完了,不准备继续打扰徐淮他们。只不过在转身前,往挂着投影的地方瞟了一眼:「放映厅内的监控有夜视功能。」 小年轻血气方刚的能理解,但打个啵得了,其他的事就别干了嗷。 这里好歹也是警察局,要干点什么注意一点时间地点,差不多得了,监控室的同事看得清清楚楚,特殊部门的人也得注意分寸。 徐淮疑惑。 怎么了,他就滴个眼药水怎么还被暗暗点名了一下。 警察局里不能滴眼药水?什么时候有的这规定。 倒是谢景闻言,低低笑了一声。 单成毅被声音吸引过去。 纵使单成毅做了那么多年的民警,大小事件、歹徒都见识过不少,却还是在和那个男人对视的一瞬间,感觉到嵴背处蹿起一股冷意。 这人,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人…… 多年的办案经验和直觉让单成毅心里警铃大作,他暗暗记下这男人的模样。 单成毅走之前,徐淮让他将放映室的灯光顺手打开。待放映室内能够看清东西后,徐淮也就没再麻烦谢景,从谢景手中接过眼药水后麻熘地自己点上。 过了几秒,徐淮才开口询问谢景:「你想和我一起去找人吗?」 谢景闻言回头,对上了徐淮此时那刚滴完眼药水,有些湿漉漉的目光。 毫无防备地,可爱地,湿漉漉地目光。 像小鹿一样。 谢景唿吸一滞,某些恶劣地本性在一瞬间被触动,藏在阴暗处的某些阴影开始不安分地涌动起来。 不要再这样看着他了。 ——真的很考验他的自制力。 第43页 谢景喉结微滚,眸色深了些,反问:「你想我去吗?」 问是问了,但也只是象徵性的地询问。无论徐淮的想法如何,最终的结果只会有一个。 徐淮沉吟了片刻:「一般来说鬼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出现攻击人,你待在警局内是安全的,考虑到你先前还生着病,故而询问你一下。如果你不想去,累了,可以不去。」 「……但我个人还是更倾向于你和我一起。」 谢景等了两秒也没等到徐淮的后续,关于为什么更倾向于这个选择。 但这并不影响谢景点头同意的动作,以及在心底莫名上涌的一丝愉悦。 谢景:「好。」 自说完话徐淮就一直观察着谢景的反应,见对方确实没什么牴触和不愿后,才开口:「那我们走。」 他这僱主真的好乖。 ——乖乖的,好骗。 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这么想。 徐淮和谢景离开警局时没遇到单成毅,倒是在一楼见到了张鸥。 很难形容从张鸥眼底传出来的那种……可以说是极其渴望的求知慾,好像下一秒就要蹿过来说:兄弟我想看你抓鬼,求你了哥,让我看一眼。 徐淮假装没看见,带着谢景大步离开。 此时正值早高峰,街道上的车已经开始拥堵,还没走多远,徐淮就在一处早餐店铺前停住了脚步。 徐淮走至窗口处买了两笼小包子,让店员打包。 在收银台结帐的时候,徐淮被店员喊住:「你多付了三块钱,我把钱给你退回去。」 徐淮收起了手机,问:「可以换成硬币吗?」 于是乎,手上提着两袋包子,手上攥着三枚硬币的折返回来的徐淮,成功收穫到了僱主疑惑的目光。 谢景:「你故意多给的三块钱?」 徐淮将包子递给谢景,投餵了僱主,随后抬起另一只攥着硬币的手,晃了晃。硬币之间相互碰撞,发出了叮噹声。 「嗯。早餐店人多,在这里面流动着的货币经过多人的手,阳气重。用来摇卦正好。」 王家坝派出所就在李芳家不远,从派出所到李芳女儿所读的学校还得走三条街。回忆着在监控室看到的画面,徐淮找到方向后沿着李芳女儿走过的路向前。 走至赵茜曾停留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红绿灯口前时,徐淮推了下鼻樑上的墨镜,轻嘆一口气。 他一路上都刻意注意着周边的动静,可现在是早上,上班高峰,人多,怎么都不可能有异样。 一天摇太多卦他蓝条支撑不住,很有可能走着走着发生医院内那种眼前一黑晕过去的情况。他不打算现在起卦,先保存下体力。 倒是谢景一直注意着徐淮那边的动静,在听见徐淮的嘆气后,开口:「怎么了?」 徐淮顿了一下,转头,看着谢景。 先前他更倾向于让谢景跟着出来确实是有原因的。 ——不用复杂的仪式,不用特殊的道具……他仅需要摸到谢景,就能看见鬼。 太方便了,简直就是作弊。 能见到路过的鬼,就能找那些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鬼打听打听和赵茜有关的线索,有了大概方向和地点后起卦找人就能更准确。 利用谢景那能力,他能又快又准确还省体力和蓝条找到赵茜。 只是徐淮一直都没想好该找个什么理由,持续性地……摸着谢景。 他总不可能直接开口说:兄弟,我想摸你。 摸很久,摸很长时间,持续地摸。 一直摸到找到赵茜。 【作者有话要说】 徐淮:我总不可能直接开口说兄弟我想摸你,摸很久,摸很长时间,持续地摸…… 谢景:可以,直接开口说。 谢景:不说也可以摸。 谢景:(脱) 谢景:摸哪都行。 某作者:细说摸。 徐淮:? 徐淮:别锁了又哭着来找我算卦问什么时候可以出小黑屋。 第23章 之前摸他也是这种反应? 感受到从徐淮那投过来的,算得上是炽热的眼神时,谢景确实有几分诧异。 很快,那份炽热沾染上了几分纠结和欲言又止。 这回谢景看懂了。对他来说这种眼神和表现并不陌生,或者说,是常见的。 是人想要向他索求什么,但却又出于一些原因而不敢开口时常出没于面部的表情。 那么,徐淮在向他索求什么呢?在现在这个身份下,在当前的处境中,徐淮想要什么? ——徐淮还在纠结要不要去摸他的僱主。 这种情况下,能持续摸到僱主又显得不太奇怪的方式不就只有牵手。 牵手比起直接触碰其他部位来说确实是不奇怪了,但发起牵手邀请这种事本身就奇怪的要命。 更何况先前在警局时他察觉到的谢景看着他的眼神……现在发出牵手邀请已经不仅是奇怪了,更像是一种的回应。 要不还是算了。 他现在根本没什么功夫去对另一份陌生、他从未接触过,需要两个人共同搭建的情感负责。 确定了这一点后,也不要做出些让别人误会的行为。 徐淮已经做出了决定,打算想想其他办法。 却在下一秒听见谢景问:「是想要我做什么吗?」 徐淮闻言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一惊。 第44页 他表现得很明显?这都能被看出来。 虽然掩藏的很好,但刻意观察徐淮反应的谢景还是察觉到了对方瞳孔处的震动。 这是被了吓一跳? 谢景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些,开口:「如果是你提出的,我都可以答应。」 ——徐淮反应果然如他所想,很可爱。 ——答应是能答应,具体会不会兑现,还得看情况。 徐淮并不知道谢景心里那些弯弯道道,只觉得世界上如谢景那么好说话的僱主不多了,打着灯都找不着第二个。 有了谢景的帮助,对接下来寻找赵茜确实会便捷许多。既然谢景主动开口,徐淮也不想拒绝。 等会解释一下是因为要找人,是干正事就行。 徐淮:「可以把你的手借我一下吗?」 谢景:「?」 徐淮索求的东西在他意料之外。 谢景一愣,眼中故意闪过了几分明显的疑惑:「怎么个借法?」 「……」徐淮在组织语言,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借用。」 ——这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徐淮就知道还不如不组织。 不出意外,徐淮发现谢景眼中的疑惑变了味,此时写满了兴味。 「怎么用?」谢景问。 徐淮:「……」 怎么用。 还能怎么用!? 借你的手去找鬼聊聊天。 话题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再次诠释了什么叫祸从口出。 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徐淮那被墨镜遮挡住的神色渐冷,就连面部也微微紧绷起来,谢景看得一清二楚,唇角的笑意愈深。 ——又凶凶的。 ——更可爱了,可爱死了。 ——想咬。 牙痒痒。 ——想把人抓回家里肆无忌惮地咬。 谢景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勾了一下,压制住某些蠢蠢欲动不可说的冲动后,主动将另一只手伸至徐淮身前。 其实徐淮的回答并不影响结果。 没等徐淮回答,谢景就开口:「好。」 谢景的身体温度比常人来说要冷低一些,徐淮的手触碰到对方手心时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徐淮只觉得那股冷意好像是有意识地开始往他身上蹿。 很怪。 徐淮打了个冷颤。 之前触碰到谢景的时候,也是这种反应吗? 谢景目光移至两人交握住的手,开口:「不过这样的话,不会使得别人误会吗?」 这附近是学校,现在又正好是小孩上学的时间,周围来往的人群和车辆极多。 徐淮和谢景两人站在红绿灯口一动不动像罚站一样,仅凭藉着那长腿和身形就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 现在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徐淮都没有刻意去听,就能听到那些不到他胸口的小孩嘴里的议论声。 ——「你看那两个人牵着手!」 ——「那个高一些穿着黑色外套的笑起来好帅!站旁边那个白色的一看就是他老婆!」 ——「自古黑白出cp,谁懂。」 徐淮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由谢景随手递过来的白色毛线外套。 徐淮:「……」 小破孩懂什么,乱说。 徐淮面色不改:「人生里没那么多观众。」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徐淮的手掌却已经上移,变成握住了谢景的手腕。 话音刚落,徐淮就听见一声咔嚓声,是手机拍照的声音。 谢景淡淡扫了一眼徐淮身后不远处,那背着书包拿着手机拍照,显然是忘记开静音的学生。 见自己被抓包,那学生尴尬沖谢景笑了一下,匆匆跑走了。 谢景也没有生气自己被偷拍,仅是顿了一下就转回头看着徐淮:「真的吗?」 理论上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忙活的事情,不会有人闲得无聊去看别人,即便是看了也不会管。但实际如何,还得看所在地的人到底有没有那么重的八卦之心。 徐淮眼皮跳了一下:「……理论上不假。」 谢景又低笑了一声,即便是在吵闹的红绿灯口,那声笑也清晰传入徐淮耳中:「那我相信老闆的理论。」 徐淮压住了唇角,控制住了表情。 那有些泛红燥热的耳廓却并不在徐淮可控的范围内。 在徐淮看不见的角度,某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眯起眼,舔了下唇。 很是满意。 这周围人太多,阳气太重,正常点的鬼都不可能在这附近待着。即便徐淮现在握住了谢景的手,也没在附近看见可疑,可以问话的鬼。 徐淮:「我们先离开这里。这里人流量太大,不好找。」 去偏僻点的地方看看有没有落单小鬼。 谢景自然答应。在下一个绿灯亮起时,由着徐淮牵着过了马路。 只是还没走两步,谢景就听见脑子里冒出个声音: ——[老大,你多少岁了还要家长牵着过马路。] 声音稚嫩,带着几分揶揄,是先前在病房内的那个小孩鬼。 谢景脚步不可察觉地一顿。 [跟过来干什么。] ——[老大我这不是怕你被骗,年纪一把恋爱却压根没谈过,被夸一句嘴都翘得能顶起一瓶汽水,这道士钓你玩呢。] 什么狗屁形容。 谢景沉下眼:[找点事去干,别天天跟着我。滚。] 第45页 同一时间,徐淮也察觉到了周围貌似有什么阴冷的东西出现,警惕地往侧边瞥了一眼。 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在眼角的余光中一闪而过,目光落点处,空无一人。 徐淮疑惑了一下,但想到触碰到谢景就能看见鬼,现在能看见这种不太像人的玩意确实也正常,就没太在意。 二人过了红绿灯,沿着赵茜走过的路线向前。一开始周边一开始还有不少人流,可随着穿过几条小街进入老居民区,街道上活动的人就开始减少。 徐淮不动声色环视四周。 怪了,这附近怎么一只鬼都没有。就像是有什么黑白色的玩意来过一样,街道上干干净净。 注意到徐淮疑惑的眼神,谢景开口:「在找什么?」 「在找小鬼。」徐淮不死心,将目光着重放在巷子拐角处,「赵茜在这附近失踪,当天晚上应该会有小鬼看到带走赵茜的东西,就想找他们问问。虽说在白天出没的鬼是少,但这附近一只都没有,很奇怪。」 难道躲起来了? 「这样啊……」 这句话后隔了没几秒,徐淮就感觉到手上传来了一道牵动的力。徐淮顺着力道侧过身去,就看见原本空无一物的电线桿旁边站了一只面色发青的男鬼。 谢景偏了下头,看着徐淮:「是这样的吗?」 不太像正常人的面色,脚底没有影子,说明并不是实际存在的物体……确实是一只鬼。 徐淮视线在那只男鬼那有些呆滞的脸上停留了两秒,回过头和谢景对视:「你为什么能看见?」 为什么谢景不仅能看见鬼,在看见之后还那么淡定? 明明在医院的时候他还被那只小孩鬼吓得一动不敢动,连药都不敢喝。 现在却若无其事地指着旁边那一看就不是正常玩意的东西说那是鬼! 僱主有古怪! 「昨天晚上在医院的时候就能看见了。」 谢景迎上徐淮的目光,露出几分无辜的神色,仔细看还能看出来几分被怀疑后的委屈:「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徐淮蹙眉。 在医院的时候开始就能看见鬼……难道又是因为那团黑色的火焰? 是那玩意使得他们两个身体都出现了变化? 至于现在的表现,根本不用徐淮问,谢景自己就开口:「最开始见到鬼最开始确实会有些惊讶恐惧,但你不是在这吗?」 ——害怕的,但有你在,所以不怕了。 徐淮:「……」 这话说的。 他的僱主还是那么信任他。 虽谢景的表现和说辞都很充分,但徐淮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闻言也没出声表态,一个人沉默思考。 倒是谢景眼角余光中瞥见那鬼似乎有所动作,收回了那装出来的无辜目光,冷声道:「他好像想跑。」 男鬼:「!!!」 他本来在窝里躺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就被一股力抓到了大街上。白天的光晃得他眼睛痛,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距离自己不到五米处站着两个人。 而其中穿着那个黑色衣服的分明是…… 快逃! 徐淮的动作比谢景的声音更快,在谢景话音落下时,徐淮指尖已经捏住了一张黄色的符纸。 腕部一转,那轻薄的符纸反重力似地竖起,随即开始自燃。 徐淮敛目将符纸置于身侧:「他跑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 谢景:(忘记骗老婆的人设是怕鬼的普通人了) 徐淮:(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谢景有问题,这人铁有问题)(可是又没有问题,到底是哪里有问题)(难道是我出了问题)(纠结ing……) 徐淮:(拍大腿)(恍然大悟) 徐淮:缠着谢景的鬼有问题。(笃定) 第24章 把你头拧下来当球踢 作用于邪祟鬼怪的定身符是最基础的符纸之一,越厉害的邪祟,对其控制的效果就越差。 徐淮刚入职[国安特殊保障部]还在实习期时,处理过一个委託,那个委託中需要处理的鬼手上沾了三条人命,极凶。 定身符根本对其起不了作用,徐淮还是在宋敛舟的协助下,针对那鬼设了法坛,才使得那鬼的行动迟缓,最后由那地执勤的城隍将鬼逮捕,那委託才算结束。 现在路边这只男鬼显然只是最低级的邪祟,徐淮仅需一张定身符就能给他控得死死的。 徐淮和谢景行至那男鬼身前,徐淮还没开口,就注意到那男鬼面上的惊惶恐惧之色。 ……这不对。 徐淮知道自己那八字阴,平时遇到的那些鬼看见他和哈巴狗看见骨头一样,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邪念,近乎每一刻都想将他吞吃入腹。 徐淮看着那男鬼因恐惧而变得有些狰狞的面部:「你怕我?」 男鬼顿时鬼身一颤,整只鬼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 闻言刚想开口,就瞥见那道士牵着的,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沉沉盯着自己。 感觉到一股死意的男鬼:「!!!」 什么情况啊,他怎么莫名其妙就惹到了这个东西!? 他只是看了一眼那个穿着白色毛线外套的道士啊?! 话一问出口,徐淮就察觉到那男鬼更是害怕。现在不仅是面部狰狞了,甚至有红褐色的液体从对方眼中流出,看起来极为恐怖,属于是看一眼都会吓哭一股班小孩的程度。 第46页 明明声音都在抖,男鬼说出的却是:「不怕!!」 不怕! 男鬼甚至再次大声强调:「一点!都!不!怕!」 徐淮脑子里冒出了个问号。 ——整只鬼都抖成筛子了,嘴上还说着不怕,也算是嘴硬大学的核心级人物了。 那就姑且当这鬼真的不怕。 徐淮目光落至对方的腿:「那你抖什么。」 怎么着,遇见恐怖的东西你不抖?遇见能随时给你抓去虐待一番,让你死不如死,能让你再死一次的东西你不抖? 再说了,抖了又没碍着你什么事,你有病吧这都管? 话都准备说出口了,男鬼就见那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又轻飘飘睨了他一眼。 男鬼一下子站直了,声音洪亮:「我爱抖!我生性爱抖!死了都要抖!」 徐淮:「?」 有些离谱。 但尊重死者爱好。 谢景的手臂动了一下,像是某种细微的提醒。 徐淮想起自己找这鬼还有正事要干,就没再开口继续问下去将话题扯得更偏。只是在进入正题前提了一句:「注意点形象,你吓到我僱主了。」 男鬼:「?」 这回男鬼真不抖了,整个人都像死机了一样呆住,过了两秒,抬起手把脸上留下来的血给擦了,一边不动声色地偷瞄谢景,一边小心翼翼问:「你僱主是?」 徐淮头偏了一下,和谢景对上了视线。 一旁围观的男鬼眼神愈发呆滞。 ——不是,你再说一遍? ——吓、到、谁? 也是在这个时候,徐淮才发现谢景一直注视着自己,也不知道盯了多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徐淮握住谢景手腕的力道下意识松了些,但想到松开后有可能会看不见身前那个男鬼,松手的动作又生生停住。 强行忽略了从心里蹿出来的奇怪感觉,徐淮对谢景道:「等我问完我就把他赶走,他不会缠着你的。」 谢景弯了下眼角:「好,不着急。」 说完手腕一转,主动握住了徐淮的手腕:「不过,我确实有些害怕。」 和徐淮先前松松搭在谢景手腕上,随时可以挣脱的力道不同,谢景一握上来,徐淮就感觉到了自手腕传来的禁锢感,有种生怕他跑了的感觉。 徐淮:「?」 僱主怪怪。 是有些力道,但不疼。想到还有正事要办,徐淮也就没在这地方分心,由着他僱主去了。 徐淮拿出手机,将从监控中拍下的图片和赵茜的照片调了出来,递至男鬼面前。 一切做完,徐淮才象徵性的补充了一句:「我能找你问个人吗?」 男鬼:「……」 这个道士真是好「有礼貌」,想骂又不敢骂。 隔了一会,没等到答案。在一旁的谢景开口:「他好像不太想回答你的问题,什么原因?」 谢景这句话一出比什么都管用。 那闻言男鬼立即低下头,用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是那种前所未有的专心致志,好似屏幕上的是他生前的绩效薪资。 见那鬼看得认真,徐淮也没催促,举着手机让对方好好看。 一直到徐淮举得手都有点酸了,还是没能得到答案。 谢景勾着唇,半垂着眼,用指腹贴在徐淮腕间的皮肤上,感受着对方皮下跳动的脉搏,不疾不徐道: 「怎么看了这么半天也没反应,难道鬼看不见手机屏幕吗?」 [眼瞎还是不会说话,想不起来没脑子是吧。怪了,我看你肩膀上也不是空的,这不是有脑子吗?] [还是说想让我把你头拧下来当球踢?] 那男鬼倒吸了一口气,半响才开口:「……不认识,我昨天晚上根本就不在这边片区。」 他是天快亮了才飘来这边的,刚找到个没人的房子当窝,一转头就被抓到大街上了。 徐淮放下手机,面上微冷:「那你刚刚怎么不说,在这装模作样看半天,还挺会演?」 「……我就多看看,万一待会见着了也能过来报个信是不?」 这句说完,那男鬼也不敢继续吭气了,只是偷偷瞟了一眼拉着徐淮的谢景。 ——讲道理,论演技谁能比得过你旁边这位啊? 没给多少帮助,倒是巧舌如簧。 谢景没再威胁那他随手抓过来的小鬼,继续看着徐淮:「那不如我们去其他地方再看看?」 徐淮思索了一下,摇头:「我还想再问问。」 把这一片区都逛下来要不少功夫,他也不可能逮着一只鬼就去问对方认不认识人。 鬼身上本就带着阴气,频繁接触后别说是谢景了,他自己估计都得生病。 他若是生病了,蓝条和血条都在掉,先不说赵茜这边,后续铁定没办法处理谢景那只鬼。 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光是凭藉在医院,那团鬼火舔了他一口那件事,他就能判断那个鬼八成对他没安好心。 ——那东西纯变态。 想至此,徐淮将偏到几百米外的思绪收回,对着那男鬼道:「那你在这附近有认识的鬼吗,或者说,知道谁昨天晚上在这一片区吗?」 没等男鬼说话,谢景先疑惑:「鬼也会和人一样聚集在一起吗?」 徐淮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第47页 以往他都是尽可能去避开那些缠着他的东西,而缠着他的东西往往都是扎堆过来的。 说实话,他遇到的都是特殊情况。 于是徐淮看向了那只男鬼,显而易见的,这个问题应该是男鬼来回答。 毕竟,鬼最了解鬼。 男鬼:「……很少有扎堆的,基本都是各过各的。」 毕竟谁也说不准哪天飘着飘着就被那俩黑白无常给勾走了,反正都是要走的,就少建立一些随时可能断掉的关系,对谁都好。 徐淮心底微沉,这下不妙了。 「但。」男鬼顿了一下:「我在这一片区,倒确实认识一只鬼,只是不知道她还在不在……」 徐淮眸光一亮:「带路。」 于是乎,徐淮和谢景跟着那男鬼在窄小的巷子内穿梭,走了近半小时,徐淮终于找到了—— 另外一只,看见他就缩在角落内发抖的女鬼。 想起方才男鬼发表的震撼「爱抖,死了都要抖」言论。 徐淮:「所以你们这是,志趣相投?」 男鬼、女鬼:「……」 神tm志趣相投,谁教你那么说的,下次不许说了。 女鬼似乎是溺亡的,现在就连头髮都滴着水。见徐淮将手机递了过来,她就用苍白的手指剥开了黏在面部的头髮,仔细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人。 这一瞧还真给她瞧出了点东西。 「我见过这个女孩儿……」女鬼歪了下头,「昨天晚上她,她跟着那个白衣下去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吓人了。 徐淮不惯着她,将手上捏着的两张符纸抬起:「下去哪?说不清楚你也下去。」 好好说话,别当谜语人。 女鬼咯咯笑了两声:「自然是下地府。」 徐淮眼神微冷:「那地方可不是那么容易下去的,我劝你最好说实话。」 女鬼又偏了下头,似乎是因为徐淮的威胁而犹豫。 却不想下一刻这女鬼骤然发难,面部狰狞一跃而起,连带着那男鬼也一同伸着爪子就向徐淮袭来。 ——这俩鬼根本不是在想事情,是在偷偷计划着怎么攻击他呢。 徐淮和那两只鬼本就保持着一定距离,见对方有所动作,立即拉着谢景后退一步,将手上的符纸往外一掷。 只不过还没接触到两只鬼,符纸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般垂直落地。 仅仅是一瞬间的错愕,那两只鬼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落在地上的符纸也自燃起来,很快成为灰烬,被风捲走。 刚刚那两只鬼的攻击使得徐淮一瞬间警惕起来,而此行为所产生的最直观反应,就是心脏跳动的频率。 而这地方唯一的普通人谢景,对于方才的突发情况没有半点意外,此时正不动声色地用指腹在徐淮腕部皮肤上摩挲,似是关切又担忧地问道: 「怎么办,让它们跑走了。」 「是不是找不到赵茜了?」 「还有其他办法吗?」 「老闆。」 【作者有话要说】 —— 徐淮:不好好说话先送你下去。 谢景:把你脑子拧下来当球踢。 横批:迫害小鬼。 第25章 笑容有些意味不明 还有其他办法吗? ——办法自然是有。 和谢景一起去问下一个鬼,找附近的鬼再去挨个问,是个方法。 他直接算卦,按照卦象和他的第六感大海捞针也是办法。 但,第一种办法需要接触的鬼太多了,那玩意活人本来就沾不得。先不说他自己了,他僱主前一晚上还因阴气发烧可怜巴巴躺医院里呢,再和其他鬼来个几照面估计直接可以预定丧葬一条龙了。 第二种效率太低,消耗太多,后续危险未知,也不行。 还得想想其他办法。 思索间,手腕处传来的凉意打断了思路,是谢景一直扣着他的手。 他俩这一路找过来也接触了那么久了,可谢景的手却还是凉的,就像是生来就是冷血动物般体温偏低。 想到先前在网络上看到的有关于手凉的言论,徐淮短暂将想办法的事放下,认真和他僱主说: 「谢景,我师叔是个老中医。」 谢景手指微顿,一时没能跟得上徐淮的脑迴路,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徐淮:「肾气不足会手凉,风寒入体也会,身体这东西还是很重要的,虽然不知道他最近跑哪去了,但改天他回来了,我带你去他那帮你抓两副药?」 手冷成这样不得行,西医不行咱看中医嗷。 这话说完,徐淮就感觉到谢景握着他手腕的手松开了。 「肾气不足」倒也不是什么生涩难懂的专业术语,一听就能懂。它也不至于像「肾虚」这个词那么直白伤人,这是徐淮严谨筛选后的四字词语,主打一个高情商不刺激他僱主。 甚至在说这话的时候,徐淮还多加了一种可能性,已经足够委婉。 可即便如此,徐淮还是发现了他僱主神情的变化。 谢景此时弯起了眼,面上的笑容有些意味不明: ——「肾气不足?」 这对谢景来说还个新奇的东西。以往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话,也没人敢对他说这话。 谢景仅仅是重复了一遍那句话的前四个字,停顿了一秒:「老闆很关心这个?」 第48页 徐淮刚想点头表示自己对僱主身体情况的关注,还有他认真负责的服务态度,却在即将动作时,徐淮整个人僵住。 ——谢景之前看他的眼神可算不上清白,谢景那么开口的意思肯定不是和工作有关。 两个人的脑迴路难得搭上了拍。 徐淮嘴唇开合了一下,欲言又止。 这一下子给徐淮整不会了。 点头的话那不就是承认他很关心很在意谢景肾不肾虚。 徐淮:「……」 不是哥,我没在关心你肾不肾虚…… 不对,虽然我关心了你肾不肾虚,但这实际上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关心,不是代表我在意这个…… 徐淮喉结艰难滚动了一下。 他察觉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跳。 突然。 徐淮想到了说辞,面上微微正色:「你是我僱主,前一晚还在生病发烧,现在见你手那么凉,我自然会担心你身体。」 谢景偏了下头:「是吗?」 徐淮眼神坚定:「当然。」 谢景低笑了一声,没再说话,没有对是否要去看中医表态。 见状,徐淮也一个字也不敢再提,生怕再给自己带沟里。 将和谢景有关,当前已经乱成一团的思绪全部打包丢到角落后,徐淮才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思路拉回到寻找赵茜上。 自他们从警局出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一小时了,没什么收穫。 虽先前在医院看到的徵兆确实有些不太好,赵茜人也失踪了近十多个小时,但就如他先前所说,下边,不是那么容易下去的。 一般来说鬼不会无缘无故纠缠人,纠缠人也不会无故将人带走,害人。 这之间必定是有因果。 想要解决这些事件,要么直接找到鬼本鬼,从鬼身上下手,将其送走或驱逐。 要么从僱主过往经歷中抽丝剥茧,找到可能会和鬼有牵扯,对方可能会缠上来的事件,再寻着事件的地点、鬼可能存在在地域去寻找解决、送走鬼的方法。 怎么看都是前者最快最便捷,加上他还有谢景这个作弊神器,徐淮估摸着想要找到绑架赵茜的那鬼应该不难,故而他直接来到鬼曾出没的地方寻找线索。 却不料现在进展不顺。 好在,刚刚那股挡下他符纸的奇怪的阴冷气息很是明显。 徐淮敛目,重新感知那股冷意传来的方向。 就在附近。 它似乎一直跟在周围,刚刚出手后以为自己即将暴露,逃窜甚远。 现在见他并没有察觉到不对,甚至还若无其事和别聊天,就放松了警惕,此时正躲在角落偷看。 上钩了。 徐淮侧身,利用谢景的身体掩住掐诀的手指,眸色微沉。 ——都说了「兇手会返回到现场欣赏自己的作品」。 一张黄色的小纸人从徐淮袖口探出,受徐淮的驱使,直奔徐淮先前察觉到的方向而去。 不过瞬息,一旁的巷内就传来一声惊唿。 徐淮抬脚大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走至巷内,看见了被黄符小人定在原地的是一只几近看不出轮廓,已经非常虚弱,眼看着就要自行散去的鬼魂。 徐淮愣了一下,他可不认为这玩意能绑架得了赵茜,可先前挡住他符纸的阴气却也确确实实是从这鬼魂身上传出。 「刚刚为什么要帮它们逃走。」 徐淮冷冷看着那只主动显形,却已经只剩个透明轮廓的魂魄。 它身形再度闪烁:「……只是不想让你再追查下去。」 徐淮挑眉。 求把搞破坏捣乱说的那么理直气壮教程。 那团鬼魂再度开口:「那是她的命,不可以改命。」 说的很了解赵茜似的。 说实话,因为李芳捂得严实,徐淮到现在都没看到过赵茜的八字,压根不知道赵茜的命数如何。 徐淮:「你是赵茜的什么人?」 那团鬼魂没再开口,就连身形也更加透明了几分。 徐淮垂眸,蹙眉。 半响,徐淮抬手召回了那只黄色的纸片小人,对那鬼道:「我不信命。」 这鬼再留在这都要散了,在阳间停留太长时间可入不了轮迴。 也不知道是留了什么执念。 说完,也没管那鬼是什么反应,徐淮将飘回掌心的纸片往袖口处一塞,拉着谢景出了巷口。 倒是谢景在离开巷子前,往后淡淡瞥了一眼,若有所思。 不过片刻,谢景收回了视线,走在徐淮身侧,目光落在对方眼眸:「是发现什么了吗?」 徐淮脚步微顿。 可以这么说。 「还记得在我们在警局监控内看见的画面吗?」徐淮开口,「当时的赵茜过了红绿灯之后,在人少的街道上看到了那个黑影,主动和那个黑影打了招唿。」 「那么可不可以理解为:赵茜认识那个黑影,也就是认识那个鬼。」 是什么情况下能让赵茜认识一只鬼? 她这个年龄下,对于这种灵异的玩意应该是恐惧才对。 徐淮从包里拿出了手机,从通话记录内找到了李芳的电话号码。 在拨打之前,先开口对谢景道:「这么一想,赵茜的母亲李芳也很奇怪。她先前一直说,是『那个东西』带走了她的女儿,她女儿是「中邪」了,不是普通的生病,语气很是笃定。」 第49页 谢景顺着徐淮的话往下说:「可为什么她能那么笃定,她女儿是被鬼缠上了,是被鬼带走的?」 「如果仅仅是监控画面中看到赵茜有奇怪的行为,那也不至于那么着急找你过去,完全不相信警察,嘴上说着:只有你能够找到赵茜了。」 徐淮:「对。」 徐淮有了思路后,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李芳的电话。 或许是一直在等着自己女儿的消息,李芳接通电话接的很快。 刚接通电话李芳那边就叫嚷着:「是不是找到茜茜了?!」 徐淮一时忘记将手机拿远,耳朵猝不及防受到了摧残。 徐淮额角突突跳了两下:「没找到。」 电话对面倏地就没声了。 徐淮心里暗道:不错,总算安静会了。 随后又开口:「但接下来你要是不说实话,估计真找不到了。」 李芳闻言,一下子慌了神:「什么……什么实话,你在说什么?」 这反应一听就不对。 徐淮往巷子内瞥了一眼,冷声开口:「你家里有没有意外死亡,或是出了意外的亲属?」 徐淮也不想说的那么直白,但这李芳不问就什么都不说。 明显有东西藏着还又让他帮忙找人,纯靠他猜,他哪能猜那么多的,这不纯给他增加工作量吗? 电话对面沉默下去,过了几秒,李芳开口:「没,没有……」 一个较远一些的男声骤然响起,听起来有些像李芳的丈夫赵钢。 赵钢大声质问李芳:「你最好是真的没有!你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知道!」 很快,电话对面起了争执。 情绪激动导致的语速变快、及极力为自己争辩的大声叫嚷,还有旁边警员的劝说声,全部乱成一团,徐淮想听,但根本听不到什么有用信息。 倒是赵钢那一句「做了什么自己知道」,也近乎是在肯定他猜测的思路是正确的。 刚刚那团阻止了他符纸的鬼魂,有可能是和李芳有关的亲属。 仅有这样,它才能那么了解赵茜。 可如果是亲属的话,它不应该任由他帮助赵茜吗? 为什么会阻拦他,要让他停止寻找赵茜,说那是赵茜的命? 真是奇怪。 事情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这年头钱是越来越难赚了。 ——不对,这一单他根本没收钱。 他在做慈善。 「那我们要先回去警局吗?」 听到电话对面的声音没个消停,估计一时半会得不到答案,谢景提出建议。 徐淮闻言看向他的僱主:「不。」 走回去警局得好一会,等会估计还得绕过来这边找人,兜那么大个圈子只为了得到一个答案实在不划算。 现在通讯那么发达,只是问个问题而已,在电话里就能说。 意识到自己在打白工的徐淮,再度开口时语气已经有些微妙的不爽: 「我们休息。等他们那边吵完了,什么时候能说清楚究竟是个什么事了,再找。」 徐淮抬起手遮住了太阳,往墙边的阴影处靠。 今天的太阳似乎格外晃人,即便是戴了墨镜眼睛也有些隐隐的不适。 之前滴了眼药水就能缓解,现在效果没那么好了,感觉像有一颗沙子硌在里边。 不是很疼,但又难以忽略。 徐淮眨了眨眼。 ——他想下班了。 想在家抱着猫吹着空调睡觉。 想去医院看看,找治眼睛的药。 第26章 语言组织系统死机 也不知道是李芳那边开了外放,一屋子人将徐淮那显然是要罢工的话听了进去。 还是李芳和赵钢两个不靠谱的家长终于意识到现在并不是吵架的最好时机,应该先找女儿要紧。 总之,徐淮还没来得及在大脑内对下班后的生活进行一系列幻想,手机对面的李芳那边已经没了什么说话的声音,周围也安静了下来。 约莫是过了两三秒,徐淮听见了一声关门声。 徐淮:「讨论好了?要不要说。」 介于另外一个僱主还在场,徐淮克制住了自己的行为和面部表情,让自己表现得不是那么没耐心。 虽然也没克制的很好就对了。 电话对面的李芳深吸了一口气:「徐先生,其实赵茜有一个哥哥,不过赵茜那个哥哥……我怀了他还不到几个月,就死了。」 李芳的声音惶恐:「是不是他将赵茜带走的?」 哥哥? 徐淮琢磨着刚刚那魂开口的声音可半点和小孩和男生不沾边,那魂怎么听都像是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女人。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后徐淮也不着急,没有回答李芳问题,而是继续询问:「因为意外?」 以往徐淮也处理过小孩死于胎中,后续纠缠其母亲的情况。相对比于主动流产,因为意外的死亡,会更好处理一些。 不过也不好说,还得分情况。 李芳:「是意外……怀着赵茜她哥哥的时候,出了一场车祸。」 ——出了一场车祸。 这个信息就很关键了。 徐淮猜测:「造成那场车祸的司机,或是坐在车上的人,是一个中年妇女。」 徐淮话音一落,就听见李芳在电话对面倒吸了一口气:「你怎么知道?!」 或许是想到徐淮就是干这一行的,知道这个也不奇怪。李芳自顾自开口继续说:「对,就是那个女人!」 第50页 「出车祸那天晚上我回家晚了些,想着走条近路,没想到那个女人看也不看路,直接在路口将我撞倒了。当时我怀着我儿子已经四个月,倒地那么一摔,加上惊吓过度,孩子自然是保不住。」 「是她绑架的赵茜?!」李芳的情绪愈发激动起来:「她把我儿子害死了还不够,现在还要对我女儿动手?!」 想到刚刚看见的那个魂体状态,徐淮问:「她叫什么名字。」 李芳:「我只记得……她姓张。」 「她一开始也住在这附近,不过搬走了。发信息她也不回,也不知道跑去了哪,就连赔偿的钱也没给我……」 之后的话李芳骂的很脏近乎把人家全家都骂了一遍,徐淮听了两句听不下去,准备打断对方时,一只手伸了过来,将电话挂断。 徐淮看着将手收回去的谢景,愣了一下。 看来就连他好脾气的僱主也听不下去了。 「和她交流起来很困难,她似乎格外易怒,应该有精神上的疾病。」谢景开口,「接这委託不容易。」 确实不容易,徐淮想。 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找人,没想到会弄出那么多东西。 谢景:「所以,刚刚我们看见的鬼就是那个姓张的车主,带走赵茜的很有可能是她的『哥哥』。如果是这样的话,先前在监控中看见的——赵茜是自愿跟着她『哥哥』走,没有反抗行为,这样也就说得通了。」 「确实可以这么想。」徐淮点头:「但我总觉得李芳还没说实话。」 其实刚刚询问的时候,徐淮就听出李芳自己是有所怀疑的。她开口的第一句就是「是不是那没出世的儿子带走的赵茜」。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反应,会想是不是已故的亲人在纠缠? 一般人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反应,李芳在心虚。 心虚,不说,那必然是有瞒着的东西。 说的越多,漏洞越大,东西越有可能藏不住。 什么都不说,假装不知道,自以为是地觉得能将所有的东西藏好,实际上早就破洞百出。 徐淮将目光移至先前出来的巷子内。 弄得那么神秘,他现在倒真想知道这是怎么个事了。 「还要再打电话询问李芳吗,还是说换一个人,问问李芳的丈夫?」 谢景看着徐淮有些纠结的神色,建议道:「毕竟刚刚他们两个产生了分歧,或许会得到其他的信息。」 「不。」徐淮摇头,「赵钢和李芳在一起,现在打电话过去问的话,得到的答案不会有什么参考意义。」 徐淮从口袋里拿出先前在早餐摊上换取的三枚硬币,在手心晃了晃。 犹豫了片刻,还是转头对谢景道:「可不可以再借用一下你的手,我想再去问问先前那个快散了的魂体。」 尽管徐淮已经做好准备: ——再次发出牵手邀请后,他的好脾气僱主谢景不可能像上回那样用沉默敷衍过去。 但听到谢景带着笑意说出「看来我对老闆来说很重要」时,徐淮的语言组织系统还是有一瞬间的死机。 沉默间,谢景微凉的手扣在了徐淮的手腕上。 徐淮的答案不影响结果。 但徐淮知道,如果他继续沉默下去,就是默认了那句多少带着些暧昧的话是正确的。 ——谢景对他徐淮来说很重要。 具体怎么重要,为什么重要,看个人理解。 但总归谢景说出这话,谢景的理解不会往纯粹兄弟、哥们儿,友谊的方向跑。 谢景在等他拒绝,在等他否认,在等那个最简单不过只需要沉默的肯定答案。 他的僱主聪明的很,不想和他玩什么鱼钩钓鱼的游戏。 徐淮并不牴触和谢景相处,他甚至对谢景有几分好感。 理性、贴心、情绪稳定、钱包很有实力,颜高身材好,这几个条件加在一起,很难有人能够拒绝。 但此时,徐淮还是假装没听出谢景的话中之音,眼神坚定开口:「对。」 ——「谢景,我需要藉助你的能力找到赵茜。」 ——「虽然别人不一定知道,但在这次委託中,你对我、对李芳、对赵钢、对赵茜和王家坝派出所都很重要!」 以进为退,看上去公事公办没有任何私心,完美无缺的回答,标准答案。 只是说完后,徐淮就感觉到扣着自己手腕的手似乎收紧了些。 「……」 这番话将自己抬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是谢景意料之外的,谢景也沉默了两秒。 徐淮看着谢景,也不知道对方听后在想什么,只是发现对方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 「嗯。」谢景开口,「那去找赵茜吧。」 就在谢景开口的那一瞬间,其实有一种莫名地感觉从徐淮心口涌出,就像是被什么不太具有实质的东西堵了一下,有些闷,很不舒服。 徐淮另一只下垂的手无意识地勾了一下。 他不该这样利用谢景的。 徐淮:「我……」 「还是之前那巷子内吗,去问问那个姓张的鬼。」 谢景打断了徐淮的欲言又止,弯起眼,朝着徐淮笑了一下:「走吧,也不知道它还在不在。」 谢景面上的表情又恢復了常态,好似方才那闪烁过的一丝失望和落寞根本不存在。 徐淮看得清楚,却什么也没说出口,仅回应了一声:「好。」 第51页 只是心底的内疚愈发强烈,实在是不舒服。 这样拖着不去回应对方,没有给出任何一个答案,模稜两可的态度不也是一种不负责任。 可随便给出一个违背本心的答案,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无论怎么选择都很困难。 徐淮后悔了。早知道一开始就摇卦找人,不找谢景帮忙。 他利用谢景那奇怪的体质作弊,现在好了,给他自己弄纠结内耗了。 总得要有点代价的。 徐淮无声嘆了口气。 回到那个小巷内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也不知道是那只快散了的鬼魂是没来得及走还是什么原因,它仍然停留在原地。 它似乎也察觉到了徐淮他们的折返,此时隔着一段距离同徐淮他们对视。 「我不会帮你们找她的。」它说。 这鬼虽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图,但很显然,她也不愿意提供赵茜的线索。 徐淮想到李芳那似乎全世界都欠她点东西的暴躁性格,以及先前他只是弄断了李芳家那几根没用的红线,就将所有责任推到他身上的处事规律。 徐淮开口并没有直接提赵茜:「你就是当年撞到李芳的那个司机?」 那只鬼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徐淮也不着急,耐心等着它开口。 「是。」它终是开口了。 没猜错,这样就好办多了。 徐淮思索片刻,拿出了一张固魂符。符纸燃烧的灰烬向鬼魂飘去,待一整张符纸燃烧完毕,能发现那只鬼魂的身形也凝实了许多。 现在倒是能看清那鬼的模样了,确实是一个中年女人。它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徐淮并不能和先前遇到的那些鬼一样,一眼就能看出它的死法。 徐淮:「你走的太远了,继续在这附近徘徊的话,你魂魄会散。魂魄散了,入不了往生轮迴。」 一般来说,死亡后还没等到下边那队伍叫号的鬼会有一个大致的活动范围,而和「身体」相距太远,魂魄就会逐渐消散。 它也察觉到了自己魂魄的变化是因徐淮燃烧的那张符纸而起,嘴巴开了又合,最终吐出来个:「谢谢。」 徐淮颔首:「这张符不给你白用,我想问你两个问题。」 一侧的谢景闻言,勾了勾唇角。 ——也不管对方答不答应,先用了再说。 之前怎么没发现,徐淮行事风格竟和他有几分相似。 徐淮:「不是关于赵茜。是关于你,我只问和你有关的。」 徐淮不想为难鬼,对方不愿说就不说。 至于会不会被他套话,获得对当下有利的信息,那就另说。 那鬼也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好,你问。」 徐淮:「李芳说你搬走了,她许久没见过你。你死在其他地方,为什么你现在会回到这里,这里有什么你放不下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谢景:老婆的行事风格和我有几分相似^^ 徐淮:?啊,我吗 小孩鬼:是指压根不管对方反应,对方的决定和想法不重要,答案不影响结果的行事风格吗? 小孩鬼:这玩意我们一般叫强制爱的,老大你好变态。 小孩鬼:(内心:爱看) 谢景:? 第27章 没办法捂热老婆,生气 让一只鬼再次回忆一遍自己的死法确实有些过分,见对方再度沉默下来,徐淮也没催促,低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先前那个单成毅警官的电话,给对方发了条消息。 [徐淮:单警官辛苦你帮忙查一下警局内还有没有十几年前,有关于李芳的车祸记录档案。] 单成毅那边似乎不忙,很快就发过来的回覆。 [单成毅:没有,查不到。] [单成毅:事件大不大?十几年前的车祸,不严重、没有破坏公共设施,只是普通的车辆剐蹭,没有死人的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私下解决。] 徐淮看着手机上收到的信息蹙了下眉。 因为车祸,李芳的孩子没了,这事怎么都不算小。 李芳怎么会不报警呢? 「我原本就住在这里,就在隔壁这栋楼。」 那只鬼开口,打断了徐淮的思索。徐淮闻言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了视线,看向它。 「车祸后,李芳觉得我赔偿的金额太少,一直持续不断地来我家对我进行骚扰,严重影响到了我的生活。」 它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一堵墙。 「她在这面墙上写了我的名字,说我开车撞到她,说因为我,她儿子死了,说我是杀人犯。她来到我的家门口泼洒垃圾和秽物,让我陪她钱。」 「她大声质问我,说我杀了人,怎么能睡得着好觉。」 「事实上我根本没有撞到她,那天晚上她自己就倒在我车前,抱着肚子大声哭嚎。」 「那个地方是监控的死角,我车上的记录仪坏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没有撞到她。」 「那天晚上我从医院回家,十分疲惫,不想和她扯太多。我当时想着如果是碰瓷,那就给她几百块好了。」 「我当时怎么能想到她肚子里有一个孩子,而赔偿的那几百块,也就是我『撞到』李芳,心虚赔偿想要私了的最佳证据。」 「我当时也不可能想到,那一个孩子,让赔偿金额达到了一个我根本不敢想的数字。」 第52页 「我真的没有钱赔偿她。」 「我得了癌,我的钱已经被拿去做化疗,后续还有更多的治疗费用……」 ——说到这,那只鬼已经有些哽咽。 「李芳说,不管事实怎么样,如果她拿不到赔偿的钱,那她也去死,她死了会变成鬼,她会带着她的儿子一直缠着我,我别想有一天好日子过。」 「……我本以为李芳只是和往常一样地威胁恐吓我,可从那日之后,我的家里真的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动静,我会时不时在梦中惊醒,听见家里有小孩啼哭,看见家里出现一些婴儿用品。我惊惶地在家里安了监控,发现一到夜晚,家里的家具会自己移动,会发出砰砰的声响,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一般。」 身体上有癌症在折磨着她,精神上有李芳在折磨着她。 「我并不是搬家了。我是症状加重,只能在医院住院。住院期间,李芳近乎每天都会打三五个电话过来,我没接到、我没回她、我没给她钱,她就会一直咒骂我,给我发简讯。」 「给我发她死去儿子的坟。」 「给我发病床上的血,碎肉……给我发小孩的尸体。」 「她这些行为太过分,我想报警,可我身体太疼了……做笔录,收集证据,还有各种调查流程要走。我想,我这次化疗完成我就去报警,让警察把那疯女人抓起来。「 ——「可我没能熬过第三次化疗。」 「从那场『车祸』到我死亡还不到一个星期。我死在医院,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我终归是想家的,所以,一直徘徊在这里。」 …… 那只鬼似是不愿再说其他内容,站在原地,没过多久身形就消失了。 徐淮没有阻拦它的离开,徐淮也在原地思索。 从不同人口中说出的故事是不一样的,任何人阐述事件的时候多少都会偏向自己。 徐淮以往没有那么详细听鬼讲述过自己的死法,这还是第一次。 这只鬼讲述的内容实在是太过详细真切,徐淮很难去怀疑这其中事件的真实性。 感觉到手掌被人牵动,徐淮抬起眼,看向谢景。 谢景的手掌一直和徐淮相接,在那只鬼讲述到一半时,谢景就发现徐淮的手开始发凉。 只可惜他自己的手也冰凉,压根捂不热对方。 将由此而生的莫名不悦藏起,谢景迎上了徐淮的目光,开口:「鬼很会说谎。」 徐淮不知道他的僱主为什么会那么笃定地开口,就像是对那种东西了解极了。 徐淮:「嗯?」 谢景:「但刚刚那只鬼说的内容,应该都是实话。」 虽然前一句是那么说,但谢景此时的想法也和他相同,徐淮并没有继续多想,将注意力主要放在了这次的事件上。 「……嗯。」徐淮点头,「刚刚我询问了先前在警局内的那个单警官,那个警官说李芳出车祸并没有报案。」 都出了人命,为什么还会选择私了。 那必然是害怕在警察的询问中出了纰漏。 害怕真相暴露,所以不说。 所以……十多年前,李芳故意去碰瓷的那位姓张的司机想讹钱,却不料那司机的钱全拿去治病,压根没钱给李芳。 李芳当时怀着孕,讹钱的时候摔了,把孩子摔没了。 孩子没了,钱也没讹到,所以李芳才会做出后续一系列近乎癫狂的行为。 而那车主也因为李芳的威胁、骚扰,精神崩溃之下,最终没能熬过化疗,死在了医院。 徐淮深吸一口气。 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李芳是个这样的人。 说实话,这大姐可比鬼恐怖多了。 「怎么了?」谢景问。 徐淮短暂顿了两秒,认真道:「如果我先前没答应李芳要帮她找女儿,警方那边一直找不到赵茜,有没有可能,下一个被她骚扰的就是我。」 毕竟之前是他去李芳家里弄断的那床头的红绳。虽然没作用,但压根不影响李芳用那个理由讹钱。 而赵茜也是在那红绳断了之后,「中邪」更加严重,甚至失踪的。 她不会在乎事实怎么样,她只想拿到赔偿的钱。 「她不敢。」 谢景唇角弯了下,眼底没有多少笑意:「就算敢也没关系,我能让她动不了手。」 徐淮:「?」 霸道僱主,好嚣张。 但谢景似乎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本。 谢景本来就很有经济实力,而电视剧里的这种人一般都有一个很完整的律师法律团队。 最近在电视上热播的爱情剧就有这么一段,徐淮很爱看。 「现在我们应该去怎么找赵茜?」霸道僱主发出疑惑。 这回徐淮没再犹豫,他从口袋里拿出了先前换来的三枚硬币,将它们攥在手心摇了摇,向地面一掷。 徐淮以硬币的花为阳面,字为阴面,自下而上读取。 震卦,方位东。同先前的兑卦所寓意的少女不同,震卦所指家中长子。 结合起他问卦时所想…… 「不,不去找赵茜。」徐淮将地上的硬币捡起,收好后抬眼,看向自己的右后方,「现在要去找找赵茜的『哥哥』。」 那只姓张的女鬼从被李芳讹钱,到死亡,也不过一个星期。本来有可能活下去的人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崩溃下成为了亡魂,最终不甘地徘徊自己家楼底。 第53页 徐淮在最开始还有疑惑: ——为什么它不去缠着李芳,仅仅是在这里徘徊? 是因为死了就放下了,不怨李芳了,就这样了? 可它执念又很深,自己魂体都要散了还要停留在这里,它明明很在意。 略思索后徐淮突然产生了一种猜测。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已经有东西在跟着李芳了,它没必要再自己动手,影响自己后续的往生? 毕竟姓张的那只女鬼说,在它在死亡前能经常在家里听到一些响动,甚至发生了一些灵异事件,像是有小孩在捣乱。 车祸,李芳死了的小孩,威胁恐吓,家里的灵异事件。 这几个关键词串联在一起,徐淮琢磨着:那未出世的小孩,可能真的和她母亲所想的那样,去纠缠过,骚扰过司机。 即便不是那个小孩,也说不准真有点其他的东西缠着司机。 但徐淮还是更倾向于前者。 未出世就夭亡的亡婴自身带有怨念,其家长对于追求之物得不到的愤恨,言中所指,心中所想,最终成为了现实。 李芳那未出世的儿子,听了母亲的话去纠缠司机,让对方不得安宁。 可按理来说,害了人之后,那死婴的怨气会逐渐叠加,它会愈发想缠着她的母亲,将一切的报应、被害之人的痛苦,呈倍数地带给她母亲。 因为是李芳让它那么做的。 它害了人,无法正常轮迴,它痛苦不堪。它会产生恨,它会恨她的『母亲』。 ——怪就怪在李芳这些年来安然无恙,而李芳的第二个孩子赵茜,也平安生活了十四年。 李芳又做了什么。 她还做了什么。 想着问题,徐淮问了一卦。 ——[带走赵茜的,是不是赵茜的家人,或是已故的亲属。] 震卦,长子。 徐淮抬起手,将下滑的墨镜推了一下。 李芳不愿意说,那就去问问,去会会那消失了十多年,不知道跑哪去的「长子」。 徐淮眼神渐冷:「快要知道答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标题的时候脑子里全是谢景用冷冰冰的手牵着听故事听得双手冰凉的淮,谢摸老婆手想安慰,但发现压根没安慰到老婆,因为自己老婆还越来越冷。 谢景一大只鬼板着个脸生闷气的画面…… 笑了十分钟才捨得发出来。 第28章 只有一点点醋意 既然知道了鬼是谁,也知道了那鬼的死亡地点。想要找到它,就只用在一个大致的范围内寻找就好,不用和最开始那样在整个市区内茫然地大海捞针。 姓张的司机在回家路上撞了李芳,李芳在回家抄近路的路上被撞,车祸发生后,孩子死亡。 根据两人的说法,亡婴死亡的地方就在这附近。 它既然还有办法让赵茜失踪,那证明它现在并不虚弱,并没有离开死亡地太远。 赵茜消失之前的反应是自愿跟着它走,还和它打了招唿,这就说明以前赵茜有可能就接触过它。 奇怪就奇怪在……他之前见到赵茜的时候,明明没有感觉到阴气。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只要是有执念,停留在阳间的鬼,所到之处都会有阴气。 鬼又没有什么地形限制,飘来飘去的时候难免会路过人活动的地方。鬼走过的地方,人再走,人就会沾上阴气。 只是那点阴气实在太少太少了,压根可以忽略不算。要是这都算,那他们部门就24小时无休了。 人自身带阳气,路过沾上的那些阴气不到一小时就被「代谢」了。路过时沾的稍微多了些,最长也不会停留超过半天。 那么点阴气对人体的危害还不如外卖店的预制菜,就连他这种八字阴体质的人走过都不会有反应,最多也就觉得有点冷。 只有鬼有意地和人去接触、刻意地缠着人、在人的家里长时间停留、人和鬼长时间接触,阴气累计叠加源不断地消耗身体自产生的阳气,阴气在人体内长久存在,人无法自行「代谢」,这才会生病。 这个时候就得找他们部门了,[国安特殊保障部]的特殊保安就得上岗了。 按照时间来算,李芳的『儿子』,赵茜的『哥哥』死了得有十多年了,这十多年间,它一直徘徊在这附近。 哪怕它每天移动一米,十四年,也够他将这地方滚个几百遍。 鬼长时间待着的地方阴气浓,按理来说他很容易察觉,付沧也不可能发现不了。 奇了怪了。 谢景见徐淮面色凝重地说完「快要知道答案了」就没了反应,也没应声,静静在一侧观察着。 一连观察了徐淮十多分钟,就连徐淮额前自然垂下的头髮丝都数完了,徐淮还是没有任何要行动的意思。 ——于是谢景开始怀疑近几年那些道派的人是不是研究出了什么守株待兔的抓鬼策略。 以及开始思索:他本人在这里,徐淮那他闻所未闻的守株待兔策略应该很小概率会生效。 也就在谢景好奇那守株待兔策略究竟是什么玩意,开始想理由准备迴避一下,找个地方观赏的时候,谢景听见徐淮低声说了一句: 「……怪了,怎么没味儿呢。」 谢景:「?」 结合现在的场景和先前的语境,谢景很难将任何一样东西和人类的嗅觉联繫在一起。 第54页 「什么东西没味?」 听见身侧的谢景那么开口,徐淮才终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意识到他身侧的僱主已经被冷落多时。 「鬼长久存在的地方会聚集很多阴气。」徐淮表情严肃,「李芳那死了的儿子在这里徘徊了十年,没留下半点阴气。」 谢景装作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是这样。」 徐淮:「嗯。就像自己酿造的酒,放的时间久了,里面发酵发东西也就越多,酒液也就越醇香。那鬼在这呆了那么久,按理来说应该味不小,会留下很多痕迹才对。」 徐淮用手指抵住下颚:「我之前接过一单委託,那鬼仅仅是在村里徘徊了两年,结果隔着几公里我都能闻到味儿。」 这下谢景知道了。徐淮不是在弄什么守株待兔的抓鬼策略,是在思考想找那只鬼为什么没有味儿。 徐淮:「当时我还在想,要是遇到一只上了年纪几百岁的鬼我不得被熏晕过去。」 谢景:「……」 谢景眉间蹙起,满眼都是欲言又止。 谢景:「……你。」 「嗯?」 徐淮一抬眼,发现自家僱主的脸色沉的要滴水。 徐淮立即道:「我的表述有点问题。我只是想表达那阴气应该很浓,我很讨厌,不是真的有味道,你别多想。」 隔了不到半秒,徐淮补充了一句:「不会熏着你。」 谢景深吸了一口气。 比喻的很好,下次不许这样比喻了。 徐淮见谢景没有反应,脸色依旧难看。以为对方不信,于是加重了语气,十分肯定:「真的。」 谢景可太知道这玩意真不真了。 ——可以了,这个关于鬼会不会熏人的奇怪话题可以结束了。 谢景转移话题:「既然感知不到那徘徊在这里近十年的鬼,而鬼身上又必定带有阴气。那有没有可能,我们现在要找的那个李芳的『儿子』,它不是鬼呢?」 徐淮愣了一下。 新思路。 物种的多样性远超人的想像,还有很多不存在于书面的东西。 没有被人所知,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小时候他就跟在张道泉身边看,长大以后又干了这一行。有特殊的经验累积,相较于一般人确实会多了解一些不寻常的东西,但他总共也就活了二十三年,再怎么累积认知也有限。 故而,就「人类死后除了变成鬼还会变成什么」这个问题,徐淮在脑内搜索了一遍,找不到半点答案。 徐淮:「……我暂时还没想出其他的可能性,但你说的没错,那东西不是鬼的可能性很大。」 「我想先去李芳家附近看看。」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不想了,去实地再仔细观察一下。先前他仅是大略检查过一遍,现在换个思考方向重新寻找线索,说不准会有什么发现。 想不出来,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去把现在能做的事情做了。 徐淮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李芳家很近,但毕竟这地方都是小巷,这么来迴绕了几圈徐淮也有些迷路。 徐淮抬手,再度从袖口处拿出了那张黄色的小纸人,往身前一掷,那小人自然地悬停在空中。 徐淮第一次来到李芳家附近,在路口等着李芳的时候,就已经放出过这个小纸人在这附近勘察过一遍有没有异样。 当时逛了一圈回来的小纸人发现李芳在后边磨磨唧唧不肯走,还偷偷藏在他衣袖内拉着他带路。 现在又来这边想要找李芳家,让它帮忙最方便不过,还省了去看导航的功夫。 出来遛弯的纸片小人察觉到了自己主人的意思,并没有直接开始带路,而是先飘到徐淮脸侧,动作极快地用「头」在徐淮脸上碰了一下。 徐淮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将骚扰自己的小纸人晃开,眼往旁边一瞥,就发现谢景此时沉着眼,死死盯着那黄色的纸片: 「徐淮,这是什么东西。」 谢景这话说的缓慢而清晰,夹杂在低沉声线中的是难以忽视的冷意。 徐淮愣了一下。 虽和在医院内承载着他本人的纸片不太一样,但在刚刚,他也放出过小纸人。相比起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鬼,这一张纸片不会那么吓人。 谢景看那些鬼都面不改色的,为什么现在谢景的反应会…… 「我听闻有那么几个道派内的道士会带着师傅那分拨下来,或是自己召来,由鬼组成的『兵马』,在必要时能驱使那些鬼神为自己所用。」 谢景将视线从纸人身上,移动到徐淮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眸色又沉了几分: 「先前我一直有些好奇,这就是你供养的鬼吗。」 徐淮哪能听不出来谢景话中那压根藏不住的不高兴。 所以谢景其实是害怕和鬼接触的。他一直带着鬼,又从未告知过谢景,结合起先前有关于阴气的对话,谢景此时反应过来了后怕的不行? 倒也合理……担心一些是正常的。 想至此,徐淮开口解释:「它和其他鬼不一样。」 ——「家里那三只大胖狮子猫你见过的,这是它们的妈。」 ——「鬼也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说法吗。」 两人一同开口,又在听清楚对方的话后同时沉默下来。 谢景:「……」 那张纸片是徐淮用于寄存鬼魂的容器,归徐淮所有,被装在里面的东西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外露的,一定程度上也封闭了鬼魂身上的阴气。 第55页 故而谢景想要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就必须得把那容器打开。而容器打开了,容器的主人徐淮自然会发现他的动作。 一个正常的普通人可不会那么多。 能被道士所招用请到的「兵马」上到天兵天将,下至精怪猖鬼,都有,一般用于驱邪镇压、护卫等。毕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助手,怎么都得在实力和听话间占一个优势。 更何况徐淮体质特殊,真遇到了些什么特殊情况,一般的「兵马」还真护不住徐淮。 谢景怎么都没想到里面是一只猫。 「家里那三只猫是我在路边捡的,看那些小玩意可怜,就给那一窝都端回了家。不知道怎么的把他们妈也一同带回去了。」 徐淮后来觉得大概率是他体质原因。 徐淮开口:「最后还是我师傅发现的。」 「它也听话,不乱跑,主动跟着我。我想了一下,还是将它留了下来。」 所以徐淮家里实际上是有四只猫。 徐淮还记得,当时张道泉发现那只死了的猫妈妈跟着他时,连着叨唠了他三天,每天都重复个三五次让他不要随便带东西回家。 说什么现在带只小猫回去,往后些不警惕带了其他什么些厉害的玩意,他自己处理不了,苦的也是他自己。 徐淮当时就奇怪张道泉那话怎么说的那么笃定,就像是帮他算过,他一定会带东西回去一样。 徐淮发出疑惑后又是被张道泉一顿说教,说什么那哪是能算的,他们干这个的不能算,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徐淮被念叨得头疼,但经此一事也警惕起来了。 张道泉消失后,除了有事找过来的宋敛舟外。 那间房子,他也就主动带过谢景一个回去过。 【作者有话要说】 * 鬼小弟:老大你可以再表演一下那个吗。 谢景:? 鬼小弟:就是那个。 鬼小弟:鬼也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说法吗(阴阳怪气) 谢景:? 小孩鬼:列队,三二一,笑。 第29章 写满了兴味和占有欲 解释了小纸人里边住的实际上是只猫,没有多少战斗力,只有鼻子灵些后,徐淮发现谢景的脸色果然好看了很多。 黄色的纸片小人在前方引路。徐淮刻意让它不要走的太快,他好在过去的路上重新观察有没有什么遗留的东西。 这个老旧而集中在巷子内的小区没什么物业可言,绿色的似是藓类的植物在阳光透入的缝隙内肆意生长,斑驳到近乎看不出原色的墙壁上贴满了无良的诈骗gg。 徐淮在巷与巷之间的交界处短暂停留,抬眼向着一个方向看去,发现感受到的冷意源头是不远处一家人门口,而那家人门头挂着白色的灯笼。 黄钱在路边燃烧后形成的黑色灰烬被风卷着四散,像是被什么东西掠夺而走。徐淮视线随着那灰烬一路移动,看着它最终落在路面坑洼处。 继续跟上前方的黄色纸人后,徐淮对身侧的谢景开口:「不要踩这里的水坑。」 谢景很快应了一声,十分听话。 偶尔有这里的住民路过,会奇怪地看上两眼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两个年轻帅气男子。 徐淮半点也不担心小纸人会被寻常人看去,带着纸片小人同他们擦肩而过,目光最终落定在上一次来李芳家就在这个巷口处见过的黄色符纸上。 这地方居住的居民年纪都偏大,部分老一辈的人所接受的教育少,对外界事物认知有限,会将一些自己认知以外的事件归结于「灵异」,格外相信封建迷信。 一路走过来,同样的符纸徐淮见过不少。 贴着黄色符纸的窗上有一层厚厚的灰尘,似乎是为了避免外边的人看见里面的布置,窗上还贴了不知道几年,已经泛黄的报纸。 徐淮想再将那符纸看得仔细些,于是弯腰凑了过去,却不料下一秒,对上了报纸缝隙后的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近乎没有眼白,黑色的瞳孔直勾勾盯着他,很是骇人。 猝不及防看到这东西,即便是徐淮也被吓一跳。反应过来后,徐淮往后一仰,和里边的东西拉开了距离。 谢景本在一侧盯着那黄色纸片。徐淮一停下来那纸片就想往徐淮身上贴,非常不老实。 此时他余光瞥见徐淮的动作后,往徐淮那边靠近了些,开口:「怎么了。」 「不知道是恶作剧还是什么,这个报纸的缝隙里有一只眼睛。」徐淮往后退了一步,「吓人。」 正好徐淮让出了位置,谢景便凑了过去想看看是什么玩意给徐淮吓一跳。 可眸光冷冷扫了一遍窗户,除了符纸和报纸,什么也没有。 见谢景没有反应,徐淮就开始琢磨着他僱主这胆子怎么一会儿大一会小的,还挺神秘。 「大概在哪个位置?」 徐淮心里噢了一声,原来是僱主没找到。 那个位置也不过是在谢景眼下几分,徐淮抬手欲指,动作却在半途中停顿住。 刚刚他看见眼睛的那地方,分明是一块看不清任何东西的黑。 徐淮蹙眉:「……没在了。」 闻言,谢景抬起手笃笃敲了两下窗户,隔了一会儿也没听到里面的动静,里面没有人回应。 谢景回头:「应该不是有人在恶作剧,刚刚我也没听见屋内传来任何响动。」 第56页 徐淮:「嗯……」 排除他刚刚没眼花,没有人在恶作剧的情况……那就说明确实有东西过来和他打了个招唿。 思索间,眼角余光处又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一道黑影。 徐淮抬眼往巷内一瞥,那地方空空如也。 与此同时,徐淮的手机震动起来,打开手机一看,发现是一通未知来电。将电话接起,里面的人说了两句徐淮才认出那声音是赵钢。 赵钢态度诚肯地询问着寻找的进度,十分着急,就连最开始的表明身份也忘了说。 徐淮心道这一家人还都挺心急的,一边对赵钢担心女儿的心情表示理解,难得安慰了两句,最后开口:「没找到。」 电话对面的声音骤然停止。 从派出所出来到现在才过了三个小时左右,路上走路和思考的时间消耗较多,徐淮已经尽可能地没有磨蹭,在抓紧时间寻找。再快就不是他能力范围之内了。 若是他真能找人找那么快,他也不至于一直在第三分部待着,一边上班一边找张道泉的线索。 「徐先生,您不要听李芳先前胡说,她只是担心女儿安危,急的不行昏了头,您的酬劳我们也会正常支付的……」 徐淮想开口说一句: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不是他不帮,是真找不到。但结合语境,恐怕这一句实话只会被赵钢理解为:钱不够,你看着情况办。 徐淮又想到,这时候就实诚给人家家长说:你女儿人影我都没见到,只见到了一颗大概是你儿子的眼睛。恐怕会直接给人吓出心理阴影。 斟酌之后,徐淮决定转移话题:「十多年前的李芳遇到过一起车祸,车祸导致李芳流产,你知道吗?」 自己打电话去问这些东西,和对方主动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藉此再问,是不一样的。 赵钢那边沉默了两秒,开口语气没有多少情绪:「……知道。」 也就在徐淮奇怪赵钢反应时,赵钢再度开口:「那是她和前夫的孩子,那个孩子死后,我才和李芳在一起的。」 徐淮眼皮一跳,强烈的直觉在这一刻突然告诉他—— 「原本李芳也没想要那个孩子。」 所以是故意碰瓷,故意流产…… 徐淮垂下眼,嘆出口气。抬起另一只没有拿着手机的手,食指和中指并立,将纸片小人召回。 来到这个地方后,徐淮已经知道了位置,前方往右转过两个口就是李芳家。 徐淮向身侧的谢景抬了抬下颚,示意对方该走了。 徐淮再度开口:「在流产之后,李芳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行为。我是指,一个人在家的时候。」 在外面那些有点癫狂的事就不用说了。 徐淮和谢景两人腿长,行走的步子也不慢,说话间徐淮已经隐约能看到李芳家门的位置。这条小巷内的两侧依旧堆着很多的杂物,徐淮得侧过身才能过去,安全隐患非常大。 即便南江市不算潮湿,仅有最近的雨季下雨,但这里依旧能闻到一大股挥之不去的霉味。破旧的纸箱和木板堆得快有人高,也不知道这堆可回收废品的主人攒了多久。 「有过……」电话对面的赵钢语气开始犹豫,「车祸过后,李芳去找过那个司机索要赔偿,开始还要得些钱,后面那司机也联繫不上了。自从李芳联繫不上司机之后,或许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成天在家呆着,都不出门。」 徐淮:「在那个时期,李芳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她……」 「她说外面有东西在叫她妈妈,她不出门。」 就在谢景侧身通过那堆纸箱后,随着赵钢声音的响起,那原本堆积很稳还被捆上了绳子的回收物骤然倒塌,发出一阵巨响。 徐淮寻声向那边看去,发现他的僱主就站在那堆木板不到一米的地方,动作稍微慢点就会被埋里边。 滑落在地的木板上嵌着生锈的铁钉,地上还能看见玻璃的碎片。被这些东西砸一下,少说也得打上两针破伤风。 徐淮心脏骤然一提,将电话放下,问谢景:「没事吧?」 谢景拍了拍肩膀上落下的灰,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徐淮紧张的神色弯了下眼角:「嗯。」 「不是我弄的,我刚走过来那些东西就自己倒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景的眼神还有几分无辜。 徐淮自然是信他僱主的。 赵钢那边显然也被吓一跳:「什,什么动静……」 徐淮刚想开口,就听见手机那边传来了嘟嘟的忙音,电话已经被挂断。 这种情况下怎么也不可能是赵钢主动挂断的,徐淮往屏幕上一瞥。 果然,显示无信号。 这个地方不属于偏远地区,在信号覆盖面极广的现在,城区内基本不可能出现没信号的现象。 更别说刚刚和赵钢打电话时,对方说话的声音很清晰,并没有出现什么卡顿。 东西的倒塌,信号的消失,必然是有什么东西刻意为之的。 徐淮偏头往谢景身后看了一眼。 后方的道路已经被堵死。想要将那些东西移开,需耗费大量体力不说,万一被什么东西划到真就不好办了。 可没等徐淮抬脚往前,一侧的巷口处忽然传出来一个细不可闻的声音。 [……妈妈。] 徐淮和谢景皆是一愣。 第57页 这一声怎么都不可能是在喊他和谢景中的其中一个,但,这个狭窄的小巷内,除了他们俩之外也没其他人。 徐淮沉了沉眼,语气不虞:「别乱叫,你妈不在这。」 声音落下,周边就开始出现细微的簌簌声,像是什么衣物摩擦的声音,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行。 徐淮意识到什么,往后退了一步站至谢景身边,偏头在谢景耳侧低声说了一句:「他好像生气了,别离我太远。」 由于距离和身高的关系,此时的谢景能清晰感受到徐淮说话时微热的吐息。 巷内光线有限,处于阴影中的谢景微垂着头,肆意地将视线放在徐淮此时因警惕而紧绷的面部,从浅色的唇瓣处划过,最后停顿在那白皙的脖颈处。 面上明明写满了兴味和占有欲,开口的语气却是和表情全然相反的低哑。像是听到那个动静后也跟着紧张起来,此时就连唿吸都放轻了。 「好。」 谢景握住了徐淮自然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将其扣得很紧。 届时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询问徐淮,恶劣地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手掌相接处是难以忽视的冷意,徐淮回过头,嘴唇微启,满眼欲言又止。 这你不都牵上了哥。 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说什么不许牵的话吗? 谢景唇角勾起,装作看不懂徐淮眼中的神色。面上看着很是无辜,心里想的却是这人怎么那么好欺负。 说一句「不行」或是直接挣脱都可以,太过于替别人的考虑会是被一直欺负的。 就像现在这样,在发现不拒绝后,心里会逐渐生出些别的想法。 ——会想强迫对方做更过分的事,过后再停下来,装模作样地询问,可不可以。 第30章 它分明是在心虚 吃了没有读心术亏,要不然现在徐淮可以把谢景的手甩出五米远。 对谢景所想毫无察觉的徐淮将头转了回去,视线紧盯声音传出来的那个小巷。 可过了约莫一分钟,那地方依旧没有什么东西出来,就像是单纯发出声音来吓唬他们一下。 徐淮琢磨着那玩意不会是在搞什么蓄力的东西吧?短暂思索后,抬手就将那纸片小人从袖口招出,直直向着巷口飞去。 而徐淮自己,则是拉着谢景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继续往前不到十米就是李芳家。徐淮还没走几步,一旁违规搭建的雨棚下停着的电动车突然无故倒下,发出一声巨响。 随即,电动车的警报声响起。 警报滴嘟声在巷内格外刺耳,明明没有再继续碰它,它却像是不会停息般一直在吵。 那电动车的报警音就像是为了掩盖什么动静般,自从它开始响后,周围的所有细小动静都听不见了。 徐淮被吵得头疼,干脆掷过去一张符让那显然不对劲的电动车「闭嘴」。 做完这一切的徐淮抬眼看见身侧僱主微挑的眉时,面色不改地说了句:「相信科学。」 暂且先不纠结他僱主往后会不会对唯物主义不太坚定,按照徐淮以往的经验来看: 仅有一些比较弱,对人没有实质性伤害能力的鬼会这样吓唬人,厉害些的鬼都是直接动手的。 而绑架了赵茜,说明有实质伤人能力的那个东西现在却仅仅是弄出这些动静来吓他们一跳,压根不和他们正面对质。 很奇怪。 「咔嗒。」 察觉到头顶的某处发出了一声类似螺栓被拧动的响动,谢景抬起下颚,淡淡往上方一瞥。 下一瞬,徐淮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将自己向后扯去,骤然的力道使得他失去平衡撞到谢景身上,就连鼻樑上的墨镜都被弄得上移,险些从脸上掉落。 好在巷内光线不强,谢景的身体又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埋在谢景胸口的徐淮这才避免了一天之内眼睛的次刺伤。 待徐淮缓过神来看着眼前场景,心里第一句话就是: 他收回先前那玩意只是想吓唬他们一下的说法。 原本搭建稳固的雨棚突然塌陷,多根支撑雨棚的钢管直直贯穿棚面,插入他原本所站的地方,若不是谢景反应及时将他拉开,他现在已经…… 那东西分明就是奔着他的命去的。 谢景低头看着紧抿着唇,神色凝重的徐淮,抬手将对方鼻樑上滑落的墨镜重新推了上去,动作很是自然:「没事吧?」 徐淮没来得及回答,头顶又传来咔嗒一声响。 这次徐淮必不可能再给它机会,拉着谢景就大步往前跑去。两个人刚出来,身后的整个雨棚就全部倒塌,那一块区域内的东西被埋了进去,成为一摊由废塑料和铁管形成的废墟。 倏地,徐淮面色一白。 他感知不到他刚刚放出去的纸人了。 而出现这种情况,仅有两种可能。一是那魂体太过虚弱,自己消散。二是,寄存着那魂体的容器被故意破坏。容器被破坏了,里面的魂魄自然也就危险了…… 那纸人里的那只猫是徐淮自己养的,虚不虚弱徐淮能不知道吗? 只是让猫出去看个路,连纸带猫一块儿没了。 「……」徐淮沉下眼,对着无人处低声开口,像是警告般,「你最好祈祷我的猫能好生生油光水滑地回来。」 第58页 徐淮在钢管掉落下来后就试过了,他的身上能感受到疼痛,证明他们现在并不是处于「魇」中。 它弄倒那些废弃的纸箱是在恐吓他们,是警告。它拆了雨棚,险些将他杀死,是威胁。 弄出的那些动静,就是在阻止他们前进,让他们停下来,不要再找了。 可这堆异常也恰巧说明,前面必然有什么它不想被发现的东西,它分明是在心虚。 就比如什么: ——他们现在正在寻找的对象,赵茜。 只是这个小巷继续往前就是李芳的家。那玩意有可能把赵茜藏在自己家里,而且,李芳他们还找不到吗? 徐淮骤然想起先前在医院接到宋敛舟电话,宋敛舟说到赵茜失踪时,他看到医院外那栋楼灯光暗下去的意象,以及方位西所指代的少女。 不是什么好的徵兆。 这么联繫起来的话,可就有些吓人了。 [妈妈……] 巷内又出现了先前那个小孩的声音。只是对比起刚才,现在这一声要清晰很多。 [妈妈,为什么要把我赶走。] [咚咚!] 突兀地响起两声重响,像是有人故意在敲打擂鼓。周围明明没有类似的物件,声音却无比清晰地传递至耳边 。 [妈妈,不是说好要和我一起变成鬼吗……] 小孩的声音开始变得尖锐,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妈妈不可以说话不算数……] 约莫五六遍之后,声音开始逐渐模煳,变成了听不清楚内容的窸窸窣窣声。 这个声音大概持续了有半分钟,听到后面,倒像是有人在念诵什么经文之类的。 动静听上去有些像……在做法? 先是质问[妈妈]为什么不当鬼,后面又出现了敲鼓诵经。 [妈妈为什么要赶我走。] [我不想死,妈妈,我不……] 鼓声越来越大,近乎要掩盖小孩的声音。 徐淮蹙眉。 结合之前问到的一些信息,以及现在听到的动静,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小孩应该是发现司机死了又回去纠缠李芳,后来被李芳找了什么人来送走了? 听声音中的动静,仗势不小。 奇怪就奇怪在,如果这小孩当时就被做法送走了,时间也过了十多年,应该早就投胎了,它现在为什么还在这里? 「……」 徐淮想起最开始见到李芳时,李芳家门口的符纸,以及李芳家里床头绑着的红绳,琢磨着李芳当时不会是又找了什么「大师」来,给人骗了吧。 徐淮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声音是丰富了,周围的场景却完全没有变,徐淮依旧是在那窄小而潮湿的小巷内。 这整得,和听广播剧似的。 徐淮总觉得那玩意弄出这些动静是又要开始发癫,也不管符纸会不会对这东西生效,先拿出了一张辟邪符在手中捏着。 正准备将符纸递给身后的谢景时,徐淮突然发现身后已经许久没了动静。 [叮!] 徐淮转头的同时,一声铜铃被敲响的清脆叮铃声迴荡在巷内,音波好似实质性地在扩散,徐淮就连耳边都在嗡嗡作响。 一声悽厉地惨叫在巷内响起,像是小孩即将被虐待至死,正在不甘地发出声音求饶。 徐淮瞳孔一缩。 后续再是什么动静徐淮也没细听,徐淮只听见了自己大脑嗡的一声给其余声音全部屏蔽了,整个世界就那么集体消音了两三秒。 坏事,谢景不在了。 前几分钟还在他身后好端端站着的僱主一眨眼就没影了。 徐淮心凉了几分,偏头环顾四周,手指深陷掌心,感觉到一阵痛意。 身上有疼痛,这里不是「魇」。 ——和在医院那次不一样,这回谢景是真消失了,就在离开他视线范围不到五分钟后。 徐淮倒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 谢景不可能一言不发自己走了,怎么想都是被那个东西藏起来了。 之前赵茜估计也是那么消失的。 撕了他的猫、带走了他僱主,还想用雨棚上的钢管杀了他,那东西显然是无法好好沟通的。 这东西阴险的很,直到现在他也仅听到个声音,就连其影子都没见到过一个。 徐淮一开始只是单纯以为来找人,哪能想到还会碰上这么凶的东西。 徐淮隐忍怒意。 李芳自己做了亏心事,现在这堆事怎么也算是她自己的先前种因得来的果。 什么都不说,还想让他帮忙救她女儿。 正常人哪会整那么多有的没的?! 服了,这一家子可真是把他给坑惨了。 徐淮扫了一眼李芳的家后抬起手,稍集中精力,一团浅色的黑气出现在了他的指尖。 这阴气原本是谢景身上的,每次谢景触碰他这些东西都会往他身上蹿,应该是之前谢景身体内残留的阴气。 这些是身体还没来得及「代谢」完的,数量不多,冷嗖嗖的。 ——这东西在谢景身上待过一段时间,应该能帮他找到谢景的位置。 徐淮正想召符驱使这团阴气,却发现它像是极有灵性般在他的指尖弹了一下,非常自觉地变成了一个箭头状的东西。 徐淮:? 徐淮脑子里弹出来个问号。 不是? 徐淮欲言又止:「……」 第59页 是他上个星期吃的野生菌火锅锅里见手青没煮熟,今天开始毒发了出幻觉了,还是他也中邪了。 他看见了那团阴气变成了一个箭头在给他指路。 看到的东西太过离奇,以至于仍处于震惊中的徐淮差点没能躲过不远处凭空飞起,直直向他砸来的足有一人高的木板。 徐淮侧身撑地避开,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刚站起,身后的平房上玻璃前的又碎裂开。 爆开而飞溅出的玻璃碎片划过脖侧,最深的那一道将皮肤给划开了道口。 感受到脖颈处的凉意,徐淮抬手在颈侧一摸。 深色的鲜血顺着指尖划落,看起来有些骇人,但伤口其实并不深。 徐淮左手掐诀,再度凝神,眸光于四周巡视,计划着要是那玩意能被他逮着个尾巴,他定是现在就将它解决了。 ……可就和先前一样,完全找不到任何的痕迹。 这个小巷子内基本上没有什么掩体,他在明,那东西在暗,继续那么待下去他就是个活靶子。 徐淮抬脚,向着指尖阴气箭头所指方向大步跑去,心里想着:那就信这古怪的阴气一次。赵茜最好是能和谢景待一块儿,要不然这事可就得换人来了。 徐淮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脱力。 以及: 算了。遇到谢景后奇怪的事也不差这一件,先找到谢景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 * 徐淮:……别让我找人了我找不到啊qaq我就一刚转正正式工哪会那么多活 谢景:(指路) 徐淮:? *剧情,明天也会更 第31章 缠绕在指尖的阴气 人不可能对每一个领域都很擅长,所以,一些有规划的部门都会针对性地对某一方面上能力突出的员工进行分类,将他们分成不同的小组。 徐淮那脆皮体质和少得可怜的体力条就决定了他必然不在需要和恶鬼正面搏击,需要追鬼翻墙上天下海的战斗组。 徐淮也自知自己战斗力不强,对付除鬼魂之外,精怪之类的东西很难有优势,故而能避则避,保命要紧。 可部分情况下,也得看攻击他的玩意能不能给他避。 就比如现在,那东西追他追得紧,稍闲下来喘口气就会有莫名的高空抛物落在他上一秒站立的地方,很是危险。 完全避不开。 徐淮用力抓住能明显看见斑驳锈迹的铁梯,踩着铁桿向上攀爬至顶后,用手一撑,翻过墙稳稳落地。 别看姿势挺帅,只有徐淮自己知道超负荷的运动量已经使得他嗓子里都冒着的淡淡血腥味,之前为了躲开那个奇怪玩意的攻击,手臂上也比先前多出了几处擦伤。 ——本来徐淮还想,等其他人过来了这玩意说不准能收敛些。 哪有人会打电话话说到一半突然挂断没声,又许久联繫不上的?那肯定是出了事。 他出来处理的这事本就特殊,警官单成毅应该会极快地察觉到不对,告知他部长宋敛舟,叫人来支援才对。 更别说出门之前单成毅还说了什么,在这附近有很多警力,需要支援可以联繫他的话。 结果刚刚在巷子内的那么大动静,他在人家屋顶上蹿下跳和只猴一样……别说支援了,他就连一个围观的居民都没见着,整个小区就像是个空的,完全没有人居住。 这老旧小区也不可能有什么大规模的规划,整个区域也就那么大,如果真是在真实的世界中,那番动静必然会引来许多人。 小区不可能是空的,身体上的疼痛和疲惫感又和在真实世界中相差无二。 现在遇到的这种情况……和鬼打墙差不多。 所有的感受都是真实的,但周围的环境就是没有人,怎么都绕不出去,就像是到了另外一个只有自己的平行时空。 和「魇」不一样。 陷入鬼打墙内的,是真实的身体,不是纯粹的意识。 指尖处的阴气再次跳动了一下,变换了指示方位,徐淮顺着它所指的方向看去,那分明是一堵墙,是死路。 徐淮眼皮一跳。 他手上的那团箭头状的东西一直不按照常理来带路,经常会将他带到一个相对抽象的角落内,示意他非法越过居民的房顶,来到另一处巷子内。 要不是它每次都能找到死角「巧合」避开一些下落的东西,而刁钻的位置又正好是一条能通过的「路」,徐淮早就在怀疑这玩意是在耍他了。 短时间的相处后他受益,信任度是增长不少。 故而徐淮将信将疑地再度打量了一遍那堵目测有三米高,表面没有明显可攀爬凸起,周边没有任何梯子之类工具的墙。 也不管那东西是否听得懂,开口:「你高估我了,我爬不上去。」 徐淮还生怕那东西听不懂他语中暗示,直白道:「换路。」 那阴气还是一动不动。 徐淮换了个方向,那阴气终于动了,再度挪动位置指向那堵墙。 还是个犟种。 不对。 徐淮突然反应过来,既然它在先前能找到那么多抽象的路,这会儿没理由会将他带来一堵显而易见,是死路的地方。 有没有可能,这个墙它不是真实的,就类似于是障眼法,是可以穿过去的那种地方? 过去试试也不会怎么样。 徐淮刚抬起脚,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在喊他: 第60页 ——「小淮。」 徐淮墨镜之下的瞳孔微缩,身形微顿,有些僵硬地转过身。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布衫,头挽髮髻的老头站在巷子的另一侧,负手而立,神情严肃:「小淮,那里危险,快,到我这儿来咯。」 语气极为熟稔,像是过去极多次像这样般对徐淮开口。 此人也确实是……徐淮许久未见的师傅。 神情、语态,动作,都和徐淮记忆中的张道泉相差无二。 徐淮神色一凝,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张道泉指着自己袖口处的山鬼花钱:「处理完事,不就回来了?」 徐淮不动,手指一曲,收了缠在指尖的阴气,将手放入包内。 似乎是发现了徐淮没有往自己这边走的意思,张道泉一拍手:「害!前些日子我不是和你说过我要去锡林县那地的道观帮忙,那事比预想中的还要棘手些,所以耽搁了些日子。」 徐淮眼眸微垂,声音冷漠:「什么事耽搁了能有一年,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还以为您老完全忘了南江市有我这么个人,一个人跑深山老林里隐居去了。」 「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不闻不问那么久。」徐淮瞥头,看向身后的墙壁,「现在突然出现,第一件事倒是管起我来了。」 张道泉似是有些着急了,语速加快了些:「哎,你这娃儿!有些时候没信号联繫不上,想来我不在的这一年间你处理那些事的时候也遇到过不少这种情况,怎么现在会那么埋怨我噻。」 张道泉转头往身后看了眼:「这又不是什么说话的地,后面的东西马上就过来了,快和我走。」 徐淮唇角的弧度上扬了些,不是很明显。 「嗯。」 徐淮应声后抬脚,向张道泉那边走去。开口的声音相比先前要更低一些:「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也不能说是生气,应当说是担忧才对。 事实上张道泉在过去很少让他接触那些东西。很多东西都是他自己学,自己翻张道泉的笔记去看。 包括遇到的一些特殊情况该怎么处理,符纸的画法。 外面的人都说他是张道泉的徒弟。为了保护,张道泉也似是在外默认了那个说法,从未纠正过。但私下里,张道泉从来不让他喊师傅,也不许他喊。 张道泉不想让他碰那些东西。 他体质特殊,不注意就会引得那些鬼魂缠上来,要干这一行,更是得时不时就得和鬼魂精怪之类的打招唿。 虽无血缘关系,可自张道泉将他从天桥底捡回去的时候,张道泉就已经担起了责任。 作为家长,张道泉不希望自己的小孩儿被疾病缠身,受病痛所扰,甚至是……短命。 在张道泉的预想和期待中,他应当是顺利大学毕业,找到一个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的正常工作,风水玄理不过是闲暇时作为兴趣与了解文化的娱乐点缀,不会涉入太多。 偶尔的帮人算卦解惑,权当缘分到了给自己行善积德。 他会拿着稳定的薪资,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会有一个新的,完整的,家。 现在张道泉回来了,发现他不仅干了这一行,还「卖身」给了国家当特殊保安,与预想大相迳庭。即便是张道泉平时不常动怒,这时也应当会气急,会拿上扫帚揍他一顿才对。 如果说,生老病死是一个人必定逃脱不了的命数和规律,那他当下所做的事,就是让后两个出现的概率,提前和提高。 徐淮很清楚。 ——「你也不小了,自然会有自己的判断,我也不去干涉。」 这是在他想像中,张道泉会说出的话。 此时徐淮已经走至张道泉身前不足一尺,也就在此刻,徐淮停住了脚步。 自己都没意识到地嘆出了气:「带走赵茜的时候,你装成了什么模样?」 张道泉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徐淮:「什么?」 徐淮没再和「张道泉」废话,手上结印,以指尖为笔,于半空开始绘制。 ——「天寉五雷令。」 自结印起,天空之上乌云笼聚,抬眼看去乌压压一片,将前一刻还灼人的阳光遮了个干净。 随着徐淮口中字决的吐出,黑云之间雷光闪烁,人类视野看不真切的云层不断翻涌,天又暗下一个度。恍惚间,好似天边来了一只庞然巨物躲在云层之后。 「张道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看着那立于雷云之下的青年,面上闪过几分惶恐。 他抬脚欲跑,却看见一道闪电似是要噼开天般骤然出现在那黑得如墨的天空。 轰然,雷声落下。像是警告,也是震慑,让「张道泉」定定撼在原地,不敢挪动半分。 ——「地寉五雷令。」 巷内突然颳起了狂风。 地面上细小的石粒开始颤动,现代轻薄的工艺塑料垃圾被卷得飘去了其他未知的巷里,为被关紧的门窗发出了砰砰砰,像是敲击一般的声音。 在不同建筑物之间穿梭的风发出了像是嚎哭般的呜呜声,也不知道是在为谁哀悼。 徐淮垂着眼,纤长手指立于眉间,任由那风猎猎掀起他的衣物,将柔软的髮丝吹的凌乱而不狼狈。 ——「玉旨寉雷。」 徐淮抬眼,神色漠然于半空落下最后一笔,繁琐的符文规整而清晰地在脑内出现。 第61页 ——「急急如律令。」 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落下,徐淮右手食指和拇指一併,手指微曲,做了个向下的手势。 也就在指尖指向地面的瞬间,天空中再度出现一道闪电,噼开环绕在天的黑云,像是有目的性地直直向着「张道泉」噼去。 [叮——]。 清脆的铃声近乎被掩盖在紧随在闪电之后的雷声中。 待闪电消失,剎那间,乌云像是不存在般散去。 「张道泉」也没了踪迹,好似先前那些都是幻觉。 唯独在徐淮身前不到半尺,出现了一个破损的铃铛。 【作者有话要说】 * 谢景:凭什么这一章我没出场。 某作者:怕噼到你,为你好。 谢景:? 谢景:(若有所思)如果噼到了算不算家暴……(老婆无意识打了我可以去索要一些补偿或许干点什么得寸进尺的事也是可以的,老婆软软的很好骗……) 第32章 心一下凉了个彻底 铃铛? 徐淮两步上前,弯腰将地上的铃铛捡起。 这个铃铛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像是被丢弃到了什么地方被遗忘了许久。灰尘和泥土覆盖在铃铛表面,常年的叠加与风化使得他们在铃铛外壁那些繁琐复杂的花纹上形成黑垢。 徐淮略有些嫌弃地将那铃铛转了个面。 只听见咔嗒一声轻响,铃铛在他的掌心碎裂开,变成大小不一的碎片。 徐淮有一瞬间的出神。 他好像记得,他先前在张道泉那堆破得已经发黄,一碰就要全部散架的书内看到过类似的物件。 过去,有些道派内的人会以铃铛作为容器,将游荡在阳间,扰人不得安宁的魂魄收入后带走,集中收纳于某处,最后选个日子做法坛将那些魂魄送走。 容器内的魂魄如果不刻意维护,它们会随着时间过去而消散。被关在其中的执念未消,渐渐地就形成了灵。 这只倒像是被人遗忘,丢弃在角落内的容器。 灵不同于鬼魂,难怪他先前感觉不到阴气。 徐淮短暂回忆了先前,在谢景消失时听到的铃声,心里想:恐怕是那个时候受到它影响。 通过铃声,来使得人看见一些不存在的东西,迷惑人,使人陷入混乱。它甚至能读取到心中所想,使得人「看」见,一些许久未见的亲人。 这么一来,赵茜在监控内和路边的空地招手,看起来是自愿跟随着未知东西走也说得通了。 是这只在铃铛内的灵,让赵茜看见了她想见的,许久未见的人。 徐淮将铃铛碎片收好,心里想这玩意还真有些本事,弄出来那「张道泉」挺逼真的。 可一整个[国安特殊保障部]都找不到的人,哪能那么容易回来。就算回来了,也不可能那么凑巧地在这个时候出现。 所以很明显,是陷阱。是一个针对他而起,利用他想念张道泉的情感构成的骗局。 从转过头去的第一眼,从看到张道泉时他就已经识破了,可他还是装作不知情地询问其他。 徐淮立于原地静默了一会,转身向后。 ——可能是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希望着,唯一的的能够回来。 身后原本是一堵墙的地方,此时是一个新的巷道。就和他最开始猜测的那样,那堵墙是那个铃弄出来的障眼法。 那容器碎裂,灵也散了,障眼法自然会解除。 不出意外的话,谢景就在这个里面。 原本停留在指尖的凉意开始不安分地乱动,似乎想蹿去他身体的其他地方。 用了符法后身体的脱力比想像中的还要严重。在保证能进行正常活动的同时,徐淮还得分出精力让那团阴气安分待在他的指尖。 虽身体已经疲惫得基本上能够倒头就睡到一个星期之后,但谢景还没找到,徐淮只能强打起精神快步走入那个巷内。 这个巷子的尽头是一个老小区,最高不过六层的小楼中央还有一片不算大的绿化,单车棚和路灯灯杆之间有一根居民自己拉起用作晒被褥的绳子。 或许是前些日子小雨绵绵不绝下了好一阵,今日难得晴天,那绳子也迎来了它的工作「旺季」,近乎每一条绳子上都有三五床,将后面的路挡的严严实实。 徐淮一边随手掀开一床被褥通过,心想:晒成这样都影响到小区人进出了。 还没吐槽完,徐淮眼角的余光中就瞥见了两只被藏在被褥之中,已经青的发紫,此时正半悬空的脚。 徐淮眸光一滞,片刻后穿过那些挡着的被褥,抬头向那些小楼的窗户上一瞥。 每一层的每一户人家,被铁桿围住的窗台上皆摆着一个白色的,写着「奠」的花圈,半空还隐约有圆孔纸钱飘落,最终落在花坛之内。 是他想多了,根本不会影响小区人的进出,这显然不是给人住的小区。 明明已经将那个铃解决了,现在怎么会来到这么个诡异的地方。 徐淮环顾了一圈四周,视线落点最终停留在指尖那团阴气上:「你给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那阴气又不会说话,徐淮自然不可能得到答案。 什么都说不出来,却仍是不要脸地在他指尖蹭了一下,像在撒娇。 放心好了,交给我一定会搞砸的。 不知怎地,徐淮脑内莫名冒出了这句话。 第62页 「砰。」 不远处传来一声东西砸落在地的声响,花盆的塑料碎片滚落至脚侧,徐淮寻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那是一处类似于保安亭似的双层小楼,虽没有六层楼那么高,但距地面也有五六米。楼顶部本放了些花盆,现在却因一个成年人站在顶部的边缘而将花盆挤了下来。 徐淮眼皮一跳,心脏骤然提起。 天杀的,楼顶那人分明是他那离开视线范围一秒钟就被鬼带走,一言不合玩失踪的可怜僱主。 在下一盆花被推出天台边缘,即将落在地的时候,徐淮大步向那栋楼跑去,大声喊道:「谢景!」 他只是眼睛疼,视力并不受影响,故而要看楼上的那人是谢景并不困难。可需要看清谢景的表情以及当前的状态,就仅有现在,靠近了些才看得清。 即便是叫了名字也没有反应,谢景就像是屏蔽周边的一切,眼神空洞地向天台外缓慢移动。 现在还有那些可怜的花盆拦着,待那些花盆全部被推走,坠下去的就是谢景了。 也好在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先被迫经过了一番飞檐走壁的「特训」。徐淮极快地寻到了一处墙壁上的爬梯,拉着栏杆攀爬而上,向谢景跑去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紧张程度和心跳频率竟比前一刻,听见「张道泉」声音时还要更甚更快。 谢景也受到那铃影响了?等会将人拉回来的时候是直接想办法把谢景的神智唤回来,还是把人敲晕了回去再想办法? 还没等脑子做出决定,徐淮就已经拽住了谢景的手臂,将那人往回拉。 却在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时,发现手指上那缠着的阴气分明指示的是相反的方向。 而他牵着的「谢景」,则缓缓转回头对着他露出一个诡异地微笑。 近乎没有眼白的眼睛很是骇人,它披着「谢景」的样子,嘴角撕裂开裂到耳根。 徐淮心一下凉了个彻底。 ——发现废了老大劲去救的僱主是一只鬼该怎么调理。 徐淮自觉平时情绪挺稳定的,现在被接连耍了两回,再好脾气也忍不住了。 徐淮拿出符纸贴在那「谢景」脸上的动作快得出奇,手上力道没收住,稍微大了些,那「谢景」又正好在阳台边缘。 下一秒,刚被拉回来些许的「谢景」被徐淮一巴掌扇下楼,重重砸在停单车的雨棚上,发出的巨响迴荡在整个小区。 徐淮探头往下瞥了一眼,那鬼落点正好是一根竖着的钢筋,落下去的那一整只鬼被那钢筋捅穿,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它脸上的符纸很快生效,随着符纸无火自燃,那只鬼也跟着惨叫起来,很快变成灰烬消失在原地,仅剩下楼底的那一堆废墟证明刚才确实有东西掉落下去。 徐淮想低头找指尖那指路的阴气,却发现它瑟瑟缩在自己掌心,像是被迫看了什么很恐怖的东西,此时害怕极了。 徐淮垂眼冷冷盯着它:「你又没实体,怕什么。」 怒意味消,说出来的话加上面无表情的脸很像是另一种威胁。 于是那阴气又往里缩了缩,尝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徐淮只觉得那一团像冰一样的东西在他掌心蛄蛹,它不仅没有降低半点存在感,反而使得它自己的存在更加强烈。 ……这东西,好像不太聪明。 徐淮暗暗想。 在五雷符法下一般鬼魂很难活,因消耗心力太大,以往徐淮从未用过。这还是在意识到那东西用张道泉的样子在耍他,他生气之下使用的第一次。 不知道是对灵类的东西无效,还是那铃铛又用了什么法子躲开了那道符,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它似乎,并没有被完全诛灭。 只是手指上的阴气愈发凝实,说明谢景应该在附近,可能被藏在这个老小区内。 徐淮转身想再度寻找,却毫无防备地被拉住了脚踝。 下一瞬,一个巨大的力将它拉扯过去。 徐淮瞳孔一缩,眼前场景变换至天空。 小楼之上,一个高挑的身影毫无防备坠落。 * 倚在漆黑地道内的男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骤然睁眼。 这周围仅有一道细微的光从缝隙内照进来,近乎于无,根本起不到照明效果。 黑暗中视野并不受影响的男人盯着并无它物的某处,半响,又转回头,看向角落那因害怕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已经许久没有反应的小女孩。 这大概就是徐淮要找那个人。没记错的话,她叫赵茜。 谢景仅瞥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原本他还和徐淮在小巷内,在听见一声清脆铃响后,一眨眼,眼前的环境就变了,变成一条后方被封死,看起来像是地下地洞的过道。沿着路一直向前,就是他现在所处。 这里是一处看起来像下水道,里面空间异常宽阔,可以容纳十余人的地方。 从唯一通风和透光的缝隙处看去,能看见一个被锁起来的栏杆,还有周边被掩盖着的绿植。 可能是一个废弃了许久的地下仓库。 谢景手指勾了勾,远处铁质栏杆处的铁锁发出一声撞击声。 从这个地方出去找到徐淮对他来说轻而易举,难就难在,要怎么解释赵茜待在里边,他一个人莫名其妙出去的。 亦或是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又怎么莫名其妙找到徐淮。 第63页 怎么说都会引得徐淮生疑。 那个铃铛的声音以及将他带到这里的能力,有些像是某种法器,只要听到铃声就会使人产生幻觉,没有经验确实会被困在其中。 刚刚他感觉到了有些像五雷符法的东西,应该是徐淮找到了处理那玩意的方法,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寻到这里。 干脆等等好了。 谢景半眯着眼,看着那脆弱覆满铁锈的锁,有些不耐地摩挲了下指腹。 那锁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拨弄,撞击着铁桿,发出一声又一声地砰砰声。 「姐姐……」 身后传来一声小女孩细细的低喃。 「是有人来救我们了吗,姐姐?」 撞击声停了。 谢景转回头,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因为徐淮不在懒得遮掩,故而在光下,他映出的影子还是被束起的长髮模样。自进来后他就一直没出声,现在会被误认为是姐姐也不奇怪。 可谢景向来没有自我反思的习惯。 「姐姐?」谢景半睨着眼看坐在地上的赵茜,「再给你一次机会,叫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 谢景:(老婆可能在找我,弄出点动静,装作是被风吹的)(敲锁:砰砰砰砰砰砰砰) 徐淮:没找,我危。 第33章 长相比较有欺骗性 黑暗中另一侧传来的低沉男声怎么都不像是女性,赵茜愣愣看着被遮挡住大部分,已经看不清轮廓的影子,只能将先前看到的那长发归结于——自己眼花。 「……哥哥。」 谢景没有回应她。 无论赵茜是死是活,能不能从这里出去见到他父母,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先前在医院从徐淮的电话中听到李芳的求助后,他提出先帮李芳忙的建议,也不过是为了给他后续谋求好处做铺垫。这个委託的结果如何并不重要,他也不关心。 听到这声哥哥后,谢景才回答了赵茜先前的问题:「没有人来救我们。」 「……」 逗弄小孩儿的恶劣男鬼并没有像想像中的那样,从赵茜脸上看到惊恐,慌乱,甚至是听到哭嚎。 她很平静。 「李芳是你母亲?」谢景开口。 她母亲和个鞭炮一样随便一点事就开始怪叫,女儿情绪稳定的可怕。 不都说父母性格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小孩性格,怎么这赵茜一点反应都没。 即便是知道自己有可能一直待在黑暗中,有可能就那么一直被关着,直到死,也没有了任何反应,好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小女孩儿愣愣盯着某处,半响才点头。紧接着问道:「你也是因为她,才进到这里的吗?」 「对。」谢景眼睛也没眨地撒谎,「李芳让我帮忙找你,结果我也进来了。」 「她很着急吗。」女孩儿声音几乎没有起伏。 「嗯。」 谢景开口:「她着急的要命。一会儿说找不到你我们要负责,要赔偿她大笔钱,一会儿说找不到你我们也要偿命。」 「若不是你爸拦着,你妈急得快要打警察了。」 短短两句话却像是有极大信息量般让赵茜失了所有反应,一直到过了好一会儿,赵茜才将头又埋进膝盖处,闷闷说了一个,嗯。 从昨夜到现在也过了十多个小时。谢景琢磨着这小孩大概是一个人蜷缩在黑暗中太久,好不容易遇到能够倾诉的活物。 都不用他询问,赵茜口中的话像开了闸般一个个往外蹦。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一个连样子都没看到,还不知道是不是人的东西那么坦诚,像是破罐子破摔,临终遗言一样。 谢景虽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但也不至于捂着耳朵走开。 手上捏着的一团阴气在黑暗中被揉搓成了小猫的形状,谢景一边想要不要把自己弄得狼狈些等会见到徐淮好装乖,一边被迫听着赵茜为什么会搁这蹲着的由来。 最开始只是做梦,连续好几天梦里都是一样的内容。赵茜梦见她有一个哥哥,哥哥一直在说周围好黑,一个人好冷。 赵茜问他在哪,梦里那人说他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在一个很黑,仅有一个缝隙能够透出光的地方。 次数多了,赵茜就产生了疑惑,找了个机会询问李芳,问她是不是真的有个哥哥。 李芳嘴上说着没有,生气地数落了赵茜一番,骂她不好好学习一天想那么多有的没的,眼神却躲闪,最终避开了这个话题。 被骂了一顿的赵茜也不敢继续好奇,却不想,她在更多的地方找到了那个「哥哥」的痕迹。 在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巧合地在家里地上捡到医院的诊断记录和缴费清单,会在路过巷口时听到邻居谈论着十多年前的往事。 在梦里,赵茜从那个哥哥的口中得知她的母亲杀了两个人。 一个是她的哥哥。被她母亲故意流产,死亡后还被她母亲喊人来将他封进容器,不得轮迴。 一个是开车的司机。因不存在的车祸被她母亲百般纠缠,她母亲拿了司机治病的钱,司机死在医院。 赵茜惊醒后只感觉惶恐,她的理智告诉她那不过是梦境、是假的,可这个日日都会做的梦却还是在扰着她的心绪。 因这件事她上课集中不了注意力,成绩下滑的厉害。李芳发现后,以为只是单纯的课程难度增大,没询问赵茜就给她报了老师私下开的补课小班。 第64页 小班一直要上课上到深夜,每次夜晚一个人回家的时候,赵茜脑子里都会控制不住地想起夜晚的梦境。 赵茜每天都在想着那个死去的哥哥以及被母亲害死的司机,加上新上了初中,学校内卷严重,学习压力增加。 李芳又借着赵茜上小班额外出钱的事情,每天都在明里暗里地刺激着赵茜。 ——李芳说,今天去摆摊遇到了多少个不讲理的客人,说每天劳累下来半条命都快没了,钱还不够给赵茜交学费。 ——李芳会非常刻意地露出受伤的伤口放在赵茜面前,问赵茜今天学了些什么,有没有比学校里的同学学得更好。 赵茜病倒了,一直持续不断地发烧。 生病的半梦半醒期间,赵茜一直听着脑子里有一个莫名地声音在说:周围很黑、很冷,为什么要把他杀死,为什么要将他封起来,不许他去转生。 赵茜这病一生,就生了许久。期间李芳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先后找来了两个据说是专门处理这种情况的专家。第一个在家里弄出了好大的动静,又是烧纸又是敲锣的,赵茜脑内的声音并没有消失。第二个来了,没看几眼就走了,说没东西。 确实没有东西,从最开始就没有东西。 是梦,就只是梦。 一直到又是一个补习到很晚的夜。 小班内有一次小测,她因生病缺了太多天的课,进度有些跟不上,补课老师建议一对一补课,不然就连小班都没法上。 赵茜回家路上在红绿灯前徘徊许久,在想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李芳。 即便她不说那老师也会告知李芳。 那她该怎么说,她该怎么让李芳交钱,或是不交钱呢? 她没有办法。 也就在那时,赵茜突然产生了一瞬的疑惑:为什么会是她呢?为什么现在站在这的是她。 要是站在这的是哥哥就好了。 「然后他就出现了?」谢景抱着手懒懒掀起眼皮,开口。 漆黑的角落内团着四只排排坐由阴气捏成的小猫,虽毛茸茸的,可它们都没有脸,看上去无比诡异。 赵茜摇头:「没有,我看见了我爷爷。我爷爷待在老家,不常上到市里来。」 赵茜不知道,谢景却是知道了。 「哥哥」确实是出现了,不过换了个样子,把人小女孩给骗了。 赵茜走着走着,发现来到了一个从未去到过的巷子,她从小在这里长大,不可能有她不熟悉的地方。 她焦急在小巷内寻着出去的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倒摔了一跤,再度抬头就已经待在这个漆黑的地方了。 赵茜看着那有光的缝隙,开口:「我们已经死了吗?」 谢景抬手随意一挥,角落内蹲着那一排小猫就散了,反问:「你觉得呢。」 没能等赵茜给出答案,一团黑色的东西从缝隙内钻了进来。 或许是冲进来的速度太快,加上周围太暗没能剎得住。谢景看它直直撞到粗糙的水泥墙壁上,给自己撞成了个扁的椭圆形,然后从墙壁上滑落,没了反应。 谢景:「……」 谢景不承认这是从他身上分衍出去的东西。 大概是真的分离本体太久,那团阴气颤颤巍巍地从地上飘起,晃了一圈才找到了谢景,往谢景那般飘去。 周围分明没有半点光线,但自那团黑气钻进这个地下的那一瞬起,周围就开始变得可视起来。 赵茜呆愣地看着那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那个高挑男子,在其略凌厉的眉眼间停住了视线。 随后她看见那团黑气悬停在那个男子的掌间,嘭一声轻响,变成了一团黑色的火焰。 火焰跳动的频率异常频繁,像是情绪激动地在说着什么,谢景低垂着头的眸光被映得闪烁,片刻后,他弯起眼发出一声低笑。 「倒是反应的很快。」 「你怕什么,他又扇不到你。」 不是刻意维持的话,火焰不能长久存在。「告状」完的火焰很快熄灭,这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再度黑暗一片。 赵茜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在她从前的所有认知中,这都是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世界的。 「我觉得……」赵茜开口不再有犹豫,「我不太像是活着。」 属于是[国安特殊保障部]部员徐淮看了会抓着谢景衣领大声质问「你在干什么!」的程度。 赵茜只能凭藉没有脚步声来判断那个对着一团可移动黑色火焰说话的神秘男人仍在原地。 周围暗下去后,过了一会儿她才再度开口:「你是……要带我去地府的人吗?」 这小孩一天到晚想的还挺多。 「带人往来与两界,可不归我管。」 黑暗中那低沉的男声相比起先前多了几分未消去的笑意,只是笑意的对象显然不是赵茜。 谢景开口:「你想这个还太早。」 虽换了个说法,却仍是告诉了她,她还活着。 大概是长相和先前的回答都比较有欺骗性,即便是在那个男子身上看到了难以用正常科学解释的东西,赵茜也没有如临大敌般将自己蜷缩在角落内。 想到李芳先前接连找的两个处理灵异事件的专家,还有过往李芳做过的事情,赵茜甚至轻声开口: 「哥哥你是神仙吗?」 话一落下,赵茜的脸侧就骤然出现一团黑色的火苗。 第65页 赵茜这回是真被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向后躲闪,却发现身后靠着的是严实的墙壁根本无法避开。 寒意从火焰上源源不断地传至赵茜身上,火焰再度映亮一整个地下仓库,将赵茜脸上的恐惧也照了个清晰。 赵茜她发出一声惊唿。 「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回答你。」 那男人抬起下颚,随意地向下一睨。 赵茜本就被那火焰吓得跪坐在地,此时仰头触及到那「神仙」的黑沉的眼后,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从脚底蹿起。 她从未见过神仙,甚至连寺院道观之类的地方都没去过,李芳不允许她去。她仅在学校内一些课外科普书籍上见过那些神仙的彩绘,亦或是拍摄的图片。 那些照片里的神明慈眉善目、威严高达,神态各异,各执法器,仅是看着就让人心生庄重。 可现下立于她身前这位,只让她感觉到了惶惶不安、毛骨森竦,还有从内而生的畏惧。 赵茜不可控地颤抖起来。 她惶恐地听着那个「神明」说。 「不过得有代价。用你过去有的,未来可能会有的,和我做交易。」 第34章 爽 [用你过去有的,未来可能会有的,和我做交易。] 「未来有的……」赵茜低声喃语。 可她又怎么能知道未来会不会有,怎么拿它做交易? 「有一定的可能,你未来什么都不会失去,而你当下却切实地获得了东西。」谢景开口。 未来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或许用于交易的东西未来根本不会拥有,但现在却实实在在获得了现在想要的,知道了当下想知道的。 赵茜:「任何东西都可以吗?」 谢景颔首:「任何。」 包括未来的寿命,好运,任何物质上的,精神上的东西。 可以用它们,换取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赵茜没再说话,蹲坐在角落内。 能说出这样的话,加上先前她看到的一些异象,她已经知道…… 他即便不是「神明」,也是另一类寻常人认知之外,人很难接触到的东西…… 她又怎么敢交易。 她甚至在后怕,自己的母亲怎么能请到这个东西。 ——是不是李芳又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从而引起的连锁反应,后面又要用什么东西来偿还。 谢景不意外赵茜的不做声,人性贪婪又畏惧失去。 没有太多确定的交易往往付出的会比预估的要多的多,甚至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保证,这个「交易」能够达成。 黑色的火焰熄灭,周围再度暗了下去,安静的可怕,甚至连风吹拂缝隙外绿化的沙沙声都无。 谢景将视线移到自己指尖。 ——先前那放在徐淮身上的阴气是被驱赶回来的。 他本以为是数量太多,徐淮觉得冷了赶出来大部分,仅留有少量在那边用作寻路用。 却不想就在刚刚,他想利用徐淮那边残留的部分寻找其位置时发现徐淮竟半点也没留下。 徐淮不打算利用那丝缕的阴气找路了。 是发现了什么,将找人这件事暂时搁置了? 还是徐淮遇到了什么意外? ——总不能是徐淮不打算找他,任由他自生自灭。 短短一秒钟,谢景已经从「是不是徐淮从那个什么非人类同事那听见了什么胡言乱语」,想到「先前在徐淮面前的一些言行举止很正常,目前藏的很好」。 在「徐淮现在究竟是不是在试探他」和「徐淮有可能出了意外」之间徘徊不定。 最终眸色愈发深沉,开始思索这演戏装乖的环节要不要提前结束。 吃蛋糕的时候哪有问蛋糕意见,看蛋糕愿不愿意的。 ——就应该直接吃。 「哥哥……」 角落内的女孩打断了一瞬谢景的思路。 谢景头也没转,用手指抵在下颚处继续想用什么方法把徐淮带走。 先前将他带到这个地方的那个法器就是个新思路,把里面的东西抹除了东西就归他所有。 徐淮消失的时候恰好他手上有个法器,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说起来徐淮也是失踪于意外了。 合情合理。 将谢景完全无视她的沉默当做了「有话快说」,即便仍在害怕中,赵茜依然开口:「神仙哥哥,我可以和你交易其他东西吗?」 「……」 没有人回应她。 赵茜眸光又暗了些,眼神落寞。 没过几秒。 「说。」 已经制定完一个周全计划的谢景心情好了些许,难得没有让人闭嘴去角落里蹲着。 「我想吃一个蛋糕。」 怎么会突然想吃蛋糕。 ——不错,他也想吃蛋糕。 赵茜说的很慢:「我想用未来我的一个蛋糕,换现在,在这里吃的蛋糕。」 谢景:「今日是你生辰?」 赵茜:「嗯。」 除此之外,她从昨夜到现在已经近乎十多个小时没进食,她很饿。 「……」谢景抬眸。 倒也不是什么非常无理的交易,或许是那些年来向他祈求的人中,最容易实现的一个。 「我一直想吃个蛋糕,圆形的或是方形的,上面有奶油和水果。放在橱窗里的那些蛋糕总是很好看,母亲说那是生日蛋糕,只有过生日才能吃。」 第66页 「过生日成为了一年中我最期待的日子,母亲会问我,我想要什么。」 「我总会说,我想吃蛋糕,我想吃那个大的,上面有着巧克力淋面,有着水果,有家里菜盘那么大的蛋糕。」 「我每一年都没有吃到。」 「母亲说,钱应该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吃那么大的蛋糕吃不完了浪费,吃完了也就完了。于是我去年的生日礼物,是一个书包。前一年的生日礼物,是一双耐穿的靴子。再前一年是……」 她把从记事起的每一年生日礼物都记得清楚,没有一年的礼物是她想要的。 李芳总会用「过来人」的眼光去否定她的选择,看似给她选择,实际上早就强硬安排好了一切。 她才十四岁,她想最快脱离家长的控制,至少还需要四年。 赵茜:「我想用我四年以后的蛋糕来换。」 「可以。」谢景声音淡淡,「但我这里向来没有什么等价交换的说法。」 「十年。用你未来十年的所有蛋糕,和我做交易。」 未来有太多的变数,十年太久了。其中会发生什么,为什么会吃不到蛋糕,谁也说不清因为这一个蛋糕而牵扯出的连锁反应。 可赵茜就像是早就做好了决定,在谢景话音落下不过几秒就开口说:「好。」 下一秒,黑暗的空间内亮起一簇火苗。 彩色蜡烛上的火苗不同于先前的黑色火焰,暖黄色的烛光晃得长时间处在黑暗中的赵茜眯起眼。 即便眼睛仅睁开了一小条缝,她依旧清晰看见了她的身前放着一个一半被挤成花瓣状的白色奶油包裹,一半覆盖上了巧克力淋面的蛋糕。足够大尺寸让蛋糕的制作者能够更好在他的画卷上雕琢,用水果切割而成的拼图在蛋糕两侧作为装饰。 用作装饰的那些甚至不是罐头类产品,而是新鲜水果。那些水果都没来得及氧化,显然是刚做好就被拿过来了。 也不顾光线的刺眼,她努力睁大了眼,想判断眼前的究竟是不是真实的。而自眼眶中滑落的也不只是被烛光晃到,被刺激而出的生理性泪水。 赵茜看着放好的蛋糕刀和叉子,一时不敢去拿:「不需要什么作证之类的东西吗?」 「不需要。从你说好的那一刻开始,交易就已经成立了。」 「……」 隔了一会儿,那小孩才想如梦初醒般拿起刀叉,一边吃,一边发出小声地抽泣声。 ——那小孩儿开心极了。 她大口吃着蛋糕,就连脸颊上沾到了奶油也毫不在意。 那是她自己换取的东西。即便是付出超出了获取物本身很多的代价,在别人来看怎么算都不够「值当」,她也开心极了。 那是她想要的,不是别人觉得她想要的。 「……」 谢景收回了视线,手看似随意一抬,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 ——送完外卖准备跑的小鬼猝不及防被提住了衣领。 [跑那么快赶着投胎?] 那小鬼闻言一下子站直了,就连手拇指都不敢弯一下:[老,老大还有什么吩咐?] 谢景:[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在外边看见过一个道士。] 男鬼将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没,没,没看见大嫂。] 谢景顿了一下。 随后又心生疑惑。奇怪了,那徐淮去了哪? 谢景思索间沉下的脸被小鬼误认为是自己的回答有哪里不让这拎着他的男人满意,它哆嗦着再度开口: [可能是我过来的时候太着急了没注意大嫂的位置?] 衣领上的力道骤然一松,男鬼啪一声摔地上了,甚至是脸着地。 别问,问就是腿软没站住。 一口一个大嫂叫搞得徐淮和它们有什么关系似的,那是他的徐淮。 谢景心里虽那么想,嘴上却没纠正那小鬼的叫法: [滚吧。] 那鬼闻言如获大赦,眨眼就不见了。 ——徐淮可能是找到出去的办法从这里出去了。 谢景想。 从外部将那个法器内灵解决,这个地方也就自然瓦解了,确实是一种方法。 只不过,这地方内外的时间流动应该是不同的,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在意识到徐淮并不是不打算救他,只是用了其他方法后,某些鬼心里那些给人强硬带走关起来的想法散了些。 ——只是散了一些。 后牙开始有些发痒,在蛋糕烛焰未照至的阴暗处,某些黑色的东西开始涌动。 他快要没耐心了。 等这旁边吃蛋糕小孩吃饱喝足,徐淮还不来。 他就出去吃饱喝足。 想法生出还没过几秒。 [咔嚓。] 像是什么碎裂的声音就在黑暗中传来。 早在声音传来之前,谢景就已经看了过去。 唯一透光处似乎被什么东西遮挡了,随即,一声清冷的男声自外部传来。 「断。」 铁锁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过了一会儿,谢景看见一张黄色的纸片小人从那透光透风的缝隙内钻了进来。 谢景抬手,接住了它。 是徐淮的小纸人。 「跟着它走。」 徐淮的声音出现在脑内。 谢景唇角勾起,心里想:那还真是可惜,来的够快。 * 徐淮脱力倚在墙角,路过的居民偶尔会扫两眼那坐在地上的面色惨白的青年。 第67页 拒绝第三个询问要不要帮忙的好心大姨,徐淮才拿出符纸,低声念了句,符纸很快开始自燃。 手上的符纸燃至最后,近乎灼指指尖时徐淮才松了手。 地面上的灰烬像是被风捲起,徐淮深吸一口气,用手在地面上借力一撑才站起,和路人擦肩而过。 那些灰烬像是指引,徐淮一路跟随,最终停在一道已经生锈的铁门前。 徐淮一推,里面又有一个力道将门拉开。 力道使了个空,徐淮直接撞进一人怀里。 微苦的草木香气进入鼻腔,意识到是谁后,徐淮骤然松了口气。 谢景环在徐淮腰间的手用了些力道,在徐淮不会从他身上滑落,和徐淮不能从他身上离开取了个中间值。 将人抱了个紧,谢景才低下头,用唇瓣贴在徐淮耳侧,含笑开口:「老闆,大街上不能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 谢景:(被老婆接出来第一件事是抱到老婆) 谢景:(爽了) 谢景:(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爽) 谢景:(改标题) 某作者:怪了这标题怎么自己变了,换到其他标题电脑还会死机(误 ps:中秋快乐!!在作者主页的鱼塘里有个中秋小番外不要错过嗷! 第35章 翻涌过的心绪 或许是累极了,徐淮甚至没抬头,仅闷声吐了个「你」就晕了过去。 感受着怀中那人逐渐平缓规律的唿吸,谢景垂着眼,像是审视自己的所有物般,眸光自徐淮发顶开始一寸寸滑落,最终停留在徐淮脖颈处。 视线滞了一瞬。 原本白皙的脖颈处多了几道被划开的痕迹,已经凝固了的血液沾在皮肤表面,怎么看都十分碍眼。 「……」 从徐淮身上摸索到放在里衣内的手机,解锁后给那什么单警官让人来接赵茜,回头告知赵茜让她站在原地不要动。 手上一用力,将徐淮一个一米八大个子打横抱起,抬脚走至路口。 路口那辆停了许久的车辆自动解锁,车门自己打开。谢景将人塞进后座后才直起身,回头看向愣在原地的赵茜,抬起手,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自己也坐进了后座。 这一系列流程不过五分钟。 无人驾驶的汽车在道路上旁若无人地行驶,恰好就在这十几分钟内,多处交通监控系统像是信号接触不良般全部瘫痪,偏就没有将这青天白日里出现的灵异事件拍下来。 「是的,我是徐淮的僱主。他太累睡过去了,我们已经在小区楼下了。」 「不需要过来,我叫了医生。」 「我会照顾好他。」 车辆在小区车库内停稳,谢景挂断那个徐淮备註是「宋敛舟」,自称是徐淮上司的电话,将仍在昏迷中的徐淮抱出车内。 对比起上车前,徐淮受了伤的颈侧处又多出了些可疑的咬痕。谢景将徐淮领口的衣服拉好,遮住了颈部下方,肩部以及锁骨处的一片狼藉。 属于是徐淮会震惊于自己昏迷过去后是不是掉进蚊子窝的程度。 也好在徐淮是真睡死了一动不动,仅有被咬痛了才会发出一两难受声的闷哼,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反应。 对某些始作俑者来始终说少了两分趣味,要不然情况会更加不可收拾。 房门咔嗒一声发出轻响,被人从里面打开。门缝内钻出来一团小小的黑气,朝谢景晃了晃,显然是徐淮房间里用罐子封好的那一团再度越狱。 将徐淮放在沙发上后,谢景一转头就看见徐淮家的三只大尾巴猫齐刷刷站在他身后,伏低着身子,沖他哈气,却在忌惮着什么般分毫也不敢上前。 「我建议我们友好相处。」谢景开口,「不过,不想好好相处也可以。」 男人唇角勾起:「你们咬我哪,我就去你们主人身上咬回来。」 小猫哈气声更大了,拱起身准备进攻,压根不听这种威胁。 于是谢景坐在了徐淮身侧,手臂一揽,又将徐淮捞进怀里。 本就没有扣好的衣服滑落下去,徐淮大半个肩膀露了出来。谢景低下头,将先前在车内对徐淮做过的事情再做了一遍。 这次被咬住的地方是喉结。 昏沉的徐淮只感觉有一个阴冷的东西靠近了他,像蛇一样将他死死缠住,用牙齿在他的身上啃咬。 那个恶劣的东西没有用力咬合贯穿他的皮肉,只是像逗弄猎物般叼着。 徐淮眼睫颤动,感觉到唿吸越来越困难,他开始挣扎起来。 被咬疼了。 在听到那声小兽一般的呜咽后,谢景松了口。 再度抬眼,那三只猫已经全部消失躲藏起来。 谢景很满意于「室友」们的懂事。 没有碍事的小玩意,自然要干正事。 浴室内传来水流的簌簌声,很快就有水汽从里面涌出。 即便有的是办法让在巷子内滚得一身灰的徐淮变干净,某位谢姓僱主仍是亲自动手,将徐淮一身衣服剥了个干净。 ——徐淮要上不来气了。 浴室内的通风扇没有打开,一进到浴室徐淮就感觉又热又闷,硬生生在几乎缺氧的情况下被憋得睁开了眼。 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他僱主比他人生规划还清醒的下颚线,以及那不知道为何上翘的唇角。 大脑还没完全开机,徐淮有些呆滞地看着谢景浅色的唇瓣,浴室的水流声和大脑空白的噪音逐渐合为一体。 第68页 察觉到徐淮睁开眼后,谢景握住徐淮的腰,若无其事开口,对自己所作所为没有半点心虚:「怎么了。」 没有衣物的阻隔,那阴冷的温度更加清晰。徐淮被腰上传来的冷意激得一抖,总算是清醒了些许:「赵茜……」 「赵茜之前和我在一起,从那个地方出来后我就打电话给警官,现在她已经和她父母在一起了。」 「我和她都没有受伤,你来的很及时。」 最想要知道的东西被总结了说出,徐淮下意识再度松了口气。 「先睡吧。」 低沉的嗓音响起,磁性被浴室内的混响柔化,像是哄人般地异常催眠。 在意识再度抽离最后一刻,徐淮才终反应过来到。 ——不对。 他吗的,他为什么在浴室光礻果着身体。 谢景在他吗干什么?! * 徐淮勐的从床上坐起,床铺晃动引得床头柜上的线被扯了一下,被连接着的檯灯桌球摔落在地,发出一阵不小的动静。 柜子上小罐子内被封好,安分待着的阴气似乎被动静吓一跳,弹射起来贴在罐壁上看着外边的动静。 徐淮大喘着气,听着因心跳快速上升,耳膜处也发出的咚咚咚声。 我曹了。 徐淮心下大骇。 他梦见了谢景在给他洗澡。 洗澡自然是不能穿衣服的。 谢景不仅看了个遍,谢景还给他哪哪都洗了。 「……」 徐淮深吸一口气。 太恐怖了,比梦见张道泉回来了发现他在[国安特殊保障部]还恐怖。 还好是做梦。 徐淮闭上眼,躺了回去。 结果躺下去隔了还没两秒。 徐淮又骤然睁开眼,瞳孔震了一下。 那些脑子里隐隐约约出现的画面确实可以当做是做了个邪了门的梦,但身上的沐浴露味儿和干爽感显然不是一动不动躺床上就能拥有的。 一股燥意从脖颈处开一直到耳根,最后就连耳廓都没有放过,全部红透了个遍。 徐淮死死咬住后槽牙,好像那样能缓解些尴尬似的。 「笃笃。」 两声敲门声响起,谢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醒了?我做了饭,老闆饿的话可以起床吃些。」 徐淮控制住表情,绷起脸,眼神坚定开始自我开导。 首先,他和谢景都是男的。 其次,他为了救谢景花费大量精力体力,怎么也算是救命恩人了,他晕过去后谢景照顾他一会儿也算是正常。 再其次是。 一个成年男性帮另外一个成年男性洗澡怎么想都他吗怪到家了。 谢景敲了门许久没有回应,挑了下眉。 ——[他在里面干什么。] 徐淮桌子上的那团黑气弹了弹。 ——[在红着耳朵捂着脸咬牙切齿发出一些无意义的类似不能这样的声音。] 谢景看着紧闭的房门,过了一会儿,发出一声低笑。 门唰一下被打开。 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藏住,谢景就对上徐淮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看上去异常冷漠,只是耳廓还没来得及消下去的颜色暴露了先前翻涌过的心绪。 「谢景。」 徐淮要严肃谴责谢景这种没有经过别人允许就帮人洗澡这种不礼貌的行为! 直接开个酒店给他丢里边休息也好,给他搬去公安局让警局那边的人看着也好,有很多处理办法。 唯独不能是现在这种! 却不想还没开口,谢景就道歉了: 「对不起,之前冒犯你了。」 看,这人自己都知道那行为很冒犯! 谢景又换了一身休闲类的衣物,浅色的外套柔化了整个人的攻击性,些许零碎柔软的黑髮垂在额前,此时认真地看着他,一双黑沉的眸子满是歉意。 徐淮眼皮跳了一下。 又出现了。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那个天桥底下的时候谢景也是用这种可怜到了极点,无辜又带着些歉意的眼神看着他。 徐淮觉得,一个正常的,能够思考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上过大当的人,都不会在同一套路之下掉进同一个坑第二次。 徐淮这次根本不吃这套:「谢景你……」 「当时我和赵茜跟着你的小纸人出来后,你突然就晕过去了。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着急送你去医院。在去医院的路上你醒过来一次,说要回家,一连说了好几遍态度强硬。」 「我以为你要回家拿什么东西,或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没办法只好答应。后续我还是找了私人医生过来的。」 徐淮脑子空白了一秒。 ……有,有这事吗? 他说过这话吗? 昏过去的那段时间里他的记忆完全空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清晰的「梦境」是谢景帮他洗了个澡。 徐淮看向谢景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谢景回望过来的视线很是坦然,没有半点心虚躲闪。 「医生过来做了检查后你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体力不止晕了过去。不过他帮你颈部的伤口消毒时发生了些意外,他一不小心把一瓶碘伏弄倒了,全部洒在了你的身上……」 谢景面上出现了很明显的为难:「衣服上,包括沙发上都留下了许多……」 「我在让救命恩人就那么脏着躺在沙发上,和让救命恩人洗个澡睡个好觉之间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后者……」 第69页 谢景抿着唇,头微垂下:「抱歉,那么私自决定了让医生过来,又没有经你允许冒犯你……沙发我也会赔偿的。」 屋内的小猫也听了徐淮的声音,竖着毛茸茸尾巴来到徐淮房间前查看铲屎官情况。 「情况特殊,我自然也考虑到了。我会在最后的尾款里给你加一笔精神损失费。」 于是徐淮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两个眼睛圆圆的玩意就那么眼睛亮亮的,用那种根本形容不出来的,很纯粹的无辜眼神看着他。 徐淮:「……」 徐淮:「……」 徐淮深吸了一口气,额角跳了两下。 隔了一会儿。 颗粒饱满还冒着热气的饭被推至身前,谢景在餐桌对面坐下。桌上放着许多小菜,卖相极好。 「老闆可以尝尝我的手艺。」 从卧室里出来,到客厅,再到被谢景拉着在餐桌前坐下。 徐淮都没能说出半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徐淮:我根本不吃那套,我生气了。 徐淮:这次我必不可能上大当。 第36章 笑意未至眼底 谢景的手艺出乎意外地好,不过可能是个人饮食习惯和口味问题,徐淮吃每道菜都觉得有些淡。 盐味儿不够,再咸一些就完美了。 吃饭期间除了路过狮子猫发出的喵喵声,没有人说话。徐淮在愈发安静诡异的的环境下思考要怎么安排解决谢景的事情。 先不说其他的,首要事件就是在其他地方开一间房给谢景搁外边住着。 让谢景一直住在家里确实不太方便,这个另说,他现在看见谢景就尴尬。 至于后续抓鬼事宜,恐怕还得研究研究。至少他还没缓过来的这两天是肯定没有办法解决的。 吃完饭徐淮特意去看了浴室内的衣物和沙发,确实有碘伏弄出来的深色印记……虽然脑子里完全没有相关的记忆,但谢景应该不至于在这个上面故意弄些痕迹骗他……吧? 路过镜子时徐淮看见了被纱布缠绕了两圈的脖颈,心里想:好像也没那么严重。但最终还是没有手痒到拆开看看里面的伤口。 谢景吃完饭就出门了,说是要去车里拿东西。 徐淮回到客厅,愣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之前计划接下来是准备干什么。 直到快洗完碗,听到宋敛舟的电话后才想起,先前起床时看到了宋敛舟发过来的消息,让他醒了之后回个电话。 「身体还好吗?」 上司第一关心的就是手下的人还能不能拉得动磨,了解情况后才能合理安排怎么让虚弱的牛马完成其能力范围内的工作。 宋敛舟这句虽带点那么些意思,但更多的还是来自普通朋友间的关心。 徐淮开了免提,闻言回答道:「活人微死。」 人是活的,但蓝条和体力条全空,疲惫得一个字都不想说,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宋敛舟:「……」 「正好你打过来。」徐淮想起先前昏迷的时候宋敛舟打过电话,他看到了聊天记录。 「我昏过去的时候电话是我僱主接的,他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当时你突然失联,连带着你那僱主也消失在了监控里,和赵茜情况如出一辙,给那警局的警察吓一跳,立马联繫到我这。」 「也不知道付沧那边是不是睡死过去了,压根不接电话……在我调动其他人过去的时候,那单警官发信息过来说人找到了。」 「我意识到应该是你将事情解决了,再度打电话联繫你询问情况,这回打通了,不过是你僱主接的。你僱主说你晕过去了,他照顾就好,不用麻烦我这边派人,他还找了医生。」 「想的倒是挺周到的,想到你之前和我说过你俩关系,我也就没有多问。」宋敛舟那边语气疑惑:「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没事。」谢景和他之间发生的尴尬事件就不要告诉第三个人了。 徐淮将手上的最后一团泡沫洗去,关上水龙头转移话题:「赵茜这件事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复杂些,过程中出了些意外,主要是因为李……」 直起腰时徐淮眼前骤然一黑向前倒去,仅不到半秒徐淮就反应了过来,用手在桌上一撑,勉强稳住身形。 只可惜那些刚被洗好的瓷碗被徐淮手臂一撞,全部掉落在地,碎片炸开散落一地。 宋敛舟那边被这动静吓一跳:「别激动啊徐同志,请慢慢说,今天不想说明天说也行,咱不着急嗷。」 徐淮看着那些碎片,弯下腰想要捡起最近的一块,却不料那些碎片异常锋利,血珠从手指顺着瓷白碎片滚落染红地面时,徐淮才发现手指被割破了。 又是哐嘡一连串的响。 粘在墙壁上的挂钩因为粘胶老化而脱落,挂着的厨具全部倒了下来,就连筷子也散了一地。 「不是哥们你拆家呢?」宋敛舟疑惑。 看着一片狼藉的徐淮只感觉身心愈发疲惫,最后终于是妥协般开口,问宋敛舟:「你有认识我小区这附近提供家政服务人的吗?」 徐淮短时间内没力气收拾那些东西,那些陶瓷碎片也不能那么摆着,家里那三只傻猫的肉垫被碎片划到又是一个麻烦事。 谢景等会还要回来,怎么都不可能就那么摆着让谢景去收拾,现在只好动用钞能力。 第70页 将三只猫挨个逮进封了窗的阳台关好,徐淮瘫在沙发上,借着等家政的时间和宋敛舟说这次委託的意外。 本以为只是普通找人,却意外了解到了另外的事。 李芳想堕胎又不想那么白堕,于是想了个法子去碰瓷司机讹钱,先后害死了未出世的小孩和得了重病的司机。 后又因为李芳被未出世的小孩缠身烦得身心俱疲,没办法请了人做法将那小孩请走。 结果那小孩压根没有走,而是被装进了法器内,就那么一直没处理,最后魂生生散了。法器内的积怨随着年数的叠加,逐渐形成了恶灵,器灵。 徐淮:「你猜李芳请过去帮忙那个人是谁?」 徐淮从垃圾桶里翻出还剩半瓶的碘伏,拧开盖子眼也不眨地往手指上倒。 他没找到棉签和棉球,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谢景找的那个医生带走了,只好这样。确实有些浪费了。 宋敛舟:「你确定我认识?」 「嗯。」徐淮哼出个气音,「最开始我在想,会不会是李芳又找到了什么不靠谱的江湖骗子,将魂收走了却没将魂送走。后来我发现不是。」 「整个南江市也就那么大,李芳他们住的地方又距离我这不算太远。直到我在那个法器弄出来的鬼打墙里找到了一张印有张道泉印的符时,我都在想,这也太巧了。」 宋敛舟哑然。 「啊,你师傅?」 既然徒弟都能将这事解决好,那张道泉必然是知道那魂收走后该怎么处理,没理由就那么将那魂丢在那装作不知道。 除非期间又发生了什么。 宋敛舟是这两年才从总部被调配到西南三分部的,张道泉又从未和他们分部有过合作之类的,一直独来独往。故而一些张道泉处理的事件其实并未被记录在档,宋敛舟不知道。 徐淮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嗯,十多年前帮李芳处理被小鬼缠身的人,就是我师傅。」 那日他在小楼楼顶差点坠下楼,还好在最后一刻拉拽到了边缘的电桿做了缓冲,向下寻了个露台位置跳了下去。 破窗进入到那个独栋小楼后,他看到了一张符箓。 每个人画符的笔触都不同,他不可能精准认出每一张符纸是谁画的。唯独那一张,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张道泉是和他朝夕相处的亲人,他看过无数遍张道泉画的符,加之那张符上还有张道泉的印,细緻到如此程度,做不了假。 徐淮:「看到那张符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张道泉以前确实说过这么个事。」 ——还正好是他利用课余时间在笔记本上画符,被同学发现告状告到老师那,老师觉得他对班级有不良影响,找张道泉去办公室谈话的那日。 他记得格外清楚。 那天张道泉将他接回家,半句也没有指责他,只是脸色有些难看。一向对其他人情绪敏感的他和张道泉认错,说下次再也不画了。 张道泉闻言,失笑,说脸色难看不是因为他被请家长,也不是因为画符。 是因为今天遇到的一个僱主说话不算话。 买药生活都需要钱,张道泉办了事,那僱主没给钱。 张道泉说,这事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僱主半道反悔了,说张道泉的弄的那些东西压根不管用,说她自己晚上还是会梦到有东西在缠着她。 东西张道泉确实是收走了,至于会不会梦到,那就是个人心理问题,是不可控的。 即便张道泉将理由解释,那僱主还是不肯掏钱。这情况,八成是要赖帐了。 省钱确实要省,不道德的钱,可半点也省不了。 终归会报应加身。 「当时张道泉说,那个铃铛他留给当时的僱主了。钱不正常付,后面的事情他也处理不了。后来张道泉自然是没收到钱,那铃铛估计也是李芳自己找了个地给随意埋了。」 话说至此,徐淮嘆了口气: 「那张撕下就能脱困的符,恐怕是张道泉已经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况,为后来人准备的。」 哪能知兜转一圈,被他用上了。 宋敛舟倒吸一口气:「不是哥们,还有这么个事?」 徐淮:「我也以为只是普通简单的找个人。」 电话内外的人双双沉默。 「算了。事情都解决了,再谈之前的事也没用。」 「当前我认为我们部门应该加强僱主身份背调。」徐淮语气严肃,「而且我要报工伤。」 徐淮又想起晕过去那事。 ——平时他看个手机验证码都得看两遍,那事就像是在记忆里扎根了一样,根本忘不掉,随时随地跳出来彰显自己存在感。 徐淮:「主要是精神损失费。」 估计是也同情徐淮的这趟的意外遭遇,宋敛舟意外地没抠门:「可以。不过这事你得来部门手写个条在申请上籤个字。」 「好。」徐淮应声很快。 拿钱的事必须积极。 ——话又说回僱主背景。 徐淮想起先前让宋敛舟一直调查的谢景的事: 「部长。我之前和你在医院说,我和我另一个僱主进行肢体接触就会看见鬼的事情你查到了吗?」 也正好在这时,没有被关紧的房门咔嗒一声被人推开,徐淮闻声抬眸看向门口。 是下楼去车内拿东西消失许久的谢景回来了。 第71页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没说啊?」 按了免提的电话内传来宋敛舟很大的一声动静。 「什……你再说一遍什么见鬼?!」 谢景手上还提了两个袋子,此时逆着光站着门口,徐淮看不太清对方的面部表情。 分明是已经算熟悉的人,可此时还是有一种危险直觉从嵴背上窜,徐淮拿起手机想取消免提,手指指节却不小心碰到了挂断电话。 砰。 房门被关上。 谢景抬手将手上的衣物放在鞋柜之上,弯了下唇,笑意未至眼底: 「抱歉,打扰到老闆了吗。」 第37章 没想到你会生气 「我打扰到你了吗?」 门被关上,谢景的表情在暖黄的廊灯下变得柔和,和平日内没什么不同。 ——刚刚那一瞬间感觉到的寒意,是错觉? 徐淮盯着谢景看了两秒,摇头:「没有。」 也不知道他这僱主是出去干嘛了,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具体形容就像是:老闆拖欠了工资,打工人心里十万个不爽,但为了拿到工资不得不强颜欢笑对老闆说老闆好。 总之就是皮笑肉不笑的。 徐淮低头回拨宋敛舟的电话,一连拨了两三个对方都处于占线中。想着那人可能是遇到什么事正在忙,徐淮也就没在继续打扰。 谢景进门后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厨房那的一地狼藉,脚步顿住,愣了一下。 徐淮听着谢景那边脚步声停了,于是从手机上移开视线。当徐淮对上谢景眼睛时他就知道,此时谢景估计是误会了些什么。 不过几秒间,谢景的眼神从震惊到欲言又止最后到黯然神伤。徐淮还没来记得解释就听谢景声音有些暗哑地开口: 「……我没想到会让你那么生气。」 徐淮:「……」 不是哥,虽然确实是生气了,但也不至于生气到要砸一地碗筷,破坏厨房的程度。 沉默被当成默认,谢景走至厨房门口,弯腰准备收拾那些瓷器碎片。 徐淮看见那人动作一下坐直了,声音不自觉放大了些:「你别弄!」 谢景似乎被吓一跳,手伸着僵在原地,再次直起身时谢景已经垂下眼,掩去表情。 「我已经找了家政来收拾,他们过一会就过来了。」徐淮抬起手指,「那个碎片很锋利,一不小心就被划到,你别弄了。」 听到后一句,谢景才有所反应。 「老闆是在担心我吗。」 徐淮眼皮跳了一下。 谢景看过来的那一瞬,眼底那像是被丢弃过一次的失落根本藏不住,现在听了那句话后又逐渐带上些期待。 徐淮没说话,又瘫回沙发里,避开了谢景的视线。 天杀的。 他僱主是因为听那一句喝止觉得自己被凶了,此时委屈了在卖乖吗。 ——够了。 徐淮闭上眼。 他不想懂,他半点也不想懂,有些时候他真的想找找察言观色这个被动技能到底要怎么关。 现在好了,他压根没办法说出一句重话,想今天把谢景赶出去酒店自己住的计划看样子也完全没办法实施。 见徐淮不仅迴避问题还重新缩回了沙发内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谢景唇角弯了一下。 眼里满是逗弄到了什么可爱东西的兴味和笑意,那什么委屈和期待完全没了踪影。 完全没有发现谢景不对的徐淮在想请的家政怎么还没到: ——是路上堵车了还是遇到什么鬼打墙了,这都快一个多小时了,快来人救他。 这个话题能再继续下去了。 徐淮想用沉默来敷衍过去,却不料谢景压根没准备放过他。 「怎么沉默了?」 徐淮唿吸都滞了一下。 先前还把他的沉默当默认呢,现在怎么不默认了,啊?! 非得从他口中得出个答案是吧?! 行。 徐淮深吸了一口气:「对。」 徐淮咬字清晰地说:「怕你受伤,担心你。」 徐淮最后加上了一句:「你是我僱主。」 生怕您受伤了不高兴了扣我钱,得先把您哄着呗僱主大人。 ——谢景选择性忽略最后一句,他向来不听不爱听的东西。 「刚刚我是出去办酒店的入住信息,现在已经办好了。」 徐淮捕捉到了什么关键词,睁开了眼。 「这样一直打扰你也不太好,所以我会暂住在隔壁的温德姆酒店,离这里不到两百米,很近,有什么事情你也可以及时赶过来。这样也不会打扰你。」 话落,谢景看着那重新坐直的徐淮,心里想:这人怎么压根藏不住心思,那么好猜。 徐淮当然得坐直了。 僱主非常自觉搬出去了,之前苦恼的那些问题一消而散,就连因为不同事件堆积着的隐隐烦躁也消散了多数。 徐淮心里对谢景的好感回温了不少: 果然是他有分寸感的好僱主!还知错就改,滑跪道歉的很快! 好! 徐淮心里想着这个字,嘴上也说了出来,只不过调整了语气,听起来和平日内正常说话没什么太大差别。 「对了。」谢景走至鞋柜旁,将先前提进来的袋子拿起,「因为先前那个医生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这些是我照着你大概尺码找的,都是新的,希望你不要嫌弃。」 第72页 「沙发可能要晚一些……」谢景蹙眉,面上露出些为难的神色,「家居公司那边说找不到同款的,可能需要定制。」 徐淮连忙道沙发就不用了,将外部的沙发套拆下来洗一下就可以。 这时家政公司的人来了,徐淮见状顺便问了一下能不能把沙发也清洁了,得到了家政公司那边肯定的答覆。 谢景也没再勉强。 谢景留下房号和联繫方式就离开了。徐淮等着家政公司清理完成才将关在阳台的猫放出来餵食,一人一个罐头吃得满脸都是。 徐淮盯着那三只竖着尾巴的玩意,眼睛有几分失神。 这三只的猫妈妈……好像走了。 黑色狮子猫最先干完饭,察觉到主人情绪不对后舔了舔嘴,翘着尾巴路过徐淮,尾巴却勾了一下徐淮的手臂。 徐淮手痒难耐,直接给猫捞怀里了。 今天这只黑猫异常聒噪,喵喵喵叫个不停像是告状一样。徐淮又不精通猫语,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只能摸着猫毛附和敷衍地喵了几声。 过了会儿那猫也不叫了,露着肚子让徐淮摸了个爽,一双黑眼盯着徐淮。半响,像是嘆气一样唿出口气,翻身跳了下去,竖着尾巴走了。 徐淮满脸莫名:「?」 令人捉摸不透的一只猫。 徐淮这一觉睡到下午。吃完饭洗碗需要时间,等家政那边的人过来打扫完成又需要时间,现在往外边一看,天已经近乎要黑了。 考虑到天黑之后缠着谢景的鬼有可能会出来对谢景动手,谢景不一定能及时给他发消息,徐淮想想,还是拿着符纸去谢景住的酒店内布置了一通。 好在谢景开的是一件普通大床房,房间不大,布置起来不怎么累人。 临走前徐淮还将一张黄色的纸片小人递给谢景,让谢景好好保管。 告诉谢景,遇到了危险就把小人撕了,他会感觉得到。 谢景一脸意外似懂非懂地收下了纸人,却在收起前用指腹贴在小纸人的脸颊上摩挲了两下。 脸颊处莫名传来的痒意让徐淮不自然地别开了头,徐淮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头回去刻意叮嘱了一句谢景:「不能乱摸。」 「嗯?」谢景疑惑,手上动作停了。 「纸人很脆。」徐淮板着脸,严肃道,「不能乱摸纸人,纸人坏掉的话我会感觉不到,你会很危险。」 「这样吗?」 谢景松了手,自然是很乖地应允了,满脸认真:「好。我不会乱摸的。」 摸纸人哪有摸真人有意思。 徐淮点头,很放心他僱主办事,转头就走,走的很急。 每次处理完委託徐淮都会很疲惫,主要原因是蓝条亏空带来的虚弱感,加上他八字本来就阴,身体会额外吸引一些过路的阴气,身体想要「代谢」那些阴气,又是一笔负担。 徐淮回到家直奔卧室,衣服都没脱,头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本以为会一觉睡到天亮恢復精神,却不想刚倒下没几个小时,徐淮就被身上传来的酸疼感疼醒。 睁开眼睛的时候大脑还没完全清醒,可那种熟悉的,从骨头缝里钻一样的酸疼感,近乎让徐淮立即的判断出了原因。 徐淮抬起手打开夜灯,眯着眼从床头柜翻出体温计,放在额头上一量。 红光闪烁,温度计发出警报。 发烧了。 徐淮心里想着果然如此,脱力倒回了床上,手上的力道一松,体温计滚落下床。 他好久没发烧了,至少从张道泉离开后这一年多的时间他都没有过。 主要原因是抵抗力随着年龄增长逐渐增加,以及一个人的情况下会对那些他可能吸引的东西愈发警惕。 徐淮用手臂捂住眼睛,深唿出一口气。 这几天他都没有休息好,接连算了几次卦,前一日还去和三只鬼谈话,最后又用了符法。 这次可没有东西缠着他,纯粹是他自己作死了。 徐淮平躺在床上感觉愈发难受,这次的发烧纯靠身体自愈不太可能。 发烧的温度还不算高,先吃点退烧药看看情况。 等身体稍恢復了些力气,徐淮才磨蹭地掀开被子。身体刚接触外界空气的那一瞬,徐淮被冷得打了个颤。 家里面的药就放在电视机柜下方,胃药感冒药倒是齐全,徐淮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退烧药。 好像还真没有…… 徐淮抬起眼,准备去找手机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24小时的药店,看看买点退烧药。 视线却在瞥到鞋柜处时滞了一下。 先前谢景拿过来的衣服还放在鞋柜上方,而在衣柜盒之前,有一个连锁药店的袋子。 之前……有那个袋子吗? 徐淮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蹙起眉,开始努力回忆。 他压根就没看过谢景带过来的是什么东西,记忆是完全模煳的。 徐淮走向鞋柜,刚拿起药袋,一盒紫色包装的药就从里面滑落出来,掉在了地上。 徐淮低头一看,是一盒退烧药。 除了那盒退烧药外,药袋里面还有一些感冒沖剂,消毒的酒精,棉花等。 谢景买这些东西干什么? 疑惑仅生出一瞬徐淮就自己找到了理由: 啊,可能是先前谢景找的那个医生开的。 眼皮沉重地睁不开,徐淮头重脚轻地去倒了水吃了退烧药,瘫沙发上怎么都起不来。 第73页 身上止不住地发冷,徐淮只好迷迷煳煳本能地将自己蜷缩起来。 即便是意识不太清晰的现在,徐淮还是感觉到了有什么很阴冷的东西,此时出现在了他的客厅内。 并且在向他靠近。 第38章 从未有过的心虚 感觉到有东西在向他靠近后,徐淮虽虚弱但已经警惕起来,目光看向一手臂之隔的桌下。 那里放着的几张符纸就是为了应对这种特殊情况。 那个东西并没有靠太近,隔着一段距离就停了下来。随即,徐淮听见沙发背后传来一声猫叫。 家里三只猫中胆子最小的一只白色狮子猫抬着爪子就出来了,对着空荡的客厅连续喵了好几声。 很快,沙发后面又探出两个猫头。 一时间房间内「喵声四起」,一声比一声嗲。 徐淮蹙起的眉松了下来,不难猜,来的是那三只狮子猫的妈妈。 最开始发现这只猫妈妈时张道泉想将它送走,却发现它半点离去的意思都无,强行送走又没有必要,那点阴气根本影响不到什么。张道泉猜测可能是因为救助了它的孩子,它想留下来帮忙之类的。 它也确实在这几年间帮了徐淮不少忙。 徐淮和这只猫相处了不少时日,现在他隐约能察觉到那团魂的情绪。 它现在再度出现在这里,应当是来道别的。 它没有停留太久,没一会儿就走了。在它离开之前徐淮仅感觉到了自然垂下的手背似乎被什么凉凉的东西蹭了一下。 隔了许久,徐淮才收回了手,嘆出口气,用手一撑从沙发上起身。 徐淮走至杂物间从里面翻出四个猫罐头以及一炷香,难得给那三只洗澡要按超级大胖猫收费的狮子猫加了顿夜宵。 看着它们吃了一会儿,徐淮才走至门口,在鞋柜旁坐下,打开最后一个罐头,在罐头上插了一炷香。 看着那炷点燃的香燃烧了半数,低声开口: 「辛苦了。」 也不知道是生病期间的更加感性了,还是在面对熟悉的东西离开会失落是作为人的正常心理反应。 总之在那炷香已经燃尽了许久,徐淮还是在鞋柜旁坐着,心里那种被什么东西蒙住,亦或是有些空落的感觉也始终没有消失。 屋内并没有开灯,仅有窗外的月光映入屋内,基本起不到什么照明效果。 徐淮一个人坐在黑暗中,眼睛没有焦点的看着猫罐头的方向,完全没有察觉到家中的某处已经有不少阴影在悄然涌动。 卧室内的床头灯发出滋滋声响,下一刻就暗了下去。 就在屋内最后的光源消失的瞬间,一个高挑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卧室内。 男人眸光一垂,看见床上空无一人时视线滞了一下。 「?」 人呢。 一般情况下谢景是不会夜闯民宅的。 现在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那张和徐淮有共感的纸片小人。 自徐淮弄了些令鬼疼痛的符纸沾墙上离开后,谢景就在另一层楼的另一个房间里,琢磨着:好像确实有让共感一直停留在纸人上,没办法被收回去的法子。 只是目前他所知道的法子都对人类伤害太大,有些时间长了甚至会导致人类神魂不稳。 不太行。 搜寻了一遍记忆,刚想出些:既能让物件和徐淮保持共感,又不会对人类身体造成损伤法子的苗头。 谢景就察觉到他支棱在枕侧的那个纸片小人似乎在抖。 受到本体体温影响,那个纸片小人的颜色甚至有了变化,开始变得有些偏橙色。 谢景眯起了眼。 ……徐淮,这是在干什么。 心中疑惑一起,放在枕头另一侧的手机屏幕也一同亮起,显示当前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十九。 深更半夜的,为什么会突然升温而且在抖。 谢景有些好奇。 现在他过去难免会有些动静,徐淮对肯定会察觉到。他留在徐淮房间内的那团阴气又太少,距离远了他没办法通过那团阴气知道徐淮在干什么。 谢景开始犹豫。 啪一下,那小纸人倒在了床上,身上的颜色越来越深。 谢景意识到了什么般瞳孔缩了一下。 下一刻,徐淮卧室内就多出来个不请自来的东西。 短时间内接连两次被不是人的玩意进入到房间,贴在大门后的符纸终是不堪受辱般自燃起来,黑暗中亮起的火光晃得昏昏欲睡的徐淮睁开眼。 符纸燃尽,火光消失。昏暗的房间内没有光源,却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清晰映在门上。 徐淮看着那个黑影愣了一下,回头和那个影子的主人对上的视线。 「谢……」仅吐出一个字,徐淮就顿住了。 谢景分明已经搬出去隔壁的酒店了,怎么现在会出现在他身后呢。 确实是谢景的样子,但又好像,不是谢景…… 刚从睡梦中睁眼,加之发热引起的身体不适,徐淮那双眼此时眼尾泛着些红,目光也有些呆滞。 徐淮站起身,凑到了对方面前,看了许久也没吭声。 谢景垂眸看着自己被徐淮双手拽住的衣领,也没有挣脱开,就纵容着对方用这种不礼貌且审视的目光在他面部流连。 谢景甚至仰起头,衣领因动作被拉扯得大开,在徐淮欲言又止的目光下扬起唇角,问道:「好看吗?」 第74页 哪能不好看。 平日内的谢景笑起来温柔又坦诚,整个人看起来无害极了。现在的「谢景」却和往常截然不同,除了笑容中多出的些许肆意和邪性外,更多的是眼神中的侵略性。 无论是哪种,都是好看的。 徐淮看着眼前这个谢景,只觉得熟悉感愈发强烈。 不像是平日内一直接触过的谢景,倒像是梦里………在先前一直做过的重复梦境中,在他濒死时,见过的那个人。 「你不是谢景。」徐淮视线从谢景脸上移开,蹙着眉,再度重复了一遍,「……你不是谢景。」 谢景闻言,笑道:「那你觉得我是谁?」 徐淮听着那人这么问,嘴开合了下答案唿之欲出,却在声音发出之前思路一滞。 ——是谁? ——他觉得,他是谁? 「……」 徐淮找不到答案。 抓着那人衣领的力道无意识大了些,那人发出一声闷哼。 徐淮闻声转回头,松开了拽着谢景衣领的手。 本该和那人拉开距离的,徐淮却在此刻异常反常,鬼使神差地用左手捏住了对方的下颚。 即便是吃了退烧药,身上的温度也不会迅速降下去。谢景看着徐淮的手掌就那么自然地贴在了他脸颊上,带来一阵热意。 在徐淮另一只手动作之前,谢景扣住了对方的手腕:「想干什么?」 徐淮觉得是自己脑子被烧坏了才会坦诚地开口:「摸一下。」 谢景钳制着徐淮手腕的力道松了,徐淮得以用另一根手指贴上谢景的唇。 仅在柔软的唇瓣上摩挲了一下,就被咬人住了,像是提醒般地让徐淮不要乱摸。 徐淮无视了提醒,也自然错过了谢景愈发深沉的眼,以及其中危险的神色。 徐淮用指腹贴在对方尖锐的犬牙处,稍一用力,指尖被刺破,鲜血顺着破口流出。血液还没流淌出,就已经被舔舐个干净。 指尖处传来的柔软触感像触电般地莫名使得身上引来一阵苏麻,甚至麻痹了疼痛。 「我。」徐淮蹙起眉,认真地看着那颗牙,「在我梦里有个变态老咬我,就是用这里咬的。」 「是吗。」谢景松了口,眼底意味不明,「还有呢,那个变、态,还做了什么。」 「……」 徐淮沉默下来。 ——不对,为什么他会突然做出那么异常的行为。 ——为什么谢景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 徐淮思路又是一滞。 ——该,该怎么样? 绷紧的脸和紧抿起的唇角透出了几分犹豫和不安,又有几分拒人之外的冷漠样子。 倒使得谢景看得愈发来了兴致。 手背被覆上另一人的手掌,徐淮感觉谢景的脸又往自己掌心凑了一下。 「想不起来了?」谢景问。 那双深沉的黑眸就那么含笑看着他,徐淮从对方眼瞳中清晰看见自己的倒影。 徐淮感觉到自己整个耳廓处传来的清晰热度,也不知是因为心跳的加快,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见徐淮又没声了,谢景弯起眼,像是引@诱般再度压低了声音:「你凑过来些,我告诉你。」 徐淮意识到了什么,正准备抽身拉开距离,却不料谢景像是早就预料般拉着他的手腕一拽,将他抵在了墙上。 「不……」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尽数掠夺走,强势又带着些野蛮的力道使得徐淮根本没办法正常换气,那人就像是能精准把控度般,在快要窒过去的时候松开,让他本能地勐吸一口气后,又再度覆上来。 徐淮感觉谢景像是根本不知道餍足的野兽般,压根不准备放过他。要一直到他没办法反抗,没有扶在他腰间的力道作支撑会脱力顺着墙壁滑落,才会罢休。 好看的桃花眼中逐渐覆上一层水汽,眼尾比先前还要更加红艷。 直到尝到了咸苦味的泪水,谢景才松了口,在徐淮那被磕破了皮的嘴角安抚似地轻吻。 ——徐淮还生着病呢,不能欺负的太过分。 心里那么想着,低头却发现自己抱着那被「稍稍欺负」的徐淮已经昏睡了过去,脸颊处血色全无,身上滚烫得过分。 谢景:「……」 谢景眸光短暂从徐淮身上移开了一瞬。 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地方,那眸光里可能有几分藏不住的、罕见的,以前从未有过的—— 心虚。 【作者有话要说】 徐淮:我服了。(意识不清疑似某人篡改神智非自愿纯强迫版) 第39章 没给他反抗的余地 徐淮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身上传来的酸疼感比古早电视剧里那种「十辆卡车碾过」还夸张,毕竟电视剧里的描述就只是描述。 而现在他身上的疼,是他自己能够感受到的,像是身体背叛了他的意识在夜晚去参加了个铁人三项般,连手臂都抬不起来的痛。 尤其是在胸口处似乎还被什么东西压着,就连喘气都比较艰难的时候,徐淮在想他是不是等会就要下去地府给阎王大帝磕头了。 只听见喵一声,胸口的重量消失,徐淮感觉自己脸颊处被什么冰凉湿润的东西蹭了一下。 细软的绒毛一直挠在颈侧,徐淮睁开眼,看见了白色狮子猫的粉色鼻头。 那傻猫并没有发现它的铲屎官已经醒了,还竖着尾巴在徐淮脸上嗅闻。几缕猫毛落下,徐淮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第75页 白猫一听到动静就弹射起步跳走,作为借力点的徐淮胸口再度受到重创,躺着缓了三五分钟才从沙发上坐起。 徐淮抬手在自己额头处感受温度,目光所及处是家内的客厅。 昨天晚上他发烧了,出来找退烧药的时候遇到那三只狮子猫的妈妈,猫妈妈回来和他告别。 猫碗旁边的三个罐头以及房门口那插着一炷燃尽的香柱的罐头,证明昨天晚上约是凌晨的时候确实有这么回事。 等待香柱燃尽还需时间,徐淮记得当时发烧的症状严重起来,他头脑被烧的昏沉。或许是药效也起了作用,他就那么迷煳睡了过去。 睡过去之后……他做了一个梦。 「……」 徐淮从沙发上站起,来到厨房内接了一杯凉水一饮而尽,随后又有些僵硬地挪动到洗手间洗漱把自己收拾了个干净。 将抽屉内被翻乱的药盒一个个码齐,把谢景拿过来的新衣服拆开包装又叠到衣柜里。 人总会在尴尬的时候装作一副很忙的样子,好似找了些事情来做就能将心中的事盖住不去乱想一样。 事实上这种刻意的逃避会在停下来后,让想逃避的东西愈发严重汹涌。 徐淮站在浴室镜子前,手指深陷掌心。 镜子内的人蹙起眉,唇角也不自然地下压抿起,面上和唇上都几乎没什么血色,可耳廓却是红的。 他梦见了谢景在吻他。 谢景将他抵在了墙上,吻的很兇,根本没给他反抗的余地。 虽知道梦境是不可控的,他又确实对谢景有好感…… 但也不至于在发烧迷煳的时候还会想着谢景,想那档子事,他又不是什么重欲的人。 更奇怪的是,以往的梦境大多数都模煳呈碎片化,一睡醒就会逐渐忘记。唯独昨晚的梦,每一幕都很清晰。 思绪冗杂成一团,最后垂眸看向自己那本该被划破,此时完好无损的的手指。 「……」 是梦。 徐淮将脑内生出的怀疑一点点抹去,心里想着:是梦。 —— 这次因为体力透支和接触太多阴气而导致的发热,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严重。 徐淮还记得刚进[国安特殊保障部]那会儿他也是透支了体力,还在回家路上撞到缠着他的东西。 第二天他就没能起来上班,往后的一个星期他都虚弱的要命,各种症状挨个来,宋敛舟都看不下去放他假,让他回家休息。 徐淮本以为这次生病少说也得瘫上两三天,还在想谢景那边的事要怎么解决。 却不想昨天晚上吃了药后,一觉醒来热度就退了。身上也仅是酸痛,没有后续的感冒、嗓子痛等症状,身体恢復的异常之快。 分明他吃的药也只是普通的退烧药,难道这次作用奇好? 虽有疑虑,但思索后也仅能将缘由归结于自己身体恢復能力提升了。张道泉不在,他也能将自己养的很好,独立性极强。 即便是没发烧了,他也不可能在现在这种怎么看都虚弱的状态下,去帮谢景解决那恶鬼。 也是巧。 心里刚这么想,谢景那边就发消息过来说公司那边有事情要忙,今天晚上才会回去酒店那边。 [谢景:公司人多,我在公司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后面还配了一个无辜小狗表情包。 徐淮盯着那个表情包看了许久,总觉得在哪看见过那个表情,过了会儿打字。 [徐淮:尽量不要单独行动,小纸人带着吗?] [谢景:嗯。] 徐淮暗暗点头,僱主确实聪明。 没隔几秒,谢景又发过来一条消息,是一张图片。 从图片内的布料纹理和特殊的设计看出那应该是一件特殊定制的西装。 那件定制西装将谢景的身材衬得极好。也不知道是参加活动还是开什么正式会议,谢景穿着的那套西装领口还别了一个精緻的胸针。 而在胸针旁,谢景左胸胸前的西装口袋里,徐淮看见他的纸片小纸人从里面探出个头。 徐淮:「……」 手机一震,谢景又发过来一张图片。 胸口口袋内的小纸人已经不在了。 [谢景:已经藏好了。] 徐淮:「……」 徐淮按下手机息屏键,抬脚走向鞋柜放着退烧药的位置。 ——感觉病还没好,老觉得头热热的,再吃点药巩固下。 * 退烧药自然是不能乱吃的。 徐淮重新量了下体温,确认身体没在发热纯属心理因素后。 将体温计拆了重新下单了个新的。 徐淮随便弄了些食物当早午餐,就开始研究张道泉留下的那些书籍。 张道泉留下的笔记多而杂,处理过的事件虽多,但这么些年徐淮也看过不止一遍。 现在再认真翻找一遍,他还是没能找到谢景那种情况的案例,包括接触到人能看见鬼的案例也没有。 一直到下午些,窗外太阳都已西沉,接到宋敛舟电话时徐淮才想起。 ——他手上还有个铃铛要上交给国家。 虽是张道泉的东西,但却是在[国安特殊保障部]派发的事件下收穫的,要记录在档,得上交。 徐淮眼也不眨翻了页书,泛黄的纸页发出脆响:「明天拿过去不行吗,我今晚还得去我僱主那检查房间内符纸的情况,很忙的。」 第76页 宋敛舟开口:「今天有总部人过来回收,就缺你那一个。」 电话对面的徐淮没了动静。 宋敛舟意识到徐淮想装聋,于是果断使出杀手锏:「报工伤的申请已经给你弄好了,缺你过来签字。」 徐淮放下书披上外套拿起钥匙打开家门,动作利索:「二十分钟到。」 在错误如晚尖峰时间出门只会收穫堵车长龙。 平日内二十分钟的车程,徐淮硬生生花了近一倍时间才到[国安特殊保障部]。 [国安特殊保障部]在市中心繁华商圈的写字楼内,嚣张又豪气地占了一整层楼。 据宋敛舟说,选址在这是因为这地方人气旺,能镇住分部内关起来的某些不太唯物主义的东西。 徐淮个人觉得这个说法很牵强。 据他了解,这写字楼同楼的白领们基本天天加班,怨气比鬼都大。别说镇鬼,不产鬼都不错了。 公司打卡系统连着宋敛舟那,徐淮刚进部门就收到了宋敛舟的信息,宋敛舟让他把铃铛放办公室里,总部那边的人还在路上。 现在是部门正常下班时间,去到宋敛舟办公室的一路上也没见到其他人。徐淮打开办公室门走进去,在桌上看见了一张申请表,申请表旁边还有一个空的玻璃盒子。 填表期间徐淮在办公室内听到了从里间传来了些可疑的簌簌声,疑惑之下给宋敛舟那发去了信息,问对方是不是在办公室里养了什么活物。 宋敛舟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覆:[对,总部人暂时寄养在我这的猫,你别开门,那猫胆小容易应激。] 徐淮填完表放好铃铛,一看信息,搁笔快步走了。 这时候好奇心就是给自己添加工作量。 离开办公室的路上徐淮思索谢景接下来的事要怎么处理,刚走过前台,就看到一个光头男子正在对着一盆弔兰说话。 这人有点眼熟,貌似是总部那边的人。 徐淮仅看了一眼就转回了头,准备目不斜视快步走开时,那光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般开口: 「来找你们部长?」 徐淮脚步一顿,点头回应:「嗯。」 「你们部长最近在掉毛期,让我帮他写个防脱髮的方子,有空帮我转交吗?」 白炽灯勤勤恳恳地在它的工位上工作,徐淮绷着嘴角,强迫自己的视线从这位被白炽灯照得有些反光的头顶上移开。 「宋敛舟等下会回来,我只是过来送个东西,等会儿我还有事。」 那光头闻言,这才转过头来盯着他。徐淮被对方探究的眼神盯了半响,一直到背后都有些发毛才听那人开口:「好。」 说完,那光头又继续转回去对着那盆弔兰说话。 徐淮抬脚欲走,却又听见身后飘来一句: 「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第40章 保全自身要紧 「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什么算怪事?」徐淮驻足,瞥回头开口,「我觉得我们处理的所有事都算怪事。」 「……」光头男子闻言沉默了下来,转回头继续面对着吊兰:「不,没事。」 「有人过去老和我提起你。算是个建议,最近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过去? 他到这个部门也不过一年,过去指的显然不是近期。 徐淮近乎立即就想到了一个人:「是,我师……张道泉说的?」 这人认识张道泉? 那男子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默认还是什么意思。 徐淮蹙眉。他半点也不喜欢这种说话说一半当谜语人的感觉,但似乎他们一整个部门的人都这样。 也算是一种职业病了。 见那人不打算继续说,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徐淮也没纠结,抬脚离开了。 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徐淮却莫名觉得有些奇怪,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为什么那人会问这么一句。 ——怪事? 对于其他人来说,他所遇到的,每天处理接触的都是些怪事。 有些时候奇怪着、习惯了,也就觉得不怪了。 最近印象深刻的怪事,基本都围绕着谢景展开。包括碰到谢景就能看到鬼,从遇到谢景后就莫名能想起一些他记忆中没有的画面,老是会做奇怪的梦。 还有在昨天晚上的梦境中,他发现谢景的身形以及相貌,竟和他以往天天重复却又忘记的梦境中,那个在他重伤后出现的人异常相似。 这些都是怪事。 建立在处理委託之上的怪事。 思路至此,徐淮脚步一顿。 ——只是这次遇到的怪事,为什么会和他过去有牵扯? ——是谢景的委託,是谢景被鬼缠身,为什么会扯上他自己? 刚刚那个光头男人说,张道泉过去和那人提过他,那人又让他最近小心些。 徐淮手心发凉,一个猜想逐渐形成。 ——会不会是张道泉知道什么,在过去就知道了什么,然后告诉了那个光头男子。 原本徐淮思路是一点都不可能往这方面靠的,可在刚刚处理了李芳的事件后,他不可避免地会开始将这些联想起来…… 张道泉留在那个铃铛内的那个符纸是在过去,在十多年前就存在留给后来人的,又在十多年后的现在被他处理了。 而当前,他遇到的怪事中,又确实涉及到了张道泉。 第77页 虽是在梦中,在一段未确定的记忆里。 「……」 张道泉精通命理,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他的消失会不会和这有关……… 刚生完病还有些体虚,徐淮站在路中冷不丁打了个颤。 应该不会的。这个联想有些太牵强了。 思绪重重之下徐淮坐上了公交车。 也不知道是这辆汽车冷气开太足,还是心里止不住的发凉,徐淮自坐上车开始就感觉身体的热度在一点点被抽走。 整个车内安静的吓人,徐淮还琢磨着这晚班车的人素质都挺高。抬眼一看,看到了公交车上最前方的滚动屏幕上显示当前时间:[4:44]。 坐上车也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可就在这几分钟间,公交车窗外的景色就已经从繁华的城市夜景变成了一片漆黑,仅在很远处能看到黯淡灯火的郊区。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徐淮坐在车内左侧靠窗的位置上,借着窗户的反射观察后座的乘客。 坐在他后座的乘客约莫有四五人,其中有三个坐在最后一排,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像是一家三口的模样。 还有一男一女,坐在车辆后排右侧位置上,看起来像情侣。 这些人之间有一个共通点:他们像是冰块一样源源不断往外散发阴气。 徐淮搓了搓手臂,面无表情想:他好像搭了一趟不得了的摆渡车。 怪不得冷,原来周围都是鬼,他还以为他生病体虚呢。 这辆显然不是阳间的公交车像是不会停般一直向前开。若不是张道泉的笔记内写了遇到这种情况不能贸然下车或是更改车辆路线,恐怕他现在已经抄着符纸去抢夺方向盘了。 徐淮打了个喷嚏。 ——真的很冷。 徐淮甚至都能预料到这趟回去他又得半夜烧起来,都开始计划要不直接去医院挂个号住里边得了。 手机早就没了信号,甚至连机都开不了,流逝的时间全凭徐淮靠自己数。 说来也巧,徐淮出门前往部门之前翻阅的笔记内恰好有关于鬼公交这么一起事件,才看完不久,现在记忆还算清晰。张道泉的笔记内写: ——若不慎坐上了往来于阴阳两界的公交,只能等着车停下来再想办法回去,中途强行下车会陷入混沌之中,在阴间和阳界之间的混沌区域迷失,极其难寻,最坏的情况会迷失神魂、神智残缺,彻底失去神智。 即便在车上发现不对,也不要贸然惊动乘客。谁也说不清那一趟的乘客是否是好相处的东西,保全自身要紧。 到了终点,运气好些会遇上在值守的鬼差,鬼差察觉到车辆内人数不对后,会将活人送回原本的地方。 没有遇上值守的鬼差也不要乱走,在原地等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鬼差来寻人。 总之就是不要担心,只是过程吓人了些,只要不乱窜作死,阎王那也不会轻易收人。 ———也不知道这车还得行驶多久。 思绪至此,徐淮冷得实在受不了,从座位上站起大步走至车辆后座。 那后座生前是人的东西齐刷刷看了过来,空洞的眼和苍白的脸多少带着些渗人。 徐淮垂着眼,将符纸竖在胸前。 那些鬼一看见那张符纸立即害怕似地往后缩了缩,可惜他们背后是车座,再怎么缩也不过是象徵性的挪动一下。 徐淮看着离他最近的那对情侣,开口道:「有衣服吗?」 拿着符纸就怼鬼脸上的行为和用冷的快要抖出冰碴子的胁迫语气询问,徐淮这番行为在鬼看来和土匪无异。 这话一出,不仅是那对情侣,就连后面那一家三口也呆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情侣俩的女方才开口: 「衣服,你能穿吗?」 或许是忌惮那张符纸,女子拍了拍身侧男伴的肩,那男人将外套递了过来。 徐淮接过衣服,轻轻一抖,衣服变成了薄纸片。 薄的能透光的纸片上印着鲜艷的纹路,五彩的线条构成衣服的图案,看绘制的样式还是个老旧款的马褂。 「谢谢。」 徐淮没有回答那女人的话,仅是道了谢,随后顶着几只鬼疑惑的目光,拿着那件纸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将手中的符纸换了一张后,徐淮敛目凝神,本就血色不多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愈发苍白,都快和后座那些东西相差无二。 不过几息,那张新拿出来的符纸就开始自燃。 受到环境影响,本该跃动的符火火光现在仅有一小簇,它快要灼至指尖时,徐淮拿起先前从后排乘客那索要来的衣服,让火焰将衣物点燃。 这东西是覆在纸扎人身上的纸衣,活人可不兴穿。不过,用纸类来当助燃物可是最好不过。 符纸他可不敢这么大胆烧,他好不容易画的,随便烧一张都心疼。 车厢之内很快火光大亮,徐淮拿着那由衣服组成的火把走至公交车驾驶座处,顺手就将那燃烧着的「火把」放在投币的箱子上。 「火把」刚沾上车辆的扶手,那扶手就开始出现纸类被烧灼后的碳化现象。 暖色火光映亮半边侧脸,徐淮眸光闪烁。 就如他猜想的那样,现在他所坐的这辆公交并不是由真正的铁皮机械构成,而是,纸制品。 「司机。」 安静的车内响起一个低冷的男声。 第78页 驾驶中的司机听见有人在唤他,也没理,眼神空洞地扶着方向盘,控制着车驶入前方无法看清的黑暗深处。 空气静默了会儿。 徐淮带过来的「火把」此时已经完全燃烧起来,成为一个火球。在火把放置处的栏杆那也被点燃,火势开始向外缓慢扩散。 火焰产生的热和车内阴气的寒意完全比不了,即便是将手靠近火源处,徐淮还是不能感觉多少热意。 也就在这时,挂着刷卡机的栏杆被火焰烧断,刷卡机砰一声砸在了地面,发出一声不小的响动。 那公交司机这时才转过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动静。 徐淮收回烤火的手,抬起眼,对上了那个司机空洞的眼。 就像身后那逐渐蔓延的火压根不是他做的,此时也不知道身后那的动静般,徐淮面无表情看着那司机,开口:「还有多久到站?」 司机看着那虽是活人,但此时面色比鬼还惨白的男子说完话就向前走了一步,避开头顶落下的火焰,半睨着眼,冷冷盯着他。 ——落下的那簇火苗自落地位置开始燃烧,很快就看到了车底的铁架。 司机大张着嘴巴失了语,自脖颈处的开始发青,面上满是惊骇。 什么,什么时候着火的?! 为什么会着火!? 徐淮抱起手,目光移至窗外。虽没了那带着些压迫感的眼神,可话里的威胁意味却半分也没变。 「该不会你知道什么时候到站,是故意不停下来吧?」 司机艰难咽了下不存在的唾沫。 徐淮头没动,目光移了回去:「是这样吗?」 火焰燃烧的愈发勐烈,热气环绕在男人身侧形成热浪,下一刻,那火焰钻进了驾驶室。 「我可以下车去,有一定概率能找到回去的路。」徐淮不疾不徐开口,「这符火,你碰到可是必死无疑了。」 「!!?」 在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去之前,徐淮先一步拉住了一侧的扶手。 一辆发着红色火光的灵车在黑暗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前进。 徐淮跨过火焰,走至车厢内,又坐回了自己座位上。 打了个喷嚏。 ——好冷。 第41章 看出一些端倪 威胁恐吓有些时候真的管用。 也不知道车速被那个司机踩到了多少迈,总之,徐淮还是第一次在公交车上体会到持续的推背感。 在数到226秒的时候,车辆开始减速。 在数到300秒的时候,车辆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包括司机再内的六只鬼顷刻间夺门而出。 待鬼消失,周围回温,徐淮才不慌不忙下车。 火焰燃烧发出的光近乎映亮了半边天,借得那光,徐淮得以看清周边的环境。 此时他站在一条宽敞到看不清边际的泊油路上,身前不过一百米,是一座石桥。 更远处就东西就看不清了,都被大雾笼罩着,仅有一个模煳的轮廓,看起来隐约像是一座城。 那辆公交很快被烧成了灰烬,周围再度暗了下来。 相比起公交车上冻人的阴冷,现在所处的环境内更加潮湿,湿润的水汽像是有意识一般在靠近他,很快身上就出现了奇怪的黏腻感。 徐淮再度环顾四周。 他可是烧了辆车,弄出那么大的动静竟没有一个鬼差找过来,怪了。 倒也不是不能继续等,只是从上错车到现在已经耽搁了很长时间,他担心谢景那边出了什么事,他不能及时过去。 徐淮用手抵住下颚,思索间,眼角余光瞥见自白茫茫的大雾内走出了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女孩。 不过片刻,那小女孩就在身前站定,眼中的神情很是真挚:「哥哥,谢谢你。」 「……」 徐淮没说话,仅是将视线从小女孩身上移开,看着那隐于雾中的建筑。过了会儿,才重新收回视线,开口:「你是从那城里出来的?」 小女孩摇头:「那排老长队,我还没进去。」 徐淮不可察觉地嘆了口气:「你知道那城是什么城吗?」 「酆都城。」赵茜的语气笃定,「周围的爷爷奶奶都说,那是酆都城。」 「仅有人死后才能进入的,入内后就没办法随意进出酆都城。」 「……」 清醒着呢,看来不是和他一样误坐了不该活人坐的摆渡车,悬着的心是死了。 徐淮看着前一天花了大功夫,折腾快一整天,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人隔日就来地府报导了。 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你……」 徐淮欲言又止。 先前他还在想,为什么正好是在今日,在怀疑谢景的时候上了那趟公交,还在想会不会是谢景真有问题。 现在知道了,是赵茜想找他。 错怪人了。 「你可以託梦,或是在七天内直接过去找我,我感觉得到。」 徐淮抬指,指着对面的城池虚影: 「你礼貌吗。」 「……」赵茜低下头,避开了徐淮的眼神。 她也想过很多办法想表达感谢,可她压根靠近不了这人半分,仅仅是在楼下就能感觉到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发出警告,更别说进入梦境了。 「我,我不知道……我原本已经放弃了,不打算打扰哥哥。」赵茜声音弱了下去,「我也没想到……」 第79页 真的会有车把人拉到这。 徐淮:「……」 好,也确实是他在想事没有注意,加上生病对周围察觉能力降低,这么一个不小心才着了道。 目光所及的远处又多了几道人影,赵茜是从队列里跑出来的,扰乱了队伍,自然会有鬼差寻过来。 挺好,还省了自己找回去的功夫。 赵茜似乎也感觉到什么,说话语速快上几分:「还有,可不可以帮我谢谢另外一个哥哥?」 另外一个哥哥? 徐淮顿了一下才想起来当时赵茜是和谢景被关在一起的。 「那个哥哥他……」 赵茜开了话头,才骤然想起那日临别前,那个神仙哥哥回头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那个哥哥在警告她,不要把蛋糕的事情说出去,也不要把身份的事情说出去。 即便是死了,回忆起那个眼神她还是会觉得害怕。 怎么说一半没声了? 徐淮还是有些好奇谢景是干了什么让赵茜特意提出来感谢。 徐淮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鬼差,将视线收回: 「我会帮你转达的。」 快说,他要回家了,这地方冷的很,待不了一点。 赵茜:「那个哥哥他。」 徐淮轻易捕捉到了赵茜那有些不安的神色,以及仅有撒谎时才会做出的细微表情。 「他在我被关起来的时候安慰我不要害怕,也耐心听我讲话……」 ——徐淮哪能知道赵茜所述的前者压根没发生过,后面那句也仅是谢景觉得赵茜说话声不至于吵得要塞起耳朵。耐心是指某人想某些很阴暗的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懒得理会人小女孩。 徐淮心想果然如此。 谢景在很多方面都考虑的很周到,人也温柔不燥,倒也确实像是会好好坐下来哄小孩儿的那类人。 但赵茜为什么要撒谎,还发生了什么赵茜不敢说的事? 鬼差还没到,一个声音提前从身后传至徐淮耳侧。 ——「我说赵茜这名字怎么在我名单上一闪一闪的,原来是你。」 徐淮觉得声音莫名耳熟,思路一滞,转头回去,发现来者确实是一个熟人。 那穿着黑色短袖,小麦肤色的男子戴着一顶鸭舌帽,背后常年背着一把被布裹住的桃木剑。手上戴着的黑檀串珠末端吊着枚铜钱,细看能看见在铜钱末端汇聚着许多细小的黑线。 那人手一动,黑线就不见了踪影,仅有特定视角能看出端倪。 那些黑线的末端连着刚死去不久的鬼魂,这人是来往于阴阳两界,协助无常勾魂,「走无常」的活人。 徐淮认得这人不是因为他命阴,有些时候半死不活和死人没什么差别,差点被勾走。 而是前段时间他去宋敛舟办公室交汇报,敲门没人回应,以为人不在后,打开门—— 看见的就是这背着剑的男人把宋敛舟按在办公桌上亲,给宋敛舟八条尾巴都亲炸毛了,和松鼠尾巴一样,尾巴炸开铺了满桌,桌上东西全给扫了下去。 办公室和被炮轰了一样只剩下狼藉,显然这两人运动的范围不止是在办公桌前。 徐淮当时大为震撼。 在那天之后,宋敛舟接连一个星期都呈炮仗状态,一点就着。无辜误入两人y的徐淮成为宋敛舟唯一的倾诉对象。 徐淮看着这人和他说嗨,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想: 真想给这人看看他手机里由宋敛舟发过来的,快一百个针对这人的辱骂词彙,怎么骂的都有,词彙量超越99%的人。 徐淮记得宋敛舟说过这人的名字,这人叫江衡。 因为周围较暗,江衡并未看清徐淮眼中藏不住的欲言又止。或者说,他的注意力早就被徐淮身侧的铁架吸引了过去。 江衡绕着灵车的「尸体」走了半圈,绕了回来,给徐淮竖了个大拇指:「我头一次见在阴间纵火的活人。」 徐淮:「……」 「本就是这东西先载我,拉错了人在先。」徐淮面不改色,「烧了也是正常自卫行为。」 江衡似是极为认同这个说法般地点头。 没过两秒,他开口:「考虑从宋敛舟那跳槽吗?」 徐淮:「?」 江衡话一转就开始撬人:「我们城隍庙就缺你这种人才,你来当我下属,我带你找小白喝酒,以后你死了下来一看全是熟人,心里暖暖的。」 到底是谁需要这种暖。 徐淮:「不。」 拒绝的很干脆。 江衡再劝:「哪怕死了,工资也会烧后发放的。」 有够不吉利的。 徐淮:「婉拒了。」 见人不为所动,眼睛都没抬一下,江衡使出杀手锏:「死后直接上岸不需要考试,直接获得就业名额,升职快晋升空间大,薪资待遇好还分房。你知道的,现在人口老龄化严重,就业很难的。」 徐淮:「……」 够了,他目前没有死的打算,短期内也不会有。 这大饼画的也太远了。 江衡:「我那工资比宋敛舟那高多了,活少,没有kpi。」 徐淮抬眸看向江衡。 好,他承认他确实是心动了一下。 徐淮:「我签了竞业协议。」 江衡痛心疾首,闭上眼扭过头去,好似看徐淮一样都觉得折磨。 过了会儿又转回来,见徐淮面色越来越白,江衡才朝着那鬼差作了一揖: 第80页 「辛苦你将这人送回去了,我还得把手里的人送进去。」 部分不愿以原身相貌示人的鬼差会在身上披上一件黑色斗篷,此刻来的三位皆是如此。 其中两名鬼差站在赵茜身侧,余出来那位转身看向徐淮的方向,片刻后点头:「得去请示引魂灯,稍等。」 那鬼差走后,站在赵茜身侧的另外两位也有所动作,赵茜此时转身过来和徐淮道别。 「谢谢哥哥。」 赵茜弯着眼。 「哥哥不要忘记咯,记得帮我转达——」 她像是是早就了结了心愿,半点也没留遗憾,就连跟着鬼差离开也没有半点留恋。 怎么会是这个反应,李芳到底是怎么养小孩儿的? 徐淮疑惑仅存在了一瞬,就被身侧骤然出现的一盏明黄色的琉璃灯打断了思路。 准确的说是被吓了一跳,此时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在那灯上。 那盏黄色的灯仅映亮了他周身一尺左右的区域。亮度不高,可他却能从上方感受到源源不断冒出的热源。 暖黄色的灯芒驱散寒意,徐淮感觉到身体在逐渐回温。 「该回去了。」 离开一阵去拿灯的鬼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侧。 徐淮正准备抬脚走,却在瞥头一看那鬼差时察觉到了不对。 「……」徐淮蹙眉。 是他的错觉吗,他总觉得这个鬼差去拿个灯回来,还长高了些。 拿灯路上整了个增高鞋垫? 那鬼差刚动身,徐淮就开口:「我觉得我们最好保持一下距离。」 那鬼差脚步顿住。 徐淮:「你身上带着的阴气对活人来说真的很冷。」 语气里多少带了些嫌弃。 像是验证那话的真实性般,徐淮话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第42章 在忘川大口畅饮 徐淮在跟着鬼差离开之前和江衡道别,知会了对方一声。 毕竟是江衡和鬼差打招唿,拜託鬼差把他送回去的。虽然宋敛舟是在他手机里骂这人骂爽了,但他本人和江衡没什么恩怨,江衡帮了忙,他还是得懂礼貌。 江衡闻言,点头示意:知道了好的再见。 徐淮不想继续在这里停留,抬脚准备离开时,听见江衡突然开口问他:「宋敛舟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徐淮眼皮一跳,城隍难不成还辅修读心术? 开口时声音却和往常无异:「不太了解,我不常关心别人的事。」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江衡就没继续开口。 徐淮跟在那鬼差身后走出一段路,心里想:煳弄敷衍大法向来好用。 立于原地的江衡手指动了下,看着徐淮走远,逐渐被大雾所遮掩的身形,蹙了下眉。 ——他问的可不是别人的事,是关于这人自己的。 ……算了,估计是宋敛舟还没来得及说。 此时身后有光亮靠近,江衡顿了一下,有些疑惑地回过头。 提着引魂灯,刚折返回来的鬼差看着江衡空荡的身侧,疑惑:「……那人自己走了吗?」 「嗯?」江衡疑惑哼出个气音,「你刚刚不是来过了吗?」 鬼差:「?」 江衡和鬼差短暂的面面相觑。过了两秒,江衡反应过来,啧了一声:「坏了。」 * 徐淮总觉得这个鬼差有些问题。 徐淮看着这穿着斗篷的鬼差第三次把想要靠近他的引魂灯扇走,没忍住开口: 「你们鬼差和引魂灯关系那么差,平日内会打架吗。」 「……」那鬼差沉默了一秒,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八十载老头一样,「不会。」 声音一出,徐淮脚步一顿:「你刚刚声音是这样的吗?」 好像不是,刚刚这个鬼差的声音还是个正常的男声。 徐淮狐疑瞥了鬼差一眼:「你是接他班的同事?你的嗓子刚刚好像没那么哑。」 「口渴。」那比胡乱拉扯的二胡还难听的声音再度响起,「跑了一趟,我口渴,没喝水。」 徐淮若有所思点头:「这样。」 「那你们以往口渴了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徐淮回头看了一眼酆都城所在的方位:「在忘川大口畅饮吗。」 鬼差:「……」 鬼差一把将想往徐淮身上贴的魂灯抓住,大步往前走了两步,错开位置避免和徐淮同行。 徐淮总觉得对方的行为中透出了几分无语。 这鬼差脾气还挺大。 生怕再问下去会被扣上一个无故骚扰地府公务员的的罪名,接下来的路程里徐淮沉默跟在鬼差身后。 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往来于阴阳间的这条「路」,周围看不清半点光亮,仅能靠引魂灯来指路。 可现在那散发着暖光的引魂灯却越来越黯淡,阴冷感又逐渐浮现。 徐淮渐减缓了脚步。 前方的鬼差发觉身后的人没有跟上,往后看了一眼。 徐淮看着对方提在手里的灯,开口:「这是要去哪?」 鬼差开口:「送你回去。」 这都快走半小时了,还没走到。 想到方才是三个鬼差来找赵茜,一般情况下不会出动那么多鬼,一个相对合理解释逐渐浮现于脑海。 「你……」徐淮蹙眉,「不会是实习生吧?」 鬼差没有搭话。就在徐淮以为这个猜想就是事实的时候,那鬼差定定看了一会儿他: 第81页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这话多少带着些阴阳怪气。 徐淮不解对方说这话的缘由,开口:「我向来记性不好。」 这段时间他确实是经常和死人打交道,难不成这鬼差还是他先前遇到处理过的鬼魂? 那也太多了。 徐淮:「要不说点关键词,真想不起来。」 「早些我还没来这的时候,你可是威胁过我,让我从房子内搬出去。」 徐淮垂眼思索。 一般情况下他都愿意和暂住在屋内的小鬼好好谈,让它不要打扰屋内的生人,尽快去找其他住所。要么帮它了解心愿,让它自愿去投胎。 仅有不愿搬出去,又扰民,还不愿好好说话的特殊钉子户,他才会用上一些稍强硬的手段。 徐淮想起来了。 这鬼差应该是先前住在张鸥那房子里的那个。 劳累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买一套房,刚住进新房没两天,心脏骤停猝死了。过了两三天,尸体都腐烂了才被邻居发现。 那套房被亲戚随便打扫后就准备低价卖出去。却不想这房死了人,尸体都腐了的事一整个小区都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买房的人过来随便一问就知道了。 亲戚没办法,只能挂低价出租,能收一点钱是一点。 正好毕业季,刚毕业被调岗的大学生张鸥没多想就租了,还沉浸在自己捡了便宜的世界里。 这鬼执念未消,好好劝说也不听,天天在房里闹个不停。说他这房刚买,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就得下地府了。 可张鸥也无辜,正常交了钱签了合同,这房子也应当是他住。 徐淮没办法,只能威胁一下那鬼,让那鬼老实点。 不想,现在这鬼竟在地府当鬼差。 徐淮在想:这算不算公报私仇。 那鬼差拍了拍灯盏顶,引魂灯的灯芒再度黯淡了些。下一刻,那灯盏的琉璃面出现多条裂痕,暖光从缝隙中倾泻而出。 暖意极快从周身消散,徐淮意识到不对,想要从那鬼差手里抢夺那盏魂灯。 却在指尖触碰到那魂灯的瞬间,那灯彻底变成碎片状炸开,周身再度陷入一片漆黑。 在完全无法视物的环境中,徐淮听见远处飘过来一句: 「既然你有那么大能耐,不如自己找出去好了。」 ——没有其他的情绪波动,纯恶意。 坏了。 徐淮心也凉了半截,随即转身看向身后。 在黑暗中方向感是最不准确的,先前走过来的路线也没有一个大致方位,想要原路返回根本不可能。 现在的处境,和先前直接跳车没什么区别。 他这趟出来什么都没带,就连身上的符纸也少得可怜,想要从阴阳界的混沌区域找回去只能靠有鬼差发现那盏魂灯碎了。 ——发现鬼差中竟混了个夹带私货的内鬼。 他要硬着头皮等其他和他没有恩怨的鬼差来寻。 要么就纯靠运气,看看能不能走出去。 徐淮仅一秒就做出了决定。 怎么都不可能坐以待毙,去试试总比什么都不干要好。都走那么远了,要真能找到,无论他去哪,那些鬼差都会来寻的。 抬脚还没走两步,徐淮就看见一个光点从自己袖口飞出。 是先前那个魂灯碎裂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躲藏进来的。 徐淮想将它抓住,它却从指缝间灵活一钻而出,直直向着一个方向飞去,徐淮连忙大步追上。 这颗细小的光点异常顽强,徐淮追着它跑得嗓子都有点冒血腥味了,它还没停下来。 天杀的,到底是这条路实在是太远,还是那个鬼差引的路一直都是反方向,前进返回的进度条一直为负? 到现在跑个没完,周围都没变一下。 就在徐淮即将力竭,实在是跟不上那黄色的光点时,他像是撞破了什么屏障般,视野中的黑暗像是水波纹一般盪开,眼前的场景在一瞬间变换。 毫无光亮的漆黑在身后逐渐褪去,当前目光所及之处,周身全是一眼无尽,树干足有一人环抱那么粗,数冠近乎要蔽天的树林。 那黄色的光点早就蹿入树林中消失不见。 徐淮的感知彻底罢工,只感觉自己心率愈发加快,就连耳膜都能感受到「咚、咚、咚」的声音。 徐淮手指动了动,手上捏着刚从包内拿出来的符纸,警惕地抬起脚继续往前走。 脚底下是真实踩着的地面。 已经枯败的落叶,部分湿软的泥土,在树根处腐烂到一半,认不出品种的小花,还有一些可疑的白骨,全部混作一团。 这周围的阴气浓的已经快接近稠状,盲猜和酆都城内不相上下。 徐淮心生疑惑,这地方又是哪? 「簌簌——」 身后传来一阵草丛被翻动般的响动,徐淮骤然回头,眉头紧锁,手上捏着符纸的力道又大了几分,随时做好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结果那垛草丛抖了抖,从里面跳出来了一只雪白的兔子。 实在是一天之内倒大霉倒了太多次有些草木皆兵,即便是现在看见的是一只兔子,徐淮也没放松警惕。 徐淮向后退了两步。 那兔子用红色如宝石般的眼睛盯着树林中的不速之客,三瓣状的嘴翕动了下,再度蹿进草丛之内。 第82页 很快,它就消失在了徐淮视野内。 [他人去哪了?] ——徐淮突然听见有人的交谈声。 声音传来的地方很远,说话的人似乎也在逐渐离开,后面说的话更是模煳不清。 [……] 徐淮从听见声音的那一刻就寻着大概位置看去,抬脚向着那个方向行进。 如果有人在,那就说明他已经出了那阴阳界交界的混沌区域,回到了阳间,说明那个金色光点带的路是正确的。 脚下的地面凹凸不平,有岩石裸露的地方湿滑,行进起来有些困难。 徐淮再是小心,也还是在跨过一个较陡的斜坡时脚滑,重心不稳摔了一跤。 发出的动静惊起一片栖于树冠间的黑鸦,他们振翅而起,再度在天际盘旋。 [去找他。] 好在那个人声在逐渐接近,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徐淮撑着地面站起,拍落身上的尘土,抬眸向前一瞥。 这一瞥,让他在树干间的缝隙中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徐淮瞳孔一缩。 在几米的不远处,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立着一道人影。那穿着黑色素袍的男人将黑色长髮束起,半倚在树干上,睨着眼,视线漠然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形阴影。 ——而那人的脸,分明和谢景一模一样。 [嗯,找到后把他带过来这里。]那男人开口。 徐淮神色微动,脚不自觉地迈开一步。 正巧,就是这一步,踩断了掩藏在枯叶之下的树枝,发出咔嗒一声脆响。 那长发男人像是察觉到什么动静般顿了一下,锋利的眼神直直向这边看来。 徐淮心下一跳,下意识屏住了唿吸,压低身体,找了个粗大的树干作为掩体将自己掩藏起来。 思绪混乱之际,因紧张,害怕被发现导致的心跳加快而加快之时。 徐淮眼前骤然一黑。 他被一双手捂住了眼。 随后听到一个气音。 ——「嘘。」 第43章 门别上三道锁 「你家长或是你师傅没告诉你在这个地方不要乱跑吗?」 江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自然,遮住徐淮眼的那双手也是江衡的。 徐淮一边想刚看见的那谢景是怎么回事,一边想江衡找过来的速度还够快。 却不料,徐淮感觉到江衡手放下后,他看见的又是一片漆黑。 ——森林、草木,泥土,以及那神似谢景的人又全都消失不见。 他甚至看不见江衡在哪。 徐淮努力地眨了下眼。 「……」 徐淮:「我一般不想猜测我是瞎了的这个可能性。」 「啊。」江衡打了个响指,让身侧站着的鬼差拿出引魂灯,「忘记了你需要这个。」 周围黑暗再度被驱散,周边一点点亮起。 江衡注意到徐淮微滞的视线,瞭然开口:「看见其他东西了?」 徐淮沉默:「……」 江衡挑眉:「你别转身,就这个方向,再往前走两步试试。」 徐淮没懂江衡的意思,但还是照做。 走至第三步的时候,徐淮脚下突然踩空,险些就要掉落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还是站在不远处的鬼差手一拽,用惊人的力道给他拽回来了。 「……」 徐淮看着前方正常的路面,似乎反应过来了,犹豫开口:「又是幻觉类的东西?」 江衡颔首:「所以让你不要乱走。」 「这个混沌的区域不仅是阴气重,待的时间长了还会致幻。活人所看见的幻境和真实场景近乎无异,待的时间长了,就会将幻境和真实混淆,最后分不清到底哪里是真实的世界。」 徐淮心下有数了。 ……原来张道泉先前说的会迷失神魂,彻底失去神智是这个原因。 说至此,江衡朝徐淮眨眼:「看见姘头了?刚刚你那眼神望眼欲穿的,我都没忍心叫你。」 徐淮:「……」 徐淮现在觉得宋敛舟就是他嘴替,骂江衡的一百多条一点都不过分。 把无语的沉默当成默认,江衡若有所思点头:「鲜少有活人在这地方闲逛,你这种遇到美人计的还是头一回,若不是我你估计都得冲上去和那什么美人来个惊天动地的面面相觑互诉衷肠……」 「江大人。」徐淮打断了江衡的猜想,甚至用上了敬称,「既然都找过来一趟,那就麻烦您将我送回去了。」 可以了,可以跳过废话这个环节了,干点正事。 江衡低笑:「怎么不经逗。」 徐淮无语,面上愈冷:「您去逗我上司宋敛舟就可以了。」 别嚯嚯他。 江衡笑的更大声了,身子都在颤,袖口处的铜钱一晃一晃的,就连那连着的丝线都显现出些来。 「那天你果然看见了。要不是你突然进来,宋敛舟估计还不会生那么大气。」江衡弯起眼,「你不觉得宋敛舟将我拒之门外你有一定的责任?」 逆天了。 徐淮移开目光,开口:「前者不好说。」 又继续道:「没责任,完全没有。」 ——就那天他进办公室看见的那和拆家一样的动静和残局,有没有他,结果都不会变的。 还是那提着灯的鬼差先抬脚向前一步,在最前方引路,江衡才收敛了那有些过于畅快的笑。 第83页 鬼差头也不回,开口:「将你带过来的那鬼差是实习的,我们后续会严肃处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都已经发生了,后续避免什么的也不一定能落实在他头上,故而徐淮没搭话。 他最关心的还是另一个东西: 「你知不知道产生幻境的依据是什么?」 构成幻境依据有很多,就比如一些鬼在「魇」中弄出来的幻境,依据是「当前最在意的东西」。 而在鬼打墙中,依据则是:内心深处在意,过去一直在想的人。 「这个我知道哈。」江衡抢答,「是你过去的经歷。」 「是你经歷过,又念念不忘的东西。在这个地方会重复上演。」鬼差开口做出解释,「总有人会沉浸在过去,认为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过是梦境,最后混淆真实,与幻境。」 「最终彻底失去判断能力,陷入疯魔。」 「……」 过去的经歷。 天杀的,在幻境中看到的场景在他记忆中分明半点也没有,怎么会是过去的经歷? 徐淮不信,蹙眉询问:「消息保真吗?」 江衡颔首:「这样,哪天你带着入职申请来城隍庙,我亲手给你翻城隍书,你问的内容就在337页。」 江衡都那么说了,那真实性应当是有所保证的。 这就说明他确实缺失了一段记忆。 一段,一个和谢景十分相似的长髮男人,在树林间曾和他对视过的记忆。 思路至此,徐淮骤然间想起,前几日,在天桥下和谢景见第一面的时候,他也莫名觉得谢景眼熟。 难道就是因为这缺失的记忆? 徐淮神色愈发凝重。 这个和谢景长得神似的长髮男人和谢景到底是什么关系? 「到了。」 江衡驻足,指着前方的公交站台开口:「从这走出去就回去了,下次可别又随便上车,我不一定回回都在,这次算你运气好。」 徐淮不得不暂放下思绪,同江衡和鬼差道谢告别。 江衡:「你今晚让宋敛舟别把家门上三道锁就算谢谢我了。」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徐淮脚步一顿,但没回头:「那不谢了。」 江衡:「?」 这俩小情侣的事他去掺和什么,乱介入别人因果,给自己没事找事? 车站距离先前站的地方不过是一百米的距离,在行进期间,徐淮能感觉到周围温度的明显回升。 在到达车站时,他已经重新回到繁华闹市。站于车站的角落内,周围的路人都忙于自己的事情,谁都没发现凭空多出来一个人。 徐淮干的第一件事是感觉自己放谢景那的小纸人有没有什么不适。 第二件事是打开手机看消息,再次确认了手机有消息后,看看有没有什么紧急情况需要特殊保安上岗。 好消息是二者都没有。 ——出门送个铃铛弄出那么多事。 想到终于能够回家,徐淮心情难得有几分愉悦。 只是这愉悦没能存在太久。 ——「徐先生!」 徐淮听见身后有个熟悉声音在喊他。 那声音一出,徐淮眼皮就跳了一下,尝试装聋听不见,也不自觉加快了步子。 只可惜身后愈来愈近的脚步已经说明了装聋的法子压根没用。 「徐淮先生!」 徐淮停住脚步。 身后的人气喘吁吁跑过来,徐淮转身看着张鸥,开口语气里带上几分低压:「怎么了。」 「单警官让我来找你。」张鸥大喘了两口气,「单成毅警官说李芳家出事了,让我来找你。」 想到刚刚在下面看见的人,徐淮心想他大概是知道李芳家出了什么事了。 徐淮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八点:「我已经下班了。」 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起来,徐淮一看,是宋敛舟打过来的。 宋敛舟:「单成毅说李芳那边出事了,你过去帮忙看一眼。」 「……」 徐淮沉默得宋敛舟那边以为是信号出了什么问题,一连餵了好几声。 徐淮面无表情说了句好。 在挂电话之前徐淮临时加了一句:「对了,我遇到江衡了,他说他有急事和你说,让你今晚别把家门上三道锁。」 没等宋敛舟反应,徐淮就挂断了电话。 张鸥看得目瞪口呆,徐淮无视对方那种「你竟敢直接挂断上司电话」的敬佩眼神,开口:「走吧。他们在哪?」 张鸥:「现在在李芳家。」 这个地方离李芳家不远,市中心到哪都比较便利。能看出来张鸥是真着急了,一脚油门踩下去,闪着灯的警车在市内飞驰。 李芳家那条小巷警车进不去,张鸥将车在路口停下时,徐淮已经看到周围来往的警员,还有巷口拉起的一圈警戒线。 张鸥和在警戒线外的同事说明情况后领着人穿过警戒线。 这小巷徐淮来过三次。经上一次来时的「雨棚暗杀事件」后,来收拾残局的警员们和部门的人应该发现了安全隐患,这周边的违规建筑已经被全部拆除。 巷内的纸片瓶罐类堆积物也没了,整个巷道比先前来时要干净不少。 徐淮目光扫视了一圈:「这周围的所有居民都出事了?警戒线拉那么远。」 张鸥摇头:「不是,只是这附近围观看戏的人太多了,早些时候这里围的水泄不通,我们自己警员都进不去。」 第84页 张鸥回头看了徐淮一眼,「你怎么不好奇是出了什么事?」 徐淮淡声道:「我在下面见到赵茜了。」 张鸥一声粗口爆出,一连骂了三草,往后战术性后退一步,反应极大。 附近的两三个警员闻声看了过来,徐淮见状,拉住张鸥的衣角一拽,低声道:「小同志,沉稳一点。」 「最开始不会就先装,你做事前得想想你要怎么进步。」 张鸥立即闭嘴,过了会倒吸了一口气:「长记性了,徐大师。」 张鸥嘴上那么说,心里却想着:猝不及防听这一句,正常人哪有不会脱口而出一声卧槽的。 第44章 这个你不能吃 徐淮和张鸥在说话间已到了李芳家门口,才靠近,徐淮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中年警官单成毅。 正好单成毅转过身,和徐淮有了视线接触,徐淮和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唿。 「抱歉,辛苦你过来一趟。」单成毅开口。 徐淮跳过了其余客套环节,决定直接了解事件详情,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单成毅回头看了一眼李芳屋内,沖里面说了些什么,让屋内的警员出来。 屋内和徐淮之前来过的一样,很暗。 徐淮回头问了一嘴单成毅:「可以开灯吗?」 一般来说要保护现场不能乱碰之类的。 单成毅点头:「可以,这里不影响。」 徐淮打开了灯。 屋内除了他和单成毅之外没有其他人了,虽仅有他们二人,现在却已显得有些拥挤。 单成毅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赵茜和李芳死了,死在这间屋内,就在昨晚。准确来说,是昨晚到今早的这个大概时间段。」 李芳也死了? 听至此,徐淮抬起眼:「什么原因?」 「煤气泄露。」单成毅开口,「一氧化碳中毒。」 「这样啊……」 徐淮用手抵住下颚:「我不是燃气或是管道类的专家,单警官叫我来到用意是?」 话说至此,徐淮故意停顿了一下。 「只是单纯疑惑,和我这专业似乎不对口。毕竟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部门那边也已经验收结算了。」 很明显的阴阳怪气,总体要表达出一个:我的任务完成了,那些非自然的东西也收拾好了,后续的东西不归我管。 毕竟是老警员,不像刚来的张鸥那般咋咋唿唿的。单成毅闻言,神色未变:「我理解你的意思。目前调查的结果是煤气管道老化漏气,是意外死亡。」 「正常调查流程也走了,包括人员的进出也调查了,排除他杀的可能。」 徐淮点头:「警官你们的能力毋庸置疑,效率很高。」 排除他杀的可能,李芳和赵茜两人的死亡是因为管道老化导致的煤气泄露,是一起意外。 徐淮:「还有什么其他的疑惑吗?」 「……」单成毅又嘆出口气,「其实找你来算是我的个人请求。」 个人请求? 徐淮来了精神:「算委託单?」 单成毅点头:「算。」 ——那他这个月的kpi加上这个就完成了。 徐淮收起自以为是些许的不耐,开口:「详细说说吧。」 单成毅开口:「在你将李芳的女儿找回去后,接连几日我都梦见一个中年妇女在说她死的好冤。正常来说梦见的东西应该过一会儿就忘了,可偏生这次,梦见的东西,夜里梦日里想的。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硌着,不舒服。」 「于是我利用休息时间,翻阅了近几年来我处理过的案件,发现那出现在我梦里的人,并不是以前我所接手过,帮忙处理过案件的人,我没见过她。」 「以往我并没有遇到过这种反覆做梦,梦见有人喊冤这样的事,这事是从李芳的女儿找回去后开始的。可能是这么多年办案的经验,我突然想起李芳之前在所里的一些激动行为和言行举止。包括她打电话时无意间透露出的信息,我开始想这两者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于是我开始调查李芳。」 徐淮:「调查结果是?」 单成毅:「从档案中记录的案件中自然查不到和李芳有关的事件。」 「可能是心里想着事没注意,走路也走岔了路口。昨日下午下班时,我莫名晃悠到了李芳家附近,正巧看见附近一居民出来散步,当时我就心生一念,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嘴知不知道关于这个巷子内李芳的事。」 单成毅当警察些年接触过事件不少,有时候也能凭运气获得意外的线索: 「结果还真就得知李芳之前在这附近发生了一场车祸,讨人要钱,弄出了不少疯事。我刚获得线索,都没来得及调查,李芳就死了。」 徐淮听懂了。 估计是被李芳讹钱害死的那司机给单成毅託梦来了。 徐淮:「你让我来这里,是想让我看看李芳的死亡到底是不是意外。」 单成毅点头:「我想还原真相。李芳的死因,是结局的最后一环。」 徐淮挑眉。 「哪怕还原真相的过程不能公开报导,最后的真相也不一定会有人关注,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额外加班,仅有你自己知道?」徐淮询问。 「对。」单成毅笑了,抬手指着自己的头,「他们都说我这人倔,我说我不倔也不会在这一干就干二十年。」 第85页 「这几日,我一闭上眼就能想到梦里那女人对着我哭的样子。我琢磨着,活人也不能託梦吧?那必然是有人死了,有冤屈。」 单成毅的面上多了几分严肃认真:「我想还原真相,一定有被掩没的东西。」 徐淮深唿出口气。 多数人,包括他,都不会对这种事追根究底。毕竟那是别人的事,再怎么去寻找答案,去解决,最终都和他无关。 可单成毅就像是铁了心般要调查下去,哪怕事件的双方都已经死了。 ——好强的正义感。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直接将从司机那得来的话,把从鬼魂口中得到的答案,直接告诉单成毅。 那答案不是按照常理获得的,是他利用谢景那奇怪的能力,是利用符法换取获得的。 将这事说出去,不仅仅是他,连好心的单成毅也会受到影响。 徐淮有些为难了。 单成毅也看出了徐淮的欲言又止,开口:「毕竟和你们部门也接触的多,我对这方面的东西也知道一些。如果实在勉强……」 「……」徐淮短暂沉默了些许,并没有否认单成毅的说法,「我去看看煤气开关阀。」 李芳家小,家的煤气阀门在一个低矮的地方,徐淮不得不蹲下探头去查看。 与此同时,门外的吵闹声也传了进来。徐淮隐约听见是赵钢在喊: ——「肯定是有人在晚上过来将煤气阀门打开了,昨天晚上李芳都没在家开火!」 徐淮伸出手,将指尖悬停在煤气阀门之上。 ——「昨天晚上我拿了钱给李芳让她带女儿出去吃饭,怎么可能在家里开火!?他们不可能用煤气。」 徐淮目光移动,视线在灶台下方发现了一处食物残渣,青椒的块状还新鲜,应该就是近期新切的。 ——「我女儿力气小,也不可能随意拧动煤气阀门。李芳前几日才因为我女儿失踪好几日睡不好觉,怎么可能故意拧开煤气就那么一直放着?!」 徐淮收回了手,直起身,回头时对上了单成毅的眼。 门外隐约传来男人的哭声,伴随着外面警员惊唿着「他晕倒了」的声音,徐淮没什么血色的唇开合: ——「我不知道。」 单成毅想知道的是:杀死李芳和赵茜的是谁。 他刚刚确实在那老旧的煤气阀门周边感觉到了一缕阴气,那缕阴气也确实是出自先前他和谢景遇到的那个司机。 要说是那个死了的司机故意打开阀门杀死的李芳。 对。 要说是李芳想利用流产讹钱,结果意外害死司机,这么多年来那司机终是放不下执念,决定将人带走,是李芳自己做错了事在先,现在也不过是收到了先前种因得到的果,连带着女儿赵茜都收到了影响。 也对。 如果李芳没有碰瓷讹钱,后续的所有事就不会发生。 假若李芳昨日真的带了赵茜出去吃饭,没有开煤气,也不会被那司机找到机会,从煤气上做手脚。 他能感觉到那阴气很淡,有可能真是管道老化,是单纯的巧合也说不定。 徐淮没有答案。 ——可以说是那个死去的司机杀死的李芳和赵茜。 ——也可以说是李芳自己做事导致的连锁反应,杀死的自己和女儿。 想至此,徐淮再度摇头:「我不知道。」 在单成毅诧异的目光下,徐淮开口:「抱歉,单警官。」 徐淮话已说至此,单成毅必然不可能强行留下人家,让人一定留下个答案。 「不仅如此,往后只要是有关于李芳的事我都不会参与。」 他可没忘记李芳过去坑过张道泉,先前又倒转坑他一次,还给他僱主弄没了的事。 他不是单成毅,没那么有道德感,也没有那么强的正义感。 他很自私的。 自私且记仇。 徐淮避开了单成毅的视线,抬脚:「我能力有限,只是个刚转正的员工,单警官可以去问问宋敛舟有没有其他推荐的人选,或许部门内的其他人能知道答案。」 推门出去并没有受到阻拦,徐淮开门后无视周边警员探究好奇的视线,径直向巷外方向走去。 眼角余光却无意间少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连带着动作都一顿。 徐淮九十度转身,大步来到那穿着笔挺西装,站在巷口的男人身前。 在迎上对方含笑的眼后,面无表情开口:「你怎么在这?」 这人不是在公司和同事在一起吗? 徐淮突然意识到他从来没有问过谢景的公司在哪。 谢景闻言,开口:「我过来签个合同,正准备回酒店洗澡,然后等你。」 徐淮:「?」 不是哥,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正好张鸥此时从隔壁路过,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被自己口水呛得咳嗽了两声。 八卦且炽热的视线从另一侧传来,徐淮冷冷回望过去。 张鸥战术后仰,敬了个礼踢着正步走了。 谢景抬手拉起警戒线,徐淮弯腰钻了过去。 徐淮来至谢景身侧时,徐淮看见谢景手上提了个纸盒: 「蛋糕?」 谢景颔首,将蛋糕往徐淮身前一递:「吃吗?」 徐淮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口水。 出门送个铃铛这一遭折腾了好久,急需补充能量和糖分。 第86页 想吃。 徐淮还没说话,谢景就将蛋糕收了回去:「这个你不能吃。」 徐淮:「?」 不给吃那你还问! 「我签完合同出门后正巧遇到往这边走的赵钢和警员,想着会不会是李芳又出了什么事,又想到你有可能在这边,就跟过来看看。」 谢景做出解释:「这是赵钢拿给我的,说原本是买给他女儿的,但是现在他女儿吃不了了。别人送我的,我再转手送给你,不太好。」 「路口有个蛋糕店,听赵茜说里面的东西挺好吃的,你想吃的话我们去那买?」 说至此,谢景疑惑:「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徐淮:「……」 徐淮欲言又止。 他应该告诉谢景这蛋糕差一点变成贡品吗。 第45章 全赖动态视力极好 见徐淮没有说话,谢景疑惑哼出个气音:「嗯?」 但谢景很快反应过来:「原来是保密的事项,知道了,那我就不继续问了。」 徐淮松了口气。 还是暂时不要让谢景知道赵茜死了的事比较好,不然谢景八成会被膈应好一阵。 隔了一会儿。徐淮没忍住,还是提了一嘴:「蛋糕……你要不还是别吃了。」 话一落,就看见谢景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 徐淮眼皮跳了一下。 「老闆要真想吃我这个也不是不行,只是得用……」 其他东西换。 话还没说完,徐淮察觉到不对,及时打断了谢景:「我不吃。」 很快又语气坚定地又加了一句:「我不吃蛋糕。」 谢景低笑,依照徐淮语气重复了一遍:「嗯,你不吃。」 徐淮:「……」 幼稚! 回去酒店的路上徐淮又搭上了谢景的车,当前夜已深,路上没什么人。 徐淮自车内的窗户上看着谢景映出的脸,在车辆停下时开口:「谢景,你有哥哥或者弟弟之类的人吗?」 「没有。」谢景闻言摇头,将目光移至徐淮身上,「怎么了,是遇见和我长得相似的人了?」 徐淮没有否认:「嗯。」 徐淮想起先前在阴阳混沌区域的幻境中看见自己过去的记忆。他的记忆中出现的那人,分明和谢景一模一样,只是头髮的长度有变化而已。 徐淮眸光一动:「谢景,你之前留过长发吗?」 「……」这次谢景并没有像先前那个问题那样没有疑虑地脱口而出,而是过了几秒才开口,「没有。」 没有吗? 徐淮转头,递过去一个疑惑的视线,谢景坦然回望过来:「怎么了?」 虽然犹豫了几秒才开口,但看谢景表情并不是在撒谎,更像是在思索回忆。 徐淮摇头:「不,没事。」 酒店很快就到了,徐淮在下车时还在想—— 谢景长发的样子……除了在幻境中看见的那个男人那般模样,他再也无法联想其他。 那段缺失的记忆,以及记忆中和谢景极为相似的人,不可能和谢景半点关联都没有。 包括他触碰到谢景就能看见一些不寻常的鬼魂,以及在接触到谢景后,脑海就频繁闪过的一些他没有记忆的画面,这些东西都在说明: 谢景的委託,谢景当前遇到的事情,谢景——和他,或许在过去有过接触,有所关联。 但他完全记不清了,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觉得谢景有些眼熟。 那谢景呢,谢景也和他一样,有一段残缺的记忆吗? 酒店房间用房卡刷开,房间内的被褥整洁,一次性用品也放在原本的位置上,就像是这间屋子昨晚没人住过一样。 徐淮觉得奇怪:「你今天让酒店的人进来打扫了?」 说话间,徐淮弯腰查看昨日布置符纸的地方,符纸倒是老实贴在墙上,并没有被人撕去。 谢景垂眸,往后瞥了一眼,看着徐淮的位置:「我只是让他们进来更换了一下一次性用品和床上的被褥,我刻意吩咐了他们,让他们别乱动我墙壁上和地上的东西。」 「嗯。」徐淮应声后直起身,走至另一处检查符纸。 符纸都没有被动过,这间屋内也没有阴气残留,看来缠着谢景那鬼昨晚都挺老实的。 屋内开着空调并不冷,先前的头痛也似乎莫名缓解了许多,徐淮来回查看一番也算是小有运动,此时身上起了一层薄汗。 回头时徐淮正好看见谢景用手指将纸片小人从胸前口袋里夹出。 徐淮眼皮跳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走向放着空调遥控的电视柜,当看见空调并没有被打开后的那一刻,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天杀的,他感觉到热压根不是因为空调。 或许是盯着谢景看的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太过幽怨,谢景像察觉到什么般转过头来,发出一声疑惑的气音:「嗯?怎么了。」 徐淮:「……」 徐淮战术咳嗽,装作面无表情地开口:「这个东西还是尽量不要贴身放。」 谢景也没询问原因,点头:「不贴身的话,我好像就只有手机是随身携带的,毕竟我也没有带钱夹的习惯。」 说话间,谢景就将那纸片小人放进了手机壳内。 徐淮看着谢景的动作松了口气。 不料,谢景刚放下手机,就有一通电话打进来,手机开始震动。 第87页 徐淮扶住桌边的手指骤然用力,就连指节都在泛白。 谢景像是没察觉到徐淮一瞬间变得古怪的面色,拿起手机抬起手,迟迟没能按下接听键:「稍等,我去接个电话。」 接电话也不过三五分钟,谢景回来时就见徐淮已经坐在了沙发上,低垂着头,看不太清面上的神色。 徐淮察觉到人的靠近,不可察觉地深吸口气,将已经到嘴边的,从宋敛舟那学过来的脏话咽了下去。 抬起头来盯着谢景,挤出几个字:「那纸人你还是贴身带着吧。」 生怕谢景怀疑他不是没事找事干,徐淮补充了一句:「万一遇到危险了,从手机里取出来要耽搁一阵。」 谢景闻言,眸光在徐淮眼尾处的一抹不明显的红色上停留了片刻,开口带着几分笑意:「好。」 「那我先去洗个澡。」 徐淮点头。 直到浴室内传来簌簌水声,徐淮再度感觉身上越来越热,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谢景将手机也带了进去。 随身携带的意思是哪怕是洗澡手机也不离身吗?! 大哥,你手机背后放着的那小人是纸片的!不防水! 徐淮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他后悔把那纸人送给谢景了。 刚刚他尝试把纸人身上的感知收回,却发现怎么都切断不了联繫,像是被什么东西捆在了上面。 以往还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又是一件怪事。 徐淮还在心里庆幸谢景并没有发现那个纸人有什么不对,浴室内就发出了一阵东西被推倒后瓶罐摔在地上的桌球声。 徐淮心里一惊,心想不会是谢景低血糖什么的洗澡晕里边了吧? 于是立即从沙发上起身来到浴室门前,笃笃敲了两声门: 「你还好吗?」 浴室水声停了。过了两秒,谢景从里面打开了门。 或许是出来的匆忙,谢景只来得及披上一件黑色的浴衣,就连衣带都没能完全繫上,上半身基本都松散开。 有力的肌肉线条就那么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徐淮被入眼的一片白晃了下眼。 然后在开口让谢景拉好衣服和先关上门之间选择了再看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徐淮看出了不对。 谢景的腰腹间出现了大块的青紫,就像是被什么重物砸到了般看上去十分狰狞。青紫的痕迹甚至隐没到了谢景虚虚系上的腰间往下处,被衣物挡住的地方显然还有。 徐淮表情逐渐凝重:「你身上什么时候出现这些痕迹的?」 还未擦干的柔顺黑髮上缀着透明水珠,随着其主人垂头的动作,水珠落在另一人伸过来的手背上。 谢景看着徐淮放在自己腹部的手,喉结微滚,开口声掩盖住了乱了一拍的唿吸:「刚刚。」 「昨天晚上还没有的,就在刚刚。」 专注查看僱主古怪伤势的徐淮并没有察觉到谢景逐渐哑下去的声线,他将手指悬停在谢景腹部,不过片刻,就有一缕黑气缠绕至徐淮指尖。 和先前在天桥下,从谢景手臂上的青紫掐痕处引出的阴气很相似。 可他刚刚分明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进来过。 如果说是他蓝条空了,反应能力迟钝,确实有什么疏漏,那也不至于就连符纸也受到影响。 没有东西进来这间酒店的房间,可现在谢景受到的伤却是确实存在的。 徐淮再度确认了一遍:「你确定昨天晚上没有,今天早上没有,包括你在洗澡之前身上也没有这个痕迹?」 「嗯。」谢景点头,「刚刚洗澡时,我一回头发现身后似乎有一个黑影,被那个东西吓了一跳后我不小心碰倒了架子上的洗髮水。」 「听见你的声音后我打开门,这时才看见我身上的这些青紫色印子。」 徐淮蹙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说明那个东西现在就藏在这间屋子内。 就和之前在病房内出现的情况一样,他感觉不到缠着谢景那只鬼的存在。 徐淮手指顺着谢景的腹部来至腰侧。 越来越多的阴气从汇聚在指尖,原本的淡色团状物变成浓稠的黑,最后已经快成墨水般的液体。 当前暂时没有收纳那些阴气的容器,将那些阴气放在谢景身上不管,谢景作为普通人又肯定会生病。 徐淮仅能放任那些黑色的液体状的东西顺着他的指尖攀爬而上,来到他的手腕处,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它们像是有意识般,没有继续在他身体内逃窜,而是形成了个像手环的东西绕在他的手腕上。 徐淮收起手的时候脸色已有些苍白。 「可以先关上门吗?」谢景不由得人答应,先拉住徐淮另一只空着的手腕,将人拉进浴室内,「我有些冷。」 浴室的门被关上。 屋内充盈的水汽还有未散去的热意冲散了不少阴气带来的寒意。 见谢景身上的阴气都被引出得差不多了,徐淮手指抵上谢景的腰,问:「你在近几日内有没有出现过腰疼的情况?」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谢景这些痕迹其实是在之前就有的,是在刚刚才显现出来。 可很快,谢景的摇头否认了这种情况。 一般来说可以根据阴气来寻其主人的位置,可徐淮手臂上环绕那么多的阴气却通通指向着谢景。 总不能是那鬼藏在谢景的身体里了。 第88页 被鬼附身也不应是这个反应,应当和原本的性格,行为大相迳庭才对。 难不成是从一开始,在天桥下见到谢景的时候,谢景就已经被…… 徐淮觉得这个猜测可能性极大:「你有没有遇到过记忆缺失的情况?」 谢景:「记忆缺失?」 徐淮颔首:「像是短暂的出神,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其他的地方,或是有一段怎么想不来的东西。」 「没有。」谢景捉住徐淮放在他腰上的手,「之前一直很忙,并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倒也不是小气不给摸,主要是徐淮放在他腰上那按压的力度也不大,就像是挠痒般,一阵阵痒意从腰部扩散至其他地方。 也正好因为抬手的动作,那原本就只是虚虚系上的衣带散开落在地上,没了束缚物的浴衣自然敞开。 徐淮全赖自己在警惕情况下动态视力极好,稍有一点动静就他妈的眼睛控制不住往那地方瞄。 这一瞄把原本想说的话弄得全忘了,想问的东西全没了,大脑死机了一秒钟。 第46章 再也不助人为乐了 徐淮大脑死机了一秒。 也有可能死机了不止一秒。 总之,在大脑反应过来的时候,徐淮已经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条腰带,给谢景理好浴袍,将人裹了个严丝合缝,确保只有脖子和腿露出来,最后才在其腰上束了个大结。 结是用手扯好几下都解不下来那种,安全系数极高。 这期间谢景也没动,视线落点在徐淮的脸上。 徐淮的表情和寻常相差无二,一眼看上去有些冷漠。 面无表情的脸上写满了漠然,好似对什么东西都不在意。帮他整理衣服的动作也干脆利落,像是顺手的事,自然极了。 谢景压住了唇角。 某人自以为将「什么都没看见」演的很好,却不知颤动频率变高的眼睫,和那已经开始泛红的耳根早就将自己暴露了个彻底。 ——天杀的,想骂谢景耍流氓但是又压根骂不出口。 脏话在嘴边的时候他骤然想起是他先敲的门,也是他先去查看谢景的伤势。 谢景是想阻止他继续查看伤势,才有所动作,抬起手想拦住他,最后导致的衣物松散开。 也算是意外了。 是他没有经过谢景的允许就直接上手了,他根本没理由骂谢景耍流氓! 更何况先前谢景帮他洗澡的不也看过他的,他现在看看谢景的怎么了? 都男的,看看怎么了!? 又不会掉块肉! 想至此徐淮思路又是一滞。 不对。 他吗的,都男的为什么要互相看!? 这从根本上就不对! 事情又绕了回去,谢景在一开始就不该帮他洗澡! 谢景在一开始就不该看他的! ——即便是谢景,也没办法时刻通过一个人的表情和眼神就能清楚知道对方此时在想什么。 但徐淮拉着他腰带越来越紧的力道,以及面上愈发下沉,变来变去的神色,谢景能大致估摸出徐淮应该是对他起了杀心。 看样子是有些恼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想到什么了开始生气了。 可爱。 谢景不动声色地舔了下唇。 在徐淮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手腕上缠着那圈黑气也扭动了两下。 这些动静只发生在瞬息间,徐淮半点也没察觉。 谢景按捺下那几分现在就想咬人的想法,弯起眼,语气中带着几分笑,调侃似开口: 「老闆,我腰没有那么细。」 声音一出,徐淮才像是恍然惊醒般松开手,终于放过了谢景身上那一条被扯得变形的腰带。 谢景的腰确实细,却因本身成年男性骨架的底子在,再细也不可能到哪去。他这一下直接给谢景扯得腰带勒在一起,像绑粽子一样收的死紧。 察觉到自己干了什么事后,尴尬下,徐淮脸上热度愈发上涌。 谢景发觉徐淮这回发红的不止是耳根,就连先前没什么血色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薄红。 徐淮战术性咳嗽了一声,没敢和谢景对视:「你衣带散了,我帮你繫上。」 他向来喜欢助人为乐。 他好。 瞥开的眼使得谢景能够将那双好看桃花眼眼尾的一抹红看得更加真切清晰。 谢景抬手将一侧的毛巾递到徐淮手上,同时低下头: 「嗯,老闆一直都很助人为乐。」 手上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张毛巾的徐淮:「?」 哎,不是? 徐淮愣住。 谢景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的,把毛巾递到他手上就像把饭递到嘴里那么自然。 ——不是,哥们? 将毛巾递过去隔了两秒发现徐淮没有动作,谢景还抬起头和徐淮对视。 那双深邃的眸子瞳色很深,徐淮轻易在对方眼瞳中捕捉到了自己的轮廓。 谢景刚洗完澡,不仅是眼睫处,就连眸内都似浮着一层水汽,湿润柔顺的黑髮自然垂下,将整个人一眼看上去的锋利感削减大半。 徐淮眼皮跳了又跳。这一瞬间,他下线许久第六感重新找了回来,不停在发出警报,告诉他—— 跑,现在就跑,坐面包车跑。 可还没来得及行动,他身前男人就开口:「老闆?」 像是好奇他为什么现在还不帮忙擦头一样,磁性的声线中尾音上扬,很是疑惑。 第89页 徐淮甚至看见谢景的头还偏了一下,发梢处的水珠再度滚落。 徐淮的视线随着那颗透明的水珠自谢景面部滑落,看着它最终停留在谢景浅色的唇瓣。 ——这一刻徐淮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那个梦。 徐淮心脏骤然停了一拍,就连唿吸都乱了。 他极快移开了目光,假装自己根本不受当前「美色」诱惑。 死脑一天天都在想什么,不许再想了。 将心底的一抹慌乱藏掩,重新调整好面上表情,徐淮才开口:「我先出去了,你自己擦。」 话说到一半徐淮就打算跑,不料抬脚欲走时,他却惊愕发现自己的脚竟然挪动不了半步。 徐淮:「!?!」 徐淮一连尝试了两三次都没办法移动半分,突然遇到的身体失控显然被另一人当成了不想走的意思。 徐淮瞳孔微缩,心里还在讶异是什么情况。 下一秒就和正好抬起眼的谢景对上视线。 徐淮失语:「……」 谢景的眼神一瞬间从失落变成了迟疑,那迟疑仅存在了很短暂的一刻就变成了懊恼。 「我以为相处了那么几天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谢景开口,「……还以为朋友之间帮忙擦个头髮很正常。」 徐淮:「?」 闻言,徐淮脑子里冒出个问号。 ……正常吗? 这事徐淮还真就没法准确判断,他从小就没朋友。 小的时候没人愿意和「算命骗子」的儿子玩,长大了些,他也懒得搭理那些和他无关,生命中大概率不会有第二次交集的人。 无意义的社交很烦,不仅会消耗大部分精力精神,还浪费时间。他所认为的,比起虚假的虚与委蛇,还是多看两本书来的真实。 ——所以朋友之间擦个头髮,正常吗? 短暂的一秒间,徐淮开始回忆在时代在同学那看见的,好友间的相处方式。 他偶尔确实能看见球场上打球的人勾肩搭背,关系好的甚至拿同一块毛巾擦汗的。 ……故而,擦个头好像是正常的? 虽行为是正常的,但正常的行为作用在不同的个体上,意味和指代的意思就会变得完全!不同! 至少徐淮现在,没办法像对待铁哥们儿一样给谢景擦头。 可谢景看过来的眼神中失落的神色又让人没办法再次说「不」。 好像他拒绝的不是一次普通的擦拭头髮,而是谢景琢磨了几天几夜,真情实感的表白。 「没关系,你不愿意的话我自己来就好。」 谢景从徐淮手中拿回了毛巾,放在自己头上,遮掩住大半个面部,细细擦拭,说话声音也有些闷: 「我没有真正的朋友,我想把你当第一个。」 ——我没有真正朋友,我想把你当第一个。 徐淮抬起的手瞬间僵住。 刚刚是什么情况不知道,但他现在确实恢復了身体的控制权。他现在能够转身就走离开浴室,可谢景这一句话却生生将他定在原地。 他不帮谢景擦头髮是对的,那样的行为在他看来确实有些太暧昧,他暂时接受不了。 但就在谢景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脑内的第一反应竟是: 卧槽,疑似僱主真情实感流露现场。 徐淮甚至脑补了谢景的成长经歷: 谢景从小就在家族内长大,成长过程中免不了勾心斗角,压根没有真正的朋友,在长大后父母双亡,就连自己的八字都不知道,寄人篱下住在一个阿姨家。 他作为朋友帮谢景擦个头怎么了? 不都是毛茸茸的东西,他家里的三只狮子猫洗完澡也是他拿着毛巾挨个擦的! 每一只都擦得干干净净! 徐淮沉着脸,把谢景手上的毛巾又抽了回来。 能明显看出谢景身体的一僵,随后将头低下。 乖的不行。 徐淮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开始对以往不能够接受的事进行妥协,也没数过这是第几次对这人心软。 柔顺黑髮上的水珠被一点点擦去,就连脖颈上滑落下的水渍也被一起拂去。 男人低垂着头,面部表情隐于阴影中。 细细看,倒也能看出那根本懒得藏掩,因获得满足而上翘的唇角。 总之,人的底线在一次次越界的试探下放低,最后被更加恶劣地欺负的时候,也只能徒生后悔,咬牙吃着先前养出来的恶果。 谢景头髮短,简单擦拭根本要不了多长时间,没过一会儿徐淮就收起了毛巾: 「好了。」 谢景似乎是忘记打开了通风扇,浴室内的水汽一直没有散去。 因擦拭头髮靠得近,徐淮也就能更加清晰嗅闻到谢景身上的那微苦的草木香气。 和之前闻到的一样,很好闻。 是什么牌子的沐浴露? 这一短暂的走神被谢景抓住了机会,徐淮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手已经被谢景覆着手背,手搭在了对方腰带上。 借着方才擦头时低下的头,谢景得以凑得距离徐淮更近。 徐淮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谢景灼人的吐息落在他颈部。 那人低哑开口,语气不像是询问: 「徐淮,帮我解开。」 第47章 他可比你诚实 凑到耳边的低语使得徐淮耳根一酥。 徐淮听惯了谢景叫他老闆,这回突然换了叫法有种莫名地不适应感。 第90页 此刻,身体的感知比思绪要更快抵达大脑。 有些闷热的浴室内,水汽占了大部分,似乎就连唿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不过也不能全赖水汽。 或许是自身控制不住加快的心跳也对大脑缺氧有所影响,又因大脑缺氧导致了思路放滞。 不然,他现在怎么可能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现在可不是在做梦。 意识到现在再不终止,往后的所有计划都会脱轨。超出心理预估事项和发展带来的不安感使得徐淮清醒了一瞬。 徐淮想后退,却发现后背不知道何时已经抵上了浴室的门,而谢景的手也虚虚搭在了他的腰侧。 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见徐淮迟迟没能动作,谢景倒也没有催促。 人对于从未做过的事总会谨慎且茫然无措。 显然,他谢景的时间够多。他也不愿在此刻,这么几秒间逼迫徐淮一定要做出什么确切的行为。 甚至对于他来说,此刻徐淮的每一个反应,都是兴味的来源。过程比那未知的结果还要更有趣一些。 若按照徐淮所认识那个「谢景」的人设来做,他应当现在就放徐淮走。 谢景搭在徐淮腰侧的手又收紧了些。 但他不想。 「徐淮,你刚刚将我的腰带系的太紧了。」 低哑的声音再度从耳侧传来,徐淮听着谢景磁性的尾音上扬。听见那人像是诱导一般再度开口: 「帮我解开,好吗?」 「……」 徐淮嘴上没有应声,手却已经抬起,拉扯着腰带,不动声色地将谢景的腰带再系上一个结。 这回打了个死结,不费一番功夫都解不开那种。 ——擦头也就算了。 他都把一个一米九大男人和家里猫比一起了。 好不容易给自己安慰好了,释然了,现在又来个解腰带是什么意思?! 好朋友之间可没有互相解腰带这个说法的,这回谢景怎么都不可能骗得了他。 谢景听着衣物的摩挲声垂头,看见的就是自己又被打了个大疙瘩的衣带。 徐淮原本系的不是死结,只是为了防止脱落,在结的基础上多系了几个结而已,现在却因最后一个死结,腰带紧紧缠在了一起。 想正常解开应该不可能,估计得用剪刀剪开了。 腰带的事倒是小事,谢景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徐淮微长的眼睫盖住灯下有些浅棕色的瞳,那绷紧的嘴角昭示着其主人有些羞恼的心。 盯了一会儿,谢景终是没忍住低笑出声,发声时身体的颤动引得徐淮停下了手。 明明知道是什么原因,谢景却仍是开口问道: 「怎么了?」 徐淮吸了口气,没有回答谢景的问题,语气微沉:「谢景,这不是朋友之间应该做的。」 这话像是说给谢景的,实际上也是说给自己听。 淋浴花洒上残留的水珠一滴滴落下砸在地面,那不算小的嘀嗒声也掩盖不住慌乱的心跳。心境早就像地面上的积水一样盪开圈圈涟漪。 徐淮想,他其实是个挺冷漠的人。 别人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涉及到他的利益,不来干涉他的正常生活。那是别人的事,和他无关,他不会去关注。 别人过去发生了什么,现在过得怎么样,也和他无关,他不会在意。 他不会去刻意照顾一些看起来弱势的群体,也不会好心泛滥去给自己找些不必要的活干。 他很少心软。 除了捡那三只狮子猫的时候,就只有在谢景这,反覆出现。 谢景是……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和人相处之间的特例。 徐淮感觉到谢景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松开了,就连身子也往后倾了些,拉开了距离。 心里也不知怎地松了口气,想着谢景总算是找回了先前一直把控很好的分寸感。 随着思绪一同而来的是一丝他不肯承认,从心里缝隙中钻出,那大概率会被归类为「失落」的感觉。 却不想在下一秒,下颚被人抬起,谢景的脸骤然靠近。 徐淮唿吸都滞了一下,瞳孔不自觉缩小。 微凉的柔软触感最开始仅留在唇角,那因呆滞而失去的反应被理解为默许。 草木香气似是更加浓烈了,他整个人都被那个味道包裹在内,像是一整个人都陷入到森林之中。 原本放在谢景的腰带上的手也放到了对方胸口,谢景察觉到推攮的力道增大,才放过了那总算是染上颜色的唇。 氧气都近乎被掠夺个干净,徐淮瞥过头大口唿吸。 随后,徐淮听见谢景开口:「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朋友之间该做的事。」 谢景倾身,在徐淮耳侧放轻了声音,近乎是用气音在说: 「而且,你分明知道我喜欢你。」 心底藏着的事情被戳穿,像是被捉住了把柄般心虚,徐淮心脏骤然一跳。 「知道我喜欢你,却还是没有拒绝那些要求。」 男人低下头,咬住那早就红的要滴血的耳廓,用手环住徐淮的腰,将人整个都禁锢在浴室门和他身体之间。 空闲的另一只手顺着徐淮腰侧下滑,落至小腹,最终停留在一处。 「他可比你诚实,徐淮。」 叫他名字的时候,那人手上还用了些力。 第91页 徐淮身体控制不住地一颤,手上抗拒推攮对方的力度更大。可这番行为除了能摸到谢景绷紧的身体外一点作用都没有,谢景都没挪动分毫。 一般情况下,徐淮出门穿的都是简单舒适的运动套装,此时那条灰色的运动休闲裤的束带已经散开。 浴室内的水滴声间,混入了一声似是压抑着的闷哼。 谢景放过了那留着牙印的耳廓,垂头,将脸埋在徐淮颈窝处, 「是这样吗?」 不多时,谢景又用唇抵在徐淮颈侧,感受着那皮肤之下一下下跳动的脉搏。 徐淮腿上也失了力,全靠大半个身体倚在门上,和腰间扶住的手才不至于滑落在地。 至于谢景的询问,徐淮根本没有心思去回答。 谢景的虎口,包括手掌前端,指末的地方都覆着一层茧。先前在牵手的时候没注意到,现在他倒是清晰了解了。 但这他吗压根就不是他想了解的东西! 谢景甚至在最关键的时候停住了手,开口声音也与寻常无异,像是在说什么严肃的事情一样: 「会不会太冒犯你了?」 这人要他吗真觉得冒犯就不会说话的时候还握着他不放了。 徐淮说不出话,仅发出一声坚定而清晰的感嘆词:「……操」。 哪能知这声一出,徐淮又听见谢景开口。这回是带着笑意的询问:「嗯?」 ——「这个也可以吗?」 「……」 徐淮闭上眼,终归是在这一瞬间彻底理解了什么叫「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似乎是生怕谢景的那非正常人的理解能力一去不復返,最终徐淮还是从唇齿中挤出两个字,咬牙切齿:「不可以!」 谢景唇角笑意更盛。 其实有些事的可不可以,不一定是嘴上说说就能决定的。 但也不能将人逼的太紧,毕竟前些日子他才学了个词—— 叫可持续性发展。 「徐淮,你分明也很喜欢。」谢景再度开口。 大脑失去了思考能力,吐不出半句言语的人仅是徐淮而已。 谢景看着徐淮浮着水汽的眼: 「人类的生命也不过是短短几十年,若时刻都顾及着往后未知的事情,并焦虑、恐惧,那么永远会陷入痛苦和纠结之中。」 恶劣的玩意总会在诱人掉入陷阱之前,往陷阱上铺上一层华丽的,具有迷惑性的装饰。 他会假装给人留有余地: 「这些不过是人的本能。没关系,如果你实在不愿,今晚过后我会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随后又将激烈的情绪推至最高点: 「徐淮,是你告诉我的,遇到喜欢的人要坦率说清。」 在最后要结束的时候,带上一句装模作样的询问: 「我做的好吗,老闆?」 那人又转换了叫法,将先前克制而有分寸的形象硬生生和现在过分而恶劣的行为结合在一起。 像是提醒:现在和他做这种事的是他的僱主,是谢景。 ——事情总不能事事,每一个件,每一个细节都像预料中那样顺遂进行,即便是再小心,也会有脱轨的事件发生。 一旦出现,除了接受它的发生外,想起先前所为的后悔、后知后觉的懊恼、气愤,都没有任何作用。 情绪过后,应当判断出往后该怎么去修改,搬回那脱轨的事件才对。 当然也可以顺其自然地发展,或是像谢景说的那样。 从心而为。 徐淮想,应当是气血上涌导致的冲动。不然他也不可能,有种到此时开口说上一句: 「一般。」 「这样吗?」谢景闻言,垂头看着徐淮眼睫: 「那得麻烦老闆示范一下了。」 素色且轻薄浴衣根本遮掩不住一些明显的痕迹,或者说。 他吗的,那人的本钱也嚣张得过分。 总之,徐淮在狼藉过后找回神智。 第一想法是:绝对不能那么脱轨下去,先不说往后的会不会有问题—— 他自身是一定会有问题的。 他本人一定会出大问题。 第48章 总之就是不太对劲 有时候会因一时的冲动而后悔吗? 徐淮想,会的。 帮人处理完事件,因沾了太多阴气而发烧,发完烧紧接着就去阴界晃了一圈,回来还没喘口气就和谢景在浴室内干些不太能说的事。 可能是着凉,也有可能是从谢景身上移过来的阴气,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总之,收拾完后,他躺在床上没一会儿,脱力和身体的酸痛感再度来袭。 徐淮能感觉到这次的情况比上一次更加严重。 不开玩笑的说,他感觉他马上就要下去和分别没多久的江衡面面相觑了。 或者江城隍来一趟,上门来勾魂也说不准。 死意比先前要更加强烈了。 在意识彻底抽离之前,徐淮听见浴室的门打开了。房间内的另一人向他所躺着的床边靠近,随后将他的头抬起,往他嘴里餵了些什么。 徐淮仅能尝出是一些很苦涩的液体,像是药。 ——经此一遭,谢景在他这里的信誉极速下降。 想起先前没做完但也临门一脚的事,徐淮脑子里浮出来个荒谬的想法,但又很快被打消。 谢景再怎么说也是他僱主,还有东西缠着谢景,谢景再怎么也要顾及着些,不至于给他餵…… 第92页 可那苦涩的液体就像是有什么灼性,最先从口腔能感受到细密的疼痛,又在不自觉地吞咽后全身都能感觉到被拉扯一样的痛感。 徐淮还是忍不住疑惑: 他吗的,谢景到底给他餵了什么东西?! 谢景坐在床边,看着面色惨白气息虚弱的徐淮,将里面只剩下草药残渣的纸杯收起,随手一掷,精准丢进了垃圾桶。 窗外时不时传来的的「啧啧」咋舌声实在是令人心烦,谢景收手,淡淡往声音传来的地方一瞥。 【老大你再怎么饥渴也得克制点,你看这人差一点就得去地府报导了。】 【到时候……哎,一想到你要去地府十殿里挨个找人我就想笑。】 十二楼酒店的一间亮着灯的房,一个约莫十多岁的小孩坐在窗边,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就那么悠闲地盪着脚。 若徐淮醒着一定能想起,这是就他在谢景家附近那个医院内见过的小孩鬼。 「我虽和那十殿的人不熟,但让你去当个鬼役也不是什么难事。 「正好,听说那地方缺人手。」 谢景收回眼:「再多说一句你就下去。」 【我错……】 话音都没出那小孩就消失在了原地,残留的半句尾音被风吹散。 显然,有些时候谢景没那么好的耐心,也没有那么说话算话。 抬手用指腹将徐淮眼尾处因疼痛而溢出的湿润抹去后,谢景起身来到放着蛋糕的床头柜。 半弯下身,谢景隔着透明的包装盒看到里面的巧克力蛋糕上写着「赵茜生日快乐」的字样。 字上方还插着一根蜡烛,彩色的。 当时兴许是刚下班,又或是在上班期间就通过找过去的警察得知了女儿离世的噩耗。 惊愕和不敢置信间,赵钢拿着早就订好的蛋糕,随着警察一同返回到居住地附近。 就在巷口不远处,遇见了正在找徐淮的他。 谢景记得那中年男性像是全身都脱了力般跪在他身前,就连身侧的两三个警员也没能将他拉起。 问他:不是都解决了吗?赵茜不是找回来了吗?赵茜怎么还是死了,就连李芳也死了? 问他:是不是都是骗他们家的,赵茜和李芳其实没有死,只是开个玩笑。 像是一天之内被抽干了所有的精神气,唯独只剩下个皮囊,赵钢的眼神空洞、无措,茫然。 赵钢不停在喃喃:分明徐淮都解决了,已经让人去解决了。 确实都解决了。 徐淮能做的是解决当前下的困境,在人为可改变的地方已经尽了全力。 命数难改,也没有人能改,那就是他们的命。 谢景没解释,没说话,错身离开。没走几步,却听见身后那人叫自己。 甚至都没回头,那蛋糕就已经被塞到了手上。 没什么文化的赵钢不懂什么太多的弯道,当前,赵钢一家子里也显然没有人会去吃它。 想到蛋糕毕竟也是真金实银购入的,赵钢不愿将蛋糕浪费,于是那么强塞给了他。 寻常人应当会觉得这份「礼物」过于怪异,有些晦气了。 就连那几个警员看他收下蛋糕后,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欲言又止。 想至此,谢景抬起手指。 那没被拆开的蛋糕盒内,蛋糕正中的蜡烛顶端骤然跳出一簇黑色火苗。 黑色的火焰灼烧蛋糕的蜡烛,开始吞噬整个蛋糕。 蛋糕上的巧克力开始融化,就连水果和面包体也被点燃,变成了大团的黑色火焰。 不过片刻,里面的蛋糕没了踪影,蛋糕盒完好无损。 谢景直起身,将空荡的蛋糕盒也丢进了垃圾桶。 这东西徐淮不能吃。 这是和赵茜的交易,是他的获得物。 人吃了他所获得的贡品,会生病。 更何况,徐淮本来身体就不好。 徐淮来酒店之前的反应分明是想吃蛋糕的。 ……先前光顾着忽悠人来酒店了,完全忘记了买蛋糕这回事,现在想起来了,倒也确实该买个什么口味的哄一下人。 徐淮醒来之后估计会生气? ——在思考出门购物给徐淮买什么蛋糕的谢景没注意到床上的人不知道何时睁开,此时半眯着的眼。 以及那人视线落点。 在垃圾桶内的那个盒子上。 * 遮光窗帘并没有被全部拉上,丝缕阳光从白色纱质布料中透出,使得整间屋子不至于那么黑暗。 房间内唯一的人睁眼后,眼神仅短暂放空了一瞬,瞥头环顾四周,发现仅有他一人在,谢景不知道跑哪去了。 手机就在枕头旁,徐淮看了眼时间,发现现在是上午九点。 床头柜上摆着药和体温计,发烧药和感冒药都被拆过,纸杯里也留着半杯水。 怎么都不可能是他毫无意识地去买这些东西来吃,应当是谢景拿来的。 明显感觉到身上的不适已经消退,只是身上还没有太多力气。徐淮拿起体温计,重新量了遍体温。 绿灯闪烁,已经恢復正常值。 将体温计放回去的时候,徐淮想: ……情况好的有些不太正常。 思索间他拿起手机,给谢景发过去了消息: [你昨天晚上给我喝了什么东西?] 徐淮等了一会儿,谢景没回。 第93页 想到可能是谢景正好有事在忙,徐淮掀开被子起身,却在下床时顿了一下。 身上浴衣的腰带被人系了个结,仔细一看能看出和昨天晚上系在谢景腰间那个结十分相似。 徐淮扯了两下带子,没扯动。 好,就是那个死结。 谢景往他身上也打了个死结。 手机屏幕在此时亮起,徐淮瞥头看向谢景发过来的信息。 [谢景:之前发热去找人开的药还剩一些,昨天晚上发现你的情况,询问医生后得知可以吃,就沖泡给你喝了。] ……想起来了,谢景之前也因阴气发过烧,他还在疑惑谢景哪来的药,原来是这么回事。 [谢景:我中午些回去,身体好些了吗?^^] [徐淮:嗯,好些了。] 注意力都在消息上,徐淮并未发现因下床动作而掀起的浴袍下,腿根处有好几处青紫,和先前在锁骨处出现的蚊子印极为相似。 [谢景:我还帮你买了蛋糕,在桌子上。早餐五分钟后让酒店里的人送过来,记得开一下门。] 徐淮放下手机。 屋内的小桌上确实有一个盒子,徐淮走近后看清了那个蛋糕的样式。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蛋糕有些卡通的样式,花盆形状的塑料壳上铺着一层黑色的饼干碎当作泥土,泥土之上放了很多个蘑菇形状的巧克力饼干。 最中间的是一个红色带白色斑点的蘑菇,圆润饱满。 甚至在蛋糕壳子外还写了「震撼野生菌蛋糕」和「地区限定」字样。 徐淮:「……」 究竟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蛋糕创意。 ……总之就是,令人毫无食慾。 徐淮一时分不清谢景是在和他搞抽象开玩笑,还是谢景是真喜欢这样式的蛋糕。 但谢景是买来给他的,总不会是谢景觉得他会喜欢? 徐淮:「……」 他到底在那谢景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最后徐淮还是象徵性地拿了一块巧克力蘑菇饼干吃掉,将蛋糕挪到一边。 倒是将酒店送来的鸡汤面吃了个干净。 吃饱后他又例行检查了一遍符纸,只在窗户边的符纸上发现了些许燃烧的痕迹,随后又在窗框发现了一缕残留的阴气。 可能是昨天晚上有什么东西在窗户边徘徊,并没有进来。 走至垃圾桶时,徐淮想起昨天晚上看见的—— 谢景分明没时间去吃那个蛋糕,却将空的蛋糕盒丢进垃圾桶,蛋糕凭空消失了也没有半点惊讶。 从谢景身上弄出来的阴气也一直缠在他的手腕,异常安分没有在他身体里乱窜。 徐淮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有些不对。 他一直都找不到缠着谢景那恶鬼的痕迹,但谢景却是真实受到了伤害。 受到伤害之后谢景也不着急,尤其是昨天晚上。 分明是遇到了不寻常的灵异事件,就连身上也都是青紫痕迹了,却半点也没见害怕。 到底是过于信任他了,还是什么原因? ——总之就是不太对劲。 房间门解锁的咔嗒声响起,徐淮抬眼看去,是谢景回来了。 徐淮想: 正好,先问问。 第49章 禁止盲目信任 谢景发的消息说要中午些才会回来,可现在距离发完消息才过了半小时左右,人已经站门口了。 谢景没穿昨日那套西装,而是换了一套浅蓝色的休闲运动服,看上去比平日内还年轻几岁。 形象和昨夜截然不同,有种被人拉走做了一夜无害化处理,现在又恢復了先前那种纯粹干净且无辜的感觉。 徐淮发现谢景的手上还提着好几个袋子,这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去公司了,倒像是在附近运动锻鍊了一番,还带回来些早餐。 还没等谢景放下东西,徐淮就开口: 「对了,昨天晚上那个蛋糕你吃了吗?」 昨天晚上他确实看见了谢景将空的蛋糕盒丢进了垃圾桶,不管怎么说,蛋糕确实是没在了。 就是很古怪,得问问。 谢景闻言,弯起眼:「老闆怎么还在觊觎我那个蛋糕?」 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 徐淮并没有拐弯抹角地试探:「昨天晚上我好像看见了你将空的蛋糕盒丢进垃圾桶。」 「……你好像没有时间吃蛋糕吧?」 谢景手指一滞,面上却如常: 「我没有吃蛋糕,那个蛋糕不是我吃的。」 ——没吃,那蛋糕是怎么消失的? 徐淮眼中的疑惑过于明显,谢景开口:「你先从浴室出去后,我接着洗了个澡。出来后发现你已经睡着了,发现你脸颊红的有些不太正常,并且身上有些发热后,我就去询问了医生。医生说先量体温,如果温度过高,可以餵先前开的那个药。 「我找来了体温计,又去烧了水,将身上带着的退烧药沖泡了给你餵下。走至桌前的时候我就发现,那个蛋糕凭空消失了。」 谢景点头,像是肯定自己的话没说错般: 「我没有吃它,蛋糕凭空消失了。」 谢景说话时语气不疾不徐,表情也和寻常无异。 徐淮看着谢景这反应,开口:「之前也有过这种东西莫名其妙消失不见的情况?你看起来觉得这一切不是很奇怪。」 「在天桥下找到你之前,我一个人在家时,不仅是东西会经常消失,就连睡觉时也会被一些异常的动静吵醒。」谢景面露几分苦笑,「其实,已经有些习惯了。」 第94页 「当时我看你身体不舒服,发现蛋糕不在了也没有叫醒你。我想着,毕竟你在房间内放了那么多符纸,如果那东西有攻击性,应该也能阻挡着些。只是蛋糕消失了而已。」 徐淮抬起手,抵住下颚: 「还有之前你在浴室遇到的,你不怕了吗?」 ——能看出来徐淮是有些在怀疑自己了。 谢景也没想到先前丢个蛋糕这种小事会被徐淮发现。还好在先前,在最开始和徐淮见面的时候说过,他在「家」里也遇到过一些鬼闹。 「怕的。」谢景垂眸,「但你在这,就不怕了。」 徐淮:「……」 谢景对他还真是异常信任,即便灵异事件都贴脸了还能那么处变不惊。 说实话,僱主能对自己有那么强的信任力是好事。干他们这行的最怕就是僱主背刺,弄些假的信息来迷惑人。 僱主的配合能极大推动事件的解决进度。 谢景是配合了,但他实际对解决缠着谢景那东西没有十足的把握。 「下次遇到什么怪事了一定要及时告知我。」 徐淮只能这么说。 再没有把握,他也不能如实告知谢景: ——其实他严格意义上也不算是道士,只是自己学了些术法和符箓,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无所不能,实力强劲。 哪会有人在别人面前说自己不行的。 「好的。」 谢景点头,应的很快:「我相信老闆。」 够了,禁止再说这种盲目信任的话! 「对了,你重新量过体温了吗?」 谢景开口关心徐淮的身体状况,随后将一直提在手上的东西放在电视桌上。 「量过,没发烧了。」 徐淮看着那些袋子:「你还没吃早餐?」 「我吃过了。」谢景低头,将手上拎着的东西拆开,「刚刚酒店人打电话给我,说今早的鸡汤面收到多个投诉。他们查看监控后,发现是后厨的厨师不小心将整瓶椒盐倒入了鸡汤内,咸的不行,鸡汤都有些发苦,连带着面都咸得不行,根本没办法吃。」 徐淮看见谢景拿回来的饭盒拆开后,里面是一份肠粉。 「酒店的人说要补偿一份面条,并提出免了房费。我想到你吃了那碗放了许多盐鸡汤面后,应该是多少有些阴影了,不会再想吃面,我就拒绝了他们再送一碗的提议,正好我在附近,就买了肠粉带回来。」 听至此,徐淮一愣。 ……等等,鸡汤里放了多少? 一整瓶盐? 谢景抬眼,察觉到徐淮有些不对的神色后疑惑:「怎么了?」 徐淮:「……」 先前他吃那碗面的时候甚至觉得盐味有些淡,以为是谢景可以交代了人少放盐。 「我那碗……」 徐淮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谢景目光移动,显然是已经看见了沙发前桌子上那放着的空碗。 碗上有酒店的logo,显然是那碗含盐量极高的鸡汤面。 即便是谢景也顿了一下,很快,谢景脸上出现了很明显的愧疚神情: 「抱歉,我应该在你醒来之前提前买好早餐的。」 徐淮:「……」 谢景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和「竟然饿成这样了什么都能吃得下去」有什么区别? 徐淮看见谢景视线说完这句话后再往旁边一移,在空碗旁,那个近乎完好,看不出被食用过的蘑菇盆栽蛋糕上停顿了很久。 最后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打击般,眸色一点点落寞下去。 「……我不知道你不爱吃那个口味的蛋糕,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那个是路过蛋糕店时导购热情推荐的。」 徐淮:「……」 他的僱主看起来伤心得要碎掉了。 不是的,他吗的,别乱想! 徐淮唿吸一紧: 「不是不想吃那蛋糕,是我刚睡醒不太想吃巧克力类甜的东西,我准备留着下午吃。」 ——全然忘记了自己在第一眼看到那蛋糕的时候心里吐槽过那蘑菇蛋糕可疑且令人毫无食慾。 徐淮开口:「……至于那碗面,真不是我这碗的鸡汤偷偷兑水了吗?我没尝出来很咸,甚至觉得有些淡。」 「……」谢景罕见地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应该不会,我打电话的时候酒店经理推荐说那锅鸡汤刚熬出来,应该和其他人是同样的。」 徐淮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等等,你先尝一口你买回来的肠粉,试试里面的盐味够吗?我怎么感觉我的味觉出了点问题。」 先前吃东西的时候,他也老感觉东西的味道有些淡。 谢景动作一顿,但还是听话拆开了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味道很合适。」 软糯肠粉内裹着现切的叉烧颗粒,倒上酱油一起吃,是咸甜的。 谢景夹起另一块肠粉,自然递至徐淮嘴边。 徐淮看着谢景用过的筷子愣神了半秒,开口吃下。 没味。 徐淮蹙眉:「……」 没有味道。 分明他都能看见肠粉上方覆着的一层酱油,正常来说是能尝出咸味,可他现在却像是在嚼蜡一样,就连米粉本身的味道都尝不出来了。 「还是觉得淡吗?」 徐淮点头:「嗯。有可能是发烧感冒的原因?分明刚刚我都还能尝得到味道。」 第95页 「吃巧克力呢?」谢景走至沙发旁的桌前,「吃巧克力也尝不出来甜味吗?」 徐淮再度拿起一个蘑菇饼干丢进嘴里,只能感觉出饼干酥脆和巧克力丝滑的口感。 是真吃不出任何味道。 徐淮点头。 接连两次的发热都很快退烧,后续会有的其余如感冒,咽喉痛等併发症也完全没有,倒是失去了味觉。 徐淮猜测:「有可能是发热感冒导致的后遗症,大概率是短暂性出现的。」 谢景担心地上前一步,用手心贴在徐淮额头。 看似是关心,实际也不过是为了和徐淮拉进距离。 嗯,在干完前一晚坏事之后,用合理且不会被拒绝,无比自然的方式贴到徐淮。 「真的没事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去医院倒也不至于,可能过几个小时就好了。 徐淮摇头:「不用。」 因骤然靠近的距离,徐淮又闻见了谢景身上的那股草木香气。 不过这次,在那草木香之间还夹杂了缕血腥味。 徐淮扯住谢景的手:「你受伤了?」 谢景一愣。 徐淮寻着谢景的视线看去,发现谢景的浅蓝色的衣袖处有几滴残留的血迹。 颜色还没完全变成黑褐,显然是刚留下不久。 谢景不动声色垂眸。 心底啧了一声。 ——全怪出门一趟遇到碍事的东西。 第50章 全怪天气干燥 当徐淮发现袖口处的血迹时,谢景能明显感觉到扣住他手腕的力道加大。袖子被人拉起,看到里面的并无伤口后,那力道才松了些。 谢景虽然乐意于看徐淮这般担心紧张的表现,但这一处破绽还是会引得先前好不容易打消的疑虑又再度浮起,使得对方怀疑。 「你受伤了?」 谢景摇头:「没有。」 「那……」 谢景没说话,他暂时没想到有什么合理的理由能解释袖口处为什么留了血迹。 ——刚出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 ——还是过马路的时候遇上了车祸,莫名其妙被溅了几滴? 无论哪一个都挺牵强的,正常人都不会信,徐淮也没那么好煳弄。 他总不能实话实说:刚出门就和这地的城隍撞上,对方一言不合就沖他动手,他顺手给了那城隍两刀算作自卫,这血是那城隍溅他身上的。 这可就直接暴露了,他还不如直接将徐淮掳回山里来的方便。 真麻烦。 在原本的计划中,他应该很快买完蛋糕回来,若无其事躺回徐淮旁边,不动声色观察徐淮醒来时惺忪睡眼,捕捉住徐淮回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事后会做出的反应。 然后在徐淮起身时,让那徐淮的衣带「巧合」散开,他会将那衣带抽走。 把昨晚没有吃饱的吃回来。 看着谢景撇过去的脸,徐淮愈发疑惑: 「……你难道,上火了吗?」 徐淮声音响起,谢景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随即感觉到鼻下一热。 徐淮蹙着眉转身将桌上的抽纸递给谢景,看着谢景冷静将鼻血擦去。 谢景反应的很快:「……可能是天气有些干燥。」 徐淮认同点头:「南江市就是很干燥,平日内要多喝水。」 徐淮回想起自己小时候也经常会因为天干流鼻血,视线再度落在谢景的袖口处:「但如果频繁流鼻血,可能就得喝些凉茶了。」 谢景自然很快应声:「好。」 徐淮:「……」 这个时候倒是听话的很,昨晚他说什么谢景都当做没听见,抓着他不放。 想起这个徐淮就来气,开口语气不自觉严肃了些: 「谢景你……」 别在撞鬼后的几分钟就淡定抓着他干那档子事行吗,这事真的很怪! 再说了这是正常人的心理素质吗?正常人遇到那情况哪能立得起来!? 万一鬼还没走,就这么让鬼在旁边看着吗,慷慨也不是这个时候用的吧? 嘴边的话在谢景的手回握上来的时候骤然停住。 先前都只是虚虚扣住手腕,这次的手掌相接触时,徐淮能明显感觉到谢景手上,昨晚就已经感觉过一遍的薄茧。 因触感,大脑内骤然忆起昨日的片段,将组织好的语言冲撞了个破碎,徐淮失语,忘记原本该开口说些什么。 徐淮甚至感觉到谢景用指腹在他的掌心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撒娇一样的。 「徐淮,我下次不会了。」 谢景垂着眼,像是知道自己昨晚干了什么事,此时心虚不敢和徐淮对视,眼中的自责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我知道昨天晚上在发生了那样的动静后干那些事不对。」 徐淮:「……」 徐淮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头皮都在发麻,这人每说一句他大脑内都会重现一遍昨日的细节。 徐淮受不了了:「停。」 「我知道有可能会遇到危险,但是那个时候有些失控了。」谢景抬起眼,看着徐淮再度红起来的耳廓,「下次我找个安全的地方,别生气了好吗?」 徐淮:「?」 不是? 怎么还有下次!? 不可能有下次!绝对! ——这人根本就不是在道歉!! 这人分明是想把他先哄好了然后下次再找机会干这种事! 第96页 也正好在此时徐淮的手机响起。徐淮稍用了些力挣开了谢景的手,谢景见状,没继续抓着人不放。 徐淮拿着手机没接,连房卡都没拿快步开门出了房间。 谢景的视线随着徐淮而动,在房门关上后才收回。 ——刚刚,要不是徐淮醒了发消息给他,他走神了一瞬,让那城隍抓住机会逃跑。 现在那城隍是竖是横都说不一定。 * 徐淮睡着后谢景一共出了两趟门。 第一趟出门是为了买蛋糕,在蛋糕店正常营业后就出去了。 大部分蛋糕店都不会开那么早,仅有一些连锁的店铺开着。 表明来意后,那导购异常热情地向他推荐蛋糕,说店铺这个月销量最好的就是蘑菇盆栽蛋糕。 「是买给女朋友的吗?」刚开业就来了个帅哥,导购小姐脸上的笑都快咧到眼角了。 「这款蛋糕很适合送给可爱的女朋友,上面的蘑菇都是用翻糖做的……」 谢景看着橱柜内的其他蛋糕,看了一圈下来发现确实是这个蘑菇盆栽要好看些。 「是买给男朋友。」 谢景淡淡开口,没注意导购小姐一瞬间僵住的笑: 「帮我包起来吧。」 买蛋糕过程倒是顺利。谢景提着蛋糕刚进酒店,就看见那被他送去下边当鬼役的榷以一个十分难看的姿势趴在窗上,直勾勾盯着床上熟睡的徐淮。 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谢景二话没说给那小孩鬼从窗上扇下去了,那玩意惨叫着坠了楼。 过了会儿榷又跑了回来,趴在了窗边,异常顽强。 谢景眼睛都没抬,一簇火苗骤然出现在窗边。 榷一下子鬼叫起来:【老大,先别动手,有急事!】 黑色的火焰晃了晃。榷等了下,确定那鬼火没动才颤着声接着开口:【这人最近在下面老出名了。】 【这人好像昨天跑下去了一趟,干的事情已经从我了解的,用符火烧了辆摆渡车,传到这人凭一己之力单挑十殿阎罗了。】 【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不出三日恐怕能传出这人单人一小时一命速通我们城九山了,老大你不管管?】 谢景:「……」 到底是谁在传这些东西。 说起这个,谢景倒是确实想起昨日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感觉不到徐淮的位置,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他开始找徐淮的。 不过,就这么些时间就下去烧了辆车……? 谢景低笑了一声。 厉害。 只可惜没能看见徐淮动手的场面。 【老大我那鬼差同事讲的,这人还和城隍有上那么些关系。】 谢景勾起的唇角还没放下:「就同事上了,适应能力挺强。」 榷哽了一秒,又接着道: 【我同事搁老远都能看到城隍和这人勾肩搭背的,亲的不能再亲。】 谢景唇角的笑意一顿。 亲的不能再亲。 说的什么东西,徐淮只能和他亲。 ——他可没发现徐淮和哪的城隍有那么好的关系,这东西挑拨离间来的。 谢景没有理会,面上笑意未变,眸色却沉了下去:「你要回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你就下去再干五百年。」 那小孩鬼这才正色:【别别别老大,我可是有正事。】 【我是要来带这房里边那人下去问责的,毕竟那摆渡车是地府的东西,人也不能说烧就说是吧?】 谢景挑眉:「带人下去问责能理解,但就来了你一个?」 榷嘘了声。 除了他哪有其他鬼敢来? 就刚刚,他一句话没说,什么都没干,就搁窗户上趴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扇下去的时候,他躲在周边的同事已经回去了,全跑完了。 只留下一句:保重。 短暂地沉默过后,榷再度开口,声音更小了些: 【人……鬼手不足,来的少。想想办法老大,这样我没法交差。】 谢景颔首,假意思索了一下。随即抬眸:「怎么会没办法交差?」 榷愣了一下,看着谢景的眼神也有些呆滞。 ——谢景坐床边呢,他怎么敢把床上那人带下去交差,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谢景也没说话,就这么看着那榷。 过了会儿,见对方实在没有反应过来才淡淡开口:「我这不是把你抵下去了。」 榷目光一瞬间变得呆滞。 不儿? ……不是? 榷瞳孔都在地震,整个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般不自觉地张大了嘴。 榷像是不敢置信般,再开口问了一遍,像是想确认一遍自己的理解没有出错:【我?】 【老大你把我丢下去当鬼役就是因为这个?!】 谢景哼出个气音:「嗯。」 原本只是单纯觉得有些烦,现在看来,倒是有了其他的作用。 身侧的火焰骤然变大,榷感受到火焰传至身上的灼意,被吓得惊唿了一声,闪开了些。 「怎么了?」谢景像是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般开口。 ——「不愿意吗?」 正常鬼哪会愿意莫名其妙干这个?! 见榷实在是异常崩溃,在脸上写满了: 男人就是这样,有了老婆就不管兄弟,有些鬼甚至能绝情到把兄弟卖了给老婆还债。 第97页 等了一会儿,榷脸色变了又变,就连魂体都变淡了,谢景才开口:「走吧。」 榷:【?】 「不是要交差?」谢景从徐淮床边站起,掖了一下被拉扯下来的被角。 「先把这事处理了,不然到时候又派人来坏我事。」 第51章 邪门 将榷抵下去自然是吓唬他的,他谢景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落魄到要将鬼抵到地府去还债的程度。 此行去一趟,不过是为了看看那不实的传言到底演变成什么程度了。再这么发展下去,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些无聊的玩意找上徐淮,二话不说就动手,说:看看实力。 再者就是问问到底什么情况,正常情况下徐淮怎么可能莫名跑下边去。 若不是把徐淮惹急了,徐淮也不可能干出烧车那事。 想要通往地府,除了坐那不定时全靠运气随机出现的摆渡车外,就只有等鬼差引路。在这附近弄出动静肯定会被徐淮察觉,徐淮对阴气的感知很是敏感,万一醒得早了他还没回来,徐淮说不准就顺着手腕上的阴气找过来了。 得离远一些。最好是一些无人的偏僻小巷,这样即便是阴气浓重,也会被理解为是有不愿意投胎的鬼魂在里面逗留。 街上往来的人比先前一趟出门买蛋糕时要多上不少,这附近最偏僻的地方是老旧菜市场后方,一处并未被完全拆迁的老旧废弃红砖房。 才刚出酒店拐进一个巷口,谢景就察觉到了什么般脚步顿了一下。 下一秒,一柄细长桃木剑直直从天上落下。 剑身是木质的,剑的尖端却能没入水泥地些许,竖立在地。像是警告似的,就立在谢景身前一寸的地方。 谢景看了那剑一眼,回头。 一穿着黑色卫衣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先前经过还无人的巷口。那人抱手倚在墙上,垂着眼,看着指尖缠着的黑线: 「我记得我的南江市,好像不属于城九山的范围。」 那把剑虽没有谢景那鬼火吓人,但榷还是第一时间就缩到了谢景身后。 此时观察了是什么情况后,从谢景身后探出个头:【老大,这人是南江市的城隍,叫江衡。】 城隍,地方的守护官。除了往来阴阳两界,协助鬼差勾魂外,另一职能是掌管阳间条理,使得阳间秩序不被阴间鬼魅破坏,将闯入自己地盘的鬼怪赶走。不同地域有不同城隍驻守,江衡是南江市的城隍。 谢景无意和对方发生争执,听闻对方的话后,开口:「只是路过而已。」 ——【老大,我同事说的就是他。下边的人都在传,说他和徐淮亲的不能再亲。】 谢景眸色微动,也不理会那城隍了,就那么转过头,盯着榷。 明知是传言,却在这反覆提起。 徐淮今天内裤穿什么色的他都知道,徐淮最多是认识这城隍而已,这东西还想挑拨离间。 越来越欠收拾了。 榷接触上谢景的视线后头皮一炸,变成个圆滚的麻雀缩小自身,扇着翅膀就想跑。 还没扇两下就被谢景一把抓过,捏在手里。 听着麻雀在谢景手上频繁发出悽厉惨叫,江衡不可察觉蹙了下眉:「……是不是路过,你自己知道。」 「嗯?」 谢景闻言,挑眉。 这城隍这话说的可就有意思了,分明是要扯着他再谈谈,不打算让他走的意思了: ——「这么说,江城隍是知道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 江衡确实知道。 不仅是他,就连宋敛舟也知道。 前一阵子三分部的人察觉到城九山那边的聚集着的阴气骤减,阴气逐渐向周边扩散的异状后,宋敛舟就猜测这东西近日会来这边。 至于目的……和一年前的事有关。 思绪至此,江衡瞳孔一缩。 ——他看见那原先距离自己三五米的男人骤然逼近,唿吸间已经来至眼前。 原本立于地上的桃木剑被那人拿在手中,就连剑身都覆上了一层暗黑色的焰火。 谢景握剑,将剑锋抵在江衡左肩肩下,距离心脏也不过几厘。 「无故杀死一个城隍对我无益。若没人管着这地方的野鬼,全都跑我那,反而给我增加些无意义的工作量。」 谢景半睨着眼,看着江衡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什么无机物般漠然。 说话间,手上力度加大,仅凭藉一柄木剑就将江衡抵在墙上动弹不得。 听见清晰一声骨裂声响起,谢景才淡淡开口:「放心,不至于灭口。但又怕有些烦人的东西碍我事,在我达成目的之前……」 谢景顿了一下,做出决定: 「倒不如你回去躺着休息个一年半载,先别说话了。」 嘴上那么说,但谢景手上压根就没收着力道。 那柄木剑是城隍的东西,在他手上的效果和一根普通木棍无异。此刻能够驱使也是因为在剑身上覆了一层火。 他也没随身带武器的习惯,按照常理来说,一般也不会有人没事找事拦住他。 更何况,万一哪天徐淮突生了什么想摸他的想法,在他身上摸到了一把武器,这也不好解释。 这次属于意外事件,正好这柄木剑那城隍都那么送到他手边了。将就着,短暂借用。 江衡压根不知道那谢景在想什么,若是知道了那柄世代城隍传下来的信物被万般嫌弃,估计得气得背气过去。 第98页 江衡看着火焰那顺着自己衣物蔓延,意识到这样下去会被那古怪火焰灼烧,立刻咬破了舌尖,以血为引,结印挣开那人,反攥住那柄剑将自己武器夺回。 谢景侧身,躲开江衡极快刺来的一剑,抬眼往一侧的路灯瞥了一眼。 「啪!」 灯泡炸裂开,灯泡上的玻璃碎片还没落地,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驱使般全都向着江衡的位置袭来。 玻璃碎片数量多且锋利,周边又没什么障碍物,江衡一时再怎么躲也没办法全部避开。瞬间,他的身上就出现多条被划破的痕迹。 玻璃的锋利程度异常,就连衣服都能划开,身上的伤口往外溢着血。 这还没结束,紧接着又是一声响。 江衡看见那直径不止十厘米的电桿被折断,此时呈九十度弯着腰。 断裂开的电线上炸开火花,噼啪声中闪烁蓝色电流,向着江衡原本站着的地方砸去。 ——这些看起来很大的动静不过是障眼法。 江衡抬手将脸上伤口留下的血抹去,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内,心底啧了一声,将手上的剑柄握得更紧,绷紧了身体。精力前所未有地集中,意图将周围的一切动静都捕捉。 「叮!」 身后,近乎是在耳边响起了一声手机收到消息的系统提示音。 ——他根本就没带手机出来,那这系统提示音是哪来的? 江衡瞳孔又是一缩,骤然回头。 即便是反应了过来,还是因为闪躲不及时,被利物贯穿了腰腹。 江衡发出一声闷哼。 ——这东西他吗说的好听,实际上压根就没打算留他活路。 「叮!」 又是一声系统提示音响起。 这声音谢景自然也是听见了。那是他的手机提示音,而能给他发消息的人仅有徐淮。 徐淮醒了?比他预估的还要早。 谢景仅是一瞬间的分神,那原本站于原地的城隍就不见了踪影,仅留下半张还未燃尽的符纸。 谢景沉着眼看着某处,随手将手上的锥形的铁皮用火烧了个干净。 像是在思索般,过了一会儿才拿出手机。 屏幕上是徐淮发过来的消息。 ——[你昨天晚上给我喝了什么东西?] ——[疑惑小猫.jpg] 昨天晚上他给徐淮喝的是他自己在山里采的好几味草药。 治疗风寒,增强抵抗力,顺便调理阴气入体。 谢景拿着手机回復消息,扯了一堆压根不存在的医生。他已经熟练掌握了这类智能设备,把手机戳的噼啪响。 亮起的屏幕间隐约闪过谢景不小心打开相册的,里面满满的全是徐淮睡着后裹成一团,只露个头顶的样子。 榷趴在地上,听着头顶接收消息时的叮咚声,试探性地开口:【老大,咱,咱地府还去吗?】 将最后一条消息回復完,谢景收起手机,目光落在壁纸上。 那城隍跑都跑了,就暂且放过。现在去追,不一定能在中午之前回去找徐淮。 隔了一会儿,谢景才开口:「那你还趴地上,是想让我踹着你走吗。」 榷:【?】 榷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站直了,站笔直。 * …… 徐淮从谢景房间内出来,在酒店的走廊内接起宋敛舟的电话。 「徐淮,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脸上原本还带着些没褪去的热意,听见对方说这么一句后,徐淮面上微微正色,热度消去了些:「全是怪事。」 宋敛舟:「……」 徐淮:「我身边全是怪事,已经数不过来了。」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问他这句话了,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不对。 徐淮疑惑:「发生了什么?之前我正好遇见总部那边的人在部门内,那人看见我后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电话对面的宋敛舟沉默了一会儿:「江……」 徐淮听出了对方的欲言又止,可宋敛舟就发出那个音节就没了声,徐淮也猜不出来什么。 宋敛舟过了会才道:「你现在在哪?」 看样子宋敛舟那边应当是不方便在电话内说。徐淮开口:「在我僱主住的酒店里。」 宋敛舟:「你僱主不是本地人?」 徐淮:「我僱主他被鬼缠着,身上都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哪放心他回去一个人住?」 宋敛舟噢了一声:「那你过去你僱主家和他住不就行了。你之前不打电话和我说你俩什么做了,都给你僱主做到医院去了。都这样了还扭捏什么。」 徐淮:「……?」 宋敛舟压根没有放过徐淮:「你还和我说,你俩在医院也情不自禁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做了。我当时不是还让你注意分寸。」 徐淮懵了:「我?」 他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 到底是他理解能力出了问题,还是宋敛舟表达出了问题,他怎么觉得宋敛舟说的话怎么有点不太对劲。 听见徐淮这般疑惑的语气宋敛舟再问:「难道你俩昨晚没睡一起?」 徐淮:「……」 不,不是? 虽然昨晚确实是睡一起了,但宋敛舟怎么会知道这种事?说话的语气甚至有些理所当然的意思? 这不对,难道是他又忘记了什么东西? 徐淮蹙眉:「……你确定我和你说过?」 第99页 宋敛舟:「确定,当时听你说的时候我实在是太过震撼,没来得及录下来,要不然我现在就放给你听。」 徐淮:「……」 徐淮心想:他现在听宋敛舟这么一说,受到的震撼也不少。 徐淮:「我发现我会有些莫名其妙的记忆缺失。」 宋敛舟闻言:「忘性大这事你不是之前就有?一年前我把你刚从隔壁锡林县的山里捞出来,你醒来的时候我问你,你去山里干什么,遇到了什么怎么会搁那躺着,你也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锡林县的山里? 徐淮握着手机的手紧了些:「这两个很明显不一样!而且一年前的事我好像想起来了一些。」 宋敛舟疑惑哼出个气音:「想起什么来了?」 徐淮想起先前在医院时脑海内闪过的腰腹被贯穿,濒死,在山洞内的片段,以及在阴阳混沌区域时看见的过去记忆。 这些有可能就是在一年前发生,但是他忘记的事。 如此猜测是因为,记忆中出现的场景和一年前缺失记忆的地点对得上,就是在一座山里。 「只有很少的内容,而且想起的东西太碎片了,有些难组织语言。」徐淮没说清楚,含煳过去,「部门里还留着我一年前发生事件的那个档案吗?我想看看,说不定串起来能想起来些。」 「……」宋敛舟片刻后才开口,「有。我这几日都在部门内,你看完记得来办公室找我。」 徐淮嗯了一声:「我下午些过去。」 没直接告知宋敛舟是因为他记忆中的内容涉及到了谢景,把这事告诉宋敛舟不会是什么好事。 ——说好听些是对部门人员的保护,实则就是对他们行为的监视。非特殊情况,他们部门的人不能随意离开本市,就连任务行动都得提前报备。 将那记忆中的事原封不动告知宋敛舟,宋敛舟得知了,恐怕就连谢景也会受到一些额外的观察监视。 而且这种监视不一定是短期的。 徐淮挂断电话,重新敲了门进房。 看见谢景时,徐淮突然想起前一刻宋敛舟才说的话。 ——锡林县的山里。 徐淮记得先前自己询问过谢景,在搬到那栋闹鬼的别墅之前是住在哪。 「谢景你之前是不是说,你在来这个地方之前,一直住在锡林县?」 谢景将门关上的动作一顿,神色未变:「对。」 ——没记错。 徐淮:「你有去过锡林县的那座城九山吗?」 谢景将门关好,回头:「怎么突然问这个,城九山在我们那是鬼山,一般情况下没人会进去。」 这个徐淮自然知道。 张道泉就是在那座山里失踪的,他也是为了寻找张道泉才进的山里。 ——城九山,[鬼山]。 锡林县内的人都这么称唿它,对它畏而远之,山周边两三公里也罕见人迹。 所谓山川福泽之地往往山脉绵延,错落有致,绿意葱翠,进入林间便能感觉到勃勃生机。 而这座城九山则完全相反,山峰陡峭、常年大雾笼罩,看不真切完全的山型,似是隐入云雾。林中多有树木巨冠将阳光遮掩,只是靠近就能清晰感觉到阴冷。 传闻说这里是「鬼门」。人死后变成鬼便要从这座陡峭的山翻过去,翻过去就能看到「鬼门关」,入了鬼门关就进了地府。 还有传闻说这里是一处巨大的坟场。古时在这发生过多场战役,在战役中死去的将士们被深埋地底,鲜血与肉体作为肥料催生出棵棵大树,每科树都是一个死去的士兵。树汲取了养分生根发芽,满是仇恨、痛苦的亡灵被困于树内,被囚禁在山林间。 但凡有人谈起这座山,话语间永远少不了两个字——邪门。 「山内大雾瀰漫,地形复杂,没有本地人带路,外地的探险者独自入内,不熟悉路线往往会失去方向。久而久之也就这么传得那么邪乎。」 谢景弯起眼:「其实里面没什么邪门的东西,甚至在天晴时风景很不错。只是在边缘走走,不深入山内也不至于手机没信号,安全性挺高,老闆是想进去看看吗?」 「……」怎么还推荐起来了。 怪事,谢景怎么笑那么开心。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和外地人提起家乡时的自豪感吗? 「不,我以前去过那。」徐淮摇头,「只是最近想起了一些有关于那边的事……觉得那些事可能和纠缠你的那个东西有所关联。」 徐淮低头沉吟片刻,没注意到谢景微沉的眸色。 「我大概有一些抓到缠着你恶鬼的思路方向了。」徐淮开口,「我回部门一趟,你尽量避免独自一个人。」 谢景说了声好。 徐淮在离开之前,听见谢景在身后说了一句。 ——「老闆是有办法抓到缠着我的那只恶鬼了吗?」 第52章 谢景应该很好说话 ——老闆是有办法抓住那只缠着我的鬼了吗。 听谢景那么问,徐淮短暂沉默了片刻。 先前他猜测,谢景住在家里会有那些动静,是因为房子太久没有人居住,那周边有没有太多人活动,阳气少,有鬼住了进去。在谢景搬过来后,那鬼不喜欢这个突然住进房里的活人,想赶谢景走。 可谢景好几天没回家,那鬼还一直追到医院,追到酒店。这可就不是简单的鬼想把人从房子里赶出去,必然是谢景和那鬼发生过什么纠葛。 第100页 鬼不会无故缠着人,要想将缠着人的鬼赶走,得先了解人和鬼之间过去发生了什么。 谢景这边他反覆询问过,谢景给出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最开始是谢景主动找上他,要寻求帮忙的,谢景受到的伤也不是伪造,谢景没理由会在这个上面撒谎…… 那鬼还真就挺怪的。 解决这个事件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找到缠着谢景那鬼好好谈谈,让那鬼别缠着谢景,必要时用些暴力手段把鬼强行逮捕抓走也不是不行。 而干这些的前提是,见到那缠着谢景的鬼。 可他这么几日下来连鬼影都没看见一个,唯一一次见,还是在医院的时候被那鬼火莫名其妙舔了一下。 这种事情一日不解决,心理压力和恐惧都会增加。在当前这种抓鬼进度近乎为零的情况下,他仅能通过其他的线索来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线索是他近日想起来的一些记忆碎片。 他在城九山出来后,失去记忆就是一件古怪的事。在近日想起的记忆中,出现了一个谢景极为相似的人,谢景却说并没有什么兄弟亲戚,也是一件怪事。 那个和谢景长得相似的长髮男人和谢景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个男人是在锡林县的城九山里的,谢景先前也正好是在锡林县,有可能是在以前就有什么东西缠着谢景,只是谢景没有发现过异样,是在搬家搬到了南江市这边才逐渐显现出端倪,出现鬼伤人的情况。 强行将这些东西扯在一起虽有些牵强了,但他现在仅能通过这些猜测,觉得可以从城九山,以及他过去遗失的记忆下手调查。 不然就只能等,等那个鬼自己出来,谁也不知道这得等多久。 故而他现在,其实并没有办法抓住缠着谢景的那只鬼。 「可能有。」徐淮开口。 现在不行,以后不一定也不行,但也不一定完全行,是未知的。「可能」是个模煳的词,很好用。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看着谢景如释重负般弯起的眼,徐淮很快地抽离了视线。 不能再和谢景对视了,再对视他怕他心虚。 至于先前说过的什么,抓不到鬼把自己赔给他的话。 ——谢景应该很好说话,不会揪着这个gg词一样的东西不放吧? * 有了谢景给的十万定金,徐淮也没必要继续过月末150元极限求生10天的日子,出了酒店门徐淮就打车直奔[国安特殊保障部],没有半点对工作的积极,眼里全是对任务结束后拿到尾款的渴望。 开门下车时徐淮又感觉到一阵眼部不适,拿出墨镜戴上后,在想现在分明没有出太阳。 不知道什么时候,部门门口挂了个啄木鸟似的挂件,徐淮刚打卡进门那啄木鸟就发出了很大一声「欢迎光临」。 一时间在部门内的所有人皆转过头来,三五道视线立即落在身上。 徐淮:「……」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进了楼下便利店。 正好付沧坐在前台。徐淮和对方视线接触后,付沧开口:「你部长带回来挂那的。」 徐淮:「?」 徐淮:「宋敛舟也是你部长。」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付沧低头,将从他身上越狱想往徐淮那爬的黑蛇捉了回来,「太丢人了,今天我就申请调到总部去。改天有其他部门的人来这边听见这动静,往后几百年我们三部在其他部面前都抬不起头。」 徐淮:「?」 好干脆的跑。 徐淮刚想问宋敛舟没事挂个这玩意干什么,门就再度被推开。 那啄木鸟看到来者后发出尖锐警报: ——「不欢迎您光临!不欢迎您光临!」 一连重复了好几声,吵的徐淮脑仁疼。 不过很快就不响了。 江衡将那啄木鸟从墙上拆了下来,取了电池连鸟头一起掰断,快速破坏警报器,将那堆残骸丢进垃圾桶。 干完这一切江衡才像注意到投到他身上的视线般,回头,扫视了一圈在部门内坐着的人。 徐淮总觉得江衡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要比其他人多得多。 「刚刚发生了什么?」江衡问。 徐淮:「……」 付沧第一个将视线从江衡身上收回:「地震了,不小心把鸟震下来摔碎了。 江衡十分贊同地点头:「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分明是城隍庙的人,一言不合闯进[国安保障部]破坏的公共设施却没有一个人阻止。 放心好了宋敛舟,你回头会发现你身后空无一人。 徐淮和对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唿,见对方直奔走廊尽头的宋敛舟办公室才回头对付沧道:「你不用申请调岗了。」 付沧点头:「确实。」 「先不说这个,你手臂上那个真不处理一下?」付沧指着徐淮的手臂,「血渗出来很多。」 徐淮愣了一下,偏头看向自己手臂。 小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皮,还有血珠在往外涌,像是被什么东西刮到。 ……什么时候被刮到的?他一点疼痛感都没有。 「刚刚一直都有吗?」徐淮看着衣服上沾着的血迹。 付沧:「你进来时就这样了,我以为你在来部门之前和什么人打了一架。」 付沧察觉到徐淮的反应后眯起眼:「你难道没有半点感觉吗?」 第101页 完全没有。 「……」徐淮蹙眉。 坏事,怎么他的味觉、视觉,触觉,都出了问题? 「还有,你不觉得你身上的阴气很重吗?」 听付沧那么说,徐淮抬起另外一只手,手腕处还缠着那一圈从谢景身上带出来的阴气:「是它。」 付沧:「?」 他头一回见把阴气搁手上缠一圈当手鍊的活人。 付沧盯着那一圈黑气看了一会,将视线挪到手上的黑蛇,最后才看向徐淮:「你要喜欢这种黑色的东西,让我儿子搁你手上绕一圈也是这个效果,还对人体无害。」 就像是贊同付沧的话般,付沧手上的小蛇吐了吐舌信子。 付沧:「必要时还能把他丢出去全自动打怪,你跑就行了。」 戴什么不比戴一圈阴气要好? 徐淮:「……这个是意外。」 他原本计划先回家一趟,将手上缠着的阴气放罐子里,结果心里想着事,直奔部门,把这事搞忘记了。 要不是身上的触觉感知减弱了,他也不可能忘。 付沧蹙着眉盯着徐淮看了一会儿,嘆气,收回了视线。 徐淮:「?」 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怎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毕竟还有正事要做,徐淮告别付沧来到部门档案室。档案室在另一侧走廊的尽头,房门口还挂着一串类似兽牙的东西。 宋敛舟总会拿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来部门里摆着,这串兽牙的入职时间甚至比他还早。在他没到部门之前,这东西已经在这挂着了。 「咔嗒。」 档案室没有开锁的锁孔,也没有输入密码的地方。它像是感应门一样,人站门口,它就自动开了。 徐淮一进档案室就感觉到一阵寒意,即便是在感知变弱的现在也感觉得清晰。 徐淮以前没来过档案室,只听同事说过里面的样子。档案室内没什么神秘的东西,就是一整间屋并排放置的铁柜子,还有会闪烁,疑似电线短路的白炽灯。 徐淮刚进来没几步,门就被自动关上。就在关门的那一瞬间,白炽灯开始发出滋滋的声音,随后,房间内所有的灯光都暗了下去。 徐淮手机的手电筒都还没来得及打开,就有一盏白炽灯再度亮起。 是靠左侧,后排的柜子的位置。 在前往那个柜子期间,徐淮在柜子的阴影处看见了多个可疑的黑影。 徐淮收回视线。 好,他现在算是知道宋敛舟把部门内的鬼关哪了,全在这资料室睡通铺呢。 唯一亮着白炽灯处的铁柜上有一个柜子虚虚掩着柜门,徐淮走至柜门前,半弯着腰将里面的纸质资料从里面拿出。 借着灯光翻了两页,果不其然在上面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 [档案3127·城九山事件·壹] [时间:甲辰年七月十五·2024年8月18日。] [地点:锡林县·城九山·南。] [事件:国安特殊保障部三部部长·[宋敛舟]·所布置的法坛,于正午12点被浓雾环绕,周围可见度近乎为零。待雾散尽,法坛内凭空出现一男子,男子处于休克状态。] [经调查,男子名徐淮,年22。甲辰年五月初七·2024年6月12日于南江市南江大学毕业。生父母不明,,3岁被张道泉收养,由张道泉一人抚养长大。] [备註:该城九山事件两个月前,南江市警方曾收到该男子报案:一名为张道泉的67岁中年男性失踪。经过相关部门调查,张道泉最后出现的地点为锡林县——城九山。] 第53章 我很好骗? ……凭空出现? 徐淮视线落在那两个字上停顿了许久。 ——先前宋敛舟告诉他的可不是这样。 宋敛舟当时说的是,那天正好路过山脚,看见他昏迷在地,怎么都叫不醒,就好心将他送去了医院。 最开始宋敛舟不提法坛这一事倒是可以理解为——国安特殊保障部内部的事情一般不会让普通人知道,毕竟部门内处理的案件都非同寻常,要避免出现谣言人传人导致的大规模恐慌现象…… 但为什么他加入了部门那么久,宋敛舟除了在最开始问过他还记得多少山里发生的事情外,完全没和他说过这事? 城九山发生了什么事,宋敛舟要在那设法坛? 徐淮在来到部门前,以为看了档案记录能解开些疑惑,哪能知此时才翻开第一页,疑惑就变得更多了。 还有…… 徐淮目光移动,看至事件一栏: ——[待雾散尽,法坛内凭空出现一男子,男子处于休克状态。] 休克和昏迷,好像不是一个概念吧? 档案写错了? 档案室内的资料不可以带出去,徐淮本想拍照给宋敛舟询问此事,却发现手机黑屏怎么都没办法打开。 就在这时,徐淮眼角余光瞥到了一闪而过的可疑人形黑影,像是警告提醒般在暗处来回晃悠。 徐淮:「……」 他算是知道宋敛舟为什么把部门内关押的鬼放档案室了。 这样一来,一般人不可能偷看得到这些档案,不一般的人也没必要来偷看这些没用的纸质文件。 毕竟圈子也就那么大,大事过不了几小时就人人都知道了,和自己无关的小事也没必要什么都了解。 其实等会也要去办公室找宋敛舟,想拍照也不过是怕等会将这件事情忘记了。 第102页 ——最近记忆力也越来越差,刚还因为手上缠着的那圈阴气被付沧说了一通。 电子设备没法用,就连单机备忘录都不行,徐淮仅能将这件事在脑子里记个两三遍,才将档案的下一页翻开。 这一页档案是在他被宋敛舟带去医院醒来后,过了不到一个月写的。 徐淮目光一行行往下扫。 他记得他在一年前…… 刚在病床上醒来,宋敛舟就拉开了他病房门,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并告知他,他晕倒在了山脚,这里是锡林县内的医院。 谁将他送来医院的,自然不言而喻。 随后宋敛舟询问他,为什么会在城九山。 徐淮记得,当时他说他想找个人。 在张道泉无故失踪多日后,他等到了警方那边的消息,警方让他不要着急,有人在隔壁锡林县的城九山附近看见过张道泉。 宋敛舟又问:「哪来的胆子一个人进山里?」 徐淮也不知当时自己怎的,面对着宋敛舟这才见第一面的人,诚实说了出口: ——「因为算了一卦。」 在进山寻找张道泉之前,他算了一卦。卦象指示张道泉就在山里。 宋敛舟听完他这么说后沉默了许久,问他:「那现在经过这么一遭后,还想找张道泉吗?」 徐淮自然是想的。 张道泉是他唯一的亲人,即便没有血缘,这其中的感情也无比深刻。 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后,宋敛舟介绍了[国安特殊保障部],说自己是部长,邀请他加入部门。 「这件事你心里应当也大概有数,不会是寻常的失踪事件。」宋敛舟说,「你加入我们部门,除了可以免除这几日的住院费外,还可以获得线索。」 部门内线索,事件,都可以共享。一个人盲目乱蹿,不如在一整个都不是正常人的部门内寻找线索。 人多力量大,说不准真能很快找到张道泉。 宋敛舟画的这个饼,徐淮吃了。 现在想想,似乎当时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他一个人找张道泉确实很困难,而且他没钱。 住院费帐单出来的时候他签了合同,在22岁的时候把自己上交给国家,正式入职成为南江市24小时值班特殊保安。 入职后有一次身份背调,期间宋敛舟来找过他不下十次。 拿着监控内的画面、拿着支付的帐单,拿着他上交的毕业证复印件和学院院长所开具的证明,询问是不是他本人。 他疑惑过,察觉到不对后问宋敛舟,为什么要将那么细緻的事情都调查清楚。 宋敛舟仅说因为他们部门特殊,其他没再做解释。 徐淮感觉自己上大当。后来才深刻意识到自己出了社会就被上了一课,合同不能乱签。 尤其是在签合同之前,宋敛舟可没过说部门要有kpi。 ——思绪回笼,徐淮将注意力再度凝在当前手里拿着的纸上。 而这有关于他和城九山事件的档案中,第二页,就写满了他的行动轨迹。 当时调查的巨细无遗,现在倒是能帮助理清过去缺失的记忆。 [档案3127·城九山事件·贰] [徐淮·个人档案] [徐淮,男。] [2024年6月12日于南江大学毕业。当日回家后发现领养人张道泉不在家,寻找无果。] [2024年6月15日于华莲路派出所报警,案件接警人:单成毅。] [2024年7月2日收到警方消息,得知邻省【锡林县城九山】附近居民见到过张道泉后,当日购买南江市至锡林县d3112动车票前往锡林县。] [2024年7月3日,上午7点16分抵达锡林县北部客运站。当日下午1点,独自进入城九山。] [备註:据被调查人口述,其并未深入山林,在山外围沿着有且仅有一条的石阶行走,行了约有三百米,察觉到周身气温开始下降,山中雾气渐浓后就开始原路返回。原路返回不过一百米,发现原本的石阶断裂,被泥土掩没,找不到任何阶梯。] [2024年7月3日,当日不知道具体的时间点,被调查人在山中迷失了近四个小时后,不慎跌落陡坡后陷入昏迷。] [2024年8月18日,[国安特殊保障部]三部长宋敛舟于法坛内部发现该男子,男子昏迷不醒。] [备註:2024年8月18日,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备註:该档案于2024年10月存档,档案内容未更新。] 最后这两条备註的字体不是列印的,其主人的字十分潦草,那不拘的笔迹徐淮一眼就能看出是宋敛舟所留。 徐淮拿着档案的手不自觉用了些力。 这档案是去年十月存进这里的,就是他刚入职那段时间。 他这对于这时期的记忆总是模煳的,自加入了部门后,部门内的任务一件接着一件,加上他还得寻找张道泉,他完全没有功夫回过头来回忆之前的经歷。 在忙碌和心事重重之下,时间观念早就被埋没到最底层,是最不会被在意的东西。 所以在看到这份档案之前,他一直认为着,他去找张道泉于山中迷路,在山中摔了一跤后磕碰到了头,陷入昏迷,宋敛舟是路过时山脚捡到的他。 不会和什么灵异事件牵扯上关系。 他也一直默认着,昏迷后的记忆就缺失了几个小时,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天。 毕竟他不是什么专业的野外求生大师,时间再长些他还没等到宋敛舟就已经下地府报导去了。 第103页 可…… 徐淮唿吸都窒一下。 可现在档案上白纸黑字的写着,在去年的7月3日,他进了城九山,在去年的8月18日,在山脚被宋敛舟发现。 ——他一个人在城九山里面过了近乎一个半月。 他一个人,什么都没带,两手空空就进了城九山,在里面活了一个半月! 当时宋敛舟将这些资料放档案的时候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吗?! 还有先前在城九山设法坛,他凭空出现的事,宋敛舟压根没和他提过。 徐淮将档案整理好放回了柜子,眸色一点点下沉。 他现在来这的目的确实是达到了,近期他想起来的那些记忆碎片,不出意外,很大可能就是在这一个半月内发生的。 他还知道了另外的事。 ——宋敛舟没有说实话,还有其他的事瞒着他。 若不是他提出要看这些资料,看宋敛舟的意思……似乎是要将这些东西瞒下去,直到他察觉到不对的一天。 为什么? 徐淮手上用了些力,关上资料柜柜门。 就在柜子自动上锁的瞬间,档案室的灯光全部亮了起来。就连大门处也发出了咔嗒一声响,开了条缝。 这里面的东西送客意味明显。 徐淮心事重重出了档案室,在揣度宋敛舟目的思考间,已经走至宋敛舟办公室前。 办公室的门并未被完全合上,留着的一条缝隙让徐淮能听见里面的对话。 江衡声音严肃:「……你最好和他讲清楚,宋敛舟。」 只可惜这两人的对话已经进行到了尾声,除了这句话外徐淮并没有听到其他的东西。 不过片刻,办公室的门被拉开,徐淮和从办公室出来的江衡短暂对上视线。 徐淮没有半点干偷听这事的心虚,就连面上也没有太多表情:「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江衡抬脚就走,「进去吧,你部长在里面。」 在和江衡错身经过时,徐淮闻见了一股很浓的血腥味。 徐淮脚顿住:「你受伤了?」 江衡可不是普通人,一般情况下没人伤得了他。 「小伤。」 江衡似是有什么急事,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徐淮转头看向坐在办公桌后,用手撑着脸的宋敛舟:「你俩又在办公室打了一架?」 宋敛舟略狭长的眼一眯:「我是那种人?」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先前不也在办公室打过,他还亲眼目睹了。 徐淮:「不好说。」 宋敛舟:「?」 「你让我过来是有事要说?」毕竟还有事要问,徐淮先开口将话题拉回正轨。 宋敛舟颔首:「档案室内的东西你也看到了,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什么叫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难道有哪处是对的吗? 徐淮没给宋敛舟面子,冷下眼:「我很好骗?」 【作者有话要说】 徐淮:我很好骗? 谢景、宋敛舟、江衡、付沧、榷、李芳:嗯。 徐淮:? *理一下主线的时间线 第54章 和鬼谈上的可能性 「我很好骗?」 这话一出,宋敛舟就坐直了,狭长的眼弯起,徐淮不用看都知道这狐狸的尾巴在后边乱晃。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宋敛舟偏头,用手指抵住下颚,「我可是在保护我的员工。」 徐淮:「宋部长保护员工的方式就是说些假话把员工蒙在鼓里?」 徐淮和办公桌离了还有三四米,宋敛舟看不太清徐淮眼底的情绪,但从语气里已经能听出藏不住的怒意。 「先别生气。你在城九山的事,以及法坛的事,我瞒着你自然是有原因。」宋敛舟直接将事挑明。 徐淮蹙眉。 宋敛舟能这么说,显然对方早就对这事心知肚明,就连他会找过来询问这事,说不准也都是在宋敛舟的计划之内。 宋敛舟将手放了下来,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了两下:「你可是我们部门的优秀员工,我怎么会害你呢。」 宋敛舟这话和昨晚谢景说的那句「马上就好」一样,假的没边了。 徐淮压根没理会,眼神都没变一下:「事实就是档案里写的那样?」 宋敛舟:「档案可不能作假。」 「……」 呵,这个也不好说。 徐淮给自己拖了个椅子过来坐下。昨晚的事加上发烧,身体还没缓过来,刚又在档案室站了老半天,现在他腿软。 坐下后,徐淮双手交叠,看着宋敛舟。 意思很明显:说吧,看你怎么说。 见状,宋敛舟挑眉,用一种「懂的,大家都懂,但奈何受到的教育一直是含蓄,就不敞开天窗说亮话」的玩味眼神盯着徐淮。 想到刚才的通话,过了两秒宋敛舟实在是没忍住:「你和你僱主还挺激烈。」 徐淮眼皮都没掀一下:「比不过您,激烈得给办公室都砸了个干净。」 宋敛舟:「……」 话题总算拐回正道:「你去城九山之前,应当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吧?」 那是自然。 毕竟锡林县就在南江市临省,徐淮小的时候就听过有关于那山的传说。 在他跟着张道泉摆摊算命时,也偶尔能在别人和张道泉的闲聊中听到说城九山里面闹鬼,有人在山内迷失后再也没有出来过等事。 第104页 徐淮:「鬼山。一年前我进山后确实感觉里面阴气很浓,这么一座大山内,仅是在边缘就能感觉到阴气,里面东西应该不少。」 「孤魂野鬼总会找些令自己舒适的地方待着,城九山内常年大雾,森冷潮湿、山势陡峭,罕见人迹。对那些野鬼们来说是桃花源似的地方。随着不断有亡魂野鬼躲藏入内,随着年数的叠加它们在里面待的时间越久,那地方阴气愈浓。」 宋敛舟顿了一下:「近年来城市不断扩张,各种原因之下,锡林县的住民开始往城市的外围活动。城九山里面的东西开始影响锡林县住民的正常生活,仅仅在上个月,锡林县就发生了不止三十起灵异事件,三十还是事件较为严重上报到我这的。」 「三十起?」,徐淮重复了一遍,「我记得锡林县规模不小,五六十万常住人口应当是有的,就我们部门每个人找kpi加起来都不止三十起,锡林县那这不算多吧?」 宋敛舟:「这个东西的多不多其实没有一个准确判定数值。总之,总部那边的人很重视锡林县城九山那边,三十起灵异事件对总部那边来说,就是多。」 宋敛舟意思是:这发生灵异事件到底多不多,可不是他说了算。 「其实在许早之前,总部那边的人就已经开始计划着解决城九山那野鬼集聚的事件,毕竟城九山阴气集聚,锡林县又向外扩张,就这么由着山和人发展下去怎么都会影响到居民正常生活。」 徐淮:「山可不好挪,人别挪过去不就行了。」 「确实。」宋敛舟点头同意这个说法,「但在绝对的个人利益之下,用『保护原始森林』这个藉口唿吁人远离城九山早已不够,除此之外也没有理由能让当地人远离那山了。往活人这方面去改,去修整,牵扯到的东西只会更多。」 「所以,给出的解决方案就是……要么,控制住城九山那阴气不往外溢去影响锡林县的人。要么,想个办法把城九山野鬼集聚的事给解决了。我们西南三分部就是因为解决城九山这事而成立的。」 ——原来早就计划着了,成立了那么多年都没解决。 徐淮的小声嘀咕被宋敛舟听了去。 宋敛舟:「……」 听半天下来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徐淮正想问那这些和宋敛舟骗他有什么关系,思路突然一滞: 「……一年前,你在那设法坛就是为了解决这事?」 宋敛舟颔首: 「大概三四十多年前,总部组了个队想调查处理城九山内的东西。那队人第一次入山,仅在边缘调查地形,甚至都未深入到山内,就突然在几分钟之内失联。小队全军覆没,没一个人回来。」 [国安特殊保障部]的部门性质特殊,所需员工也得特殊。无论是总部还是分部的人,都不可能像菜市场大白菜那样每个摊都有。一下子损失了一个队,就算是总部也扛不住这么折腾,一刀砍部门大动脉上了。 「城九山的事因此暂时搁置了很多年,期间城九山那动静不大的一些灵异小事,我们三分部能压就压。但就在一年前,网络上突然冒出了些户外探险直播热潮,几个月内有多人在城九山内迷失,寻不到踪迹。城九山闹鬼的传闻又开始在网络上大规模扩散,引起恐慌,一时间城九山成为众人视线焦点。」 「总部人察觉到这事,开始给我上压力了。」宋敛舟指着自己,「总部人让我,去解决城九山的事。」 纠结几十年的事件,如今让宋敛舟想办法去解决。 「我本意是想将那山里的东西请出来谈谈,刚将法坛上的东西摆好……」 宋敛舟抬起眼,看着徐淮:「城九山里就丢了个人出来。」 徐淮:「……?」 世界上哪有那么离奇的事。 徐淮:「你自己想想这事合理吗,编故事也不能这么编。」 「……」宋敛舟收起了撑着脸的手,正色,「这是真事。」 「是古今往来的头一遭。」 宋敛舟的语气骤然变得奇怪起来:「你当时出现在法坛正中的时候我也觉得离奇。城九山对于普通人来说,一直都是只进不出,就连我也没把握全身而退。甚至到一年后的现在,我也没想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 「这种想不通在你加入部门后,我调查到你曾在城九山里过了一个半月时达到了顶峰。」 宋敛舟:「说实话,除了你和里边的鬼谈上恋爱这种可能,我找不到任何理由能够解释,甚至是说服自己——你,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只学了些玄学皮毛,命阴得但凡是鬼看见了都想舔两口的普通人,进了城九山没迷失在山里。」 「还在中元节,在七月半,在鬼门的大开当天,从城九山里被丢出来这件事,是真的发生了,不是我失了智。」 徐淮:「……」 怎么可能。 徐淮无端感觉到喉咙有些干涩了:「你再想想,是你失了智。」 他进城九山是为了找张道泉,是为了找父亲,不是去他妈的去参加恋爱综艺。 宋敛舟这什么脑迴路,太离奇了。 「我想过,自从档案入库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到现在想了也快一年多。我也问过你,你还记不记得你进山后发生了什么,只可惜你说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宋敛舟深吸口气,「想不起来是一回事,事情有没有发生又是一回事。你绝对在城九山里面遇到了什么。」 第105页 撞鬼了。 徐淮瞳孔不可察觉地一缩。 这个答案在大脑发动思考功能之前就已经跳了出来。 甚至在这一瞬间,徐淮想起了自己梦境中的画面——在被浓雾包裹的山林间,他腰腹被尖锐枝干贯穿,整个人被串在那树干上,血流不止。 周围空无一人,求生无望,就在他即将昏厥过去时,有一阵阴冷的触感骤然出现在脖颈处,从脖颈处缓缓移动至下颚,稍用了些力道,强迫他抬起头。 回忆至此,一阵寒意从徐淮脚底上窜起,一直到嵴背。 宋敛舟看着面前人面上本不多的血色在顷刻中褪去,眯起眼:「想到什么了?」 「我想起档案内写,我被发现时处于休克状态。」 徐淮喉结微滚:「档案写错了?我记得只有失血过多有休克这种说法,我当时身上分明没有什么大的伤口。」 徐淮确实不太懂医学上的这些术语,但较为常见的,似乎就仅有「失血过多休克」。 「啧。」宋敛舟抱起手,「不是,休克的诱因很多,包括烧伤、感染、过敏等等。」 「不过……你的情况有些特殊。当时在医院给你体检时,就连医生也疑惑,为什么当时你会贫血那么严重,出现了一般只有受到重伤后才会出现的指标。」 那不是梦。 徐淮脑海内响起了自己的声音。 ——那不是梦,那也是记忆。 ——是他进入城九山往山内行进了不到三百米就察觉到不对,准备折返回去却发现那来时唯一的路没了,在寻路间跌落山坡,受重伤的记忆。 「……」徐淮指尖都有些发凉。 那个最后出现在他记忆中的那个人是谁? 「你一个人从那地方被丢出来本就古怪,加上那日还是七月半。早在捡到你,将你送到医院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 宋敛舟竖起两根手指:「这种情况只有俩种可能,要么你藏的够好,你就不是人。要么,你在山里遇见了什么东西,发生了什么事,对方将你送了出来。不然,你再怎么自己寻,也不可能凭空出现在我法坛内。」 ——徐淮近乎是在瞬间就想起了在地府时,在自己记忆中看见的那个和谢景长得极为相似的长髮男人。 「你请的是谁?」 听至此,听见法坛二字后徐淮抬起眼:「你在城九山设法坛,想请的是谁,想和谁谈谈?」 「……」宋敛舟敛目,似是思索后才开口,「不好说。有关于祂的传闻很多,但也仅仅是传闻。」 甚至连宋敛舟自己都没见过,能认出那东西的就仅有江衡。 对于入侵自己地盘的邪祟精怪,城隍能够更快发现并不奇怪。他最开始从总部被调派到南江市时,也和江衡打了一架。 「有人传那东西过去也是一只普通的鬼,在城九山里待上了几百年,现在已经变成了不同寻常的玩意,一般的小鬼都不敢惹。」 「也有人传,那东西是城九山的山神,是城九山这么些年不断累积的阴气所化。在城九山待那么久还能完好无损出来的,这么些年间,也就仅有你一个。」 「这个特殊性,以及当时你出现的地点是我请神的法坛……很大可能,将你丢出来的东西,就是我想请东西。」 宋敛舟开口:「我还在将期望托于你身上,等你想起那些在山里的记忆那天,说不定能告诉我准确的答案。」 「不将这些事情告诉你,是因为怕你成天忧虑这些无意工作。」 ——就因为这个? 就只是因为这个,就将那么奇怪的事情瞒他瞒了一年? 或许是徐淮眼中的疑惑和不信任过于明显,宋敛舟补充了一句:「毕竟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成天想这些对当下没什么好处。」 这是一回事吗? 不奇怪无意义的事情成天去想确实无用,可现在环绕在过去的是一整个疑团,难道就那么放着不对劲的疑惑不管不顾? 宋敛舟:「最近城九山那又有异动,阴气开始向山脚,甚至在往靠近城镇的方向跑,这种趋势显然是城九山里的孤魂饿鬼开始向外界活动了。想到你一年前在城九山的事,故而我问你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对劲的事?」 「没有。」 徐淮答得很快,开始面不改色扯谎:「只是最近经常会做梦,梦醒后会想起一些在山里的事情。大多数都是一些场景类的,有树林,山洞。」 ——不能将已知的事情全盘托出。 强烈地第六感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莫名的不适使得徐淮从座位上站起。 ——宋敛舟不可信,不能再和他谈。 「还有其他事吗?」徐淮问。 探究的眼神在身上停顿了片刻,最后,宋敛舟摇头:「没有了。」 「徐淮,你最近注意一下身边有没有什么异常,若有,一定要及时联繫我。」 徐淮敷衍地哼出一个音节。 离开了办公室,徐淮重新将墨镜戴上,坐电梯下了楼,离开部门。 期间重新整理思绪: ——宋敛舟知道他必然和那山里的鬼发生过什么,却在这一年间的时间里,半点也没告诉他这件事。 现在城九山有异动,有东西在往外跑。这时宋敛舟过来问他了,问他有没有发现身边出现怪事。 这不摆明了在怀疑:城九山内有东西出来找他。 第106页 心里已经怀疑,说不定已经发现了什么线索。 嘴上却说着: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想没什么好处,让他放松警惕。 宋敛舟分明是想让他成为诱饵。 是在等,城九山那将他送出来的东西来找他。 或许就连最开始让他加入[国安特殊保障部],也是为了监视他。 宋敛舟最终的目的,还是想赌一把,想看看能不能通过他,抓到那将他从城九山放出来的东西。 第55章 不信谣不传谣 不能将当前想起来的事情告诉宋敛舟。 这其中涉及到了谢景。一旦被宋敛舟知道,谢景可能和城九山里面东西有关联,甚至关联不小,谢景会被部门长期监视不说…… 他不敢赌。 不敢赌宋敛舟在知道了,他在城九山里见到了一个和谢景十分相似的男人后,会不会把谢景带进部门调查,像他一样,将谢景的每一个帐单、活动的轨迹都调查个清楚,完全没有隐私可言。 虽说确实是为了那一整个县的民众着想,是为了避免一些可能会发生的惨剧而不得已做出这种「公事公办」严谨的行为。 但,为了一整个县的民众,就得牺牲个人的隐私,牺牲个人人权吗。 凭什么。 在这种没有任何证据,仅仅是猜测的情况下,谢景根本没必要经过这么一遭调查。 他僱主到底有没有问题他接触了那么久他能不知道? 想至此,徐淮顿了一下。 垂头间墨镜从鼻樑上滑落下些许,棕色的瞳内难得染上了几分茫然和不确定。 ……好像。 也不是完全没问题? 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很快徐淮想法就坚定起来。 ——就算谢景真有问题,他也不可能交给宋敛舟去处理。 「叮——」 写字楼内的电梯打开,徐淮走出电梯。 * …… 城九山内因地形地势原因,常年大雾瀰漫,山深处的树冠蔽天,鲜少有活人进入打扰,对于一些孤魂野鬼来说是绝佳的居住躲藏地。又因有孤魂野鬼常年躲藏在内,山内阴气浓郁,吸引更多的鬼魂进入,如此恶性循环,城九山逐渐变为了「鬼山」。 寻常人深入城九山会迷失在内,就连几十年前总部派出的人都在进入城九山后不见踪影。唯独他,在进入了城九山后一个半月,在七月半当天活着回来了,出现的地方还是在宋敛舟「请神」的法坛。 命阴的人身上阳气弱,对鬼来说会比一般人更好接近。徐淮想到自己往前推个十多年,还在小的时候,他什么都不干都会引得些不干净的东西缠着。 这就意味着,在众鬼聚集的地方,将他从山里送到宋敛舟法坛的,不可能是普通、最常见不过随便一只孤魂野鬼。 原因很简单—— 徐淮短暂地停住了脚步,目光看向道路右侧的商区空地。 [国安特殊保障部]部门所在的写字楼隔壁就是一个大型商场,商场运营经常会请一些有名歌手来唱歌,举办一些异国小吃集会等。 此时那边传来了很多小孩的嬉闹声,听起来像是在弄什么活动。 徐淮再仔细一看,发现不是: 是有好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孩追着一只黑白色的奶牛猫,意图将奶牛猫抓住。受到惊吓的奶牛猫到处乱窜,整只猫都跑得快出残影了。 明明动作已经很敏捷,可它依旧被堵在空地上。 围堵它的小孩儿太多了,猫跑不出去。 「别闹了,才去买个东西东西的时间你们就在欺负小猫!」 一声成熟的女声自不远处传来,徐淮再度挪动视线,看见走过来的是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妇女,应该是家长类的人物。 小孩儿们的捉猫计划被那女人喊停,围堵的动作散了。奶牛猫发现了人类的破绽,灵活跑开,头也不回地蹿进绿化带内不见踪影。 徐淮收回了视线,抬脚继续走。 ——在城九山里,他的存在就和那只猫一样。 被一两个小孩包围住,奶牛猫能逃脱,即便是在五六个小孩的包围下,奶牛猫想要脱身也不难。 可二十个,五十个小孩都在「围剿」着一只猫呢? 奶牛猫根本无处可逃。 成为小孩的「玩具」就不是奶牛猫能够主动选择的。 若不是有人及时叫停,他必然不可能从那聚集了不知道有多少孤魂野鬼的城九山出来。 而叫停这场游戏,让孤魂野鬼不再欺负「玩具」,把「玩具」从城九山里送出去的人,必然得有号令那些野鬼的资格和能力。 不然那些东西不会放弃主动送上门来的趣味。 这么一来,宋敛舟推测也合理,那日将他送出城九山的,很大概率就是那「山神」。 现在问题在那「山神」为什么要那么做? 方才那个女人叫停那些小孩抓小猫,是因为不能放任那些小孩将错误的,欺负动物的行为持续下去,也可能是不忍心看见那小猫被一群小孩欺负。 教育纠正错误行为,和不忍心这两种可能,在那「山神」那可不成立。 若是那「山神」真想教育那些孤魂野鬼,真不忍心看着人迷失在内,这么些年也不会有人在里面失踪,进去的人就都被送出来了。 就是很奇怪。 总不可能是他进山那日,正巧碰上那「山神」心情好,那山神又突然在看见他的瞬间一改以往冷漠作风想当慈善家了。 第107页 ——就那么半分报酬也不索取地顺手将他腰上的伤给治了,连痕迹也没留,让他在山里呆了一个半月,最后又送他出来。 不可能。 他没那个好运。 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说不定还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发生这种事。可他在进山的前一天,为了找张道泉接连算了好几卦。 这会影响气运的。 就像将赵茜那事解决后,他只是进厨房洗个碗都弄得厨房内像被炮轰过一样一片狼藉,过后又发烧睡在门口一整夜,醒来后腰酸背痛,倒霉得就连喝凉水都塞牙。 那「山神」救了他,没理由什么都不图,什么都不拿的。 此时正好有一辆计程车路过,徐淮将车拦了下来,坐进车内后报了自己家小区的名。期间徐淮看着车窗外后退的景象,将记忆中的画面再度回忆了一遍。 直到下了车,上楼打开房门,看着门前地毯上来「迎宾」的三只毛绒狮子猫时。 徐淮骤然意识到: ——他是少了东西的。 鞋柜上的柜子上放着些未拆封的茶饼,据说是极为难得的老树小叶茶。客厅内电视机前的茶桌上,茶杯被扣在茶台,茶壶上蒙着一层布,目的是隔灰。 稍大些的盘子堆积在碗柜的最下方,晾晒的衣物没有除他自己以外的其他尺码,洗漱用品仅有一套被放在了最常用的柜子上。 他去城九山是为了寻张道泉,他已经从城九山出来足有一年,这一年内,他没有收到半点张道泉的消息。 张道泉进了城九山之后,往后再也没有了消息。 身上的血液似乎有一瞬间凝固,连带着思考能力也丧失了片刻。 以往他都不愿去想张道泉已经死亡了这种可能性,可有些时候人是无法控制大脑不去思考不去猜测的。 三只狮子猫发现主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其中一只白色的开始用爪子挠徐淮的裤脚。 徐淮回过神来,将拦路猫挪走,往自己的屋内走去。 将手腕上缠了许久的阴气放进罐子内,用符纸将罐子重新封好后,徐淮才察觉到自己的手在控制不住地发颤。 ——不会的。 徐淮这么安慰自己。 张道泉只是去帮人处理事件了,毕竟处理的事件特殊,有些时候弄个一两年也不是不可能。张道泉只是没空,暂时没有联繫他。 更何况—— 更何况张道泉分明和他没有关系,「山神」再怎么拿他的所有物,也不可能和张道泉扯上关系。 ……不可能。 就在这时,徐淮像是感觉到什么般骤然转头,将存放着阴气的罐子放下,甚至都没检查贴条是否封好就大步走至客厅。 罐子内愈发浓郁的大团阴气被罐子接触桌面弄出的响动吓了一跳,肉眼可见地弹了一下。 黑气一直看着徐淮走到客厅,才偷摸摸将自己一部分变得细长,从罐子的边缘钻了出来,重新将那翘起个角的符纸压了下来,贴好后还拍了拍符纸。 确认粘好了,完全没有破绽后那一小缕才缩了回去,在罐子内瘫成一滩不规则的玩意。 在客厅内的徐淮完全不知道自己卧室内发生的事,此时他目光落点方向,有一栋比居民楼要矮上一些的建筑。 那是谢景住的酒店。 就在刚刚,他感觉到了一阵很强烈的,符纸被触发后的反应。 有不正常的东西在入侵谢景所在的房间。 糟了。 徐淮拿上钥匙就出了门。 ——现在分明是下午,那些东西怎么现在就出来活动了? 果然是城九山的东西跑出来了吗,竟然那么嚣张。 符纸燃了,他送给谢景那小人却半点也没有动静,谢景应当不可能忘记必要时可以撕纸人这回事? 徐淮心里一跳。?? 还是说,谢景撕不了了? * 徐淮在这边着急害怕谢景被恶鬼拆得缺胳膊少腿,酒店房间内完好无损连根头髮都没掉的谢景弯着腰,查看徐淮留下的,位于墙角处那张已经燃的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符纸。 徐淮在房间内多处都放了符纸,这张是距离门窗最远的一张,也是最后一张。 其他都烧了个干净,只剩下墙角下的黑色灰烬。 「……」谢景蹙眉。 弄出的动静不小,徐淮那边肯定感觉到了在往这边赶,徐淮在家,从家到这边也不需要太多时间。 等会徐淮来了,他应该怎么和徐淮解释…… 先出门躲一阵,假装自己不在酒店? 谢景直起身的瞬间,那蹲在墙边的一排鬼均是不可察觉地一抖,其中几只还发出了一声可疑的,极度害怕才会发出的呜咽声。 谢景瞥眼看过去。 原先还是人形的鬼此时全部幻化成了动物。兔子松鼠猫头鹰小浣熊成团状地抱在一起,一眼看过去物种没一个相同的,爪子却拉的死紧,团结的要命。 ——[榷说老大喜欢小动物,我们变成动物后老大会轻点打是真的假的。] ——[不知道啊,先变了再说。] ——[早知道不从山里出来了呜呜……] ——[到底是谁传的老大中了道士的邪,被那道士关起来了成天餵符纸水折磨,这不分明活蹦乱跳面带红光的。] ——[你别说那道士还挺会养鬼的。] ——[呜呜,要不是听说那道士强迫榷,让榷叫老大嫂子,用这种方法侮辱老大,我也不会那么生气搁这啊,那退邪符好疼……] 第108页 谢景:「……」 几分钟前,谢景还在房间内用手机翻看人类食谱,纠结今晚应该在徐淮家做些什么菜。 ——先用借厨房的名义进了徐淮家,吃完饭后再假装欲走,准备离开期间,故意让徐淮看见他有些失落的表情,不出意外的话,徐淮会不忍心让他独自回去。最终,在听到徐淮说「留下」两个关键字后,他就顺理成章地在徐淮家留宿,然后再吃他的正餐。 一整个计划已经制定完毕,就等着徐淮回来,却不想徐淮没等到,等来了几个从城九山跑出来的鬼。 听闻谢景被那道士餵退邪符水的城九山住民,千里跋涉,昼夜兼程,闯入南江,躲过城隍,直奔谢景所在地想救出谢景。 寻到了谢景所在的房间,便叫喊着「区区符纸」硬闯了进来,一进门先被满当的符纸烫的吱哇乱叫。 没叫两声就虚了声。 一是符纸确实很有效很疼,但他们一下来五六只鬼,平摊了伤害,符纸很快就失效了,失效也就不疼了。 二是他们尝试解救的对象此时坐在沙发上,看不出半点虚弱,甚至比以前在山里时还要精神饱满,显然是干了什么饱餐一顿,日子滋润的不像话。 他们看着谢景就那么抱着手,唇角的笑意愈大,声音冷得要凝出冰碴来,问他们: 「来找死?」 ——坏了。 每一个城九山住民心里都冒出来这两个字。 ——有假情报,有内鬼,群鬼之中有坏人。 谢景从沙发上起身,检查了一遍符纸后抬脚向他们走去。 他们闯入的窗户还未关上,此时正往内灌着风。 谢景弯腰,抓住其中一只鬼。 那鬼幻化成了兔子,谢景抓着那长耳朵就将他拎了起来: 「变回来。」 话音一落,那兔子老实变回了人形。 谢景拎着那鬼衣领,手上一用力,将那鬼甩了出去,丢出窗外。 做完这一切后,谢景才回头看着地上的一堆泪汪汪的小动物。 「都要我帮?」 顷刻间墙角的鬼四散穿墙而过。 动作稍微慢些的猫头鹰被谢景掐住了脖子提了起来。 「会传话吗?」谢景问。 猫头鹰一百八十度转头,点头。 「让他们都回去,别来碍我事。」 末了,加了一句强调:「全都回山里去。」 第56章 发展到交换信物了? 猫头鹰的翅膀都还在窗口扑棱,一张黄色的小纸人就已经从门的缝隙中钻进了屋内,灵活一跃而起跳到门把手上,用全身力气往下压。只听见咔嗒一声,门被打开了。 谢景没料到徐淮会来的那么快,门被打开时他还保持着手撑在窗台的动作。 徐淮本以为门后的房间内谢景已经处于不省人事状态,甚至连敲门的流程都跳过了,直接打开了房门准备从闯入房内的恶鬼手中救出他僱主。 哪知门刚开,他就看见谢景两只手撑在大敞的窗边,身子还往前倾,近乎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十分危险。 高层开窗风大,就连在门口的徐淮都能感觉到寒意在往领口处钻。身体比脑子动的更快,等慢了半拍的思绪反应过来时,徐淮已经拉住了谢景的手臂,将人拽了回来,反手将门关上。 窗户关上发出的声响使得徐淮刚刚一瞬间悬起的心落地,此时不可察觉松了口气。 这下可是被吓得不轻。徐淮感觉到自己就连手心都覆上了一层薄汗。 「谢景你……」 徐淮想问谢景:刚刚有东西闯进来,为什么不撕了那个纸片小人。 还好是他在附近,能感觉到符纸的异动及时赶过来。若是他还在部门那边,离这边距离远,感受不到符纸被触发,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后才发现不对,他来的再晚一些,那个时候该怎么办? 话在嘴边,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谢景将他的另一只手牵起,垂眼将头低下来些,用脸颊贴上了他的掌心,好似还不自觉地轻轻蹭了一下: 「老闆,你的手好凉。」 微颤的眼睫像是羽毛一样在他手心挠了一下,细痒自手掌一直传递至方才停住一拍,此时正在胸腔内剧烈跳动的心脏。 这谁扛得住。 徐淮快速将头瞥了过去,不去看那此时满脸「状况外」似乎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还若无其事撩他的谢景。 过了一秒,徐淮意图将手抽回来,没抽动。 徐淮:「……」 什么意思,拉他拉死紧,生怕他跑了似的。 徐淮:「……」 ……但,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僱主刚被吓了一跳有点害怕很正常,人想拉就拉着呗。 徐淮转过头,和眼里带着笑的谢景对上视线。 徐淮:「……」 笑什么!你小子差点死了知不知道!? 徐淮面上沉了些许,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谢景显然不是那种「见到鬼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内心突然开始火热打开窗户吹风冷静一下」的人,如此异常的行为只能是刚刚使得符纸触发的东西导致。 徐淮开口询问:「谢景,刚刚发生了什么?」 都不用靠近他都能感觉到,在这个房间内,尤其是门窗附近阴气很浓。 他触碰到谢景就能看见鬼魂。而刚刚,他和谢景有着肢体接触的时候,看见的也和他原本感知到的一样,房间内除了谢景外就没有其他的东西。 第109页 房间里没鬼。 这说明那只闯进来的鬼离开了,就在他赶过来之前,刚离开不久,从窗户离开的。 谢景闻言抬起眸,黑沉的眼中有几分意味不明。 从徐淮进门,到将他从窗户旁拉回去,一系列动作脸上的神情都是难掩的惶恐。 看着徐淮这般担忧的神态,倒也是一种趣味。 现在他沉默下来,一字不说,能看见徐淮面上愈发严肃。 至于徐淮的问题: ——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好说。 理由暂时没想好,随便编撰一个说不准会破洞百出。 现在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个答案。 ——谢景的沉默被徐淮读解为了茫然。 ……谢景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难道谢景刚刚站在窗台处,身子往外倾的动作是无意识做出的? 是缠着谢景的那只鬼,短暂控制了谢景的意识,或者在谢景的意识内下了什么暗示,让谢景主动地靠近窗边,往下跳? 以往他处理的事件中确实也有过鬼上身的情况。 那次委託中,那只上了人身的鬼直接夺了他僱主的身体控制权,总在夜晚的时候跑到街上,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一些奇怪的行为举动,包括但不限于在地上阴暗爬行且嘶吼。 原因是那僱主成天欺压手下员工,打着「狼性文化」的名号侮辱员工人格,被pua的员工在某天自我意识觉醒,开始觉得人就活这一次凭什么要活那么卑微。 却不想那员工在去离职的路上出了车祸,死了。最终心有不甘,变成鬼缠着那僱主,上人身,让那僱主丢尽了人。 ……所以,鬼上身这种情况是存在的,有一定可能。 「……」谢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知道。」 这鬼坏透了,对自己干的事心知肚明,此时却引导着另一人往错误的猜测方向去继续思考。 甚至用「我不知道」来肯定徐淮此时不知道飘去哪的猜想。 「原本我在沙发上看公司文件,就在前几分钟,我听见有什么东西在敲窗户。这里是十二楼,正常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动静,我觉得奇怪,准备给你发消息的时候窗户就自己打开了。」 徐淮蹙眉。 又闹鬼,大白天的还他吗闹鬼。 到底是他命阴还是谢景命阴,怎么感觉谢景撞鬼的频率比他还高,这也太不正常了。 谢景:「……再然后好像,我不知道怎的就走到了窗户边,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已经把我拽进来了。」 徐淮愈发觉得事情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先前遇到鬼身上的情况不过是那鬼想让人丧失颜面,可当前谢景遇到的那鬼,是想要谢景的命。 若这件事再不解决…… 徐淮心下微沉。 没人能保证他每一天都能和今天一样幸运,碰巧就在谢景附近,能够赶过来。 那鬼似乎越来越凶了。前几日还仅是在谢景身上留下些掐痕,现在已经发展到他才离开不久,就已经打算索谢景命的程度了。 ……为什么? 到底是有什么恩怨不肯放过谢景,就连出来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那缠着谢景的东西平日里也不出来,就等着他走了悄悄袭击谢景。 像打地鼠一样,稍不注意就被偷家。 再这么下去,他估计得一直和谢景待在一起了,寸步不离保护。 至少,在事件解决之前他都得像个背后灵一样跟在谢景身边…… 先不说他了,谢景肯定会觉得不适的。 想尽快解决这个事件,得找出鬼为什么要缠着谢景。但,目前他获得的唯一的线索,仅有城九山里那个和谢景十分相似的人。 徐淮突然冒出了个想法: ——有没有可能,谢景以前也曾经在城九山迷失过,被「山神」送了出来,不过谢景想不起来了,和他一样失去了部分在城九山里的记忆? 但他先前也已经询问过了谢景,谢景说对于有鬼缠着自己这件事没有任何头绪。 徐淮蹙眉:「……」 有些时候想不起来的事再怎么回忆也不会有结果。他再着急,在谢景确实不能提供其他的线索的情况下,也不能太勉强人家成天思索过去。 现在光是猜想也似乎没什么用。 「谢景,你有什么常带的贴身物件吗?」徐淮开口。 突然听徐淮那么一说,谢景愣了一下。 ……贴身的,物件? 徐淮:「就经常带在身上的东西也可以。」 徐淮打算问一卦。 这卦问,谢景身上出现这被鬼缠身的异状,是否和城九山有关。 问,是否该去锡林县的城九山寻找答案。 也问,此行是否兇险。 心下已拟出大概方向,抬眸看向谢景时,徐淮发现对方的眸色依旧有些发滞。 徐淮:「?」 有那么纠结吗,又不是要你贴身内裤。 手机、钥匙,钱包,不都是经常带身上的。 徐淮又等了约莫五六秒,才看着谢景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红色的圆润珠子。 分明是谢景带在身上的,谢景将珠子放在他手心时,徐淮却感觉到了一阵凉意。 不是阴冷,是令人舒适的清凉。 「南红?」徐淮有些意外。 第110页 那颗珠子圆润而有光泽,赤红色的色泽温润细腻,品相不凡。徐淮记得谢景先前在的那地确实有南红矿,也算是地方特产了。 加上南红有辟邪功效,谢景戴着倒也不奇怪了。 「嗯。」谢景收回了手。 若徐淮仔细看,一定能看出谢景面上难得的有些不自然。 徐淮怎么会突然向他索要东西? 要的还是常带的贴身物件。 近乎是瞬间,谢景就想到了类似约定之物的东西。仓促之下,也没能寻到更好更适合在这个时候拿出来的东西。 这颗不大但精緻的南红就正好。 谢景目光移动,落至徐淮耳垂处。 尤其是做成饰品耳坠之类的放在那,会很好看。 谢景:「这是我那里最好的一颗南红。」 徐淮心道:放心不抢你的,算完卦就给你还回去。 嘴上附和:「确实,虽我不太懂珠宝,但也能看出它确非凡品。」 谢景看着徐淮的手也放入了包内。 不可否认的是,那一刻他确实有几分好奇,会开始猜测徐淮拿出来和他交换的信物是…… 为什么会是一枚铜钱? 等等。 谢景的瞳孔缩了一下。 ——徐淮将那枚铜钱抛起来了。 第57章 我没感觉 古朴的铜钱上还带着身体的余温,这枚铜钱是徐淮先前回家的时候在自己桌上发现的。或许是那个时候就已经有算一卦的打算,在离开家前,徐淮顺手将它踹进了兜里。 现在也确实用上了。 在这方面天赋很强,感知很敏锐的人,其实在摇卦象期间就已经能感知得到答案的大致走向。 徐淮抬手将抛起的硬币接住,攥在手心,没看就收了回去。 从硬币脱手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这卦不对—— 不是猜测到了结果,以及事情解决发展会不顺的不对,是即便得到了答案,解出来的卦也会有差错的不对。 刚才又出现了最开始,在初遇谢景后想帮谢景算一卦时就发生过的情况: 心燥,莫名静不下来。 起卦时就像是有无数噪点在大脑内沙沙作响,完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这种情况下强行取卦只会对解决当下问题起反效果。 先前那次还能用疲惫作为藉口,这次可没有什么原因了,纯粹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抗拒,在拦着他。 目前也仅有「因为和城九山有关」这个原因能够解释。城九山这地方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更加邪门。 心里愈发觉得这事难办,徐淮抬起手将谢景那颗南红玛瑙还了回去。 发现谢景宝贝的玩意半天也没被接过去,徐淮的思路暂停了一下,抬起眼。 徐淮发现此时谢景面上常带的笑淡了不止半点,那双黑沉的双眸此时一刻也不转地盯着他,就连眼底的墨色也掩不住翻涌的情绪。 没有了笑意作掩,谢景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些锋利和攻击性,和先前给人的感觉判若两人。 徐淮很少见谢景这个样子。 ……谢景,好像是在生气? 徐淮往前推了几分钟,重新想了一遍刚才发生了什么使得谢景现在的情绪转变,这人分明在他拿走那颗南红之后都好好的。 最终徐淮得出结论:应该是和他算卦有关。 谢景先前在和他找赵茜的时候看过他算卦,刚刚的抛铜钱动作,谢景看了应该能猜出来他想干什么。 所以现在是……对他算到一半不算了的不满? 毕竟被鬼上身差点死了这件事内心的恐惧一时半会消不掉,正常情况下人都会想要尽快解决这件事,谢景现在着急了倒也合理。 或许是刚才发挥失常…… 谢景扣住了徐淮的手腕。 虽不知道徐淮在刚刚那几秒钟想了什么,但这人再度展开的手显然是想要尝试再抛一次铜钱。 「老闆前一晚还生病发着烧,现在还要算卦吗。」谢景声音听不出喜怒,「还是不要再这个时候透支自己身体了。」 「若老闆是在着急解决我这一事,我想还是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你自己的身体也很重要。」 徐淮手指颤了一下。 原来是误会了,谢景不是在忧虑事情解决的进度,谢景是在担心他。 听谢景这么说,徐淮没有勉强,这回是真将铜钱放进了包里,打消了此时算卦的打算。 徐淮想再将另一只手中被攥得已经有些温热的南红玛瑙还给谢景,都已经递到谢景身前了。 ——加上先前那次总共递了两次,谢景都没有接。 徐淮看着谢景愈发沉下去的脸,脑子里问号还没成型,就见谢景已经别过头去,走开了: 「我送人的东西向来没有收回来的说法。」 徐淮愣在原地,看着谢景拿着手机走至沙发坐下后仍是没有回神。 谢景先前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 那手上这颗南红…… 又过了两三秒,徐淮才终于反应过来先前突兀索要贴身常带之物的行为似乎很容易被谢景误理解成……其他的意思。 有关定情信物之类的物件。 尤其是在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此时他们之间的关系无声发生了改变,只是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纸,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 谢景先前那有些滞住的反应也在说明,谢景铁定是理解错了。 第111页 关键在谢景还真就一句不问将这颗珠子给了他。 徐淮无端觉得那颗红色的玛瑙有些烫手起来,甚至有些悔反应过来的太慢,让谢景已经走开到另一处坐下,让他的拒绝,将东西换回去的行为间再多了一段行走中思考的时间。 其实也不远。 脚步挪不动,只是因为不想。 没有了昨晚情绪翻涌间被勾出的胆意,思绪冷却过后总得要考虑更多的东西。 ——至少在没找到张道泉之前,他都得一直和鬼魂接触。身上带着的阴气,有可能会染上的因果,在没完全处理完事件之前说不准会被鬼魂纠缠。 谢景若往后还和他频繁接触,会很危险。 更何况窥天命之人向来短命,最近身体出现的异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近期频繁透支精力有关。 谢景的出现本就是意外。在计划内,他根本不用去考虑往后的事。 「……」 徐淮垂眸,嘆了口气。 视线瞥向身侧的床边,看着窗外的远处的城市边际,也不刻意阻止大脑的放空。 不过几秒,徐淮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拉动。 徐淮回了神,回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半点也没有声音的谢景。 谢景蹙着眉,将徐淮的手抬起,看着对方被划破的小臂。 「……」 徐淮看着谢景的唇瓣在动,貌似是在问他这里是怎么弄的。 徐淮身体不可察觉地僵住,看着谢景又说了两个字。 ——老闆? 好在这种听不见,仅能通过谢景的嘴型判断谢景说了什么的情况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 徐淮极快调整好表情:「先前出门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只是破了皮,伤口不深,没关系。」 徐淮也没去猜这么说能不能忽悠过去。 谢景没说话,闻言仅是用指腹在伤口处有些发红过敏的边缘摩挲了一下,然后去床头座机打了酒店内线,让酒店内的人送了套消毒用品上来。 酒店内没有碘伏,仅有酒精。酒精直接接触伤口的疼痛不再像以往那样强烈,仅有细微的感觉。 对怕疼的人来说是好事,对徐淮来说是大事。 出大事。 徐淮发现自己的五感在逐渐消失。 消毒过后徐淮重新检查布置了一遍屋内的符纸,发现来找谢景的鬼确实是通过窗户闯入的,距离窗户最远的一张符纸还没完全燃烧尽,有且仅有那一张还剩下半截。 在窗户上也贴了道符纸后,徐淮发现谢景在身后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徐淮询问后才得知,刚才谢景连续叫了他好几声,询问他今晚有没有想吃的东西,他半句也没理会。 徐淮是真没听见,也有可能是听觉再度消失了。 独自思索间,徐淮同意了谢景在此时提出的,买菜去他家里做饭的提议。 听他答应后,谢景又弯起眼,先前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语气中都含笑:「我新学了几道菜谱,老闆可以尝尝。」 谢景脸上那笑容一直从出门到购物完出了超市都没消去半点。徐淮从谢景脸上收回视线,将手机拿出来给收银扫码结帐,付款输密码的时候想: 谢景大概是真的很爱做饭。 回家的路上,徐淮视线在瞥到一处时顿了一下,停顿的动作被谢景察觉,凑过来问他怎么了。 「那个人为什么要拿手扇一只鸽子?」 谢景显然也愣了一下,寻着徐淮看着的方向看去。 过了两秒,谢景开口,语气有些奇怪:「你确定你看见的是那人在扇一只鸽子?」 谢景这么一问,徐淮不确定了。 其实从先前谢景在医院的时候,徐淮就发现自己看远处的东西有些模煳,隐约有往近视的方向发展。 现在结合着其他事情一起看,是视觉在衰退。 「老闆。」谢景低下头,「那人应该是鞋子里进沙了,那灰色被扇的东西是他的鞋,不是鸽子。」 徐淮:「……」 绿灯亮起,徐淮抬脚就走,努力忽视身后传来的低笑,以及又有些发热的耳廓。 由于先前在酒店内布置符纸,以及在超市购物花了不少时间,回到家已经近乎下午五点。 看着谢景将买回来的东西从袋子里拿出,徐淮才发现谢景准备做的都是些清淡的菜,和先前在医院时谢景发给他的菜单相似度极低。 徐淮也喜欢吃辣,见今晚的菜单里仅有辣椒炒肉里带了点甜辣椒,实在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嘴:「今天的菜怎么那么清淡?」 谢景闻言,手上动作顿了下,转回头来:「怕老闆受不了。」 徐淮:「?」 什么意思! 什么叫怕他受不了,他可比一般人还要能吃辣! 谢景将头转了回去:「老闆昨晚还生着病,吃清淡些比较好。」 闻言,徐淮的视线在谢景嘴角那可疑的弧度处停顿了一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吃晚饭的时候,嘴里的菜依旧没有任何味道。 看卖相不出意外的话的会很好吃,但此时他如同嚼蜡。 可惜了谢景准备的一顿大餐。 一直到吃完晚饭收拾好碗筷,徐淮回到客厅发现谢景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才反应过来谢景为什么提议要来家里做饭。 第112页 家里的三只猫从谢景进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没有其他东西过来阻止,手又被钳制着压制在头顶。沙发上的空间小,这样被一个成年男性压制着根本挣脱不开。 徐淮只能仰着头,尝试躲开谢景埋在他颈间的啃咬。 尝试失败。 徐淮发出一声闷哼。 两人之间距离近乎被缩减至最少,徐淮能感觉到谢景高挺的鼻樑抵在他下颚。 徐淮不知怎地突然开口—— 「今天怎么不喷香水了?」 谢景身上总带着一阵草木香气,闻起来有些苦,像是森林被雨水浸透后,骤然闯入森林闻到的味道。 不料谢景动作停了。 没一会儿,微哑的声线在头略上方处响起:「我没喷过香水。」 徐淮搭在谢景腰间的手无意识收紧了些。 ——分明之前他就是能闻得到,现在谢景却说根本就没有喷过香水。 酒店浴室内的沐浴露他昨晚也用过,分明不是一个味道。 ……难道,他最开始出问题的是嗅觉吗? 坏事,这回触觉、听觉、视觉、味觉,嗅觉,五感都出现了问题。 察觉到徐淮的走神以及不在状态,谢景松开了徐淮的手腕。 本就是喜欢欺负徐淮,喜欢看徐淮反应才会做这般事,现在徐淮完全出了神,谢景也没了欺负人的兴致。 谢景用指腹贴在徐淮有些发红的唇瓣处摩挲,低声问:「老闆在想什么?」 徐淮在想,他先前从张道泉的笔记内似乎看到过类似的情况。 人逐渐失去五感,精力无法集中,常感觉到疲惫是因为魂魄不全。 魂魄有损。 触觉、味觉的消失是最明显的,就连身体的反应都变得迟钝起来。 「谢景你先起来,我没感觉。」 这话一出,徐淮才想起自己似乎并没有和谢景提过触觉的消失。 ——这个时候说这话到有些直接,否定,谢景对他的吸引力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重新对上谢景眼的时候,徐淮从谢景那黑沉的眼里看出了很明显的不可置信。 然后徐淮看见谢景略有些僵硬的直起身,一个字没说,缩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 无论徐淮怎么叫都不回头,装作听不见。 徐淮:「……」 好像,刚刚那句话给谢景击碎了是吗…… 徐淮起身的动作又在想起谢景此时本不该坐在自己家沙发上时顿住。 好险,差点中计。 心里念出这话,徐淮又躺了回去,还顺手拿起沙发上张道泉留下的笔记翻开,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那有关于五感和魂魄的那一个事例。 徐淮琢磨着自己魂魄出现问题很有可能就是在城九山的那一个半月,毕竟正常情况下魂魄受损他不可能感觉不到。 从城九山出来的一年间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至于让魂魄受损,甚至可以说,在遇到谢景之前,他接手委託处理的鬼都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凶。 ——看来真有必要去城九山一趟了。 不一定进山。去山脚,边缘,目前开放的景区,有人迹活动,确保安全的地方看看。 无论是谢景的事,还是他五感的事,这么拖着下去不是什么好办法。 徐淮这笔记一翻就过了许久,完全把房间内另一个沙发上的某人给抛之脑后。 等想起来的时候,徐淮将视线从笔记中收回,抬眸。 发现谢景用一只手撑住了下颚,近乎整个人都隐在客厅沙发旁阅读灯照不到的阴影中,此时用那愈发黑沉的眼盯着他看。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徐淮无端觉得嵴背有些发凉。 第58章 后悔和不后悔 晚间的温度总会比白天要低上一些,先前刚吃完饭还不觉得,现在在沙发上坐了许久,徐淮感觉一阵阵的寒意在往身上窜。 见徐淮终于捨得抬头,谢景才将视线从徐淮身上挪开,移至徐淮手上拿着的东西,闷声开口: 「看来老闆还是觉得看书比较有感觉。」 语气里不难听出其中带了些幽怨,或还夹杂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委屈。 听着谢景的语气,徐淮不自觉弯了下唇,用手摩挲了一下放在腿上的书页,佯装要低头继续看:「看书有益身心健康,确实能感觉到有知识进到脑子里。」 ——嗯,对,看书超有感觉。 谢景没说话了。 隔了两秒,徐淮发现身前覆上了一道阴影。谢景也没过来将他手上的书抽走,而是一整个人坐了下来,和他挤在了一起。 谢景没阻止他继续翻笔记,倒是徐淮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 双人沙发本就不大,加上谢景刻意的挤靠过来,徐淮只觉得身侧那人的存在感异常强烈。 徐淮注意力会控制不住地挪动到对方身上,关注着谢景的动作,身体的挪动,他们两个相接触的地方,以及谢景唿吸的频率。 徐淮强忍着把人赶走的想法,拿着书,身体愈发僵硬。 事实上他也没理由把谢景赶走。 毕竟谢景分明什么都没干,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来,是他自己一直在关注 着谢景。 但其实,直接开口说也可以。 他看书的地点,也不仅仅有沙发一处。 「……」 想到先前谢景被拒绝时的表情,徐淮还是没忍心在此时抽身离开,硬着头皮垂下头,继续看笔记。 第113页 从不适应那么近距离的长时间接触,到已经能够将注意力从另一人身上抽回,身体逐渐放松,还不到十分钟。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适应其实没什么必要的徐淮再度将书翻到那页有关于魂魄残缺的笔记。 笔记内,张道泉写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常见,一般情况下魂魄出了问题并不会立即有反应。 即便有一些反应,也最多是少量的失眠多梦,很容易被认为是压力大忽略过去。 等人发现了身体上的异常,发现五感开始丧失,觉察到不对时,那一缕遗失的魂魄早就寻不到了。 大部分情况下人是无法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丧失魂魄的,有可能是一次惊吓,有可能是一次撞鬼事件。需要寻找的范围极大,而且不排除找不回来的可能。 就像笔记内张道泉所处理的这个委託,委託人的遗失的一缕魂并没有被找回来。 那委託人先是五感逐渐消失,随着魂魄离体的时间延长,彻底失去对外界的感知。在长时间听不见摸不着的状态下,最后失去思考能力,就连意识也涣散,只剩下一副躯壳。 闭着眼,躺在床上,没有自主行动能力,只能靠着营养液和现代医疗器械维持生命体徵。 徐淮合上了笔记,抬起头,有些漠然地看着自己被映在墙壁上的身影轮廓。 或许是这几天遇到的特殊情况太多,接连几日的透支让魂魄不全的产生的情况愈发提前和强烈,才让他得以察觉这事。 如果没机会找到那缕不知道跑哪的魂,没有其他例外,他也会一样。 徐淮抿了下唇。 他对这种事情的发生。 ……并不意外。 或者说是意料之中。 命不硬的人可干不了这行。显然他徐淮并不属于那一类人,从小都得靠药吊着命,现在反而跑来帮人算命,倒不是叛逆心起,纯粹是头铁。 吃着天赋的饭,加上张道泉又干这个,从小不可避免地耳目渲染,成了半道子出家的「玄学研究人员」。在全职干这行之前他还在学校写毕业论文,花了三个月时间酣畅淋灕水出来了一万字没用的学术垃圾。 徐淮没那个觉悟和时间去悟大道,只会在闲暇时停下来思考: 现在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他没有朋友不需要维护外界关系,没有车贷房贷不需要去偿还债务,没有强烈想要的东西,怎么样都好。 在有一天他突然发现,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繫开始变得淡薄和疏离,唯一能够将他捆绑在这个地方的东西是张道泉。 他存在于这里,是因为张道泉需要他坐在这里喘着气,绑住他的是没有血缘的亲情纽带。 他捨不得张道泉回来后发现摆在屋内的是他的骨灰。 赚钱是因为饿了需要货币购买食物,得维持生命体徵才能坐着喘气。 但是张道泉没在了,他和这个世界最深的联繫断了。 于是寻找张道泉和寻找活下去的意义成为了当前所研究的课题。 而在撰写这个课题期间遇到的事情都是未知的。 面对未知该做什么? 不知道。 等待张道泉回来的时间是煎熬的,没有期限的未知等待会将痛苦无限制的放大。 实在有些难受,有点扛不住了怎么办。 那就先把能做的都做了。 去找张道泉。去街坊邻居那问,去报警求助,去算卦,去张道泉最后出现的地方,去城九山。 什么都不做是痛苦的,在做事情之前考虑最坏的后果也是痛苦的,每一个选项都不是最优解。 徐淮知道自己性格。 比起犹豫不动拉长痛苦,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被这件事反覆折磨,他更愿意去承担后果。 他进了城九山,没找到张道泉,活着出来了。 后果是少了一缕魂。 意料之中,甚至比想像中的要好些。 他当时在进城九山之前,考虑的最坏情况是再也不能够出来,有去无返。 对于他来说「努力了但没有结果」比「什么都不做错过」要好一些。 「……」 肩膀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一道重量。 徐淮将视线从自己的那因灯光变弱而变得虚化的影子轮廓上收回,看向力道传来之处。 阅读灯好久没有充电,长时间的亮起使得储备电量变少,提供的亮度也自然变低。 在昏暗的光线下谢景的五官愈发立体,略上的眼睫在眼下落了一道阴影。 徐淮抬起手,拨弄了一下那眼尾的眼睫。 很小心,生怕将人吵醒。 ……其实,若不是看谢景颜好,那晚在天桥下时他也不会在谢景即将转身前心一软,叫住这人,说可以帮忙看看。若是当时没叫住谢景,后续也不会扯出那么多事。 徐淮突然在这一刻后知后觉什么叫,美色误人。 可是真的很难不心软。 谢景总是用那张近乎是完美的皮囊笑意吟吟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里总能在一些时候让他接触到对于他来说陌生又炽热,鲜明而强烈的,他以往从未接触过的爱意。 不,或许不太纯粹。 有时候里面大部分都是索求的谷欠望,但又有谁能将这个东西弄出一个标准的定义,将这二者完全区分开,在每个瞬间都不将它们融在一起。 谢景有些时候完全就是在作弊。 第114页 尤其是一些,幼稚得不像是谢景年龄和身高能做出来的,像是撒娇一样的小动作。 就比如现在。 谢景似乎是察觉到了肩膀处的骨头硬,偏了下头,无比自然地靠在了他的颈窝处。柔顺的黑髮蹭在脖颈的皮肤带来一阵细痒,这人还像是觉察到不舒服般,小心蹭了一下。 这人总会在做出一些很过分的行为后还顶着那无辜的眼,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般假意询问他的意见。 看似一切都主导权都在他,但实际上谢景根本不会给他拒绝的机会。 ——惯的。 徐淮想。 都是他被谢景美色迷惑,一次次惯出来的。 就像是小猫第一次尝试咬人,若不教训它,小猫就会觉得这是可以的,是被允许的。 有了第一次的允许后,下一次会咬的更深,会更用力,会咬在其他地方。 这个时候人想收拾小猫了,小猫会顶着那双无辜的眼说:猫猫有什么错,猫猫只是猫猫呀,猫猫也不知道咬人是不对的,毕竟我只是一只小猫咪。 和谢景装无辜的眼神查重率极高,徐淮极度怀疑谢景曾经和不知道哪位猫师傅拜师学艺。 灯光还在一点点变暗。 那是一盏用了许多年的电灯,电灯里面的蓄电池已经老化,在电量快要耗尽时,灯泡发出的昏黄颜色只能照到摆放它桌子的那一小块区域。 「滋滋……」 很快,最后一丝电量耗尽,光亮彻底消失。 安静的屋内仅有月光从窗帘的缝隙内透入。 徐淮眨了下眼,发现就连月光也消失了。 身侧人沉睡时平稳的唿吸在失去了视觉后被放大。黑暗中,徐淮睁着有些空洞的眼,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谢景靠在他胸口。 或许是谢景很大一只,蜷缩在沙发上实在难受,徐淮感觉到谢景直起身,重新调整了姿势,然后无比自然地将手环在了他的腰上,将他揽进了怀里。 抱的很紧。 徐淮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在加快。 是因为美色,也是因为接触之下逐渐产生的好感。 情感这种东西总像是一条有力的绑带,将人与人之间绑在一起。 失去了视觉,徐淮也没办法判断谢景到底有没有醒,或者在一开始就根本没睡着。 徐淮只知道自己在失去了视觉,在自欺欺人的黑暗中,用唇贴上了谢景的颈侧。 往后会发生什么,往后会遇到什么,是在做出选择的那一瞬间就发生改变的。 若一年前他没去城九山,现在可能确实也不会出现魂魄受损的情况。 不同于现在的是,他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后悔,会去猜测,若是当时去找张道泉说不准就找到了。 过去的他,以为当时进了山去找了人,现在的后悔就会少一些。 现在徐淮想,其实并没有。 「不会后悔」是过去的他,在当时的情形下猜测出来的。 人算不如天算,过去的他完全没想过在往后的某一个时间点,会和其他人建立起除主顾关系之外的联繫。 现在,他开始后悔为什么会在城九山里迷失,后悔在里面丢了一缕魂,往后不知道该怎么将那东西寻回来。 后悔自己学术不精,完全没有把握能找到那缕丢了的魂。 更后悔没有在谢景最开始表达好感时就明确坚定地拒绝。 后悔在模煳的边界中,被谢景拉着坠落。 才恢復不久的触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消失,或许明天,后天,视觉也不能够恢復。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一个月,不知道什么时间,五感有可能会彻底消失。 将唇从谢景脖颈处移开时,徐淮唿吸滞了一下。 未来的事件他算不到,猜不透。 他仅知道现在,他能感觉得到谢景,能感觉到那抵在腿根处,难以忽视,此时存在感极为强烈的东西。 睡裤为了保持舒适性确实不会在腰带上弄太紧的皮筋,徐淮咬住唇,克制着自己不发出些狼狈的声音。 前一晚已经感受过了,谢景的手确实很好用。 徐淮觉得谢景应当是醒了的,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不醒。 ……只是,谢景也在纵容他的行为而已。 徐淮失了力气靠在谢景怀里,听着对方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强烈有力。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才松开不久的某处又突然被握住,徐淮被吓一跳整个人都要从沙发上弹起来,还没来得及动就被按住了后腰,被死死摁在原地。 头上传来一声带着些磁性的低笑:「徐淮,你好自私。」 徐淮耳根一苏,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慄了一下。 徐淮算是发现了,这人一到这种时候就叫他全名。 别人都是用职位称唿来作为这种事上的助燃,谢景不,谢景只他吗在这个时候叫他全名。 谢景要让他清晰知道,沉沦的不是别人。 是他徐淮。 不是老闆,老闆可以指代任何一个人。 而徐淮能够指代的,就仅有他。 仅有他。 主动送上门的蛋糕谢景没理由不吃,把注心奶油蛋糕洗香香塞进被窝里后,服务态度极佳的谢景不光把沙发收拾了,还去把自己收拾了一遍。 随便裹了条浴巾就出来的谢景才到门口,就听见徐淮在和人打电话,说话声音还有些哑。 第115页 谢景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疑惑,徐淮大早上的和谁打电话呢。 徐淮坐在床上,腰间冷不丁环了条手臂,被吓得就连说到一半的话都骤然停了。愣了一秒后,徐淮转头面无表情看向身后的谢景。 服了,这人走路真半点声都没,和鬼一样。 第59章 他在和我撒娇 徐淮本以为谢景抱一会就松开了。不想,此时的谢景整个人都贴了过来,将他拢进怀里。 身后贴上来的那个热源的存在感实在是难以忽视,徐淮拍了一下谢景放到他小腹上的手,意思是让谢景快滚。 谢景没理会那手背上可以忽略不计的力度,垂头轻咬了一下徐淮还在发红有些肿的耳垂。 不滚,要咬。 徐淮疼的撕了一声,想掰开谢景的手出来,奈何谢景的手实在是纹丝不动,徐淮实在没力气,放弃了。 徐淮发现谢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没那么听话了。 「什么动静?」 宋敛舟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来。 好在谢景只咬了一下就松了口,也没再做其他事干扰他打电话,徐淮也就那么由着他抱着了。 「我家猫跳上来啃了我一口。」徐淮开口。 宋敛舟奇怪:「你没餵猫吗,它怎么会突然咬你。」 餵了,餵饱了,餵得现在他自己腿都是软的。 徐淮没什么表情地开口:「餵过了,他在和我撒娇。」 宋敛舟:「?」 很难理解这些猫科动物和主人之间的打情骂俏。 徐淮在和宋敛舟说离开南江市去隔壁锡林县的事。 无论是要处理谢景的事,还是寻找他魂魄的事,事件的线索都引向锡林县的城九山。 部门内的人需要离开南江市要提前报备,不然后续被发现偷偷出去会很麻烦,要弄很多的手续和表格。 「不批准。锡林县那边现在情况特殊,我这边不清楚城九山内的情况,就算你仅在边缘寻找也很危险。」 宋敛舟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来,声音罕见地严肃。 徐淮嗯了一声,像是认同宋敛舟的说法:「我知道那边特殊。正好也说到这了,城九山现在异状那么多,总部那边也在施压,你难道不需要派个人过去实地考察,整点照片交个报告什么的交差?」 徐淮没将自己五感丧失的情况告诉宋敛舟。宋敛舟那边显然有事情在瞒着他,先前分析得出的结论是,宋敛舟大概率想利用他来引出那或许和他有关系的「山神」。 擒贼先擒王,直接和boss面对面聊,从而解决困扰三部已久的城九山阴气集聚,祸害当地民众的情况。 现在就这么直接将自身最大弱点告知宋敛舟了,说不准会被宋敛舟用「保护」的理由限制住他的行动,彻底成为一个诱饵工具人,会完全活在部门的监控下。 到那个时候—— 他的魂魄能不能找回来,谢景被鬼缠着还没解决,往后会不会遇到危险。 不会在宋敛舟的考虑范围之内。 宋敛舟只会觉得他们两个人的生死,和锡林县五六十万民众的安危以及一整个地区的舆论,没有可比性,是可以忽略的。 徐淮还不想死。以前确实有些无所谓的意思在,现在他变卦了。 其实就算是宋敛舟不批准他也会去,有些情况下没必要过于遵守规则,只是象徵性的汇报一下。 能去就最好,免了后续的麻烦,实在去不了他也不介意违反规则。 宋敛舟:「你僱主的事情解决了吗,怎么会突然提出要去锡林县那边。」 徐淮:「快了,到时候会写报告的。」 「只是因为最近想起来一些有关于可能寻找到张道泉的线索,想去那边看看。正好我的kpi即将完成,有些空闲。所以来问问你城九山那边缺不缺人。」 那可太缺了。 宋敛舟自然是批准了,在月末这种人人都在赶kpi的情况下他也确实调派不到人手去城九山那边晃一圈,拿出些证据证明他们三部在干活,给总部交差。 宋敛舟还是有些担心:「注意安全,只在边缘看看就差不多得了,先前总部事我也和你说过。要不,你让付沧把他儿子借你,你俩搭个伙?」 徐淮:「婉拒了。」 因为环抱的姿势,谢景将徐淮和电话对面那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本来是想听听徐淮刚和他做完蛋糕大早上的到底是和谁说话,冷不丁听见了一句: 「城九山那边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不小心就着了道。」 这话夹杂着的个人情感极为强烈,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咬牙切齿的。 谢景将环在徐淮腰上的手臂收紧,将唇贴在徐淮颈侧,感受着皮肤底下跳动的脉搏。 心想着:确实,城九山的东西太坏了。 然后在徐淮开口的时候,舔舐了一下脖颈处先前留下的,现在还有着红印的咬痕。 太坏了,准备更坏。 徐淮挂断电话的时候还在想谢景是怎么了老搁他脖子上啃,还没问出口将人赶走,就听见身后的谢景幽幽来上一句: 「看样子老闆还很精神。」 徐淮头皮一炸,转身用手推在谢景胸口:「谢景你放开,我要睡觉了。」 ——不精神了哥,您精神。 那力道本来不算大,谢景只感觉到徐淮老在他胸口摸来摸去的。 第116页 很快徐淮就感觉到谢景是真精神了。 徐淮:「?」 徐淮欲言,被迫止住了,所有的话都被谢景堵了回去,一句也没能说出来。 等徐淮睡醒已经是下午,一直到坐在餐桌前吃饭,在吃到第一口之前,徐淮都没理会过身旁一直在刷存在感,顶着那纯良帅脸可怜无措又无辜看着他的谢景。 会和谢景说话是因为今天饭菜的味道很合适,没有很淡,但又不至于咸。 「你刻意多加了些盐?」 坐在桌子对面的谢景开口:「没有,按照和平时一样的放,咸吗?」 徐淮愣了一下,摇头:「……不,很合适。」 味觉恢復了,五感消失又恢復,反覆横跳的。 张道泉的笔记内并没有写这种情况出现是否合理,也不知道是没写还是没有。 去锡林县的票订在第二天的下午,从南江市到锡林县要坐四五个小时高铁,到那边差不多晚上九点。 谢景被鬼缠着这事还没解决,徐淮不可能丢了谢景一个人跑去那边。 前一晚上徐淮突然想起要去锡林县这事还没和谢景说,于是开口问谢景接下来几天有没有时间。问完,看见谢景神色的变化,才反应过来询问的时间点有点太不对了。 不过,谢景说有,说的斩钉截铁的。 那就好。 徐淮心里知道,这一趟过去八成不可能仅是和宋敛舟说的那样仅是在边缘徘徊,将该带的符纸准备好,还给谢景身上塞了两张退邪符。 徐淮察觉到谢景将符纸拿过去时有些不对的神色,思索了两秒,觉得谢景应该是猜到了这一趟不会太安全。 「我给你那只小纸人还在吗?」 谢景点头。 徐淮想起覆在那张小纸人身上的感知莫名收不回来,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将那只纸人收回,重新换一只:「那只好像坏了,我重新给你一张。」 于是谢景又获得了一张纸片小人。 比先前那张纸片小人要大一圈,颜色也更深。 徐淮看着谢景愉悦地将那张大纸人收了回去,然后没了动作。 徐淮:「?」 小的纸片人呢,还给他! 怎么还踹着呢,大的小的都想要那么贪心!? 「不可以都要吗。」谢景看懂了徐淮的意思,此时垂着眼看起来有些难过的样子,「那是你送我的。」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徐淮看了不知道多少遍谢景这个样子,徐淮有免疫抗体了。 徐淮:「不。」 拒绝的非常坚定,现在不坚定以后没他好果子吃。 要是被谢景发现这玩意和他通感,且这一只极为特殊,通感不是他想收回就能收回的……他不用想都知道谢景会拿去干什么。 好在谢景没有坚持,将那张纸片还给了他。 徐淮拿到手的第一件事是将那张出了问题的小纸人销毁,因为收不回感知,销毁的时候疼的徐淮冷汗都出来了。 没过多久徐淮就感觉到身上有被人触摸的感觉,冷着脸开了房间门,果不其然发现谢景在拿着那只大纸人看。 然后徐淮发现。 覆在大纸人的感知也收不回来了。 徐淮:「……」 真是见鬼了。 还不如不换,无论怎么看大的那只都分明更方便谢景把玩。 徐淮后悔了。 听到身后开门的动静,谢景将覆在指尖的那缕黑气收回,忍着笑将纸人收好,回头:「老闆收拾好东西了吗?」 徐淮:「……」 徐淮想和谢景说「你再摸那个纸人就先收拾你」,又怕谢景发现其中的原因,最终只能咬着牙哼出个气音: 「嗯。」 强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第二天谢景一早就离开了,说是回去交接公司的事,一直到下午两点左右,临近高铁快要发车的前一小时才回来。 徐淮问了一嘴谢景,不是之前说有空吗,怎么现在还处理那么久。 谢景说确实有空,弄那么久是因为要通知手底下的人这两天老实点,不过现在已经处理好了。 「你管的人很多?」徐淮疑惑,「要管理一个公司那么多人的事项应该挺难的。」 谢景闻言,弯起眼:「还好,不算很多。」 「他们也都较听话,好管理。」 不听话的都死了,死了又死了。 徐淮听完若有所思,觉得应该不可能出现「都听话」这种可能性,只可能是人为改变的,于是开口道:「管理有方。」 谢景闻此言,又低笑了一声:「真的都挺听话的。」 毕竟锡林县是谢景老家,提出此行后徐淮询问那的本地人谢景,城九山附近有没有什么推荐的酒店。谢景说不用那么麻烦,他在那附近有一家客栈,距离城九山不算太远。 徐淮:「?」 原来谢景就说宋敛舟口中那个「在极度个人利益之下,保护环境这个理由已经不够充分,不能够成为让民众远离城九山」的其中一个资本家。 当时徐淮就觉得自己好像找到谢景为什么会被鬼缠上的理由了。 动车没有什么特殊意外不会晚点,大约晚上九点,徐淮和谢景二人到达锡林县的客运站。 和一年前相比,这里没什么大的变化,变化的是人。 锡林县的夜晚比南江市要冷一些,谢景察觉到徐淮的手在发凉,将准备好的外套给人披上,看向亮着的手机屏幕: 第117页 「打到车了吗?」 身上的外套确实驱散了不少寒意,徐淮看着打车界面上来往的汽车图标,屏幕上大约有三十辆车,没一个接单的。 「没有。」徐淮并不意外。 他们要去的那个客栈是在城九山附近,本地人知晓城九山的邪门,在晚上基本不会靠近那边。 「应该快了。」 谢景开口。 果然,在谢景话音落下,手机就跳出来一个弹窗。 ——[司机已接单,请到指定地点等候。]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第60章 显而易见的大当 客运站出口处人多集聚,徐淮和谢景绕过那些排队等候计程车的旅客,找到网约车专门的上车点。 等待车来的时候徐淮突然想起目的地的客栈老闆是谢景,于是开口:「你们客栈没有车辆接送服务吗? 「客栈人手不够,只有一个会开车的,正好今天休息。」谢景道。 其实并没有。 别说人手了,等会儿徐淮到客栈能看见的所有能够移动的人形物体都是他今天上午从山里弄进去的。 那间客栈是他的贡品,不会有人去居住,自然也不需要什么接送服务,徐淮是那间客栈自他接手以来接待的第一位客人。 客栈里的那些东西……开车就算了,抬轿子勉强还行。 徐淮对自己僱主的话没有多疑:「原来如此。」 有了上回上错车的经歷,现在徐淮上什么车都得先观察一遍。谢景看着徐淮站在车前顿了两秒的动作,拉开车门比了个请的动作。 徐淮:「?」 谢景服务态度一直很好,即便有些时候他没那个意思。 车辆外观和司机目测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当谢景也坐进来,将车门关上后,在密闭的空间里,徐淮立即感觉到了车内的凉意。 徐淮眼皮一跳。 不可能是锡林县阴气向外扩散的情况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也不可能是城九山就在这附近,阴气已经是锡林县的地方特产了,近乎是瞬间徐淮就判断出这车有问题。 这车里刚死过人,才死不久。 徐淮上车后的几秒愣神使得司机不耐地回过头:「手机尾号是什么?」 「2067。」 车内并没有放音乐,仅有车辆发动机的声音,身侧的谢景倚在靠背上闭着眼,看起来像在小憩,今早谢景出门出的早,忙了一天回来大概是有些疲惫了。 徐淮将目光从谢景身上收回,不经意地扫过车内后视镜,发现那司机正从那镜子内看他们。 此时发现自己偷看被发现了,司机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从客运站到谢景的客栈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干坐着的时间实在枯燥,玩手机又有晕车风险,徐淮干脆闭上眼,顺着车内的阴气开始寻找寒意的源头。 貌似在后座背后,也就是后备箱的位置。 徐淮睁开眼,挑了下眉,没说话。 这回确实是没上错车了,但现在看来还不如上错车。 徐淮不可察觉地嘆气被身侧的某人敏锐察觉,谢景也睁开眼,在黑暗中精准捞到徐淮的手,摸了摸。 ——不算凉,还好提前带来了外套。 正好谢景摸了过来,徐淮趁着有肢体接触的时候快速看了一眼车内,确认车里确实没鬼。 看完就将谢景那意图往他袖口里面摸的手拍开了,用完就丢,格外无情。 清脆的一声「啪」在安静的车内异常突兀,随着黑暗中谢景眯起的眼,车内的音响发出了两声滋滋的杂音,紧接着,手机开始响起导航的提示音。 ——「您已偏航,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司机看着导航,放慢了车速:「怪事,这分明就只有一条路,怎么会偏航?」 谢景客栈的所在地距离锡林县的城区很远,在城九山附近,而从城区到城九山就仅有一条小路,这条路上鲜少有车辆经过。 车辆又继续往前开了不到一百米,手机导航再度播报了一遍: ——「您已偏航,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司机一拍方向盘说了声怪事,将导航重启了,好在这回以后没再出问题。 又继续往前开了不到五分钟,徐淮注意到司机频频往后看的视线,终于不负其所望地开口:「什么事?」 要是提出要半路加钱可别怪他在平台上举报了啊。 司机装模作样地顿了一下才开口:「你俩,不是本地人吧?」 徐淮没答,将问题又返还回去:「不像吗?」 司机尴尬地笑了一声:「主要是我们这本地人大晚上的很少去城九山那附近,大部分去那的都是一些外地探险的,要么就是来……所以问问。」 话中间省去了一些貌似是本地人和有目的来此的外地人之间心知肚明的东西,徐淮只猜的出来两个字:「找人?」 「哎哟。」那司机笑了,「城九山里哪有人啊,即便有人也不是活人,可别说笑了。」 「来这的外地人不都是进去寻矿的,那城九山是原始森林,里边没被人开发过,我们这又产南红,那好的南红矿可全在里边。若是在城九山里边挖到两块品相好的可是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 难怪前些年的时候老有人在城九山内迷失的新闻出现,还仍有人进山,原来是为了利,这么一想倒是合理了。 第118页 徐淮转头看向身侧的谢景:「你给我那颗也是山里挖的?」 徐淮只是开玩笑似的询问,毕竟某人将那颗南红给他的时候可是笃定地说那颗南红是最好的。 徐淮不说还好,现在一说,谢景又想起徐淮拿着他送过去的定情信物零帧起手开始算卦的事。 谢景没好气地别过头去,目光落至窗外漆黑的夜色:「路边捡的。」 「可别开玩笑了,哪有南红能在路边捡到的?现在锡林县里产过南红的地方,除了城九山里的,都是被上头监控的严严实实的。」 司机说完,再次从车后视镜往后瞄:「你们俩这是来旅游的吧?能坐上我车也算是一个缘分,就不瞒你俩了,城九山里边我熟,知道哪藏着东西,想不想……」 话到此止住,点到为止,让人自行意会。 徐淮眼也没抬,没理会那司机,心里在想这是什么新型骗术吗。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正常人哪会问一个刚上车不到一小时的乘客要不要一起挖矿,若答应了最后的流程是不是就是躺进这车后备箱去了? 徐淮没想到谢景会在此时开口:「很熟悉?」 谢景也没转头,接着开口:「这么说,你是经常进城九山里逛了?」 那幽幽的质疑语气被司机误解为是被利所吸引。司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开始介绍自己早年间就在城九山里把山当自家后花园逛的经歷,说里面其实没什么邪门的东西,都是谣言,只是里面树多林密没信号,磁场又影响方位指引,不熟悉容易走丢。 谢景:「啊,原来如此。」 徐淮纯粹是懒得搭理,一声都没吭。司机见后座隔了好几分钟都没反应,再度开口,语气都带上些阴阳怪气:「原来是俩不缺钱的。」 徐淮心想哪能不缺啊,那可太缺了,但再缺钱也不能上这种显而易见的大当。 这种骗局要么是先交钱说买什么装备费,要么就在山脚带人弄几块破石头,说想要好的得加钱,进山得要什么路费引路费。套路层出不穷。 当然也不排除把人骗进山里杀人越货的可能。 在山里抢了钱杀了人,又将锅推给山,说人是在山里,因为地形复杂迷路了,就再也没见过。 总之,世界上不会出现平白无故教人赚钱的法子,有也会是骗局。 再度从车内后视镜频频看过来的探究视线使得徐淮有些烦了,开口问身侧的客栈老闆:「谢景,客栈快到了吗?」 其实问也没什么用,周边都是不见路灯的山路,没什么标志性的东西,能够判断距离远近的只有地图上的小点。 徐淮这么开口只是想让那司机知道,闭嘴吧,别没话找话,不上你那大当,真的很烦。 「累了吗?」谢景从窗外收回视线,问徐淮。 从南江市到锡林县坐了四个小时动车,又在车上坐了快一个小时,正常应该都会疲惫,更何况昨天晚上…… 谢景没等徐淮回答就对司机开口:「再往前开一公里左右有个岔口,往那走有条小路,会近一点。」 司机闻言,开始思考这条路上什么时候多了个岔路,又因为这句话恍然意识到这俩并不是外地人。 意识到应该是骗不到后座那两人后,司机没再说话,沉默拐进那个出现在不远处的岔口。 也没开口问,这小路是什么时候修的,怎么以前没见过。 这岔口的小路一进,周边就开始起大雾。车辆放慢了车速打着双闪在浓雾中行进,徐淮摇下些许车窗向外看去,发现周围能见度低的可怜。 也就在这时,车辆突然一个急剎车。 徐淮毫无防备往前倾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景伸过来的手臂给揽回来了。 司机也被吓得一声冷汗,握紧了方向盘骂了两句带着方言的脏话。 ——车辆不会无缘无故急剎车。 「刚有什么东西过去了吗?」徐淮问。 「不知道从哪蹿出来一只兔子!」司机还没缓过来,说话声都带着些喘,「可这深山老林里的哪来的兔子!?」 谢景松开了放在徐淮腰上的手解开安全带:「可能是我客栈里的人散养的。」 司机愣住:「这,这哪有客栈……?」 那司机话才落,徐淮就看见不远处的光亮。 周边的浓雾也在逐渐散去,似有建筑轮廓逐渐显现。 谢景侧身过来将徐淮的包拿了过去,开门下车,「走吧。」 那拿包的动作自然得就像做饭要加盐一样,顺手的事。 徐淮还准备在下车前从包里摸两张符,这地方远离城区近城九山,看起来没什么人气,觉得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现在又因谢景把包拿走了只好作罢。 算了,包里还揣着一张,应该够用。 听见关门声后司机看着那两道身影逐渐消失在雾里,心里啧了一声将车掉头原路返回。 才从岔路驶回,手机就弹出个电话。 ——「听说你跑了个单子去城九山,怎么说,上钩了没?还是像上次那样,等你把人带来了我们就随便弄几块石头做做样子,找个地方让他们挖?」 司机骂了一声脏话:「挖什么,本地的,不好骗,在城九山那附近开客栈的。」 电话对面的人闻言沉默了好一阵:「城九山附近……开客栈?你怕不是开车开昏头。」 第119页 司机:「怎么会,我都把人送那了,那就是有个客栈。」 ——「啥名啊,地图上搜得到吗?」 「叫,叫……」 司机话顿住,一时也想不起来叫什么客栈,干脆将电话调到后台,看导航的记录。 ——「餵?餵?你那边没信号?我怎么听不见你说话?」 司机哪还能说得出话。 导航上分明没显示有过导航记录。 被吓出一声冷汗的司机跳转到接单平台,上下翻了两三遍。 里面根本就没有来城九山的这一个订单。 【作者有话要说】 徐淮:服了谢景把我符纸拿走了。 谢景:什么?(无辜) 第61章 汗流浃背了吧 徐淮下了车后拿起手机看现在几点了。手机屏幕亮起,除看到了时间是接近晚上十一点外,徐淮意外发现手机没了信号。 看着上面空格的信号栏,徐淮有些疑惑:「你们这里……没客人投诉信号差吗?」 「先前确实没有。」谢景回头,「不过现在有了。」 徐淮:「?」 现代人断网一小时都浑身难受,很难想像这么大的事竟然会没人投诉。 徐淮老感觉有哪不对:「你这客栈不会是新开吧?」 谢景:「不是,其实已经存在很久了,只是鲜少接待人而已。」 「为什么?」徐淮疑惑。 果然是因为城九山邪门,除了来偷矿和探险的,正常人不会来住吗。 所以谢景为什么要在这开个客栈? 谢景像是知道徐淮想法般开口:「这个客栈不是我的,是有人抵债抵给我的。」 不能直接说是贡品,谢景想出个充分的理由:「没人住是因为性价比不高,最普通的房型每晚大概需要万起步。」 徐淮:「?」 万起步。 好一个性价比不高,谢景纯奸商。 谢景:「这地方距离城区较远,客栈的日常维护、修缮,聘用的人力都需要挺多资金,对应的,在这每晚居住的价格就会高一些。」 随着逐渐走近客栈,那建筑的全貌也逐渐清晰起来。客栈的样子和徐淮想像中的差不多,并不是现代化的建筑,而是带着些地方民族特色的木质小楼,先前看到的光亮是挂在小楼二层廊间的灯盏。 徐淮跟在谢景身后走入院落,大致扫视了一圈隐隐知道了为什么收费那么贵。 院落内的布置都有专门的设计,包括每一处摆放的花卉草木都在视觉上给人一种舒适感,即便是在夜晚,看似随意放置在地的暖色灯盏也能通过明暗之间的光影来托出几分小院特有古韵。 意外地有些高级感。 确实有些逼格,适合骗有钱人来住。 「前院看着是有些小,不过,这个客栈的优势应该是在不对外开放的后院。」谢景弯起眼,看向徐淮,「后院有一处在林间的活水天然温泉,水中的矿物对人体也有益处,而且林中清静不会有人打扰,是个放松的好地方。」 好诱人。 徐淮可耻地心动了不止一下。 24小时随地待命,一天到晚到处乱跑的城市特殊保安是很嚮往这种能在安静林间喝茶泡汤放松,什么都不用想,放空大脑的时刻的。 看出了徐淮的动摇,谢景接着道:「在来之前我已经让人重新收拾干净了。舟车劳顿那么久,老闆不想休息一下吗?」 这人还在用温泉继续诱惑他! ——很想。 但徐淮觉得自己还没松弛到五感都开始消失,不抓紧干正事先去泡温泉度假的程度。 「不了。」徐淮强迫自己的声音听出来对谢景说的事不感兴趣。 谢景低笑一声:「可惜了。」 徐淮闻言,将落在周边的视线收回,瞥头看向身侧的谢景。 这一看还让徐淮琢磨出些其他的东西。 徐淮看着谢景弯着的唇角:「……你真是想让我去放松泡温泉吗?」 谢景收敛起了些许弧度,佯装听不懂的样子:「嗯?」 什么意思,听不懂。就只是简单的泡温泉,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徐淮:「?」 这小子还想骗。 徐淮确定了,谢景分明就是想趁着泡温泉的时候干点什么,到时候到底是谁放松,真不好说。 这么多次徐淮也算是总结出规律了,每当谢景想将事情含煳过去的时候总会做出无害又纯良的样子。 心一软,谢景就会变本加厉。 坏得很。 也就在此时,原本黑下去的一间房灯光起,没过一会,房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中年男子。 等那人从楼上下来,谢景介绍说这人是这间客栈的管家,姓杨。 谢景:「前院是客人住的,一般只有客人预约了房间才会提前收拾。后院是我的住所,今晚我们住那。」 听谢景的意思,貌似,谢景没给他留客房,今晚他俩要睡一间? 徐淮:「只有一张床?」 谢景闻言,在徐淮还带着几分侥倖的目光下毫不留情哼出个肯定的音节。 「嗯。」 甚至还理所当然反问:「昨天晚上老闆和我不也这么睡的吗?」 徐淮:「……」 可以了,够了。 至少在别人面前收敛点,要脸。 前院和后院之间有一个连廊,连廊两侧都是树木,周边雾气弥散,徐淮还隐约能听见不知从哪传来的水流叮咚声,假若这里不是在城九山附近,应当是个极好的度假之所。 第120页 属于有山水环绕的清静之地。 自下车后徐淮就一直在注意着周边的异样,警惕了半天一无所获,唯一能感觉到的温度低,还是因为这里远离城区,在山间。 后院的房间内部倒也没延续建筑风格那样古色古香,现代化的内部装饰造成一种奇怪的割裂感。 谢景看着「管家」将夜宵小点和一次性的日常用品放下离开,眼神警告让他赶快滚,回头看向徐淮时眼神已经收起那些威胁意味。 谢景发现徐淮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动,开口询问:「怎么了?」 徐淮听到谢景声音后才回过神:「这里,你是最近才找人来装修的吗?」 房间看起来很新没有什么使用过的痕迹,日常的家具还有最外层的覆膜没有撕,这两点已经能够大概证实徐淮的猜测。 这地方偏远,谢景不会来常住倒也正常。即便来住,也不会将所有家具都完全使用,这也能解释得通。 让徐淮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从连廊来到后院以后,就隐约有一种熟悉感在他脑内环绕着。 分明在大脑内找不到半点相同的记忆,但这里的每一处布局草木,都给他一种莫名地熟悉感。 尤其是这房间内的样子。 ……为什么他会觉得,这间房里不该是这个样子? 这种感觉很莫名,就像是以前他来这住过一段时间一样,若非如此,怎么会对院落内的草木都有些熟悉? 「确实重新装修过。」谢景低笑,眼底深色有些意味不明,「这么说来,老闆还是喜欢以前那木榻?」 徐淮近乎是下意识就往一个方向看去。 这一刻这间屋子带来的熟悉感更加强烈。好像已经不是感觉了,是认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认知。 像是身体的本能比意识更加熟悉这个地方。 ——就在这个房间内,在那个墙角的电视机旁,原本放着的不该是音响和投影设备,是一张木榻床。 徐淮瞳孔缩了一下。 ……为什么会知道那里原本放着的是床? 「怎么了老闆。」 谢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后,徐淮感觉到谢景将手再度搭在他的腰侧,随后整个人都覆了上来。 谢景身上好像带了些来自山间的寒意,即便是隔着衣服也感觉得清晰,徐淮控制不住地打了个颤。 「很冷吗?」身后谢景的声音低了些许。 过了好一会儿,徐淮才应声:「……嗯。」 脖颈处再度传来细密的疼痛,徐淮猝不及防被啃,发出一声痛哼。 徐淮发现谢景似乎格外偏爱那处,总会用那颗有些尖锐的犬齿威胁似的在皮肤上磨蹭。 将昨晚留下的印记加深了些,谢景才满意松口,放开了徐淮。 昨晚和前天都吃过,再吃人的身体受不了。再说,徐淮的身体本就不好。 「空调已经打开了,房间里大概很快就能热起来。」 谢景似乎是故意贴在他耳侧说话的,有些凉的吐息引得徐淮脖颈处又是一阵颤。 「我去烧壶热水,晚上就不喝茶了?」 徐淮胡乱应了一声嗯。 「还想吃些什么吗,那管家拿过来的只有些小点心。想吃热菜的话……可能得等的时间要稍久一些。」 徐淮摇头:「不想吃,我不饿。」 「嗯。」谢景松开了环在徐淮腰上的手,「如果实在冷就被窝里裹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谢景在临出门前,还刻意回头道了一句: ——「不要出门,外面黑。」 房门被关上,隔绝了门外的寒意。 徐淮将视线从门口收回,抬脚在房间内转了一圈。 仔细观察了一遍后,那莫名的熟悉感又再度消失,好像先前涌出的不过是错觉。 不过也不排除是这间房间被改动得大变样,越看越看不出来原先样子的情况。 原先样子? 徐淮愣住。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个地方的原先样子和现在截然不同,刚刚谢景好像也没说过到底改动了多少? 现在这种情况就像是,好像他以前来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只是将这段记忆忘记了。 ……啊? 这种熟悉感若放在其他地方还可以用在网上看过相似的图片来解释,但这里是城九山。 是已经确认,有实际文件和数据调查表明,确认他在这过缺失过一段记忆,在这里消失了一个半月的城九山。 ——难道是在缺失记忆的那段时间在这里住过? 可若是这样,客栈的老闆谢景怎么会说不认识他,在天桥底是第一次见面。 房间内的空调在正常运作,房间内理应在这时不会太冷,可徐淮却觉得一阵寒意自脚底开始上窜。 【作者有话要说】 某作者:谢老大你这个男鬼1一点都不阴湿 谢景:? 谢景:阴湿男鬼1(若有所思)原来我是这个人设吗 谢景:那不得先把人骗到手了才能阴湿才能潮。 徐淮:? 徐淮:算我求你们的,商量这事能不能避着我点 *其实谢老大没有阴湿男鬼1人设,但目前作者本人真的很吃很变态的那种阴湿男鬼1(目移) 主要是目前小淮自我攻略太严重了真的很乖,谢景完全不用变态就已经爽了……( 又让那个坏东西爽到了! 第121页 主要是那个东西真的很会追老婆……(欲言又止) 其实徐淮也不是完全没有爽,实际上爽的不行这是能说的吗(目移) 也不怪徐淮自我攻略实在是那个东西他太会了…… 反正他俩都挺爽的。 ←主要是这个东西写爽了 第62章 谢景:「?」 到底是记忆出了差错,还是谢景一直在撒谎,徐淮没办法倾向于其中的任何一个。 方才感觉到的熟悉感很强烈,绝对不是在网络上看图片能有的。 谢景也没理由撒谎。 他一无所有,在遇到谢景之前甚至没坐车的钱回家,他身上有什么是谢景可图的? 是肉体吗? 好像他的皮囊也不至于好到绝世惊人,世间无二的程度。 「笃笃笃。」此时房门处传来一阵敲门声,徐淮思绪被打断。 谢景有房门的钥匙,应该会直接开门进来,而刚刚从前院路过的时候也没看到今天有其他人住在客栈内。难道是管家? 徐淮没动,声音稍放大了些询问:「谁?」 等了两秒,得到的回应是再度响起的两声敲门声,而这次的敲门声响显然急促了许多。 什么意思。 刚那管家也不是哑巴,只是沉默寡言了些,刚一路过来的时候他听过那管家说话了。 徐淮想起宋敛舟先前所说,城九山的东西不知道什么缘由正在往外跑,尤其是他在这,那些东西有可能闻着味就来了。 外边那敲门的动静极有可能是「热情好客」的城九山原住民。 徐淮没理会,将身上留着的那张符纸抬手掷到门口,符纸刚落,敲门的动静就戛然而止。 敲门的声音还没止住两秒,徐淮就又听见了有什么东西在抓挠门,声音不大,但足够刺耳扰人。 徐淮冷下眼,来到门旁的窗边,拉开窗帘想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发出怪声。 窗帘一开,借着院落内的光,徐淮看见了蹲在门前的一窝兔子。 徐淮:「?」 一窝兔子,一眼看去毛茸茸的一大团,黑白灰三色都有,体型大些的能有小皮球那么大。 听到窗帘被拉开的动静,团在门口的兔子不约而同扭头看向窗户这边,有几只毛茸茸地往前跳了一下。 ——徐淮想起前些时候,谢景确实说过客栈里养兔子。 那这些兔子现在跑过来门口团着的意思是……知道谢景回来了,过来讨吃的? 门口的其中一只毛绒糰子看着房内站在窗边的男子,三瓣嘴翕动了下。 ——【看看看,这是老大带回来的大嫂!】 另外一只兔子往门上蹦了一下,用爪子挠了两下门。 ——【大嫂怎么不开门,之前榷不是说大嫂香香的。】 ——【我们能在老大回来之前进屋见到嫂子吗!】 徐淮看着那团兔子在门口挤来挤去的,其中一只白色的跳了出来,拉长了身体蹲在窗下,直勾勾看着他。 ——【嫂嫂开门我是我哥!】 徐淮感觉这些兔子和寻常兔子不太一样,也不是发现了什么异样,只是感觉。 不太寻常的兔子又蹦过来一只,蓬松的毛髮抖了抖,仰头看着窗后的人。 紧接着,那群蹲在门后的兔子全过来了。 徐淮抬眸,看了一眼小院里连通前院的连廊方向,心想谢景怎么还没回来。 烧水确实是不用多长时间,谢景提着水壶回来的时候先看见了徐淮站在门口的单薄身形。 前一刻还说冷,怎么现在站在门口吹风? 疑惑刚起,近乎是下一秒谢景就找到了原因所在—— 徐淮看着围聚在门前的兔子像是感觉到什么危险般瞬间全部四处逃窜,瞬息间,一堆毛茸茸的身影钻入院落内的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徐淮眼角余光瞥见有个身影在靠近,抬眸,看着不远处正在走过来的谢景。 没等徐淮问谢景怎么弄那么久,谢景先开口:「不是说冷,怎么出来摸兔子。」 徐淮愣了一下,谢景那质问的语气和黑沉的眼神就像他不是出来摸兔子,而是在做背叛家庭的出轨事一般。 谢景眸色愈深:「摸了哪只?」 徐淮:「……?」 徐淮:「你养的那些毛茸茸的蓬松兔子难道每一只都长得很不一样吗?」 「和我想的一样。」谢景瞭然点头,「我也没打算放过任何一只。」 徐淮:「?」 听谢景的语气怎么像是要炖兔子了。 「没摸到。」徐淮侧过身让谢景进门,「之前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我听到了敲门声,询问后又没人答覆,丢了一张符纸后那东西就跑了。见你许久没有回来,有些担心那被我赶走的东西去找你。」 谢景将水壶放在桌上,回头看徐淮:「所以老闆是担心我,准备去找我吗?」 确实是这么想的。 徐淮:「嗯。」 谢景有些黑沉的脸色明显缓和不少。 还算那些东西有点数,会自己躲开。 「准备去找你,结果刚开门就被那些兔子围起来挡住了路。」 徐淮开口:「那些兔子也奇怪,只是把我围住不让我走,我想摸一只都摸不着,一靠近就跳老远。」 这不还是想摸兔子? 咔嗒一声响,谢景手上的瓷杯裂开一道痕。 第122页 「可能是你刚来,它们不太熟悉你。」谢景将杯子放在桌上,装作若无其事开口,「你现在可以去摸,它们不会走了。」 语气里其他意味徐淮听不出来都难。 怪事,谢景怎么醋味儿那么大,兔子的醋都吃。 徐淮唇角难得上扬了些许:「嗯?是吗。」 谢景:「?」 最后徐淮还是没摸到兔子。 一是确实也没多想摸,野兔不像家里猫那样干净。 二是夜深之后屋外实在是有些冷,徐淮才开门站了一会就被风吹得头疼,被谢景拉着去洗漱完后就不想动弹。 谢景站在床侧,看着徐淮窝在被子里捧着碗治疗风寒的药,蹙着眉小口在喝。 眼看着碗底的褐色药液要被饮尽,谢景倾身过去将一颗花生酥塞到徐淮嘴里,又自然地用手指将徐淮唇角的药渍抹去。 一直到谢景将碗拿走,徐淮才反应过来不对。 ——谢景和他的互动是不是太理所当然了些?就像是,以前谢景也那么做过一样。 谢景将碗放好,回来时发现徐淮有些呆滞地坐在床上,眼神很迷茫,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是想起了自己在一年前的时候,也在这里住过吗? 那可得快点想起来了。 谢景低笑一声,凑到徐淮因含着糖而有些鼓起的脸颊处,咬了一口。然后看着徐淮恍然回神,嘶地发出一声痛唿。 「老闆怎么还不睡觉,还在想那群兔子吗?」 思路一连被打断两次,一次是先前的敲门声,一次是谢景。徐淮眯着眼回头看着莫名其妙啃上来的谢景,太阳穴突突在跳。 徐淮没好气开口:「我什么时候睡你别管,你今晚去沙发上睡。」 谢景:「?」 徐淮生气的好突然,明明之前干更过分的事的时候也没有发火。 不过一秒钟没忍住,谢景损失惨重。 徐淮确实没打算早睡。 计划内,今晚他应该做好明天早上去城九山边缘探查的准备,将符纸准备好,提前预想到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以及保证谢景在客栈内的安全。 可徐淮没想到谢景给他的喝的感冒药效果异常好,刚喝下没多会儿眼皮就异常沉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跌入了梦中。 还有事情没做的焦急危机感和生理的疲惫睏倦很容易使得人陷入梦魇中,睡前所想的东西很容易在睡着后重复出现在梦境内。 徐淮又梦见了谢景客栈内后院的庭院,梦见了后院屋内和现在截然不同的古色布置。 以及自己睡着的木榻床上,从腰腹部流出,近乎染满了一整张床的鲜血。 ——【怎么起来了。】 徐淮听见了一个男声由远及近传来。 ——【死了。】 那个男声说。 什么死了?那个声音在说什么。 ——【早些时候确实有一个道士求到我这来,想和我做交易,让我救一个人。】 徐淮恍然从梦中惊醒,心脏剧烈跳动,就连耳膜处都在牵连着颤动疼痛,耳边好似还残留着那不知是谁的声音。 ——【我说,死了。】 ——【那个道士死了。】 房间内并没有开灯,甚至都不用看,徐淮知道自己的手在发颤。 那只是梦,徐淮。 徐淮这样对自己说。 梦是假的。 可心脏跳动的频率怎么都没办法减慢,那个男声所说的话重复在脑海中出现,浮于所有思绪之先。 徐淮尝试闭眼忘记刚刚所梦到的东西,可一闭眼,梦见中的血色、声音,反而更加清晰。 徐淮尝试用疼痛来短暂转移注意力,使得自己清醒,却发现触觉再度消失了。 徐淮意识到不妙,掐着自己的手臂再多了些力度,还是没有任何感觉。 这一瞬间徐淮突然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醒。 ——梦里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徐淮翻身下了床,借着手机的亮度在房间的沙发处寻到了蜷缩在里面的谢景。 似是被手机屏幕发出的光亮弄醒,徐淮看着谢景有些难受地蹙眉,然后睁开了眼。 徐淮:「你怎么真在这睡?」 谢景闻言,似是被问委屈了一样撇开眼,不看徐淮:「你让我睡这的。」 徐淮:「……」 这个时候倒是听话起来,之前那股不要脸的劲呢。 「回床上去睡。」徐淮说。 黑暗中徐淮看不太清谢景的表情,只看见了被手机屏幕光映得亮起的黑眸盯着自己。 徐淮将谢景不老实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拂开,道:「你先去,我出去小院里放张符纸就回来。」 谢景嘴唇动了下。 这地方是他的住所,没他的允许不可能有其他东西进来。 先前那些兔子原本是在客栈内充当客人的,但考虑到「客栈」所在地偏僻,现在又不是旅游旺季,弄些客人来徐淮说不准会和那些东西接触。 说得多纰漏也就越多,谢景就干脆让它们自己幻化成些动物,只留下个向来沉默寡言相对来说稳重点的当管家。 「……现在外边冷,贴屋里没效果吗?」 贴屋里他更疼更有效别去外边儿贴了,才喝的药,等会儿被阴风吹了脸又白的和张纸一样。 ——徐淮也不是真要去小院里贴符纸,不过是把谢景哄开的藉口。 第123页 「屋里贴过了,有些不放心外面。」 徐淮捏住谢景下颚,低下头,在谢景的唇角一触即离,低声道:「快去。」 谢景眸色动了,喉结也上下滚动了一下:「再亲一下。」 徐淮挑眉,没理会。 在即将起身时被揽住了腰,唿吸都被掠夺了个干净。 心满意足的谢景从沙发上起身,到床上装模作样地躺下,听着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心想: 算了,徐淮爱贴哪就去哪贴吧。贴他脑门上都成。 只是没过几秒,谢景感觉到床上有什么东西从另一侧的枕间滚落下来。 谢景抬手接住,发现是他先前送给徐淮的那颗南红。 南红珠一直被徐淮贴身携带着,现在珠子上还残留着些许的温度。 谢景:「?」 【作者有话要说】 徐淮:想笑。 第63章 老大你被甩了啊? 没了热源,南红珠上的温度极快的消失。 谢景盯着珠子,眯起眼回忆了两秒,脑内闪过徐淮刚刚的眼神,以及反常的主动亲吻。 鲜少有波动的思绪被前一刻的那个吻撞了个碎,刚刚他竟是半点也没注意到徐淮身上的细节。 谢景在想,徐淮方才是不是背上了背包。刚在沙发上闭眼时,听动静似是听见了徐淮拿过东西。 左右也回忆不起来,谢景干脆从床上起身,扫了一眼房间内原本放着包的地方。 空的,包被拿走了。 有种古怪感自心底而生,谢景下了床来到窗边,掀了窗帘看向院落内,视线在不大的院落内扫了一圈。 ——压根没有半个人影。 男人的眼骤然黑沉下去,房内一点光也无,也看不太清其脸上的喜怒。 或许是又过了两秒。 谢景垂下眸,将手中的南红珠撵在指尖,盯着那颗珠子看了半响,继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他就说徐淮睡到一半要出去贴符纸的行为有些反常,徐淮哪是要去贴符,分明就是在梦里想到了些什么重要的事急着出去寻,压根等不到天亮了。 至于这颗南红珠为什么会落在这里。 ——【哎,老大?这颗南红不是你那天让我从大老远打冥滴万里火急从城九山拿过去南江市送给那道士的吗,怎么,没送出去?】 刚从地府下班回山里的榷察觉到谢景在屋内,也没敢靠近,隔着约莫有十米的安全距离暗中观察站在窗边的男人。 极好的非人类视力让榷轻易瞄到了谢景手上的物件。 榷心想怪事,谢景给出去的东西向来就没有要回来的说法,那天他分明看到谢景送出去了啊。 这颗南红早在很早之前,甚至在他认识谢景之前就一直挂在谢景腰间的玉佩上。 那玉佩不知道何原因,前些阵子就碎了,唯独剩了颗珠子完好,谢景将这颗南红拆了下来,送给那道士。 但现在谢景却拿着那颗南红。 榷倒吸一口气,这只有一种可能了。 虽知道开口就是作死,但远隔十米的距离还是让榷多了几分犯贱的勇气: ——【老大你被甩了啊?】 这小珠子又不是什么重的物件,也不可能是那道士嫌太重了让谢景暂时帮拿着。 更别说深更半夜的谢景搁窗边站着沉着脸一动不动。 榷不知道其他地方是怎么的,总之在他那这种行为和表情都被称之为望夫石的。 ——【怎么不说话老大,发现那道士跑了把你东西丢了,偷偷在掉小珍珠?】 第一句说出口的时候榷就已经有了跑路的动作,第二句已经在跑的路上了。 ——【老大那道士压根就不喜欢你,要不然一年前怎么可能从这齣去,要不咱换个……】 话尾音都没落,分明已经跑了老远,榷却在抬眼间,和拦在身前那男人阴恻恻的眼对上,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榷:「?」 不是,那道士跑得人影都没了也没见这东西追那么快啊?追他追那么快干什么? 林中栖着的鸟类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动了一样纷纷自树冠振翅而起,树冠缝隙间好不容易透下的月光近乎被那些鸟挡了个干净。 徐淮将视线从那些向着某处飞去的鸟群身上收回,心想那它们飞去的地方似乎和他出来时的方向有些类似,好像是谢景客栈的那个方向。 徐淮脚步顿了一下,心里确实有些担心客栈那,却并没有折返回去。 ……动物都是有避害本能的,都往客栈方向飞,那应当是山林深处有什么危险才对? 徐淮拢了下衣服,用外套遮住往领口钻的寒意。 出门前还顺走了谢景的外套,希望回去的时候谢景已经睡着了还没醒。 也希望,能够回去。 从出了院落起,徐淮就一直凭着直觉前进。周边太黑了,能看见的部分仅有手机电筒映亮的落脚之地。 前一刻还消失的触觉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恢復了,和先前出现的情况一样,五感仅是短暂的消失。 不知道这种消失下一次还会不会恢復,总之,找到魂魄应是当务之急。 身上能再度感觉到的疼痛也让徐淮确定现在所处并非梦境。 刚刚梦境中所梦的画面,似乎就是一年前在城九山那段被遗忘了的记忆。 腰腹处的伤口,感觉熟悉的房间和院落,以及那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全都能和先前陆续想起的记忆片段对得上,甚至补全了一部分缺失的东西。 第124页 一年前,他进入城九山后,山内开始起大雾。大雾过后他迷失在山内,在寻找出去的地方时跌落陡坡,腰腹被贯穿,疑似被「山神」救下,被山神带去了…… ……被山神带去了谢景的客栈? 徐淮蹙起眉,就连脚步也停顿了下来。 这里有些不太合理,但目前也没找到什么东西来解释为什么记忆内他受伤醒来的地方和谢景的客栈相似。 ——那就姑且当那「山神」借住了谢景常年不营业的客栈,或者,那山神对谢景客栈内的设计比较欣赏,借鑑了一下,将自己的住所也装修成了那样。 在那间有着木榻床的屋子内,他问救他的那「山神」知不知道张道泉,「山神」说早些时候有个确实有个道士找他做过交易。 从古至今向来没有和神明做交易的说法,只要是「做交易」,那个「神」必定不是什么正当的神明。 张道泉不会不知道这些,知道了,又怎么可能和一个来路不清的鬼怪做交易? 或者说,有什么东西是张道泉值得和鬼做交易的? 要说和鬼做交易的是他,可能性还高些。 「……」 徐淮眼皮跳了一下。 徐淮突然觉得这个猜想的可能性高得可怕。 ——「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只学了些玄学皮毛,命阴得但凡是鬼看见了都想舔两口的普通人,进了城九山没迷失在山里。」 先前在部门办公室时宋敛舟说过的话在徐淮脑海中响起。 ——「你在中元节,在七月半,在鬼门的大开当天,从城九山里被丢出来这件事是真的发生了,不是我失了智。」 徐淮:「……」 对于为什么会在山里活了一个半月完好无损出去了这件事,徐淮觉得自己好似找到了答案。 因为他和「山神」做过交易。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理由能够解释他为什么能够从山里出去。 随之而来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做交易也得有筹码,当时的情况他能拿什么和那「山神」换命?在濒死的状态下,他能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交易的? 交易的还不是寻常的东西,不是财物,不是势利,是命。 对于鬼神来说,这两者差距不是一个量级。 本就不太清晰的思绪再度宂乱,徐淮抬脚继续向前,没走几步,徐淮发现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山洞。 「……嘀嗒。」 山洞内水滴落在凹陷石洼处的声音清晰可闻。徐淮往侧边走了些,发现这个山洞的洞口极大,没有其他岔路可走,也没法绕路,不想进山洞仅能折头返回。 徐淮略抬高了些手,尝试将手机电筒的光线照入更远处的地方,可仅是在洞外查看,压根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徐淮思索了两秒,将符纸捏在掌心,抬脚进入洞内。 洞内空旷,无论是脚步声还是水滴声都被放大。 地上阴潮而湿滑,徐淮仅能小心缓慢从凹凸不平的石面上走过。随着逐渐深入洞内,手机电筒照亮的地方越多,看到的东西越多,徐淮心底愈沉。 这个地方…… 是先前和谢景在医院内,在那个小孩鬼弄出的「魇」中,看到的那个山洞。 随着进入到洞穴深处,地上开始出现一些散落的红线。红线浸在水洼内,也不知泡了多久,依旧颜色鲜艷。 越往内,路面越平。 地面上的红线开始变得越来越多,近乎是堆积在地面,红线从洞穴顶垂下,隔绝了大部分视线,像帘幔一般。 徐淮抬手将挡在身前的红线拨开,不出意外,看见了被那些诡异红线包裹着的一处仅够容于一人的小块空地。 以及,一根熄灭的白烛。 徐淮脑中忽然在此刻出现了一个清晰的答案。 ——是魂。 就是那缕丢失的魂。 那缕魂并不是丢失了,不是收到什么惊吓暂时出窍,不是徘徊在山间。 那缕魂被他拿去做了交易,就在这里,在这个山洞内,在一年前。 被他……给了那「山神」。 他用那一缕魂,和那「山神」换了命,换了能从城九山活着出去。 而这里,是那个「山神」在城九山内堆放贡品的地方。 洞口出突然出现了簌簌的响动,徐淮唿吸一滞,连忙关了手机的电筒,将自己藏掩在红线之后。 徐淮从缝隙处向外看那逐渐靠近的光源是什么东西。 只见洞口处有一提着灯的人形进入,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随着那东西的逐渐靠近,徐淮心脏也随之提起。 那个人没影子,脚也没落地,算是飘着过来的。 是帮那「山神」守在这洞穴的鬼? 徐淮蹙眉,捏着符纸的手垂下,半弯下身,做好应对的准备。 徐淮没想到那鬼被拦在了有红线垂下的地方之外。 才靠近了些,那鬼像是撞到了什么无形地墙壁,发出了咚一声响。 徐淮看着那鬼发出一声痛唿,提着灯骂骂咧咧折返回去,悄悄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徐淮:(松了口气) 某作者:你先别松气,你想想你自己为什么能待贡品堆里( 第64章 这辈子直了 随着那鬼和灯光愈远,徐淮才从红色丝线形成的帘后走出,再度打开手机电筒的时候,徐淮想,这不太对。 第125页 先前谢景说客栈的位置是在距离城九山不远的山脚。有[国安特殊保障部]部门的监管,正常人也不可能将客栈直接开在城九山内。 但现在,就在他出了客栈,从客栈后院出来进入到山林没走多远,他来到了这一处山洞。按照之前的记忆来判断,这处山洞应当是在城九山内的。 ……难道这客栈的后院直接连通了城九山? 谢景怎么敢住在这种地方的? 这地方也没有多少旅客,客栈的价格又贵,显然是以私人度假为主的山中住所。 要说这里是在寻常的山内,弄个度假客栈倒也合理。确实有不少有钱又喜静的人喜欢住在这种地方,隔绝城市无人打扰,能好好放松。 可这里是城九山,鬼山,是里面不知道集聚了多少死人的地方。谁来这种地方度假,从隔壁省飘过来的鬼吗? 徐淮回忆起先前在手机上打开过的导航定位,打开导航软体,调出了谢景的客栈所在的位置,发现导航软体里客栈在地图上的标点确实是和城九山隔着一段距离。 徐淮再次点击屏幕,想尝试看当前定位,却发现导航软体上虽有代表着他位置的小点,那个位置却完全不准确,就像是软体出了bug一样,小点在四处乱跳。 导航上的定位点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上一秒还在地图的右上方,下一瞬就在右下,但无论怎么跳都没有跳出城九山的范围。 徐淮盯着那导航上的点看了半响。 ……难道说,客栈确实没问题,客栈在山脚。 是他出了客栈之后,在山里走过来的这段路上出了问题? 徐淮关了手机屏幕,垂下眸,凝神。 大晚上出来这一趟本来就没想走多远,只是想着客栈正好在城九山边缘,想顺着边缘看看能不能寻到那缕遗失魂魄的痕迹。 看现在的位置,应当是已经到城九山之内了? 不太对,但没工夫想这些了,得快些回去。 好在先前他将纸片小人交给了谢景,只要感知到放在谢景那的纸片小人在哪,就能按照方向寻回客栈去。 片刻后,徐淮错愕地抬起头,再度尝试了一次。 「……?」 坏了。 徐淮拿着手机向山洞外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出去的路程似乎比进来时要近一些。 还没到洞外,凌冽的山风就吹得徐淮全身发寒。又往外走些,徐淮才终于敢确定先前附在那张纸片小人上怎么都收不回来的感知消失了。 这回凉的可不止是身上了。 徐淮深吸了口气,打了个寒颤。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第二次迷失在城九山内,心凉和慌乱仅存在很短的时间。在凭着记忆朝着客栈方向原路返回的期间,徐淮能感知到周边的凉意越来越盛。 不是山风,不是气温,是一种难以忽视的阴冷。 城九山里没有鬼,城九山内只是未开放的原始森林,危险的是地形,里面地势陡峭,容易跌下山崖遇险。 ——这是对外界的说法。 城九山原本就聚阴,千年来也不知道汇聚了多少阴邪的东西。就此刻,徐淮能感觉到阴气已经浓郁到近乎变成实质,变成山雾般覆在身体表面。 一路走来山内安静得都不像真实的山林,若不是先前看见那全部四散飞走近乎蔽天的鸟类,徐淮都会以为这山里没有半点活物。 「簌簌……」 身侧的黑暗丛林中忽然发出些窸窣的动静,像是树叶被风拨动。 徐淮脚步短暂一顿,往一处方向瞥去。 ……阴气很明显,有东西过来了。 ——[是他吗?] 树冠上的叶片也开始摇晃,沙沙的声音像是不能被人察觉的低语。 ——[先前大人交代过这几日会有人进山里,让我们不要伤了人,以往大人还没那么刻意说过,要不……] 徐淮手上执符,蹙眉。 周边的东西……越聚越多了。 ——[可老大说那人身上戴着那颗南红……这人,我分明没有感觉到……] 风吹动树叶,树叶晃动的沙沙声响好像更大了。 不仅仅是周边的东西,似乎有更远,更多的东西在靠近。 一两只还能打,三四只也勉强,但…… 徐淮准备加快步子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一下,眼前的光亮骤然消失。 徐淮眼皮一跳,垂下头尝试再度打开手机手电筒,结果跳出来一个显示电量低的红色感嘆号。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受到光线影响的只会是活人,在黑暗中,那东西好似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徐淮能感觉到数道阴冷的视线凝在自己身上。 长时间开着手机的手电筒确实会有些耗电,但这是不是有些,耗电耗得太快了? 徐淮心下一沉。 没了光线像是给它们了鼓舞,它们靠近的速度开始变快。 ——[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好香……] ——[他身上阳气好弱,命格应当很阴……] 这样不行。虽然之前手机电筒的光线也没有太亮,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但仅凭藉自天上透下的稀少是月光是不可能寻回去的。 暗处、脚下的一下坑洼会看不清,不敢走。 徐淮垂眸凝神,将手中捏着的符纸竖于眉间,很快,指尖的符纸开始自燃,火焰越来越大,又在下一刻骤然熄灭。 第126页 即便是用手心护住那缕再度出现的火苗,那缕火苗依旧是在瞬息间熄灭。 ——[……就算我们将他分食了也不会被发现的……] 徐淮感觉到阴冷的寒意开始侵蚀身体的温度,指尖的火苗一连起了三四次,都在没走几步路后灭了。 徐淮冷下眼。 符火确实是被吹灭了,他的恼火倒是燃起来了。 这次出门的时候他已经预料到可能会进入到城九山内部,前些日子画的符纸可没少带。 小火确实是很容易被吹灭。 那大火呢? 手上符纸刚拿好,意外比徐淮想像中来的更快。 ——继火烧摆渡冥车后的放火烧山计划被强行遏止了。 就在徐淮准备动手,符纸刚刚燃起来时,草丛里突然蹿出来三四只胖兔子。看似圆滚滚的一团缺少运动的样子,弹跳能力极强。 徐淮一时不察被直接冲上来的两只白兔子炮弹撞得踉跄了一下,身体本能稳住重心的时候根本没办法去顾及肩膀上滑落的背包。 也就在此时,一只灰色兔子抓住机会弹射起步,上扑叼住背包的肩带,也不知道哪来的怪力,直接将那背包从徐淮身上扯了下来。 徐淮瞳孔缩了一下:「……?」 仅是很短暂地愣神。 徐淮下意识地用没拿符纸的那只手,提起趴在自己胸口那兔子的耳朵,拎着耳朵就将那兔子砸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运气还是那一瞬间的第六感控制好了准度,那甩丢出去的白兔子和没来得及跳远的灰兔子一撞,两兔子齐刷刷倒地。 徐淮走过去捡起背包时发现白色兔子躺直了,成很长的一条,腿还在抽搐。 ——[呜呜扑到大嫂了,这辈子直了。] 灰色兔子躺在草堆里一动也不动,疑似昏迷。 ——[……] 徐淮还在想:城九山的兔子怎么会抢人背包,这怪地方难不成动物都成精了,又在看清兔子后,思路滞了一下。 这些兔子毛髮很蓬松,很胖,不像是野兔,看起来倒像是,谢景客栈内餵养的那些……? 野兔也不会有这膘肥体润的体格吧? 徐淮拿着符纸弯腰,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黑兔子的耳朵,黑兔子两腿蹬了一下,反应激烈。 徐淮拿着符纸的手又靠近了些黑色兔子,那兔子抖动的更快了。 ——[烫烫烫烫!大嫂出门前老大没给他餵饱吗,烤兔子也不是这么直接连毛带皮烤的啊烫烫烫!] 近距离看了之后,徐淮发现那些兔子还真是像谢景客栈内的那些…… 这些兔子怎么会跳来这里? 徐淮心念一动,或许可以让它们引路? 也许客栈真的就在附近。 徐淮将落在地上的背包捡起,没管躺在地上的那两只兔子,将目光移到先前蹦跶到他身上险些将他扑倒的另一只白兔子。 收拾另外两只兔子的这短暂时间内,那白兔子没逃跑,反而像看戏一样蹲在树丛后,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人没办法发现。 殊不知白色的毛髮在深色的草垛内十分明显。 徐淮垂下手,袖口处滑落出一张小人状的纸片。 那纸片落地的一瞬间,缩在草垛里的白兔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动,立即跳出一段距离,还没跳远就像是被限制住了行动,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身后的人靠近,落在地上的纸片小人弯着身子往前走,那兔子才能继续向前。 其实徐淮也不知道跟着这兔子走究竟会去到哪。 是会跑回客栈,还是回到兔子窝,一个山洞? 说不准。 山里太大,能供一个兔子藏身的地方太多了。 不被地形限制的阴冷鬼魂可以钻入任何一个他躲藏的山洞。那些东西闻着味就来了,再多的符纸也阻挡不了汹涌的潮水。 除此之外,就在方才他点燃符火的那一瞬间,像是预知到了什么危险,心脏骤然跳了一下。 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第六感,有更危险的东西在靠近。 山里很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老婆们前两天太忙了呜呜呜过两天会多更些补上qwq!!! 第65章 庙 除了得控制着纸人限制那兔子的行动外,还得分神注意那些聚集过来的鬼有没有攻击意图。 连着燃了好几次符火,加上一路过来的精神紧绷,徐淮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竭,听见自己的唿吸都带着些颤意。 在手机关机,导航失灵,身上仅有符纸的情况下,在山内凭藉运气茫然寻找出口,最后有意外收穫的概率还不如跟着兔子大。 跟着那只有可能是在客栈养的兔子走,确实有赌的成分,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最坏结果」的说法了。 本来出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找到遗失的魂魄的线索,随着魂魄离体的时间延长,会彻底失去对外界的感知,没办法控制身体,仅剩下意识,真到了那个时候他根本没办法去帮谢景的忙去抓鬼,他自己都需要人照顾, 现在出门一趟的目的达到了,甚至是直接跳过解谜环节找到的答案。 他想起来那缕魂被他当做筹码交易出去,和「山神」换了命,那缕魂不可能再找回来了。 无论是现在就迷失在山内,还是寻回客栈等着五感消失,最终结果都会是死。 没有「最坏的结果」,现在已经很坏了。 第127页 现在唯一能够庆幸的是,在出门之前将那颗南红还给了谢景,也不用纠结能不能回应了。 谢景确实不该和他在一起,他本该在一年前就死在城九山的。 和那「山神」做了交易,那偷来时间不足以实现更多的想法,也不能够去考虑未来的计划。 像是注意到那执符人面上的分神,那些躲藏在暗处的鬼魂开始躁动起来。 徐淮听到树木摇晃的声音愈大,像是山风自高处掠过,只吹动上层的枝叶。 掩藏在其中的是枝干的断裂声。 突然,徐淮看见从高处落下的一截枯枝,像是警告一般地精准落在身前不远,正好将那贴近地面的纸片小人身体贯穿,将纸片小人订死在地。 破除了限制行动的符纸,又被那树枝落下的动静弄得一惊,那兔子一下子蹿出去好几米。 被贯穿于树枝间,地面上的纸片小人开始自燃,冒出点点火星。 徐淮见状,抬眸往一处树冠上一扫,开口:「怎么送了个火把下来,知道我看不见路?」 从树上落下的枝干不似地上堆积已久的树枝那般潮湿,徐淮将那枝干从地上拔起时,那树枝已经被符火点燃,正好成了一个火把。 「谢谢了。」 你人还怪好的。 这番话像是激怒了那丢下树枝来试探恐吓人类的鬼,原本安静的树林内开始生出一些异响。像是骨头、关节被掰裂的声响自脚下传来: 「咯咯……咯咯…」 徐淮收回了视线,毫不留情地抬脚踩过从泥面伸出的白骨。将那即将爬出来的东西踩了回去后,又寻到不远处的白色毛绒团,追了上去。 徐淮发现即便没有行动限制,那兔子仍然没有跑远,此时它就蹲在不远处,就像是在等着他过来再带路一样。 徐淮心里虽觉得奇怪,但还是抬脚跟上。 身后咯咯的异响声越来越大,追过来的不仅仅是被激怒的那只鬼,周边有些围观着的鬼也像是恶作剧般地过来掺和一脚。 徐淮侧身躲过轰然倒塌的树木,被激起的灰尘弄得眯起眼,才一瞬间的停滞就险些被从树后探出的惨白人手抓到。 在别人的地盘内激怒对方确实不是一个好决策。 徐淮这么想着,手上动作没停。 反手将符纸贴在自己右侧树干上,提前预判那鬼下一步动作。跟随兔子走了那么久,也算是察觉到了那鬼下一瞬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果不其然,很快,徐淮听见一声悽厉地尖叫。 鬼身上的阴气就像是最好的助燃物,符火自那鬼伸过来的手臂开始燃烧,开始疯狂向上蔓延。 在贴着符纸的那颗树后,一个被火焰包裹住的人形物体逐渐成型,随着火焰持续时间愈长,火焰愈大,火焰中的人形阴影开始变得扭曲。 从其中发出的声音也变得愈发骇人。 徐淮漠然地看着那团火,跳动的火焰映在眼瞳内明灭闪烁。 符火燃烧鬼怪的火光映亮了周边的环境,徐淮能感知到围在周边的阴冷气息在后退,它们在忌惮那火焰。 徐淮敛目,过了片刻才睁眼,心想:目的是达到了,希望接下来其他的鬼会收敛些。 也不知道是动静太大将那兔子吓得不行,也不带路寻了个地方躲起来了,还是这附近就是兔子窝,那兔子已经回去了。当徐淮看着符火将那鬼魂一点点烧尽,从倒塌了拦在路中的树后绕出,发现那原本在乖乖引路的兔子已经不见踪影。 徐淮抬着火把找了一圈,确认那兔子这回是真不见了。 这根点燃的树枝能够照亮的区域要略比点燃的符纸大一些,自那个鬼魂被符火燃烧的时候起,山间又开始起雾。 原先还有月光作伴,现在浓雾一起,身前一米外的东西已经完全看不清。 虽然一年前在城九山内的记忆有很多缺失,但经过近日,或梦、或因物想起的记忆段落拼凑,勉强又想起来了一些。 现在的情形,和一年前刚入城九山迷失时相差不多。 徐淮抬起手。火把能够照到,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白茫一片,更远处是完全窥探不见的黑。 脚下愈发小心,行走的速度比先前还要慢上许多,他生怕重蹈覆辙再度不慎脚滑跌下山坡。 只是还没走两步,徐淮就听见了身侧不远处似来一声清脆的铃声。 徐淮脚步一顿,寻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叮铃——」 徐淮又见到了那只兔子。白色的兔子蹲坐在石阶上,用爪子在抓刨着从石阶缝隙中长出的杂草。 而石阶之后,是一间因黑暗而看不太清内部的古色建筑。刚刚听见的声响,是悬在屋檐下的风铃。 徐淮回头看着身后的雾气,迟疑了片刻,抬脚踏上石阶,跨过那早就腐朽的门槛,进入到那建筑内。 这鬼山内的建筑显然不会有活人常来光顾,这地方有这么个建筑物本身就很奇怪。徐淮进入到屋内,发现里面可以用「干净」来形容。 入眼就是放在最里正中的一块足有人高的黑色石碑,石碑前是一张早就塌了变成了大块木板和木条的「桌子」,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奇怪了。这建筑又没门,是遮风挡雨的地方,按理来说山中的生物偶尔会进入来躲避才对。 可是没有。 地上堆积的厚灰能明显看出是否有东西进出,徐淮走进来绕了一圈也没发现除自己以外其他动物留下的脚印,一整间屋内就连蜘蛛网都没有,完全没有活物活动的痕迹。 第128页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徐淮总感觉进入到这个地方后,周围更加阴冷了。 徐淮将手中被点燃的树枝放下些许,打了个寒颤后将目光收回,看向那张已经朽坏了的桌子上。 徐淮行动力极强地走了过去,将那地上木条木板堆积在一起,在屋内生了火。 就在点燃那木头时,徐淮清晰听见了一声像是倒吸了一口气般的声音。 徐淮:「?」 这地方不该有活人活动,刚刚那动静是? 出于好奇,徐淮还是拿着火把走到门口,警惕地向门外一瞥,门外和预想中的一样,空空如也。 有可能是风,徐淮想。 桌子拆成的木堆燃气大簇的火,一整间屋都被暖色的火光映得大亮。 徐淮蹲在火堆旁唿出口气。这屋没门,要是有门的话,将门关起来应该会更暖和些。 等身上不至于冷得僵硬,徐淮才拢了下外套,走向屋内那唯一可以查看的石碑。 石碑上刻着的字密密麻麻,每一个字不过一个指甲盖大,徐淮仅看了两行就觉得眼睛花。 跳过了一系列对于那不知名对象的溢美之词,徐淮找到了这地方没门的原因: 这里是一间庙。没门是因为修建者想到那样更方便神明自由进出,也更方便他们在门外跪拜。 看到此徐淮顿了一下:「……」 徐淮眼皮忽然跳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着屋内的火堆。 可别告诉他那堆塌了也不知道多久,被他二话不说点了烤火的木头原本是那神的贡桌。 徐淮:「……」 越想可能性越大。 这庙里也不可能出现人吃饭的饭桌吧? 可真不怪他,这地方哪有半点庙的样子? 徐淮转回头,指尖落在先前看见的最后一个字上,再度逐个下移,继续读上面字。 这越看,越觉得不对—— 这里供奉的压根不是神明,是魍魉。 修这地方的人误入山林深处迷了路,在山中浓雾之时寻见人影,追了上去才发现自己看到的不是人,是山鬼魍魉。 可能是因为这石碑存在的时间太久,上面的部分字都有些模煳,后续的一些信息徐淮看不出来。 徐淮只看懂了那人在山中撞鬼了也不怕,也不知道怎的就向那鬼求了财,那鬼答应了,还放那人从城九山出去。 修这庙的人从山中回去后,果真就获得了一笔意外之财,不仅如此,就连家中儿子也中了科甲,一家人从此改命。 ……这么厉害? 徐淮再度看向最开头,这庙修建者对于那「山神」的溢美感激之词,又读了两遍后挑了下眉。 若是那「山神」真像这碑里写的那么慈悲又怜悯误入山内的人……现在城九山也不可能是人人皆知不敢进入的鬼山。这里,这间庙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徐淮从地上站起,拍了拍手上沾染上的灰尘。 不出意外的话,修这庙的人当时应当也是和那「山神」做了交易。 到底用了什么换,才会在这里修了座庙。 才会在那碑上顶头的百字里,在感激之言中藏满了哀求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徐淮:冷,烤烤火。 门外偷窥兔:丸辣大嫂把老大贡桌烧了丸辣!!!!! 第66章 徐淮:……? 和鬼做的交易怎么都不可能是等价的。交易后要付出的代价往往比想像中、比预估中的会多得多。 徐淮深有体会。 和鬼做交易后换取偷来的一年,实际也没过得多好。 像是恶劣玩笑一样,从城九山出去就失了记忆。在不知道每一天都是死亡倒计时的日子里,每天都在被折磨着—— 在寻找张道泉,在工作,在维持生命体徵,在进行他所认为无意义,为了利益为了钱不得不开展的社交。 未来的事总是无法预知的。一年前那个用一缕魂换得从城九山出去的他,也不可能想到一年后会遇上谢景,想到自己会有捨不得死亡的理由。 和那「山神」交易偷了一年的命,现在回味起来,反而比一年前直接死在城九山更让人难受。 所以,当时是为什么会拿出那缕魂和「山神」做交易? ……可能是因为不甘心。 不甘心就那么死在山里,不甘心连张道泉的尸骨都没见到,不敢信张道泉真的死了。 从城九山出去再花了一年时间寻找,还是没有找到,甚至连线索都没有半点。 现在,一年后,带着更多,来自想起记忆后叠加的不甘心回到了原地。 安静得只剩下柴火燃烧噼啪声的屋内响起一声嘆息。 徐淮很少嘆气。 本来命就阴,身上阳气不多,一嘆气把阳气嘆出去不少,更容易被鬼缠上。 不过结合当前的情况来看,这种事无所谓了。就算不嘆气,这庙周边也已经围了很多鬼,它们此时没进来是因为忌惮房间内燃烧的,由符火点燃的火堆。 那张塌了的桌子没多大,不可能烧个一整晚……现在出去找路寻死,和在这坐着等着火灭了那些鬼进来了死,在最终的结果上没什么区别。 屋内火焰忽然闪烁,徐淮被骤然暗下去不少的光线吸引回头。这间庙内没门,刚吹进来了阵风,把燃烧的木头吹灭些许,火焰一下就小了起来。 第129页 徐淮走到火堆前,将那些熄灭的木头重新搭起。抬眼时不经意在屋内的一处墙壁上扫了一眼,意外发现了墙上貌似有……规整的,似乎是划刻的痕迹。 就在那块碑的右侧墙壁上,先前没发现。 直到走进了看,徐淮才发现上面凿刻的是人名。名字都很陌生,一眼看下来有几百个,皆被灰尘覆盖。 唯独最下方的那个名字没被覆上灰,像是新刻上去的,刚留下不久。 就像在解决李芳事件中,一眼看出那张破除铃铛法器的符纸是张道泉所画一样。徐淮看到那最下方名字的一瞬间,就认出墙壁上刻着的字是张道泉所留。 徐淮喉咙发紧,看着那熟悉的字体,熟悉的名字,唿吸都滞了一下。 ——「徐淮。」 墙壁上写着他的名字。 这个意外发现近乎占据了徐淮所有的思考空间。直到过去许久才反应过来刚才身后有人在叫自己。 徐淮回过头,看见了那个本该在客栈内睡觉,他在临走前才将人哄骗上床的人,此时在他回头后,将手上提着的灯笼放在寺庙门,直起身,在门槛之外看着他。 徐淮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兄弟,这好像不对吧? 徐淮能听见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哑:「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徐淮所站的地方和门外谢景所在的地方隔了有四五米,徐淮开口的声音也不大。比起这问题是在问那门外的人,不如说这是徐淮在问自己:谢景怎么可能现在出现在这里? 说话间徐淮手上用了些力,想利用疼痛来判断眼前这人存在的真假。 别又是山里那些东西弄出来的幻境。 徐淮在掐自己之前还在想,五感消失的状况在前,即便没有了疼痛的感知也不敢完全相信眼前的谢景是假的。 掐完之后徐淮就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没陷入「魇」,不是幻觉,掐自己很疼。 徐淮看到门外的谢景视线在屋内的火堆上停留了一段时间才收回目光,后若无其事地看向他,弯起眼开口:「老闆你有东西忘带了,我帮你送过来。」 徐淮:「……?」 送什么东西,城九山是什么小区里的花园吗? 此时徐淮已经笃定了门外的东西应该是什么鬼弄出的新法子变成了谢景的模样,主打一个识破诡计。 ——鬼计。 谢景出现在这里本来就是不对劲的,更何况平日内谢景不是恨不得贴他身上,现在怎么隔了老远在在门外说话? 「我没有东西忘记带。」徐淮将手中的符纸捏紧,「你不觉得山中很凉吗,怎么不进来庙里?这里面有火。」 判断不出真人假人,能不能先烧了试试? 符火不会灼烧到活人,被烧到的肯定是假的。 门外的人面上表情没有变:「老闆不是本地人,不知道这里是山神的庙,寻常人不能进去。城九山是邪山,这供奉的山神也自然是个邪祟,进去恐怕会冒犯了山神,被……」 说到这里停了,后续让人自行意会。 谢景再度扫了一眼火堆:「老闆还是快些出来比较好。」 徐淮心想当前最邪门的难道不是站在门口说话的你本人,然后往前走了两步,装作没有发现异常,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寻常人不能进来?」 徐淮语气笃定:「我觉得我不算寻常人。」 「我在山里迷了路冷得不行了进来烤火,也不算寻常时刻。」 「……」 门外的谢景不说话了,大概是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 隔了一会儿谢景又动了。 因隔着的距离稍远,谢景站的地方又有些暗,徐淮得眯着眼才能看清谢景手上拿着的东西。 ——是一颗南红。 徐淮蹙了下眉。 其实比起那些兇残害人,直接上来动手的鬼,徐淮还是更为厌恶这类能够读取人内心想法,并以此造出陷阱的鬼。 ……实在是噁心。 「那这颗南红是老闆故意丢在客栈内的吗?」 这个问题若是由真的谢景本人问出,恐怕是一个足够死亡的问题,大概和「你的意思是和我睡完觉就要分手?」是一个量级。 「对。」 徐淮抱起手,近乎是没有犹豫就开口,神色漠然:「有什么问题?你就是来送这颗珠子的?」 问题成为「死亡问题」的前提是面对在意的人,做出难以抉择的选择。 眼前这个东西又不是谢景。既然是不在意、无所谓的人,那说的话真不真,怎么说,也不是那么重要。 「那颗南红珠是我故意留在客栈内的,你可以回去了。」徐淮开口。 说完徐淮就心想,真是太心狠了。 还好那装成谢景模样的东西站得远,再近半米他都说不出来这话。 ——「那老闆的意思是要和我分手吗?」 「……」 徐淮心里一跳,心脏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刺了一下。 所以说,就非常讨厌那利用人心底最在意东西来作为陷阱的鬼。 没必要在他死前,再重复一遍他和谢景意外搭建的关系。 没必要让他在心底反覆重复想起谢景,让已经随着求生欲一齐沉底的不甘心再度翻涌上浮。 ——徐淮后悔搭理那鬼了。 若是[国安特殊保障部]有个部员面对鬼最窝囊行为排名,徐淮想此时自己的行为估计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占据榜首。 第130页 是会被从总部笑到第三分部的程度。 在意识到那门外站着的根本不是人后,并没有选择直接将其解决,而是对着鬼说着毫无意义的违心话。 目的是骗自己。 ——骗自己心里所想的,就完全是嘴上说的那样。 「我们两个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分手的说法?」 徐淮敛目,目光盯着庙中燃起的火堆,看着跳动的火焰,唿吸都放轻了:「我有说过我们两个有除主雇之外的关系吗?谢景。」 「那颗南红我原本就没想要的,我想你也知道,那只是误会。」 「你把那颗南红拿回去,我不要。」 尾音还没落,徐淮就感觉到一阵凉得刺骨的风骤然从外涌入屋内。 燃起的火堆被风吹灭,庙内陷入黑暗。 异变突发。 徐淮瞳孔缩了一下,在黑暗中紧急凝神,尝试让手中的符纸燃起。 可是受先前的情绪影响,此时徐淮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 先前用了那么多符火和符纸,现在已经是彻底力竭。 火光最终还是没能燃起来。 没了视觉后,其他的感知会变得更敏锐,徐淮能感觉到有无数阴冷的气息正在往这间庙的所在地移动。 点燃那些木块的是符火,没那么容易被寻常的风吹灭……必然是见他怎么都不上钩,不出这间庙门,此时干脆想法子让符火灭了,决定强行而入。 徐淮听见庙外林间因风而摆动的树叶发出沙沙声响,像是每一只靠近自己的鬼,因躁动而发出的低语。 对阴气感知程度在临近死亡前被发挥到了极致,徐淮能感知到先前在庙门口站着的「谢景」在火焰熄灭的那一刻就已经有所动作,不过眨眼的瞬间就已经逼近。 「咔。」 周边的声响在瞬间停滞了。 耳畔突兀响起一声骨骼被掰断的脆响,随后是一阵令人牙酸的,似乎是撕裂皮革的声响。 预想中的疼痛也并没有到来,就在徐淮愣神的片刻,腰上环上来了一个比先前感知过的所有鬼,更为阴冷的存在。 一瞬间徐淮就连思考能力也丧失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发颤。 「怎么抖的那么厉害,徐淮。」 熟悉的低哑男声就贴在耳畔响起,那人的声音轻极了,近乎是悄悄话般的气音。 下一秒,耳垂突兀处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利物戳穿。 疼痛也使得意识回笼。徐淮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下意识地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此时已经完全被压制住,尤其是环在腰上的那一条手臂,存在感极为强烈。 极快红肿起来的耳垂上新戳穿的耳洞还在往外溢着血,身后那极为强势的男人垂下头,用舌尖将那抹腥红舔去。 那颗「故意留在客栈」、「本来就没想要」,以及「不要」的南红珠被做成了一颗精緻的耳坠,此时因佩戴者被咬住喉结有些窒息,本能的仰头的动作而晃动。 「不是说去院子内贴个符纸吗,徐淮。」 身后的男人看着被禁锢在怀里的人实在因喘不上气而露出了些痛苦的神色,才终于放过那已经被咬出血印的脖颈。 过度惊吓、大脑缺氧,使得徐淮根本没办法对那话做出反应。只能用眼睛毫无焦点地盯着某处,听着那人问:「这里距离那客栈可是有一段距离,只是贴符纸的话,老闆怎么会一个人可怜躲在这里?」 「……」 徐淮的大脑像是捕捉到某个关键字开始重新启动。 「我知道了,老闆是出来抓鬼的。」 腰上的力道又收紧了些,徐淮被勒得疼了,本能想推开那人的手。 徐淮刚能开始思考,就听见身后的人幽幽来了一句:「是抓不到鬼吗?」 ——「那老闆什么时候把自己赔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宋敛舟:哪窝囊了,你是我们部门从古至今有史以来最有种的一个。 *先出现在门外没进来的是其他鬼,那鬼变成了谢老大的样子!是假的!火灭了后就被谢老大咔嚓了! 真·谢老大是火灭了才出现的! 坏的不行咬淮淮的是真谢老大! 第67章 「前男友」 徐淮在想事情怎么会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都不用自己掐自己,耳垂上的疼痛,腰间禁锢的疼痛,以及脖颈上残留着的被啃咬疼痛已经能够证明,此时看见的、发生的,遇到的,都不是幻觉。 徐淮在听见那句近乎是咬牙切齿的「老闆什么时候把自己赔给我」后,就开始回忆前些日子在天桥下遇到谢景后,一直到现在,所发生过的一切古怪事情。 徐淮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有点儿走马灯了: 摸到谢景就能看见鬼。 谢景一个普通人看见鬼,没有半点惊讶。 谢景被鬼缠上了半点不担心自己安危,让他去先解决李芳的事。 谢景撞鬼之后,身上出现那么多青紫掐痕,全身都被阴气浸透了,正常人肯定早就害怕得不行,体质弱些的已经晕了,谢景干的第一件事是兴致勃勃在他身上啃。 缠着谢景那只鬼偶尔会偷袭攻击谢景,他却从来没有感知到有危险的东西靠近过。 谢景在城九山附近开了一间客栈。 …… 不想还好,这一想,徐淮只觉得唿吸愈发困难了。 第131页 在和谢景相处的这段时间,在帮谢景解决委託的这段时间里,谢景有哪里是对劲的吗? 之前这些事发生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察觉过,但那个时候都不用谢景做出解释,他自己就已经能弄出些合理的理由。 弄出了能说服他自己的「合理」解释。 ——谢景身上确实有很多不对劲,但他将所有的不对劲归结于缠着谢景的那只鬼。 那只完全寻不着半点踪迹,就连阴气都没有半点的鬼。 想至此,徐淮有些绝望地重新闭上了眼。 可以了,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半点也寻不到那只缠着谢景的鬼了。 「怎么不说话了?」 沉默已经让身后的那人有些不耐,徐淮能感觉到谢景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在催促似地收紧了些。 谢景的手没有直接触摸到他的身体,甚至隔着不算薄的外套。 但徐淮依旧能清晰感知到,从谢景手上,身上透出来的,那阴冷到近乎凝成实质的阴气完全不受限制地穿过那对阴气来说毫无阻挡意义的衣物,覆盖,缠绕在他的身体表面。 靠着对阴气的清晰感知能力,徐淮轻易就分辨出此时那在衣服之下涌动,意图将他捆成个粽子的阴气——和他第一次见到谢景时从谢景身上弄出来的,以及上次变成个古怪箭头帮他寻路的阴气……同源。 现在找到了。 徐淮想。 那只缠着谢景的鬼他现在找到了。 他吗的,根本就没有鬼缠着谢景! 从一开始,被鬼缠着的人就不是谢景! ——「不是刚才还和站在门口变成我的样子那只画皮鬼聊的很开心?」 谢景开口,故意在说完这句后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接着道:「我自己所认为的,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关系,都是误会的,前、男、友?」 ——救命。 「徐淮。」 徐淮在听到那「前男友」三个字的时候心底已经咯噔了一声,又在听见自己名字,以及某些关键性的词被对方念出来后,竟不知为何生出了些许的心虚。 周围的温度似乎再度下降,明明是在庙内,感受到的寒意却比先前在山中要更甚。徐淮被冷得再度发起颤来,喉咙内艰难挤出一个气音:「我……」 他的大脑内还没完全消化完「这辈子谈的第一个对象是只鬼」这件事。一时间没想到这事要怎么应对,该怎么说。 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的。 徐淮:「你都听见了?」 「……」 沉默是比「嗯」更为肯定的回答。 徐淮一开口,就知道还不如不说。 这话和承认了「对,就是聊的很开心,之前说的都是大实话」没区别。甚至像晚八点档的情感电视剧里出轨渣男被发现后对自己对象说的话。 没有半点光亮的庙内突然变得可视起来,分明没有找到任何光源,但徐淮就是能够将身侧的一块区域看清。 徐淮眼角余光瞥见一什么东西在晃,微微侧头,就看见几缕黑色的火焰飘荡在半空,正好将他围了起来。 那个不就是他和谢景在医院时突然从病房内蹿出去,追着魂体吞噬,完了又过来莫名其妙舔了他一口的火焰? 徐淮愣愣回过头,对上了谢景那双黑沉的眼。 身后那人像是气狠了,说话声一声比一声低哑:「你不觉得你穿着我的外套,烤着用我供桌升的火,站在我的庙里避风,说『我们之间没有除主雇以外的关系』很苍白吗。」 谢景话中的信息将好不容易能够正常思考的大脑再度弄宕机。 也难怪会在记忆中看见那个和谢景近乎一样,待在城九山内的男人。 哪是近乎一样,那就是谢景。 徐淮看着谢景的眸色又下沉了几分,蹙着眉,也没再开口,像是在安静等待着一个答案。 徐淮嘴唇开了又合。 徐淮想说:你先前听到的那些是假的,所有的话都只是在骗我自己。目的是在临死之前让自己不要那么不甘心的死。 却又在想起谢景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个僱主后,又沉默了下来。 「……」 什么也不该说的,徐淮想。 可能宋敛舟也没想到自己随便在「试卷」上填了两句就巧合蒙对了寻常看来最不可能的答案—— 他和一只鬼谈上了。 徐淮觉得爱能跨越距离这件事不会假,但为爱跨越物种这件事不能真。 徐淮甚至在此刻庆幸自己之前有不敢和人轻易建立交易关系的胆怯,没有在发现谢景的不对劲之前,和谢景直白说明什么……仅仅是发生了一些越界的行为。 也庆幸「该说的话」,在面对那只不敢进庙里的画皮鬼时就已经说完了,还正好被谢景听了个清楚。 徐淮撇过头去,拒绝和谢景对视:「外套可以还给你。」 「我不知道那是你的供桌,我到这的时候它就已经塌很久了。」 「这间庙是一只兔子带我过来的。」 声音还是和寻常那样清冷漠然听不出多少情感的波动。 只有徐淮自己知道,当下颚被身后那人捏住,谢景近乎是强制地将他的脸掰了回去,他和谢景那染着怒意的眼对上的时候,唿吸都滞了片刻。 但徐淮还是将没说完的话说完了:「我可以出去。」 第132页 徐淮没想到这声音一落,谢景就没再给他发出完整声音的机会。 唇上覆上来的力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徐淮被迫承受着由自己激起来的,对方那控制不住的汹涌情绪。 出来了一整晚,精力体力消耗太多本来就没多少力气。加上被吻得缺氧,徐淮没办法推开谢景。 被松开时徐淮大喘了一口气,然后听见谢景冷声开口:「出去?」 「你没必要出去,这间庙严格意义上也有你的一部分。」 徐淮瞳孔缩了一下:「……?」 只是在先前时刻,在看见门外那只鬼变成了谢景,想试探让对方进来屋子内时走动了两步而已,之后徐淮一直在原地。 现在谢景的话一出,徐淮又被对方半揽着挪到那面石碑旁,有着名字的墙壁。 黑色的火焰随之而动,晃在那最下方的「徐淮」二字旁。 「之前发现了吗,这里有你的名字。」 还在疼痛的耳垂处又被身后那恶劣的男鬼咬住:「是你师傅刻的。」 黑色的火焰缓慢向上,徐淮视线也随着它上移,看向最顶的那个人名。 「那算你的先祖,也是修这座庙的人。」 「你的先祖和你一样,在山里遇到了我,和我做了交易。过去百年间,他和他的家族确实像他想要的那样荣华富贵。」 那缕黑色的火总是随着谢景说话的内容而动,火焰晃过一个个被厚重灰尘覆盖人名。 「后来他的儿子、妻子,近亲,因意外相继死亡。他惶恐之下想在山中寻我,又在这里修了这间庙,带着家族内的人日夜来这里跪拜,想恳求我不要再杀他们家族内的人……」 「我本来就没干过那事,何来求我别干一说?」 ——福祸相依。求来的意外之财,和鬼神换来的富贵,根本就不是普通命格能够承受的。 「后来似是发生战争,动盪也不知道持续了多少年,修这个地方的那家人从此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倒是一年前,有个道士寻来了。」 说到这里,徐淮突然反应激烈想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开。谢景顺着徐淮的力松了手,垂着眸,看那早就力竭,脸上唯一的血色是嘴唇上伤口的人手上拿着符纸,往后退了一步。 ——为了和他拉开距离,徐淮宁愿靠着那满是灰尘的墙壁。 「我师傅不可能和你做交易。」 徐淮听到此,反应会激烈些在谢景意料之中,但徐淮开口的第一句是这个,确实在谢景意料之外。 谢景还以为徐淮会问:我师傅是不是你杀死的。 谢景甚至能想像到那时他说谎给出一个肯定的答覆后,徐淮的神情。 谢景勾了下唇:「是吗?」 「那我怎么记得一年前有个道士寻到山里,寻到这个庙里,求我,想让我救个人。 「那个人是他的养子。」 徐淮眸色波动,捏着符纸的手也无意识用了些力。 「那道士说,他养子本早夭命格,被他收养后,强吊命到二十余岁已经不易。还说,他自知自己时日不多,就在临别前破例给他的养子算了一卦。」 「卦象说,往后那养子会有个大劫,而此劫唯一的解法,就在这山中。」 谢景瞥头,看向了那块竖于庙中的石碑:「那道士也来到了这间庙内,看到了那块石碑。后来他发现了墙壁上这些人和你的身上有存在关联,也找到那破劫之法为什么在城九山的原因。」 「最后他寻到了我。」 谢景将视线从石碑上收回,重新移到徐淮脸上时,嘴边的话罕见地停顿住。 徐淮的眼神许是有些空洞的。眼睛确实是看着他,但似乎又已经透过了他在看其他的东西。 谢景无心去猜徐淮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觉得正常来说…… 在很生气的现在,他不该像现在这样。 捏着徐淮的下颚,帮人擦那滚落下来眼泪的。 【作者有话要说】 苍黎喵:?你……//@谢景:我在 #看到徐淮掉眼泪不心软挑战 中获得了0.0001s的好成绩你也快来试试看吧! *没有前世今生啦 第68章 不许哭了 落在指尖,被指腹抹去的泪水还带着未消散的余温,从徐淮眼眶中溢出的清透液体一直流得没个消停。 谢景一直都发现徐淮是个较常人来说相对安静,喜欢独处,善于独自思考的人,却没想到徐淮就连情绪崩溃后的哭都悄无声息,像是生怕惊动了人一样。 谢景看着徐淮的眼泪顺着自己指尖滑下,就连手掌都被弄湿了,刚准备说话,下一秒,手背上传来一阵痛。 徐淮将他的手拍开了。 回过神来的徐淮眼泪似乎流得更凶了,就连眼睫都沾上了水珠。分明是难过极了,却偏生一点声音也不让自己发出。 先前已经裂开几道口子的唇瓣被咬的泛白,眼看着又要往外溢出血,谢景捏着徐淮下颚的力道用了些力,被拍开的那只手抵在唇边,有些意味不明地摩挲了一下: 「再咬,我能让你今晚都合不上嘴。」 徐淮闻言后瞳孔震了一下。 谢景看着徐淮松了口,才若无其事继续道:「你师傅确实没有和我做交易。甚至在我提出救人可以,但得拿东西来换后就自行离开了。」 谢景俯身,又靠近了徐淮些,此时两人的距离近到唿吸都似是在交缠:「和我交易的是你,徐淮。」 第133页 谢景的眸色向来都是最纯粹的黑,当其中伪装着的笑意消失,就很难辨别出其中那非极端明显的情绪,甚至在与之对视时能感觉到隐约的慑意。 「不记得了?一年前,我路过山腰时正好遇见了身受重伤的你,你为了活下来,和我做了交易。」 后续的事不用谢景说,徐淮已经想起来了。 一年前他迷失在山内,跌落,腰部被枯枝贯穿,血流不止。濒死之际遇见了「山神」,撞见了路过的山鬼魍魉,谢景。 他当时一心只想活下来,他还没有寻到张道泉。而当时,唯一能够活下去的法子就仅有和那鬼做交易。 徐淮忆起自己在当时,在听见了那鬼说可以做交易时的无力感: ……交易?他没有什么能够做交易的东西。没有钱、没有权利地位、就连命都要没了,有什么能够拿去做交易的? 那个时候,那个在当时,对他来说还陌生的男人和现在一样,用手掌覆上了他的眼。 当视线被遮掩的时候,时空好像在这一瞬间重叠了短暂地一瞬。 过去的谢景说: ——[把你的一缕魂给我,我可以救你。] 「现在你还要说什么,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的话吗。」 徐淮心脏一跳。 有什么阴凉的东西环绕上了手腕,在手腕上缠绕的一圈又一圈。 当谢景的手移开,不再遮挡着他的视线,徐淮垂眼看向先前感受到的那处,发现自己的右手腕上缠着一圈红色的丝线。 ……和他之前在谢景放祭品的洞窟内看到的一模一样。 「和人类那些随时有可能变卦撕毁的交易不同,和鬼神的交易往往由天道约束。」 谢景的手掌扣住徐淮的手腕,力道大的出奇,完全没给徐淮抽回去的机会。 「自始至终,『谢景』都是我。无关乎当时的你是否知道我不是人,交易在你将承诺说出口的那一刻,你拿到你该有的交易所得的那一刻,就已经成立了。」 也正好徐淮靠在那墙壁上,断绝了自己的所有退路。 原先最生气的时候,谢景也没捨得把徐淮抵上那全是灰尘的墙壁。 ……至于现在,怎么都要清洗了。 双手被钳制着扣在头顶,徐淮整个人被抵在墙壁上,视线不可避免地和谢景撞上时,徐淮已经隐约猜到谢景想干什么了。 让徐淮感觉到恐惧的不仅是谢景那如墨般的眸内翻涌的侵略性。 主要是那鲜少被人所触摸、就连正常肢体接触都很少的身体,在此时,清晰地感知着那些先前就缠绕在身上的阴气开始不安分地涌动。 谢景还没有其他的动作,他就已经感觉到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好似被阴冷的东西添舐了个遍。 「你已经把自己赔给我了,徐淮。」 那些浓稠得近乎变成了实质的阴气就像是谢景身体的一部分。它们灵活、可控,凉得人难以自持地颤抖。 徐淮已经完全脱了力,全靠着身后的墙壁,以及腰间的手作为支撑,才不至于狼狈滑落,蜷缩在地。 「不要再弄了……」 能够表达意思的话近乎是徐淮从唇间挤出来的。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像是毫不知情般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那因愈快频率而发出闷哼的人。 直到那先前哭过,此时仍在泛红的眼角再度往外溢出眼泪,谢景才有所动作。而动作也不过是垂下头将那滑落的泪水吻去,然后温柔开口: 「怎么了,徐淮。」 徐淮嘴里一万句脏话骂不出口。每当组织好语言准备开口时,那东西像是能明确知道他想要干什么般突然动作,最后只能发出一些破碎,毫无意义地音节。 红色的南红耳坠因身体的颤抖而晃动,谢景垂下眼,用手掌贴上了徐淮的脸颊,看着那双眼中充盈着的水汽。 「……不要再弄了,谢景。」 谢景还是没能忍心。 「那天晚上在桥洞下和你相遇时,我说的都是假的。没有叫『谢景』的活人,没有所谓的公司,也没有亲戚。自我生出意识起,我就在城九山内。」 「我不会生病,没有鬼敢缠着我,先前弄出来那些你看到的痕迹,是假的。」 「唯独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那颗南红是我的信物,你带着它,城九山里的其他东西会不敢靠近你。」 谢景近乎是将自己觉得能导致徐淮哭的原因想了个遍,才再度开口:「不许哭了。」 徐淮甚至都没给出回应。 人类身体根本不能承受那么多阴气。 过分的行为仅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可即便收手的已经足够快,在阴气抽离后,徐淮还是陷入了昏迷。 谢景将完全失去意识的人搂紧怀里抱起,停顿了一下,才往庙外走去。 才出了庙,谢景就看见那团雪白的毛绒生物仍然蹲在那有着风铃的檐下。此时听到了动静,垂下来的长耳朵抖了抖,过了扭头。 当看到出来的是谢景后,那兔子很明显地抖了一下:「老,老大你知道的,我不是垂耳兔……」 立耳兔都变垂耳兔了哥,真什么都没听到!! 所以为什么那么看着它,难道不是老大让他在这守着的吗! 难道说,是大嫂在里面说想吃兔肉吗!? 完了,之前就看大嫂想用火直接烤兔子,现在看大嫂睡老大怀里不会是饿晕过去了吧?! 第134页 ……丸辣,大嫂是真饿了。 谢景看着那兔子精莫名其妙四脚朝天往地上一趟,有些疑惑地蹙了下眉,抬脚从它身侧走过,开口:「把这周边的东西收拾干净了再睡。」 兔子精在听见脚步声渐远后才重新立起那刻意垂下的耳朵,从地上滚了一圈翻身而起。 用极低的视角看着房檐上被烧得只剩下半截、庙前阶梯上只剩下碎片的皮,以及还没来得及冒头被竖着砍开的白骨。 「……啊?」白兔精后知后觉开口:「我,我吗?」 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谢景早就走远了。 这间由徐淮先祖修的庙在山脚,就在那间客栈不远。即便是在以前,在这座山还没彻底变成鬼山之前,也没有多少人敢深入到山中。 那间客栈也确实是别人抵给他的,是他的贡品。 不过是因为那客栈的原主人修建得太早,多年来又没有人进去居住。 加之他又刻意不想让路过的人碰他的东西,于是设了些小法术,让人会不自觉地绕过那处。 知道那里有客栈的人早就已经死亡,不知道的,也不会再见到那客栈。 从此,那间客栈变成了「不存在」。 而那间客栈的前院,就其实连着山道,往着客栈的反方向行走不远,就能正常接收到信号。 只是因为徐淮跟着那兔子走了。 若徐淮独自往外寻找,说不准还真能寻到客栈,或者找到从城九山出去的路。 徐淮从客栈出去后就上了山,一路深入到他放贡品的山洞内,又被那几只成了精的兔子带了下来,带过来找他。 路上会遇到那么多精怪,甚至被围堵在庙内,是因为近些年不愿投胎仍有执念的鬼会汇集于这里。受到外界环境影响,一些精怪近乎没有生存空间,也会过来躲藏进山内。 山内东西杂,他不可能每一只鬼都熟悉。 即便在几日前就已经让部分熟识的鬼和精怪知晓徐淮有来城九山的计划,已经让它们分散传达,告知各自地盘内躲藏的东西,让它们近日收敛些。 可还是会有不听话的东西存在。 不过,方才一刻,围在庙外想要动手,不老实的东西已经全部处理了。 「簌簌……」 路旁的草垛抖动了一下,一只灰色的兔子毛茸茸地从里面跳了出来。 谢景转过头,看见那兔子嘴里叼着一株草,像是邀功一样地仰起头,竖起来的兔耳朵都抖了两下。 谢景视线在那株草的的叶片上停顿了一下,发现那是一株草药。 「之前让你们看人没看住,找人也找的慢,找草药倒是挺迅速的。」 若不是嘴里叼着药,那灰色的兔子铁定要qaq了。 ——别难为兔子了! 这只灰色的兔子也不敢跟谢景跟得太近,看见谢景走远了就往前跳两步跟上,毛茸茸地尾随着。 身后簌簌的动静越来越大。 若徐淮此时还醒着,扭头看向谢景的身后,必然就能看见毫无违和感的一幕。 在浓雾弥散,漆黑的山林中,那个传言中人鬼畏惧的的「山神」,身后跟着一串数不清数目,毛茸茸的小动物。 一圆圆黑色的幽火徘徊在那些动物身侧,火芯内泛着些深蓝色,映亮一整条山间的路,远远看去,像是一条陆上的银河。 【作者有话要说】 谢景:没有喜欢毛茸茸。 徐淮:? 第69章 大人时代变了 先前被徐淮拒绝体验的温泉,终还是被用上了。 这间客栈的原主人最先显然是想利用这活水温泉眼作为客栈的卖点,吸引客源,不想客栈刚建成没两天,还没对外营业,自己那调皮的小女儿先从后院跑入山内,迷失在了山中。 谢景还记得那老闆用这间客栈,他换了能够找到女儿的法子。 在他这,杀人的法子不少,寻人的法子还真不多。 山大,一寸寸去搜很麻烦。即便是他,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在山中精准寻到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类。 也正好,那时到了餵兔子的时辰。 谢景看着从草垛内跳出来,嘴巴翕动,找他讨食的兔子一个个油光水滑毛髮蓬松,突然心念一动。 ——谢景开始为难兔子。 由兔子带着那客栈老闆去寻人,最终在一处狭小的山洞内找到了那个昏迷的小女孩。又由兔子将那父女送出了山,往后那家人再也没靠近过这里。 他接手这间客栈后,也仅是偶尔晃过来看一眼,并未对外经营的意图。对外经营客栈不过是为了钱财,而钱财对他无用。 而交友目的更是没必要。不如继续这般放在那,山中清静无人打扰,对他来说更为舒适。 徐淮确实是这间客栈接待的第一位客人,一年前徐淮就在这住过一段时间。 沾满灰尘和泥土的衣物被剥粽子的人随意丢扔在地,没过几秒就有一只雪白的爪子从草丛后伸了出来将那地上的衣物抓走,清理了地面。 谢景早就察觉到了动静,此时往那草堆内瞥了一眼,淡淡开口:「二十分钟内洗干净了吹干叠好送到后面的屋内,或者重新找套衣服来。」 其实来客栈前他有帮徐淮带着衣服,就连那件他的外套也是故意帮徐淮准备的。 如此开口不过是警告那些蹲在草丛内想偷看但又怂得不敢睁眼的兔子:别在一边蹲着了,快滚去找些活干。 第135页 兔子们似是听懂了言外之意,周边的草堆处开始摇晃,不过多时,那动静就消失了。 确认周边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打扰他后,谢景才将注意力放在怀中的徐淮身上。 夜间时,山中气温低,当身上衣物被脱去后,徐淮本能地想往靠着的地方瑟缩钻去。却在发现那本该是热源的人体竟和山中温度一样冰凉,于是没了动作,极为不舒适地蹙起了眉,细微地发着颤,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直到谢景将人抱入温泉内泡着,看着升腾的热气和那莹白的身体相融,又过了些许,才感受到怀中躯体的放松。 徐淮的身上总能轻易留下明显的痕迹。 都不用藉助温泉边那放在矮脚梅旁的暖色灯盏,即便是在黑暗中谢景也能够看清徐淮身上的,他原先一刻才留下的痕迹。 也不完全是他所留下的。 唇瓣开了个小口子的地方已经凝出深色的血痂,一开始确实是他不小心用犬齿划开,伤口裂的还不如现在这般大。现在变成这样,是徐淮自己咬出来的。 一旁的耳垂上坠着的南红珠微晃,而耳孔处也早已没再流血。 实在是听见了徐淮和那装成他模样的画皮鬼说那番话气狠了,心底的劣性催使着行为,也不顾徐淮反应,强硬在对方身上打上了自己的标记。以此宣洩那近乎达到峰值,将理智沖碎的占有欲。 再往下就是徐淮那满是紫红痕迹的脖颈。 谢景抬起手,用手指贴在徐淮颈侧。指腹能感知到皮肤之下跳动的脉搏,感知到活物独有,旺盛的生命力。 喉结处有着一个清晰地咬痕。即便是现在来看,那痕迹也有些太深,太过分了些。 真是太过分了。谢景想。 心里想着,做出的行为却是捏着徐淮的下颚往上抬,垂头在那咬痕的一侧,再度留下一个清晰地牙印。 直到听见了那昏睡中的人发出一声小动物似地呜咽才满意松了口。 更往下被流水所掩的地方也有些被阴气勒出来的痕迹,腰间的位置更是惨不忍睹,入目就是个极为明显地掐痕。 人间百年对于山精鬼怪来说不过眨眼。 在收到了徐淮自己献上自己作为贡品之前,过去的时间多少有些枯燥无味。 他自生出意识起就在这山中,山中弱小生灵本能惧怕他,没有任何东西敢接近。 在遇到躲藏进这山中的榷之前,他唯一接触过的东西是一只在山脚处被豺狼追赶,慌乱间跳到他腿上,把自己撞晕的兔子。 榷算是他最早认识的鬼。 榷生前所在的家族是名门望族,利益之下免不了争斗,榷年仅14就死在兄长们的陷害之下。自己死后,榷发现那些人仍是没准备放过和他家有关的人,先是将他未出世的弟弟害死,还计划要将他生母杀死。意图报復阻止却因能力不够被人惊觉,找了抓鬼道士将其驱逐,最终跑到城九山躲藏起来。 躲起来修行了好些年,违天报復了那曾害过自己的人。此事一出,在往生前还得受刑,榷不愿,就一直躲藏在山中。 谢景想起自己知晓此事还是因为地府无常寻上了他,向他讨要那躲藏在山中犯了事的鬼。 自己做的事,因果业报也得自己承,他没管,让那无常带着鬼役进山自己去寻。 不想隔日他从自己山洞内出来,寻到山脚那处他已经餵了多日的兔子窝,心里还想着:昨日其中一只大的已经敢吃他手上的食物了。 刚到,就发现窝内没动静。仔细一看,发现窝里的兔子全部死了,没一只生还。 是因为那无常带过来的其中一只鬼役,因寻不到榷而恼怒,正好兔子又在这几日和他接触后不再畏惧那徘徊着的森冷阴气。 恼怒的鬼役碰上了不怕死毫无防备心的兔子。 从此地府的人不被允许进入城九山,而他也再也没去主动接触过其他生灵。 榷因此事得到庇护,在察觉到不再有人来抓自己后,主动寻过来道谢。似是想弥补对他造成的损失,榷开始关注山中生物,每当有人类进入想狩猎捕杀山内生灵,总会被榷寻些法子赶出去。 一次两次……多次之后,城九山闹鬼是鬼山之事不胫而走。本就风水特殊,聚阴的山中因此愈发清净,无人打扰。 只要不在他的山内恶意残杀动物,其他不是太过分的行为其实是被默许的,他也没小气到就连一两株野菜和草药都不允许人採摘。 徐淮的先祖,修建山脚那庙的人就是在山间採药时遇见的他。那时那个人家中妻子重病,又因家贫无力求医,于是就想着自己来山中寻草药。 似是真的已到绝路,那人在山间撞他后并不畏惧,反而跪地叩拜哀求。 那人说可以用他的命来换,无论拿走什么都可以,只要能给他钱,救他妻子的命。 他拿走了那人家中所有的书,给了那人足够的银钱。 书的类型很杂,有坊间杂谈,有中草药方,还有一些只剩碎片的……神秘武学秘籍。据说是什么千年前的武学秘法,天下唯独仅有一个叫「林疏雪」的男子修成了。 他全当话本在看。 不过也确实因此自己铸了柄剑,剑刚铸好,山外就发出巨大动盪,像天雷般的声响自能自城边传至山中,惊得山中鸟雀纷飞。 刚从山外晃回来的榷手上还拿着把黑色的金属状物,榷说那个东西外边的人称它叫枪。 第136页 榷还看着他的剑说:老大,时代变了。 谢景记得那把枪在榷说完的下一秒就变成了两半掉落在地,往后榷缩在自己山洞内哭了许久,按照现在来算是约莫两个星期。 榷每天都在嚎: ——老大时代都变了你怎么还没变啊! 因为人间百年对于山精鬼怪来说不过眨眼。没有值得念想在意的东西,时间的流逝很难被所注意察觉。 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在意,值得他改变。 后来不知何时山里多了一窝兔子精,它们比普通山兔要更加胆小,遇到他更是瑟缩得不会走路。 和最早被鬼役杀死的的普通山兔不同,它们虽弱,却也是精怪,有自保能力,不会被轻易杀死。 甚至在发现了他不吃兔子后,会毛茸茸地弄些山中药草放在他的洞窟门口,就连药草繁复的根系也细心挖刨了出来,每一棵都十分完整。 日復一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天,他突然将树上结的野果随意丢给了那跟在他身后许久的兔子。从那之后每到他在的地方,总会有些兔子寻过来讨食。 又是一个寻常的一日。 谢景还记得那日餵的那只兔子胃口似乎不算好,抱着的野果啃了几口就放在地上。竖着耳朵,鼻子和嘴一直在翕动,像是在嗅闻什么。 那兔子就连果子也不吃了,径直向着一个地方跳去。 反正也无事,他就随在那兔子的身后,还没走多远就闻见了飘荡过来的血腥味。 走进一看,发现是一个腰腹部被枯枝贯穿,生命力在极速流逝的青年人。 「救,救我……」 那虚弱的声音在近乎要被风吹散之前来到了耳侧,谢景走过去半蹲下身,抬起那濒死之人的脸。 「……」 谢景从回忆中回神,一只手将昏迷的人往自己身上揽了些,拿起旁边摆放了许久的毛巾,帮徐淮擦拭脸上先前沾上的灰尘。 徐淮的眼睛很好看。 尤其是在蒙着薄薄水汽,眼尾发红的时候。 很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兔子:(嚼嚼嚼)山神大人餵兔子(嚼嚼)山神好(嚼嚼嚼)给山神大人找个老婆 第70章 完了是田螺男鬼我没救了 徐淮做了一个梦。 梦的内容是一年前他跌落山崖后遇到了谢景,向谢景求救。谢景将他带了回去,带回了那个挂满了红色丝线的山洞内,用那些线将他捆了个严实,等着他的血液将那些红色的丝线浸透后,拿走了他的一缕魂。 实际上被拿走魂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当时晕过去是因为失血过多,毕竟受了伤,他的腰上还有一个很大的口子。 后来他醒过来两次。 第一次醒来后,他发现他已经不再那个山洞内,而是躺在一间装修风格极为復古的房间。身下的木榻床已经被他腰间的血染了个透,他有些呆滞地和那个坐在床边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当时的谢景仅淡淡瞥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腰腹间。谢景在缝合他腰上的伤口。 他问谢景,有没有见过一个道士,那人是他的师傅,进了城九山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或许谢景当时的动作是停顿了片刻的。 ——「没有活人能待在城九山内。」 当时他闻言后,情绪剧烈起伏,连带着唿吸都重了,伤口再度裂开往外溢血。 谢景声音不知为何骤然冷了下来:「死了。」 「那个道士死了。」 这回是因为无法接受获得的信息,晕过去的。 之后再度醒来,是因为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像是什么玉瓷器件碎裂的声音。 他勐地睁开眼,发现他仍是躺在那张木榻床上,不过床上的血迹早已干涸。 他寻着先前听见动静的位置看去,发现地上有一块碎裂的玉佩。 屋内没人,房间门好好关着,那块玉佩莫名其妙从一旁的桌子上掉下来,碎了。 想像中的腰间被贯穿后该有的疼痛并不存在。等他掀开被褥才发现,自己腰上的是人类歷史上难以用正常科学来解释的奇蹟。 腰上的伤口消失了,身体皮肤恢復如初。 若不是床上还留着他的血,他必然会以为受伤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 他尝试下了床,发现正常活动并不受影响,只是身体有些虚,没力气。 仅疑惑了一瞬就瞭然。 他用魂换了一命,这如此「奇蹟」必然是那山神的手笔。 走至那玉佩碎裂的地方,才将那块玉佩捡起,眼角余光就瞥见门外有什么黑影落地,似是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发出「砰」一声响。 门未上锁。 他将房门推开,就看见了正门口的地上躺着一只灰色的生物,是一只已经奄奄一息的兔子。 生怕此时挪动兔子对其造成更大伤害,他走出了房间,在院落内观察了一圈,最终看向不高的房檐,心想这兔子必不可能是从这地方摔下来摔的。 头还仰着观察房檐,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为什么在门口站着?」 为什么在门口站着? 他一睡醒先是被玉佩莫名其妙碰瓷碎了,紧接着门口就躺一只兔子,他在找这俩事的作案兇手。 于是他开口: ——「在抓鬼。」 第137页 ——「山神大人,你的屋子里闹鬼。」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在抓鬼。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没来得及跑远,在客栈门口就被他的符纸缉拿归案。 他和谢景寻到那只鬼后,那鬼倒打一耙,说这些事都是他徐淮干的。 谢景抱着手,听着那鬼讲述了一整套流程,时不时还附和那鬼: 「嗯」、「确实」,「就是,太过分了」。 一副很认同那鬼说法的样子,甚至极力支持那鬼再说一些。 然后谢景在那鬼说得嘴干正喘气的间隙,抬起了手,手上突兀燃起一团火。 完全不给那来说了十来分钟的鬼准备时间,在下一秒,谢景就用那黑色火焰将那话还没说完的鬼烧得干干净净,就连魂魄也不剩。 他看的目瞪口呆,脑子里冒出来多个问号。 那时他判断这是个恶劣不讲道理冷漠还喜怒无常的山神。 反正和这种鬼待在一起很危险。 自从发现腰上的伤口好后的一秒起,他就一直计划离开城九山。 他从后院进入山中,无论怎么走,向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在他体力不支即将到极限时,回到那处客栈。 显然是谢景的手笔。 他询问谢景为什么不放他离开城九山,谢景没做多的解释,只说:身体还没好。 也不管他的身体到底是真没好还是假没好,按照当前的情况来看,只要谢景不给他出去……没办法,他是真出不去。 往后的几日,他依旧在客栈附近晃荡。一日偶然撞见了谢景在山林间,抱着手倚在树上,在看着远处的什么。 他寻着谢景的视线方向看去,发现谢景目光落点是一处小空地。 那空地上也没什么东西,仅有一只毛茸茸的兔子正在啃野果。 他还在奇怪兔子吃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哪知一转头,谢景已经不再原地。 谢景总是悄无声息神出鬼没的,总会在一些时候让他觉得看到的那个身影是幻觉…… 后续的梦境连续性不再有那么强。 闪烁而过的片段内有时候是在黑夜内,有时候是在白天,其中的画面无一例外都是他不经意间发现的——山神的秘密。 客栈旁溪流边会在傍晚固定刷新一把刷子,早晨时那把刷子上会长满了动物柔软的毛。 客栈旁的野果总是生长的很快,前一晚因大雨而打落不少在地,仅隔了一日又重新长出红色的果实。 那个冷漠的山神会一个人在黄昏时坐在溪流边,帮山里跑过来寻他的小动物梳毛,也会想办法催生果实让那群兔子吃饱。 一日,在临近傍晚时他提前去到了那先前发现过刷子的地方,没等一会儿脚下就围聚起三五只兔子。等到谢景过来时,他已经被兔潮掩没。 他看见原先还有些意外的谢景,在兔子堆里发现他后的一瞬间就变了脸,也不梳兔毛了,黑着脸把他带回了那间客栈。 …… 再然后就是从城九山出来,失去了在城九山的所有记忆,加入了[国安保障部]。 又在一个晚上,在南江市的天桥底遇上了谢景…… 而谢景。 那个他一直以为的僱主谢景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甚至连人都不是。 徐淮骤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 大概因睡了太久,大脑还有些昏沉,当看到周围的布置,确认自己待的地方是最熟悉的,是自己在南江市的卧室房间后,徐淮下意识地又松了口气,躺了回去。 三秒后,连同着床边瓶罐、符纸,全部倒落在地,一片狼藉。 ——起勐了,手不小心拉到了手机的充电线,充电线将桌上的物品全部扫了下去。 就连手机都放在最熟悉最常放的位置上,电量已经被充得满格。 徐淮打开手机解了锁,连着打开刷新了三遍日历,确认自己眼睛没花。 若不是当前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和日子确确实实是他去往锡林县后的第四天,他还以为他还没出发去那城九山。 「……」 为什么他现在会回到这里? 他不可能是自己寻回来的,必然是谢景将他送回来的。 谢景到底是什么意思? 伪装成他的僱主将他骗去城九山,现在又将他送了回来? 徐淮半点也冷静不下来,垂头看着屏幕思考。 又在这时,他突然发现个问题。 ……为什么他的手机上一条未读消息都没有? 准备去锡林县之前他和宋敛舟提前报备过,宋敛舟知道他去了城九山。 他昏迷后显然是回復不了消息的,他消失四天,难道宋敛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疑惑间徐淮行动力极强地打开了聊天软体,找到了宋敛舟的聊天框。 映入眼帘的最新一条消息是宋敛舟发过来的。 是个emoji表情,是个大拇指。 徐淮:「……?」 很快他就找到了宋敛舟发这个表情的原因。 再往上翻,「他」和宋敛舟的聊天记录多达二十余条,都是汇报有关于城九山周边情况的探查。 写了报告,拍了图片,做了文件整合,做的极为认真,打开那报告都被那满屏的文字晃了下眼。 非常完整,完整得已经超出了他平日内上交的水准。 好得超标了,宋敛舟毫不吝啬给了个大拇哥夸赞他的「好员工」。 第138页 徐淮:「……」 他从南江市到锡林县的第一晚就进了山,进去没几个小时就被谢景弄晕在里面,往后他都处于无意识状态,甚至在前一分钟他都不知道已经过了四天。 他必然不可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这种东西。 ……什么意思? 这些东西不可能凭空出现,是有人帮他写了报告拍了图……而这个「人」只可能是谢景。 谢景怎么还帮他汇报工作。 徐淮手心发凉,额角滑落一滴冷汗。 ……以为自己是田螺姑,不,田螺男鬼吗? 徐淮下了床,出了卧室门到客厅内巡看了一圈,后又将客卧,厨房看了个遍。 甚至在离开那间谢景曾经住过的房间时,故意没关灯,装作不经意地开口说了一句:「谢景,帮我关一下。」 说完身体就不自觉地紧绷,一直紧张到过了好几秒,看着,确定这期间那灯就连闪烁的情况都没出现后才松了口气。 ……谢景不在。 殊不知客厅内,在那声「帮我关下」的话音落下,那处于保温键的水壶灯光忽然熄灭,显然是被某种不太自然的东西拔了电源。 即便是在平日内,徐淮也不可能注意到那些距离较远的细微细节,更别说此时,徐淮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骤然顿住。 被自己耳坠上的东西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作者有话要说】 谢景:真关了你又不高兴。 第71章 喜欢 耳垂上坠着那颗他故意留在客栈内,在出门前还给谢景的南红珠。 四天前的事情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梦之前。现在忆起,仿佛还能感觉到除耳垂疼痛之外其他的阴冷的触感。 红色的珠子衬得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愈发苍白。徐淮盯着那微微晃动的珠子看了两秒,随后凑近了镜子,想将耳坠摘下来。 凑近了仔细看才发现吊坠的地方是死扣。不像寻常耳坠有个开口,这个耳坠连着南红的银线自南红珠内部而出,尾端也没入南红珠内,想要取下来只能将那银线剪断。 徐淮垂眸扫视了一圈周边可以使用的工具,目光所及处并没有发现类似剪刀的身影,只好暂时放弃。 徐淮看着镜子内的自己,直起身。 那日出门时他就做好了回不去,见不到谢景的准备。那晚在庙内,在逐渐感知到了庙外围聚得越来越多的鬼后,他也没想到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喘气,更没想到谢景压根就不是人,直接找到了他所在的地方追了过来,还将那些,有关于这颗珠子的那些话全部听了进去。 听到那些话后谢景气狠了。将这颗被还回去的南红珠强硬地挂在了他的身上,用阴气缠了他一圈又一圈,扣在他腰上的力度勒的他近乎喘不上气。 那晚,在发现了谢景的身份和谢景对上视线的一瞬,他确实有过心虚和难过。 情感不像工作文件内的文字,写的不好,写错了,在上交前能一键删除。 情感是会在心底留印的。即便没有告知对方,也会在自己心底留印的。 他是喜欢谢景的。 在从城九山出来后失了记忆,在天桥下和谢景相遇后,在处理「委託」相处的这些天里,他是喜欢上了谢景的。 即便在发现了谢景不是人,发现就连那次夜晚的相遇都是蓄意后,对于谢景的喜欢也不会在瞬间消失的。 他喜欢的是谢景望向自己时溢出笑意的眼,喜欢的是那看似毫不经意,但显然是一早准备的体贴关心,喜欢那谢景那精准控制在他最高接受范围内的侵略性。 谢景总会让他清晰感觉到,一切都在他自己可控的范围内。哪怕结果的导嚮往往是朝着谢景所要的发展。 即便是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也能在很短的时间释然——那原本就是他想做的,只是他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谢景主动跨过来了,强势和温柔融在了同一人身上,形成了别样的吸引力。 更甚之,其实在最开始,在山林中发现了谢景实际不像表面上的那样恶劣冷漠的时候,他就已经对谢景起了些好感。 不过那时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如何出去,以及如何找到张道泉,那些许的好感早就被埋没在情绪的最下层。 谢景太了解要怎么和他相处了。 就像现在。若他醒来的那一刻,是在城九山,是在谢景放着祭品的那个山洞内和谢景面面相觑,恐怕他不会像现在这样,有功夫冷静且思绪清晰地剖析自己内心。 徐淮抬脚走出洗手间,走过客厅时注意到了在客厅茶几上贴着的一张纸条,走过去将纸条拿起,上面是谢景的字迹,写着:[早餐在微波炉里],后面还画着一个可疑地微笑表情。 打开微波炉,里面放着好几种点心,拿起时还有些余温,显然是刚放进来没多久。 就像是过去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谢景若无其事地准备好了早餐。 「……」 其实回头一想,谢景没做什么。 是他自己进的城九山,和谢景做了交易,用魂换了条命。就连最开始,谢景来桥下寻他的时候谢景也有给过他选择的机会。他当时可以直接拒绝谢景的,是他看着谢景那失落的表情实在没忍心。 前者还能说是迫不得已。后者那一定是他自己将自己推进了陷阱,一步步沦陷其中的。 或许有个更为直白的说法: 第139页 ——被谢景勾引了。 直到现在他还能想起谢景半垂下头看着他,满眼都是他身影,将脸贴在他的手心上,像是撒娇一样地轻蹭的样子。 谢景实在是太会了。 他先前偶尔疑惑谢景这些行为到底是从哪学来的,一直到了现在,他记忆恢復之后疑惑更深。 他完全想不通谢景一个常年待在山里的山神究竟是从哪学来的那么多不经意间撩人的法子,总不可能是那群被谢景梳毛的兔子。 「……」 徐淮从微波炉内拿出个蓬松的枣糕放在嘴里,心里还在想:现在的男鬼赛道难道已经卷到需要和人类撒娇的地步了吗,思路就被电话铃声打散。 徐淮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宋敛舟三个字时就知道没好事。 接起电话的第一句听到的就是:「知道你在休假,但有特殊情况,你去看看。」 徐淮:「我才从城九山回来。」 他自己被鬼缠着的事还没解决呢,没空帮人抓鬼。 电话对面的声音闻言顿了一秒,随即开口:「实在是部门的人手上都有活忙不过来,给你算加班费。」 「不是加班费的问题。」徐淮看着自己的指尖,「是我一点力气都没了,处理不了委託。」 力气是半点没有,身上缠着的阴气倒是不少,全身上下都是谢景的味儿,已经浓到他现在想给自己贴两张符的程度。带着那么多阴气能够正常说话活动喘气,也算是奇蹟。 宋敛舟:「没让你处理,你去看看有没有东西就行。就在你家附近的俪锦花园小区,2栋701号,说里面闹鬼好几日了。」 徐淮沉默。 宋敛舟:「喂,餵?」 徐淮将嘴里的枣糕咽下去,低声说了一句「不去」算是回应,随后没等宋敛舟反应就挂断了电话。 哪有光看看就走了的说法,去了就是参与进了人家的因果内,必然是要帮事件解完。 嘴里的枣糕没有任何味道,五感依旧是有部分在消失状态,谢景仍然拿着他的那一缕魂。他这种情况下还帮人处理灵异事件? 怎么可能。 他还想让个人来帮他处理这灵异事件呢。 枣糕还剩半块,没有半点味道的东西实在令人没有食慾,也没有浪费,将那半块重新放回盘子内,宋敛舟又再度打了电话过来。 「这家人说之前找过张道泉帮,让张道泉忙处理过一些事。现在人家里又闹了鬼,你真不去帮人看看,顺便问问人家知不知道你师傅的行踪?」 「……」 这次徐淮答应了:「我准备一下。」 那天晚上谢景说,张道泉不在城九山。 张道泉没和谢景做交易,拒绝谢景后就离开了,这件事谢景应当不会说谎。 这一年间张道泉出了山,没有回来找他,也没有出现在南江市附近。已经排除了遇险的情况,如此没有半点行踪必然是张道泉故意使然。 张道泉没有在城九山内遇险,没有死在城九山。张道泉是自己走了,不想让他找到。 在这个节骨眼出现的,和张道泉有关的线索,真是纯粹的巧合,不是张道泉刻意的安排? 很难不往这方面想。尤其是在知道了张道泉先前和谢景说自己时日不多,给他算了一卦的情况下。 现在想想,包括之前赵茜事件的那张符纸,也是正好在他意外落到二楼后发现的。正常人哪会在那放一张符纸? 巧合的事件多了,那必定不再是巧合……张道泉,真的只给他算过一卦吗。 之前叫过谢景,谢景没在。既然不能和谢景直接谈,这下又来了个其他的线索,那干脆先去处理和张道泉有关的事。 先去看看。 一直到收拾好东西出了门,徐淮都没宴山亭有在家中寻见那三只狮子猫的身影。 平日内那三只猫听到声音就出来缠着他了,今日的反常大概是因为他身上徘徊着的阴气。 宋敛舟发过来的定位距离他所在的小区不过五百米,就隔着两条街,都不用交通工具,直接走路就过去了。 时间不知觉已到年末,才开了门,就有一阵寒意钻进衣领。徐淮又进屋添了件衣服,拿上放在鞋柜上的墨镜才出了门。 临冬的太阳光线已经不再那么晃人,可眼睛还是在开门那瞬时接触到那光线感觉到刺痛,徐淮只好再度戴上墨镜。 敲开此行任务的「俪锦花园」2栋701号房门后,依旧被怀疑成了敲错了房的人。 穿着围裙的中年女子半掩着嘴尴尬笑:「……啊,原来您就是徐先生,在开门前我还在想是哪位明星寻来我家。」 徐淮见怪不怪漠然点头:「是我。」 「说说吧。」徐淮换好鞋套进入这间看起来很的居室,目光一点点扫过屋内的布局。 随后在屋内深色沙发上那个正襟危坐的男人身上停顿了片刻,接着开口:「怎么个闹鬼的。」 中年女人开口:「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先生因心脏病去世,头七刚过,家里边就开始出现一些动静……」 动静包括但不限于桌子被挪动,家里的牙刷会多出来一把,家中的洗衣机洗好后拿出来会多两件,而那两件又正好是她先生在生前的衣服。 「我一直很清醒,那些动静绝对不可能是我伤心过度做的煳涂事。不仅仅是这些,我的女儿住在这间屋内一直在哭,一直在叫嚷着『不是爸爸』,『不是爸爸』。这几日将她送去我妈那边才不再继续哭闹。」 第140页 中年女人说完这些,面上的疲态也愈深:「最开始那些动静出现的时候我被吓一跳,后来发现那些古怪的动静似乎和我先生有关,我才想到,有没有可能是我先生死了之后回来了,当时甚至还松了口气,想着,只要不是其他东西就好……」 「可我女儿的反应又让我再度忧虑起来,她说『不是爸爸』。」中年女人吸了口气,「我女儿也四五岁了,她不可能不认识她爸爸……从那之后我就开始忧虑,担心我房间内的会不会不是我丈夫,是……是其他的一些东西。」 说到末尾她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显然是害怕极了。 徐淮大致了解了情况:「最近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间屋子内住吗?」 那中年女人点头:「前天我女儿就被我妈接走了,这两天都只有我一个人住。」 徐淮:「那从我进门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的那位是……你的朋友?」 却不想女人闻言愣了下,扭头看向自己左侧的沙发,转回头来的时候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徐,徐先生还请您不要开玩笑了。」中年女人眼眶红了起来,「沙发上一直都没有人,屋内从您进来时,就仅有我一个人。」 徐淮:「……」 好极了。 徐淮心想,「好极了」。 从城九山出来一趟后,他都不用接触到谢景就能直接凭藉肉眼看见亡人。 又因身上全是谢景的阴气,谢景的阴气浓得他压根感知不到除谢景以为,其他阴冷源头的存在,直接将沙发上坐着的鬼当成活人。 属于工作上的重大失误。 ——这位徐先生的反应完全不像是演的,从语气到愣了些许的反应都太真实了。 这0表演成分反而让那女人更加心慌,她此时知道了,房间内那非人类的存在就坐在那沙发上。 对于未知的东西,普通人都会自然带上恐惧。即便知道那有可能是自己的丈夫,女人面色依旧白了几分,颤声开口:「徐先生,那,那个鬼……他看起来是什么样的?」 看起来是什么样的? 徐淮偏头,往沙发的位置瞥了一眼。 ——很老实。 从他进门起,那中年男人就坐在沙发上,身体挺的笔直,目不斜视地看着沙发正对面黑着屏幕的电视机,一动也没动过。 「和普通人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穿着一套黑色的西服,打着领带,头上还抹了髮胶,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去应聘,很正式。」 徐淮顿了一下:「而且他看起来似乎很喜欢看电视。」 不看电视节目,不看内容,纯看电视,盯着电视看。 徐淮这么些年头一回见对电视机有那么深的执念,见人来了眼睛都不往外边瞥的鬼。 「礼貌问一下,你丈夫生前是很难抢到电视的换台权吗?」 徐淮回头去询问那女人时没注意到坐在沙发上那个中年男鬼有些抽动的眼角。 ——[到底哪里礼貌了,这句话里除了「礼貌」两个字是和礼貌有关,其他还有半点礼貌吗?!] ——[我是想盯着电视看吗,我要是有选择我还能坐在这盯着电视看吗!?] ——[回头啊,你要不要看看你背后跟着个什么东西啊!!你带了个什么东西进我家啊,出去啊!!] 「……电视?」中年女人皱起眉,「我丈夫他不爱看电视,我们家的电视就只有我小女儿会看。」 女人顿了一下:「……那个鬼,他是想看电视吗?」 似是有一身低笑自身后传来,徐淮警觉回头,看着空荡的身后,蹙了下眉。 ……幻听? 第72章 怎么办,徐淮 徐淮突然的回头让那个中年妇女也吓一跳,两人一起看向的地方空荡无物。 女人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才开口:「徐先生,房间内是有两个……?」 「没看见有两个。」徐淮收回了视线。 但他感觉有两个。 感觉这种东西不一定准,不说也行。 徐淮:「沙发上的那个只是在盯着电视在看,已经坐在那许久了,所以我有些好奇。」 能够直接看见鬼,想要确认屋内鬼的身份就十分简单了。徐淮拿着那个中年女人递过来的照片,对着沙发上的男人对比了下,确实是同一个人。 徐淮还让那男鬼说了些仅有他们夫妻俩之间相处的细节,必然个人爱好,曾经去过的地方之类的。 转述过后,那女僱主连连点头,说那坐在沙发上的鬼魂就是她的丈夫。 这次委託的完成比想像中的简单得多。 简单得就像是开卷考,甚至都不需要翻找,只用将答案抄写一遍就好。 这僱主单纯想要知道家里面待着的鬼到底是不是她的丈夫,并没有让他们部门的人将那鬼赶走。 难怪宋敛舟那边说让他过来看看就行。 徐淮仅一听就知道了这僱主的意思。 「并没有劝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一些东西你应该要知道。」徐淮开口。 「人鬼有别。死后的人不去往生,反而来打扰生人本就不对,他自己的往生会受到影响,时间拖的越久影响越大。」 徐淮抬手,点了点身侧的桌面:「鬼待着的地方,动过的东西多少都会沾着些阴气。这些阴气活人接触了,轻则发烧感冒,重些可能会危及到性命……」 第141页 「之前听你说你有小孩儿,小孩身上阳气不足,接触到阴气往往会有更大的反应。」 那女人知情后点头,却仍没改主意:「我想,他只是暂时捨不得离开……他很爱这个家,也很爱他的女儿。」 「他不会伤害我的,也不会伤害他的女儿。」那个中年女人说着就红了眼眶,「不要赶他,他会在伤害到我们之前自己离开的……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他回来了,就足够了。」 这种情况徐淮以往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过世亲人捨不得离开,回到自己生前的家中暂住。然而大多数人的选择都是将已故的亲人送走,像这样信任那死后的鬼的,还真是少数。 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会想好好将那人保护起来,不忍心看那人受伤的。 坐在沙发上的男鬼只是不敢动,并不是聋,此时听见自己的妻子此番话后也显得极为动容。 工作完成了,徐淮想到来到这里的目的: 「我来之前,部门那边说你们曾经请过一个叫张道泉的道士,方便告知一下那人是来处理什么事情的吗,我需要了解确认一下那件事也完全解决,做个总结收尾。」 女人愣了一下,点头:「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没什么不方便的。」 「我的上一份工作离家很远,一次工作加班到很晚,回家时已经是深夜。那天回到家时我就感觉身体异常疲惫,睡下后还在半夜惊醒。醒来之后我有意识但是完全动不了,在眼睛能转动,看到最大限度的地方,我看见了一个人影。」 「一个人影站在了我的床脚。」 半夜被鬼压床,睁眼看到一个人冷不丁站在床脚,有些过于吓人了。 「那晚我近乎没有闭眼,一直等到我先生醒来后,问我怎么不睡觉,我才能动弹……」 「后来我先生去找了这附近的算命道士,问他能不能帮忙解决这件事,那算命先生过来看,说是走我夜路的时候撞上路过的小鬼,被缠上了,他让我烧了些纸钱,又给了我两张符纸,说不用赶,那只小鬼看到那些符纸后不会近身了。」 这里就在张道泉平日算卦的天桥底不远,都在一个不大的区域内。 徐淮:「符纸贴在床头?」 「嗯。」女人点头,「是要看看吗?」 徐淮颔首。 主卧室内的床头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线条颜色仍旧鲜红,一看就是用上品硃砂所绘制。 不仅绘制的线条熟悉,符纸上还盖着张道泉的印,这事件确实是张道泉处理的。 中年女人看着那站在床头,半弯下腰的那个神情专注的男子,开口:「当时我还有些不敢相信仅贴张符纸就好,我询问了那个道士的联繫方式,说若是往后有其他情况可不可以再联繫他。」 「那个叫道士说不用。他说,近日他要离开南江市,往后也是回到道派内,不会回来了。往后如果遇到了其他事情,会有另外的人来处理,让我不要担心。」 「哎,这么一想……还真被那人说准了,现在这事您来了,也就帮我处理了。」 「……」徐淮盯着符纸没有回头:「是在一年前吗。」 「啊?」女人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徐淮:「我指的是,那个叫张道泉的道士来帮你处理这些事的时候,大约是在一年前吗?」 女人掰着手指思索回忆:「……是的,从那事情发生后,我就提了离职,算算时间到现在,我已经在新的工作地方干了一年。」 「嗯。」徐淮直起身,「符纸就放在这里不用动。」 张道泉给的是一张安神静心符。估计那晚后,那只野鬼就自行离开了,不用做什么多余的事,给一张符是让这僱主放心。 若是退邪符或是辟邪符,这位的丈夫也不可能老实坐在沙发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还有什么事可以向部门那边申请,我这单结束了。」 「好的,辛苦您了徐先生。」 徐淮在离开之前,注意到了客厅内那个男鬼像是松了口气般瞬间瘫软在沙发上的动静,疑惑了两秒。 不过等到房门被关闭后,徐淮也就没再继续想。 拿出手机给宋敛舟发了「收工」两个字后,徐淮就往家所在的地方行进。 其实他也说不准,张道泉那句「不用寻找,回道派内了」到底是单纯和那中年女人说的,还是在一年前刻意留下,想通过那中年女人转达给他的。 张道泉有师承,却从未和他提起过自己所属哪个道派,道派在哪,现在到底有没有回到道派内,也根本没办法求证。 徐淮大概知道张道泉会那么做的原因。 干这行接触到的都不是寻常的东西,一些情况下,难免会和神鬼结怨,而那些东西的报復往往不是既时性。 就像在一年前他帮那个刚大学毕业的小警员张鸥赶走了待在那间出租屋的鬼,赶走时他也不可能想到,一年后那鬼在地府当鬼役,还和他遇上了,在引路间破坏了引魂灯,将他丢在了阴阳混沌的区域。 仔细算,他帮人处理的事件,不到张道泉的毫釐。 张道泉在过往间是以此为生的,将他养大,供他上学,给他治病。 张道泉害怕有一天牵连到他。 张道泉不知道从何时候起就开始帮他卜卦,算到了他会被鬼缠上,严厉叮嘱他,不要随便带人进家。 第142页 算到会去帮李芳处理事件,算到现在他依旧在寻找。 算到他往后会有一劫,足以致命。 于是张道泉寻去了城九山,寻那过一劫的方法。 最终也没寻到,而那一劫已经出现了。 徐淮想。 他为了去找张道泉,进了城九山,跌落山间,腰腹被贯穿,濒死,失了一魂,就是他的那一劫。 天命难算难改。 就像他寻到了被那只死婴带走的赵茜,将那只死婴解决,也没顾李芳先前作下的孽,强救下赵茜一命。隔日,赵茜还是死了,连同李芳也一起死了。 若张道泉不算那一卦,不去城九山,往后他还会不会遇上危及到性命的事情? 说不准。谁也说不准命,往后的事都是未知的,人活在当前。 身上缠着那么多阴气,加之魂又少了一缕,身体实在是虚弱。仅是往返几百米的距离,徐淮就感觉到明显地脱力。 回到家徐淮就瘫倒在了沙发上,累得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靠在沙发上头昏欲睡之际,徐淮在想:自他从接受了谢景的委託后,即便察觉到不对也没将委託终止,即便完全寻不到任何缠着谢景的鬼的痕迹,也没有放弃。 促使这些形成的,好似就是从张道泉身上学来的那责任感。 张道泉和他那俩未知的生父母是两个极端。从捡到他的那一刻就开始担起了责任,一直到他成长成人,甚至为他忧虑往后未来。 大脑还没意识到飢饿,肚子胃先一步发出抗议发出了响亮地一声响。 徐淮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就仅吃了半块枣糕,往来运动了一会儿,现在是彻底将身体储存能量耗尽。 虽食之无味,但还是要吃点维持生命体徵。 刚用手撑着沙发站起,徐淮就感觉到一阵眩晕感,眼前一黑失去了平衡,重新栽回了沙发里。 一连缓了好几秒,视线也没有亮起,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 屋子安静得落针可闻,徐淮用手摸索着沙发上的位置,摸到了放在一旁的手机。 视觉消失得毫无预兆,没有给他任何的准备,好在手机还在随身携带,至少能联繫上…… 徐淮愣了。 ……联繫上谁? 因为平日内做的事情以及性格原因,他基本上和朋友这种东西绝缘。唯一的,没有血缘的亲人因怕他受到伤害已经消失离开了一年。 若联繫宋敛舟,必然会被宋敛舟知晓魂魄缺失的事,往后继续调查,迟早会找到城九山那边,过后说不准会被部门的人监视起来,完全没了自由。 报警求助也行不通,不出两个小时宋敛舟铁定闻着味就来了。 「……」 徐淮发现自己好像无法和任何人求助。 也就在此时,徐淮感觉到下颚处传来了一个被捏起的力道,似是有什么松软像蛋糕一样的东西被塞进了嘴里。 腰上似是被一只手臂环上,手臂稍用了些力,徐淮的重心就往那人的地方倾倒。 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看着坐在自己腿上的人,垂下头去,将徐淮唇角的面包碎屑舔去。 感觉到怀中人身体很明显地僵硬后,才不疾不徐地开口:「人类丢了一魂会逐渐失去五感。就像是一副完整的拼图,完整的拼图少了一片,其余的拼图也会随着时间而散落。」 「交易已经达成了,自然不可能有还回去一说。」 徐淮能感觉到谢景将唇贴在自己那被挂了耳坠地耳垂处,轻咬了一下。 「只有每天都和那缺失的拼图待在一起,那其余的拼图才不会消散。」 身后将他环抱着的那个男鬼声音中笑意愈深:「怎么办,徐淮。」 「你想好向谁寻求帮助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景:谢邀,不存在分手的可能。 第73章 好吃! 蓬松的蛋糕体近乎不用多咀嚼就已经融在了口腔内。 徐淮还没咽下去,就感觉唇边又递上来一块软软的蛋糕。 那个有关于「要向谁寻求帮助」的问题迟迟没能得到回应,在安静的有些诡异地氛围内,谢景耐心玩着他的投食游戏。 一连投餵了四五个有瓶盖那么大小的蛋糕,见徐淮将头撇过去不想吃了,谢景才停了下来。 从茶几上拿起温热的牛奶,递到徐淮嘴边,看着徐淮将牛奶一饮而尽,谢景听见了徐淮开口:「我不是你养的兔子。」 他不是谢景在城九山养的那群兔子。 他不需要谢景施捨投餵野果,不会主动撒娇去找谢景梳毛,也不可能成天待在城九山内,在山里乱逛。 「嗯?」 谢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 徐淮能感觉到对方放在自己下颚处的手指在轻轻摩挲着,不用去猜都知道谢景此时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为什么会觉得我把你当成了那群兔子。」 没有视觉,谢景在耳边说的话更加清晰了:「可没有哪只兔子有资格让我抱着照顾,你一直是特例,徐淮。」 「……」 确实一直是特例,徐淮想。 从小起,在上学时候就被划到了「异类」的范围,一直到往后的许久,都形成了不常和人接触的习惯。再到大学毕业后,干着一般情况下没人会干,帮人抓鬼的特殊工作。 都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同的,每个人该走的路线轨迹都是不一样的,可他的这条路有些太特殊了。 第143页 「因为我喜欢你,谢景。」 徐淮很少袒露自己心迹。 「我不想往后和你继续接触后发现,你所说的那些,对我的喜欢,和对待动物宠物的喜欢是相同的。」 下一秒,谢景冷不丁将他从沙发上抱了起来,突然的重心失衡让徐淮心底一跳,下意识地寻着可以抱住稳住平衡的地方。 徐淮摸索着扯住了谢景的衣领。那是他在失明后的黑暗中,在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情况下,本能寻到的,唯一可以作为支点的东西。 「你想干什么。」徐淮有些不安,他必须得将身体重心全部靠在谢景身上,才能让那会跌落的感觉消失几分。 事实上谢景将徐淮抱得很稳。那欲坠感只是徐淮失去了视觉后,自心底放大的,对于未知的恐惧。 很快徐淮就感觉自己被放到了一个檯面上。抬手往旁边一摸,摸到了一个凹槽,手背不小心碰开了水龙头的开关,水流的簌簌声刚响起,就被另一只手给关上了。 「不一样的。」谢景开口,「在面对心动的人面前,情和欲两个东西往往都是混杂在一起,很难将他们绝对地划清分开。」 「还记得一年前在客栈旁不远的那条溪流边,你被那群兔子淹没的事吗。」 徐淮记得。 自发现了溪流边总会出现一把刷子后,有一日他突发奇想坐在了溪边,不过些许时间,身边就聚集了极多的兔子。 徐淮没想到谢景突然提起这个是因为什么,就听谢景接着开口: 「在意识到对你的情感之前,占有欲就先行了一步,在心底爆发。我将它们赶走,往后也不允许那些兔子靠你太近。」 谢景用手托着徐淮的脸:「自从你将你自己作为贡品送给我后,你就已经被我划在了所有物的范围了。」 「原先我也确实以为,那仅是对我收到的贡品,对自己拥有物件的占有欲。后来发现并没有那么纯粹。」 分明仅是言语,却莫名能够感受到其中汹涌地情绪。 徐淮意识到自己现在在清醒地状态下被另一个人,另一个他喜欢的人,直白宣告着对方对自己的占有欲。 徐淮想,若此时他的眼睛能看得见,那他的所有思考能力必定会被溺亡在谢景映满了他身影的黑沉眼中。 「我开始回想起,过往间也有人拿命,拿魂魂过来寻我,欲图和我做交易。可我这里并不是什么垃圾回收厂,拿些对我无用的东西没什么必要。」 「我意识到。答应拿走你的一魂,救你一命,是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对你感兴趣。」 一年前将徐淮送出山外,是看见徐淮因忧虑张道泉而日益萎靡消沉。 张道泉确实没有和他做交易。张道泉离开城九山,出了山的范围,他也不可能知道那人的踪迹,更何况张道泉是个道士,能躲开鬼魂搜寻的法子再多不过。 能寻到徐淮,是因为徐淮有一缕魂在他这里,想找很轻易。 人就那么日益消沉下去,不过几日就连药都喝不进去。城九山本就聚阴,按照徐淮当时身体的虚弱程度,恐怕受不住七月半鬼门大开时城九山内的阴气。 于是他将徐淮送出了山,让徐淮自己去寻。一年的时间,通过人类的法子寻到一个同类,应当也足够。 徐淮失忆是在意料之外。 一年后他寻到徐淮后,发现徐淮不认识他后他也很惊讶。从发现这件事后他就开始调查,结果没有查出是什么其他人在徐淮身上动了手脚,失忆大概率是受到那日阴气冲击的影响。 「对待其他人和物的时候,我没那么多耐心和不忍心。徐淮,你是特例。」 徐淮听到谢景又再度重复了一遍他是特例。 「我知道你是人,不是兔子,徐淮。」 徐淮听见了谢景打开了微波炉的柜门,从里面又拿出了什么点心,放在他的嘴边。 「尝尝?」 知道徐淮视觉还没恢復,谢景开口:「是糯米糕。我今早自己做的小点心,锡林县那在许久之前就有的小食糕点。」 「将一定量的糯米和大米混合在一起,放在固定的容器内蒸熟,最后在顶上浇一层红糖。」 味觉消失后,原先吃的小蛋糕一点儿味道都没有,吃了几块也仅是消了些飢饿感。 没有味道的东西吃起来实在是没什么食慾。在味觉恢復之前,再好吃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没有半点诱惑力。 但徐淮还是咬了一口谢景递过来的米糕。 意外地是,味觉似乎恢復了些许。 随着咀嚼,徐淮已经能尝到米糕本身的糯米香,以及红糖的丝丝甜味。 徐淮突然有些庆幸。 对于向来没有安全感,又鲜少和人接触的一类人,在建立起亲密关系之前总是小心翼翼,会建立起自我感觉安全的防御壁垒。 需要一遍遍地确认对方对自己的情感,确认对方的认真,以及确认自己能在这段关系获得安全感才敢放松警惕。 谢景垂眸,低头吻住了徐淮。 在过分温柔的吻过后几秒,徐淮听见谢景语中含着笑道: 「其实先前我做好后尝过一块。不过现在想,似乎糖分放的有些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完结啦嘿嘿 第74章 乱摸 徐淮发现,味觉确实是恢復的很快,但视觉没有。 第144页 「视觉的恢復要多久?」徐淮开口询问谢景。 谢景闻言,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徐淮的眼睫,认真开口:「不知道。」 徐淮:「?」 「和你的身体适应能力有关。」谢景猜测,「有可能一会儿就好了。」 有可能的意思是可能一会儿可能会好,也有可能不会。徐淮和谢景贴了好一会儿也迟迟看不见东西。徐淮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谢景的大只人形玩偶,只能任凭谢景摆弄。 好在谢景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仅是将他从沙发上抱着挪动到了厨房,往他嘴里塞点心,等他吃饱喝足后,又将他放回了沙发。 玩不了手机,看不了书。在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情况下,注意力会不可控地集中到屋内发出声响的人身上。 徐淮听着谢景在自己身旁坐下,似是从一旁的桌内翻找出了一本书,开始翻阅起来。 徐淮注意到谢景翻书的频率并不快。过了好一会儿,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才响起。 这些动静莫名地有些催眠。 分明才刚醒不久,现在就已经又有了睡意。 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谢景才像刚注意到徐淮反应般开口:「要回房间里睡一下吗?」 现在看不见东西,部门那边又没有工作,唯一能够干的事情好像就只有睡觉了。 「嗯。」徐淮应声,在谢景动之前先开口了,「你别抱我,我自己走。」 不行,对被抱着挪动的感觉还是不太适应,想想都觉得别扭,太诡异了。 谢景闻言,在旁边低笑了一声,很快答应了:「好。」 刚回到自己房间,躺床上没两秒,徐淮就感觉身侧的床铺下陷。徐淮警觉绷紧了身体,对身后那冷冰冰贴上来的东西开口:「你离我远点,你身上太凉了我睡不着。」 「怎么会睡不着。」谢景把人搂更紧了,「前几天我一直都是那么抱着你睡的,你睡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徐淮:「?」 「我……」那是睡着吗,那是陷入昏迷!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全部堵了回去。 视觉在近乎睡到傍晚的午觉结束后就恢復了,徐淮睁开眼看着自家天花板在想,难不成往后的每一分钟都得和谢景贴着。 虽说现在活着能喘气的命都是换来的,既要又要太过贪心,但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影响生活了。 「万一我出门接委託,干到一半丢了五感怎么办。」 谢景闻言,开口:「在其中一魂离体,且那魂就在附近的情况下,只要身体不是太虚弱,不过度透支精力,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现魂魄不稳情况,缺失五感的。」 徐淮想起自己发现自己五感开始消失,缺了一魂,确实是在处理了赵茜的那个事件,透支了大量精力之后。 「如果实在担心的话……其实可以提前做一下准备。」 看着谢景逐渐严肃的神情,徐淮顺着对方的话开口:「什么东西?」 谢景:「深度交流。」 徐淮:「?」 然后谢景满意地看着徐淮的表情从疑惑转变为呆滞,像是反应过来突然想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一样连耳根都开始泛起红,羞恼得眼睫都在颤。 等看够了,谢景才淡淡开口:「也不会起到什么实际作用,主要是心理效果。」 这事过后,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徐淮去部门报导的时候都没理会一直蹭在他旁边欲言又止认错道歉装可怜的谢景。 严令禁止谢景在身后跟随,不能让部门的人发现。听谢景不情不愿答应后,徐淮才勉强消了气,没理会那小声辩驳的一句: ——「分明之前接触过也没人发现。」 部门楼下的商圈很热闹,全年无休的特殊保安徐淮看了眼时间日期,才发现今日是周末,最近的日子都过的很恍惚,主要是事情发生的太多。 打卡进了部门,徐淮发现付沧依旧站在前台站岗。 付沧看到他的第一眼先是蹙起了眉,问他:「你身上这阴气弄得……你现在活的死的?」 徐淮回答:「死人微活。」 徐淮佩服自己那好得该死的适应能力,之前的注意力全都在丢失的五感上,忽略了已经缠着他很久的阴气。 今早出门的前一刻,徐淮才意识到谢景缠绕在他身上的阴气久久消散不去,不能就那么带着出门。 徐淮尝试过,发现仅凭藉自己根本没办法将身体内的全部的阴气都提取出去。 于是他去找了阴气的来源谢景处理这事,谢景处理办法是装聋听不见,然后将他好不容易弄出来些的阴气又补充了进去。 还说,因为是贡品关系,那阴气对他身体无害,不用担心。 他担心的是那个吗! 「我们部门的人不是普通人,部门的人他们能察觉到,到时候我会被关起来监视的。」 听着这句谢景才不情不愿将那些阴气收回去了大部分,仅有少数缠在他的手腕上,算是妥协。 没有之前那么夸张了,还不到十分之一,但和部门所划定的「正常范围」相比,还是超出太多。 「怎么弄的?」付沧问。 徐淮:「之前去城九山了一趟,回来就被鬼缠上了。」 「城九山那地方确实东西不少,近年来不少在外游荡不愿去往生的鬼魂都往那地方跑,尤其是在山脚区域聚集的最多,你还正巧是在山脚调查的。」付沧想到了什么般沉默下来,「尤其跟何况你命阴,更容易吸引那些东西,被几只缠上也不奇怪了。」 第145页 徐厌衫婷淮:「……」 要,要真是山脚的随便几只就好了。 突然,付沧抬眸,盯着徐淮看了几秒: 「嗯?缠着你的是一只?」 徐淮:「……」 整个部门也就付沧和他对这东西比较敏锐了,其他人都有其他擅长的东西,所谓术业有专攻。在来部门之前徐淮就隐约能猜到应该是瞒不过付沧。 这次付沧也不问需不需要帮忙了,付沧说:「厉害。」 能听出来不是阴阳怪气,是纯粹地感嘆。 「走吧。」付沧开口,从前台后绕了出来,「宋敛舟让我们今天来开会,你来的正好,时间也差不多了。」 徐淮点头。 也就在随在付沧身后的时候,徐淮听见了几声可疑地咕咕声。 徐淮:「什么动静。」 付沧闻言,从袖口里拽出来一条黑蛇:「我儿子。」 那黑蛇看起来一整条都蔫吧了,垂在半空一动也不动。 「他最近在长龙角了,天天和我嚎头疼,在家里抱着我哭。我被闹得烦了,和他说成天哭是不会有老婆的,现在的人不喜欢哭包。」 那句话有奇效,说完之后就再也没哼过一声,实在疼得忍不住了才会偷偷掉两颗眼泪。 「现在估计是闻到你身上的味儿,实在忍不住了,刚一直在哭,哭得抽抽。」 付沧垂头,淡定开口:「现在哭晕过去了。」 徐淮:「……」 虽早就知道了[国安特殊保障部]内的「特殊」,不仅仅指的是里面的人处理的事件特殊,还指部门内工作的人特殊。 自从那日发现了宋敛舟的八条大尾巴过后,他就对部门内也不一定全是人这件事有了清晰认知。 不过他之前一直以为付沧的儿子是真黑蛇或是蛟,现在听付沧那么说……那竟然是一条哭包黑龙。 看来之前对龙的刻板印象有些太重了。 付沧将儿子重新踹进兜里:「和他爹一个样,遇到什么事都搁那哭,不用管,过一阵子就自己调理好了。」 徐淮惊讶地挑了下眉。 付沧:「你那是什么表情,龙蛋可不是凭空出现的。」 部门例会一般情况下仅有月初有一次,月初要发工资,且每月kpi完成了基本空闲。 即便已经在部门待了一年,徐淮还是认不清每一个部门成员的名字,仅是觉得那些人的脸眼熟。 也就认识付沧之类的,以前合作过完成任务的人。 这次例会的内容是和城九山有关,宋敛舟先是大致介绍了城九山那边的情况,然后表扬了一下他此次「主动申请前往城九山为部门考察城九山动态」,以及「任务汇报和任务完成度非常高」。 徐淮面不改色地抱着手坐在位子上时不时应上一句「这是我该做的」,以及「下次工作会再接再厉」。 当看着那份报告被打开,在投影上播放,宋敛舟在和部门其余人在商议处理城九山事件的方案,都开始根据目前已有信息拟出草稿的时候,身侧的付沧突然动了。 付沧扭过头来问:「那些文件是缠着你的那只城九山的鬼做的,还是你做的?」 正常情况下是不该告诉同事这些和利益相关的东西的,应该立刻就否定对方其中的一个猜测,无论真相如何,都得坚定:对,就是自己做的。 但徐淮沉默了下来。 付沧收回了视线。 「第三分部那么些年还没解决城九山事件,其实有另外的原因。」 付沧声音不大:「过去几百年人间因战争动盪不安,部分妖兽无处可去,就躲进了城九山内,我也曾带着我儿子,在山脚处躲避过战火。」 「部门内,除我之外也有曾经躲避进城九山内的妖。」付沧目光移动,落在那些分散坐在台下,并未参与那探讨商议的人身上。 「宋敛舟是前些年才被从总部调派过来的,他原先在东北方那边的总部,并不知道这些。」 付沧开口:「每个人的出发点和利益不同,无论做任何事都不好去评判对与错。宋敛舟为利想解决城九山这件事,我亦是因过去之恩而不作为。」 「恐怕在往后很久很久,城九山事件都会成为三部难以攻克的一个难题。」 因为内鬼实在是太多了。妖兽的寿命又长,参与着商讨的,往往是些普通人类。 人哪能熬得过妖。 「不过,你作为其中的一个知情人,看着宋敛舟拿着敌人亲手提供的信息,讨论对敌政策,你竟然不觉得好笑吗。」 徐淮深吸了一口气,踹在包里的手骤然收紧,指尖陷进了手心,身体都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他现在哪能他吗笑得出来。 「很严肃。」徐淮冷着脸说,「我希望宋敛舟明天就去把城九山推平了。」 付沧:「?」 脸颊上又再度出现了被抚摸着的感觉,徐淮能清晰感觉到接触的感觉正在缓慢往下,动作极为不安分。 ——是之前送给谢景的那张纸片小人。 他吗的。 谢景现在,在乱摸那张收不回感知,能和他共感的纸片小人!!! 乱摸!! 【作者有话要说】 谢景:徐淮离开一小时,想他。(乱摸) 第75章 保证不会乱摸 去探查城九山的事算加班,[国安特殊保障部]难得的优点是加班有加班费。 第146页 在会议结束后,徐淮看着手机内显示打到帐上的可观薪酬,难得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宋敛舟去办公室喝茶的邀请,沖回家把送给谢景的纸片人销毁。 宋敛舟作为部长,开会的时候必然是要正式严肃一些。一改平日内和那城隍江衡极为相似的卫衣穿衣风格,换上了一件贴身的浅色西装。 宋敛舟略有些上挑的眼尾在开口时弯起:「之前太忙了没来得及问你,你前几日去城九山那边,以及昨日去的那俪景花园的委託,寻到些你师傅的线索了吗?」 徐淮点头:「嗯。」 「昨天去了过后得知,张道泉确实帮那家人处理的家里闹鬼的事情,还是在去城九山之前。处理完后,那家人想寻张道泉联繫方式,张道泉和那家人说,往后不会再回来南江市,大概会回去自己的道派。」 「去了城九山那边,正好遇上了一个客栈的老闆,那个老闆见过张道泉,说张道泉确实进过山,但没多待就离开了山内。」 宋敛舟双手交叠:「那客栈老闆真的确定,看到你师傅离开山了吗?」 客栈老闆不就是谢景,谢景笃定说张道泉确实是离开了山。 徐淮:「嗯。」 「那我想,他可能是不想让你受到影响。」宋敛舟道,「你应该也知道,他们修道者讲的是『承负』,和因果类似,却又不同于因果。受承负所影响的不仅是个人,更是家庭、后人,等等……」 徐淮点头。 张道泉那固执的老头完全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所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我还是会继续找他的。」徐淮开口,「他是我师傅。」 徐淮不捨得将朝夕相伴二十余载的亲人忘却脑后,即便找不到他还是会找。不过往后的生活重心会逐渐向着他自己而倾斜。 张道泉如此做也是希望他过得更好。 因寻人而将自己折磨得失魂落魄,必然不会是张道泉想要看到的。 「嗯,部门这边还是会帮你留意的。」宋敛舟点头,「回去休息吧,辛苦了。」 徐淮心到这狐狸若是真觉得他辛苦就不会让他今天还跑一趟过来开会了。 虚假。 「对了。」 徐淮已经走到了门口,突然被叫住。 徐淮回过头,就见宋敛舟用手托着脸,面上擒着笑看他:「江衡昨天来找我,说你的名字在他名册上一闪一闪的,是发生了什么吗。」 徐淮:「……」 在城隍的名单上一闪一闪的。 还能发生什么,被鬼缠上了不都一闪一闪的。 「没什么。」徐淮转回头去,「因为太累了。有些时候走在路上都总感觉上不来气,一天天头重脚轻的,去医院诊断为工作太累压力太大想放假了。」 宋敛舟:「……」 竟,竟然已经工作到在江衡的名单上一闪一闪的程度了吗。 宋敛舟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对于部员太过压榨。 也不知道宋敛舟到底头脑风暴了什么,反正几分钟过后,徐淮喜提一个星期假期。 「上个月的kpi已经完成了,又是新的一个月。月初不会有那么大压力,没事也不用来部门待着,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宋敛舟说。 徐淮心想最好如此。 之前哪一次不是在「放假」期间被临时抓去干活加班,好像工作就有是个奇怪的癖好,喜欢在人休息的时候一股脑涌上来。 还没到家,在回家路上时徐淮就已经将宋敛舟拉入了黑名单,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宋敛舟都不可能用正常的现代通讯手段联繫到他。 出了紧急事件,宋敛舟也缺不正常的通讯手段。 还在小区楼下的时候,徐淮就一眼就看见了在自己家那栋的楼外趴着一个可疑的黑色人形物体。那个人形物体像壁虎一样沾在墙壁上。 徐淮总觉得那个位置有些熟悉,于是自下而上一层层数……几秒后,徐淮确认了,那个东西就是趴在他家窗户上。 突然,窗户被打开,从窗户内飘出来一团黑色的火焰,墙壁上的「壁虎」见状大骇,直直从楼上坠落,正好落在徐淮前方不远处。 那团黑色的火焰也追了下来,意图继续攻击先前趴在墙壁上的东西。火焰刚靠近地面,就看见了往这边靠近的人。 黑色火焰行动骤然顿住,在短暂地思索了两秒后,切换了目标直直冲着徐淮的位置飞去。 徐淮一个侧身躲过了那团鬼火的「热情拥抱」,走至地上瘫着的东西旁,弯下身,冷着声开口:「你趴我家窗户上是想干什么。」 那东西是以脸朝下的形式坠落在地,故而仅有这东西闻言从地上抬头时,徐淮才看清了这个非人类的脸。 ——是个熟人。 不,是个熟鬼。 是最开始,谢景骗他因阴气发烧,他将谢景送到医院后,在谢景病房内出现的那个小孩鬼。 徐淮还记得那个时候他问这只鬼认不认识谢景,这鬼矢口否认。现在来看,分明就是认识的。 那个时候陷入的「魇」,也显然是谢景故意所为。至于目的,必然是让他瞧见那和缠着红线的山洞内的场景,想通过一些熟悉的画面让他想起些什么。 谢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提醒他的身份是贡品了。 还记得那个时候谢景喝符纸水,这小孩儿鬼还上来阻止……原来是这么回事。 第147页 回忆至此,徐淮还没说什么,那个小孩样子的鬼突然开始抽泣起来,眼泪从那眼眶里滑落。 下一秒,那小孩鬼仰起头,突然大声吼了一句:「我讨厌你!!」 然后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最近的一处,有着阴影可以躲避的地方跑去。 徐淮看着那小孩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脑子里跳出来个问号。 他有做过什么和这小孩儿鬼有关的坏事吗。 没有吧。 那团蹿下来的黑色火焰像是催促让他快些上楼一样在身前晃。徐淮生怕这东西被小区内的人看见了不好解释,没再纠结那莫名其妙冲上来说讨厌自己的鬼,抬脚进了单元门。 刚到楼层,还没拿出钥匙,门就已经开了。谢景繫着围裙,手上还拿着锅铲,显然是还没忙完就过来帮他开门。 徐淮发现谢景好像真的将自己代入「田螺男鬼」这个角色,现在竟然在准备午饭。 回到厨房,重新开了火,谢景才道:「你刚刚看见那个小孩,叫榷。」 「他的哥哥姐姐们因利将他害死,死后他发现那些人慾图将他母亲虐杀,榷想阻止报復,但能力不够。」 「他被一个道士一路撵走,撵到城九山的。从那之后他就一直讨厌修道者,也极度讨厌道士。」 还有这回事。 徐淮:「我严格意义上不算道士。」 谢景:「只要是会些道法的都被榷划进了道士的范围,这些年间他讨厌的人能从南江市排到城九山。」 坏了,是超级厌道王。 「就只是这样吗。」徐淮忆起方才那小孩看他的眼神,「他看我的时候会让我觉得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午饭已经做好,只需要加少许的盐就可以将锅内的白菜豆腐汤呈出来。汤已经热涨了,谢景的声音伴着那咕嘟咕嘟的冒泡声一同响起:「那可能是觉得你抢了他的家长。」 「当然,是他自己主观认为的,并没有这回事。」 徐淮:「?」 「怎么个主观认为法。」 「榷被道士追到城九山躲了一阵子,等到能力够了才去报復了那些杀害他和他母亲的人。往后地府无常找他算帐,又寻来城九山。」 「山中很大,躲藏的地方多,其中一个鬼役泄愤把我山里的兔子窝端了,我发现后就不许他们继续寻了。榷也因此在山中无人打扰。」 因为一窝兔子,往后百年城九山都成了「法外之地」。 「往后他把城九山当初了家,显而易见,他主观把我当成了家长。」 谢景抬手将汤盛进碗内,回头朝着徐淮弯起眼,笑到:「现在那他所认为的『家长』成天不回山,且还和一个他所认为的『道士』混在一起,他不得混合超级破防。」 谢景说话间,徐淮瞥到了对方围裙口袋内放着的纸片小人,趁着谢景双手抬着汤腾不出手之际,将那纸片小人从兜里拿了回来。 没收谢景作案工具。 过后还听谢景来上了一句:「怎么突然拿回去了,是准备再给我换一张更大些的吗?」 徐淮:「你别想。」 上次的以小换大已经吃了亏,往后都不可能再有了! 「那太可惜了。」谢景佯装惋惜般摇头,把汤放在桌子上后,将手伸进衣兜内。 拿出来时,指尖上夹着一张纸片小人:「还好先前你送给我的是这一张。」 徐淮:「?」 有诈。 谢景像早有预料般,抬起手躲开徐淮的抢夺,身体后仰间揽住了徐淮的腰。 徐淮眼睁睁看着谢景手指一曲,就在咫尺的纸片小人就没了踪迹。听着耳边地低笑,徐淮实在忍不住了,咬牙切齿骂了一句:「变态。」 再闹饭菜都凉了,谢景强忍住了继续逗徐淮的念头,认真哄了两句,说只是带着留个纪念,保证往后绝对不会随意乱摸后,徐淮才勉强妥协。 很好哄。 谢景想。 保证的是不会随意乱摸。 下次摸之前发消息通知一下徐淮,就不算随意乱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徐淮:(工作ing)(手机提示音)(拿出手机) ——消息:[谢景:摸一下。] 第76章 别成天咬我 之前隐约察觉到徐淮在往家这边靠近时,谢景就已经到厨房开始准备人类的午饭了,刚开窗透风,榷就从窗上垂了个头下来说,有话要传。 谢景闻言开口:「你最好是真的有话要讲。」而不是地府安排的工作量太少,闲着无聊来问候他中午好。 榷说:怎么可能!虽然不知道传的话是什么意思,询问也都是在打哑谜当谜语人,但大概意思是,谢景之前去商议的事情,地府那边的人同意了。 谢景一听就瞭然,这事还和徐淮有关。 前些日子徐淮不小心搭上那地府的摆渡车,把那车烧的只剩下壳。下边的人让榷带着人来寻徐淮算帐,被他拦了下来。 这事也不可能这么完。确实是地府那边载错了人,但地府那边在发现后也让鬼役将人送了回来。按公事办来看,徐淮确实是破坏了公物,要扣损功德的。 徐淮身体本来就差,现在全靠着前些年间帮人忙累积的功德撑着,哪经得住扣。 忽略了半途中莫名其妙来找他打了一架的城隍,那日去到地府后,他找那阎王谈了谈。 第148页 谈起也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那窝兔子。 ——「你的人为了泄愤,在我地盘上弄死了我的一窝兔子。我的人在地府冷了,烧辆车怎么你了。」 那阎王拧着眉说过去的那个鬼役他已经处罚过了,这些年间跑到城九山那不法之地的鬼也很多,给他们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处罚那鬼役归你处罚,和我有关系?处罚了我能有什么获益?除了让你立威外没有任何作用。」 他可是真损失了窝兔子。 「至于那些东西跑城九山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摁着那些东西的头来我山里的?」 不自己反思一下自己,全找别人身上的原因。 看着那阎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才想起此行目的,最后还是做了些许退步。 过去他无意间庇护的榷现在已经来当鬼役,给他自己的事还债赎罪。 往后,若还有此类扰乱阴阳秩序后就躲去城九山的,地府的人可以让山内的兔子帮忙寻。 若往后地府不寻着机会就找徐淮麻烦,或许城九山和地府可以建立少部分的合作关系。 当时那阎王表示需要和手下商议,没有答应,事情就这么一拖再拖。 现在地府那边让榷带话了,说可以。 可以,那就好办得多。 * 在不认识谢景之前,徐淮空闲的时间基本上都被画符和看书占用满,偶尔会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不知道前情,往后也不会主动去寻找后续来看的单集连续剧。 画符需要一个人静心时画,绘制之前也有很多的准备,最重要的是得有精力去画完。但现在他虚得不行,最简单的准备流程弄下来估计已经瘫了,别提什么继续画符。 吃完午饭就有些饭饱神虚,徐淮暂时也没什么看书的心思,于是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机内的栏目是一档有关于森林的航拍纪录片,电视画面中的森林也不似城九山那般常年大雾弥散,大概是以山林为关键词了,徐淮不知道怎地就想起了付沧前几个小时,在部门内说的话。 ——往后很久很久,城九山事件都是第三分部难以攻克的难题。 往后多久? 人类的寿命始终有限,不会像精怪鬼类那般长久无际。 虽然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深想,但徐淮知道,往后,他是一定会死在谢景之前。 他会看着五十年后的谢景,依旧和当前他所看到的模样相同,而他会在五年、十年间快速变化。因为谢景,他好像开始在乎起了未来。 谢景回到客厅后,注意到了徐淮盯着电视机的眼神。 真的很难不注意。 电视机内分明播放着的是森林中的自然现象,比如落叶花谢,徐淮却异常地眯起了眼,眼神有些恶狠狠地,显而易见地生气。 谢景:「?」 「怎么了?」 谢景走到沙发后,和徐淮一同看着电视屏幕,看了一会儿后评价:「客观地说,其实城九山里阳光明媚的时候不比电视机里放的这些画面差。」 差就差了点「阳光明媚的时候」,城九山里鲜少有阳光。 徐淮将头靠在沙发后垫上,仰起头看谢景:「你最好是客观。」 低笑一声,弯下腰去快速亲了徐淮一下:「百分之三十的客观也是客观。」 谢景准备绕到沙发上和徐淮坐一起,却在来到沙发边缘时听见徐淮忽然开口:「下午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能不能帮我拉一下窗帘?」 谢景应声说好。 客厅的窗帘是类似纱质的,即便拉上了也不能完全遮挡住光线,还有一些隐约的光从纱的缝隙内透出。 不过将窗帘拉上确实能起到一部分的遮挡效果,屋内暗下去不少。 谢景走至徐淮身侧:「现在感觉好些吗?」 徐淮点头。 没过几秒,徐淮就感觉一旁伸过来了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下颚。徐淮尝试不扭头过去,却扛不住那越来越大的力道。 谢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凑得很近。和谢景接触上视线的时候,徐淮眼睫不自觉地颤动了两下,别过头:「……你干什么。」 「是眼睛疼还是你部门内的人说什么了。」谢景用另一只手的指腹放在徐淮眼尾轻蹭了下,「怎么眼睛红红的。」 「刚打了个哈欠。」 徐淮一边说还将原本放在腿上的手放在了谢景胸口,意图将那人推远些。 「是吗。」 谢景扣住徐淮那只意图推开他的手腕:「我还以为有人欺负你,吃完饭坐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蔫吧了。」 这都能看出来!? 徐淮开始反思刚刚的情绪是不是有些过于外显,到底被谢景看出了多少。 最后怎么想也没个结果,只能开口:「……上班上的。」 下一秒,徐淮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指猝不及防被人咬了一下,徐淮被那疼弄得不得不转回头,看向了谢景。 看着那黑沉眼中映出来的自己,徐淮心底突然跳了一下。也没继续咬死不承认自己心底有事: 「我还没想好,不想说。」 谢景闻言,才像放过徐淮一马般松开了扣住徐淮下颚和手腕的手。 没了那略强势地禁锢,徐淮突然想起自己在之前就发现谢景有个爱好。 ——喜欢啃他。 谢景在干那些事的时候总会用那颗有些尖锐地犬齿在他皮肤表面像威胁似地磨蹭。像是在警告他不要乱动,不然下一秒就会刺皮肤。 第149页 但事实上谢景的力道总会克制的很好。每次也只是看上去惨不忍睹,仅是在身上留下痕迹的颜色有些深,皮肤并没有破皮。 徐淮并没有收回那根此时被谢景虚虚咬着的食指。 在谢景愈深的眸色中,徐淮用指腹摸到了谢景那颗有些尖锐地犬齿。 是谢景的作案工具。 刚准备用指腹抵上去,谢景就又抬了些上颚,将徐淮的手指捉了出去。 「如果你不想继续在床上躺四天的话,还是不要在现在撩拨我,徐淮。」 谢景的声音有些哑,不难听出其中的情动。 「……」徐淮沉默了半秒,「我的意思是你别成天咬我,有点疼。」 「那是我在本能地表达我自己对你的占有欲。」谢景垂下头,将头埋在那靠在沙发上人的颈窝处,「总得时不时给跟随在身边的危险东西一些好处和安抚,让他们能够控制住正常的情绪,不会做出更危险的举动。」 徐淮听着这话有些愣神,又过了些许的时间,徐淮才开口: 「你是在说你自己很危险吗,谢景。」 「……」 是很危险。自在山中生出意识起的那一刻,就一直因为自身所携带的,不可控地阴气而被山中所有生灵而畏惧。那时唯一「亲近」的,是一只被豺狼狩猎,无处可逃,惊慌失措撞到他身上的兔子。 「可能一开始会觉得。」 徐淮说着,用手环住了谢景。 「但后来我觉得,一个真正危险的人,是不会在山里给兔子丢野果,也不会坐在小溪边帮兔子梳毛的。」 「只是他藏的很好,没被人发现。」 「我不觉得谢景危险。」 徐淮趁着谢景的不注意,偷偷抬手摸了一下谢景那柔软的发尾。 「我……」 徐淮顿了一下。 往后说的话即便没有那么直白,但心底加快的心跳还是让徐淮在不算昏暗的房间内,彻底红了耳根。 「……我和部长说我很累,有七天的假期。」 原先埋在颈窝处不动的男人忽然因这句话而抬起头,原先还有些低落的情绪状态一扫而空。 手臂上传来了一个拉的力道,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徐淮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换了动作。 就像是之前的所有准备都是为了现在这一刻一样,谢景的动作近乎没有半点停顿和犹豫。 徐淮被肩上施的力压得躺倒在沙发上时,接触上了谢景的眼。 这一对上,徐淮就知道自己又上了大当。 「徐淮。」 谢景倾身上来用手轻捏住了那颗此时在徐淮耳垂上微晃的南红珠,「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所看到的都是那个危险的东西想让你看到的,目的仅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以达成他恶劣目的。」 「或许看到的确实有几分真,但绝对没有你想像中的好。」 谢景的手分明放在他的腰上,徐淮却感觉到手腕处被什么东西勒住。 徐淮抬眸一看,手腕上已经一圈圈缠绕上了黑色的阴气。 徐淮唿吸都滞了一下。 也就在情绪的最高点,一阵敲门声突然从门口传来。 往后响起的是手机铃声。 谢景停滞住的动作让徐淮得以侧身拿过手机,看清了上面的电话号码。 是被拉黑的宋敛舟。 而门外,也在此时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 「徐先生在家吗?」 「您好,徐先生您在家吗?您部长说有紧急任务让您接电话!」 徐淮感觉到身上的力松了,手腕上缠着的阴气也瞬间消散没了踪迹。 谢景阴沉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 「……你们部长,叫宋敛舟是吗。」 第77章 生生世世 在接电话之前徐淮还以为是有什么特别严重的大事,整个部门都出动了还是没有办法解决,只剩下他一个团队希望。 结果刚接起电话听了两句,徐淮才知道是一只关在档案室等待后续处理调查的鬼,趁着人进出拿文件的时候跑出去了,正好跑到他家这附近消失不见,没了踪迹,宋敛舟让他帮忙找一下。 宋敛舟才将那跑出来东西的信息说了个大概,徐淮就看着谢景冷着脸从沙发上起身,一声不吭出了门。 等徐淮听完宋敛舟说的前因后果以及任务目标,回房内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谢景已经回来了。 徐淮被谢景堵在门口的时候,感觉到那阴冷的阴气又缠到了他的手腕上,似有似无地在摩挲着。 隐约察觉到谢景似乎要继续先前没有进行完的事情,一种微妙地求生欲让徐淮开口:「我要去上班了。」 随着话音落下,谢景反手将房门关上。 「砰」的关门声和徐淮看到门被关上后心底重重的一跳,似是重叠了一瞬,成为了一个同样的重拍。 「怎么想上班了,刚刚不还说上班上累了。」谢景黑沉的眼和平淡无波的语气内酿着隐约危险,徐淮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想法是会随时变化的。」徐淮喉结不安地滚动了一下,「现在的我敬业,爱上班,喜欢当城市保安。」 下一秒,徐淮毫无防备地被走过来的谢景拦腰抱起,听见谢景开口:「那只跑出来的鬼已经自己回去了。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你们部门那了,你可以下班了。」 突然失去的重心让徐淮揽住了谢景的脖颈,徐淮根本没空思索他一个一米八的成年男性为什么会被谢景像抱兔子一样的提起来。 第150页 「等……等等,所以你刚才是去把那只跑出来的鬼赶回去了?」 「怎么能说是赶。」谢景目光下移看着徐淮,「出门去超市买东西正好遇上了一只迷路的鬼,我不过是顺手给他指了条路。」 好在床垫够软,不然被扔到床上的的时候后背必然会受到「重伤」。看着从谢景口袋里掉出来的盒子状的东西,徐淮大脑空白了一秒。 那鬼是不是真迷路了不好说,但谢景是真去了超市。谢景从那盒子里拿出来的东西,也显然不是啃鸭脖时用的手套。 七天的短暂假期徐淮确实是好好休息了,睡眠的时间占了大部分。 第八天徐淮起了个大早,顶着凌乱的头髮遮掩脖颈和肩膀上的咬痕,最后发现即便是最大号的创可贴也盖不住那些痕迹,干脆穿了一件高领毛衣,又围了一条围巾。 好在天气转冷,这般出去也不显得太突兀。 到部门楼下的时候正好遇见宋敛舟,宋敛舟一看见他就凑了过来询问他这几天休息的怎么样。 徐淮:「一般。」 谢谢关心,腿还软着。 有点不太舒服,但爽到了。 综合下来评定为一般。 宋敛舟闻言:「说来也奇怪,前两天那个跑出去的不老实东西没隔多久就自己回来了,一回来一声也不肯吭,就抱着头在档案室里的角落哭,说什么都不出来……」 徐淮的目光盯着电梯按钮:「不知道。我还没出门,你就已经打电话过来说那东西回去了。」 「我记得。」宋敛舟点头,「我打电话过去的那个时候你说话断断续续的,隐约听着还有些喘,你说你在爬楼。」 徐淮:「…………」 宋敛舟:「怎么爬楼也喘那么厉害,身体素质变那么差?」 「……」徐淮拳头捏紧了又松,最后开口说出一句:「员工私下的事少打听。」 宋敛舟:「?」 过后的生活日常和以前没什么不同。正常上班,接委託,和奇形怪状的精怪鬼魂接触,处理一些可疑骇人的灵异事件。只是没有再去那天桥下算命了。 去调查城九山获得的奖金和加班费发了不少,谢景那委託的「押金」也还剩下许多,加之快到年终,部门还发了年终奖。徐淮小金库一下子充裕起来,不用去桥底下帮人算卦赚猫罐头钱。 忙碌起来的时候确实不会多想,闲下来时,徐淮也刻意让自己不去对未来的事焦虑。但因选择而在生活中埋下的伏笔,是避不开的。 只是不会受到谢景身上的阴气所影响,接触了太多其余鬼魂的阴气,还是会生病。大部分情况只是在家里虚弱躺两天,仅有一次严重些,遇到一只难缠的鬼,处理的时候花费了不少精力。 那次回到家就昏迷了。醒来后徐淮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南江市。看着周围熟悉的客栈布局,徐淮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谢景把他掳回城九山去了。 刚从客栈内出去就被兔子包围,徐淮走两步就看见那些兔子将他围了起来,询问它们谢景去了哪,它们也一个劲摇头,都说不知道。 山内凉,尤其是在夜晚。徐淮被风吹了一会儿就感觉到头疼,刚回到屋内没多会儿,就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看着沉着脸走过来的谢景,徐淮莫名有几分心虚,别开了眼。 「谢景。」 徐淮主动谈起了那个一直在意的话题:「死亡和衰老是人类不可逃避的自然规律。」 谢景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草药塞进徐淮手里:「我知道。」 所以前一阵子城九山才和地府那边达成了部分合作协议。 一直微凉的指尖因药液而变得温热,徐淮将那苦涩的药液一饮而尽,感觉到谢景的指尖在自己唇边停顿。 「我往往不会刻意去关注那枯燥乏味的漫长时间。」 谢景看着徐淮开口:「是因为你,我才有了[去年]、[上个月],[昨天]以及[明天]。」 徐淮唿吸滞了一瞬。 「不用去过度忧虑往后。」谢景弯起眼,倾下身在徐淮耳边,「无论你去了哪,在什么地方,我都找得到你。」 「会像最开始在天桥底下和你相认的时候一样,即便你不记得我了,我还是会找着理由让你根本离不开我。」 「无论你在哪,我都寻得过去,徐淮。」 谢景的语气笃定。 ——「生生世世。」 【作者有话要说】 徐淮和谢景没有前世今生,这就是他们缘起的第一世! 还是不想写刀子,不好这口的老婆们读起来可能会觉得甜的有些齁了? (←不管怎么样总之这个东西写爽了 能写点儿自己喜欢的东西且没有被骂真是太好了t?t!! 这一本原本计划2月开文结果拖到了8月,感谢大家的一路追更,大人们请吃糖~ 小贴士:看好看得小说,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