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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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情感] 《失序》作者:若述【完结】
简介:篇幅多/男/治癒向/成长向
张扬桀骜少年x温和细腻少女
「可惜我喜欢你,让你我的友谊逐渐失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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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朋友在咖啡厅聊起八卦,抽到的第一个问题是:「高中时对你影响最大的人是谁?」
时予沐顿了顿,那个已经很久没敢提及的名字浮现在脑海:「陈叙浮。」
第二个问题是:「你最好的异性朋友是谁?」
时予沐依旧答:「陈叙浮。」
朋友满脸八卦,将第三个问题推到她面前:「你有没有喜欢过他?」
「……」时予沐闭上眼睛,认命似的给出一直没敢承认的答案:「有。」
众人起闹。只是没想到,偷偷在旁边吃瓜的服务生比他们更激动。
那人跑到院子那头的隔间,小声喊道:「老大!落地窗那边的女孩喜欢的人竟然跟你同名!」
「是么?」躺在沙发上看书的少年嗓音慵懒,并不在意。
「就是那个穿着白衬衫,扎着马尾,落落大方的人。」
见少年还不重视,店员拍了拍他,直白说:
「哎呀,就是你喜欢了八年的女孩子!」
翻着的书页顿在半空,陈叙浮抬眸,扫向隐约可见的白色身影。
错开视线,笑容藏在微抿的唇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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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未言的心事本被封存,又因意外復燃。
冬季最温暖的那束阳光照入室内的那一刻,时予沐收到来自八年前的礼物。
是一部做工粗糙的动画。
里面却精细地记载着少年对少女真挚的、克制的暗恋。
酸楚、、勇敢、遗憾……交织。
更惊奇的是。
那个人的故事与她的过往发生了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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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予沐不知道。
那个张扬洒脱的少年,竟然也会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暗恋。
她也不知道。
在他每次看向她时,到底是多努力才能克制住牵她的冲动。
『试图写一个很美好很理想化的故事』
内容标籤:天之骄子 成长 校园 治癒 日久生情
主角视角时予沐陈叙浮
一句话简介:一段陌生人尘封的暗恋回忆
立意:要勇敢,要争取
第1章 「我很想你。」
走运的口哨:【发现认识八年的异性朋友将暗恋我的经歷制作成动画并故意让我看到,应该怎么办?】
起初,各位网友还在热情地出谋划策:
【喜欢的话立刻上,犹豫只会让他成为别人的丈夫。】
【他都已经暗示得这么明显了还等什么?要主动出击!约出去喝点酒,顺势亲个嘴,一切尽在不言中。】
【暗恋了八年?姐妹们别想了,这种男的现实中没有。】
很快,有条评论出现,迅速掀起一阵风浪——
【是哨子的6先生?】
有人问:【什么瓜?】
那人回:【这个博主喜欢自己相处了很多年的男性朋友,他们现在没联繫了,但她一直在等他。】
风波愈演愈烈,很多人慕名而来,试图了解来去脉,甚至准备围观这场蓄谋已久的双向暗恋。
未几。
这条内容在热度最高的时候被删除。
……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光影穿过树丛落在身上摇曳。
时予沐站在路边,数不清是第多少次打开手机。
本是随手发的内容,打算找几个铁粉倾诉困扰已久的问题,没想到会上热榜,引来那么多吃瓜群众。
直到现在,她的私信列表还有成堆的消息,纷纷鼓励她勇敢追爱,提醒她别错过这个人。
「哔哔——」
一辆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里头的人朝她挥手。
时予沐快步钻进车里,刚想与驾驶座的人打招唿,瞥见前面多了个人,顿了顿,主动打招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变漂亮了。」冯铠东机械性地回应,注意力在窗外,仿佛试图从她身后看见另一个身影。
驾驶座的孙测应该是发现了,便问:「就你自己?孟绾不一起?」
「她今天加班。」时予沐说,又低头翻了翻手机。
「可惜了,我以为咱们五个人终于能聚齐。」孙测说,「好像从高中毕业后再也没聚过。」
时予沐抬头,透过车内镜看向前面的两个人,他们是高中同学,曾经关系非常要好,一起做了很多大胆疯狂的事情,还曾许诺过要永远是朋友。
可惜年少的许诺只能是许诺,时间不是一成不变的,他们的关系亦然。
「是啊,刚才差点没认出她,快五年没见面了吧。」冯铠东搭腔,他成熟了很多,一身宽松白衬衫,介于学生气与老成练达之间。
「你还敢说,最先跟我们切断联繫的人就是你。」时予沐不留情地说。
冯铠东以笑回应。
轿车驶向写着『机场路』的立交桥,他们的目的地是机场,前两天时予沐接到孙测的电话,说是几年未见的老朋友陈叙浮马上回国,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接人。
若放在此前,她大概率不会答应,他们之间有隔阂,连他当时出国发展的消息都没告诉她,而后至今没说过一句话。
所以当她答应时,孙测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本来只是客套式问一句,结果她真出现,这么主动可不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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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畅通无阻,到机场才看到密集的人群,最近是开学季,国际航班区域围着很多留学生及送行的家人,前者往前走,后者转身偷偷抹眼泪。
「当年我们送陈叙浮出国时也是这种反应。」孙测停好车,从后冒出头,悠悠来了句。
当时只有时予沐没来,所以这话明显是跟她说的,她心不在焉地问道:「什么反应?」
「不舍呗,他说走就走,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回国,见一面都难。」孙测嘆了口气。
接机口就在眼前,时予沐步伐放缓,不自觉伸手理了理头髮,借着手机屏幕看了看自己。
妆没花,头髮没乱,应该不至于太丑。
那两人停下等她,估计发现她的小动作,眼神里带着意味深长。迅速收起手机,强装若无其事快步上前。
找了个话题问:「他这次回国待多久?以后要在哪发展?」
「少则几天,多则一个月,他的公司开在国外,负责的还是国际事务,经常两边跑。」
「他这样很累吧。」
「累啊,我问过他为什么不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他说没意思,国内外都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在哪都一样。」
旁边又有人哭了,是个小孩,父母出国工作,小孩捨不得,抱着他们的手臂不让他们离开。
时予沐安静地看着,心情莫名低落。
旁边两人还在讨论方才的话题。
冯铠东说:「要有个家还不简单,找个女朋友结了婚,心里就有归属了。」
「他不会还没谈过恋爱吧?」
「没听他说过,没准谈过但没告诉我们。」
「或许他一直喜欢谁。」
「你说以他的条件,喜欢的人会看不上他?我觉得不可能。」
「他们是不是到了。」时予沐的声音恰时掐断他们的对话,手指向开始转动的行李盘。
孙测看了眼时间:「应该差不多。」
他们所处的位置恰好能看见远处玻璃外停靠的飞机,旅客从廊桥穿过,可惜远距离让他们只能汇聚成一个移动的小黑点。
越是临近越是焦躁,索性背对着机场大厅,参与聊天:「你们等下什么安排?」
「先吃个饭,然后找个地方叙旧。」冯铠东说。
「你们一直都有联繫?」
「当然,他一回国就约着打球,羡慕啊?」冯铠东抱臂看着她,他还如高中那时一样懒懒散散。
时予沐刚想反驳,不过就是联繫了所有人但不联繫她罢了,有什么好羡慕的。
背后就传来孙测的声音:「他来了。」
冯铠东立刻过去迎接,时予沐直起驼了的背,慢悠悠转身,眼神在出现的人群中过了遍。
出站的人多,闹哄哄一片,但她的视线还是精准地落在陈叙浮上。他比印象中还更高挑,身披牛仔外套,手臂半撑行李箱,用口罩帽子将自己遮了个严实,只是那股松散劲始终一贯。
兴许看得太直勾勾,来人的目光扫向她,略有停顿,朝她的方向迈了一步,又止住。
「沐沐?」对视意外地被拦截,陈知希将行李递给前来接应的司机,唤了她一声,「现在这么漂亮了,变化好大。」
「知希姐。」时予沐面向她,表情带着些腼腆。
陈知希是陈叙浮的姐姐,她常年在国外生活,所以她们只见过几次面。这次不止有陈叙浮一人回国,他的父母也在,见了面自然要客套几句。
「你工作了吧?做的还是之前很喜欢的岗位吗?」
「嗯,现在做的是动画设计,挺稳定的。」
「工作是稳定了,生活上呢?结婚了没?或者有没有男朋友?」
时予沐本打算帮忙提一点东西,指尖刚探过去,便触碰到温热的另一只手。淡淡的橘子气息落在鼻息,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仅一瞬,指尖迅速往回收。
「没有男朋友。」她说,将手揣进兜里,握成拳。
「老一辈总是着急婚嫁的事情。」陈知希在时予沐旁边,她比时予沐高出半个头,说话时微微弯腰,「我是直接跟他们挑明,短期内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现在压力都留在陈叙浮身上。」
「他也才24,那么着急干啥。」孙测听到这边的声音,不免加入聊天。
「家里人一直在为他物色对象,从现在开始认识一个人,一两年后在一起,再谈个两三年结婚,都奔三了。」陈知希笑着说。
学生时代聊的话题总离不开成绩,大学毕业后讨论的就是工作与恋情。
一路从接机口聊到室外,天色已经暗下,视界里干净到只剩下暗蓝色,只是八月底的风燥闷,一吹只觉得粘腻腻的,很难受。
陈家人有司机接应,他们回国还有事要处理,陈叙浮不参与,打算上孙测这边的车。
时予沐在车外思考了会儿,来时只有她一人坐在后排,既然前面都有人,那么多出来的那个人会坐在她旁边。
她先上车,迅速将放在另一边的东西堆到中间,勉强腾出一块空位,也不知道平时孙测都是怎么对待他的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手还落在那边的座椅,车门已被推开,她下意识抬头,对上陈叙浮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重心向后,灵活地回到自己那边,仅点头生疏地打招唿。
「走了,这鬼天气,在室外待一秒都嫌多。」孙测钻回驾驶座,口中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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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人已将外套脱下,披在中间混乱的物品上,清甜的橘子香味就这么飘遍整个。
长腿随意一搭,手臂拍了拍前面的座椅,搭话:「瘦了那么多。」
「那当然,我这一年可不是白练的。」孙测说。他高中时身材壮实,是虚胖,这两年身材比例好了很多,整个人焕然一新。
他接着说:「你怎么光说我啊,你不觉得插班生变化更大吗?」
在面对最熟悉的陌生人时,最怕话题突然指向自己,时予沐身体绷得很直,感受到来自身边几人的关注。
似乎听见很低的一声笑,他没回应,不动声色将话题扯到其他事情上。
关于事业、关于篮球,就是闭口不提这几年发生的事。时予沐参与不了,偏头看着天,已经完全暗下了,没有云也没有星星,孤独得要命。
没想到目的地会是一家烧烤摊,就在他们高中隔壁,只是店铺翻新扩大了许多,里头还有包间。
老闆还认识他们,隔着大老远问他们想吃什么,孙测问了句:「大家的口味还是一样吧?」没等人回答,他已经过去点单。
瞬间好像又回到多年前,他们五个人经常光顾这边,就算是晚自习下课只有半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也要跑出来买份烧烤回寝室。他们对彼此的口味了如指掌,谁喜欢吃的什么要多拿一点,有新品大家都要试一试,最后还要分开放,一份加辣一份不加。
这一幕距离现在竟然将近十年了。
孙测很快回来,手里扛了几瓶啤酒,起瓶器一开,往各个杯子里倒,烧烤还未到,酒已经开始喝了。
「你不是还要开车吗?」时予沐没放开,看着往胃里灌酒的孙测,有些担心。
但在他们眼里永远没有难题:「那就不开,我家在这附近,大不了今晚都去我家睡。」
差点忘了,孙测与冯铠东家离得近,之前每次喝酒过后他们拐个身就到家了。
而时予沐家离得远,每次都是……
「你俩同个方向,陈叙浮你送她呗。」冯铠东举杯与陈叙浮相碰,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她同意的话,当然。」陈叙浮说,语气里带着惬意,也喝了酒。
人已经开始有点飘飘乎了,苦涩味盖过酒味蔓延,时予沐索性将整杯勐地往下倒,又不慎被呛到,咳嗽了好几声。
对面传来的是孙测的笑声:「插班生还是跟之前一样又菜又爱玩啊。」
「……我口渴。」她说,接过陈叙浮递过来的纸巾,紧紧拽住。
再次提起之前,话题就移不开了,因为他们之间羁绊最深的就是这段时光,其他只是客套。
「我是真没想过咱们几个会散,我还记得咱们高三那年的跨年约定了以后都要一起过,谁知道那是唯一一次。」逐渐上头,孙测再也装不了成熟,随便抓着一个人开始诉苦。
「你。」他指着陈叙浮,再指向时予沐,「跟你。」最后再移向冯铠东,「还有你,跟孟绾。」
「你们几个感情复杂到不行,都有私情。」他是真委屈,眼眶都红了,「你们都闹掰了,就我一个人啥事没干,眼睁睁看着你们离开。」
他似理智,又似不理智,面对着时予沐,更像是长辈对小辈那般苦口婆心:「你今天能过来我非常高兴,证明你心里还是有我们的,你跟陈叙浮之前的破事就过去吧,那小子可喜欢你了,他当年离开前等了你好久,没等到,他也不是那么洒脱的人,我都不知道他这两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孙测本就是话最多的那个人,喝了酒话匣子更止不住,一旦开始回忆过去,留下的好像只有压抑与后悔。
这个晚上的冯铠东也很沉默,完全没有之前的孩子气,时不时看着手机,闷闷地喝酒。
聊到凌晨,数不清具体切换了多少个话题,到最后懵了脑袋实在转不动,才捨得结束这一日。
孙测醉到走不动道,烧烤店老闆帮忙将人扛到车上,找了个代驾把那两个醉醺醺的人送回去。
最后只剩下两个人,老闆看陈叙浮还算清醒,与他多说几句话,过程时予沐安安静静在旁边站着发呆。
等陈叙浮过来,看了她一眼,打算打车,但她摆了摆手,径直往外走。
「我想散散步。」她说,手中握得死紧的还是一开始那张纸巾。
「好。」陈叙浮只说。
出奇沉默的一段路,与之前不一样。曾经的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更何况两年没见,心里憋了很多想说的东西。
就像是一场拉锯战,她不开口,他也不说。
「陈、陈叙浮。」她终于低声,那么顺口的三个字还能卡壳。
提着口气,她问:「所以你这两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吃穿不愁,乐在其中。」他在她身后一小步的位置,身子微微朝她倾斜,没有触碰到她,但只要她往后一倒,他立刻能接住她。那些年他都是这样的,总将自己藏得很深,只要她粗心一点,就察觉不到他的心意。
「可孙测说你没那么开心。」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他会夸大任何事。」
「真的吗?」时予沐止住脚步,酒精让她的身体摇摇晃晃,只不过她不用再装着清醒,因为足够相信身后的人。
也只有在酒精的作用下,她才敢说:「可是我没那么好,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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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藏了八年。
时予沐想起自己那个时候总是不知道什么是喜欢,需要用很长时间去试探一个人的情感,也需要通过很多事情验证自己不喜欢对方。
现在想想,这种想法是真的傻,喜欢就是一瞬间的冲动,就应该勇敢地表达,不计后果地去做。
是的,让冲动蔓延。
男人站在她身后,近在咫尺,属于他的气息源源不断。
时予沐心跳得有点快,她闭上眼睛,重心向后,伸手环住他的腰,靠在他的怀里。
风有那么两三秒忘记吹,连髮丝都本分地停歇。
有双手落在她后背,轻轻触碰了一下,收回,又完全覆盖住她。
头顶上穿过一阵微小的气流。
时予沐抬头,迷离的眼神里挂着丝诧然。
他居然,笑了。
……
这天醉酒后冲动的原因,要追溯到一个月前。
这是时予沐与陈叙浮失去联繫的第二年,早已经习惯没有他的生活,只是会不断在微博、朋友圈、音乐软体等等平台翻找与他有关的信息。每每回忆起这个人,她的心情都很复杂——想他,又无法直接表达,还期待着哪天能够再次相遇。
这是前提。
一个月前的她踏入家附近的咖啡厅,那天室内投影上播放着动画,不是什么大热的影片,而是制作粗糙,明显是小成本出品的。但与她的职业相关,所以她多看了几眼。
起初没发现异常,无非是发生在高中校园里的故事,讲述一个男生对一个女生从不在意到慢慢熟悉并喜欢的过程。但看到后期,她只觉得奇怪——动画里的内容太熟悉了,几乎与她曾经歷过的事发生重合。
动画只播到一半就停了,像是故意吊人胃口。后面她过去询问店员,店员说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的,源于曾经咖啡厅内某位顾客打算送给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的一份礼物。
更奇怪的是,店员神秘兮兮地说动画的后续只能让有缘人知晓,而她就是这个有缘人。又给了她一个网址,里面能看到所有内容。
平淡的生活里终于有了点乐趣,她在家里布置了个温暖的空间,抱着抱枕观看。
心情从好奇到惊讶到迟疑,又花了好长时间才敢确定——
她看的是与自己有关的故事。
第2章 「对新同学好点。」
播放器中央的小球转了几圈,缓冲完成,画面出现。
-
2015年9月。
空气中燥意升腾,热与湿糅合成黏稠的物质,让唿吸都成一种折磨。
操场里正在军训的学生站得笔直,只要有谁动弹一下,立刻接收到教官的眼神警告。
树上昆虫吱吱叫,连动物都比他们自由。
另一侧是不同于这边的松散,几个人顶着烈日闲逛,还有心情停下来观赏周围的植物。
时予沐将鸭舌帽摘下来扇风,刘海已被汗水浸湿,黏在额头。她伸手理了理,不用照镜子都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丑。
没了遮挡,阳光直直烤着她的脸,觉得难受,又将帽子带上。
「这就是咱们晖北中学,被誉为整个晖城最美的学校。」带领的人同她的父母介绍,类似的话已经说过很多遍,还在不停重复。
「学校的教学理念体现在各个角落,这边教学楼的设计是『h』型,也就是晖北的首字母,主要是希望学生能够更快融入校园。另外学校种植了非常多植物,我们始终相信,优秀的校园环境能够提高学生的学习积极性。」
铃声敲响,学校严肃的氛围似乎在瞬间释放,从操场方向传来阵阵喧譁。
负责人说:「今天是高一学生军训的最后一天,时同学明天入学,恰好不需要参加军训。我们去办公室聊吧。」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时予沐低头踩着自己影子,兴致不高。
本来没想过转学,但她原先被录取的学校在开学前传出领导人有不正之风,这段时间学校一片混乱,很多家长匆匆为学生办理转学。
为了这事,他们家整个暑假都没闲下来,最后精挑细选将她送至晖北中学。
晖中身为重点高中,师资实力名列前茅,而且除学习外更侧重特长与竞赛培养,压力不会太大。
但她的成绩一般般,在这里只能排倒数,总有点无以自容。
进入办公楼,有建筑做遮挡的区域总算舒服些,长辈们边走边介绍,没她什么事,又以去洗手间的名义脱离,自己随便走走。
不得不说,这个学校的条件是真的好,教学楼共有六层,每个区域有好几部电梯,每间教室有两台空调,即使身处在没有风的走廊,也能吹到教室里的凉风。自动贩卖机遍布学校每个角落,从饮料到零食什么都有,偶尔碰见教职工路过,他们脸上都带着笑。
且不讨论学习的事,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三年将会很幸福。
二楼尽头有道长廊,直接通向另一栋楼,看见不少学生在外走动,每个隔间外都有标牌:高一(6)班,高一(7)班。
担心打扰其他人,她退回长廊,发现这里有条暗道,里面还有两间教室。
好奇心驱使她踏入,隔间里是各种杂物堆积,应该很久没有收拾过,还能看到里面灰尘纷飞。只是封闭的环境让这里布满阴影,竟有点诡异。
准备退回去时听见最里面房间传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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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瞧你那怂样,以为你躲在那我们就找不到了吗?」
「嘶,还想抓我?我对你不客气了啊。」
心跳变得愈发快速,时予沐经歷得少,但平时接收到的各种教育告诉她,这绝对不是正常的行为。
有四个字在她脑海里跳出来……校园暴力?
脑袋里瞬间闪过无数种应对方案,她应该过去制止,但里面都是男生的声音,有好几个,她没有足够的把握,如果连自己都被伤害了应该怎么办。不敢贸然行动的话,就只能去喊老师过来。
慌忙往后退,刚想转身,「叮」,通道内感应灯自动点亮。
「谁在外面?」房间内男生瞬间警惕。
同时传来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有人过来?」
「完蛋,要是被发现我们就死定了。」
「我出去看看。」
时予沐吓到眼眶都湿了,撒腿想跑,但门后的人影已经出现。
有束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她,为首是个较为壮实的男生,他将门推开一条缝,阴影下的表情很兇,后面有人问了句「有人没」,也跟着出来,他戴着副黑框眼镜,颇有来者不善的气场,同时将隔间的门关上,应该在掩饰什么。
「谁啊?」瘦一点的男生问道。
「不知道,莫名其妙的。」另一个男生对着她喊道,「喂,你过来这里干嘛?」
时予沐摇头,下意识往后退。
「……没说话,是个哑巴?」
「管他呢,她应该看见了,要不要拉她过来?」
是在警告她,明显是在干坏事。
她怕极了,余光看了看四周,这里位置偏僻,还是监控盲区,在这里做什么事都不会被发现。
顾不得那么多,她往后退几步,撒腿往外跑。
「餵——」里头的人想追上去。
又被某个室内醇厚的音色制止:「行了,别吓着她。」
「但是。」说话的人反应过来,赶紧对着慌乱那个身影喊,「喂,你别说出去啊。」
没听见回应,那个人估计已经跑远,这边几人对视,卸下提防的表情竟显得有点憨:「她咋了?」
「不知道,没穿校服,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另一人回应。
「我怕她告状。」胖胖的男生说。
回到室内,注意力瞬间被分散,「啊陈叙浮你是怎么让这只猫在你怀里这么乖的!」
……
时予沐浑身都是汗,站在办公楼里大喘气,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地方那么有安全感。
不远处长辈们还在感受学校的一草一木,她拐进洗手间用水沖了把脸,调整过后才往那走。
「学校氛围分为竞赛班、特长班以及平行班,时同学新班级在平行6班,如果后面有意向转去其他班级的话可以跟班主任申请。」负责人还在说。
她已经无心听这些,随同长辈走下楼梯,站在人来人往的校道。
一路上都在思考应该怎么跟他们说看到的那件事。
「喵!」陡然有只小猫从她脚下窜过去。
再次被吓到,下意识往下看了眼,小猫腿上缠着绷带,似乎受了伤。
「学校里怎么有猫?」负责人疑惑地说,刚反应过来猫已经跑远了。
她的眼神还跟着小猫的方向移动,阳光下,刻在阴影里的几个身影浮现。为首两个人停下脚步远远看着她,站姿吊儿郎当,仿佛以此警告她。
他们身后还有另一个男生,穿着黑色t恤,本应该整齐穿上的校服被他随意披在肩上,姿态散漫。兴许发现异样,他随之顿住,瞥向她。
压迫感那般强,时予沐紧咬着唇,终是什么都没敢说。
回去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担心自己一时的选择会影响那个被欺负的同学,可是她更怕自己会惹祸上身。曾经脑海里幻想过当英雄拯救世界,但当发生时才发现自己原来连制止的勇气都没有。
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默默流泪,难受了好长时间,才擦干坐在客厅,试图与父母商量。
「妈咪,之前的学校不能上了吗?」
「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学校已经停课了,大家有条件转学的当然都转了。」孔秋娴说,他们就这么一个女儿,在她身上花了很大心思,这次为了她转校的事情,他们找了很多人脉,还谘询过专业机构才定下来,好在结果非常满意。
时予沐说:「那其他学校呢?我能不能去其他学校看看?」
「学费都交了,校服什么的也都在你房间里,哪里还有考虑其他学校的机会?晚上你赶紧收拾东西,明天要开始住宿了。」
见她闷闷不乐的,孔秋娴试图理解她:「宝贝儿,你是不是怪我们没有提前跟你商量?」
原来他们还知道啊,转校的事情是他们决定后通知她的,选学校时没人问过她的意见。
知道她们是为了她好,但为什么不能先问问她呢。
「算了,没事。」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耷拉着脸,回房间独自消化坏情绪。
……
不美好的新学期从五点半的闹钟开始,房间内光线很弱,窗帘外的天刚亮,在本该深度睡眠的时候却被尖锐的铃声吵醒。
时予沐烦躁得掐断,翻了个身将自己埋进被子里继续睡觉。
不过十分钟,时邵阳已经过来敲门喊她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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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很简单,两碗从昨晚定时煮下的粥,再另外煎了颗蛋,加上酱油、榨菜,怕她在学校会饿,还多带了包吐司。
吃过饭,背上空空的书包坐上前往牢笼的车。她家离学校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今天到学校后才能办理住宿,她人先去,晚上时邵阳还会将她的行李带到学校,折腾得要命。
车上边补觉,脑袋里不停环绕:慢点开,最好因为迟到不让她进校园,或者突然来场颱风,让她打道回府。
「沐沐,到了。」
睁开眼,现实依旧那么残酷,天气也是。
有接应的老师带她去班里,路上简单为她说明情况,她的教室在东区的四楼,寝室在611,是八人间,校园卡是临时的,里面刚充了500块钱,在学校的一切消费都靠它,还专门强调临时校园卡不能弄丢,不然很麻烦。
接应老师将她送到班主任面前,一位看起来较为年轻的男老师,叫葛元循,穿着成熟的格子衫,就是头髮有点稀疏。
这个时间刚结束早读,走廊里有不少前去洗手间的学生,他们成群结队走着,偶尔投来好奇的视线。班里也有人靠在窗台张望,将一手消息传递给其他人。
「咱班来了个转校生。」后排的人最聒噪,已经讨论起来。
「看起来好文静啊,好像有点眼熟。」
「是昨天看见那个?」
与此同时,葛元循推开后门,时予沐的座位就在这。她谨慎的眼神在班里绕了一圈,最后落在离她最近的几个人上。
她记忆力算不上好,但这几个人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是昨天在『霸凌』学生的人。
「班里座位刚换,没有空位了,你先在最后面坐着,两周后会重新调整。」葛元循告诉她。
「老师……」时予沐轻唤,但余光里几束目光直勾勾,让她只能硬着头皮说:「谢谢老师。」
葛元循看出她的急促,知道她初来乍到不习惯,便交代:「班长,多照顾新同学。」
坐在时予沐前面的男同学用鼻音应了声,她一看,脸色更差了。
竟然还是班长。
班里开着空调,后门自然是要关上的,隔绝了室内外,忽然有种被恶魔堵在角落的既视感。
前面那具结实的身体仿佛听见什么笑话:「陈叙浮,老葛让你对新同学好点。」
他同桌则说:「你什么时候看他对女生好过?」
「不是得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客气客气吗?」
「……」
一句一句话在时予沐听来都带着刺,好像是对她的警告——如果她敢将事情说出去,他们绝对不会因为她是女生而放过她。
将新拿到的课本在课桌上高高叠起,腰弯得很低,埋在保护墙里。
好在这个早上没出什么事。
晖中早上五节课,第二节 课后是大课间,教学楼下会开放好几个窗口售卖点心,时予沐不知道这些事,彼时她趴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休息。
隐隐约约闻到很浓的食物香味,应该有人在吃什么油炸物,伴随塑胶袋嘶啦嘶啦,她本就肚子空空,这么一来愣是被饿醒。
皱眉抬头,手臂麻得不像话,她赶紧放下来调整,再一偏头,桌上的纸张被空调风口吹落,「哈秋……」她打了个喷嚏,不知道是谁将风向对准她,冷得要命。
强撑着不舒服弯腰拾起纸张,发现上面多了个大大的鞋印——这么一会功夫就有人踩到她的东西还不道歉。
单手将纸揉成团,用力丢进垃圾桶,以此发泄自己的烦躁。
直到第五节 下课她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迅速收拾东西去食堂,又在站起身的同时看见前面几个问题少年站起来,这一瞬脑海又闪过很多画面。
她惹不起,能躲着还是得躲。
立刻弯腰,假意寻找东西,摸索着摸索着又坐了回去。
门口,冯铠东揽着孙测的肩膀,奇怪得回头看了看最后面慌乱的人。
走到楼梯口,他问:「我们有那么可怕吗?为什么她一看到我们就露出惊悚的表情?」
「没准是心虚,我死死盯了她一整个早上,她就没放松过。」孙测说。
……总算知道源头来自哪里了。
冯铠东说:「可能昨天吓到她了?」
「我们也没干什么吧,就是怕她转头出卖我们。」孙测想了想,「话说,我们是不是得去阻拦她?」
孙测这个人吧,外表看着有点凶,但性格憨憨的不讨人嫌,还有个缺点,说话巨夸张,就像被施了魔法的放大镜。上次冯铠东打球擦破皮,派他去药店买药,结果从他嘴里形容出来的伤势跟要截肢似的,校医差点准备打120。
毕竟能跟他玩到一起,冯铠东好不到哪去,一拍大腿慷慨激昂:「是啊,这两天我总觉得不太安心,至少得跟她聊聊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手上握着的可是我们的命脉。」孙测郑重点点头,「陈叙浮你有什么建议?」
被提及的少年插兜,他的性格与这两人截然不同,要说他是怎么跟他们玩在一起的,那得追溯到军训前的第一次碰面,冯铠东与孙测说:「这个人死装死装的,我赌他内里很闷骚。」结果是当着当事人的面说的,手指直直指向他。
被抓包的瞬间三个人都很尴尬,冯铠东迅速跪滑,为他揉揉肩锤锤手臂道歉说没恶意。他们之间情感纯粹,互不在意,就这么熟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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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页
他素日话少,只在某些时候精确又尖锐地插刀:「建议你少看点动漫。」
「……跟动漫有什么关系?」孙测满脸疑惑。
「是让你们别那么中二。」
楼梯口传来女声,孟绾从他们身边穿过,回头看热闹似的看了眼,扶着栏杆快步下楼。
「……」
第3章 「好坚强的孩子。」
这种天气完全不想在室外逗留,她凭藉昨天逛校园的印象,去往离教学楼最近的食堂,恰好赶上人最多的时候,队伍几乎排到门口。
晖中食堂待遇很好,品类从快餐到面食到日料什么都有,其中有几个窗口已经供应完关闭了,排得最长的队伍是麻辣烫。
人总是默认最多人的地方质量最高,恰好她有的是时间排队,便走到最后面开始漫长的等待。
结果快到她时窗口隔板落下,旁边喇叭喊着:麻辣烫已经售完,请同学们到其他窗口排队。
前面几个同学不满,但只能认,时予沐暗道倒霉,随便买了份盖饭。
食堂的桌子没有固定座位,她端着盘子过去坐下,才发现筷子需要到旁边的机器上取。机器没有按钮,也没任何提示,只有一块透明玻璃隔着,她试图将玻璃取下来,但捣鼓好久都没如愿。
这个年纪的人大都在意颜面,本就是独自一人,被看见就会被贴上『不合群』的标籤,现在又在这种小事上卡住,仿佛已经能听见那些看着她的人口中吐槽着『没见过世面』。
无助又难堪,她往后退了一步,刚转身,肩膀忽然被拍了拍。
「同学。」有人唤她,同时手掌放在机器上感应,餐具才自动掉下来。
「谢谢。」时予沐感激地说。
「没事,我第一天过来也不会用。」那人笑了笑。
想起这件事还是觉得尴尬,她回到位置上几乎埋头快速将饭三两口扒拉完,恨不得从这个学校消失。
这次她专门坐在凳子上观察,吃饱后的餐盘需要回收,不用自己清洗,但是要放在窗口,纸巾要单独拿出来扔垃圾桶,剩下的食物倒在回收桶里。
小学跟初中的她都是走读生,第一次接触这套流程。
只是没有人告诉她,什么都要自己研究,如果有个朋友陪一陪她就好了。
拎着书包离开,身边不管男生还是女生都有人陪伴,周围充斥着欢声笑语,只有她一个人孤独得要命。
她还没安顿好住宿的事情,中午只能在班里休息,这个时间的教学楼几乎没有人,偶尔有人经过还是笑声居多。
小心翼翼掏出手机,放在课桌底下摆弄。
一眼看见孔秋娴的信息:【怎么样?还习惯吗?】
时予沐心想不习惯又能怎样,又不是能退学,她根本不喜欢这个学校,为什么非要她在这里学习?
想到这,她怨气颇深,摁灭手机屏幕,不想回復。
又打了个喷嚏,心情的压抑让她只想好好睡一觉。趴在桌子上睡得晕晕乎乎,隐约感受到旁边有人经过,撩眸看了眼。
前桌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达教室,他的校服随意披在椅背,长长的袖子落在她这边,当事人应该没发现,悠闲倚靠着把玩手机,光明正大的。
视线移到屏幕,他在玩德/州扑克,界面出现大大的『all in』标识,进行得似乎很激烈。
不愧是问题少年,玩的游戏也这么不正经。
时予沐想爬起来看看时间,但身体好累,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一阵扣击声敲醒的,抬头对上前桌那张精緻的脸,视线再往旁边移,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
前桌一句话没说,回头,她赶紧爬起来,找到这节课的课本。
正式上课第一日,班里学生大多朝气蓬勃,下午会比早晨更活跃,体现在每个课间。
老师前脚刚离开,后排已经炸开了锅,有人相约去洗手间,有人趴在窗前眺望远方。
孙测拿了本书在手里转动,手臂一挎,对陈叙浮道:「下午老地方?」
「去校外吧。」陈叙浮说。
「校外人太多了不方便,昨天那地方就挺好的。」
「还去?不怕被发现?」
「不至于吧,没人会过去。」想起什么,孙测转头看向最后新来的那个人。
只见她闭着眼睛捂住耳朵,嘴里似乎默念:「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
「……」孙测不明所以,再说,「算了就校外吧,先把他抓过去。」
「嗯。」
上课铃声拯救了时予沐。
更无心听课,坐在她斜前方都是高个子的同学,将她挡得严严实实,再加上她近视,带来的眼镜还是两年前配的,最近她度数上涨得很厉害,根本看不清黑板上的内容。
更何况每次抬头都会看见那几具身体,让她条件反射地发憷。
熬到这节下课,她终于有勇气站在办公室内。
试着说:「老师,我想申请换座位,可以吗?」
「怎么了?」葛元循毕竟年轻,更能搭起与学生沟通的桥樑,尽可能做到耐心温柔。
「我坐在最后面看不见黑板,而且。」她握了握拳,总算有勇气说,「我不想坐在那几位同学旁边。」
「为什么?」葛元循扶了扶眼镜。
时予沐心情复杂得很,她害怕与那群少年犯有瓜葛,但更害怕受到欺负的学生会一直被欺负,所以即使她再害怕也得说出来:「老师,我昨天看见他们在那边,有类似校园暴力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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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旁边还有几位教师看过来。
「你说清楚,是陈叙浮、孙测、冯铠东这三位同学是吗?被欺负的学生你知道是谁吗?」
「我没看清楚,所以不敢确定,但是他们的态度很兇,说的话也很不对劲。」时予沐声音都在发抖。
「这样吧,我会立刻去调查这件事,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不是会这么对待同学的人,所以你不用太紧张。」葛元循缓和她的情绪,「至于座位的事情,我得问一下前排的同学有没有人愿意跟你换,需要一点时间,所以委屈你先坐在现在的位置上可以吗?有什么问题你随时跟我说。」
时予沐点点头,听见铃声敲响的声音,转身回教室。
身后还能依稀听到办公室里的声音:
「这才刚开学,他们已经犯了多少事了?迟到、不穿校服、熄灯后还在寝室打闹,现在还出了这种事。」
「亏得你还能同意陈叙浮当班长,我看这班风迟早要被他败坏。」
「他不是这样的孩子,我去调查清楚。」最后一句是葛元循说的。
外面的天还是那么热,但她却嗅到些夹缝中的清凉,让她放松。
但好像从这里开始,她碰到的事情都很糟糕。
开学第一日时间过得很慢,不停在心里倒计时,总到熬到放学。
转校生要做的事情有一堆,放学后没来得及吃饭,就得先去收拾寝室。
家长不能进入寝室区,所以时邵阳把她的行李放在楼下的门卫处,交代她自己搬。
住宿东西并不少,床上用品、洗漱用品、衣服,大概一算要跑好几趟才能搬完。
这种天气过于燥热,她拉着重物走到电梯口已经满头大汗,这里没有风扇,排队的人很多,她感觉自己就是个火炉,不断往外散发热气。
好容易上了电梯,站在六楼寝室区,看着路标找到611,敲了敲门,进入。
都说高中生活除了在教学楼就是在寝室,因此宿舍关系非常重要,时予沐来之前想过在寝室内应该能找到朋友,态度更显得积极些。
将东西放下,主动介绍自己:「你们好呀,我是新来的,住在2号铺。」
但是。
无人理她。
寝室内只有几个人在,都坐在自己的床铺里,只有一个人在阳台洗衣服,看了她一眼,又收回做自己的事。
她抿唇,拉着东西找到2号铺位置,有个人坐在这,看见她时才起身,露出背后堆成山的空间。这里之前是空床铺,大家以为没人住,便把这当成储物柜。
「这些应该放在哪里?」她小声问。
「找个空位置就行。」对床的人说。
「哦,好。」她照做,寝室内只有两个储物格,里面全被摆满,连过道也堆着东西,很难再挤出另外的位置。
她艰难地挪动,又有另一个人过来将她刚放好的东西收走,落在手里拍了拍,口中「啧」了声,似乎是在对她擅自挪用她东西表示不满。
很莫名其妙,也很委屈。
时予沐闭口不言,废了很大的精力才将床铺清空,她的手已经因为搬重物而微微发抖。
累得想喝口水,扯了扯脖子,才发现原本挂在身上的校园卡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扯掉。
心里后怕,赶紧在周围翻找,她出现过的位置都没有,走廊沿途也没看到。
一路顺着刚才来时的路寻找,动作慌乱神色集中,她在新学期的一切显得那么倒霉——校园卡不见了。
依稀记得早晨身边的老师提醒她不能弄丢,临时校园卡只有一份,丢了的话只能等两周后正式校园卡下来后才能使用,里面的钱找不回来不说,在这段时间内学校的一切都消费不了。
餐食、饮品、甚至连洗澡的热水也不能用。
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但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连难受的时间都没有,重返寝室,将脏得要命的床板擦干净,铺上带过来的床垫被子,最后把要穿的衣服整理好。
晖中6点45开始晚修,她忙完这些时已经6点半,这个点去教室恰好,但她咬咬牙,转身进浴室将臭烘烘的身体洗干净。
洗一半熄了灯,不慎将水打翻洒在衣服上,还只能仓促收拾,带着湿了大半的校服往教学楼方向狂奔。
在高中里学到的第一个知识,叫祸不单行——而是四五六七八九结伴行。
她迟到了,路上被巡逻的主任扣下,从眼镜里射出的尖锐的光打量她:「这位同学,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了?」
时予沐头埋得很低,咬着唇,眼泪已经快憋出来了。
「你迟到了还敢哭?」主任盯着她,「你是哪个班的学生,校园卡在哪?」
时予沐摇摇头,她喉咙酸得不行,怕自己一说话会直接哭出声。
这副样子反倒将主任吓到,主要她太狼狈了,头髮凌乱,校服领口还没整理好,也不知道是经歷了什么。
怕再说什么会更伤害到孩子,他嘆了口气,改口:「算了,回教室吧,校园卡必须佩戴好,这是你们身份的凭证,下次别再被我抓到。」
点点头,她上楼进入教室,委屈的情绪积累得够多,趴在由书本构建起来的小天地低声哭泣。
刚开学的学习任务不重,除了部分提前预习的好学生,其他人都在做与学习无关的事,或是看小说,或是与同桌说话,前排相对安静,后排基本在闹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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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测利用活页纸叠了一个个不同形状的纸飞机,与冯铠东打赌说可以发射到后面黑板并弹回来,旁边好几人下注,有人负责扔有人负责捡。
他在这种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上一向很有造诣,在几乎没有人看好的条件下折出一台能迴旋的纸飞机,在半空中绕了好几个来回,最后稳稳回到他手上。
「yes!」过于炫酷的操作,让一群幼稚的少年跟着欢唿。
「怎么做到的?你不会在手上绑了线吧?」
「才没有,这是我的实力,你们再交点学费,我保证教会你们。」孙测单手将桌上的筹码捞回来,他们赌的都是小零食,这些够他吃一周的了。
「不信,我要再试一次。」
「试一百次你们都做不到,膜拜我吧。」
「滚吧你。」
越闹越大声,引来巡逻老师的注意。发现窗口处有个人影,一个个精得立刻坐回位置假装学习,班里恢復安静。
巡逻老师离开又恢復原型。孙测探头确认,又朝着陈叙浮「呲呲」两声提示。
陈叙浮趴在桌上挑眸瞥了他一眼,校服难得本本分分穿在身上,领口拉得很高,其实那里藏了个耳机。晖中虽然允许学生携带手机,但是上课时间要锁在保险柜里,但是没说不能用mp3。
听见声响,他将一边的耳机摘下。
孙测手指点了点他身后,新来的学生从到班里一直趴着,肩膀还一颤一颤的,可不像是在睡觉。
「她咋了?」他小声说。
桌上的课本将她挡得严严实实,陈叙浮一天都没能见着她长什么样,将另一边耳机摘下,腰背挺直关注了眼,回头说:「你找她了?」
「没有!怎么一有事全怨我身上。」孙测鼓起腮帮子控诉。但也不能怪别人多想,还不是中午他亲口说的要去找她谈谈,谁知道是不是他没轻没重把人惹哭。
但他似乎算不上清白:「下午我瞪了她好几眼,不会是这个原因吧?」
「她干嘛你了?」冯铠东问。
「我先看见她在办公室,后面撞见老葛,他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刺儿,不知道是不是她把我们的事抖出去了。」孙测说,「我看她不爽,但我也没干什么啊,她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你完蛋了,你犯的事自己解决。」冯铠东甩手。
「我也没想到啊,要咋整?」
「不关我的事,别问我。」冯铠东将凳子挪远些。
「……别啊。」
孙测又将视线投向陈叙浮,后者已经重新戴上耳机,趴回桌子上睡觉了,简直无情。
时予沐听不见这些声音。
将自己整个人埋起来,暗暗抹眼泪。那她还能怎么办,爸妈没在身边,朋友也没有,现在连吃饭的工具也没了,也只剩下哭这个权利了。
哭完又开始思考,眼睛肿肿的肯定很明显,如果被人看见了岂不是很尴尬,她还是要点脸的。好在她坐在最后面,应该没有人注意到她。
往袖子上抹了把眼泪,结果刚抬头,就对上一双好奇的眼。
问题少年无论什么动作都让人发憷,她下意识往后缩,拆了张纸巾拽在手上。
「真的哭了?」孙测说,默默推了包纸巾过去。
时予沐没敢接,依旧保持警惕,眼神变得更尖锐,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凶些,这样别人就不会那么容易欺负她了。
「那个,你心情不好的原因跟我有关没?如果有的话那我说声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会让你这样。」
这人叽里哌啦说一堆,时予沐一句都没听明白,什么跟他有关系,对不起什么,还是说先给颗糖,再准备打个巴掌?
还是没说话。
孙测更懵了,回头小声跟冯铠东说:「这两天有没有听她说过话?」
「你的意思是,怀疑她是哑巴?」冯铠东也有点怀疑,这么一想好像是没听过她的声音。
「哑巴还能正常上学吗?也没听老葛说过啊。」
「可能为了保护学生的自尊?如果她听力没问题的话估计不影响上课。」
「那她也太可怜了吧。」
下课铃声敲响,时予沐先跑出去,她脸上黏黏煳煳的,得去洗把脸。后面两个人看着她的身影,更感慨了。
「好惨的孩子。」
「好坚强的孩子。」
孙测忽然顿悟:「那是不是就不用担心她会告诉老师了?」
冯铠东:「……你有没有心啊,人家本来就够惨了,还被你惹哭,你却只想着自己?」
也是,他们对处于弱势的人总会抱有同情心,孙测想着既然是他做错了,说道歉的话她听不见,那便写张字条给她吧。
那头。
时予沐从洗手间出来,站在走廊吹吹风,下巴的水顺着往下滴,现在自己的泪痕应该没那么明显了。
她总是这样,很容易哭,每次哭完又后悔,并不想让别人看见这样的自己。
回到班里坐下,将桌上的书合上收拾好,最底下忽然出现一张纸条。
明显不是她的东西,伸手翻面,看见字迹潦草的三个字:【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对不起什么?这是谁写的?
众多疑虑在心里填充,她仰头看着天花板,心情只剩下绝望。
这又是什么预兆吗!谁来救救她!!
第4章 「原来不是哑巴,是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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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时邵阳早上让她带了包吐司,她就着在教学楼免费倒好的热水,咕噜咕噜倒入口中充飢。
这晚上失眠,她想家,想爸爸妈妈,也想自己在校外的朋友们。
默默哭了好几回,也不知道到多晚才能睡着。隔日听见宿舍楼的广播闹钟便爬起来,这时才六点钟。
宿舍里还没有人起床,她先去洗漱,陆陆续续才有人出现,但是无人说话。从昨晚到现在她大概摸清宿舍的情况,虽然大家都很冷漠,但也有两三个人关系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人之前闹过矛盾。
索性她也沉默着,三两口喝完昨晚剩下的水,再吃了片面包,袋子里还剩下四片,她怕吃完就没了,捨不得。
又在下楼时就饿了——楼下有个食堂,早餐时间各种机器哄哄声响,包子面条的味道传来,身边几乎人手一份早餐。
造的什么孽啊。时予沐不看不想,径直前往教室。
飢饿过度的后果就是完全没在状态,外界是知识连接扩音器叽里哌啦,内里是肠胃顺着胸腔咕噜咕噜,掐着表数着时间,生熬。
这日下午还发生了一件事。
放学后她打算去学生服务中心补办校园卡,虽然老师说过临时校园卡丢了无法补办,但她还是想去碰碰运气。那边五点半关门,她一下课就得赶过去。
前脚刚踏出教室,后面传来一句:「你要去哪?」
她顿住脚步回头,有个女生瞥了她一眼,又做着自己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在跟她说话,时予沐没回应,刚想走声音又传过来:「过来扫地啊,打算就这么走了?」
旁边还有好几人往这边看,她终于确定是在跟她说话。
但是没有人同她说过值日安排,她不确定:「我吗?」
「不然呢?」对方态度有点沖,旁边有人喊她「沈茹」,大概是让她别计较,但她轻哂,依然不依不挠。
时予沐认出她是自己的宿友,还在她的上铺,好像从昨天就对她有意见。
放下书包,她抿唇:「只需要扫地吗?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我校园卡丢了,得去补办,能不能办完再回来……」
「让你打扫你就打扫,话怎么那么多?不想干就去跟老师说啊。」沈茹沖她喊。
「……」剩余的话全被拦截,她咬着牙,去到后门拿扫把,委屈得不行。
那边却还咄咄逼人:「打扫不是每个人应该做的事情吗?我们都在这做事,凭什么她就能搞特殊。」
「让一让。」有个声音临近,男生往地上扫了扫,有些灰尘飞溅,落在沈茹裤腿处。
「你——」她还想说什么,看清来人后没了声,班里瞬间安静下来。
时予沐将后排几张椅子倒扣在桌上,陈叙浮经过她身边,回到后排扫地,同时说:「每天下午打扫卫生的人是按学号尾号排序,今天排到6号,把地扫干净黑板擦好就可以,有事能向劳动委员请假。」
她听到,但不想说话,默默做好自己的事后转身离开。
现在已经过了五点半,她连去碰一下运气的兴趣都没了,路上一直在调理情绪。
她才来到新学校两天,每件事都不顺心,这里的人一点都不好,想到还要在这呆三年,只觉得绝望。
兜里的手机震动,是孔秋娴的电话。
接通,她也算体验了一把在父母身边强撑着的滋味。
「学习那么忙吗?怎么一直没有看消息。」孔秋娴声音永远轻柔,她的脾气很好,很少看见她生气。
时予沐眼泪瞬间啪嗒啪嗒掉落,久久没有出声,直到那边声音焦急:「餵?能听得见吗?」
「听得到。」时予沐根本掩饰不了她的哭腔,「妈咪,我校园卡掉了。」
「掉了?在哪里掉的?报失了没有?」
「没有,老师说掉了就没法补办。」
「那你这两天吃的什么?学校里能用现金支付吗?我们给你带了现金,学校里不能用的话你就出去校外吃点东西,别着急。」
听着一长串的关心,眼泪掉得更狠了。
干脆倾诉:「没有校园卡我都没办法洗热水澡,我每天洗的都是冷水,洗衣房也不能用。」
「你找寝室的同学借呀,这点忙她们应该愿意帮。」
「我跟她们不熟,我们寝室的人都好冷漠。」
「那班里的同学呢?同桌,或者身边的人。」
「都没有啊……」
她刚来学校第二天,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糟心事。
从兜里拿出一张现金,走出学校,随便找了间面馆。
与此同时。
陈叙浮靠在角落埋头玩游戏,在他面前的半碗面已经凉了,对面则是一位长辈,看着他,嘆了口气。
「你爸妈是希望你继续学体育的,毕竟练了这么多年,别因为其他事情放弃。」范耕想替他再点一碗面,但少年伸手拒绝。
张口傲得要命:「我自己的事情,还不需要别人帮我做决定。」
「你还没成年,他们是你的监护人。」
「这几年也没见他们怎么监护。」陈叙浮心思压根没在谈话上,看见窗外的晚霞还算好看,顺手将手机调换了个方向,拍了张照。
「怎么说话的,他们一直没有停止过对你的关注。」男人说,「我知道秋琴他们去世的事情对你来说打击太大,但是有些事该过去就要过去,你没必要因此影响你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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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陈叙浮有点烦躁。
「那是因为什么?你一直以来的梦想不是当运动员吗?就这么放弃了难道你能甘心?」
「有什么不甘心的?是您说的,过去了就让他过去,我就喜欢现在的生活。」
「那你说说,现在有什么是让你满意的?」
「混吃混喝,等死。」
范耕是陈叙浮的舅舅,陈叙浮爸妈都在国外,留他一个人生活,一路的苦难跟经歷他都看在眼里。心疼他之余不免担忧他的将来,之前的他积极有追求,是个让人骄傲的孩子,现在却瘫着什么都不想做,哪个做长辈的能希望孩子变成这样。
「小浮啊。」他试图苦口婆心劝诫。
但少年换了一边翘腿,表情倒是没了不屑,增加了点正经:「继续训练也可以,最好让双腿练到残疾,再被压力压垮,得上那什么,抑郁症,之后有你们受的。」
「……」
这场交流註定不完美。
范耕拿他没任何办法,他人脉广,在晖中有认识的体育班教练,打算找他们帮忙做陈叙浮的思想工作,正想着,他已经起身拨打电话。
陈叙浮嫌烦,将手机往桌上一丢,捞起凉透的面条往口中送。
长辈就喜欢以爱的名义绑架,只知道劝他做这劝他做那,有谁真的站在他的角度考虑过。
手擀的面条细长,他吸半天没到终点,索性在唇边卡着,牙齿嚼了嚼。听见隔壁桌有抽泣声,又这么拉扯着面条看过去。
有点熟的背影,跟好几次从后门进入教室时匆匆一瞥的影子有点像。
多看一眼,还真是熟人,又看见她哭了。
少女的背影很薄,屈成一团,便吃面边抽泣,旁边放着好几张纸巾,有人路过她也没在意,独自弯腰抹眼泪,看着是真的惨。
想起下午在班里听到的话,她初来乍到对一切都不熟,丢了校园卡,还与同学闹了矛盾,是挺委屈的。
竟然还有点心疼这个人。
实际上。
时予沐是被辣哭的。
她发现自己真的水逆到极致,刚才老闆端着面过来,她没看仔细,等到老闆走了之后才发现上错了。
上错就算了,她挑食不严重,但问题是,端来的这份面是加麻加辣的,偏偏赶上她最不能吃的辣。
但她这人吧,社恐,看老闆在忙,不敢过去让他处理,只得狠狠心咬咬牙,就当挑战自己。
——结果刚第一口就被辣得掉眼泪了。
她边硬着头皮吃,边想着自己为什么那么倒霉啊连面都欺负她,越想那些负能量朝她袭来,又边吃边哭,不停抽着纸巾吸着鼻涕。
但还别说,这么一哭,她反而觉得心情好受多了。
吃饭的问题是解决了,但没有校园卡还是特别不方便,上晚自习前专门将头髮散下来,就为了遮住空空的脖子,一路上都不安心,生怕主任又从哪里蹦出来处罚她。
一路平安无事,重回到班里,时予沐又发现桌子上多了件不属于自己的物品。
最近很奇怪,她的桌子上总是出现莫名其妙的东西,昨天收到写着对不起的字条,今天收到一颗糖果——当然她没吃,用纸巾抱起来之后扔了。每次收到都让她内心发毛,总怕会是什么恶作剧。
不过这次好像不太一样,是个蓝色的卡片,连着条带子,好像是校园卡。
但不是她的,证件照上是个男生。
上面还贴了张便利贴:
有需要随便用——陈叙浮。
什么意思?这又是什么新型武器吗?她该不该相信?
脑袋里不停闪过一碰就爆炸的电视剧画面,美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用食指触碰了下,无事发生,再试了试,好像没什么异常。
前面转身看见这一幕的孙测:……
插班生不仅是个哑巴,看起来智力还有问题啊。
时予沐拿起来看了看,确实是校园卡,上面有写着陈叙浮的名字跟学号,但是他的东西怎么会在她这里?
她不认识班里的人,隐约记得在老师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再看一眼证件照,微分碎盖,白衬衫,没有任何表情,拽拽的。
出乎意料的好看,首先排除那位有点微胖的男同学,再排除戴眼镜的,那就只剩下……她的前桌了。
这时已经开始晚自习,班里没什么声音,她不敢直接找那个人询问,便等到下课。结果下课后他又直接起身跟着一群男生出去了,连看都没看她。
时予沐在想是不是他的校园卡掉落在她这还没发现,便伸长手臂丢回到他的桌子上。而后去了个洗手间,回来发现这东西又出现在自己桌子上。
这下彻底成灵异事件了。
此刻前桌已经回到教室,无处安放的腿随便搭在过道,偶尔偏头与邻座说话。时予沐悄悄观察他的侧颜,确定是证件照上的人,甚至比照片还要好看。
用中性笔戳了戳他的手臂,将校园卡举起来:「这个,是你的吗?」
刚说完她就感觉到异样,来自隔着过道那张桌子的两个人,他们正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盯着她。
「嗯。」陈叙浮出声。
「哦。」时予沐假意做了个向前递的动作,见他没有反应,就知道是他要给她的了。方说,「谢谢,那我需要用的时候找你。」
陈叙浮用肩抵了抵:「无所谓,放你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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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校园卡无疑是她的救命稻草,但她担心让他受影响,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收下。
「那你要怎么办?」
「用别人的卡。」
「啊?」说得这么直白的吗。
才将校园卡往掌心收:「那谢谢你,等我校园卡发下来后就还给你。」
想起什么,她又从兜里翻出一张百元大钞:「这个先补给你,超出的话我再拿给你。」
「……」
「噗。」斜对面两个人先笑了,「原来不是哑巴,是刺猬。」
……这是在骂她吗。
时予沐抿唇看过去,表情敏感又谨慎,听见陈叙浮说:「不用,拿去用。」
「哦,好吧。」她语气淡淡。
那边两个人还在笑,不知道私底下在讨论什么,身子晃悠悠的,看着就像街熘子。
时予沐只与他们对视一眼就赶紧收回,慌乱不已。俩人看出她对他们态度的变化,出声道:「喂,你既然会说话,那前两天怎么问你什么都不肯回答?」
「……」
得,又不出声了。
孙测与冯铠东说:「你说她是不是在另一个次元空间里,只有连上信号的人才能跟她交流,所以她的世界里看不到我们。」
「她看得到,刚才那表情明显是在噁心你。」冯铠东说。
孙测:……
时予沐又将耳朵捂上,当没听见。
她现在对陈叙浮的看法改观了一点点,但是对那俩人可没有,现在尚不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依然觉得他们有可能是校霸。
孙测碰了碰陈叙浮的手臂,瞧他好心帮的那个人,看着一点感激都没,还对他们没有好脸色,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陈叙浮又戴上耳机在桌子上趴着,他无所谓别人怎么待他,纯粹是觉得可怜,举手之劳。
不过这份好意很快得到回报。
晚自习上到后期班里逐渐开始躁动起来,大家开始放肆交流,偶尔因一声「安静」而消停些许,又很快吵闹起来。
后面坐在前排的沈茹将笔一甩,起身出去,再次回来是带着巡逻的主任来的。
主任就站在窗边守着,犀利的眼神扫过每个同学,时予沐本分地坐着,忽而注意到前面睡着的陈叙浮,印象里他一直趴着,只不过此刻领口拉链往下敞开,露出明目张胆的耳机。
现在是上课时间,电子产品是禁止使用的,更别说还在听歌。时予沐唿吸窒了窒,再看向主任,他的头马上偏移到这边。
来不及多想,手指迅速往前伸,扯下连接着的那根线。
耳机垂落在地上,恰好在室外人的视觉盲区内。睡着的人醒来,主任的视线也落在这边。
「在干什么?」主任拉开窗,精明的目光看着他们。
时予沐吓到连唿吸都在颤抖:「我有道题想问班长。」
「行吧,尽可能保持安静,另外晚自习时间别睡觉。」主任交代,没过多久就走了。
时予沐的手还垂在桌子边缘,对面陈叙浮爬起来,恰好撞到她。
陈叙浮垂眸睨着掉落的白色耳机,再瞥了眼她迅速收回但还是微微发抖的手。
胆子真小,这都能被吓成这样。
弯腰将耳机捞起来,朝她扬了扬头:「谢了。」
不客气,这是回礼。
时予沐将校园卡揣进兜中,动手收拾自己乱糟糟的桌面。
有了校园卡的生活总算没那么难熬,晚上回寝室洗了个热水澡,早餐也能去食堂买点热乎的粥喝。
不过她不敢乱花,东西都是挑便宜的买,早餐一份八宝粥两块钱,本来很馋窗口里的热狗,狠狠心还是没买。
中午亦然,去了自选的窗口,只买份米饭加一份素菜。食堂叔叔看见她说不要其他的时候还愣了下,最后多给她舀了点东西。
共四块钱,非常便宜。
这次她已经对食堂的流程非常熟悉,取了筷子吃过饭,将餐盘安置好,在前往寝室的途中才从书包里翻出手机看了眼。
好友列表多了个小红点,来源是班级群,还有备註:班长陈叙浮。
添加好友,上方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很快他的消息传来。
他发了张截图,是手机扣费的提示,最近一条是四块钱,上面一条是两块。
时予沐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赶紧转帐6块钱。
她的速度很快,对方迟迟没回復,反而看着上面从『对方正在输入中』到暱称再到输入中,转帐一直没被领取。
许久后,对方消息才发过来:【?】
第5章 「反正花的是班长的钱。」
陈叙浮:【没让你给钱。】
时予沐:【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陈叙浮:【……】他会是连6块钱都要急着催债的人?
她是真不懂,从小父母就教育她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班长愿意借她校园卡,她非常感激,但她觉得就应该将自己花的钱还给他,结果他不要,这有点违背她一直坚守的制度。
坦白说,她没有完全信任这个人,哪有人愿意对陌生人做好事做到这个份上,更何况还是个有前科的问题少年,她总要抱着戒备之心。
很快陈叙浮就给出答案。
陈叙浮:【午餐就吃了四块钱?】
时予沐:【嗯。】
陈叙浮:【能吃什么?】
时予沐:【米饭,还有花菜,阿伯舀了很大一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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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叙浮:【。吃得饱?】
时予沐:【可以的,我米饭吃得多。】
陈叙浮:【多吃点呗,别给我省钱。】
完事又补充一句:【我钱多,花不完。】
「……」
最后一句话,她是眼花了吗?
原来他拐弯抹角的是想炫耀他家很有钱。
时予沐比他正经很多,这么一句散漫的话,她认认真真思考并回答:【谢谢你,不过毕竟是你的东西,我没办法直接用。】
陈叙浮这次秒回:【好。】
很快弹出提示:『高一6班班长陈叙浮』已收款。
很快还有条消息:【下午上课前顺便在小卖铺买点鸡胸肉带到班里,你想的话顺便也把这个钱结了吧。】
时予沐:……
这个人怎么装腔怪调的。
没问为什么,她专门提前十分钟出发,但很不巧,小卖铺里的鸡胸肉卖光了。只得跟陈叙浮解释声,等放学后再去买。
陈叙浮在楼下等她,她迅速去最近的超市买到东西,回来却没找到人,找了好一会,才发现他蹲在一片草丛里。
花草茂盛,几乎将他淹没,她快步过去,脚踩落叶咔哧咔哧。
「嘘。」食指落在嘴边,男声很轻,提醒着闹出很大动静的她。
时予沐定睛看清楚,他面前有两只猫,一只花色小猫很亲人,不停在少年掌心蹭,另一只白色小猫脚上绑了好几圈绷带,警惕地站在一米开外,尾巴高高翘起。
「鸡胸肉呢?」陈叙浮怕吓到小猫,说话很轻。
时予沐将袋子给他,也用气音说话:「哪里来的小猫?」
「校外跑进来的。」陈叙浮将鸡胸肉撕成条状放在草地上,花猫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张嘴大口大口享受,后面的白猫一开始不肯动弹,终于还是抵挡不住,一瘸一拐地过来,咬住鸡胸肉,后退几步慢慢吃。
陈叙浮试图伸手触碰白猫,但它警告似的喵了一声,或许腿伤有点严重,没过一会又软了下去,慢慢挪过来。
「它的腿怎么了?」时予沐问。
「被欺负,这只花猫把它带进学校躲,它自己耳朵也有伤。」陈叙浮揉了揉花猫的脑袋,明显可见皮肤上擦伤一大片,怪可怜的。
「你们帮它包扎的吗?」时予沐问。
「嗯,逃课处理的。」
「什么时候?」
「大前天。」
「……」
好像记起某件事:「在那边二楼的杂物室里?」
「是。」
……是她无意间撞见的那件事吧。
原来欺负的不是人,是猫——当然也不是欺负,是帮助。
「那天这两只猫一直在操场外停留,我们发现它有伤,趁休息时间带出去。」陈叙浮顺道解释。
「那你们为什么要跑到那么隐秘的地方?」时予沐控诉似的。
「因为军训擅自离队被发现了要跑十公里。」
难怪看见她的时候反应那么大。
时予沐摸了摸脑袋,没好意思地讪笑。
陈叙浮莫名其妙地瞥她。
现在的时予沐就像眼前的这只白猫,完全放松警惕,一点一点朝陈叙浮靠近。
她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它兇狠地「喵」了声,又在瞬间被软化,主动将脑袋往她身边送。
「太可爱了。」时予沐心都被萌化,「这么讨人喜欢的猫猫怎么会被欺负啊。」
「欺负它的不是人。」陈叙浮淡淡道。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时予沐又问:「它们会是一对儿吗?」
「说不准。」
「应该是吧,不然花猫为什么会为了它冲锋陷阵,它们应该很喜欢彼此。」
「前几天它带了另一只黑猫在我这蹭吃蹭喝。」
「……」
时予沐不愿相信:「你确定是这只花猫吗?没准只是花色一样。」
「见到我就靠过来等吃的性格也一模一样。」陈叙浮说。
感人的爱情梦破碎。
时予沐忽然对花猫没了好感:「原来是渣男啊。」
「花猫是女孩子。」
那是吾辈楷模!
花猫原本在校外生活,但外面的竞争太残酷,也不知道它是哪天发现学校这个乐园的,时不时就往里面跑,总会有学生自发给它东西吃。
陈叙浮就是其中之一,相遇次数多了花猫认得他,不仅自己每次看见都会同他贴贴,还会带上朋友们一起享受,日子过得很舒坦。
一块鸡胸肉不一会儿就被两只小猫瓜分完,还意犹未尽似的,对着陈叙浮「喵呜」撒娇了几声,仿佛想让他再变出一包。
「没了。」陈叙浮说,「今天的肉是她买的,她只买了一包。」
时予沐:!
他这是在把锅推到她头上吗?
花猫好像听懂了,朝着她没好气地喊了声,接着双腿一跃,迅速钻进草丛中不见踪影。白猫看它走了也转身跟着离开,还不忘叼走最后一条鸡肉丝。
时予沐很无辜:「是你让我买的。」
「我可没让你只买一包。」陈叙浮扫了扫身上落下的灰,站起身。
时予沐说不过他,从书包边缘抽出一包纸巾,一张递给陈叙浮,她的纸巾很香,周遭顺便被这个味道填充。
陈叙浮擦了擦手,又弯腰在土壤里不知道在扒拉什么,很快示意时予沐伸出手,在她掌心留下几颗圆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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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
「花的种子,能回去找个盆栽种。」
在寝室里养花,听起来很惬意,正中时予沐心怀。
随手放进上衣口袋里,离开花丛。
一个下午同陈叙浮说的话比她自己这两天在学校里说的话还要多,稍稍抚平了在新学校里的燥意。
男生寝室在学校的后方,女寝在前方,时予沐还想问他需不需要校园卡买饭吃,人已经消失了。
便不管他,大大方方用他的卡吃自己的东西。
孔秋娴照例打电话给她问问情况,本来担心她今天在学校有没有吃好会不会又收了什么委屈,没想到听到的第一句话会是分享:「妈咪我跟你说,我闹了个乌龙!」
时予沐是独生女,家里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从小到大恨不得什么都替她准备好,在此之前她几乎没有从父母身边离开超过三天,这次住校,不习惯的人不止有她,孔秋娴也失眠了好几天,更何况听说她在学校并不开心。
这两天她反思了好多,是不是他们一味的替她做决定于她而言反而成了困扰,就像这次转校的决定,其实应该提前问问她的想法,她已经长大了,该放手的时候就得学会放手。
时予沐站在宿舍外面的走廊,黄昏的光线从尽头敞开着的窗口洒进来,整条长廊都被橙黄填充。
身边来来回回有人走动,这个时间大多人都在洗漱,穿着睡衣吃着饼干在各个寝室游走,或是拿着撑衣杆在走廊晾衣服,洗髮水沐浴露的味道四处扩散。
隔壁几间寝室都很活跃,时不时能听见说话或笑声,唯独她身后的那间特别安静,连在宿舍内的都没几个人。
她与电话那边的人说:「我们寝室的氛围很奇怪,我猜她们有人在军训的时候闹了矛盾。」
「怎么猜的?」孔秋娴笑着说。
「昨天晚上我回宿舍的时候看到有四个人在外面说悄悄话,寝室里只有我上铺一个人,我这个上铺人很奇怪,有可能是因为她,大家才不说话。」
「你得有证据才能这么说别人,不然就是歧视。」孔秋娴同她说。
时予沐说:「不算证据,但她这个人脾气很差,昨天我不知道要扫地,就因为这个被她骂了,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生活里总有三观不相同的人,既然觉得她不好,我们就少跟她接触,也别闹矛盾,以和为贵。」
「好。」
时予沐听话得很,父母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见到上铺能避开就避开,不管是洗手间还是洗手台都不跟别人争,在这里她也慢慢地习惯了,不就是独来独往,没什么丢人的。
收拾好心情重返教室,这次将陈叙浮的校园卡挂身上,将有照片的那一面藏起来,这样不会被发现,安全感满满。
快到班里时手往兜里一摸,才发现那几颗种子还放在里边忘记拿出来。且因为天气太热,种子边缘裂开小口,竟这么在她兜里冒出芽。
推开后门,陈叙浮已经坐在位置上,孙测跟冯铠东拉了几个人在玩飞行棋。
他们话很多,有点吵:「这场游戏将被我终结!」
「你没了,劝你乖乖素手就擒!」
「噢亲爱的上帝,这只是一次意外,等我捲土重来。」
非常浮夸的一群人,难怪他们连救助小猫都能表现得像在校园霸凌。
时予沐拍了拍陈叙浮,将掌心的种子递给他看:「我忘记收起来了,现在已经发芽,还能开花吗?」
陈叙浮看着,种子虽冒了芽,但边缘已经有干枯的痕迹,大概是最后一点营养耗尽。
「倒点水泡着吧。」他说,他没有水杯,伸手将孙测桌上的塑料杯拿过来,加了水,种子全部丢进去。
「你们怎么还带了花盆到班里。」时予沐看着他的动作。
「那是他的水杯。」
「……」
话音刚落,有所预感的孙测冲过来,情绪激动地说:「陈叙浮你对我喝水的杯子做了什么!」
陈叙浮瞥了他一眼,懒得吐槽。
他的水杯确实是这么一个塑料杯子,这是住宿当天它们去超市採购的,当时旁边人都觉得这是个洗漱的杯子,他非不信,撑死也要证明这个能喝水。
他确实这么做了,塑料杯子体验并不好,而且他肺活量大,这种小容量的杯子一口就喝完,但为了面子,还要坚持说能喝。
孙测追着陈叙浮打,要他给个说法,而陈叙浮拽得不行,耸肩说:「如你所见。」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
时予沐真怕他们因此闹掰,试图拉架,出声说:「抱歉啊,那是我出的主意。」
孙测回头看了看她,稍微安分一点,又心疼他这个被糟蹋了的杯子:「你们就是这么对我的宝贝的,陈叙浮你这个没良心的,亏得我最近还让你刷我的校园卡。」
「杯子是用我的钱买的。」陈叙浮淡淡说道。
孙测像是被人摁了穴位,忽然一动不动。
陈叙浮继续提醒:「还有你们的笔袋、笔筒、杂物框,对了,我的游戏机……」
「诶诶诶,这些都是小事,我们上课,上课。」冯铠东赶紧过来将孙测拉走。
他们之间很少计较钱不钱的事情——尽管不用算也知道是陈叙浮花的最多。最开始是他请他们吃饭,大手一挥就是龙虾宴,他们本说要aa,但在看见价格的时候吓傻了,不约而同决定厚着脸皮蹭饭,这种事发生得多了,便更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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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人在学校里关系好,其实家境差距很大,陈叙浮家有花不完的钱,一伸手什么都有,还没有父母在身边管着,过的简直是最令人羡慕的日子。
至于游戏机,这是冯铠东欠下的债,他每天的幸福时光就是熄灯后在被窝里偷偷玩游戏,所以他得哄着这个人,不然他一个不高兴收回了可咋办。
两人同时收声,将陈叙浮拉起来,替他整理领口,又收拾好凌乱的桌子,本本分分回到座位,同时陪着笑。
上课铃声已经敲响,但这些提示音被他们抛到脑后,无人在意。
「有件事我要问你。」孙测看向时予沐,「为什么你对陈叙浮的态度那么好,对我们就是爱答不理。」
「我有吗?」时予沐对他们总算没有那么深的戒备。
「还没有啊?我们跟你说话,你就没回应过,这是第一句!」
冯铠东在旁边补刀:「没看出来吗,她只是单纯对你有意见。」
时予沐赶紧解释:「没有的,只是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真假?你不是因为我哭了?
「什么?」
「我那天下午以为你背叛了我们,瞪了你几眼,怕你因此难受。」
「啊,我没注意。」
「那就好。」
「可能是我没看过你。」
「……你好伤人。」
冯铠东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陈叙浮转动手中钢笔,也勾唇笑了声。
孙测没想明白她这么温柔的外表下是怎么说出这么伤人的话的,她明显是故意的,就是报復他。
时予沐也笑了笑:「不过,背叛什么?」
「你撞见我们的事啊,我们怕你告诉老师,如果被知道了我们下场肯定很惨,不过你还是很仗义的。」孙测笑嘻嘻。
等等……
那件事。
她已经说了!!
时予沐深吸一口气,浑身细胞都在战斗。怎么办,她现在撤销控诉还来得及吗,这两天班主任都在调查这件事,应该知道他们没有霸凌别人吧,但他们确实是逃课了。
就在这时。
葛元循出现在教室,注视着哄闹的环境。
所有声音立刻止住,他满脸严肃,话语带上不客气:「现在是晚自习时间,你们还在吵什么,能不能有点纪律?」
他手上还拿了几张单子,不知道是不是处分单,时予沐已经将头埋进书本里了。
「你们真不让我省心,有些人学习不好好学习,但违规的事是一件不落啊。」葛元循翻着手上的名单,「陈叙浮、孙测、冯铠东,你们跟我出来。」
完了完了完了。
时予沐完全不敢抬头,但尽管如此她还是能注意到顶上仨人的影子洒在她身上,并直熘熘瞪着她。
三位问题少年离开班级,葛元循交代其他人认真学习,周围寂静无声,时予沐才敢抬头,透过窗户看向办公室。
他们并排罚站挨训,葛元循被气得不行,叉着腰,时而捂着头,再多的话都不够他说。
到下课都没回来,时予沐内心备受煎熬,一节课了都没想出最好的解决办法。
门口传来一声:「豁,你们仨怎么站在这里罚站,身上还贴了什么——罚单,太损了吧这个处罚。」
时予沐立刻挪到门口,探出头张望。那几人的罚站位置从办公室挪到教室门口,胸口处粘贴他们受处罚的告示,路过的学生纷纷好奇得关注他们犯的事。
他们即使罚站也显得那般不服,孙测见到谁都翻白眼,冯铠东正试图将罚单扯下来,至于陈叙浮,他双手抱臂靠着墙,甚至在闭目养神。
时予沐刚想悄悄撤回脑袋。
就被孙测抓住:「喂,你,没错就是你,你不觉得你应该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时予沐心死了。
垂着头走过去,弱弱问:「你们还好吗?」
「你说呢?」孙测反问,他皮肤白,脸上有肉,生起气来竟然有些……可爱?
他学着陈叙浮环臂,只是少了那股气势,倒有点像小孩装大人:「你什么时候告状的?」
「前天下午。」时予沐老实交代。
「还真的是!」孙测更气了,「亏我还跟你道歉,没冤枉你啊。」
「说说吧,怎么回事。」冯铠东也插兜,明明是三个受处罚的人,倒拽得像是在审问她。
包括陈叙浮,他已经睁开眼,只是保持着倚靠的动作,散漫地仰头看人。
「我那天以为你们在欺负同学,就跟老师说了。」时予沐说。
「欺负同学?我们?」孙测被气笑,生平第一次被安上这种罪名。
「是你们说的话有歧义,不怪我多想。」
「所以怪我们咯?」
「……」
时予沐心想本来就应该怪你们,但话到嘴边还是很怂地成了:「没有,我才知道是个误会,但我也没做错什么,发现有人违规难道不是应该举报吗。」
「你——」孙测点着她的鼻子,「你这样是不会有朋友的,不仗义!」
本来也不是朋友。
但算了,这里有人对她有恩。方问:「老师怎么说?」
「罚站,写检讨。」冯铠东说,「还好监控看到我们在救助小猫,做好事算了点人情分,没让我们去跑十公里。」
幸好没酿成什么大祸。时予沐随着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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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测又说:「我不管,在这里罚站已经够让我不爽了,插班生你想想怎么补偿。」
「……我能补偿什么。」
「去楼下买点夜宵带上来,我饿了。」
不像是为难的为难,但凡他们语气差一点,时予沐已经要发火了。但眼前的人鼓着腮帮子,极力地控诉,努力的样子竟显得惨兮兮。
不就是跑腿,看在他们站在这哪都不去不了的份上,她勉强答应。
「要凤爪、虾饺、黄金糕,再买三罐可乐,你做好心理准备哦,都不便宜。」孙测故意说。
「没事。」
时予沐默默拎起脖子上的校园卡:「反正花的是班长的钱。」
陈叙浮:……
第6章 「这是追求者几号?」
三位罚站的人已经完成使命,教室外空空,座位上也没人,都上课了还大摇大摆在洗手间逗留。
将东西放在桌子上,拿着笔记本扇扇风,后门打开,几个男生进来,顺手将东西捞走。
「谢了。」陈叙浮拿了瓶可乐。
「懂事。」孙测拿走凤爪跟可乐。
「好人。」冯铠东把剩下的全都拿走,包括两瓶可乐。
时予沐桌上的东西瞬间被洗劫一空,那边冯铠东发现多了瓶可乐,愣是没想到她的存在,直起腰板喊了个名字:「孟绾。」将可乐丢给另一个女生。
「那是我的。」时予沐无奈得说道,哪怕冯铠东并没听见。
又气又无语,下一秒听『呲』的一声。前桌回头,不动声色将他的饮料放在她桌上。很快转身,做好事不留名。
刚开罐的铝片切割在汽水中,还在咕噜咕噜冒着泡泡。时予沐顿了顿,才挪过来,心满意足饮了一大口。
他们的初次接触就是这么充满戏剧性,此时在时予沐的心里,陈叙浮的地位最高,其次是他的校园卡。
至于孙测与冯铠东……他们没有地位。但至少不差,10分勉强能评0.5。
不过大家座位靠得那么近,素日接触机会非常多,况且他们有个共同点——每个晚修都不学□□要变着法地找乐子,一来二去的,很快就熟悉了。
有次孙测他们带了扑克,凑不到人,喊上时予沐一起。她侧个身,利用最后面的空桌打牌,老师一来就将校服往上面一盖,谁都发现不了。
配合得够默契,大概让他们发现她是个值得交的朋友,往后有什么活动都会喊上她,时常问句去不去小卖铺要不要代购什么东西。
孙测还顺口问过:「洗手间去不去?」
时予沐:「?你问我?」
每次这种活动陈叙浮都不爱参与,除了人数不够时凑个人头,正常都趴着听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天天听三个小时的歌还不腻的。
时予沐有点好奇这个人——可能是这张脸带给他的勇气,他性格总是冷冷的看似不太好接触,很少主动扯话题,平时有啥事他都是「嗯」「好」,惜字如金。
很符合她对帅哥的刻板印象。
但他也不算特别高冷,有时候话很多,特别是在他熟悉的领域上,比如运动、游戏、或者学校里的那几只小猫。他的行动很有自己的风格,对什么都很松散不在意,但什么都能做好。
而且他还很神秘,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找他,要么是喜欢他的女生悄悄看他,要么总有各种老师将他喊出去。前者还好,后者她是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学生才会让老师们天天百忙之中抽空找他?
至于他们之间,算不上特别熟,但聊天记录里每日都是全勤,她转帐,他收,偶尔会针对金额聊几句话。
比如当她一顿饭吃了40块钱时,他甩了三个问号,并说:【你吃了黄金?】
时予沐:【哪有这么便宜的黄金,我只是买了最高配置的套餐跟奶茶,奢侈了一把。】
陈叙浮:【/强。】
或者当她哪天没消费时,他也能发现:【中午没吃?】
时予沐:【是啊,我买的面包快过期了,中午狂吃,撑死我了。】
陈叙浮:【……】
时予沐在初中的时候一直被说高冷,现在对比起来竟觉得她挺话痨——她是属于在熟人面前疯,在外人面前安静,在某种程度上陈叙浮跟她有点像。
又是一次晚修下课,教室里的人消失大半,前后门都敞开着,室外的热风涌入。
时予沐嫌不舒服,挪到隔壁的空桌子坐下,同时还在进行未完成的牌局。
「uno!我就剩一张牌了。」她疯狂得瑟。
其他人认真起来,每下一张牌都观察着她的反应,她明显被针对了,只能不断抽牌,好运的天平倾斜,最后竟然输了。
「戒赌吧少年,你已经欠下五根棒棒糖了。」孙测说。
时予沐撇嘴:「反正刷的是班长的卡。」
霸占着陈叙浮的东西,该还的她会还,但其他额外消费她连提都没提过,比如上次的宵夜。好在陈叙浮也没让她还,就是他请的客。
下课就是休息时间,孙测站起身伸伸懒腰,打算出去一趟,到门口又返回座位。
「那个女生又来了。」他拍了拍桌子,招唿其他人过来吃瓜。
时予沐伸长脖子看了看,陈叙浮在外头,旁边好几个女生,其中一个跟他面对面,动作温和风雅。
「谁啊?」有人问。
「舞蹈班的班花,叫云玖,本人巨好看。」孙测脸上带着姨母笑,「是陈叙浮的追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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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那他俩……」
「没戏,陈叙浮对她没兴趣。」
几乎每个学校里都会有那么几个男生非常耀眼,基本具备帅、身材、气质、以及拥有某项过人才艺,陈叙浮明显是其中之一。
有幸与这么受欢迎的学生成为前后桌,时予沐跟着体验了一把帅哥的苦恼,有人过来她好奇,有人喊他她吃瓜,当然还有让她帮忙给陈叙浮送情书的,她手一摆头一埋,就当没看见。
孙测正进行一番激情演讲:「上周末我去他家,看见陈叙浮手机,有个人执着地加了他好多次,他没通过。」
「为什么不通过啊?」
「因为不认识呗,他没兴趣当陪聊,但重点没在这,后面她换了个号加他,还写上备註『陈叙浮同学,我有事情找你,你能通过吗』。」
「真有事啊?怎么了?」旁边的人跟捧哏似的。
「你们瞧怎么找,压根没事儿。」孙测索性装起腔调来,「说的都是闲聊的话儿,人直说想撩他。」
「噗?」
「真的,我当时跟你们是一样的表情。云玖在他们艺术班也很受欢迎,那么多喜欢她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死缠烂打。」
「喜欢呗,越优秀的人标准就越高。」
「那陈叙浮岂不是高到飞起了?」
「所以他见谁都拒绝,估计咱们学校没有能达到他要求的。」
「嘘,他回来了。」
几个人的视线同时跟着陈叙浮挪动,他推门进入教室,身后几个女生顿了片刻后才离开,似乎还有些失落。
陈叙浮手上什么都没,明显没接受人家的礼物。
孙测碰了碰他:「嘿,这是追求者几号?」
「玩你的牌去。」陈叙浮又趴桌上了,仿佛与女生接触过后的他急需充电。
孙测咯咯笑,将腿往旁边一搭,拉着冯铠东开启下一个话题。
时予沐默默将散了一桌的纸牌叠起来,用手腕上的橡皮筋捆住,塞进课桌隔间。
茶余饭后这种八卦的事情没少说,总结就是陈叙浮这人特别受欢迎,追求者千千万,但他对谁都没兴趣。
这时已经上课了,来来往往进的人减少,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翻开下午记的作业本查看。
晖中虽然是重点高中,但素日学习节奏不紧绷,再加上刚开学,各科作业无非就是完成习题以及复习预习,后者对她而言相当于没作业。其他的就几道题,她一会就完成了。
后面她看了眼下午有人发的校园报,里面有这几周学校的活动安排,分为两部分,一是集体的大活动,二是培养兴趣爱好的小活动。
每周三及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课,第三节 就是课外活动时间,学校会邀请各种学术技术人才到学校开讲座,感兴趣的学生可以自行参加。
明天是周三,就有节关于气象的讲座,还有编程课,她想去看看。
将这件事加入自己的计划表中,前边孙测就朝她看过来:「明天下午,约吗?」
忽然有个男生这么跟她说话还怪恐怖的,时予沐皱眉,不自觉挤出一张嫌弃的脸,「约什么啊?」
孙测看懂了,并且很受伤。捂着胸口:「你至于这个表情吗?」
「……对不起。」时予沐随口道歉。
「一起出去玩啊,他俩要打球,我正愁没人陪。」孙测说。
意思就是,陈叙浮与冯铠东不一起,要她单独跟孙测出去。
更不情愿了。
「不要。」她直接拒绝。
「走吧,只要你答应出去,我就原谅你做过的事了。」孙测还是坚持。
「……」她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吧,说得好像他那么大度一样。
时予沐翻了个大白眼。
结果这个眼神被以为是无奈的答应,孙测朝她比了个『ok』,兴高采烈地转身。
时予沐没察觉到,以为自己拒绝了。隔日下午还在收拾书包,孙测已经喊她:「走了走了!」
「不去。」她说,已经准备好去上编程课了,听点听不懂的东西也比单独跟他出去更好。
「为什么?不是约好了吗?」孙测看着她。
「哪里有约好,我说的是不去。」
「昨晚明明答应了!」
孙测脾气急,也没什么分寸,话落竟有点埋怨的意思,时予沐最招架不住这种事,更怕会吵起来。
「她都说不去。」陈叙浮懒懒插入话,将书包一提,挂在肩上,「你找其他人,孟绾去不去?」
孙测总算放弃:「那我去找她。」
孙测与那边人招手,时予沐撇撇嘴,估计没她什么事了,才默默拉着书包带子往楼梯方向走。
身后被唤为孟绾的人性格很直爽:「你让我单独跟你出去啊?我才不要,跟你有什么意思。」
说的都是时予沐的心里话。
但她不敢这么直接怼别人,很伤人吧。
然而被说的并不介意,笑着问:「那你想跟谁?冯铠东啊?」
「你滚一边去。」女生骂他。
时予沐已经走到楼梯口,反而放慢脚步,听着后面传来的声音,实话说有点羡慕他们开朗松弛的性格。
这是她嚮往的状态,有一群熟悉的人,可以互相斗嘴打闹,但是她太慢热了,很难跟男生真正熟起来。
后面的孙测接着说:「走呗,等他们打完球一起去吃饭,而且不只有我,还有插班生……咦,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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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予沐已经下了楼梯,她听见这句话,但没回头。
孙测跑到楼梯口,朝着她喊:「你一个人多没意思。」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
「孟绾跟我们一起,咱走呗。」
还挺神奇的,她都拒绝得那么彻底了,他竟然还坚持不懈地约她。
她拒绝的心思不够彻底,恰好有个台阶,便跟随着蠢蠢欲动的心点了点头。
当身处于一群往校门方向走的人中间时,兴奋盖过其他情绪。
她终于也有朋友了,不再孤身一人。
孟绾举止很大方,将套着的长袖校服脱下来,绑在腰间,走路姿态不是长辈认为女生该有的温婉,反而风风火火,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走在时予沐旁边,与其他人交流:「所以你们是想让我带她熟悉学校才把我叫出来的啊。」
「主要是让你看我打球,等会记得捂住眼睛,不然怕帅瞎你。」冯铠东走在她前头,另一只手拿着篮球,时而往地上扔,时而反手一扣卡在腰间,表情明着写上『耍酷』二字。
「谢谢,不是没看过,我以为是动物园里哪只猴子跑出来。」孟绾也是真不留情。
冯铠东「嘁」了声:「你要怪就怪陈叙浮咯,是他喊你的。」
孟绾说:「猜到了,也只有他看出人家女生的别扭。」
孟绾的观察力很好,一眼看出时予沐的拘谨,同是女生,她当然知道这样会给她带来多大的心理压力。
她与时予沐本身是不熟的,但那天晚上冯铠东给了她一瓶可乐,说是插班生买的。她心想,人家既然给了她见面礼,那她能帮则尽量帮。
有时候对一个人的好感就是来得这么莫名其妙。
想到这,她伸手挽住时予沐。没有遮挡的手臂碰到一层厚厚的布料,热意再次袭来,没多久又默默松开她的手,朝她露出尴尬的笑。
方说:「你不热吗?这种鬼天气居然还能把自己闷里头。」
九月的晖城仍处于最热的阶段,下午四点的太阳还在敬业工作,毒得要命。正常来说应该穿短袖校服,但是班里空调很冷,穿短袖行不通,学校的建议是短袖校服套上长袖校服,但这样两件衣服的领口都卡在脖颈处,很不舒服。
所以时予沐选择的穿法是打底衫加长袖校服,在室外再热都只能忍着。至于其他人的穿法——冷的时候才穿校服,平时带着招摇的t恤满地跑,被抓了就罚站。
「热,但是还没出学校呢。」时予沐说。
「怕什么,都放学了,没人抓。」孟绾说。
时予沐摇摇头,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不能违规,这是最基本的。
反观这群问题少年,不仅没穿校服,连校服都没带出来。
「怎么这么乖。」耳廓忽然传来一句笑音。
埋着的脑袋微微抬起,瞥了眼插兜走路的那人,这个动作要别人做起来估计会成二流子,偏偏在他身上就有种漫不经心的拽意。
再搭上这句话,竟然没有任何调戏意味,就是普通的、发自内心的感慨。
孟绾拍了拍她的肩膀:「刚开学我也是这么想的,再多呆几天就老实了。」
顶着烈日穿过一个广场,还要拐好几个弯,这边有个室内篮球馆,陈叙浮跟这边老闆认识,随时能过来打球。馆内开了空调,地板也是减震的,比学校内的条件好得不止一丁半点。
陈叙浮将书包一丢,与叼着烟路过的老闆挥手打招唿,冯铠东抱着球往篮筐投,「他得四十了吧?你上哪认识的朋友?」
「他之前是职业队的,一起训练过。」
「13岁的你,跟30多的他一起训练?」冯铠东觉得不可思议。
陈叙浮扭动手臂拉伸:「他是一队,我是三队,打过友谊赛。」
「然后呢?」
「输了。」
「……倒也不意外。」
馆内还有其他在打球的人,自然过去加入,这个圈子好像很小,哪哪都有认识的人。
剩下三个人坐在台阶休息,时予沐与孟绾都不累,但孙测急切需要吹风凉快一下,拉着衣服领口,还不忘同旁边两人解释:「你们一定想不到,陈叙浮之前是运动员。」
「业余的?」
「专业的,他是省青年队的,不过他没继续练,这几天有很多教练想挖他去体育班,天天找他,他都快烦死了。」
「那他怎么没去?」
「不知道,不想练了吧,他腿上有伤,膝盖屈久了就疼,运动员很不容易的。」孙测说,「我听他们说特别可惜,就凭陈叙浮这张脸、这份魅力,妥妥就是将来的篮球巨星啊。」
孟绾质疑:「运动员跟外貌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他被看好的原因就是他的形象,有技术的人多了去了,人家要培养的肯定是有商业价值的球员,上个月我们军训,他是升旗手,穿着一身军装,当天晚上就有很多人跟他告白,将来他要是进入国家队,肯定能收穫很多粉丝。」
孙测说话浮夸,任何事情都要挑着听,时予沐已经非常熟悉了。
不过说来说去都在证明一件事:这个人之前很厉害,未来也会很厉害,就是现在半死不活的。
终于捨得往外走,过个马路就是个商场,饭点时间排队的人很多,他们没跟还在打球的人商量,每路过一间店就取个号,等他们过来后哪里的号排到了就去哪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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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页
孙测话多得很,面对着两个女生丝毫不矜持,就像闺蜜间相处。从陈叙浮聊到自己,再聊到冯铠东。
他说他跟陈叙浮早在小学就认识了,他们同校,但当时只在学校老师口中听过这个名字,与他有关的事情都巨牛逼,要么是参加全省运动会取得多好的成绩,要么获得什么国奖。
他一直很好奇这个人,陈叙浮很少在学校上课,他就想果然大佬都是神秘兮兮的,性格肯定沉默寡言又很老成,后面有幸认识他,果然——他身上总透露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
不过陈叙浮也不是不好相处,他只是性格闷,为人随意得很,实在不行撒撒娇耍赖一下子,想干什么他都会同意。他们还常说还好陈叙浮遇到的是真诚善良的他们,不然肯定会被骗。
孟绾吐槽:「有没有一种可能,遇见你们就是他最倒霉的事了。」
孙测一口否定:「不可能,我们可是他永恆的。」
「……」这人中二病又犯了。
孙测瞅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时予沐,陡然开始笑,笑了好半晌才在孟绾几乎骂人的注视下说:「你知不知道,刚开始我们以为插班生是哑巴,因为她一看见我们就瞪眼,一句话不说哈哈哈。」
这个人不仅话多,笑点还低,时予沐与孟绾对视一眼,慕然产生默契。
孟绾朝她伸手:「我理解你为什么不跟他说话。」
时予沐点头回握:「早知道就该继续当哑巴。」
第7章 「没办法,太优秀了。」
毫无疑问是孙测提出的,他出门玩只有两件事,一是找个地方坐下玩游戏,二是在游戏厅坐下玩游戏。
这边很多小孩,都围在赛车区旁,应该是约好有对决,有个人一骑绝尘,灵活地拐弯加速减速,其他人则在后面互相碰撞,对比强烈。
围观人目光自然放在最快的人身上,只关注他的操作。时予沐也停下看了看,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很喜欢玩赛车,但她没玩明白,就是在后面撞墙的人。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真是大,如果她也能玩得这么好,就不会每次都被后面排队的人催着赶紧跑完轮到下一位了。
「插班生,这边!」孙测的声音隔着大老远传来。
时予沐锁定他们的位置,前往抓娃娃区,看见孙测手上抱着一大叠游戏币。
「你要抓娃娃?」时予沐瞅着壮实的他站在彩色的娃娃机面前,还有些违和。
「对,我看那只企鹅不爽好久了,上次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都抓不到。」孙测摩拳擦掌。
孟绾抱臂在旁边看着:「花了多少钱?」
孙测只嘿嘿笑,不说话。
孟绾秒懂:「又是陈叙浮请的客。」
孟绾在心里算着这笔帐,抓娃娃机两块钱一次,二十次都抓不到一个,但是一个娃娃才多少钱,怎么算都是亏的。
不仅亏,还影响心态。孙测试了好几回,每次都从期待到紧张再到崩溃,永远抓不到娃娃。
「没意思,不如去店门口坐着。」孟绾说。
走不了,先被孙测抓住:「别走,你们来帮我抓。」
孟绾拒绝:「没兴趣。」
「快点,你试试,我要那只蓝色的企鹅,只能靠你了。」孙测拉着她站在中间。
孟绾被迫站在那面前,按照他的指示往左往右调,还不免吐槽:「你要知道这种地方盈利是非常高的,老闆会把抓娃娃机的概率调到很低,让你不断产生马上就能抓到的错觉,其实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抓得上来……」
话音刚落。
机器传来庆祝的声音,夹子稳稳钩住娃娃,掉落。
竟然。抓到了。
时予沐与孟绾对视,两束视线都带着迷茫。唯有孙测开心得像个孩子,就差抱着抓住的企鹅转圈。
「不愧是全校第一,干什么都厉害。」
「过奖。」孟绾功成名就,本来准备在最辉煌的时候退场,又被孙测拉着重新留在赛场上。而她竟然也燃起几分兴趣——享受过甜头就越是想将这份幸运延续,连她这个清楚地知道都是资本家的套路的人也没逃过。
「再抓一个,我要那只鸟儿。」孙测像点餐似的。
孟绾与他进行讨论:「那只不好抓,边缘这只鸭子好一点。」
「那个不好看,太丑了。」
「能抓上来就不错了。」
唯有时予沐还沉浸在过去,不禁感慨:「全校第一啊,好厉害。」
「没想到吧,她天天跟我们混在一起,该玩的一次没差,但是成绩就是很好。」孙测应和。
「你们初中同校吗?」
「她跟冯铠东是咱们学校初中部的,不过他俩天天吵架,初中没有我调和,他们关系肯定不行。」他说,「孟绾中考成绩特别高,本来能上更好的学校,但是毅然决然地选择晖中。」
「为什么?」
「保送。」当事人慢悠悠丢过来两个字,就如说中午吃了拉面一样,「三年的学费住宿书本费全免,晖中也没那么差,所以我过来了。」
孟绾考上的是晖城最好的高中,但她的家庭条件不好,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工作挣钱,三年的学杂费对他们而言是笔不小的费用,权衡之下她还是来到晖中,她相信能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好大学。
时予沐傻眼,怎么她爸妈废了老大心思才能让她就读的学校在孟绾看来是『没那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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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慢慢浮上一层崇拜,原来她也是好厉害的人。
孟绾再试了好几回,又夹中一个娃娃,这下崇拜的人多了孙测,他两眼发光,几乎将她视为神。
而学霸之所以是学霸,是善于思考总结:「其实是有技巧的,靠近出口的位置肯定是最好抓,然后甩钩子,看准这几个地方立刻下手。」
「插班生你要不要玩一玩?」孙测邀请。
时予沐兴致沖沖,孟绾的成功让她觉得她也可以。于是投币,照着她总结的经验下手,第一发连娃娃都没抓起来,第二发抓到了,但又往回掉,第三发还是失败。
抓不到,她很快放弃,把战场还给孙测,默默在旁边看着他们玩。
那边又传来欢唿声,应该是玩赛车的高手完成了什么炫酷的操作,面前两个人还在认真研究抓娃娃技巧,他们连玩都能玩得很认真。
时予沐忽然有些失落,她好像从来没有对什么东西痴迷过,从小到大她上过很多兴趣班,但到现在连一件能拿得出手的才能都没有。
比如八岁的时候父母让她学小提琴,但是她记不住和弦,还把手指摁肿了,最后哭着说不想去上课。
比如学过水墨画,上了一个学期的课,最后只会画鸭子——在纸上画个「2」,再加上嘴巴与四肢,老师还夸她画得好。
还学过跳舞,但她四肢不协调,拖了团队后腿,后面老师在临近演出前将她换下,她当时哭了好久。现在想想,如果没有换下她的话该哭的就是老师及其他学员了。
就连学习也学不好,而且她很乖,不叛逆不胡作非为不爱玩也不爱说话,真不知道自己那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想来她就是三分钟热度,没耐心又急于求成,导致的后果就是一件事都做不好。
所以在她眼里,每个人都很有闪光点,他们都拥有过人的品质,无论干什么都会很成功吧……
「靠,又掉了。」耳廓传来孙测第n次失败后气急败坏的声音。
他手上习惯性往篮子里摸,却空空如也,买的一大筐游戏币已经没了。
「我再去买一点。」他说。
孟绾及时拉住他:「收手吧,你买的再多也只能抓到空气。」
今日的战绩已经超乎意料,孙测抱着孟绾抓到的两个娃娃,几乎要把她吹成神。一直到离开游戏厅,见到打完球过来的两人时还在描述这件事,说她是如何百发百中的,要不是没有游戏币了,她高低要把整个游戏厅的娃娃都抓走。
孟绾拉着时予沐的手,快步远离:「又来了,就听他扯,我们走。」
她们往前赶,后面俩男生嫌烦,也快速抽离。
「喂,你们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孙测也跟着跑了起来。
晚餐选的是一家粤菜馆,一张小方桌,五人围着,时予沐坐在最里面,在她面前是置放碗筷的架子,后面上的菜都往外边放,她的位置够不到。
又不好意思站起来夹菜,索性逮着面前的煲仔饭薅,时不时夹一片腊肠,咬了咬,再夹一片。
旁边孟绾髮现了,以为她喜欢吃腊肠,便将旁边一盘腊肠炒西芹挪过来。她扯了扯唇说谢谢,又改为吃西芹。
她对面是陈叙浮,他们仨男生挤一边,但他手臂长,拿着筷子轻轻松松夹中,丝毫不受困扰。但估计嫌麻烦,手背碰了下冯铠东,让他把肉换过来。
阴影落在面前,抬头看见的是一只很瘦的手托着煲仔饭,关节处泛着红,熟练地调换位置,腌制入味的鸡肉就在她面前。
原来是为了她换的。
这个班长不仅人很厉害,还这么细心。
可惜没能好好享受食物,吃过饭就得匆匆赶回学校,这段路要走十来分钟,紧赶慢赶,最后还在校门口碰到巡逻的老师。
这几人对这套流程尤其熟练,大老远瞥见时只说了句:「完蛋,没穿校服。」之后立刻换了个方向:「从小门进去。」
还以为小门至少得是个门,没想到是要翻墙,在学校侧面,这边是监控盲区,是他们在军训的时候开闢的新通道。
墙面不算高,陈叙浮从草丛中拿出几块板砖搭成台阶,双手撑着墙面用力一跃,轻松踩在最顶上,灵活地跳进去。
孙测就没那么顺利了,他尝试了好几回,还差点将台阶踩坏,让冯铠东费力托举才能上去。
孟绾无情地笑着,飞速将校服套上,拉着时予沐从正门进学校。
她俩都是老实遵守校规的人,本不用多此一举跑去侧门,但她纯粹是想知道他们是怎么翻墙进学校的。
学霸总是拥有把控时间的能力,刚进校园就听见老师们的催促声,时予沐下意识将校园卡反扣,好在没有老师细看她的校园卡。
今天学校里的阵仗似乎不太一样,巡逻的人比往常更多,不止有校门口,在好几个拐弯处都有人站岗。时予沐不免担心那边三个人,翻墙、迟到、不穿校服、还没校园卡,罪上加罪。
刚想着,偏头一看,三个人已经整整齐齐地在墙边站着挨训。
「又是你们,被我逮到多少次了还敢违规,这次又从哪个老鼠洞里钻进来了?」主任的声音尤其响亮,他手上还拿着根戒尺。
时予沐看得心慌,被孟绾拉了拉:「快走吧,马上上课了。」
「但是他们。」时予沐总觉得不安心,明明是一起出去的,却只有他们受处罚,她会有种背叛了朋友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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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绾倒与她截然不同:「放心吧,他们脸皮厚得很,经得起骂。」
上课铃声已在耳廓,两人赶紧上楼回教室,时予沐热得不行,还开着后门的一条缝,时不时往外探。
那仨人在十分钟后才回来,神色如常,大摇大摆进教室坐下,腿往过道一放,慢慢盪悠,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你们没事吧?」时予沐小声问陈叙浮。
「有事,要写检讨。」陈叙浮手搭在她的桌子边缘,偏头同她说话。
写检讨在时予沐看来就是很大的一件事,她抿唇说:「你的校园卡还在我这,不好意思啊。」
按照正常情况,对方应该说:没关系,不怪你。好让她的心情好受点。
偏偏这厮不按照套路来,指尖点了点桌子,轻扯唇角,说了句:「觉得愧疚啊?那你帮我写呗。」
「……」自己开的口,迎着头皮也得接下,「哦,好吧。」
「顺道多写几份。」陈叙浮说。
「为什么?」
「我违规的次数不止一两次,你不如送佛送到西,包了我整年的检讨,还能锻鍊你的写作能力。」
「……」这个人就是纯坏。
时予沐将桌上几支笔盖上,按照高低排序放进笔筒里,万一散了就要重新来,反正手上必须有点事情做:「我就帮你写这么一次,你还是别违规了。」
「逗你的。」陈叙浮平时跟那俩不正经的待久了,难得碰上这么板正的人,竟觉得不忍心,「主任认识我的字,你没办法帮我写。」
时予沐瞪大眼睛,能让老师都认识他的字迹,这得是写了多少份检讨。
陈叙浮瞅了她一眼,左手往自己桌上捞了本书,翻开,在她面前展示:「没办法,字太好了,被当成优秀卷面展示过好几次,想不认识都难。」
「……」
到底是谁说她这个前桌话少的。
误解,完全是误解!
不过她后面才发现,陈叙浮就像是把平时省下来没说的话浓缩成精华,在某些时候一股脑倒出来。而且这个开关就像一个老化了的螺丝,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拧开。
这次活动让时予沐交到了第一个女生朋友。孟绾寝室在她隔壁,平时两人经常约着去食堂再一起回寝室,还会互相串门,为对方送点温暖。
孟绾不愧是学霸,床边放着的全是学习资料,有的几本课外书还是名着,与其他人不同,她的每本书都是皱皱巴巴的,明显能看出研读了很多遍。
至于时予沐,她床上最多的东西是娃娃,大中小的毛绒娃娃都是她的宝贝,当然也有书本,漫画书或者小说,正经的是一点都没。
孟绾很喜欢她的娃娃,每次到她寝室都会抱着,时予沐便主动把娃娃送给她。隔天在宿舍柜子上收到回礼,是一本全新的习题册加笔记本,吓得她赶紧还回去。
当时孟绾还说:「这是我精挑细选的,对你肯定有帮助。」
时予沐连连摆手:「谢谢,但对我的心脏没有好处。」
孟绾只得带回去,转眼已经动笔自己写了。
……
上次在时予沐举报完陈叙浮他们仨的事情后,葛元循单独找她谈过话。就说那只是个乌龙,同时问她关于换座位的想法。
他担心她坐在后排看不清黑板上的字,更重要的是,她坐在一群被公认为是坏学生的男生中间,或许会受欺负。
葛元循说前面有男同学愿意换位置,那时的时予沐好容易才熟悉周遭环境,便拒绝了。
但她不可能一直坐在最后排,最多只能等到下一次调换座位的时候就得告别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位置。
这天晚自习刚开始,葛元循就过来告诉她新的座位在第四排的第二张桌子,今晚就要把桌子搬过去。
一整个晚上时予沐都闷闷不乐的,不想学习,也不想参与孙测他们的游戏,就连最喜欢的漫画也变得不好看了。
这会就是最多愁善感的时候,时常盯着前面陈叙浮的背影胡思乱想。
明天的她在第四排,陈叙浮在第二排。什么概念?班里共有四排,每两周会调换一次座位,也就是第一组到第二组,第二组到第三组以此类推。而不管怎么换,他们之间始终隔着另外一组的距离。
组与组之间很少有接触机会,前排与后排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区域。
他们的位置相隔是最远的。
「插班生,插班生。」孙测的唿唤声终究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她托腮,满脸写着丧。
他递给她一张纸条:「你快写下想做的事。」
「干什么?」她刚才根本没有听他们的悄悄话。
孙测再解释一次:「每个人写下一件想做的事,之后无论如何都要完成,这样大家就不会散了。」
他们都是很重情重义的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很捨不得时予沐——以后晚自习斗地主凑不齐三个人,少了个人跑腿买东西,也再不会有像她这么好骗的人出现了。
无论从什么角度,她这个朋友都得交。
时予沐捏着那张便利贴,思考有什么是能够五个人一起做的事,她对这方面的经验实在太少了。
忽而看见斜前方的冯铠东转身,满脸阴笑看着她。
她被看得头皮发麻,刚准备收回视线,就听他说:「你一定没有去过网吧吧,我势必要带你去玩最热门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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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测一听,像是受启发了那般:「对!插班生太乖学生了,我得写点违规的东西。」
「……」不是,说好的要五个人一起做的事,怎么跟她沾上边了。
前边孟绾将纸条穿过来,冯铠东展开,里面写的是:去鬼屋。
「她胆子小,需要找人壮胆。」冯铠东笑着戳穿。
孟绾听见,回头给了他一记眼刀。
孙测很快写完,他字迹潦草,还不断涂涂画画,艰难地才能看懂他写的东西。
他写了两件事,第一件是:抢到点心铺的鸡排!!
第二件是:逃课看日落!!!
几个感嘆号足以证明他对这两件事的嚮往程度,但看起来都是很无聊的约定。
孙测再三强调:「食物跟美景都是最不可辜负的!」
只剩下时予沐与陈叙浮,孙测同时打开两张字条。
一个写的是:考上同所大学。
一个写的是:要是永远的朋友。
涵义其实大同小异,都想将这份友谊延续,不过对于当下只想着玩的大家来说,还是过于素朴了。
嘲笑是难免的:「考上同所大学啊?肯定不可能,孟绾绝对不会希望在大学里看到我们。」
孟绾成绩好,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水平怎么样,但反正时予沐是赶不上她的成绩。
多年之后读取这段回忆,才能恍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这个约定的前提只是『写下一件想做的事』,并不一定是五个人共同完成,或许在写下那行字的时候心里会有偏向的人选。
第8章 「谁让她有靠山。」
孙测身子朝向时予沐,冯铠东手撑在后桌探出头,陈叙浮难得的没戴耳机,四个人一直在聊天。
什么话都往外倒,时予沐才发现,原来陈叙浮的成绩并不好,一开始说要让他当班长的时候还遭到了好几个老师的反对。
至于为什么最后他还能顺利成为班长——
孙测是这么说的:「就是因为他跟我们混在一起,气质上吧又没有我们这么嚣张,老葛就想找个能管得住我们的人当班长,他的意思是,班长学习成绩不是最主要的,但必须能管事儿。」
原来是找个混混的头儿,所谓擒贼先擒王。
时予沐点点头:「难怪当时老师会那么说。」
「说什么了?」孙测觉着奇怪。
她回答:「那次我跟班主任说了你们的事,有位老师就说,我们班的风气迟早要被班长带歪。」
陈叙浮:……
孙测噗嗤笑,但他还是不得不替兄弟说句话:「那都是偏见,陈叙浮当班长好久了,哪次活动不是他出面参加的?班里大大小小琐事那么多,换成别人,肯定有不服的。」
时予沐忽然想起:「我们班的学号是不是按照成绩排序的?」
「对。」
她关注过陈叙浮校园卡上的学号,与她的尾号一样,她56,而他46。
全班统共56个人,她是因为临时转学所以在最后,而陈叙浮的数字就是实打实的中考排名,全班倒数第十。
还真是意料之外的差啊。
陈叙浮瞥了她一眼:「大可不必这副表情。」
「那你中考分数应该比我还低。」时予沐口出狂言。
话题从成绩自然而然地挪到初中的学校,顺道描述过冯铠东与孟绾在初中时的『恩怨』。
他们此前三年都是同班同学,最开始两人还是同桌,孟绾性格闷得很,不爱跟同学接触,是冯凯东想方设法将她从超凡脱俗中拉下尘世,避免她成为书呆子——当然,这是冯凯东的视角。
后来有次时予沐将这些话转述给孟绾,她很无语——在她的视角里,明明是她不爱搭理他,若不是他死缠烂打,她压根不想与他有接触。
时予沐主动问陈叙浮:「你初中也在这里读吗?」
陈叙浮也是侧着坐的,半边身子微微往后偏:「不是,我在市一中。」
「我是三中的。」她说。
三中跟一中只隔着一条马路,两个学校的学生经常互相往来,有时还会去对面学校上课。
陈叙浮挑眉,「我经常去你们学校的篮球馆打球,我们竟然没见过。」
倒也正常,时予沐初中的生活简单得很,每天上学时间都在班里呆着,放学时劭阳准时接她回家,节假日出门去哪都要报备,她的朋友不多,都很表面,哪像现在这样能跟一群『坏学生』成为朋友。
晚自习最后十分钟,班里的学生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换位置。时予沐将课本往桌子中间挪,笔筒塞进柜子里,铃声还没敲响,已经躁动一片。
孙测与冯铠东将桌子往右边一拉,拍拍手就这么搞定,陈叙浮就更轻松了,直接替代他们本来的位置。只有时予沐最艰难,她要在这个混乱的环境里从后排挪到前排。
本想速战速决,陈叙浮忽然摁住她的桌子:「先放着吧,等他们搬完再过去。」
「等下都要熄灯了。」时予沐说。
「没那么快,我们帮你。」他说。
有这种好事,不要白不要,她直说:「不早说,我还以为你们这么没有绅士风度。」
「……」
几个人就这么站在门口等,陈叙浮抱臂靠墙,时予沐想学他的样子,挺直腰板,姿势要帅表情要拽,但这套动作被她做起来怎么那么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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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班里人散得差不多,仨男生才分工帮她,不过十秒便搞定。
桌子乱得很,明天再来收拾,最后将书包里那些匆忙塞进去的东西倒出来,几个人还在等她。
「你晚上回宿舍还学习啊?」孙测说。
时予沐摇摇头:「不了,回去就睡觉。」
「那你带书包干什么?」
「习惯。」虽然她每次背书包都没什么用,但就是坚持,总觉得学生就得背书包。
孙测笑说:「你怎么那么死板。」
……
一想到要换座位,时予沐又睡不着了,特别是刚得知自己的前桌是沈茹。
孟绾同她说过这个人,开学的时候本来挺受欢迎的,但在军训过程中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跟寝室的人吵架,之后大家不爱跟她玩,她又开始跟其他寝室的人走得近。
总而言之就是这个人很不好相处。
隔天时予沐还在睡梦中,忽然感受到手臂一阵疼痛,是沈茹上床的时候直接往她的手上踩,当时她的手恰好伸到边缘。
不但没听到道歉声,反而是一句埋怨:「干什么啊,害得我差点摔倒。」
她的手臂还疼着,被吓醒时还在最烦燥的时候,回击了句「有病」,翻身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沈茹还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只感受到她将台阶踩得噌噌响,还噼里啪啦在上铺不知道干什么。后面她出门,时予沐才爬起来,心疼得看着自己红了一圈的手腕。
寝室内其他人也已经被吵醒,坐在床上脸上无不写着不耐烦。像是在替她出气似的,有人说:「真倒霉,摊上这么一个人。」
自此之后,时予沐感觉沈茹一直在刻意针对自己。
她的新同桌名叫柳紫杉,很早就到班里学习,看到她时还挥挥手打招唿,主动帮她收拾桌上的东西。
时予沐问她有什么作业,她翻开作业本告诉她,就这么几句话,前排的人回头警告:「安静,吵到我学习了。」
柳紫杉明显地翻了个白眼,她一直坐在沈茹后面,早看她不顺眼了。
时予沐心里不得劲,不让她说话,她偏要说,只是稍微压低音量:「她成绩好吗?」
柳紫杉没说话,只摇头。
她说:「成绩不好事还那么多,而且现在是下课时间,凭什么不能说话。」
「啧。」前面的人回头,用憎恶的表情瞪着她。
旁边柳紫杉拉了拉时予沐,在纸上写几个字告诉她:算了,她惹不起。
更憋屈了。
某个下课,时予沐趴在桌上小憩,忽然被叫醒,没有什么大事,是沈茹让她将桌子往后挪,说挡着她通过了。
她一看,前面位置明明空得很,甚至比她的活动空间都要多出一倍。
时予沐不肯挪,继续趴着装没听见,沈茹气得不行,骂了几句脏话,踩着重重的脚步出去。
这么一来再也没了困意,时予沐悄悄冒出一只眼睛,能看见沈茹在教师前门口同几个女生说话,有人往她这边的方向瞥,多半是在说她的坏话。
明明她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人,还恶人先告状了。
柳紫杉也很生气,拉着她诉苦:「我要吐了,她就是在没事找事,刚开学的时候她说自己初中被孤立,我还很同情她,现在看来被孤立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个世界总是有这么些人的存在,以自我为中心,从不认为自己有错。
时予沐一想起这个人的嘴脸,以及她们正在吐槽她,会让别人对她的印象变差,心情低落得很,眼眶竟悄悄红了。
柳紫杉赶紧说:「我打算跟老师申请换座位,你也不想继续跟她是前后桌的话,我们一起去说。」
时予沐点点头,换了一边继续趴着。
这件事还没完。
下午轮到她扫地,去后面拿了扫把,只转个身的功夫,发现自己桌上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
原因是她放在最边边的课本有一部分占用了过道的位置,沈茹应该是觉得挡到她的道,便将她的书往后推,就这么碰倒了桌上其他东西,而她连捡都不捡起来。
时予沐火气一下子冒起来,义正词严对她说:「你凭什么碰我的东西?」
「是你一直在将你的桌子往前推,我都警告过你了,以为我没看见是不是。」沈茹甚至像是占理的那一方。
「你要不睁眼看看你那边位置有多大,这都不够你走的,你是有多胖啊?」这句话是柳紫杉说的,她正忙于帮时予沐捡东西,脸色差得不行。
跟这种人说再多都没用,蹲在地上的两个女生互相拍了拍手安慰彼此,这次时予沐妥协将书往后放,就是越想越难受。
低头打扫卫生,回到后排,在经过陈叙浮身边时听到他问:「吵架了?」
这时听到这种声音就像找到了能替她撑腰的人,时予沐一股脑地将苦水倒出来:「是啊,天天说我们给她留的空间太小,明明我们自己都快坐不下了,她要求那么高怎么不单独申请一间教室啊。」
陈叙浮回头一看,明眼人都能看到大小差距,但就是有人不依不挠。
他走到讲台,从盒子里拿出粉笔,单手掰成两半,比对着每一列座位之间的空隙,在地上划了一道道线。
来到时予沐的桌前,按照划线的位置,将她的桌子往前挪——时予沐注意到他是用尾指与掌心触碰的她的桌子,因为食指处有粉笔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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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多管什么闲事啊?」沈茹看到这一幕,气得找陈叙浮质问。
陈叙浮单手一台,剩下的粉笔稳稳回到盒子里,再拍了拍手,扫走剩余的灰。
语气没有纤毫波澜:「这是平均分出来的,以后每张桌子都要摆放在划线的位置。」
「凭什么啊?这么小的位置根本不够。」沈茹还企图将时予沐的桌子往后挪。
「我是班长——」陈叙浮打断她的话,「有什么事麻烦去找老师反应。」
「……」
解气!
时予沐像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眼角上扬着喜悦。
卫生打扫完成,她将书包往肩上一挎,兴高采烈地去找陈叙浮。
「班长好帅啊,威风凛凛。」她竖了个大拇指。
陈叙浮稍微弯唇:「少贫。」
「谢谢你啊,不然我请你吃饭?」时予沐与他同时走出教室。
「刷我的卡?」陈叙浮说。
「嗯啊。」她理直气壮地说。
两个人一起往外走,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约饭,尽管过程并没多少交流。时予沐记下金额,回寝室后照旧转帐给他,但他没收。
反倒甩过来一句话:【做件好事,安慰你。】
此后沈茹没再在座位上做什么文章,只是将对她的不屑写在脸上,逮着机会就挖苦她。
有时还能听见她明里暗里的讽刺:「没办法,谁让她有靠山,我只能任人欺负。」
最开始时予沐还是难受的,毕竟平白无故被人针对。
但次数多了也就免疫了。
还会在心里反怼一句:
就是有靠山,就是欺负了,怎样。
酸死你。
第9章 「知道通天彻地的意思是什么吗?」
几人玩心大发,在周末开始前迅速敲定这周的安排,既然大家都没什么事,那就网吧见。
为此专门拉了个群聊,仅有五个人,有什么话都在里边说。
时予沐没去过网吧,在她的印象里这是小时候从长辈口中听说的某些叛逆的小孩最喜欢去的地方,所以在她心里的标籤是混乱的、不该尝试的。
自然不敢告诉爸妈,找了个理由:同学生日。
孔秋娴知道后还专门去帮她买了蛋糕,要她带给生日的同学。
撒谎永远是一件充满负罪感的事,她拎着蛋糕,心情莫名失落。
网吧光线比想像中更暗,电脑上五颜六色的光线往外投射,声音很嘈杂,隐隐有些烟味,好在没那么浓。
她来得早,到的时候只有冯铠东一个人,他抽空从游戏里抬头看向她。
注意到那个蛋糕,他说:「你怎么知道今天是陈叙浮的生日?」
「……什么?」
「不是为他准备的?」冯铠东将耳机往后拉,手指不停在键盘上点击。
时予沐摇摇头:「其实是我妈让我带过来的,我跟她说我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
「这都要找藉口?真惨啊。」
可能是她平时的生活太简单,干什么都跟爸妈在一起,他们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会问跟谁出去、去哪里、多久回家,也会隔一段时间打电话给她,这次差点要送她过来,是她说跟朋友约好会合才躲过一劫。
他们是关心她,但有时候也会让她感受到束缚。
言归正传,时予沐想起冯铠东的话:「你说今天是陈叙浮生日?这么巧吗?」
「是也不是,你没看到他微信名片吗,上面的数字就是今天。」冯铠东还在打游戏,没法分神,说的话毫无逻辑。
「那为什么说不是?」
她打开手机,陈叙浮的微信号很简单,名字缩写加上数字:cxf0919
「我们问过他,他说他生日在4月,这个是身份证上登记的。」冯铠东眼神始终注视屏幕,「说不清楚,总之今天可以是他的生日,顺道办了呗。」
怎么会有人身份证上的生日跟实际生日不是同一天。不过冯铠东专注于他的游戏,她便没再问。
自己捣鼓电脑——她印象里桌上型电脑的开关键在主机位置,但这里的电脑没有,显示屏上也没找到,连电脑都不知道要怎么开。
索性低头摆弄手机,给孟绾髮条信息问她到哪了。
孟绾说:【我不玩游戏,不如在家学习。】
早知道她也不来了,本想着有女生一起至少能舒服些,敢情只有她,那还有什么好玩的。
旁边冯铠东忽然朝她说:「你打个电话问问陈叙浮到哪了,我需要他!」
「我吗?」时予沐注意到他的屏幕,他正被好几个角色围攻,没一会便被打死。
冯铠东气到拍桌,开了瓶水压一压。她没敢再追问,默默照他说的做。
打的是语音通话,不过几秒钟就被接通,对方声音懒洋洋:「什么事?」
「餵?你什么时候到啊,冯铠东找你。」
「抬头。」
洒在身上的光忽然被挡住,剎那看见陈叙浮站在他们所在的过道处,一手插兜,一手握着手机,朝她很小幅度地挑眉。
时予沐朝他摆了摆手指,没来得及出声,被冯铠东抢先:「你来了?先帮我打完晋级赛,这是最后一把了。」
陈叙浮手搭着栏杆,弯腰关注屏幕上的局势:「难说,准备重开吧。」
「所以才需要你,快来。」冯铠东起身将椅子让给陈叙浮,耳机顺道套在他头上,自己则站在后边,撑着两张椅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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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予沐不玩游戏,但从出现的标志可以判断出来,他们玩的是英雄联盟。
她下载过这个游戏,当时家里的电脑配置太低,光是下载就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好容易玩上了,却在实战过程中被打得很惨。印象最深的是有个队友实力高超,经常在她周围游走,在有人盯上她时出现并几下解决对方。那时她就很仰慕那些能将游戏玩会花的人。
椅子忽然被碰了碰,身后的人问她:「你知道通天彻地的意思是什么吗?」
「什么?」时予沐下意识摇头。
冯铠东来了劲:「就是陈叙浮。」
话落当时,屏幕上展开一场团战,糅杂各种颜色的光洒向少年的面容。
他的手速很快,白皙修长的指尖在键盘上飞速跳跃,灵活操控游戏角色,在视野受阻的情况下依旧能够预判对手的行径,动作果断。
键盘上噼里啪啦环绕在耳侧,时予沐悄悄看向那双好看的手,再看看男生的侧颜,连唿吸都不自觉放慢。
「后面后面,哎呀你别往那边走,不行太冒险了……你稳一点啊,别冲动,成败在此一举。」冯铠东跟着激动大喊。
又在陈叙浮双杀对手时鼓掌:「我去,这都能拿下,他们好菜。」
兴许嫌吵,陈叙浮依旧盯着电脑屏幕,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闭嘴。」
游戏进行到后期越来越焦灼,几束目光紧盯着屏幕,少年依旧冷静,操作其稳。
双杀,三杀……团灭对手,迅速推塔,一波推至水晶。
「赢了!」冯铠东激动到拍大腿,看着游戏上晋级成功的提示,眼泪都快挤出来了。
陈叙浮单手摘下耳机,放在桌上,右手关闭结算界面,回到游戏主页,退出帐号。
同时说:「孙测来了,你过去那边坐。」
冯铠东刚想拍照张发朋友圈炫耀,界面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又被迫将手机收回:「为什么?」
「吵。」他丢下一个字。
眼神往时予沐这边瞥,长臂伸至桌角轻轻一摁,屏幕出现光亮。
冯铠东没什么异议,往后一排走,重新开机登陆游戏,很快给陈叙浮发来匹配邀请。
时予沐这边的电脑终于打开,她没跟那几个男生一起玩,自己摸索。
她很久没碰过电脑,凭着记忆找到小游戏的网址,玩的都是变装等休闲游戏,后面打开了赛尔号的入口,她试着输入小学时註册过的帐号密码,竟然还能登录。
与她的悠闲不同,周遭战况十分激烈,噼里啪啦与喧闹声交织。
「陈叙浮快来这边支援。」
「开团了,迅速集合。」
「靠怎么突然冒出来个人,陈叙浮救命!」
『陈叙浮』这仨字仿佛成了通关密码,只要喊他就能解决。
连时予沐都被吸引了注意,呆呆看着他的操作。他们认识的这些时间里,这个人好像从来没有表现出薄弱的一面——除了学习。
他就是她所羡慕的,干什么都很厉害的一类人。
不过根本没有想过这样的人会不愿意学习,一个能够沉下心钻研某件事的人,应该也能够将这套方法用在学习上,只要他肯学习,就不会差的。
「你的布布种子已经被打死了。」旁边声音忽然说道。
时予沐迅速从少年身上撤离,回归电脑。她刚才开了局战斗,本想趁着缓冲时间看一眼的,没想到就这么失了神。
关掉重开,难得主动问:「你怎么知道是布布种子?你玩过?」
「当然。」谁小学时没接触过赛尔号。
他正在打团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她说话分了心,他操控的人物竟这么被杀死。
他没继续观战,而是切换界面,输入网址打开赛尔号。
同时说:「给你看我的号,什么都有。」
「你不是还在打游戏吗?」这可是团队游戏,中途退出算什么?
「没事。」陈叙浮说,「赢了。」
「赢了!!」
「nice!一换四!帅炸了简直!」
「陈叙浮你就是神!」
身后同时响起几阵庆祝。
「……」时予沐看了看身边这个人。
又让他装到了。
陈叙浮上号,几乎将电脑搬到她面前,展示他曾经的战绩。这是怎样才能抽到的、那是打了多久的精灵得来的成就。时予沐就是随便玩玩,而且她早忘了那么多年前的细节,哪里想到又碰上了高手。
之后他陪她一起玩,专门登上同个服务区,与她沉浸在精灵大乱斗的世界里。后面还有人在喊他支援,但他无动于衷。
这边太和谐,时常穿插几句聊天,时予沐终于没忍住问:「今天是你的生日?」
「你怎么知道?」陈叙浮说。
「你微信号不就是吗,而且冯铠东也说了。」
「所以你准备帮我过生日?」
「……你哪里听说的?」
「那么大一个蛋糕摆在这里,我没瞎。」陈叙浮稍稍叉开腿坐着,他的坐姿一向不板正,但还不至于太过有痞气,眼神瞥向另一侧的蛋糕,眼角似有喜悦溢出。
难怪今天的他看起来有点主动,难不成是在期待生日。
时予沐倒没忍心告诉他实情,把蛋糕推过去:「那,祝你生日快乐。」
背后两个人看见吃的,反应比什么都要灵敏,这边蛋糕还没打开,那边已经直勾勾地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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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六寸的蛋糕切成四块,冯铠东与孙测一人一块,时予沐只要一小半,剩下的都给陈叙浮。
还算完美的一天,阴差阳错帮班长过了生日,从他的神态变化里能看出,他很满意这次『精心策划』的生日惊喜。
坐上从网吧回家的公交,城市里开了灯,落日在高楼大厦中穿梭,她很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看形形色色的人,忽地想起在吃蛋糕时听见孙测与陈叙浮的聊天。
孙测问:「你多久没见到你爸妈了?」
「记不清,好几年。」
「你生日都不回来啊?」
「又不是很重要,回来干什么?」
原来他父母没在身边,是一个人住的。
那如果她没有带个蛋糕过去,是不是无人帮他过生日。
夜已深,江边静谧,在炎炎夏日中竟捲起些冷意。
独栋屋内只亮着两盏灯,有个身影在室内穿过,径直上楼。
陈叙浮推门,将剩下的蛋糕放在桌子上,放眼望去一切都干干净净的,东西整洁放在置物架上,冰箱上的盆栽充满生机,就是没感觉到有生活气息。
「小浮?你回来了?」二楼传来声音,年长的人站在楼梯口,手中拿着的是刚收下来准备叠起的衣服。
看见他,她说:「吃饭了没?我给你煮点东西吃?」
「不用,您休息吧,衣服我收拾就行。」陈叙浮将目光落在客厅的沙发上,「舅舅今天来过了?」
「是哩,他过来了一会,但你没在。他留下了点东西,说是你爸妈从国外寄过来的礼物。」阿姨不是本地人,但来到晖城很多年,口音介于几个城市之间,但是话语亲切。
客厅没开灯,只有从过道传来的亮光,他自没有开灯的打算,弯腰扫了扫红木沙发上的好几个袋子。
基本都是食物,巧克力、干果、软糖,他之前很爱吃,但这两年已经腻了。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盒子,一个是父母送的篮球,一个是姐姐送的签名拳击手套。
盖子合上,拎起角落的背包上楼。
阿姨还在收拾东西,拿着熨斗往衣服上烫,回头瞅见他:「这么快就拆完了吗?听你舅舅说他们花了好长时间才买到的哩,他们可关注你的情况。」
「嗯,很喜欢。」陈叙浮过去帮忙。
「还有些吃的我放冰箱了,拿出来热一热就能吃,对了,你晚饭吃了?要不还是下去煮碗面给你,今天至少也是个生日,多少要加颗蛋。」
「不用,我吃过蛋糕了。」陈叙浮说,动手将旁边熨好的衣服挂在衣架,剩下的叠起来,抱进房间。
阿姨的声音传进来:「哦,你朋友帮你过了生日?是挺好的,在外面跟朋友一起总比自己在家里的好。」
卧室门敞开着,少年没有出来,也没回应,阿姨将熨斗电源关闭,扫了眼那个方向,嘆气。
她在这个家做了近十年,见证了这里从热闹到冷清的转换,连她一个外人都觉得唏嘘,更别说一个小孩。
前两年多好,他有两对父母,亲生的在国外发展,养父母在国内陪他成长,平日他在外地训练,他们忙于工作,每到节假日都会聚在一起。现在好了,无论什么时候都只剩下一个人,让他独自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有什么用。
走廊的灯关闭,她敲了敲陈叙浮的卧室门,道了句:「我睡了,你早点休息。」
门关上,周围静悄悄的,几乎能用冷清形容。
第10章 「怕你做傻事。」
跟他们在一起完全不怕无聊,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活动,周一去餵小猫,周二出去滑冰,到周四才腾出去鬼屋的时间。
这是孟绾提出的,其实她早就说过想去了,但得到的答案一致都是「不去」「没兴趣」。
知道他们害怕,但倘若没人陪,她也不敢去,这次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才终于下定决心。
「你为什么非要去鬼屋?」时予沐问过她。
孟绾眼神坚定:「我要突破自己,只有直面恐惧,才有克服的机会。」
时予沐在想这就是上进的人的思维,她要向她学习,结果真正到出发那天,两人退得一个比一个快。
「你走呀。」
「你先走。」
「不行,一起走吧。」
「你们在干嘛?」孙测坐在座位上看着来回试探的两个女生。
「准备去鬼屋。」时予沐说。
「你们——」孙测捂嘴,仿佛听到什么大事。
这次孟绾并没有喊上其他人,他们都说过不去了,那她就要自己完成挑战后再回来嘲笑他们。
只是没想过胆子不够,到现在还卡在第一步。
「居然不叫我们。」冯铠东拍了拍桌子参与聊天。
孟绾瞥着他:「你不是害怕?」
他最激不得了:「怎么可能?走走走,高低得去保护你们。」
孙测不甘示弱,跟着加入,同时拉上陈叙浮。陈叙浮脸上写着不情愿,又怕被看低似的,很快收起表情。
「先说好,等会你们就算是怕也别尖叫,我可不想被你们的尖叫声吓到。」冯铠东走在最前头。
孟绾朝他丢去一个白眼:「我看最怕鬼的人是你吧。」
「胡说什么,这种鬼屋我小时候就去腻了,都是些雕虫小技。」
「……」
「救命啊——」
仅有几人出现的鬼屋里愣是被漫天的喊叫声填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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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距离进入鬼屋只有不到十秒钟,npc还没来得及上前贴脸,先被这群人吓到。
鬼屋内的光线昏暗,仅有的几盏灯还闪着红蓝等诡异的颜色,这里面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每踩一步都有未知的危险降临。
几人互相拉扯,甚至根本不知道身边都是谁,到最后竟然是时予沐站在最前面。
她怕是怕,但她身后有一群比她更怕的人。左手臂被闭着眼睛躲在她身后的孟绾扯着,孟绾上面的一只手是冯铠东的,他本说要抓着孟绾保护她,结果混乱中反倒抓住了时予沐,力道不断缩紧,也不知道到底是想保护还是在求助。
她总算知道了什么叫『瞬间成长』。
深吸一口气,尽量屏蔽突然弹出来的机关,什么都不去想,连拖带拽将身后一大群人拉出去。
「呜呜呜吓死我了。」孟绾腿都软了,重见室外阳光后瘫坐在长凳上,仍然心有余悸。
冯铠东难得没有与她犟嘴,坐在她旁边摸着胸口:「怎么没人告诉我这里还有npc啊。」
孙测突然将脑袋冒出来:「插班生,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怕?」
「我不怕鬼。」时予沐回答道。
她默默将掌心里的东西揣进口袋里,那是一个十字架,方才始终拽着。
「我也不怕鬼,但问题是……」孙测看见什么,话没说完就被转移注意力,「连陈叙浮都不行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他还有害怕的东西。」
陈叙浮正坐着饮水,听见这边的声音,淡淡抬眸扫了眼。
「我不怕。」他说,抬手挽了挽并不存在的袖子,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短袖,又默默放下。
时予沐悄悄捂唇,忍着偷笑。
她也没想到陈叙浮会怕这些。
而她也成了保护这群人的人。
后面才知道,陈叙浮怕的不是所谓的鬼,而是鬼屋内烟雾瀰漫的氛围。与有人去世时在祠堂待的那几日很像,他怕的是记起失去至亲时的痛苦。
这件事他藏得很深,连孙测都没想过,他父母移外却没有带着他离开的原因是他还有一对养父母,他从小随同养父母生活,他们却在两年前离开他。
风筝断了线,拉着线的人总要继续前行。
新的一周开始。
化学老师讲解上周班里提交的随堂测试成绩,着重提起:「总共四十道填空选择题,我们班竟然有同学得零分!但凡是按照『三长一短选最短』的规律来都不至于得零分。」
全班哄堂大笑,柳紫杉在时予沐耳旁小声说:「瞎猜都没一道对的,这个人也太背了吧。」
时予沐也咯咯笑着,下一秒就听见分卷子的同学说:「时予沐,0分。」
时予沐:……?
试卷上大大的「0」刺痛她的双眼,她翻看了好几回仍难以置信。
这份答卷并不完全是她自己写的,随堂测试时她收到从后排传来的纸条,由孟绾写了之后传了一圈之后到她手上。
当时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抄,但下课铃声敲响的时候她还有将近一半没写,索性直接照搬那一半的答案,提交。
算来这是她第一次打破内心坚守的秩序,为此还难受了一段时间。结果现在告诉她考了0分,也就是说,她自己认真写的那部分题目全错了,抄写的也全错?
这太说不过去了吧。
下课后拽着自己的试卷,坐在后排陈叙浮的位置上,想替自己讨个公道。
结果孙测看了看她的卷子,再看看自己的,没忍住笑出声。
「噗哈哈哈哈,插班生你运气好差,抄也能抄成零分。」
「不是啊!」时予沐深吸一口气,「孟绾成绩是九十多分,我有一半是抄的她的,为什么连那一半也错了?」
「因为那张纸条是我写的。」冯铠东说,「咱们人多,有两张纸条比较好传,但又不能完全跟孟绾的答案一模一样,所以我把后半部分的答案改了。」
「……」时予沐一时语塞。
改了的恰好是她抄了的那部分。
「那你多少分?」她问冯铠东。
「我50。」冯铠东说,「但没关系,陈叙浮也抄的我的,他25分。」
时予沐偏头看着桌上醒目的『25』:……
「插班生别生气,就一次随堂测试,连老师都不在意。」孙测憋住笑,「下次把孟绾的答案给你。」
「……算了,我再也不抄答案了。」时予沐嘆气,「瞎矇都不至于零分。」
孙测安慰她:「你认真写的那部分也全错,没准你抄没抄都是一个结局。」
「……」
第一次违规的后果很惨重,时予沐默默将校服拉链整理好、校园卡本分挂在脖子上——她的校园卡终于做好了,陈叙浮的那块已经物归原主,两人不再是金钱往来的关系。
但没想到第二次违规来得这么快。
起因是孙测说想买鸡排,时予沐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点点头答应跟他一起去。
但刚说完就感受到冯铠东投来的同情目光,倏然察觉不对劲,追着他问清楚。
「你不是一直抢不到吗?」学校课间提供的鸡排是限量的,孙测每个课间都沖在前头,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孙测才说:「所以这次我不排队,我要跑到食堂窗口里面直接拿。」
时予沐:……
「你这不是相当于抢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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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不付钱,顶多只能算是插个队。」孙测说得理直气壮,「而且学校的安排很不合理,最热门的东西做得最少,这谁能吃得到啊。」
晖中的鸡排是必吃的食物之一,一大块纯肉炸得金黄酥脆,里头是浓浓的芝士,每个大课间沖在最前头的人基本都是冲着鸡排去的。也正因为如此,距离点心铺较远的学生基本抢不到。
于是兴起了另一个产业——代买代排队,接单的基本上是距离最近的班级,买到一单最少能挣几块钱,多的有十几块。他们一次性会接好几单,在这种情况下,其他人买到鸡排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孙测早就看这种风气不爽了,他想趁这次机会同学校反应——当然,这是往好听了说,实话就是纯粹想吃。
时予沐没兴趣参与,但孙测好容易找到愿意陪他的人,软磨硬泡,就说只需要陪他到楼下就行,她不用进去,扯了很多,她终于答应。
「还是你仗义,到时候我给你带一块。」孙测笑嘻嘻。
时予沐懒得应他,回归自己座位。
旁边陈叙浮刚回到教室,孙测按捺不住兴奋,转头炫耀:「插班生可比你们好多了。」
「你干了什么?」陈叙浮瞥向他,眼神算不上友好。
「她答应陪我去买鸡排。」孙测被他盯得发毛,甚至反思了下自己,确实没干什么坏事吧,也没得罪他。
陈叙浮转了转手中的笔,手臂搭在后座的桌子,偏头说:「让她去?如果跟你一起被处罚怎么办?」
「最多就是被训几句,能有多大事。」这话连孙测说出口也有点心虚,他这人总是很冒失,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自己是能承受后果,但总会在不经意间拉别人下水。
他觉得被训几句没什么,如果是时予沐,她应该不会这么坦然。
陈叙浮将作业本捲成一圈,在他头上轻敲。
再多的话语终是被上课铃声打断。
第二节 还没下课,孙测已经蠢蠢欲动,不停用四肢演习等下的行动。
陈叙浮没怎么听课,一支笔在他手里玩出新花样,眼神时而掠过旁边那个人。
思考了一节课,终于在铃声敲响后孙测与时予沐汇合时随同站起身,下楼。
孙测一路狂奔,手扶栏杆几节台阶一起往下跳,余光里有个身影紧紧跟随他,本还在感嘆插班生好身手,后续回头一看才发现是陈叙浮。
「怎么是你?插班生呢?」他差点以为是自己累出幻觉。
时予沐才从后面冒出来,大口喘着气:「我在这。」
没时间思考这些,三人从人群中穿梭,目标是在教学楼后方的点心铺,远远已经能看见那边排着长队,偶有几位学生已经买到了心心念念的东西。
孙测直接锁定点心铺的侧门,那边正常是没有关门的,估计学校也想不到会有人打算冲进里面抢饭吃。
离着一段距离,陈叙浮拉住时予沐的手臂,担心波及自己,远远地站着看。
时予沐才问:「你怎么会过来?」
陈叙浮没回答,反问:「你呢,为什么答应他?」
「我看他说得很积极,但是却没有人愿意陪他,挺可怜的。」
陈叙浮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孙测身上用了『可怜』这个词,就因为同情一个人,所以冒着受处罚的风险也要陪他,挺傻的。
「所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时予沐说。
陈叙浮环臂:「看你过来,怕你做傻事。」
「……我当然不可能直接陪他进去。」
就因为担心一件明摆着不会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也跟过来了,这个人铁定聪明不到哪里去。
时予沐说:「其实我还有点好奇他能不能成功。」
那边的孙测已经顺利熘进工作间内部,身边的人都在忙,无人注意到他。
他停留在靠近窗口的位置,伸手在旁边抽了个白色塑胶袋,先餐檯上丢了几张现金,而后迅速抓了两块鸡排,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撒腿就跑。
「成功了!」室外的时予沐像看了场比赛,激动到跳了下。
看见孙测从点心铺内跑出来,后面跟着一群后知后觉的工作人员,还在排队的人不约而同看向他,顿时氛围有点乱。
大概是看见桌子上的现金,老师们只追了几步路便没在往前。孙测还在跑,路过时予沐时打算先将鸡排交给她,又被陈叙浮提前一步接过。
回到班里,孙测已经坐下拿着课本扇风,同时向身边人讲述自己方才的炫酷操作。陈叙浮将袋子还给他,他用手抓了一块,另一块给时予沐,时予沐又想分一半给陈叙浮,但他没要。
鸡排是真的很好吃,一口下去幸福感爆棚,难怪那么多人费尽心思争夺。
但责罚也来得很快。
上课铃声还没敲响,葛元循已经带着几位领导过来。时予沐慌忙将鸡排藏起,回头一看孙测已经自觉出去。
她与陈叙浮对视一眼,在想他们是不是也应该出去受责罚,陈叙浮神色未变,淡淡说了句:「再不吃流心就要掉了。」她立刻举起来,咬着『赃物』——更香了。
孙测没有出卖他们,一个人抗下所有罪名,这次事情恶劣,几个领导轮流教育,他憋屈是难免的,但也倔强得强调学校里存在的产业链。
第三节 课下课,广播通报批评,让全校的人都知道高一六班有位叫孙测的同学干了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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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喊了家长到学校谈话,而当事人已经没心没肺地在教室晃着腿吃零食。
旁边有人说:「你这回去后肯定免不了胖揍。」
他说:「揍就揍呗,又不是第一次了。」
经过这件事,学校迅速在点心铺门口装了好几道锁,专门提醒其他学生不许效仿。
处罚归处罚,校领导倒是将孙测说过的话放在心上,开始制止那些私下交易的行为,并且徵集了学生爱吃的零食名单,增加课间零食供应。
鸡排不再成为脱销品,想吃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买到。学校因此分为两类学生,一类是感慨孙测此番壮举的人,另一类,则因孙测断了他们财路而愠恼。
这事甚至流传至多届之后,还被赋予了个名字:鸡排事变。
孙测莫名多了很多外号,还有些崇拜他这个行为的人,他大大咧咧地接收所有声音。
倒是知错了,本分了很长一段时间。
少年时总是在冲动与犯错中成长。
……
高一上学期只有两次大考,在学期中跟期末,国庆假期结束后没多久就要开始准备考试。
时予沐对成绩看得很淡,可能是早就接受了自己垫底的身份,觉得无论考出什么成绩都是进步。考试前一天晚上还在熬夜看漫画,当时寝室内全是挑灯夜战的人,光线刚刚好。
几乎裸考,麻木地写完几张试卷,上交,没怎么努力过的她也跟着迎来了一段时间的放松。
学校的校运会在考试过后,这段时间课程进度慢,时不时提几句校运会的事情。
「咱班在军训的时候排名很不错,这次再努把力,争取赶上体育班。」葛元循在下课的前一秒说。
「老葛难道没有发现他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要我们跟体育班比体育?疯了吧他。」孙测趴在桌上大胆吐槽。
体委秦锦霖手上拿了叠报名表,坐在后排空桌子,与他们商量:「班长,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项目空缺?」陈叙浮在泡咖啡,他的生活态度似乎很精緻,慢慢撕开滤袋,挂住杯子,另外拿了个细口壶装满热水,来回沖泡。
秦锦霖说:「现在没多少人报名,但那些冷门项目大概率没人报,比如跨栏、标枪。」
「跨栏就算了,他膝盖不行。」冯铠东搭腔。
「标枪也不行吧,他细胳膊细腿的,估计比不过别人。」孙测也说。
冯铠东:「标枪就适合孙测,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孙测抬手给了他一拳。
时予沐去了趟洗手间,从后门进入教室时还听见他们在讨论校运会的事情,她只是路过,那边的人已经在喊她:「插班生,你要不要报名项目?」
「我不行。」她连连摆手,「我没有擅长的。」
「还有时间,有的是机会练。」秦锦霖疯狂怂恿,「不一定非得要拿什么名次,参加了就能为团队加分。」
「……」时予沐把头摇成拨浪鼓。
在这种活动上她一直都是透明人的存在,从小到大都没参加过运动会,之前有次是以抽籤的方式选人,她吓出一身冷汗,好在最后没抽到她。
但总有人与她的态度相反,冯铠东很积极,挑了接力赛参加,同时翻着报名表。
「这一栏是什么?怎么那么多人报名?」他指的是表上填得满满当当的角落,全是班里女生的名字。
「这是班级领队,报名的人太多,老葛准备让学生自主竞选。」秦锦霖回答。
「领队?干嘛的?」
「开幕式要走方阵,就是在前边举牌子的那个人。」
「谁都能参加?」
「只有女生,好看的,能作为整个班的门面。」
几人一听,当即来了兴趣,打听报名的人都有谁,再讨论到谁最有可能成为班花。
聊着聊着,莫名地,冯铠东突然提议:「插班生你要不也报个名?我们负责给你拉票。」
时予沐抿唇未语,低头关注报名的人,有跟她同寝室的,她见到她第一眼看见就觉得这个人特别好看,其他报名的也都是班里人气比较高的女生。
那时的时予沐不懂得打扮,头髮干枯枯地披在肩膀,唇色因为气血不足时常呈现灰白,她还近视,没戴眼镜时双眸无神,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存在。
一株堪堪冒出头的芽被浇死在泥泞的地上。
「算了吧。」她往后退了步。
「你想就去试试呗,又没什么损失。」冯铠东鼓励她。
孙测也说:「就是,你要相信我们的人脉,把你推到决赛完全没有问题。」
「不要。」时予沐依旧说。
她想得很多,就算真的被选上了,在全校所有人面前只会受到打击,到时候大家都会注意到她,并且吐槽说她这样的都能当上领队,再强调她肯定走了后门……她丢不起这人。
竞选在班会课上进行。
葛元循让有意向参与的学生上台,大多数人的态度都很积极,就连柳紫杉也上去凑个热闹,时予沐就像被粘在椅子上,一动没动。
身后的人似乎还在期待着她能参加,时而发出『呲呲』的暗示声,但她当作没听见,托着腮困恼。
竞选正式开始。
学生自我介绍,围绕过往经歷,有的人初中就当过领队,有的人舞蹈十级,她们非常自信,大方展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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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予沐更庆幸自己没参加了。
她什么才艺都没有,自我介绍都憋不出话来。
后来的投票环节,她收到柳紫杉的暗示,将自己那一票投给她。可惜柳紫杉没被选中,领队是时予沐的那位宿友,实至名归。
下课,时予沐再次从后门经过,那群人依旧围坐着说笑,这次话题围绕着入选领队的女生,说她是真的很好看、性格也好。
无人注意到她,她默默离开,坐下。
暗淡的那颗星註定会继续暗淡。
(工/众/号/温//序//小/札)
第11章 「高一6班的陈叙浮。」
「走。」陈叙浮站起身。
「干嘛去?」孙测加入聊天。
「训练,校运会马上到了。」
「你们加油。」
身为体育特长强校,学校安排了专门的教练,每天下午在体育场指导。孙测报名的是铅球,他可是中考掷了13米的人,压根不担心。
冯铠东去跑步,陈叙浮留在原地热身。操场里人很多,体育班的教练在离他不远的位置,瞥见他,招了招手。
「好久没看到你来操场,打算练什么?」钱安卢是之前青训队的助教,一直很照顾陈叙浮。当下自然地揽过他的肩膀,脸上笑盈盈。
「跨栏吧,先试试。」陈叙浮说。
「那边有护膝,小心点。」钱安卢提醒。
红色的跑道上放着一排栅栏,校运会的高度比正式比赛的高度更低些,他将校服裤腿拉高,用护膝卡着,慢步过去。
此前的将近十年时间里他一直在体育训练中度过,大大小小的体育项目基本体验过,于他而言没有难度。
但他好像过于高估自己了——
太久没训练的他身体机能大不如从前,跑到后半程的步伐已经僵硬,分明他之前最大的优势就是体力,竟没想到退步得如此快。
单手撑腿站在终点处喘气,望着对侧在进行体能训练的体育生,忽然有些恍惚。
「动作变形了啊。」钱安卢一直关注他,来到他身边。
陈叙浮不想回应,活动了下双腿,他的膝盖做过手术,恢復得还不错,但高强度的运动过后还是会疼。
「从那之后就没练过了?」钱安卢问他。
「嗯。」
「你要是想,体育班的课随时欢迎你过来上。」
陈叙浮只笑:「嫌我现在太轻松?」
「没有,你舅舅隔三岔五找我,如果你愿意到这边上几堂课,那我耳边就能清净了。」
钱安卢年纪不大,刚刚三十,当上助教那会他刚从体校毕业。刚接触工作的人总是十分热情,他细心关注着每位年纪较小的队员,并与他们的监护人保持联繫。
他就是这么认识的范耕,当时隐约了解到陈叙浮的家事复杂得很,亲生父母在国外,养父母忙于工作,他训练的事甚至需要舅舅出面。一来二去两人成为朋友。
有力的脚步声从面前穿过,一排在进行长跑训练的学生出现,钱安卢喊了句:「速度太慢了,偷懒再罚两圈。」散漫的群体瞬间提起精神,加快速度向前跑。
当教练就是爽,可以干看着他们训练。
钱安卢又说:「听说今年省队里选了两个进国家队,我们班里有几个人打算参加新一轮选拔,你要不要再去试试?」
「两年没训练过的人,能指望竞争得过?」陈叙浮踩了两下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膝盖更疼了。
「多的是十岁出头才开始学习篮球的人,你这个年纪怕什么?」
陈叙浮反问他:「你当时为什么退出cba?」
「实力不够呗,上不了场,耗着也是浪费青春。」
「可不就是。」
这么些年经歷的事只让陈叙浮看清现实,这个世界那么多人,最不缺的就是天赋与实力并存的天才,要想在高手云集的环境里脱颖而出成为篮球巨星简直是做梦。
「但你不一样,你前途比我大多了,要真不行你跟我一样当个教练,也过得很安逸。」
他有他的想法,旁人无法左右,钱安卢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劝他。
钱安卢继续上课,陈叙浮撑坐在草地上,看着那边训练的人,仿佛看到几年前的自己。
阳光被云层遮住,风慢慢吹动,天色比方才暗了稍许,那侧的人终于下课,有路过认识的同他打招唿,他回应。偶尔偏头,对上一双意料之外的眼睛。
时予沐也坐在草地上,姿态没有陈叙浮那般放松,抱着腿弯着腰,表情有些颓丧。
没想到在这都能碰见陈叙浮。
她今天一天的心情都不太好,每每想到那场竞选,都会不自觉将平庸的自己与那些闪闪发光的同学对比。
她内心还是渴望能像孙测他们那样自信开朗,但她又害怕失败。
正是因为想改变自己,所以她出现在操场,听说这边有教练,本想着可以过来听课接受点新的知识,但没想到需要学生主动找教练,她纠结了很久,最后选择放弃。
来都来了,那便运动一下。书包放下开始慢跑,仅一圈就累了,又摊在草地上休息。
「过来跑步?」陈叙浮朝她的方向侧了下身,同她说话。
「嗯,好累啊。」时予沐伸了伸双腿,「才跑了一会我腿就酸了。」
「拉伸了没。」陈叙浮说。
「没有,跑步还需要拉伸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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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运动前都要。」
「但是我之前没有热身的时候跑步也没什么影响。」
「所以你只跑一圈就会累成这样。」
「……」
陈叙浮站起身,扫了扫沾上的草,方说:「起来,我带你。」
时予沐其实根本不想动,她刚跑完步,长袖校服下的身体热得能冒烟,但又不想暴露懒惰的自己,还是跟着动了动身子。
汗跟着她的动作往下落,实在受不了,终于拉下拉链丢在书包上。难怪他们平时不爱穿校服,穿自己的t恤可凉快多了。
陈叙浮瞥见她,忽而弯唇笑了声。
「干嘛?」时予沐摸了摸脖子,不大自然。
「没事,继续。」只是想起一直坚守着不能违规的她终于在校内当了回『坏学生』。
拉伸的动作就那么几个,平时上体育课会做,但时予沐没理解要领,每次都敷衍了事。这次陈叙浮盯着她看,手把手教学,让她没有偷懒的机会。
「可以了。」陈叙浮说,「现在再去跑步会轻松些。」
时予沐扯了扯唇:「其实我本来只打算跑一圈的。」
陈叙浮没理她,动身站上跑道,才问了句:「来不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哪有拒绝的道理,往前几步,随同他一起跑。
陈叙浮稍微放慢了跑步速度,但这个频率对于时予沐来说还是过于快了。她赶不上,喊了句:「慢一点。」陈叙浮又放慢一些,时予沐还说:「谁说拉伸后跑步能轻松的,骗人。」陈叙浮嘆气,再将速度往回收。
运动菜鸟对上他这个练过好几年的人,方才因跨栏退步产生的挫败感不復存在。只是这个速度跟走路似的,他试着停下走几步,还真赶上时予沐了。
时予沐:……
她只感觉到他赤/裸裸的嘲笑。
陈叙浮也笑了,妥协似的陪她慢跑。
「今天怎么想到过来跑步?」陈叙浮问她。
时予沐将反问这套还给他:「你先说。」
「过来训练。」
「你报了校运会?」
「嗯。」
「噢。」时予沐感慨似的吐了口气,「你们为什么想要参加运动会?想拿金牌?」
「想。」
「我就说,你们这些有希望拿到金牌的人才会想参加。」时予沐喃喃自语。
陈叙浮侧头:「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不就是为了奖牌才会参加比赛吗?但如果拿不到奖牌,就没有参加的意义了。」
「不会没有意义,比赛的过程是享受的。」他说得干脆。
怎么会有人觉得比赛过程很享受?运动明明那么累,还要为此付出努力,很枯燥,又漫长。
时予沐不理解,并将迷惑的表情写在脸上。
陈叙浮又问她:「你有没有爱好?在做喜欢的事时就是这种状态。」
时予沐摇摇头:「没有,我做什么都没兴趣,这种活动永远排不上号。」
「因为觉得拿不到奖,所以不想参加?」
「可以这么说。」
「但又不是每件事都能获奖。」陈叙浮说,「不是为了金牌才参加,是参加了才能有希望拿到金牌。」
时予沐鼓了鼓腮帮子,好像他说得也有道理。
「而且你也不是什么都做不好。」某人悠悠的声音飘来,「这是你跑的第三圈了。」
「啊?」时予沐才反应过来,边跑步边聊天竟然一点都不累,甚至没有注意到已经跑了这么长时间。
不过不能想,一旦注意到跑步这个过程,就开始累了。
一次轻松的跑步终于在第三圈结束,两人回到草地,时予沐站着休息了一会,刚准备坐下,又被陈叙浮拉起来拉伸。
「跑步后也要拉伸。」他说。
她哪有拒绝的机会,撇撇嘴吊着口气,被迫继续运动。
偏偏旁边的人敬业得很,盯着她的动作,一有不对劲立刻提醒:「拉伸不到位,再来。」
时予沐反倒笑出声:「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适合当教练。」
「为什么。」陈叙浮挑眉。
「你好像很有方法,就像我本来跑一圈都很累,但是在你的带领下,我足足多跑了两圈。」她竖了个大拇指。
「原来我还有这个天赋。」陈叙浮随口说。
完成拉伸,只会天色更暗了些,但也还没到六点,陈叙浮打算再去练一会跨栏,想了想,又对她说:「那这位学员,要不要一起试试?」
「你干嘛?教练当上瘾了?」时予沐说。
她本来想回去的,这个点寝室内人多,估计还得排好一会才能洗漱,但或许是开始享受在操场的这一刻,她居然有点捨不得结束。
陈叙浮又跑了两回,他跟不会累似的,每次都是全速跑完,休息几分钟又能继续。
时予沐很少接触到这么执着的人,应了那句话,所有成功都不是偶然,需要耐得住长时间的练习。
她终于站起身,走到陈叙浮前面一片区域。这边的栅栏比较低,是女生组跨栏的高度。
她想试试跨栏,单独站在栅栏前迈步,觉得难度并不大,但一旦跑起来就会有种莫名的恐惧,让她完全不敢跨过。
试了一次,不行,再一次,还是不行,刚准备放弃,就听见陈叙浮说:「你不去想后果,只要记得再看见它的时候抬腿跳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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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恐惧的来源都是想太多,但就是没办法不想,这时候就要看跨越的欲望能不能强大到盖过作祟的恐惧。
时予沐很想改变自己,但她好像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
陈叙浮又在旁边推波助澜:「你要是能跨过去,等校运会我拿个奖牌给你。」
她动了动身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你能拿奖牌啊。」
「等着看吧。」
再次活动筋骨,眼神坚定地看着那几个栅栏,给自己足够的心理暗示:最多就是被绊倒,她相信自己是能够站稳的。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怕的,大迈步向前跑,踮脚用力跳跃——事实比自己想像中简单,她稳稳落地,恐惧折戟沉沙。
再接再厉,稳住自己继续往前,迈腿跨过第二个、第三个……偶有几个栅栏被她绊倒,但她依旧稳稳的,跑完100米。
「我成功了!」她回头看向站在起点看着她的少年,才发现原来自己跑了那么长的路,以至于他只缩成短短的一条线。
一点都不觉得累,小跑到他面前,迫不及待炫耀:「我做到了,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当然,愿赌服输。」陈叙浮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那双眼睛出奇欢慰。他没想到能从她身上找到当初对体育的热爱。
「所以你会报名参加跨栏吗?」时予沐主动进行拉伸,同时说。
「嗯,应该会多报几个,哪个项目缺人就去哪个。」
「这么夸张?你比得过来吗?」
陈叙浮拾起草地上的一件校服与一个书包,在这阴天的傍晚里,刻意打趣地说了句:「毕竟要为你带奖牌,多参加几个,保险点。」
在这一天里,时予沐体会到两张不同的感觉。
一种是敢于尝试的喜悦,这份记忆会陪伴她很久,在每次企图退缩的时候告诉她,只要坚定,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另一种,是心跳。
大概是少年的鼓励与最后那句话在梦里重现,她看见意气风发的他朝她走来,而她看着他,控制不住心动。
这日过后时予沐忽然爱上了运动,每个下午放学后会去操场熘达熘达。陈叙浮也在,他偶尔在沙坑边练跳远,偶尔在草地上练标枪,偶尔还会打篮球。时予沐就在跑道边跑步,眼神时不时瞥向他的方向。
陈叙浮比她主动得多,看见她在会邀请她一起学,他练什么,她也练什么。后面学的东西多,连体委都来找她报名校运会。
「学校报名女子跨栏的人很少,是个拿分的好机会,你试试吧。」秦锦霖鼓动她。
「我不行的,就是玩玩,没办法参加比赛。」时予沐说。
「但是只要参加了就能有分数,你要不先报名凑个人数,实在不行你就弃赛。」
时予沐犹豫了一下,但就是犹豫的这几秒给了秦锦霖机会,他立刻说:「就这么说定了,我把你名字写上去。」说完立刻离开,怕她拒绝。
时予沐只感觉压力很大。
再不情愿,她都得更认真练习跨栏,只是带着任务的她每次运动都不太开心,会下意识比对自己与体育班学生的差距,担心自己在比赛上出错、出糗。
这份焦虑贯穿每个日夜,在校运会到来前一天晚上最强烈。
运动会在周四开始,持续两天,周三最后一节课上完葛元循专门回到班里交代运动会的事情。之后的时间,劳动委员与生活委员共同去购置校运会需要用到的药品及饮品,班长要带领参加开幕式的同学排练,领队要去试穿服装及准备妆容,班里一下子空了。
时予沐没在开幕式方阵队员当中,她没有其他事情,便到达操场准备再练一练。结果这日人特别多,基本都是体育班的学生。她看着每个项目周遭围满的人,压根不敢过去。
干坐了一会才回到寝室,这边也空落落的,那股孤独感又突然降临。
这一刻她特别想放弃参加。
说不清楚为什么,大概是面对压力时的第一反应还是退缩。一个人内核稳不稳定在这一刻高下立见。
这种情绪持续到隔日。
校运会第一日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昂,早晨六点的寝室区已经陆陆续续出现各种声响,到六点半已经躁动万分。
开幕式在八点开始,时予沐准时踏入操场,她熟悉的人在方阵队伍里,只能一个人找个地方坐下。
方阵出场顺序按照抽籤名次进行,每个班级的节目都很用心,但也总有笑料。哪个班级穿着轮滑鞋跳了鬼步舞,哪个班手工制作了什么让人惊嘆的模型,或者谁谁套上布偶服送礼物。
时予沐兴致不高,听着耳边传来隔壁班同学的讨论声,偶尔还能听到些熟悉的名字。
「那个穿红裙子的女生就是云玖吧?她好漂亮。」
「对,听说她今天开了直播,有很多粉丝都在看着她。」
「她是明星吗?」
「算不上,就是个网红,有好几万粉丝,不过听说已经有公司签她了,没准真能成为明星。」
时予沐在脑海中搜检索『云玖』这个名字。
在孙测口中听到过,说是经常找陈叙浮聊天。
原来是个这么厉害的人。
开幕式进行到最后,高一六班才入场,这时大部分人已经过了最兴奋的阶段。
倏然间音乐切换,从最普通的进行曲换为快强节奏,强势将倦意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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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唿声先一步到来,注意力又被拉回主场,时予沐坐直身子,睁着眼睛看向跑道上那群身影。
他们班的服装很常规,黑色校服裤、白色短t与黑色夹克,不普通的是他们手握烟雾棒,从尽头沿着跑道奔来,彩色的烟雾在半空开闢出一道别样线条,扩散,肆意飘散。
「哇,好酷啊。」旁边有人说,全场躁动不断。
方阵停在正中央,陈叙浮从烟雾中穿过,大长腿轻松一迈,踏上主席台,在此起彼伏的欢腾声里,他大方张手迎接所有尖叫。
「他是谁啊?帅炸了。」
「军训的时候也是他发言,名字叫——」
「大家好,我是高一6班的陈叙浮。」
少年俯身靠近话筒,清澈干脆的嗓音贯穿整个学校。=
此话一出,全场沸腾,无人能用语言形容此刻的心情。那个少年风流如画,挥斥方遒,用最张扬的方式让这三个字刻在每个人的耳廓。
「我想说——」
汇聚全场焦点的少年并无半点畏怯,他扬着不羁潇洒的笑容,眼神扫向全场。
「希望我们的青春里不只有纸与笔,希望余晖永远能倒映你我的笑容。」
少年的声音是干净的,一字一句,带着坚定的力量。
「我宣布。」
「晖北中学2015年度校运会正式开始!」
话落,礼炮声四起,彩带绽放,上千只和平鸽在绚烂瀰漫中招摇飞扬。
主席台上的少年手握国旗,在半空尽力摇晃两下,他跳下主席台,带着旗帜向前奔跑,方阵紧随其后,带着斗志与激情追随那抹红。
肾上腺素飙升,雀跃腾涌,时予沐不自觉跟着所有人站起身,隔着大半个操场,愣愣看着最耀眼的那个少年。
那一刻她恍然发现。
有些人看似很近,其实很遥远。
(工/众/号//温/序//小/札)
第12章 「说到做到,奖牌归你。」
时予沐的比赛在这个早上, 开幕式结束过后就要准备热身。
直到这个时候,心里那个让她放弃的声音依然响亮。她先去工作檯那边看了眼信息,弃赛的人比自己想像中更多, 理由五花八门, 而她可以说自己生理期来了,没有任何影响。
藉口替自己找好了,就看要不要做这件事。
兜里的手机震动, 是孟绾的来电,接通:「餵?你在哪?」
「我在——」她怕他们知道她这个心思,便改口,「你们在哪?我去找你们。」
「入口的跑道这边, 陈叙浮马上比赛了。」
「好。」
跨栏有两轮比赛,先是预赛,两组中的前四名进入决赛,之后直接分出冠亚季军。学校的赛程排得很紧凑,预赛在十点, 十二点左右就是决赛。
时予沐看见陈叙浮的时候, 他已经换上短裤背心在做准备。平时的他看着很瘦,但没想到他的手臂会有很明显的肌肉线条。
不止手臂,他的腿部肌肉也很好看,不是电视上健身男那种成块的肌肉,很流畅, 肤色偏白,干干净净的。
不知道是不是太阳晒的,她的耳根已经有点红了。
「他们这组都是体育生吧, 竞争太大了。」身边孟绾搂住时予沐的手臂说。
冯铠东接话:「跨栏本就是体育生的战场,正常。」
「不用担心, 他可是在青训队里待过的,即使是体育生也不是他的对手,冠军肯定是他的。」孙测信誓旦旦。
但事情总会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所有人都觉得没问题,那就是会出问题。
随着发令枪响,高度集中的一群人往前沖。不愧都是受过训练的体育生,反应速度几乎同步,但在对比之下能看出陈叙浮占了微弱的优势。
他比其他人更快迈步越过栅栏,也是最快落地的人,但很快就被别人超过,从此刻开始处于劣势。
不知道是不是状态不太好,能看出他跑得很吃力,到后面差点摔倒,又不顾一切尽全力奔向终点。
最后只拿到第四名的成绩,勉强进入决赛。
「才第四,竞争这么强的吗。」冯铠东在旁边说。
孙测肯定地说:「他只是在控分,能进入决赛就行,名次不重要。」
「但他好像没那么轻松吧,他受伤了?」
陈叙浮在冲线后很快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腿,大喘气调整许久,才一瘸一拐地回到跑到外坐下。
这边四人赶紧跑过去。
「受伤了?崴脚?还是咋了?你膝盖没事吧?!」孙测急得想将他拎起来里里外外检查个遍。
「磕到了,没事。」话是这么说,但他的右腿几乎抬不起来,额头的汗疯狂往外冒。
他在经过第一个栅栏时就失误,腿抬得太低,直直撞向那根铁管,偏偏还是在旧疾的位置。所幸没有影响比赛结果,就是疼,遭罪。
「我去找老师拿药。」孙测飞速离开。
很快医护人员带着医药箱过来,膝盖红肿了一大片,还明显可见有道疤,是之前受伤留下的,记载着曾经的不易。
学校只能做简单的处理,喷过药后交代:「暂时先别有剧烈运动,能坐着尽量坐着。」
「完了完了完了,校运会刚开始,咱班就损失一员大将。」冯铠东说,「你等会决赛怎么办?能跑吗?」
「能。」陈叙浮没犹豫,站起身过去签下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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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人还在劝:「你要不先歇一会,实在不行就别跑了。」
他没听,偶尔才回一句:「残不了。」
孙测还有比赛,其他人都过去看了,时予沐半个小时后也到她比赛的时间,便坐着发会呆。就在陈叙浮身后一个台阶,时不时看着正跟其他人聊天的他。
受伤了还坚持比赛,要是她肯定直接放弃了。
好像有些人就是有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无论做什么事都很认真,不怕失败。
再看向一瘸一拐地挪去买水的陈叙浮。
恍然——不,不是与生俱来的,只是一种信念,煅炼而成的。
迅速跑下台阶,到陈叙浮面前:「你坐下休息吧,我去给你买。」
不过五分钟,她带着瓶冰水回到陈叙浮面前,这次坐在他身边,晃了晃双腿。
陈叙浮先说:「这么积极?担心我受伤后没法给你带奖牌啊?」
「对啊,毕竟我没拿过奖牌,这可是我的第一块。」时予沐说。
陈叙浮拧开矿泉水瓶,仰头大口大口往下灌,他肺活量大,就这么喝了将近半瓶。拧上瓶盖,才说:「你还不去准备?」
「我要去的。」时予沐咬重语气,是在给自己强调,「我得去换衣服,然后热身,然后比赛。」
「你去吧,加油。」陈叙浮双腿微微岔开,双手搭着摆弄矿泉水瓶,「我在这里看着你。」
「好。」
终于不再有退缩的念头,她起身前往工作檯,签名、拉伸。
广播通知女子跨栏选手做好准备,听见这个提醒,原本还算平稳的情绪瞬间被点燃,心脏控制不住狂跳。
孟绾他们过来找她,拿着不知哪来的手拍玩具,挤到最前排喊着她的名字。
……谢谢,更紧张了。
「真丢人。」孟绾扶额,「我都让你们别把这些带过来了。」
「咋了,我得让插班生感受到我们的爱。」孙测说。
孟绾呛他:「建议你等下把这一套用在陈叙浮身上,就看他会不会把你揉成一团当球踢。」
这些小玩意是他们在校门口买的,今天有很多人在那摆摊卖气球,15块钱一个,孟绾没买,冯铠东买了两个,一个送给她。
孙测则买些奇怪的东西,手拍是其中之一,还买了个充气锤子,见谁就敲一敲。
那边参加比赛的人踏入跑道。
时予沐控制不住发抖,将注意力集中在发令枪上。
随着一声令下,她尽力向前沖,顺利越过第一个栅栏、第二个。这一刻脑子里其他事情都消失,只记得陈叙浮同她说过的技巧,身体不能歪,再累都要保持平衡。她甚至看不见身边其他人的成绩,死咬着牙爆发出最大的潜力。
短短百米距离,她已经快撑不住了,似乎有股血在自己喉咙口,心跳得剧烈,只依靠本能持续迈步。顾不上身边多少人冲线,她尽力向前,直到越过最后那条白线。
结束了。
放慢脚步,她大口唿吸,周围天旋地转,什么声音都捕捉不到。
余光看见有道人影朝自己扑来,她顾不上其他,伸手抱住那人。
「啊啊啊你好棒,你做到了。」有个声音近在咫尺,身体也被拉扯着被迫雀跃。
「你知道你排第几吗!八个人里排第五!没有垫底!」
谁?谁在说话?
时予沐懵懵的,眼前画面才回归,看见比她还高兴的孟绾。
她喘着气问:「是不是要排前四才能进入下一轮?」
孟绾的笑僵住:「好像是。」
就差一名。
时予沐反而松了口气:「……还好没有,不然我还得再跑一轮。」
孟绾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你已经很厉害了,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一队里有四个体育生,除去她们的话,你应该排第一!」
啊,真的吗?
原来她也不是不能得第一。
这次的她简直累懵了,许久后才看向自己跑过的路,她才撞倒了一个栅栏,比想像中的自己棒多了。
想到这,她不禁看向台阶上,那里空无一人,她的心沉了下去,又在回头时看见来到终点处的陈叙浮。
朝他走过去,再剧烈的喘气也不影响她说话:「我跑完了,就等你的奖牌了。」
「好,等我。」陈叙浮插着兜,站得懒懒散散,没个正形。
他的膝盖已经没有方才那么疼了,走路姿势恢復正常,只是毕竟受过伤,他更加重视,在上场前紧紧佩戴上护膝。
时予沐送他去检录,像个前辈一样叮嘱:「你别太紧张啊。」
后者丢了句:「瞧不起谁?」
时予沐:……
她就多余说这句话。
他换了套衣服,白色背心与红色短裤,正午最炽热的阳光将他照得熠熠生辉,在人群里一眼能锁定。
时予沐注意到围观的人变多了。
孙测告诉她:「早上有人直播了我们开幕式,陈叙浮讲话那段视频传到网上去了,现在初中部那些弟弟妹妹都过来看他。」
时予沐忽然想问:「他初中会不会也这么受欢迎?」
「当然。」孙测一脸『这还用得着说』的表情,「长得帅,又优秀,这样的人谁不喜欢。」
太受欢迎,不是件好事。
譬如此刻,一群学生堵在跑道两旁,已经影响了比赛选手的路线,在广播的再三提醒下仍然没能维持秩序,被迫将比赛时间往后推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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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见哪位明星。
只是明星见不到,但陈叙浮可以。
学校领导专程过来教育这群人,又在旁边拉起两道警戒线,才能勉强控制住。
一来二去,顶着大太阳,影响的是选手的心态。
广播开始播报名字;
「六号跑道,高一6班,陈叙浮。」
旁边传来一声声尖叫,他面无表情,高举着手,微微一摆示意。
尖叫声更剧烈了。
双手点地,脚尖向后踩助跑器。
枪声响起。
少年如飓风般冲出去,迎着风,踏过每声尖叫,稳稳迈腿跨越,周围有人摔倒、有人绊倒栅栏,这些都与他无关,连腿伤也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决赛共八个人,六名体育生,陈叙浮无惧,始终保持领先,频率快到可怖。
少年成功冲线,漂亮的红绸带随风环绕在他胸前,他肆意张开双手,纵情享受迎面而来的欢唿。
连时予沐也不知道这一刻的自己心跳有多快,在此之前他们甚至以为他没办法上场,但他还是执着得突破束缚自己膝盖的枷锁,给了自己张狂的、漂亮的交代。
她想起了那句话: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变得更强大。
陈叙浮将落在身上的绸带扯掉,整齐叠好放在工作檯上,偏头看了眼成绩。
竟然找回了那年的状态。
难得啊,好久没有了。
伸手抽了条毛巾盖在脖子处,抬头才发现围观的人。
未加理会,走向也在寻找他的那群人身边,这一刻大家脸上都带着笑意。
孙测一把搂过他:「可以啊,竟然拿了第一。」
「运气好。」陈叙浮稍稍拉开与他的距离,他流了汗,不想脏了他。
这话可就让人不乐意了:「你这就是在凡尔赛了,我要是有你这个水平我天天吹。」
「所以你不会成为他。」冯铠东在旁边补刀。
「你想死是不是?」孙测挥起他的充气锤。
即使这边几人在玩,围观很多人依然将注意力投向他,时予沐隐约察觉到几束打量的视线,让她不舒服,回头一看确实有人正抱着胸看她。
「是不是马上到颁奖的时间了?」孙测问。
「现在是休息时间,颁奖在下午。」陈叙浮回答。
冯铠东搭腔:「又不是你获奖,你那么着急干嘛?」
「我想看看学校的金牌,我还没看过呢。」
陈叙浮才想起他的比赛已经结束了:「你铅球结果怎样?」
「别说了,那么多人去帮他加油,结果他连入围都达不到。」冯铠东无情捧腹嘲笑。
孙测并不介意他的反应,依然是憨憨地摸了摸脖子:「我没握紧,脱手了。」
「不是有两次机会吗?」时予沐好奇问。
「两次都脱手了。」
「……」
「看出来了,你完全没有运动的天赋。」冯铠东说,「连插班生都有名次,你连榜单都够不上。」
这句话在时予沐听来是夸赞,她本来就比他们更差些,能有现在的成绩已经很满意了。
但陈叙浮还是纠正他的措辞:「不是『连她都有名次』,她很努力,有名次不奇怪。」
冯铠东立刻说:「对,是他不努力。」
时予沐腼腆地笑了笑。
这个点的食堂围满了人,不止有本校学生,连隔壁学校也有不少人过来凑热闹。不过再多的人都影响不了他们的兴致,孙测来之前就想好要吃鸡排饭,而后坚定地直冲目的地,陈叙浮刚跑完步,只更想吃点汤汤水水,便留在距离最近的食堂。
时予沐也想吃点清淡的,想了想还是随着他留下。
「螺狮粉吃不吃?」陈叙浮又买了两瓶水,一瓶常温的递给时予沐。
时予沐伸手:「不吃,听说很臭。」
「之前吃过?」
「没有,但是大家都这么说。」
话题就此结束,陈叙浮到螺狮粉的窗口排队,时予沐则去买花甲面,这边人很多,等排到她的时候陈叙浮已经买好东西坐下吃饭了。
她端着面过去坐在他对面,桌上有一套没用过的筷子汤匙,放在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巾上。
「谢谢。」她埋头吃。
他们没少一起吃饭,平时跟孙测他们在一起时叽叽喳喳的,永远不缺话聊,但只要他俩没在氛围就很安静,偶尔在尴尬的时候还需要时予沐找话题。
但她很不会主动,找的话题总是很没有逻辑,譬如现在说的是:「你为什么会喜欢吃螺狮粉?」
「为什么不能喜欢?」陈叙浮丢了句反问。
「因为大家都说很臭。」
「只是闻起来奇怪,跟味道没有关系。」
「闻着都不好吃了,食物还怎么能好吃?」
「你没试过,怎么确定?」
时予沐有时候挺死脑筋的,小时候爸爸妈妈就告诉她要听话,大人说什么她就要做什么。她确实很听话,从而没犯过什么错,以至于她一直将这句话封为准则,时常忘记自己是能够思考的。
她至今都很相信别人,小学老师经常告诫学生不能随意游泳,于是她连游泳池都不愿意下;初中时班里有女生跟她说另一个人的坏话,她就始终认为那个人非常差;就连吃的口味也要听别人的,有人说这个好吃,她就试试,有人说难吃,她就不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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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陈叙浮的问题确实问倒她了,没试过的东西怎么确定?仅凭别人一句话?但别人的话就一定是对的吗?
「那是什么味道啊?」她突然好奇起来。
陈叙浮没告诉她:「下次你自己试过就知道了。」
「噢。」时予沐默默吸着自己的面条,再看着对面那碗螺狮粉,虽然接受不了这个味道,但是这个卖相真的香,配料很多,粉条吸满汤汁……
她又问:「你是不是不会被别人的说法影响?」
「一般不会,但有些会参考。」陈叙浮说。
「感觉你们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我不一样,如果没有人告诉我要做什么,我就什么都不会做了,虽然别人让我做的我还是做不好。」
陈叙浮咬断面条,嚼了嚼,看向她。
「真的很羡慕你们,我是那种什么都做不好的,可能是智商有问题。」这碗面里像是加了酒精,一闻到人就开始感性,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晖中不接智商有问题的学生。」陈叙浮将桌上的纸巾拿过来,往反着叠而后擦了擦嘴唇。
「……我只是抒情一下。」
「你看你都知道自己智商没问题了,还在意什么?」
「好吧,但我的意思是,我也要成为你们这样的人。」
陈叙浮不喜欢在吃东西的同时说话,一碗热气腾腾的粉就这么被他晾在一边。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一本书,叫《瓦尔登湖》。」
时予沐摇摇头。
「里面有一句话,是说:能从一个圆心画出多少条半径,就有多少种生活方式[1]。」
「无数条。」时予沐下意识回答,才后知后觉他问的不是数学问题。
「嗯哼。」陈叙浮耸肩,「这句话可以适用很多场景,我们所选择的生活方式不一定是适合你的方式,所以不要成为别人。放在你自己身上,就是让你找到适合你的,生活方式也是、兴趣爱好也是。」
陈叙浮盯着她那双闪动的眼睛。人生的路上只有自己一个人,过程会发生变故,重要的是在现阶段找到最和谐的生活方式。这是他在养父母去世后最大的感受。
但其实他也不明白什么才最适合自己。
就这,还给她什么建议。
「先吃饭吧。」他自嘲地低头,将螺狮粉挪回来。
时予沐双手捧着碗,像是还在消化这番话,倏然一笑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陈叙浮一顿,抬头,对上她单纯真诚的眼。
……
下午两点,男子跨栏比赛的颁奖开始。
这个时间初中部还没开始上课,那些学生利用最后十几分钟时间守在颁奖台前,孜孜不倦地欣赏那个傲气的少年。
洪亮的广播声环绕在操场,扩散至整个校园。
「男子110米跨栏金牌得主——」
「高一6班,陈叙浮。」
「啊啊啊陈叙浮你帅惨了!」孙测在旁边充当气氛组,忘我地喊着。
孟绾默默扯住时予沐的衣角,两人往旁边站,假装不认识他。
冯铠东扶额,也背过身。
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的陈叙浮更不用说,腰板绷得很直,眼神控制着不对上孙测。弯腰,领花束,脖子上多了个金牌,周围欢唿更浓烈。
想起自己拿到的第一块金牌是在五岁,当时练的是攀岩,参加全省的攀岩比赛,却以一秒的差距错失冠军。身为季军的他与冠军一起接受採访,眼睁睁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冠军身上,回家后一直哭,是养他的父母亲手做了块金牌给他,告诉他,总有一天他会被人看见的。
后面他拿到了很多金牌,如愿地享受到注目,但比起这些,他似乎更期待看见父母眼中自豪的光。可惜再也看不到,冠军也就失去了意义。
仪式结束,踏着台阶往下,侧边是几束同样自豪的炽热视线。
「时予沐。」他站在她面前,掌心张开,被他握得发烫的金牌顺着往下落,反射的光在少女脸颊摇晃。
「说到做到,奖牌归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时予沐双手捧过,这可是她的第一块奖牌,格外珍惜。
少年插看向顶上的阳光,被云层遮挡了部分,但还是倔强得往外射,映出自豪的光。
插兜,稍稍勾唇,笑得不羁:「下一块就要靠你自己拿到了。」
(工/众/号//温/序//小/札)
第13章 「行行好吧班长。」
校运会持续两天, 陈叙浮参加了好几个项目,身影协同无数目光在校内穿梭,说不清是他比较忙还是看着他的人比较忙。
至于时予沐, 比赛完成后就没有她的事了, 与孟绾一起散散步拍拍照。
两天下来,手机储存容量都满了。
「帮我俩拍几张照片。」冯铠东唿唤时予沐,他正站在孟绾旁边, 两人手上都绑着气球。
孟绾一脸嫌弃:「跟你有什么好拍的?」
「为了给你留个念想,让你以后多看看这么帅的我。」冯铠东笑呵呵的。
时予沐调整了个角度,让画面里只剩下这两人,口中喊着「3, 2,1——」摁下快门。
最后半秒钟,冯铠东悄悄在孟绾头上比划了个牛角。
「冯!铠!东!」看见图片的孟绾气得伸腿踹他。
「多可爱,你原来这么傻。」冯铠东一直笑,「插班生你拍照技术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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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人不行。」孟绾说, 「别发给我, 我不要。」
后面时予沐还是将图片发给她了,夹在一堆她们的合照中。她原以为孟绾没有保存,但在多年后——大学毕业时,那会她们已经没再跟冯铠东保持联繫了,有次她在孟绾家发现她把照片洗了下来, 就夹在某本书里。
校运会这两天里,时予沐与陈叙浮也有了第一张合影。
是孙测提出要每两个人单独拍照,他俩最活跃, 拉着每个人拍了一圈,最后才轮到时予沐与陈叙浮。
届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旧手机的像素差,再加上拍照的人没技术,导致一张图片上都是噪点。
拍下照片的剎那,时予沐乖巧站着比剪刀手,陈叙浮依旧懒散,不知是等得不耐烦还是怎样,他有隐隐走动的动作,在模煳的图片中依稀找到视角焦点,是在她身上。
充斥着巧合与炽情,校运会落幕。
六班这次成绩非常好,总排名是平行班的第一,再算上体育班成绩的话,勉强能超过一两个班级。
葛元循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多次表扬班里的两个功臣:班长与体委,还自发买了小礼品送给他们。
孙测掌握一手消息:「听说老葛跟隔壁班老师打赌,如果我们能赢过体育班,对面要请客的。」
「原来老师也这么幼稚。」时予沐说。
「毕竟他三十多岁还没女朋友,肯定很无聊。」
学校有面公告栏,每次活动过后都会在上边粘贴排名,与考试成绩摆在一起。
陈叙浮在榜首,他参加的比赛多,总分算下来比体育班的学生还要高,也成了晖中第一个超越体育生的人。
「陈叙浮在这边排第一,结果在成绩上是垫底,简直是公开处刑。」这是孙测在看到公告栏后的最大感受。
旁边还围了好几人,时而看看表格,时而看看本人,似有粉红泡泡蔓延。
——校运会结束后,陈叙浮几乎成了全校的焦点。
孙测小声嘀咕:「怎么大家只注意到校运会成绩。」
「因为他帅啊。」冯铠东说,「考试第一总会换人,但陈叙浮不一样,他参加的永远会是第一。」
期中考试排名全年级第一的孟绾:?
「考试第一也不会换人。」她强调。
「因为帅就喜欢一个人也太表面了,重要的明明是内在。」孙测有心事,莫名感慨。
冯铠东补刀:「帅的才会有人才会想了解内在,丑的没人理。」
孙测气鼓鼓的,不想跟他说,快步从他们面前穿过。
孟绾察觉到异样,询问冯铠东:「孙测今天怎么怪怪的,平时不是最仰慕他的陈哥?」
「他啊,加了个女生,结果发现那女生喜欢陈叙浮。」冯铠东摇摇头,「心里不舒服呗。」
孟绾噗嗤笑出声:「那不奇怪,喜欢陈叙浮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又没谈恋爱,管得了她喜欢谁?」
冯铠东耸肩。孙测是在校运会那天加的女生微信,是女生主动找的他,没聊几句他就对人家产生好感。却有次发现那女生朋友圈发了陈叙浮的图片,越想越不对劲才让冯铠东用小号加她,这么一来不得了——女生朋友圈里全是陈叙浮,只是屏蔽了他。
膈应是真的膈应,聊天里那么暧昧,结果原来喜欢的是另一个人?
友情有时候脆弱得很,这事在孙测心头是一根刺,见到陈叙浮时总会不自觉想他到底哪里好了,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天赋强了点家境好了点又什么都会嘛,明明他也不差,至少……体型上就比陈叙浮壮,成绩还比他高——了那么几分!
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是想挑出陈叙浮身上的缺点。
当时的他还不懂得怎么控制脾气,碰到事儿很容易挂脸,有时明明无心但说出的话总会变味。
譬如在看手机时会说:「学校表白墙上怎么全是陈叙浮,这也太夸张了,搞不懂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
譬如在陈叙浮拒绝一起吃饭的提议时,他说:「他怎么又装起来了,独来独往更能让女生注意到他呗。」
还有在升旗仪式开始前催促排队,他会不耐烦:「知道了,怎么不去催女生啊,就知道拿我们开刀。」
「……」
陈叙浮这段时间情绪也不好。
运动会过后关注他的人越来越多,那天晚上他的q.q收到几十条好友申请消息,他没通过,但还是有各种各样的消息弹出:谁谁谁通过年级群聊私信他,q.q空间访客99+,留言板也多了很多信息,还总有人打电话给他,甚至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的电话号码。
回到学校后愈发不可收拾,每到课间六班门口总会出现一批人,即使他没在班里,站在走廊吹风,这个消息总会传遍每个班级,随后也围在走廊里看着他。
他嫌烦,将q.q空间改为仅自己可见,并且清除了发布过的所有东西,添加好友等设置为禁止添加。
一下课就将校服外套盖在脸上,背对着窗户的方向趴着睡觉。
于是在孙测这种明里暗里的讽刺下,他终于受不了,摔桌说了句:「你爱在这就在这,不爱在这就滚。」
孙测先是一愣,而后气冲上头,不甘示弱吼了回去。
这次陈叙浮没有依着他,两人发生争执,被其他人拉着才勉强平静下来。
之后再也没说过话。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冯铠东坐在孟绾前面摆弄她的文具,忽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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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俩人闹矛盾,最憋屈的人是他。
他都不知道该跟谁玩,跟孙测打闹吧又怕陈叙浮不高兴,跟陈叙浮说话吧又怕孙测翻他白眼,在班里这样,在寝室里这样。导致他只能跟俩女生在一起,她们是他唯一的倾诉空间。
「为了友谊,我们得想个办法。」冯铠东义愤填膺。
孟绾写错了一道题,抬头看见打扰他的人,将所有怨气聚积成眼刀丢给他。
冯铠东没发现,提议道:「你们今天大课间都别去跑操了,去后山,我有事情跟你们商量。」
「我只关心你什么时候回到你的座位上。」孟绾咬牙切齿,是他影响了她的做题状态。
「兄弟关系都成这样了,你还怎么有心思做题。」冯铠东看着她桌上的书本,忽然心生一计,「就是因为他们关系不好,所以我才要来打扰你学习,只要他们关系和好,我就再也不来烦你了,所以你应该先跟我们一起处理这件事。」
孟绾很想把手里的笔扔过去砸他,但忍住了——两块钱一只的笔,他不配。
「走吧走吧,最近天气那么闷,都别去跑操了。」
学校每周二跟周四早晨都要跑操,时予沐是最不愿意违规的人,在大夏天里顶着烈日本分完成任务——这是之前。至于后面为什么开始违规,那要追溯到那次孙测大闹点心铺。人一旦开始挑战规则,就忍不住了。
在此之前,她逃过两次跑操,第一次良心非常不安,第二次就跑得光明正大了。学校老师在这些事情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大热天的确实没必要在室外晒着,只要没有领导检查正常都任由他们闹。
第二节 下课钟敲响,巡逻的教师过来组织学生排队去操场,时予沐装模做样混在人群中,准备找准机会离开大部队。
冯铠东与孟绾在楼梯口的时候已经熘走了,时予沐错过那个时机,只能先下楼,准备开跑时发现有只手摁住她的大臂。
「今天要点名。」陈叙浮看着她,颇有些大公无私的气概。
「我到没到不是班长您一句话吗?」时予沐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在违规这件事上她已经很熟悉了。
可惜陈叙浮油盐不入:「你跑了,就是人没到。」
「你行行好吧,别记我名字。」时予沐盯着他,双手合十,表现出一副诚恳的模样,「班长!」
「……」
「就这么一次,就一次!」时予沐同他商量,「帮帮忙!」
「……下不为例。」陈叙浮深吐出一口气。
「好!」时予沐刚想走,又想起已经离开了的两人,「对了,还有孟绾跟冯铠东,你也别把他们记上。」说完撒腿就跑,她知道陈叙浮没有拒绝就等于答应。
……得寸进尺。
今天有领导检查,好消息是不算严格,点个名就可以,坏消息是领导记住冯铠东跟孙测,专门过来看这两人在不在。
陈叙浮保不了他们,但还是越过了两个女生的名字。
另一头,时予沐匆匆跑到学校后山,运动量甚至比跑操还要大。
冯铠东与孟绾已经找了个地方边吃零食边聊天,坐在树荫下的鞦韆上,悠闲自在。
孟绾朝她招手:「你被班长抓到了?」
「嗯,不过我都跟他说了。」时予沐没有鞦韆坐,只能屈腿坐在他们面前的小板凳上,「你们说到哪了?」
「我在骂孙测有病。」孟绾说,「我要是陈叙浮也不想理他。」
「他人就那样,嘴欠但是没有恶意,也不是不可原谅吧。」
「希望你明白,首先是心里想的才会说出来,他打心里就在歧视陈叙浮了,你还觉得他无辜?」
「我哪有觉得他无辜?但朋友之间有摩擦也正常吧?」
「有些朋友不要也罢。」
怎么这两人也吵起来了。
时予沐揉了揉太阳穴,打断他们:「我也觉得是孙测的问题,他没有道歉吗?」
「这倒没有,但他最近也不开心,好心劝说一下,应该会道歉。」冯铠东说。
孟绾冷笑:「只要陈叙浮态度一软,他立刻当成什么都没发生,你信不信?」
时予沐赶在冯铠东反驳前说话:「那不然先跟他聊一聊?」
「我尝试过将他们两人约出来,但他们根本不理我。」冯铠东才是最无辜的,「我跟孙测是同桌,现在陈叙浮连我都不爱搭理。」
「你还站在他那边,人家愿意搭理你才怪。」孟绾继续呛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站队了?」冯铠东反驳。
时予沐头都要大了。那边友谊都快破裂,这边又开始掐架,她又要思考对策,又要拉住这两人,真希望此刻能有人来帮她。
「那咋办。」她麻木地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我们分开行动呗,我去做孙测的思想工作,你俩负责将陈叙浮带出来。」冯铠东说。
「我不干。」孟绾手环臂,表情上写满了对孙测的不屑。
她最讨厌这种被刺朋友的事情,初中的时候交了个朋友,两人无话不谈,却在某天发现那个人一直在背地里取笑她的家境,说她住在破旧的农村房,说她妈妈是清洁工,说她学习的桌子上只有一盏小檯灯。从那时开始,她就坚信不会有多么坚固的友情。
「那我去找他吧。」时予沐怕他俩又吵起来,赶紧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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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铃声解救了这仨人,回教室的一路上她都在思考应该怎么跟陈叙浮说,他是很坚定的人,与她相反,那她要怎么将他拉出去。
结果在教室门口撞见了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的葛元循。
葛元循瞥了她一眼,眼神带着严厉,吓得她把所有事情抛到脑后。
难道他们还是被记名了?
「一周统共这么几次跑操,还总有学生不参加。」葛元循算帐,「没参加跑操的同学自觉到我办公室来。」
孟绾与时予沐对视一眼。
看吧,我就说友情都是塑料的。
刚准备起身自首。
「冯铠东,孙测,出来。」
说完,葛元循拂袖离去。
……没有她们?
孟绾幸灾乐祸。
敢情只有男生之间的友情才是塑料的。
……
冯铠东与时予沐对了暗号,下午放学后在学校门口集合。怕他们不同意,还喊上班里其他男生。
为了这事,时予沐想了一天。
她实在不会干这种事,想到最后也只有一个很拙劣的理由。
「陈叙浮。」讲台上老师刚离开,她便抱着课本跑到后排,生怕人跑了。
「你刚才听课了吗,这道题我没听懂。」
「……」陈叙浮一脸『我到是要看看你想干什么』的表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年级第一就坐在你旁边。」他说,倒是不急着离开,慢悠悠摁着手中原子笔。
孟绾恰好从她身边路过,探头看了眼,又直接越过,眼前冯铠东准备离开教室,还朝她比划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说得太高深了,我没听懂。」
「倒数第二问倒数第一,我敢回答你敢信?」
「所以啊,只要你能学会,那我也一定能。」
「……」
陈叙浮还真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认真看了眼。
是数学函数题,一般是试卷的最后一道题。
「……放弃吧,学不会的。」
「怎么能放弃呢,至少先试一试,它看起来不难,题目就两行字。」时予沐倔强得指了指。
陈叙浮却将书往回推:「我有两件事是绝对不碰的,一是毒品,二是数学。」
「……」这方法行不通。
而陈叙浮早已看穿她的把戏,身子往后,靠着后面的桌子:「有话直说吧,没必要这么折磨你我。」
时予沐撅了撅嘴,心想自己想了一个下午的理由怎么就这么失败。
还是说:「没啥事,就是想报答你为我解题的恩情,一起出去吃顿饭呗。」
「就你跟我?」
「emmm……」时予沐迴避眼神,刻意拖长整个音,看似是在肯定,其实是没回答。
陈叙浮转了转笔:「你请客?」
「嗯哼……」她还是一样的态度。
「不去。」陈叙浮答得决绝。
「为什么啊?」
「我不跟谎话精出去。」
时予沐咬咬牙,在心里将这个人数落了个遍。
「也不只是你跟我,还有孟绾、冯铠东、马学贤他们……」
「那也不去。」
陈叙浮心想这几人是真傻,整个下午冯铠东在劝说孙测的声音已经传到他这来了,孙测始终表现得不情不愿,当事人都没有和解的意思,那别人的调停还有什么用?
「你给我个理由。」
「要去办公室,老葛有事找我。」
「我等你。」
「你信不信我把你早上没去跑操的事告诉他?」
「那我更要等你了。」
「随你便。」
陈叙浮似乎有点脾气,将原子笔往桌上一丢,单手拎起挂在桌子旁边的书包往外走。
后方时予沐有点懵,意识到自己惹他生气了。是她太咄咄逼人了,或许他真的不想出去,那她再坚持就成了困扰了。
还是算了吧。
前面的陈叙浮稍微偏头。
她没跟上来。这就放弃了?还是在他这受了委屈?他刚才的态度好像有点差,早知道不应该丢了那支笔,如果真的伤到她那要怎么办?
想着,他放慢脚步。
还是没看见她的身影。
干脆停下等待。
人还是没出来。
越想越觉得过意不去,转身回到班里,撞上垂着头缓慢从教室内挪出来的人。
「不是说等我?」陈叙浮扯着书包带子往肩膀一挎,努力表现出还在生气的样子。
「不等了。」时予沐丧气得说,「是我在不了解你意愿的前提下企图让你出去,毕竟是你们男生之间的事情,我不该参活的,以后也不会了,不好意思。」
「……」
这番话一下子撩起陈叙浮那久违的愧疚心。
「没说不出去。」他将书包拉下来,塞进她的怀里,「在办公室门口等我。」
(工/众/号/温/序/小/札)
第14章 「明明是你一厢情愿。」
时予沐一直没想明白陈叙浮是怎么突然变脸的。
但是不管, 他答应出去就是好事,至少说明他有和解的意思。
抱着他的书包靠墙站,给冯铠东发了条消息报喜, 顺道询问他那边的情况。
冯铠东说:【打了一顿, 现在他听话了。】
把一向最相信别人的话的时予沐吓到了:【啊?你们别打架,有话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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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里出现两道身影,看清来人, 她条件反射般将手机揣回兜里,背嵴挺直乖巧喊了句:「老师好!」
陈叙浮随着出现,就在葛元循身边,不同于时予沐的拘谨, 他与葛元循的关系更像是兄弟。
葛元循看看她,再看看陈叙浮,倏然沉思,告诉陈叙浮:「你是班长,得有分寸。」
陈叙浮:「怎么了?」
「学校不允许早恋, 你们关系再好也得有分寸, 特别注意别被抓到。」
陈叙浮:……
时予沐:……
葛元循携带唇角残留的耐人寻味的笑离开,时予沐与陈叙浮跟在他后头,步伐很慢,刻意与他拉开距离。
时予沐边走边嘀咕:「难怪孙测总说班主任神神叨叨的。」
意识到自己提到不该提的人,她默默闭嘴, 将书包抱得更紧。
陈叙浮没应她,只伸手示意。
「干什么?」
「书包。」
「噢。」时予沐还给他,「你应该不会跑了吧?」
「不一定。」
于是时予沐扯住他往下垂的书包带子, 在指尖转了好几圈,紧紧圈在拳头里。
陈叙浮瞥了眼:「这么做的意义是?」
「遛狗。」
「?」
时予沐说完, 自己先把自己逗笑了,对上陈叙浮那莫名其妙的眼神,还要憋着。
说正事:「我听说你俩的事了,实话说我觉得孙测是真的过分,要是我也会很生气。但如果因此失去了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我也不会开心。」
「所以你希望我跟他道歉?」陈叙浮反问。
「我没有啊!」时予沐表明立场,「我是站在你这边的,等会如果孙测态度不好,我支持你继续跟他冷战。」
「走吧。」
约定见面的位置在校门口,隔着大老远就能看见冯铠东那东张西望的脸,见到她顺利将人带过来,总算松了口气。
「下午好。」冯铠东突然变得拘谨,唇边陪着笑,但发现没人理他,又将孙测拉过来。
后者表情还写着别扭,略有些不情不愿,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冯铠东气得狠拍了下他的脑袋,摁着他的脖子强迫他鞠躬。
「陈叙浮,这小子知道错了,跟你道个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要不就原谅他呗。」
「我……呃。」孙测被冯铠东控制着,完全任人宰割。
「你最好别说除了道歉外的其他话。」冯铠东警告。
明眼人都看得出孙测并非真心道歉,陈叙浮不喜欢强求别人,瞥向时予沐。看吧,他就这个态度,这下怪不得他了。
见他想走,冯铠东赶忙拽住他,又用膝盖顶了孙测一脚。
孙测满脸都写着憋屈,才说:「我,我错了,以后不说你就是了。」
让他道歉比杀了他还难。
其实这几天他挺后悔的,就为了一个女生跟兄弟闹掰,至于吗?但他多么心高气傲的人,『对不起』三个字愣是说不出口。
他也不是没试过和好,会在寝室里悄悄把陈叙浮歪倒了的洗漱瓶子扶正,会在晾衣服的时候专门为他腾出一块空地,还会在出门买饮料的时候用余光瞥着他问句要不要。但是他一次都没有搭理过他!
主动过了却没得到回应,他就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好啦,冷战到此为止。」时予沐不自觉拉了拉陈叙浮的袖口,担心他还在生气。
陈叙浮没理会孙测,径直走到旁边同别人说几句话。
「我真受不了你。」冯铠东还在气头上,拿孙测撒气。
孙测真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鼓着脸,壮实的身子几乎缩成小小一团。
事实证明他们的友谊吵不散,但毕竟刚重归旧好,两人关系还是没能迅速回到最初。
孙测接收到冯铠东的暗示,不知从哪拿了包辣条,讨好似的走到陈叙浮身边,伸手递给他。
陈叙浮没搭理,不知是没看到还是故意。
孙测讪讪,正准备收回手。
这边冯铠东见状,立刻大喊:「喂,陈叙浮,插班生说她想吃辣条。」
「……」
陈叙浮瞥了冯铠东一眼,抬手抄走孙测拿的东西,伸手丢给时予沐。
时予沐在状况外,条件反射地接住,奇怪地回头,只看见满脸坏笑的冯铠东。
此刻她在孟绾身边,这个原本强硬地说不干的人还是出现在了这里,她双腿岔开直接坐在泥地上,纯白的t恤被蹭上灰也懒得管。手中拿着本书,是英语词典。
「你怎么过来了?」时予沐不想弄脏校服,只能蹲着。
「被他拉过来的,听他们说还有人要过来。」
「谁啊?」
「不认识,马学贤带过来的,是个女生。」
孟绾本打算回寝室,可惜半路被冯铠东劫持下来。晚上的聚餐多了几个男生,如果只有时予沐一个女生在的话她肯定不自在,况且那边还要多带一个女生过来,有她在更好帮衬些。
她在这种事情上耳根子是真的软,于是出现在这里。
那头马学贤总算将人带过来,女生跟在他身后,眼神里透着委婉与拘谨,但气质很好,正常大小的校服对她来说很宽松,嘴角始终挂着笑。
有点眼熟来着。
「你们好呀,我叫云玖,是舞蹈班的。」女生挥挥手自我介绍,她的手修长,手腕白皙,好像每处地方都很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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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侧孙测意识到什么,瞬间忘却与陈叙浮的矛盾,疯狂用眼神暗示其他人。
有几个男生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云玖的身上,热情地来到她身边同她说话。云玖一边回应,同时放慢步伐,与两个女生走在一起。
主动与时予沐搭话:「你们都是六班的吗?我应该见过你们。」
时予沐刚张嘴,就被旁边的男生抢先:「对,我们这群人都同班,你们舞蹈班是在后面那栋教学楼上课的吧?」
「是呀,不过我很羡慕你们那边,离小卖部很近。」
「那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让我帮你买。」
时予沐与孟绾手拉手,小声说:「果然受欢迎的女生到哪都有男生主动。」
「羡慕了?」孟绾看着单词本,比起跟这群人在一起的兴趣,她更想学习。
「是啊,长得漂亮就是好。」
时予沐对云玖的第一印象很好,她很少接触到这样的女生,化着适合她的淡妆,身上喷着闻起来就很贵的香水,言行举止都很优雅。
别说男生们,连她都会被她吸引——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崇拜,越是想成为什么越是羡慕什么。
云玖性格很自来熟,吃饭的时候三个女生坐在一起,她偶尔会跟时予沐说几句话,聊过几句有意思的话题,又一起笑,女生之间的友谊建立得很快。
饭后在商场内逛了逛,时予沐在中间,左边云玖挽着她,右边孟绾本来也挽着她的手,但好多次她想跟时予沐说话的时候都会被云玖打断。索性松开她,自己单独走。
进入一家玩具店,时予沐被毛绒玩偶区吸引,站在原地许久。
孟绾拎起一个标籤,默默摇头:「小的挂件就要200多,大点的玩偶要六七百,到底有什么好的。」
「这是国外的品牌,你们可能没听过,很火的。」云玖在旁边说,「你们要吗?我可以给你们一人买一个。」
「不用不用,我就是看看。」时予沐说。她本来挺喜欢的,但看到价格后就不敢再碰了,她放在寝室床上的玩偶最多也就一两百块钱,才捨不得花好几倍钱买差不多的东西。
「喜欢就买呀,不用犹豫。」云玖先挑了一个抱在怀里,「你也选一个,我送你。」
「算了,你自己买就行。」时予沐心想收了礼物后她也得花六七百块钱回礼,金额太大了。
几人陪着她结帐,旁边几个男生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当时六七百块钱是半个多月的生活费,她却这么轻而易举地用在一只玩偶身上,只能说明她家很有钱。
后面的一路上,云玖都在同时予沐描述她的家庭。说她房间里有一整个柜子摆满这个品牌的玩具,又说到其他什么奢侈品牌怎么样,再透露出她去过好多个国家、跟好多明星接触过。
时予沐越听越崇拜。
孟绾反倒嫌烦,默默远离云玖,宁愿找冯铠东玩。
晚上回到寝室,时予沐坐在孟绾床铺旁,还在持续输出感慨。直到被孟绾打断,直言:「我不喜欢这个人。」
「为什么?」时予沐一愣。
「因为她很装。」
「没有吧,她人很好相处的。」
「反正跟我处不来。」孟绾答得果断,「我刚说完玩偶贵,她非要插一句很便宜,还要说『哎呀这个品牌你们应该没听过吧』『要不要我送给你们』,你不觉得这些话里满满的都是歧视吗?」
「她很单纯的,没有这个意思,是你想多了。」时予沐依旧说。
孟绾懒得多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说了不算,你喜欢她那就你俩玩,反正我看不惯这种人。」
没有办法,时予沐只能尽量不在孟绾面前提起这个人。
而后的一段时间,她与云玖的联繫越来越频繁,平时经常约着吃饭,周末也会一起出去玩,几乎每天都会聊天。
跟云玖在一起的时候总让她能看见不一样的世界,完全不缺注视的目光,走在路上总有人过来要她微信,还有星探找她。时予沐每次都默默站在旁边用羡慕的眼神看她,逐渐成为她的背景板。
期末临近,晖城的第一波冷空气来得猝不及防,前一日还穿着短袖的时予沐后一日在教室被冻得发抖,在这种环境下总迫切需要些热乎的东西。
刚这么想,冬日的温暖就降临。
云玖专门在课间来到六班门口,手中提了好几个礼品袋,给认识的每人发了一个,说是圣诞节礼物。
还是个暖手袋,对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冷的时予沐来说简直是救星。
「我不要。」孟绾把放在自己课桌上的东西原封不动拎到后排,交代几个男生还回去。
「毕竟是人家的心意,你就拿着呗,等圣诞节再送回去。」马学贤在旁边劝说。
「没有那个挑礼物的闲工夫。」孟绾说完就走。
而后陈叙浮回到教室内,也将云玖的礼物放在孟绾那份旁边。他的袋子跟其他人的不一样,里面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东西,但他看都没看。
「他不收任何圣诞礼物的。」冯铠东说。想送陈叙浮礼物的太多了,他收不来也回礼不来。
「但是里面好像有其他东西。」孙测好奇地翻了翻那个礼品袋,果然,除了礼物外还有张贺卡。
「写的什么?拆开看看。」
贺卡还用了好几层封口膜封住,旁边还有些可爱的小贴纸,可见是费了些心思。孙测刚拆开一点,就被马学贤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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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随便便看别人的东西是不是太过分了?」他说,将贺卡塞进自己的书柜里。
「那你自己留着干嘛?」
「我找个机会还给她啊。」
冯铠东回头小声说:「他绝对喜欢云玖,你们信不信?」
「绝对的,他很明显,但云玖又不喜欢他。」
孙测往暖手袋里灌入刚打的热水,抱在怀里摸了摸。质感是真的好,一看就很贵。
偏头看向陈叙浮:「她还有找你没?」
「没注意。」陈叙浮在写学期评语,他字好看,老师总会让他代写,那么多本学生手册堆在面前,他一点怨言都没。
「你不会已经把她删了吧?」孙测问。
他随口回答:「没备註,不知道她是哪位。」
真是很狂傲的一句话啊。
冯铠东啧啧两声,瞧他多有分寸,以后哪个女生能跟他谈恋爱那绝对很有安全感。
最后那两份礼物并没有还回去,但毕竟是对方的心意,大家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几个男生商量过后决定内部消化。
至于那张贺卡,也留在马学贤这边。冯铠东几天后才想起这件事,问他里面写了什么内容。
「不知道。」马学贤不想回答。
「少来,你肯定看了。」冯铠东说。
马学贤才说:「没写什么。」
「给我看看。」
贺卡上贴着云玖的图片,只有一句话:希望以后有机会能跟你一起过圣诞。
「看吧,我都说没什么了,估计是放错了。」马学贤说。
大哥,这怎么看怎么是在暗示好吧。
「她之前是喜欢过陈叙浮,但现在已经不喜欢了,你们别棒打鸳鸯。」
「谁棒打鸳鸯了,明明是你一厢情愿。」
冯铠东越想越觉得膈应,他们就这么私吞了陈叙浮打算还给对方的东西,云玖肯定以为他已经收下了并且在等回復。
还好贺卡上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内容,陈叙浮一直在拒绝,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
最后一门考试是周六,那个下午室外罕见地出现了属于冬天的太阳,时予沐的心变得愈加浮躁,胡乱写完英语作文,在铃声敲响时提交。
高中时期第一个寒假到来,学校内外陆陆续续有汽车声出现,大部分学生已经回到寝室收拾东西回家。
时予沐拎着书包,先回了趟班里,看见孙测他们一群人聚在后门口。
「不可能吧,选择题答案都是c?」
孙测的声音激动到足以传遍整个教学楼,「我填了好几个c,但是觉得太多了,又被我改成其他的。」
「还好我不会的题都蒙c。」冯铠东说。
孙测难受到躺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此刻班里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人,偶有教师经过也让他们早点收拾东西回家。
孙测才从桌子上翻了个身下来,他是那般没心没肺,俨然忘记成绩的事情:「别讨论那些伤人的话题了,今天庆祝放假,晚上去哪吃?」
「天气这么冷,去吃火锅吧。」冯铠东揽着陈叙浮的脖子,提议。
陈叙浮注意力始终在手机上,只回应:「行。」
「插班生你呢。」孙测又问。
时予沐摇摇头:「你们去吧,我爸妈已经到学校了,我得回家。」
「让他们先把你的行李带走,你等晚点再回家。」孙测说。
时予沐还是摇头,她家离学校远,晚上让她一个人回家,孔秋娴肯定不放心。
孙测只能说:「那行吧,要我我肯定不想回家,没意思。」
几人很快又在停车场碰面。
彼时时予沐刚见到父母,时邵阳将行李推到后备箱,孔秋娴柔声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我想吃火锅。」时予沐说,她平时很少提意见,除非很想要的时候。
「火锅吗?」孔秋娴想了想,「太重口了,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还是吃点家常菜吧。」
「……都可以。」时予沐瞬间泄气。
脑袋一转,瞥见路过的那群人,他们刚准备将行李寄放在学校门口的超市,身边还多了马学贤跟云玖,说是在路上碰见的,要一起吃饭。
孙测第一个跑过来打招唿:「叔叔阿姨新年好!」
「你们好。」孔秋娴弯唇说,「你们怎么穿得那么少,晚上要降温,别着凉了。」
「没事阿姨,我们抗冻。」孙测说。
「再怎么抗冻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你们是要出去玩吧,可要注意安全。」
当下是放假的高峰期,周围的路都被堵死,孔秋娴便让时予沐先陪朋友。时予沐说了几句话,见云玖拎了太多东西,主动帮她。
孙测感慨:「插班生你爸妈也太好了吧,天气降温这么久,我甚至没听我爸说过一句多穿衣服。」
冯铠东应和:「我爸妈要是有你爸妈一半好就好了,我天天听他们吵架,烦都烦死了。」
时予沐笑了笑,但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她一直以为全天下的父母对小孩都会很好好,没想到会有人羡慕她。
帮云玖将东西拎到学校门口,过程往后看了眼,陈叙浮还在停车场内,聊天的对象居然是……她的妈妈。
「我家的车在这边。」云玖说,拉着时予沐走到车辆较少的路口。
临近那辆价格不菲的豪车,云玖先将东西放下,再小跑到驾驶座窗前,轻轻敲了敲,态度似有些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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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打开,下来一位穿着西服的男人,时予沐礼貌喊了声「叔叔好」,但并未得到回应。
云玖轻声说:「我晚点再回去,让他们不用等我。」她的眼神里更多的是紧张,根本不是在父母面前该有的表现。
男人连看都没看她,面对前来帮忙的时予沐更是一句感谢的话都没。上车关门,扬长而去。
云玖神色不太好看,但在对上时予沐的眼神时还是尽力扯出一个笑容。
「他是我家的司机。」她解释。
时予沐没敢询问,为什么连司机都不给她好脸色。
只是在回学校的路上听见云玖的声音:「沐沐,我家里的事……能不能麻烦你别告诉其他人?」
时予沐点头:「好。」
坐上回家的车,盯着校内的景象,记起得知放假时每个人不同的反应,好像只有她是开心的。
陈叙浮更多的是无所谓,孟绾觉得家里没有学校的学习环境好,孙测与冯铠东则觉得家里很无聊。
不同的原生家庭养出来的小孩的性格区别很大。
忽然听见孔秋娴同她说话:「宝贝儿,原来你上次是在帮你们班长过生日?」
时予沐心跳漏了半拍:「啊,对。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就说了点你俩的情况,他说你在学校挺好的,生活、学习都没落下。」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两个长辈之间的交流。而且说她认真学习……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他也挺不容易的,我听他说话太老练了,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小朋友,一听就是经歷过很多苦。」孔秋娴说,她心思很细腻,看人很准。
当妈的总是不忍看见每个受苦的小孩,又同时予沐说:「平时你在学校多关注关注他,有什么咱们能帮上忙的,尽量帮衬帮衬。」
第15章 「吊着一个,又来一个。」
时予沐的放假生活过得很潇洒, 每日睡到中午,起床后早午饭一起吃,下午或是出去逛街置办年货, 或是在家大扫除, 不想动的时候便躺着看电视,没有任何压力。
对她来说,家是她的港湾。
但对她的朋友们而言截然不同。
一日晚上十点, 几人的小群里弹出冯铠东的信息。
冯铠东:【@孙测@陈叙浮,出来开黑?】
孙测:【大半夜的,你爸妈不会又吵架了吧?】
冯铠东:【嗯,我快烦死了, 就因为我爸多买了一箱年货,我妈说他浪费钱,两人吵了一个晚上了还不消停。】
孙测:【惨,但是我出不去,我哥嫂生病去医院, 把小孩放我家了, 我爸又不知道去哪,只能我带着。】
冯铠东:【别啊,我的事也很重要。】
冯凯东:【@陈叙浮。】
陈叙浮:【太晚,不去。】
被拒绝的冯铠东心情更差了,兴许只能抱着手机发泄, 他的话尤其多,从不想在家聊到不想放假。
处于青春期的人总有消散不了的燥意,他不喜欢自己的父母, 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们的相处模式。
他们是相亲认识的,那个里对待婚姻很随意, 觉得条件还不错便结婚了,因为各种鸡毛蒜皮小事吵了十多年。老一辈大部分人思想保守,过得再不开心也没想过离婚。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冯铠东觉得自己是最憋屈的人,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却要遭受这些坏情绪的侵入。还经常将矛盾转移在他身上,又怨他成绩不好,又怨他没出息。
好多次想离家出走,但想到离家出走后没钱又要挨饿,忍住了。
孙测:【那过两天找个地方去玩呗,听四班的人说海边有个露营地很有意思。】
冯铠东:【@全体成员。】
时予沐守在屏幕前,第一时间看到消息,但她没有回覆——她不想当首个发表意见的人,得先看看别人的态度再随大流。
很快弹出下一个人的消息,来自马学贤:【行啊,我把云玖带上。】
冯铠东:【大哥,你兄弟我现在心情很差,你却只想着其他女生?】
马学贤:【她没在群里,这些消息她不知道,要不把她拉进群?】
孙测:【别啊。】
冯铠东占着自己群主的身份:【你要是敢拉,我就把你们两个一起踢了。】
时予沐始终没说话,默默注视着群里的动态,看着陈叙浮与孟绾都答应参加,她才假装自己刚看见信息,发了句:【都可以。】
孙测兴致沖沖,找四班的人打听露营地的情况。
很快发来消息:【四班那群人打算跟我们一起。】
冯铠东:【也行,人多好玩点,不过他们可比我们混多了,先看两个女生有没有意见。】
马学贤:【云玖说她没意见。】
冯铠东:【……我没问她。】
群里在等孟绾与时予沐的回覆,这边两个女生开小窗聊了起来。
时予沐:【四班的谁呀?】
孟绾:【几个男的,又抽菸又喝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时予沐:【啊?】
孟绾:【不过有几个挺帅的,一起玩也行。】
回到群里,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敲下一句:【好。】
孟绾:【+1】
露营小分队就此组成,时间定在春节前一周。
那几日晖城恰好回温,白天天气堪比夏天,烈日当空,就连海边的风也无半点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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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予沐便选了条薄纱连衣裙,本打算就这么出门,但孔秋娴怕她冷,要她将棉服带上。
没等走到沙滩,时予沐额头已经出了些汗,迅速将棉服脱下后丢在刚搭好的帐篷内,回头一看大家基本到齐。
「这个给你。」云玖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瓶防晒霜,「海边的紫外线很强,很容易晒黑。」
云玖戴着墨镜也戴着草帽,即使将自己遮成这样也盖不住她的气质。
时予沐几乎没涂过防晒霜,平时并没什么晒黑与否的意识,这么对比下来她活得过于粗糙。
「谢谢。」她接过,胡乱往身上抹。
听见有人喊自己,时予沐挥挥手走过去,云玖稍微拉了拉她的袖子,跟在她身后。
这边自然分为两个区域,一边正围着桌子打牌,大都是男生,也有几个女生在观战;另一边则舒服躺在沙滩椅上吃零食晒太阳,聊着不同的话题。
「我们打算去买烧烤的东西,你去不去?」冯铠东只穿短袖短裤,赤脚踩在沙滩上,无比惬意。
时予沐看向孟绾:「你去不去?」
孟绾摇头:「不想去,去了就是苦力。」
冯铠东咬咬牙:「你不帮忙,今晚也没得吃。」
「就你那做饭技术,我能不被毒死就不错了。」孟绾毫不留情。
他们去超市,时予沐抱着孟绾给她留的椰子盘腿坐下,眼睛盯着孟绾在玩的游戏,偶尔说几句话:「我还以为学霸都是不玩游戏的。」
「一直学习会疯的,我需要放松。」孟绾说。
但她玩游戏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放松,她玩的是节奏大师,挑战的是最难的关卡,好多人试过一次就放弃了,但她偏要死磕,一次不过再来一次。
学霸就是有过人的毅力。
云玖本来坐在时予沐旁边,但她俩一直说话没怎么搭理她,又默默离开她们,走到对面的牌局围观。
时予沐顺着看了眼,陈叙浮也在这,他坐姿懒散随性,修长的五指轻摁几张牌,慢慢推过去。
那边的起闹声直接传过来。
「擦,三张同花七。」
「拿到大牌还这么淡定,装死了。」
「他今天点数就没下过18。」
又有人瞥见云玖,焦点转移到她身上,几个男生献殷勤问她渴不渴热不热,还邀请她一起玩。
她笑着说:「我不会。」而后绕了大半张桌子,坐在陈叙浮与马学贤中间。
马学贤嘴都要笑裂了,对面几个男生表情也写着好奇,谁都不知道她是为了谁坐下的。
「靠,真会啊,吊着一个,又来一个。」旁边孟绾的声音出现。
时予沐一愣。她说的是游戏,左手被一个长音符吊着,右手又要持续不断点击其他音符,气得她出言吐槽。
那边的牌局依然很精彩。
云玖不会玩牌,右边马学贤手把手教她,而她的身体与眼神都偏向陈叙浮,似乎想看他的牌。
至于陈叙浮,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伸手将板凳往后拉了些,轮到他抽牌的时候才参与,其余时间眼神都直直盯着对面的海,压根没关注场上的暗涌。
时予沐也过去近距离观战。
附近的椅子已经被占满,她只能随同几人站着,就在距离陈叙浮后方,在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那三人的牌面。
「二十点,看来陈叙浮又要赢了。」
时予沐听见声音,偏头看了眼,是个男生,就站在离她很近的位置,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她说话。
见对方视线在自己身上,她礼貌性点点头,刚想收回目光。
那男生又说:「你是六班的?是不是跟陈叙浮关系很好?我见过你。」
时予沐避开对视,面对不熟悉的人她一向很拘谨:「还好吧……我是六班的。」
「我是四班,彭元徽。」那人说。
她抿唇:「时予沐。」
又是一个自来熟的人,他手环臂倚靠着柱子,聊了起来:「你跟云玖是朋友吧?她可真漂亮啊。」
「嗯。」时予沐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
「她家是真有钱还是假有钱?」
「什么?」
「你不知道吗,她微博上发过她家,住在大庄园,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女儿,一伸手爸妈什么都给,特别疼她,还一口一个小宝贝,幸福得很。」
时予沐心想别人的家庭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人接着说:「又漂亮又有钱,难怪迷倒那么多人,她对面那个人还给她送过花,可惜被老师发现,没收了。」
「呵呵。」时予沐没什么兴趣,眼神稍瞥,又跟他对上。
没想到这个表情在他看来是在暗示,他说:「被你看出来了?我也喜欢过她——美女谁不喜欢啊?但只是一瞬间的事,我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
「……」
他话好多。
「你是她朋友,有没有听她说过喜欢什么类型的人?」他又问。
「我不知道。」时予沐敷衍了事。
「你们的友情这么塑料啊?我看她跟陈叙浮挺配的,俊男靓女,条件也差不多。」
时予沐第一次碰到这么烦的人,她觉得她已经将不耐的情绪写在脸上了,他还不消停。
随随便便议论别人,每句话都带着些阴阳怪气。总结他就是酸,又酸又要装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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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再次响起的喧譁声解救了她,借着凑热闹的名义往旁边挪。
被他发现后还问:「干嘛去?」
「拿瓶水。」她说。
坐着的陈叙浮才听见她的声音,顺着多出来的声音回头瞥了眼男生。
他还在说:「我也要,帮我也拿一瓶呗。」
「你自己拿吧。」就这么几步路。
「你都到那了,顺手的事。」
时予沐不情不愿,伸手多拿了一瓶。
陈叙浮看着她,问了句:「打牌不?」
「我倒是想打,但我不会。」主要是想摆脱那个人。
「我教你?」
陈叙浮行动比说话快,在时予沐将水丢给后面人的功夫,他已经把唯一的凳子让给她,从背后绕过,站在无人的另一侧。
「玩什么?」时予沐搭着桌子。
「斗地主会不会?」
「只会一点点。」
「你们要玩斗地主吗,加我一个。」云玖加入聊天。
陈叙浮重新拆了副扑克,落在手里分了好几种不同的方法洗牌,手法随意又快速,更像是在炫技。
他没有椅子,以半蹲的姿势,愣是能一直保持平衡。
拿到属于自己的牌,时予沐照着陈叙浮所说先调整顺序。在她之前的刻板印象里打牌就是不务正业,不过到现在她早就没有什么不能尝试的坚持了。
斗地主上手很快,大概了解规则就能玩。很快马学贤也要加入,陈叙浮把战场留给他们,自己站在时予沐身后,偶尔帮她下几张。
局面基本变成二对一对一,时予沐很快摸清套路,再有陈叙浮的加持,两人基本没输过,玩嗨了的时候将牌一甩,与身后人炫耀牌技的高超。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输得太多,云玖看起来不太开心,马学贤注意到了,也在旁边指挥她出牌,还会偷偷把牌换给她。
后面陈叙浮过去帮忙烧烤,时予沐还在桌边玩牌,独自一人面对不停换牌集炸弹的两人,被问到则说:「你刚才也是两个人一起打我们,怎么我们就不能两个人打你了。」
再几局下去,这下她成了输惨了的那个人。
但云玖表情还是很低落,没多久就起身说不玩了,一个人走到旁边冷静冷静。
时予沐莫名收到马学贤的白眼,好像在怪她惹她不开心。
第16章 "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天色渐暗, 海边的体感温度急速下降,烧烤摊炭火点燃,星星点点的火焰又将海风驱散, 不至于太冷。
冯铠东他们去超市购置完物资后又忙碌于烧烤, 过程招唿其他人过来帮忙,但打牌的那几人不为所动。
他的脾气写在脸上:「他们什么都不干,就等着我们弄好之后送到嘴边, 跟皇帝一样。」
「算了,咱们烤了自己吃,让他们想吃就自己过来动手。」孙测说。
但尽管如此,摆在面前的食材还得由他们烤熟, 所谓能者多劳,集体活动里总有这样一群『不能者』,厚着脸皮等别人收拾。
但这活儿越干越憋屈,这边人被烘烤得满头大汗,还要听着那边不断传来的笑声, 以及隔一段时间就出现的催促。
冯铠东烦得要命, 将烤好的东西放在另外的盘子上,同其他人说:「我们在这吃,不拿去给他们了。」
又过了一会,耐心彻底消失,他把手套扯下:「我不干了, 爱谁谁吧。」
这么久了,愣是没几个人过来帮忙的,他们真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这几人的劳动成果。
孙测也气, 甩手走人,最后留下时予沐与陈叙浮。时予沐正顾着自己面前的烤架, 毕竟刚放上,总不能就这么离开。
「你也要过去了吗?」时予沐问,刚说完就有风带着烟雾过来,呛得她一直咳嗽。
「我等下,你太呛了就先去那边休息。」陈叙浮抽了两张纸巾给她。
「我没事,只是对烟味很敏感,很容易咳嗽。」她说。
时予沐发现陈叙浮有些时候脾气是真的好,冯铠东与孙测都气得不成样子了,他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继续烤东西。他看样子并没有不快,更像是投入,单纯享受这个过程。
不过也不是没有开心的事,桌子旁边总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时予沐趴着往下看,是只仓鼠。
「好可爱啊。」它正抱着一只小树枝啃着旁边的瓜子,小小脑袋左右摇晃。
陈叙浮过来瞅了眼,绕到仓鼠那边伸手摸了摸:「不怕人,应该是走丢了。」
周遭没有其他游客,不知道是从哪里跑来的,巴掌大的小傢伙走丢了可不好找。
时予沐也蹲着,伸手大胆地碰一碰它:「我们先把它留在这吧。」
两人在烧烤摊旁边用土堆了个小窝,将仓鼠连同它的树枝瓜子放在里边。这样他们能够盯着等主人过来了。
回到烧烤炉前,时予沐顾着思考怎么帮它找主人,直接将大串小串的食物从烤架上拿出来。直到听见陈叙浮的提醒:「这些都没熟。」
才反应过来,重新烤一遍。
「再撒点调料吧,还有那边快干了,刷点油。」陈叙浮提醒。
「好。」放下手机照做,嘴巴也没闲着:「你是不是会做饭啊?」
「会一点。」
「我也只会一点。」时予沐说,「煎鸡蛋、煮泡面、还有凉拌。」
「我只是客气一下。」他慢悠悠补充,即使他算不上大厨,但也比她列举出的这些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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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辛苦啦。」
另一个声音出现,云玖拿了两个水杯,一杯放在桌上,一杯递给陈叙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陈叙浮没说话也没接,云玖只能放下,旁边时予沐怕尴尬便说:「不用,就差一点了。」
「我还是做点什么吧,今天没帮上什么忙,挺不好意思的。」云玖说,绕到他们后面帮忙清理东西。
时予沐没注意,继续跟陈叙浮聊天:「那你是怎么学会的做饭?」
「跟我家阿姨学的。」
「你家还有阿姨啊?」
「嗯。」
面前又出现另一个人影,是马学贤,估计是跟着云玖来的。但他比云玖不讨喜多了,一来便直接拿走放在旁边的食物,还问:「只有这些了?那边不够吃。」
「这是我们要吃的。」时予沐很无语。
「那你们再烤不就行了。」
「餵——」
她手中握着油刷,伸手的时候不小心滴落,火瞬间飞扑上来。瞬间有只手先挡在她面前,将她往后拉。
她被吓得不行,没注意看身后,一把撞到云玖。后者没站稳,手臂磕到桌角,摔了下去。
「小心!」马学贤立刻过来拉着云玖,五官皱成一团。
过度着急使他将气都撒在时予沐身上:「这么大个人在你身后你就不能让着点吗?偏要往她身上撞?」
突然被这么一吼,委屈冲上心头,随即回应:「我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我没事。」云玖赶紧摆手,重新站起身,「是我自己没站稳,没事的。」
「我感觉她是故意的,从刚才就一直在针对你。」马学贤说。
「我怎么了?」时予沐莫名其妙。
「云玖过来帮忙,你们不说谢谢就算了,还把她当透明人,刚才也是,一直耍手段让她输,她就是比你漂亮比你好,怎么了?」
「别说了,我没有这样想。」云玖打断马学贤,她的气色不算好,从晚上就有明显的不开心。
「我先扶你过去休息。」马学贤说,在离开的时候还打算将食物盘带过去。
忽然被拽住,陈叙浮挡住他的去路,冷言丢下两个字:「道歉。」
马学贤在面对陈叙浮的时候还是有点憷的,他不像时予沐那样好欺负,不仅不像,他是那种惹了他后能把对方一层皮扒下的人。
但他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云玖不开心是他看在眼里的事情,他身为男生,守护自己喜欢的女生没问题吧?
「我没什么好道歉的。」马学贤坚持说。
「她什么事都没干你就当个宝,而旁边这位被你招惹到快哭了,你就这么视而不见?」陈叙浮语气淡淡的,就是平时吊儿郎当的语气。
「算了,他可能觉得自己很帅。」时予沐吸了吸鼻子,她又不是看不出他就是想追云玖所以一直在她面前出头,那她也知道怎样才能中伤他,「反正女生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末了,再加重语气强调:「任何女生都不会。」
憋着口气转身收拾剩下的东西。马学贤被怼过后气势明显降了下来,拉着云玖回去。
因为这么一出,好几块放在烤盘上的肉已经焦了,时予沐气唿唿地将它们拿出来,越想越气。
旁边却听到一声很低的笑。
时予沐丢过去一记眼刀:「干什么?」
「没事,仓鼠的腮帮子要鼓起来了。」
「……」时予沐很想把他放到烤架上烧熟。
一连啃了好几条肉串才稍微平復心情,洗把手过后过去陪仓鼠玩,此刻的它边抱着瓜子边咬着枝干上的小芽。
果然小动物能安抚所有不开心。时予沐想了想,决定抱着它去旁边的店铺看看能不能找到主人。
陈叙浮跟她一起,很快找到一间奶茶铺,是他们家小女儿养的,刚才生意忙没注意,没想到它跑出去了。
这会才能回到长桌前休息。
这边还是那么热闹,过去的时候还听他们聊到什么「谁谁网恋出轨对象竟是自己男友」。
只剩下两个座位,一个在孟绾旁边,一个在云玖旁边。
陈叙浮让时予沐先选,她自然想在孟绾身边,剩下最后的空位,陈叙浮犹豫片刻,才坐下。
「辛苦了,你今晚做了不少事情。」旁边的人递给陈叙浮一支烟,笑着出声道。
陈叙浮单手摁下对方的手,方说:「到空旷的地方抽吧,别影响其他人。」
「这有什么?一点二手菸罢了,怎么会有人那么娇气,连这都吸不了?」那人依旧笑嘻嘻,抓着火机正欲点燃。
陈叙浮皱眉,刚想将火机从那人手中夺走。
好在旁边有人随着阻止:「算了,应该有人不喜欢这些味道,忍一忍。」
总算有个无烟的环境,时予沐止住隐隐的咳嗽,又听见云玖同陈叙浮说:「谢谢,我不喜欢烟味。」
时予沐悄悄看着对面两人。
他是因为云玖才会这么说的吗?
陈叙浮没说话,像没听见她的声音。
孟绾点了点时予沐的手臂,又示意马学贤方向:「他刚才说你了?」
「嗯,非要说我冷落云玖,神经病吧。」时予沐吐槽。
「他就喜欢在女生面前出头,别理他。」
「我也是这么说的。」
偏偏她斜对面就是那个人,干什么都能看见他,膈应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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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页
见人齐了,有人组织玩游戏。时予沐对场上大部分人都没好印象,不太想参与,但偏头一看刚才还在生气的冯铠东已经融入到集体中,仿佛已经对他们改观。
游戏内容是「你有我没有」,规则很简单,每个人说一件自己做过的事情,在场若是有人没做过则要下掰一根手指,最先掰完十根手指的人算输,会受惩罚。
起初大家玩的都很简单,譬如「获得过什么证书」「染过什么颜色的头髮」,几轮过去也没什么勐料。
终于有人忍不住,拍了拍桌兴沖沖道:「你们说的都很没意思,来点狠的吧……我谈过恋爱!」
场上的氛围有些微妙,每个人都在关注着不同的人,越是想知道谁的答案就会瞧瞧观察对方。
也有几个捧场的大声地说:
「彭元徽你竟然谈过?谁啊这么不长眼。」
「冯铠东竟然没谈?明明看起来那么会玩。」
「孙测别装,你肯定母胎solo,老实点。」
时予沐跟着笑,老实往下折一根手指。
同时发现孟绾竟然谈过恋爱。
「你——」她脸上写满惊讶,想问又不知能不能问。
好在她主动解释:「唔,初中网恋过。」
「网恋?」
「光棍节的时候,他问有没有人想脱单,我说我可以,就这么谈上了,两天。」
「……」这也能算是初恋吗?
又在这时听见几声惊唿:「陈叙浮你没谈过?」
第17章 「你喜欢她?跟她表白了?」
视线又往对面偏移, 各种声音还在持续。
「真的假的?」
「那么多追你的,你一个都没看上?」
「奇怪吗,他不想随便谈呗。」
大家都在互相揶揄, 听下来的意思, 似乎都以谈过恋爱为荣,面对母胎单身的人总有种优越感。
时予沐越听越迷茫,小声问孟绾:「为什么大家都觉得谈恋爱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谈恋爱为什么不正常?」孟绾不解。
「不会太快了吗?」时予沐说, 她指的是年龄,才高中,是早恋。
这话音量稍微高了些,被左边的人听到, 插嘴说:「哪里快了?我们都活了16年,没谈过恋爱才奇怪好吧。」
「……」
孟绾又说:「你们初中没人谈恋爱?」
时予沐摇摇头,她只有几个朋友,性格都跟她差不多,不怎么跟男生接触。
孟绾再问:「你也没喜欢过谁?」
时予沐依旧摇头, 她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
「真不敢想像你之前过的都是什么寡淡日子。」孟绾嘆了口气, 告诉她,「你对面那个人这学期换了三个女朋友,他旁边那女生还跟他谈过,现在仍然是朋友。」
「所以还是他厉害,多的是一个都没谈上的人, 他倒好,一学期捞到了三个姑娘,每个都贼好看。」旁边人应和。
听着这些话, 时予沐总觉得不太舒服。
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他怎么会喜欢那么多人?」
未曾想对方的回答是:「又不是只有喜欢才能在一起,合适就行呗, 当然不合适也能在一起,反正就是玩玩,要是能谈个条件好的人,那说出去多有面子。」
「……」
他们说得好轻而易举。
这跟时予沐一直构造的世界观不一样。
为什么感情成了如此草率的词语,为什么会比着谁谈过的恋爱多,又为什么会把这种事当成充面子的工具。
大家都这么想的,难道这才是正确的观念吗。
时予沐抿抿唇,心绪乱如麻。
游戏进入到下一轮,长桌前的人情绪还在最高亢的时候,抛出的问题开始设套。
「到我了到我了!」有人专门站起身,眼神中燃着势在必得,「我啊,在这里,没有喜欢的人。」
「行啊你。」场上闹笑一阵。
坦坦荡荡的人大可以直接看热闹,但那些犹豫不决的人心里必然有鬼,再往深处想,没准还是个表白的好时机。
激动声此起彼伏,不知是谁带头,有好几束视线投向云玖。
云玖的耳根彻底红透,她微垂着头,柔声说:「这个问题也太过分了点吧。」
「没事,不为难你们,要实在回答不上来喝酒也行。」旁边的声音传来,「不过要表白的可趁早,还能表现你们的诚意。」
话落间,有人俨然大大方方表达自己的情感,各种起闹声不断,盘绕着八卦。
云玖趁乱往下掰手指。
几乎同时,马学贤也做了一样的动作,将气氛推向高潮。
「我倒是好奇有谁能入了我们校花的眼,要不直接在一起吧。」
马学贤以为在说自己,眼神往旁边瞥着云玖,他脸也红的不像话,出声:「差不多得了,别太为难人家,下一轮下一轮。」
游戏适可而止,最终以大家一起干杯喝酒收尾。
进入下一轮,周围哄闹声依旧。
只是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时予沐眼神悄悄往对面瞥。
她发现。
陈叙浮多罚了一杯酒。
他喝酒是什么意思呢?时予沐一直在想。他有喜欢的人?而且还在现场吗?但今晚好像没看到他跟谁有特殊的接触,难道是孟绾?还是四班的女生——总不能是云玖吧?
但是他为什么不直接表达,像他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藏着暗恋吧。但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没准他只是纯粹想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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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页
暗自摇了摇头,不再想。
游戏玩到最后,有人全军覆没,开始惩罚环节。
时予沐逃过一劫,其实很多事情她都没做过,但没有人关注她,到后期她一直浑水摸鱼能不折手指就不折,她不想参与这些集体活动,就算游戏也不行。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这群人玩得大,惩罚就是找个异性吃饼干这种,要是她肯定会很难堪。
晚上有点冷,时予沐回到帐篷里拿回外套,远远听见那边人还在吹水这吹水那,她不想参与,拉着孟绾蹲在沙滩上无聊得拿着树枝画画。
「感觉你今晚心情不是很好。」孟绾看向她,「怎么了?」
「好端端被骂,我能好吗?」时予沐轻哼一声,抬头看向长桌旁,云玖旁边围着好几个男生,随着她一块笑,她总是那么受欢迎。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始理解孟绾上次为什么会那么说云玖。
仔细想想,或许是她们之间条件差得太大,让云玖同她们相处的时候自带优越感,她会下意识地觉得所有关注与视线只会落在自己身上——甚至连身边人都这么想。
跟这样的人相处久了,连时予沐自己也会下意识贬低自己。久而久之就会转化成一股抗拒,她并不想待在云玖身边,甚至有些讨厌她。
这其中还有嫉妒、羡慕,或者是因为被骂的迁怒,她理不清这些情绪。
「他们那群人就这样,很自以为是,冯铠东也不喜欢他们。」
「但他还能跟他们一起玩。」
「这有什么?不是朋友也能一起玩。」
时予沐摇摇头,面对不喜欢的人还要想着怎么应付他们,多累啊。反正她巴不得离不喜欢的人远远的,一靠近就难受。
「不说这些了,他们买了烟花,打算玩个通宵,你留不留?」孟绾问。
时予沐无奈地看向她:「我得回家,我爸妈不同意我在外面过夜。」
其实她连问都没问,早在半小时前她就收到孔秋娴催她回家的信息,她本想提一嘴,但还是算了,他们肯定会问很多问题,最后不同意。
再聊了几句,下一个催促的电话又过来了,只能耸肩说:「我得走了。」
「你注意安全。」孟绾朝她挥挥手。
听说她一个女生要单独回去,几人都有些不放心,不过这种担心很浅表,叮嘱了几句后就消失。
只有陈叙浮多问了句:「你怎么回去?」
「现在没地铁了,只能打车。」时予沐说,她还没一个人乘坐过计程车,说紧张还是有的。
「我送你吧。」陈叙浮想了想后说。
他还算有绅士风度,反倒是时予沐担心麻烦他,推脱了几句,陈叙浮说:「前段时间有刚出现深夜打车出事的新闻,避免万一。」
时予沐:「……谢谢你啊,更害怕了。」
「不客气。」他淡淡道,伸手拦了辆计程车。
她又说:「那你等会一个人回来岂不是也很危险?」
「不怕,我练过跆拳道。」
「只是练过的话也不安全。」
「黑带。」
「……」
说这话的时候恰好上车,时予沐似乎看见司机颤抖了一下。这算什么,先靠语言震慑对手?不得不说现在确实安心很多。
刚上车就收到手机消息,是好友申请提示,来自今晚一起玩的男生。
随手通过,消息很快弹出,在看清楚之后没忍住脱口而出:「神经病。」
「怎么了?」陈叙浮看向她。
那个人专门找她打听跟云玖有关的事情,语气里透露着傲慢,与马学贤那几句话类似。
「算了,没事。」不再看信息,将手机揣回包里,看着窗外不停向后倒的树。
内心的躁动迟迟没能平復,方说:「其实我感觉大家都好随便。」
陈叙浮有点困了,搭着腿打了个哈欠,看似对待这个话题也漫不经心地:「嗯?」
「就是他们说的喜欢不是喜欢,对待这些很草率,随随便便就说喜欢,随随便便就谈了所谓的恋爱。」
随便就不正常了么?
陈叙浮没细想过,但身边确实很多这种事情。或许是太多了,让他也觉得感情就是这样。
而时予沐却说:「如果刚认识没多久,轻易地说喜欢谁、想跟谁在一起一辈子,那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吧。」
汽车拐个弯就抵达目的地,时予沐往窗外看了看,耳边还没听到回应,又将视线挪向少年。
「大概是吧。」陈叙浮托腮望着窗外,即使没看她也能接收到她的质问。
大概——那就说明他不这么认为。
换言之,他也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
瞬间打破了对这人的滤镜,一股气闷在胸口,不想跟他多说话。
「噢。」见车停稳,她伸手解开安全带,丢下一句,「我走了,你注意安全。」
打开车门进入小区,头也不回。
陈叙浮一句送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夜里。
连他都没反应过来,奇怪地望向她离开的方向。
「不追上去?」司机乐呵着,他还想像影视剧那样见证一出绝美爱情。
陈叙浮更莫名其妙:「不用。回去刚才的地方,谢谢。」
「好。」司机明显在看热闹,「吵架了?」
「没有。」陈叙浮搭着腿闭目养神,脑袋里装着的还是时予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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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句话是在点你吧。」司机边开车边笑着说,「你喜欢她?跟她表白了?」
「……没。」
「难道是你跟别人表白了?或者你喜欢别人,她吃醋了。」
「不是。」陈叙浮睁开眼睛,「我们是同学。」末了再强调:「普通同学。」
「是吗?」司机又说,「你们是在聚会吧?为什么送她回家的是你不是别人?」
陈叙浮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没说话,很轻地笑了声。
司机也笑了:「反正我啊,是不相信有什么纯洁的男女关系。」
……
海边依然热闹,三三两两还在旁边玩游戏。陈叙浮搬了张凳子静坐着玩手机,发了条消息问时予沐到家了没,但她没回应。
再晚些时候,他身边多了几个人,腿一盘手一摆,开始鼓吹。
「真烦人,大半夜的,又来索要礼物。」有人说。
「上次她生日你不是才送了?」
「是啊,现在又说情人节快到了想出去玩,出去了不得是我花钱?」
「真不识相,我不喜欢这种没分寸的女生。」
「她就是长得好看了点,性格不行,差不多就该分了。」
「分了吧。」陈叙浮摁下电源键,手机转了半圈,收进掌心握着。
那人还带着流里流气的口吻:「干嘛?你想接手?」
「不是。」陈叙浮看着他说,「觉得你配不上她。」
「草。」那人反应过来是在骂他,气得脸都红了,「谁配不上谁啊?你觉得你凭什么跟我这么说?」
陈叙浮低笑了声,现在才知道时予沐没说错。
与这样的人谈恋爱,多遭罪。
「大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吵架了?」冯铠东像个和事佬,哪里有矛盾就往哪里填上。
陈叙浮往沙滩边走,他也过去,边走还不忘嘴欠:「我发现自从孙测惹了你之后你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了。」
「什么?陈叙浮又跟人吵起来了?」孙测闻声也跑来看热闹。
陈叙浮屏蔽外界声音,依靠清凉的冷风让自己清醒。直到冯铠东在身后喊他,递给他一罐啤酒以及吃剩的烧烤串,才回到帐篷旁,屈腿坐下吃东西,再望着无边的夜海。
那两人也在,聊的是今晚那群人混乱的感情线,后面又开始谈起心来。
「你们觉得感情应该是什么样的?」冯铠东问,仿佛这个问题也成了他的困扰。
「没想过。」孙测说,「我就不懂谈恋爱有什么好的,只有一堆事。」
「那是因为他们没找对人,跟合适的人在一起是利大于弊的。」冯铠东还对感情有幻想,他有个堂哥去年刚结婚,跟嫂子两人如胶似漆,每次看堂哥提起嫂子的时候脸上都带笑,可让人羡慕了。
「那也得有人能让你挑。」孙测呛他。
「感情又不是挑来的,我要是喜欢一个人我就去追,才不搞暗恋那一套。」
「得了吧,我才不信。」
「陈叙浮,你怎么想的?」冯铠东懒得跟他说,又将目光移向陈叙浮。
「不知道。」陈叙浮说,「大概是相互进步,相互包容。」
「说了跟没说一样。」冯铠东吐槽,「我们都觉得你要是有喜欢的人,肯定就会谈恋爱。」
「为什么?」
「因为喜欢你的人多啊,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不就能在一起了?」
「去你的。」陈叙浮低笑两声。
其实他不是个内敛的人,有话直说有事直做,这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但在感情这种事情上很谨慎。以至于在未来的很多年里,因为年龄、因为友情、更因为很多小事,让他一度忘记争取,而是互相猜忌心事,直到互相失去。
不过冯铠东也是,那时他还不知道,他的喜欢在还没来得及表达就结束了。此后再不愿意承认,也只剩下暗恋。
第18章 「终于捨得跟我说话了?」
时予沐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 家里灯火通明,孔秋娴与时邵阳还在等她。
一推开家门,两人同时迎上来, 时邵阳问她冷不冷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孔秋娴已经替她拿好换洗衣物,叮嘱她早点睡觉。
她去洗澡,出来后孔秋娴已经睡了, 时邵阳还在等她,将衣服放进洗衣机内,轻声细语与她道:「睡觉吧,衣服明天再晾就行。」
点点头, 忽然又享受他们这些无微不至的关心。一个人对于家庭的感受还真是矛盾。
回到卧室躺下,这时才看见陈叙浮发来的消息,她已经将近一个小时没有回覆了,现在的他也不知道在干嘛,没准又不负责任地跟谁一起玩又不负责任地喜欢谁了。
想起这些事, 她心情还是不得劲, 将自己埋被子里,不想回消息。
她有时候感觉自己怪得很,自己不认可的某些思想也不希望身边人认可,真出现这种意见相悖的情况会让她非常难受。
翻来覆去睡不着,又重新拿起手机, 思考要不要跟他说一声。但晚上的她好像甩了脸色,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如果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同他聊天是不是也很奇怪。
越想越多, 又去看了眼群聊消息,里面好多消息都是围绕云玖, 一刷朋友圈,大家发的都是与云玖的合照。
更不想回消息了。
将手机丢一旁,努力入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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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页
隔天,云玖的如期发给她。
如往常一样,她会先发一张在偌大的公主房里醒来的照片,再晒一张她吃的精物,而后开始聊前一日的事,譬如她收到了多少条好友申请,又有什么人专门准备了礼物给她。
她的语气没有异常,就是分享。
但是时予沐会对比自己,她没有礼物,唯一新加的好友还是为了云玖来的,没有人关注她,所以她并不想听到有谁炫耀自己很受欢迎。
不想回復,干脆将手机关静音,等到晚上再随便敷衍几句。
除夕夜,云玖是第一个发了新年祝福的人,还说为她准备了礼物,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可惜这天的时予沐在奶奶家,跟熟悉的亲戚在一起玩,直到晚上才看见信息。
云玖很快回復她:【那好吧,我本来还想把礼物送到你家的,那等开学再给你,新年快乐。】
这一下时予沐又觉得愧疚,云玖明明那么好,而她总是恶意揣测她,对比之下是她小气了。
接近零点,手机里的消息开始沸腾,新年祝福一条接一条,时予沐每条都很用心回復,但等到最后也没有陈叙浮的祝福。
他们的对话还定格在聚会的那天晚上,时予沐没有回覆,还真就没有任何联繫了。
窗外的烟花爆竹声开始躁动,长辈们招唿大家在院子里观赏烟花,室内叔叔伯伯们围着打牌,欢声笑语伴随。
过了十二点,还是没看见陈叙浮的祝福。
时予沐犹豫着,才在对话框里输入几个字:【新年快乐。】
语气太冷漠了,又换了个标点符号:【新年快乐!】
又太热情了,不能暴露自己此刻的复杂心情。
删除了重新敲打,来回几下,最后发的是:【新年快乐(群发信息)。】
等了一分钟,还没回復,两分钟,她已经放下手机去玩仙女棒了。
后面再看手机时已经有消息了,点开,他回的是:【谢谢(群发信息)。】
「……」
「?」
嘶。
他是在……内涵吗?
她的消息发的没问题吧,是为了让他知道这条祝福只是群发给所有人当中的其中一条,但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这边还在胡思乱想,那边陈叙浮也发了第二句话:【终于捨得跟我说话了?】
时予沐不情不愿地说:【我怎么了?】
陈叙浮:【前几天问你到家没,你不是没回我?】
时予沐找理由:【这个啊,那天到家就睡觉了,没注意。】
陈叙浮:【后面在朋友圈我跟你说话,你也没注意?】
是有这么一件事,那是在聚会后一天,孟绾髮了条朋友圈:【冯铠东这个狗东西把我的手机吊坠叼走了】。时予沐问她:【不见了?】
而后是陈叙浮告诉她:【是一条狗叼走的。】
时予沐当时气还没消,就当没看见。
现在面对他的算帐,只能装傻:【没回吗,我以为我回了。】
陈叙浮:【……】
算是扳回一城。
时予沐说:【连我回没回消息都记得那么清楚,原来你那么在意我。】
陈叙浮脸不红心不跳:【嗯,毕竟我都准备报警了。】
时予沐:【报警干嘛?】
陈叙浮:【问他,煤气罐要炸了应该怎么处理。】
又败下阵来了。
友谊有时候还挺简单的,因为几句聊天又化解了几日耿耿于怀的矛盾。
这个新年时予沐过得还挺开心的,从上一年跨越到下一年,直到春晚结束,窗外的烟花渐熄,世界回归寂静,她与陈叙浮的话题还在继续。
没有人说晚安,聊着聊着就睡着了,隔日醒来再回復,偶尔说几句,还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最轻松。
春节期间,时予沐在爷爷奶奶家呆了几日,又在家里人的组织下去了趟北方玩,只是路上人太多,整个旅程基本都在车上度过。
新年就这么过去,假期也到达尾声。
迎来开学的日子。
……
「啊啊啊啊啊啊!!作业没写完!」
返校的当日降温,时予沐被冻僵的手握着行李,隔着老远就听见孙测的声音。
孙测抱着的人是陈叙浮,后者艰难地保持平衡,而前者依旧不肯撒手。
「太多了!太多了!!我昨晚抄了一个晚上,手都快写断了,还是没写完。」
「谁叫你不早点开始写。」陈叙浮的声音不冷不热。
「那么多作业根本不是人能够做完的,光是社会实践就要写好几篇,过年哪来这么多实践,不合理!」孙测说,「班里好多人没做完,你是班长,你跟老师商量下晚点交。」
「我做完了。」陈叙浮仿佛打算袖手旁观。
孙测满脸写着难以置信:「你写完了?你竟然写完了?你还是不是兄弟?」
时予沐刚靠近他们就听见这话。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陈叙浮过年后给她发的信息里,在打球、在钓鱼、在打游戏……就是没在学习——那他是什么时候悄悄写的作业?!
关键是——他连写作业都那么认真,是怎么做到成绩倒数的?
「我也没写完。」时予沐难得与孙测站在统一战线,如同看着叛徒那般看着陈叙浮。
陈叙浮默默撤回视线:「我去找老葛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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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页
「靠你了。」孙测朝时予沐挑眉,笑得憨厚:「插班生你来啦!过年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时予沐说,「我们去了北方,看到雪,边吃雪糕边打雪仗,你们呢?」
「我玩的可就多了,lol、dnf、cf等等,对了,最近大家都在玩王者荣耀,有机会一起。」
「……噢。」时予沐虽然没听懂,但还是点点头,「好。」
孙测与陈叙浮回男生寝室,时予沐与他们不同路,便独自往回走。
在寝室门口撞见孟绾,她比上次见到时还要瘦些,说是她妈妈做饭特别难吃,她没胃口,整个寒假都没吃过几顿饱饭。
「为了不让我妈做饭,我要每天六点去市场买菜,饭点赶在她回家前进厨房,不然我要饿死。」孟绾说。
时予沐记得孟绾说过她没有爸爸,家里应该遭受过变故。她从不避讳谈论苦难,但也总会把苦难以轻松的姿态说出来。
「原来你会做饭。」时予沐说。
孟绾呵呵两声:「我要是会做,就不会瘦成这样了,但瞎做也比我妈做的好吃。」
「那等下出去吃吧,带你去补补。」
「走。」
时予沐先回寝室放东西。经过一学期的相处,她与几个宿友关系还不错,但整个寝室氛围依然很僵。
寝室里只有两个人在,一个在睡觉,另一个是沈茹,此刻正肆无忌惮地大声打电话。
兴许是听见推门声,正躺着的人烦躁翻了个身,朝她打了个招唿。
「你来啦,我就想睡一觉,被她吵醒了,让她小声点还不听。」冯漾文说。
指的人是沈茹,这种事情发生了很多次,大家敢怒不敢言。
「其他人都出去了?」时予沐问道。
「是啊,在哪都比跟这神经呆在同个地方好。」冯漾文翻了个白眼,「我寒假做了个手术,医生说得静养,不然我也不想留在这。」
「你怎么啦?」
「阑尾炎,现在已经好多了。」她说着说着又躺了下去。
耳侧大声嚷嚷的声音还在持续,冯漾文烦得用枕头捂住耳朵。时予沐看了一会。还是站起来敲了敲沈茹的床。
随之出现的是尖锐的叫声:「有病啊?吓死我了。」
她努力用商量的语气说:「有人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你能不能小声一点?」
「谁规定我不能说话了?现在既不是上课时间也不是休息时间,你凭什么管我?外面都是声音,你干嘛不让他们闭嘴?就知道逼逼。」
「……」
「算啦。」冯漾文有气无力的声线传来,「寝室内摊上这么一个人算我们倒霉,再忍一个学期,高二会重新分班,到时候就清净了。」
她故意说给沈茹听,后者跟着争吵起来:「我都没说倒霉,还轮得到你们说了,什么都是我的错,你们孤立我还有理了?」
「到底是谁的问题啊?我们为什么孤立你你心里没数吗?你就是活该。」冯漾文本就不舒服,被这么一说,脾气瞬间往上沖。
「你他妈的,你才活该做手术,怎么不去死啊。」沈茹更来劲了,跟着激烈争吵,连带将床铺摇得剧烈,各种东西噼里啪啦往下摔。
时予沐看见朝她摔来的塑料纸巾盒,赶紧往旁边躲过,听见很大一声「咚」。
「没事吧?」冯漾文赶紧说。
时予沐摇摇头,还好她躲过了,不然肯定会很疼。
这么一来再没人敢继续跟沈茹吵架,而后者还在骂,仿佛全世界都得罪了她。
时予沐吓傻了,默默收拾东西离开寝室,带着脾气与孟绾吐槽。
「我感觉她得去查一下精神。」孟绾说,「我怀疑她有狂躁症。」
「狂躁症也不会像她这么无理取闹吧。」
「冯铠东也跟我说过她,他们开学的时候聊过天,只要他隔着太长时间没回,她就会发那种刀啊枪啊各种血淋淋的表情包,很可怕。」
「完蛋了,那我睡她下铺,会不会有危险?」
「你要不要准备把刀放床头?」
「防身用吗?但这也太可怕了吧,真有危险我也不敢动手。」
「不,为了辟邪。」
「……」
这个话题很快过去,时予沐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很快能将烦心事抛到脑后。
与孟绾一起吃饭闲逛,直到临近门禁时间才返回寝室。
恰好踩点,宿管阿姨隔着大老远让他们跑快点,两个女生手拉手跑上电梯,还聊着晚上的事,笑得很开心。
电梯门打开,吵吵闹闹直到寝室门口,互相告别,时予沐立刻收起自己的笑容进入宿舍。
大家都在,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只是总有点不太对劲。
这时阳台门推开,过来的人满脸怒意,拉着她质问:「你为什么要偷我的钱包?」
时予沐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偷你的东西了?」
沈茹将手上的东西高举,语气咄咄逼人:「我找不到我的钱包,结果在你被子里翻到了,你要怎么解释?」
时予沐回头,果然,自己的床铺被翻得乱七八糟。
她也生气,抬高音调诘问:「你凭什么未经我允许就擅自翻我的东西?」
但沈茹的声音比她更尖锐:「我不翻怎么能找到我的东西?当小偷你还有理了?」
「我没偷啊。」时予沐强调,「明明是你自己扔下来掉在我床上的,我怎么知道你钱包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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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页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其他东西都在地上,只有钱包是在你的被子里,藏得最深?」
「如果我真的偷了,为什么我不带出去,还要放在这种地方等你发现?」
「我怎么知道,你跟脑残一样。」
「……脑残的人是你吧?」
突然被扣上偷窃的帽子,时予沐莫名其妙,一时间只后悔自己没学点骂人词彙,不然应该全部送给她。
好在其他宿友都站在她这边,拉着她的手安慰:「刚才她发疯了好久,怎么跟她解释都不听,没有证据还随便诬陷人,别理她。」
但这是无妄之灾,明知道自己被冤枉,却没能替自己澄清。
她坐在床上,心情久久没能平復,甚至一度想抬脚狠踹上铺床板——但忍住了。
整个晚上翻来覆去,几乎没睡着。
第19章 「会受处罚的事我们来。」
时予沐抗压能力其实挺差的, 很微小的事情都能影响她的心情。
就像被冤枉这种事,明明知道清者自清,但还是会因为没能证明清白而难受。
前一日没睡好, 隔日上课无精打采, 被老师提醒了好几次。本就心情不好,被这么一说更差了。
这件事还没结束。
尽管沈茹没有证据,但她认定是时予沐偷的钱包, 在背地里偷偷嚼舌根,将这个帽子紧扣在她头上。
沈茹虽然在寝室里的人缘不好,但她的交友圈遍布全校,谣言一传十十传百, 有很多人都知道六班出了个盗窃贼。
这些话甚至传到老师那边,葛元循得知后专门找了时予沐谈话,打听具体情况。
葛元循没说什么,只说会进一步调查,但时予沐还是委屈得不行, 回到班里后没忍住趴在桌子上偷偷哭。
孟绾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 将椅子挪到她身边细声安慰,隔壁柳紫杉也拍打着她的后背。
后排几个人见状,急得团团转,开小会都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冯铠东将孟绾拉到走廊,细细盘问:「怎么了?」
「因为沈茹呗, 她不知道发了什么病,非要认定沐沐偷了她的东西,甚至四处传谣。」孟绾解释。
闻声, 始终盯着教室内那缩成一团小小身影的陈叙浮回头,略微皱眉。
孙测义愤填膺:「开玩笑!我们插班生要什么有什么, 还需要去偷她钱包里那几毛钱?」
「你说了不算,沈茹明显知道理亏,没敢直接跟她硬着来,但就是在背后蛐蛐,造谣一张嘴,多少人就跟着信了。」孟绾越说越气。
孙测挽了挽袖子:「约她放学后山见,看我不收拾她。」
「你可别乱来,不然她再出去瞎传,更解释不通了。」孟绾赶紧说。
陈叙浮脸色不比其他人好,语气略沉:「有没有调监控?」
「没有,宿管肯定不让无缘无故查监控。」孟绾说着,突然醒悟过来似的,「我去找老葛!」
他们并不知道方才葛元循与时予沐说了什么,但不管他怎么想,他们总得找他说明情况,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
孟绾匆匆进入办公室,陈叙浮随着她过去,其他人被拦在门口,只能悄悄围观。
孟绾开门见山询问。葛元循眼里挂着惊讶,只说:「这个啊,我了解过,就是学生之间的矛盾,可能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
「问题是跟她说不通,沈茹张口就来,其他人跟着信了,这不是在损害时予沐同学的名誉吗?」孟绾着急。
「我们年级主任也知道这件事,以他的意思,是愿意相信时予沐同学没有做出偷窃的行为,不会给与处分。」
「什么叫愿意相信?」孟绾振振有词,「本来就没做过的事情,却用『愿意相信』四个字形容,你们不觉得讽刺吗?」
「这。」葛元循摘下眼镜,颇有些无奈,「事情不就这么解决了吗?至于其他同学私底下怎么说、怎么想,我们都没办法管。」
几人表情一致,又严肃又愠怒。那时的他们一腔热血,对长辈这些不作为的态度嗤之以鼻。
葛元循说:「你们都还小,所以总觉得什么事情都要解决,等你们长大后就知道,大部分事情是控制不了的,现在只是几句闲言碎语,明事理的人会明白的,不懂的人,即使澄清了这件事,他们还会挑出更多问题。」
其实班主任说得没错。
沈茹没有任何证据,只是那么一说,那些人就信了,为什么,或是跟风,或是幸灾乐祸。说句难听点,相信了的人大多数都盼不得她好。
在这种情况下,澄清再多,对于那些人来说都是狡辩。
孟绾说着,眼泪也快往下掉。
这是一种无力感,眼睁睁看着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出现,却只能任由它泛滥。
他们没有办法阻止,因为人心是最不可控的。
她想转身离开,身侧却传来一句掷地有声的话:「但是老师,我们不是要澄清自己没有偷窃。」
陈叙浮端正站着,再无平日那份懒散。他手拽着衣角,很生气,但克制着。
他说:「我们要证明的,是沈茹同学造谣。」
冬日的阳光穿过窗户,投入干净整洁的办公室,两个少年并肩,似与残酷的成年世界对抗。
陈叙浮说:「学校的宗旨不是教书育人吗,如果明知道学校内出现此类现象而不制止,这到底算不算是在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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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元循看着陈叙浮,片刻后却低头,无奈地笑了。
「你们啊。」他摇摇头,嘆了口气,「真的不打算让我轻松点。」
「我们只知道,如果没有栽过跟头,我们永远无法踏入认清现实的那一步。」陈叙浮说。
……
在门口等待的人始终来回踱步,当瞥见陈叙浮出现时,孙测朝他扑了过去。
「你们好帅啊啊啊。」
「松手。」陈叙浮心情算不上好,即使现在也含着几分冷。
孙测拍了拍他的后背,还有些担忧:「虽然老葛同意我们看监控,但万一没用怎么办?」
学校监控遍布,但不会直接照到寝室内部,只有透过走廊窗户的一点影子,能看到的画面很局限。
孟绾说:「不知道,只能试试了。」
中午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孟绾便跑到女生宿舍,将班主任的准许条递给保安,顺利进入监控室。
6楼只有一个监控能勉强拍到时予沐的寝室,只能靠模煳的轮廓判断里面人物动作。
孟绾眼睛都看酸了,将画面放大,细细比对,能看见有好几个物体朝时予沐的位置摔。
「只靠这个画面都能给她安个故意伤害罪了吧。」她吐槽。
画面上,时予沐在离开寝室前顺手拉了下被子,那个钱包应该就是这么被压在底下的,只是这模煳的画面并不能证明什么。
「怎么样?」孙测一看见她便着急问道。
「信息太少了。」孟绾摇头。
「那怎么办,刚才我还听见几个人在嚼舌根,气死我了。」孙测说。
「谁啊?」
「不认识,应该是高一的人,听信了那事儿精的话,非说插班生偷窃。」
「去找他们算帐。」孟绾现在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挽着袖子准备过去。
又被冯铠东拉了回来。
直到现在,他们才能理解葛元循说的话,造谣的成本太低了,而闢谣却要消耗比造谣成百上千的精力,且会面临着证据不足、不被认可等问题,闢谣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谣言散播的速度。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有必要坚持吗?
陈叙浮仰头,他想,即使结局不尽人意,他们也一定会尽全力。
他说:「下午我们去找沈茹。」
孟绾倏然有些丧气:「可是跟她根本说不通,这有用吗?」
陈叙浮摇头:「如果道德无法约束她,那便依靠法律。」
孟绾唰地一下直起腰,找到突破口似的:「我知道了!我们去威胁她。」
「……你别冲动,真闹大了会被记过的。」冯铠东有点不详的预感。
但孟绾很坚定:「我最看不惯这种人,为了予沐,就算是会被记过我也认了。」
「喂,被记过对你影响很大的。」冯铠东见孟绾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赶忙追上去。
冯铠东赶紧说:「你有什么计划,告诉我们啊,会受处罚的事我们来。」
……
时予沐不知道他们在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事,这几日她都很安静,回寝室要么收拾了睡觉,要么躲在床铺里一言不发。
心情不好是肯定的,但她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只能躲着沈茹还有跟她关系好的那群人,独自承受。
周三放学轮到她打扫卫生,偏偏是跟沈茹一起,明明值日表上要求两个人倒垃圾,但她什么都没做就走了,把所有事丢给时予沐。
她不想替人擦屁股,扫地绕过沈茹的座位,黑板不擦,只做份内的事情。
最后去后排,把装满的垃圾袋提起,套上新的袋子,转身,旁边多了个人帮她。
「你放在门口吧,等会我下楼顺便拿去扔掉。」陈叙浮与时予沐同一天值日,今天没轮到他倒垃圾,但他还是帮忙。
「没事,我自己来吧。」时予沐说。
「那一起。」
班里只剩两个人,关了空调风扇,收拾好书包。陈叙浮先一步提起垃圾,靠在后门等她。
留给时予沐的只有很轻的一个袋子,她想多拿点,但陈叙浮手一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谢谢你啊。」时予沐跟上去,「不过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陈叙浮耸肩:「我是班长,应该做的。」
「如果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样就好了。」她嘀咕。
垃圾场在教学楼后面,刚才下过雨,这边瀰漫着各种酸臭的味道。两人迅速撤离此地,先去洗手,再一起往外走。
「吃饭不?一起出去。」陈叙浮说。
「就你跟我?」
「嗯哼。」
陈叙浮在模仿上次时予沐拉他去见孙测时的反应,不过时予沐没察觉到,现在的她有心事。
陈叙浮偏头盯着她,忽而伸手在她眼前打个响指。
「看那边。」他手指着一个方向。
时予沐顺着望过去,有很多只鸽子在天空飞翔,排成一行转着圈,此刻是黄昏,还有浅浅的云霞在远方,是治癒的美。
「哇。」时予沐倏然感慨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这两天是学校文化节。」陈叙浮插着兜说:「都是特长班的学生准备的。」
「好厉害。」时予沐笑了笑,感觉心情轻松多了。
才左右看了看:「其他人不一起吃饭吗?」
陈叙浮笑笑,但没直接回答。
「有活动他们应该会参加的。」时予沐察觉异样,「你们又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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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叙浮瞥她,「能不能盼着点好的?」
时予沐抿唇轻轻笑。
想了想,又试探性问:「难道他们在做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想那么多干什么?」陈叙浮声音轻缓很多,「想吃什么。」
「那就是有了。」陈叙浮不会撒谎,每次心里有鬼他的态度都很不自然,不正面回答问题就是最明显的表现。
其实她能猜到一点点,早上去洗手间的时候看见孟绾他们在办公室,回来后孟绾还找了柳紫杉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她有种预感,应该跟她有关。
这件事,陈叙浮一直在思考要不要告诉时予沐。从他的角度觉得有必要,毕竟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应该怎么处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他插着兜,眼神里有些心疼与无奈,直说:「他们去找沈茹。」
「什么?」
「没告诉你是担心你难受。」陈叙浮说。
时予沐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那份感动:「我其实没事。」
「你想去找他们的话,应该还来得及。」陈叙浮告诉她。
「他们在哪?」
「广场。」
话落,时予沐抓住书包垂落的飘带,快步往学校大门奔跑。
第20章 「我们肯定会护着你。」
孟绾之所以找到沈茹, 是想削削她的锐气。
沈茹既然认定是时予沐偷的她的东西,却没有直接上报学校,不就是知道自己理亏么?明知道理亏, 却坚持造谣, 无非就是觉得这种事情没有成本,还能快速地让一个人的名声变臭。
对于她来说,很爽, 满足了她阴暗的恶趣味,并且不会受到惩罚。
但孟绾只觉得这样的人很可悲,生活已经无趣到需要以踩着别人为乐,浑身上下烂透了。
三人冒着被处罚的风险, 假冒小混混,在校外拦下准备去吃饭的沈茹及她的朋友。
这种事情对孙测来说简直是解放天性,他穿了件纯黑的t恤,敛去平时嘻嘻的表情,歪头插兜, 来了句:「敢欺负我们的人, 我看你是活腻了。」
孟绾:……
戏过了。
孟绾的眼神不比时予沐的柔软胆怯,本就是丹凤眼,素日是厌世,严肃起来尤其富有压迫感。
她走到沈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谈一谈吧, 最近从你口中散发了不少谣言,有些话不方便在学校里说,那就在校外跟你算清楚。」
沈茹愣了片刻, 神情略有慌乱,但还是轻哂:「有病。」
她往后退一步, 又被孙测挡住去路。
这会说的话都带上颤抖:「你们有完没完?信不信我报警?」
「你报呗,我还想谘询一下关于诽谤的罪名,老葛说最低三年有期徒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孟绾说。
「你跟时予沐的关系很好对吧,你当然会向着她说话,没准她也偷过你们的东西。」沈茹不肯放低姿态,她更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放屁,她是什么样的人犯不着你说。」孟绾皱眉,「谁主张谁举证,你口口声声说予沐偷了你的东西,那么请你拿出证据啊。」
「我的钱包是在她床上发现的,不是她还能有谁?」沈茹手握拳,咬牙坚持。
孟绾步步紧逼:「所以呢?你仅凭这个结果就能为一个人扣上罪名?我要的是完整的证据链,包括她的动机、她的行动等证据。」
她眼神坚定,厉声说:「倘若没有,那么你的行为就是在造谣,是违法行为。」
「那你去报警呗,跟我在这扯有什么用?」沈茹不怕威胁,双眼瞪得很圆。
像她这样的人确实不怕这些,没有道德,无视法律,就天下无敌了。
孟绾也不肯退让,她知道只有真正威胁到一个人的利益,对方才会害怕。
便说:「你觉得你这么做没问题是吧?那我们就来试一试,你可以无凭无据说她偷窃,没问题,我们也可以在学校里散播各种跟你有关的事情,你想听什么?说你作弊?说你有精神病?或者更脏的,说你私生活不检点?我倒是想知道,到底是你这个名声本来就很烂的人收的话可信度高,还是我们在学校里的人脉更广。」
冯铠东跟孙测的烂人缘有时候还是有点用的,在班里基本以他们为中心,在全校认识了一半以上的男生,有些东西真要传播起来,影响力不会小。
他们既然站在这,也做好了以暴制暴的准备,反正也没少违规,再记过一条罢了。
事实证明,还是这种威胁最直观。沈茹的气势软了下去,担忧得瞥了眼身边的人。
其他人早就懵了,不过只是相信了她的话,哪曾想还有这么多事?
「怎么样,你不是觉得这种行为可以被允许吗?那我们真就这么做了。」
孟绾决定再加点力道,又将视线投向另外几人,「还有你们,在未经过考证就将谣言传播给下一个人,且已经对当事人造成影响,在法律上就是帮凶,你们谁都别想逃得掉。」
初次经歷这些的人早在这番话中乱了阵脚,面面相觑,纵使再不情愿,也有人开始认错。
但还是不解气,他们给时予沐带来的伤害岂是这么几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此刻的孟绾气得真的想就那么做了。
「孟绾!」
时予沐姗姗来迟,看见他们的人影,赶紧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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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绾的理智稍稍回笼,时予沐冲过来,拉住她的手,又被她护在身后。
「我们替你讨回公道。」孟绾说。
回头面对沈茹:「你们跟我道歉没用,当事人就在这,跟她说。」
时予沐盯着沈茹,后者脸色差得不行,但眼神里依旧带着不服气的倔。
甚至没有看她,咬着牙,很小声地说了句:「那就不好意思咯。」
「你——」孙测气得挥挥拳头。
又被陈叙浮摁下。
时予沐看着他们,又看了看挡在前边的孟绾。其实她现在心里的感动大过其他情绪,也觉得什么委屈都不重要了。
眼神再次投向沈茹,她想,这个人大概永远不会感受到她此刻的心情,不会有像她这样关系好的一群朋友,也不会有人这么护着她。
这种爽感,可比造谣得到的情绪爽太多。
「我不需要你们的道歉,道歉是最没有用的东西。」时予沐牵着孟绾的手,「我要你跟所有相信谣言的人解释来龙去脉,并向他们承认你的错误。」
「如果再让我听到有谁传播此类谣言,那么下一个被传的就会是你。」孟绾沉声说。
沈茹几人连连应好,几乎落荒而逃。
时予沐看见沈茹离开前的眼神,她只是害怕,绝对不是诚心认错。
大概她不会觉得是自己做错,有些人就是这样,永远自我、偏执。
时予沐牵着孟绾的手稍松,看着替自己出头的朋友们,努努唇,瞬间红了眼眶。
「哎哟哟,别哭别哭,看她们都把你欺负成什么样了。」孟绾将时予沐搂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
时予沐一时间更委屈了:「谢谢你们,我没想到你们会帮我出气。」
「我最看不惯这样的人了,自以为是又欺软怕硬,我非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孟绾说道。
孙测也挥了挥拳:「我对她有意见很久了,恰好趁这个机会出出气,爽!」
时予沐抱了抱孟绾,将目光在旁边人身上定格,弯唇笑着。
朋友就是好啊,她有依靠,也确定他们会替自己撑腰。
受了再大的委屈都能很快忘却。
冯铠东已经将注意力落在孟绾身上:「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是真帅啊。」
孙测迅速应和:「对,我都看呆了,还说了什么法律上的知识,我一句都没听懂。」
孟绾说:「是陈叙浮查的资料,我只是负责背下来。」
「但你的气场特强,要不将来你去当律师吧,我看你有这个潜质。」
「看情况吧,以我的成绩,什么专业选不到?」
「啧,又来显摆你的成绩。」
「再说一遍?」
天色渐暗,几人不谋而合往餐馆的方向走,余晖将一群人的光影拉得很长。
整条巷子,声音还能从那头传到这头。
「插班生你真的好惨,跟沈茹同寝室就算了,还是上下铺,肯定被她烦得不行吧。」
「嗯,是很烦,不过忍忍就过去了。」
「太可怜了,我们寝室还有一个空位,要不你干脆住进来算了,我们肯定会护着你。」
「……」
……
这件事过后,学校内关于时予沐的流言蜚语确实有所减少。
沈茹相比之前收敛了很多——或许没有人愿意跟她玩,她总是独来独往,寝室内不再有她突然的叫唤声,大家都拿她当透明人,氛围轻松。
只是澄清归澄清,沈茹转头便将她在校外被威胁的事情上报给学校。
葛元循还是无奈的,一方面觉得他们勇气可嘉,只是违反校规在先,罚还是要罚的。
冯铠东最先站出来说是自己策划的,凭一己之力护下孟绾,孙测跟着承认错误,陈叙浮也在其中,同时行使了自己班长的权利替他们说几句话。
好在事情不严重,只让他们写检讨与罚站。
这种惩罚对他们而言不痛不痒,他们早当家常便饭了,并不影响他们接着玩。
第一个课间,俩男生靠着墙猜拳,玩得不亦说乎,回头一看时予沐也加入到罚站的行列中。
面对几人的注视,她弯唇一笑。她心里过意不去,还是跟着受惩罚能让她舒服些。
旁边孟绾也出来了,不过她没那么傻,只以监督他们的名义,悠哉游哉坐在矮墙上,面对他们,时而分他们一点零食吃,时而晃着腿陪他们聊天。
「你真不打算陪我们一起啊,真不仗义。」冯铠东吐槽。
孟绾往嘴里塞着薯条:「罚站三天,包括晚自习的课间,鬼才愿意掺和。」
孙测说:「那你去帮我们买零食,我被困在这只能看着别人吃,馋死我了。」
「只要跑腿费足够,其他都好说。」
「那我要土豆饼,外加一杯椰子汁。」
「我要可乐。」
「一份芒果干。」
「哦对,今天有芒果干,我也要一份!」
对面办公室的葛元循站在窗前,听见从那头传到这头的罚站那群人的声音,难免摇了摇头。
这群人是他带过最难管理的学生,不爱学习,还老是违规违纪,没少让他头疼。
但看着他们时总会想起自己的年少时,有冲劲、有动力,正直得为了朋友无条件付出,更有对抗不公的勇气。
而他越长大,看过的无奈越多,让他觉得所做的那些抗争都是无用功,只剩下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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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件事情上,是他要向他们学习,哪怕希望渺茫,也只有做过才能知道答案。失败了再学会接受就行。
忽而一笑,关上窗,继续向学校写检讨。
……
晖北中学身为侧重培养特长与兴趣的学校,每个学期都安排了不同的活动。
上学期有运动会,这学期则是篮球赛。
从开学后不久便陆陆续续有人提起这件事,临近球赛,讨论的声音逐渐增加。
「后天就是清明假期了,别在家呆着啊,找个地方打球?」冯铠东利用后排空间练习空气运球,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秦锦霖身为体委,对球赛这事很积极:「行啊,去哪个场?」
「这附近的场最近人巨多,去中心城区那边吧,离陈叙浮家近点。」
两人迅速达成共识。
冯铠东才拍了拍陈叙浮的肩膀:「后天约起?」
但陈叙浮兴致不高,靠着墙闭目养神,回了三个字:「你们去。」
「你怎么了?」冯铠东与秦锦霖同时凑过去,「篮球赛你不会不参加吧?」
「参加。」陈叙浮才睁眼,但他眸里没什么光芒,心情似乎不太好。
尽管得到满意的答案,但冯铠东还是觉得不对劲:「你咋了?生病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窗外有主任在喊陈叙浮,他点头回应,很快离开教室。
冯铠东与秦锦霖面面相觑,就连孙测也有些惝恍。
他点了点冯铠东的手臂:「你觉不觉得陈叙浮最近怪怪的?」
「感觉到了。」冯铠东说,「他好像有心事。」
「你们谁又跟他吵架了?」孟绾路过后排,恰好听见他们的对话。
「没有,我们才不会做这种事。」孙测说着,接收到了来自周边的多数目光,垂下头,还是倔强得补充,「……特别是我。」
「特别是你,控制好你那脾气,别惹他生气。」冯铠东说。
想起陈叙浮的事,他摇摇头,「可能是错觉吧,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论年纪,陈叙浮比冯铠东跟孙测都要小,但他的思想比同龄人要成熟且强大很多,大家不约而同认为他是大哥。
他们发生什么事时,陈叙浮在中间更多担任的是倾听者的角色,总能给别人提供实质性的帮助。
只是他几乎没有提起过自己的事情。
毕竟是朋友,他们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关于陈叙浮的家庭情况,或许发生过什么变故,要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清明假期的第一天,群里与往常一般活跃,尽管基本都是冯铠东与孙测在聊天。
到了第二天,却出奇安静。
直到这个下午,时予沐忽然在群里看见冯铠东的消息。
冯铠东:【你们放假后谁还有跟陈叙浮联繫?】
第21章 「撮合撮合你们。」
收到消息时, 时予沐在扫墓。
她正看望前两年生病去世的二姨,二姨从小到大都待她很好,却病得突然, 没多久便去世了, 他们一家至今没能从这个阴影中走出来。
二姨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只比时予沐大两岁,生病时大女儿恰好读初三, 整年陪在病房内,最后在中考阶段离世,表姐因此耽误了学业,选择再读一年初三。
时予沐至今记得在二姨去世不久后, 她去到他们家陪表姐过夜,表姐始终表现得很懂事,帮忙打点家里的事物。
只是在那个晚上,时予沐听见表姐说:「我好想妈妈。」
她泪水止不住,抱着表姐互相安慰。
后面哭累了的时候, 表姐说:「我妈临走前跟我说她与病魔斗争得很累, 走了是种解脱,让我不要哭,否则她在天之灵会难受的,你们也一样。」
从此表姐真的再没哭过,潜心学习, 一年后以拔尖的成绩被晖城最好的高中录取。
时予沐一直很佩服这个表姐,到底是多强大的内心才能顶着这么强的压力前行,倘若是她, 恐怕会一蹶不振。
陈叙浮此刻的心情与她相似。
他手捧着花站在山间,天气阴沉无光, 丛林森森晃动,唯有面前的烛火明亮。
檀香味慢慢钻入鼻息,祭拜的人来来往往,他站了很久才把花放下,坐在室外透气。
「小浮,好久不见。」韩睿递给他一瓶水,坐在旁边,「这两天放假?」
「嗯,清明节。」陈叙浮说。
「你们最近的训练累不累?」
「我已经退出了,在学校学习文化课。」
韩睿顿了顿:「这样啊,窦老师他们肯定很为你开心。」
他口中的窦老师是陈叙浮的养父母,名为窦秋琴,她是化工类的博士,当年招收一批学生建立了实验小组,韩睿就是其中之一。
这处没有信号、生活资源匮乏的位置曾是个诞生过多项成熟研究成果的实验基地,他们在这边潜心研究,几乎将自己奉献给整个化工行业。
但化工实验往往伴随着极大的危险,这里在两年前因实验失败发生爆炸,那天是中秋,整个基地只剩下三位科研人员,意外发生时他们第一时间救火,却没想到火势蔓延速度很快。又因为这里难以与外界取得联繫,直到引发山火才被发现,那时他们已经葬生在这里。
这三人中的两位是陈叙浮的至亲,他始终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我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现在新的基地已经投入使用了,我的师姐也接手了窦老师的项目,上个月正式发表论文,感谢了窦老师。」韩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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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清明节,窦秋琴的学生都会过来看望他们,陈叙浮也总会把所有假期时间留在这,安静地坐上一整天。
夜晚的山里压迫感很强,四月的风不留情,其他人敢在天黑之前离开,陈叙浮又待了一会,等到司机过来催他。
每次他都会想,他们到底是怎么在这种环境里没日没夜地工作,一住就是几个月,甚至能把生命留在这。
要是他,他做不到。
到家时已经是晚上,手机跳出很多信息,他都没看,疲惫地让自己睡上一觉,隔日再回到那个地方。
冯铠东快急死了。
他就说怎么从放假前陈叙浮的状态就怪怪的,果然不是他多想,就是出问题了。
联繫不到陈叙浮,专门奔往他的家也没找着人,问过他家阿姨只说他出去了,没说去哪。
冯铠东:【他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马学贤:【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大早上的吵什么?】
冯铠东:【大哥你没事吧?兄弟消失了你不着急?】
这两人因这件事吵了一架,最后冯铠东气得不行,果断抛弃那个鱼龙混杂的群聊,另外拉了个五人小群。
那个群里本来也应该只有五个人,后面为了扩大交际范围就不断拉入新的兄弟,现在看来还是他们五个最好。
聊到最后,都无人联繫上陈叙浮。
直到假期最后一日,他才出现。
面对大家的询问,他只云淡风轻说了句:【前几天在山里,没信号。】
但陈叙浮越是平静,大家的心里越是不安心。
在学校见了面,冯铠东搂住他的脖子,故作潇洒。
「你干嘛去了?真没事?」他问。
「能有什么事?」陈叙浮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上扬,看起来应该真没事了。
冯铠东才敢开玩笑:「担心你呗,实话说,在你消失的那两天,我们想过无数种可能,会不会是你掉坑里了,还是倒在家没人发现。」
「去你的。」陈叙浮用手肘撞了撞冯铠东,「能不能盼着我点好?」
他没事就行,冯铠东笑着,揉了揉自己被他撞到的位置。
时予沐在旁边同样随着笑了笑,但她还有些担心,悄悄关注着陈叙浮,倏然与他的视线对上。
她下意识撤离,眼球却不受控制地定住,那束眼光好像有什么魔力,勾着她。
也就在这剎那,她在陈叙浮眼中看到了不同于他的潇洒的情绪,是沮丧的、需要安慰的。
只是一闪而过。
他回头,依旧是那个男生群体中的老大,什么难题都被他抛到脑后。
冯铠东与他聊着:「那篮球赛……你应该没问题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参加?」
「那就行!咱班没了你可撑不住,秦锦霖说了,他篮球很差,对了,体育老师还让你回学校后去找他,好像要让你负责球赛。」
……
晖北中学的教学理念一向是培养学生的各方面能力,各种活动会由学生负责策划、动员,教师仅作为辅助。
陈叙浮在这次球赛的策划名单中,与他一起的全是体育班的学生。最先听到这个消息时冯铠东还担心他会不会受排挤,毕竟平行班与特长班之间一向有壁。
但陈叙浮没当一回事,只开了两场会议,他已经握住话语权,是最被看好的人。
此后,大家总向他打听球赛。
冯铠东问他:「打全场还是半场?决定了吗?」
「按照以往的情况都是半场,但今年教练有意向改全场。」陈叙浮等会还得开会,饭吃得很急,说话都带着些含煳。
冯铠东眼睛一亮:「全场好啊,就打全场,半场没意思。」
「全场需要的人多,仅一个班人数恐怕不够,得两个班抽籤合作。」陈叙浮说。
「那就抽呗,最好能跟体育班组合。」
「体育一个班一个组。」
「……那其他也没有体育实力强的班级了,没意思。」
陈叙浮只能陪他们说几句话,很快吃完饭去忙他的事。
冯铠东突然没了胃口,倏然感慨道:「我怎么觉得,按照这个势头,陈叙浮有可能会转去体育班。」
时予沐的手顿了顿。
又听孙测的声音:「他不想学体育,不然早就选了。」
「之前不想不代表现在也不想。」冯铠东说,「高一还算轻松,上了高二高三就到了该拼搏的时候,他成绩又不好,好的是体育,我要是他肯定选擅长的,还不用拼死拼活学习。」
时予沐也一直想不通,干嘛非要放弃自己擅长的东西,选择了更差的一条路,老师们也很可惜吧。
孙测已经开始捨不得了:「如果他真的去了体育班,我们高二岂不是没办法同班了。」
「不管他去不去,高二都是会重新分班,现实点吧,我们同班的概率几乎为零。」冯铠东说,「所以你们要珍惜现在的我。」
正聊着,不远处有个身影朝他们招招手。
时予沐抬头,云玖已经走了过来,自然地坐在她身边。
「好巧啊,你们都在这里。」云玖说,「陈叙浮没跟你们一起吗?」
自从除夕夜云玖送了时予沐礼物之后她们关系有所缓和,时予沐时常告诉自己,要更大度些,不能无缘无故讨厌她。
她回答:「他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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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样啊。」云玖表情没什么变化,「我还想跟他说一声,听我们班男同学说,这次篮球赛我们抽中了跟你们班组队,以后就是队友啦。」
「啊?」
「啊??」
本已经展开了其他话题的孙测与冯铠东同时传来震惊的目光。
「这么快就抽籤了?」
「对的,刚结束。」
冯铠东觉得天都快塌了:「……突然觉得打半场也不错。」
组队打比赛自然是希望能够强强联手,他们没法与体育班合作就算了,抽到的竟然是舞蹈班。
舞蹈班大部分是女生,只有寥寥几位男生,基本没在篮球场上看到过他们,这场战约等于单打独斗。
得知这个消息的冯铠东心情很崩溃,吐槽了好几回,下午回到班里,时予沐在前排还能听见他拉着陈叙浮哭诉的声音。
「打全场加上替补要12个人,舞蹈整个班都凑不齐12个男生,还跟别人打个屁!」
「真的没有商量的机会吗?要不然打回半场也行啊。」
「啊啊啊啊怎么办!」
焦虑的氛围环绕。
但已经是学校下发的通知,没有迴旋的余地,再不情愿也只能接受。
两个班的成员很快约了见面讨论球赛,孙测虽然不打球,但他爱凑热闹,这种活动他肯定要跟着去。
不仅要跟着,还要把本来不关心篮球赛的时予沐拉上,说是人多气势足。
时予沐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群人中间的。
她问:「你们怎么打算?」
孙测说:「舞蹈一班校运会成绩倒数,篮球赛肯定指望不上他们了,但是担心他们会跟我们内部竞争,我们态度必须强硬点。」他说着撸起袖子。
时予沐扯了扯唇。
这……有必要吗?
与她的想法一样,陈叙浮在临近舞蹈班教室时摁住来势汹汹的孙测,避免中二的他会闹出什么事情。
孙测缩了回去,比划了个『请』的动作。
但孙测所说确实是大家担心的,篮球赛不仅是两班合作,最终也会根据两个班级成员的比赛情况判定成绩,对内是竞争关系。
合作与竞争并存,很容易出问题。
六班的人很重视这次球赛,不希望出什么差池,早就做好跟舞蹈一班谈判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对方比他们想像中更好说话。
「都听你们的!」
「好好你们说得对!」
「没关系没关系,无论取得什么成绩,都比我们班自己打出来的成绩更好!」
六班众人:……?
看得出他们很满意这次分组。
最终决定由六班的人出首发球员,舞蹈班选出最会打球的两三个人凑凑人数,平时会参与训练,但以六班为主导。
迅速达成共识,几人拉了个群聊,相互备註,气氛出奇和谐。
很快冯铠东发现群里多了个人:「不是男子篮球赛吗?怎么还有个女生在?」
「你说云玖吗?」舞蹈班的人解释,「她是我们的领队,负责帮我们统筹。」
「……」冯铠东心想你们统共这么几个人,还需要统筹什么。
下一秒,时予沐的手机发出振动。
她低头瞥了眼:『陈叙浮将你拉入群聊』
「我正想这么做。」冯铠东撞了下陈叙浮。
陈叙浮若无其事将手机揣回兜中:「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先走了,有事群里聊。」
「等一下。」
云玖轻声喊住他们,提议道:「要不然两队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冯铠东他们对舞蹈班的人没兴趣,但毕竟是合作关系,这顿饭不吃过几天也得找机会吃,索性答应下来。
「走呗,就在校门口吃得了。」
「我们走吧。」云玖朝时予沐笑了笑,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
时予沐的第一反应还是尴尬,又不能躲开,身体非常僵硬。
又回到熟悉的感觉,身边男生总会主动找云玖说话,她夹在中间被迫听着,卑微与嫉妒在心底蔓延。
「那是我们班的班长,叫汤锦言,学国标舞的,可厉害了。」云玖指了指他们班的男生,与时予沐小声说道。
时予沐抬头看了眼,恰好碰上对方回头,又迅速低下头。
含煳回应了句:「好厉害。」
「你喜欢呀!」云玖似乎误解她的意思,忽然抬高了音调,看着时予沐满脸惊喜。
她的声音恰好扩散在这群并肩离开校园的人中,从时予沐的视角能看到正前方的陈叙浮偏头,应该是在看她们。
偏偏云玖并没有因此降低音量:「早说呀!那我把微信推给你,我还能帮你撮合撮合!」
「……」
「不是啊。」当事人就在旁边,时予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又觉得没必要计较,索性不再说话。
云玖大概不懂,一向透明不起眼的她根本不想成为人群焦点,只会让她难堪。
第22章 「说一句需要,我就去陪你。」
讨厌的种子一旦埋下, 再多的暗示都没用。
吃饭的时候云玖拉着时予沐,但她一直在找机会摆脱,假装不经意地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身边人站起又坐下, 恰好是陈叙浮。
唯一剩下的空位在她对面,云玖来得慢了些,干站了好一会, 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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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选的是一家餐馆,其他人点菜,时予沐低头噼里啪啦摁着手机,正与初中同学吐槽。
服务生端了热水过来, 陈叙浮自然地拿走她面前的碗筷,拆开塑料膜,在热水中清洗。
时予沐反应过来的时候,白皙的手指已经将洗好的碗筷推到她面前。同时陈叙浮正与别人说话,自然得仿佛只是个随手的动作。
「谢谢。」时予沐说。
「不用。」
时予沐继续埋头吐槽。
她与其他人不熟, 在这种环境下基本不说话, 只吃面前的几道菜。
不过还好她身边是陈叙浮,至少是熟悉的人,尴尬的时候还能陪着说几句话。
所以她经常找些莫名其妙的话题:「这个菜好咸啊。」
「嗯。」
「你做的能比这个好吃吧?」
「……不好说。」
过一会又看了看窗外:「今天的太阳好圆。」
「嗯,昨天是正方形的。」
「……」
终于出现了点有意义的话题,还得是陈叙浮主动说的:「对了, 有件事要麻烦你。」
「你说。」
「篮球赛的事,技术台人手不够,需要帮忙。」
「技术台是什么?」
「相当于记录员, 负责登记球赛信息、计时等。」
「可我不懂篮球。」
「有体育班的人负责,一般只是作为辅助, 难度不大。」陈叙浮没吃多少东西,只顾着说话,「需要提前培训,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试试。」
时予沐对篮球的印象仅停留在初中校队男生比赛身影很帅,她看过一两场比赛。
至于兴趣么,不太有,但试试也可以。
「都行。」时予沐点头,「你也会参加吗?」
「我打比赛,参加不了。」
「啧。」答应的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没有熟悉的人陪着,她又不想参与了。
「不过到时候每场比赛我都在。」陈叙浮大概看懂她的顾虑,便说,「你说一句需要我,我就去陪你。」
这话说的,毫无诚意,时予沐除了送他一个白眼,别的说不出话。
少年一笑,上扬的眼尾代表他的好心情,又补充一句:「放心,奉陪到底,谁叫你需要我呢。」
时予沐说:「请你搞清楚,现在是你在请我帮忙。」
「你已经答应了,报名表在我手上,我把你名字写上去你也不知道。」
「……无赖。」
相处了这么久,早在陈叙浮说出那个「陪」字的时候,时予沐就确定他不会丢下她一个人了。
两人热情的聊天传到对面,在一刻钟之前云玖试图与陈叙浮说话,但得到的回应永远只有一到两个字。没想到他在别人面前这么活跃。
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看,连对面情感迟钝的人都察觉异样,浑身不舒服。
……
球赛准备期间,陈叙浮几乎天天带队到篮球场训练,只要他在,球场周围总会围着不少女生。
后面云玖也参与到其中,以后援队的名义送水送纸巾,其他人听说后,也有不少男生涌过来。
六班所在的地方,人永远是最多的。
又一个下课,时予沐路过班里瞥了眼,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下了楼梯,在回寝室与去篮球场之间选择了经过篮球场绕一圈回寝室。
对面的人在打球,草丛处有不少人坐下悄悄围观,时予沐也成了其中一员,假装若无其事路过,又若无其事看了看。
陈叙浮没在场上,他脖子处披了条毛巾,从旁边拿瓶矿泉水,拧开饮用,眼神慢慢往下移。
他看过来了——
时予沐迅速挪开视线。
「时予沐。」一道上扬着的富有少年感的声线传来。
这下可以光明正大看他了。她稍稍偏头,余光有瓶矿泉水朝她过来,「接着。」
她伸手稳稳接住,朝他挪过去。
「刚结束培训?」陈叙浮穿着篮球服,屈腿坐在地上,单手撑着,还有几滴汗水挂在他的脖颈。
时予沐没好意思直视他,假装看着旁边的篮球架子,回答:「对,那边没说什么,就是一点注意事项。」
「你有什么不懂问我就行。」陈叙浮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示意她坐下。
时予沐问他:「你们要训练到什么时候?」
「快了,再练半小时。」
冯铠东也在旁边,见她过来,顺手将篮球丢给陈叙浮。陈叙浮单手接住,调整姿势一投,正中篮筐。
「这么装。」冯铠东用膝盖顶了顶他,回头对时予沐道,「插班生,等会一起吃饭不?」
「你们还要好久,算了。」时予沐拧了拧瓶盖,但不知怎的就是拧不开,陈叙浮瞥了眼,伸手替她打开。
「你先回寝室呗,半小时后下来跟我们会合。」冯铠东说,「我发现一个好地方,既能吃饭,又能品茶,还养着很多猫狗。」
「那也行。」时予沐来了兴趣,「我去叫孟绾。」
「问过了,她不去,她开学考试考砸,压力特别大。」
「那好吧,晚点见。」
时予沐离开操场,走到门口时莫名地发现有几个女生眼神落在她身上,不算友好,几乎将她打量了个遍。
时予沐回寝室后先洗澡,这个时间浴室没空位,她软声同室友磨了很久,换得插队洗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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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兴沖沖的模样,冯漾文打趣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约会。」
「没有。」时予沐直说,「我只是要出去吃饭。」
「陈班长他们不是还在体育场吗?」
「对,你怎么知道?」
「你除了跟他们之外,也不会跟别人出去了。」
时予沐笑了笑:「好像是。你刚才也去操场了?」
「没,看到表白墙上有人发的。」
学校表白墙上有个实时交流功能,经常有人讨论学校哪些风云人物的动态,这些事已经见惯不怪了。
趁着洗澡前的功夫,她看了看表白墙,一熘刷下去,竟然让她看见自己的图片。
是方才在篮球场上她在陈叙浮及冯铠东身边时被拍下的,图片上陈叙浮正伸手接过她的矿泉水瓶。
底下的匿名评论内容算不上友好。
【她是谁啊?】
【跟陈叙浮同班的那个吧,从去年就一直看她贴在陈叙浮身边。】
【谁人气高她就跟谁在一起,上次还听说她喜欢汤锦言。】
「沐沐,去洗澡吧。」冯漾文喊她。
拿起衣服进入浴室,水流哗啦啦往下,热气填充整个空间。
时予沐一直在思考那几条评论。
明明当时陈叙浮身边还有其他女生,怎么偏偏拿她开刀。而且她什么时候喜欢汤锦言了,她甚至连这个人的微信都没有。
莫名其妙,又让人烦躁。
洗过澡就到了约定的时间,那几人还在操场,见到她,拿着篮球往外走。
四个人里只有她一个女生,这下倒不敢跟他们靠得太近。冯铠东不明所以,还问她:「虽然刚打完球,但我们身上也没那么臭吧,你至于离我们那么远吗?」
时予沐说:「至于。」
冯铠东用眼神同陈叙浮控诉。
吃了饭,回到学校上晚自习,她始终在思考要怎么回应那些言论,可惜休息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编辑文字就到了该上交手机的时候。
直到晚自习结束,她才能在论坛上申请匿名帐号,在那条骂她的内容下回復。
【他们就是普通朋友吧,你们那么酸干嘛?难道连关系好的异性朋友都没有吗?你们也太惨了吧。】
拍拍手掌,发送。
解气。
……
不过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就没完没了了。
隔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匿名论坛,发现又多了好几条骂声,有人在猜测她是不是本人,还有的气急败坏谩骂她。
时予沐受不了这种委屈,被骂了她就回回怼,之后又不停地刷新界面等待回復,再接着反驳。
她并不擅长吵架,一碰到这种事就会心慌手抖,但还是不肯认输,说到后期对方用的字眼越来越脏,她敌不寡众,只能败下阵来。
反倒是在她没有回应了之后,这事暂时翻篇。
随着新的一周到来,球赛拉开帷幕。
整个赛程很长,高一与高二两个年级抽籤比拼,从小组赛晋级到八强,再决出四强,再是半决赛、决赛。
在这段时间内,每日下午调整为两节课,第三节 是自习,学生可以自由安排行动。
时予沐的行程被安排得满满的,每周一三五都有技术台的任务,周二休息,周四是自己班的比赛。
其他人也决定天天混在篮球场内,他们每个班都有认识的人,跟谁都能唠上几句,最主要的是可以光明正大地不学习。
球赛第一天,时予沐提前到篮球场,领到技术台记录的小册子,看着上边密密麻麻的小格子,她又茫然了。
「对照名单将号码跟队员号码填下来,等会球赛开始的时候要打起精神,记得是谁投了几分球或者犯规,有哪里不确定的跟裁判沟通。」体育班的学姐告诉她。
「好。」时予沐应着,还有问题想问,但学姐已经离开了。
时予沐默默按照要求预先填表,而后认认真真将上面的内容看了遍,她很谨慎,生怕哪里出了错。
「插班生。」熟悉的唿喊声就在旁边。
回头,孙测与冯铠东都过来了,陈叙浮则自然地挪了技术台旁唯一剩下的凳子坐在她身旁,接过她面前的记录表看着。
「你们怎么来了?」时予沐问。
「我们来探察一下对手的水平,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冯铠东说。
第一场比赛是两个体育班的学生之间的对决,关注度非常高,比赛还没开始周遭已经围满学生,若不是时予沐在这,他们还真挤不进来。
「有没有哪里不懂的?」陈叙浮忽然出声。
时予沐小声说:「我其实什么都不懂。」
面前裁判吹哨,双方球员过来登记信息,有在技术台的人看见陈叙浮,隔着一小段距离与他打招唿:「怎么在这里撩妹?」
「在探班。」陈叙浮说,「你们培训工作做得不到位啊,人家没听懂。」
时予沐抿着唇,悄悄瞪了陈叙浮一眼。
「你不是在这吗,帮个忙呗。」旁边传来声音。
陈叙浮噙着笑,动作恣睢:「恭敬不如从命。」
有他在,时予沐总能觉得安心,他对球场上一切都很熟悉,单手搭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悠哉游哉观看赛事,时不时提醒她。
「主队3号投中三分。」
「47号选手技术犯规罚球一次,这里填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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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队喊了暂停,现在是第8分钟,记得记录。」
比赛比想像中更正规,时予沐也在陈叙浮的手把手带领中对比赛愈发熟悉。
到第二节 比赛已经学会抢答。到下半场,便能够在陈叙浮没有提醒的情况下准确记录。
「不错。」陈叙浮看着她的记录表,满意得点点头,「可以出师了。」
时予沐顺着他往下说:「师傅教得好。」
体育班之间的对决总是特别精彩,四节比赛结束,双方打了个平分。进入加时赛,五分钟过后再次打平。第二次加时,仍然以平分结束。
此刻场上队员体能几乎耗竭,强撑着与教练讨论战术,观战的人倒是比方才更激动,甚至有人开始打赌赢的会是谁。
时予沐侧身问陈叙浮:「如果还是打平,难道要一直加时?」
「对,直到分出胜负。」陈叙浮说。
「就不能直接平局吗?」
「竞技里,只有输赢,没有并列。」陈叙浮告诉她。
时予沐再次看向在备战的那群人,他们累得汗水往下滴,握着矿泉水的手都有些抖,但眼里依旧燃着斗志,不会有人甘愿以认输结束这场比赛。
这就是体育竞技精神。
想着,忽而偏头观察陈叙浮。
「干什么?」陈叙浮一向有话直说。
时予沐摇摇头:「我只是忽然在想,你会不会怀念这种感觉?」
第23章 「男生永远围着她转。」
当然会。
陈叙浮想起自己打过最多的加时赛是四场, 他以首发队员的身份打到最后,口腔胸腔都是血味,连话都说不出, 但眼神依然死死盯着那颗篮球。
那场比赛的最后是他们赢了, 当时他连庆祝的力气都没有,跪在地上喜极而泣。
后面退出青训队后,他再也找不到这种为了一场比赛拼命的斗志, 如今对输赢没了执念,对什么都无所谓。
夜幕降临,球场灯光点亮,像是为将士接风洗尘。
又一场哨声响起, 身后漫天的加油声紧接而至,结束休息的队员们怒吼一声,上场。
越是后期越是激烈,终于在第三场加时赛分出胜负。体育三班以两分的优势险胜,胜者欢唿雀跃, 败者懊恼, 颓丧地接受教练的责备。
一时间,周遭的氛围悲喜参半。
球赛结束,时予沐的工作也结束。整理好自己填写的表格,交给负责技术台的学长,后者检查一遍, 打趣道:「有专人指导就是不一样,写得很专业。」
时予沐笑了笑,帮忙收拾东西。
过程看了眼时间, 距离晚自习只剩半个小时,她刚流了汗, 浑身不太舒服,又匆忙回宿舍洗澡。
最后买了个面包与牛奶,边吃边走回教学楼,晚餐就这么仓促搞定。
这个晚上的教学楼异常兴奋,分明是上课时间,但总能听见座位旁边的同学在讨论下午的球赛。
就连课间休息,讨论了一整天的朋友们还在研究战术。
「我感觉我们太低估了对手的实力,从下午他们的比赛看,如果我们继续维持现在的状态,那很难跟他们抗衡。」冯铠东分析。
但其他人的兴致并没那么高:「我们只需要能打得过平行班就行,跟体育班比什么?」
「总会有对上他们的时候,如果想拿冠军——」
「怎么可能拿冠军?别说第一了,往年的四强全是体育班,平行班最多只能排第七。」因为参加比赛的体育班统共只有六个班级。
这种活动就像是专门为了体育班举办的,其他班级重在参与。
冯铠东也知道,但他满腔热血,怎么甘愿沦为配角。
他坚持说:「今年我们班实力可不差。」
「再怎样也只有陈叙浮最能打,但一个陈叙浮也打不过对面一群体育生。」
「至少也得沖个决赛名额吧?」
见无人理解他,又求助陈叙浮:「你怎么想?」
时予沐恰好路过,听见陈叙浮漫不经心的一句:「想把你的枕头垫高点。」
……让他今晚能做个好梦。
冯铠东撇撇嘴,士气没了一半。时予沐仿佛能看见他头上漂浮着的几团雾气。
冯铠东还不死心,将注意打到时予沐身上:「插班生,你身为我们的领队,给我们定个目标吧。」
她这个领队无非只是个名号,压根没有需要她做的事,更何况她对篮球一窍不通。
但总不能真的啥事没干,于是说:「要什么样的目标?」
「拿到第几名,或者要达到什么成就。」冯铠东用手指向陈叙浮暗示,意思是要先搞定他。
「那好吧,不管能不能实现,先做了再说。」她坐在空位置上,根据实际情况认真地思考。
「如果冠军没有希望的话,那不然,就进入四强?」
终于有个人愿意配合他,冯铠东激动万分。
抬高音调,甚至足够让整个班的人听见:「听到没有!至少进入四强,都给我打起精神,必须好好打!」
见大家依旧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冯铠东无奈,点了点陈叙浮的手臂。
他们说不动那么多人,最后的希望只能寄托在陈叙浮身上,哪怕他也觉得他在痴人说梦。
陈叙浮靠墙咬着包果冻,头脑闪过很多画面,最后说:「行,那就四强。」
「四强!」冯铠东就像是已经获胜,「兄弟们,周四的比赛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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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四下午,参与比赛的球员请了一节课的假,提前半小时到篮球场热身。
班主任让劳动委员准备好球赛需要用的东西,时予沐帮忙搬到球场,过程顺道拉上本打算去图书馆学习的孟绾。
这场比赛不负众望,六班队员状态非常好,从第一节 比赛开始拉开比分,到最后以大比分胜出。
只是一算分数才发现,有一半以上都是陈叙浮夺下的。
拿下比赛的大家心情很激动,所有队员一同去吃庆功宴,冯铠东把几个女生喊上,但孟绾跟云玖都不去,时予沐犹豫了一下,终是跟着过去。
不过很快就后悔了,十多个人的团体,只有她与舞蹈班两个女生,互不认识,在人群里非常拘谨。
试图与另一位女生说话,但对方看起来并不想搭理她,便回到自己班的领域里,几乎只跟陈叙浮接触。
好在吃过饭就回学校,晚上跟孟绾提及这件事,她说:「我再也不在你没在的情况下跟一群男生出去了。」
孟绾笑着说她:「这有什么?胆子大点。」
又是一周结束,周五晚上时予沐从学校回家,时邵阳做了一大桌子菜等她,她心情很好,吃饱后跟着父母出门散步。
过程收到云玖发来的消息,说周六是她的生日,邀请她参加生日派对。
收到邀请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她不太想与云玖接触。
于是斟酌语言,告诉她:【明天我有点事,就不去啦,祝你生日快乐。】
云玖的语气似乎很失落:【什么事呀?很严重吗?】
时予沐找了个藉口:【嗯,我要去我外婆家。】
云玖:【必须去吗?主要是我按照人数预定的,你不来的话这个钱就浪费了,早知道我应该先问一下你的,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时予沐:【要不你找找别人?】
云玖:【我就准备喊几个关系最好的朋友聚一聚,没叫男生,实在没其他朋友了qaq。】
话说到这个程度,时予沐要是再拒绝,倒让她成为没有心意的一方了。
她纠结很久,终于应下。
既然是生日,就得送礼物,云玖平时开销挺大手笔,家境也好,总不能送太寒酸的礼物。时予沐专门逛了一圈,最后在街边一家店里看中某个双肩包。
包身印满『mcm』标志,周遭有几颗铆钉,最关键是她在与云玖的聊天中看见过,她说她很喜欢这款。
看了眼价格,500多,有点贵,忍忍痛还是买下了。
那时的她并不懂什么是奢侈品,以为这个就是个普通的印花书包,没想到这是仿制品,并且将它带到一群对各种品牌很熟悉的人面前。
隔日带着礼物到达目的地,远远看见云玖及其他人,她穿着精美公主裙站在人群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优雅的笑,几乎让她成为最受宠的公主。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灰姑娘闯入了精灵国。她素颜,着装简单,而她们化着精緻的妆容,气质非凡,她与她们不像是一起玩的。
不自然地捏了捏衣角,硬着头皮把礼物递过去:「生日快乐呀。」
「你来啦。」云玖挽着别人的手,只朝她笑了笑,又热情地与其他人说话。
几人共同往室内走,大家都有关系好的人,唯有时予沐落单。旁边环绕着的都是各种听不懂的言论,譬如「你身上的香水是插nel的是吗,真适合你。」或者「我送给玖玖的生日礼物是christian louboutin的口红,托我爸朋友在国外买的。」
就不能说中文吗。
时予沐在心里嘀咕。
云玖的生日会在一家高级餐厅里举办,位于城市高层,能将cbd夜景一览无遗,包间内的布置很用心,就连蛋糕也是双层的——对比这一切,时予沐每年过的生日都太寒酸了。
格格不入地出现,又格格不入坐下,时予沐手中握着手机,想低头把玩又觉得不太好。听着她们聊着的依旧是那些听起来高大上的话题,没什么参与感,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后来她们说要拍照,时予沐坐在角落,混在浓烈的香水味里。拍了几张后索性站起身,又被喊去当她们的支架。
结果拍完一看,她们都不满意,直言:「拍得好丑。」又喊了服务生过来帮忙。
在这里呆久了,那股不适感又在蔓延。
云玖大概是发现她的不自在,想提醒大家别带着恶意,但话还没说完,先有人提出:「你快拆礼物,看看我们送了你什么。」
「那好吧。」
云玖收到的礼物放在她预订的好几层生日蛋糕旁边,她过去拆礼物,旁边还有几台相机对着她拍照,摆拍了许久才开始拆。
收到的礼物很丰富,口红、香水、玩偶,大家捧场地发出祝福,直到后面拆开时予沐送的那份,氛围有点尴尬。
「这是假的吧。」有人直言。
云玖也愣了愣,来回翻看许久。
「就是假的呀,连标都没有。」另一个声音说。
「谁这么损,生日送假货?」
时予沐到这时才知道她闹了个乌龙,完全不敢出声解释,而那边云玖认出这份礼物是她送的,慢慢抬头,错愕地看着她。
旁边其他人也明白了:「六班那个送的。」
「噗,居然送假货,不会以为你看不出吧。」
云玖将书包塞回礼物袋里,试图出声解围:「别这样,她可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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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品牌这么出名,会有人不知道?也就你那么傻才会相信人。」对方笑道。
时予沐难堪到极致。
而其他人好像打开了某些开关,逮住机会,将话延申到另一个程度:「或许她是想让你背个假货出去丢脸,这样那些男生就永远能围着她转了。」
「……」
第24章 「为什么看见我们就绕道走?」
包间统共这么大, 话语声轻而易举传遍所有人的耳廓,一时竟显得过分寂静。
随后有人应和:「也是哦,她就喜欢混在一群男生中间。」
「人家男人缘好呗, 羡慕的话你也天天围着他们转, 撒娇几句声音嗲嗲,他们也把你当宝。」
「什么意思啊?」时予沐有些发抖,死死握着自己的手, 「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个牌子,如果是假货那我拿去退了吧。」
「这会又无辜上了,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你能不知道?」
「你就是靠这个表情让男生喜欢的吧?刚才对我们明明是一副瞧不起的模样。」
「有完没完?我哪有像你们说的这样?跟我的朋友一起玩怎么了?」她抬高了音调, 气到语无伦次。
「我们也没说什么啊,只相信我们所看到的,难怪都说你跟女生合不来,就爱跟男生在一起,也不知道私底下有多不检点。」
「我——」时予沐依然试图解释自己, 「我没有跟女生合不来啊, 而且跟谁一起玩是我的自由,脏的是你们吧?」
「那我们怎么想的是我们的事,又轮不到你管,而且正常人怎么可能会跟一群异性在一起,男女有别懂不懂?」
「怎么就……」
「哎呀, 别这样。」云玖才出声,无意识打断时予沐的语言,「你们别这么说她, 她是我的朋友。」
「噗。」有人笑了,话语更刻薄, 「你还把一个送假货的人当朋友?但我看她根本不想跟你在一起,今天我们聊了那么多,她一句话都不说,就在那扫兴地玩手机,但是在学校跟那群男生呆在一起的时候可殷勤了,与今天判若两人。」
「别说了。」云玖制止,神情为难。
时予沐总算知道她们今天看着自己的眼神为什么总带着敌意,原来早在见面之前,她们背地里一直这么说她。
这才是真正给自己上的一课,此前被诬陷被嚼舌根也好,在论坛上被人阴阳怪气也罢,她都还能坚信清者自清。
可这种言论多了,她才发现,原来在那片净土之外是一个这样的世界,流言蜚语愈演愈烈,无论她多么想解释自己,都只会被更强硬的言论冲散。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但是大家都在说她做错了。
在这里呆不下去,她转身离开。
后面云玖赶紧跟过来,体面地问她要不要送她回去,但她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些,头也不回地走了。
地铁摇摇晃晃,时予沐坐在空无一人的长凳上,盯着漆黑的窗户发呆。
心情很微妙。
一方面,她是不服气的,另一方面又不自觉开始反思,她的行为真的不妥吗。
好像在大多数人看来,女生就应该只跟女生玩,有异性朋友就该被别人以有色眼镜看待。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挑着性别选择朋友,她刚来到这个学校的时候明明没有女生主动接近她,是这几位男生让她慢慢熟悉新环境,她自然而然地跟他们走得近不是正常的吗。
再退一万步讲,她又不是没有女生朋友,她有孟绾,有同桌,跟寝室的人关系也不错,凭什么觉得她只跟男生玩。
为什么大家总是仅凭一件事就给人定性。
那天晚上,时予沐将学校论坛上几乎所有跟自己有关的内容都翻了个遍。
她才知道那天她评论过之后,大家对她的评价越来越难听。
没有边界感、倒贴、不自爱,多的是她没想到的字眼,如今全都贴在她身上。
——就因为她跟男生走得近。
时予沐将自己缩在被窝里,也忘了有没有哭,总之心情很差,年纪尚小的她还没学会如何释怀。
……
又是新的一周,班里环绕着的最多的话题依旧是关于篮球赛,只是多了个从球赛衍生出来的话题,是评选学校的校花校草。
同桌柳紫杉跟后桌讨论得火热,忽而拉着时予沐:「你不是跟陈叙浮他们关系好吗?你觉得呢?」
「什么?」时予沐有些应激,反应慢了半拍。
柳紫杉奇怪地看着她的反应:「最近学校表白墙上基本都是上场打篮球赛的人,然后有人统计谁被表白次数最多,第一是陈叙浮,第二是那个舞蹈班的汤锦言,都是咱们班这支球队的人。」
时予沐没有参与的兴致,现在也并不想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
「我不知道。」她含煳应着。
柳紫杉察觉到她的心情不好,便没再讨论,改口:「不过这种没什么意思,大多都是些啥也没干的小迷妹一边发表白墙一边做着跟当事人在一起的春秋大梦,实际上人家都不一定认识她们。」
时予沐心情不好,没听。
她在想,是不是只要她不跟他们往来,就能让大家对她改观。
是啊,以后只跟女生相处就可以。
于是她问柳紫杉:「你中午跟谁一起吃饭?」
「我跟我宿友,我们打算去第二食堂吃柠檬米线。」柳紫杉说,「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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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带上我呀?」时予沐试探性问。
「当然。」柳紫杉总觉得时予沐今天有点奇怪,但她没问太多,「那下课后我们一起过去。」
这边刚约了人,那边后排几人也在商量着中午吃什么,学校最近新开了很多春夏季限定的清爽甜食窗口,他们想去试试。
「去吃炸鸡披萨呗,好久没吃了。」孙测提议。
冯铠东飞速否决:「太上火了,孟绾考试前不吃上火的东西。」
「那吃炒饭?饭后再来一份刨冰。」
陈叙浮指向时予沐:「她胃寒,不能吃冰。」
「那有什么我们五个人都能吃的东西?」孙测苦恼地思考。
片刻后又在纸上写下各种餐食:「等会让她们抽,抽到什么就吃什么。」
下课铃声一响,他们便隔着大半个班级唿唤:「插班生过来抽籤,看看中午吃什么。」
可惜换来的是无情的拒绝:「你们去吃吧,我不去。」
「为啥,一起呗。」孙测接着喊。
但现在这种声音总让时予沐无地自容,被别人听到了怎么办,又要说她不检点了。
一句话都没回应,拉着柳紫杉的手离开班级。
「……她咋了?」孙测跟着她的身影移动。
冯铠东也不明所以:「可能有其他事,我们去吃我们的。」
同样的剧情上演了很多遍。
下午放学,孙测专门来到时予沐面前邀约:「去老地方吃饭?」
「不去。」时予沐拒绝得果断,拉着书包快步离开,就像是接触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孙测要说不受伤是不可能的,但他就是越挫越勇,一次没约成功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但他的决心终究比不过时予沐的轴,她愣是紧咬着牙关,宁愿独自吃饭都不跟他们一起。
其他人不可能没有察觉异样。
「拒绝跟我们吃饭,说的话变得很客气,甚至上次陈叙浮到技术台陪她都没给好脸色。」冯铠东细数着,「我们怎么她了?」
几个男生凑一起都没想明白,为此还专门叨扰在图书馆学习的孟绾。
孟绾说:「哪里不正常了?昨晚我们还一起吃饭。」
「凭什么?她这几天一直在拒绝我们。」冯铠东反应有些激烈。
孟绾眸眼微眯:「你们惹她了?」
「怎么可能。」冯铠东说,「敢情她只对我们摆脸色。」
「正常,毕竟不是谁都能受得了你们。」孟绾学习的同时不忘补刀。
「……」
没能在孟绾这边得到答案,冯铠东与孙测开了个小会,势必要弄清楚她异常的原因,要加大试探力度。
试图约时予沐下课后在走廊休息,失败。
约她周末去看电影,失败。
甚至在班级篮球队进入八强后邀请她跟篮球队一起合影,还失败。
到最后都快没耐心了,烦躁盖过好奇,直接以领队的名头将她喊到操场。
结果时予沐的表情显得不情不愿,面无表情说完正事后转身就要走。
「站住!」冯铠东喊住她。
时予沐眼神迴避:「怎么了?」
「看着我们的眼睛,回答。」孙测说,「我们最近有哪里做得不好的地方吗?」
时予沐摇摇头:「没有。」
「还是说我们什么时候让你不开心了?」
时予沐还是摇头。
孙测也迷茫了:「那你为什么每次看见我们就绕道走?」
「有吗?」时予沐抿唇。
「怎么没有了?你都不跟我们一起玩,连喊你一起吃饭都不去,到底怎么了啊?」
时予沐回答不上来。
面对这般关心,她居然有点想哭,但是她更怕此刻的画面又会被人拍下来,然后对着她指指点点。
忍住酸楚,坚持说:「真的没有啊,下个月有考试,我最近在复习,而且我不是还跟你们一起处理球赛的事情嘛……你们别多想,我要回宿舍了。」
「餵——」孙测还想坚持,但被旁边的陈叙浮摁住了。
他依旧难以想通:「她在为了考试复习?撒谎怎么都不找个好点的理由。」
「就是啊,明明在躲着我们,还不肯承认,莫名其妙的。」冯铠东彻底没了耐心,在想如果她真的这么不珍惜友谊,那就把她踢出群聊吧。
孙测总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陈叙浮,你怎么想的?」
陈叙浮看着女孩孤单落寞的身影,停顿片刻。
才说:「给她点时间吧。」
……
在这段时间里,时予沐始终被那些言论困住。
但她没有想过,就因为她的一句进入四强,被那几个她坚持拉开距离的人记在心里,成为了整个篮球队的目标。
此时,六班已经顺利进入八强。
赛事开始变得焦灼,每支队伍要打三场比赛,赢下两场才能进入下一轮。因此赛程安排得很紧凑,时常连着两天有比赛,对队员来说是不小的考验。
进入八强后的第一场比赛,六班在最后阶段罚球拿下两分,因此险胜。但第二场对上的是实力强悍的体育班,不仅输了,还以大比分落后,输得很难看。
这次失败过后整支队伍的状态都有些低迷,大概是没想到八强那么难打,再加上此前从来没有平行班的学生进过四强,大家一时间失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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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元循得知后,专门找到所有队员做了思想工作,尽力鼓励他们,让他们没必要将结果看得太重。毕竟学校的体育生很多,普通人要想在体育项目上战胜体育生基本是天方夜谭,他们最差的情况也能排个第六,在歷年平行班的记录中已经算很好的了。
他的这话并不能让血气方刚的少年们放松,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四强成了大家的执念,即使明知道难度有多大,他们还是愿意逆流而上。
但依旧是有效果的——更坚定了他们一直以来的目标,团魂瞬间燃烧。
最后一场比赛在新的一周,葛元循在班会课上让有时间的学生都去为参加球赛的人加油。
下午,参加球赛的人提前一节课前去准备,时予沐回头看着空了的后排,心情很复杂。
柳紫杉在跟她的朋友讨论球赛,偏头问时予沐:「你要跟我们一起去看比赛吗?」
「可以吗?」时予沐问她。
「当然,但是我以为你会去做后勤。」
柳紫杉她们对球赛的兴趣不高,打算先出去吃饭,到比赛的下半场再回来看结局。
时予沐本该跟她们一起,但她私心更想看完整地看比赛,犹豫许久,还是决定独自出现在球场。
她站在角落,如她所愿没有人关注到她,此刻的中心是在参加比赛的队员身上,以及——在队员旁边的云玖。
云玖忙着给每个人递水,脸上的笑意灿烂。
不知道为什么,时予沐忽然在想,如果换作是云玖,大概没有人觉得她不检点。
或许是因为,云玖太耀眼,大家都觉得耀眼的人跟耀眼的人在一起很正常;而她太普通,站在那么一群男生中间很招人嫉妒。
是啊,是嫉妒。
那她为什么要满足别人的嫉妒心呢。
越想越难受,索性盘腿坐下,继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有颗球停留在她面前,少年戴着护膝的腿踏入视野,蹲下。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陈叙浮与她齐平,嗓音一如既往,是倜傥的,含着丝丝柔意。
时予沐用了很长时间反应:「我朋友她们等下就过来了。」
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声穿梭在所有关于球赛的讨论声中,也将少年身上独特的柚子香带到她身边。
陈叙浮捡起球,单手搭着膝盖,跟他说:「去那边吧,我们班的人在那。」
顿了顿,方说:「都是女生。」
又想哭了。
真矫情。
裁判同时吹响第一声哨子,陈叙浮撑着站起身,往那边过去。
时予沐张了张嘴,想喊,又不敢,很小声地说了声:「加油。」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少年倏然回头。撞上视线那一刻,时予沐立刻低头,紧盯着地面明目张胆地掩饰。
余光里,那个身影离开,少年的脚步荡然、豪放。
但他已经让她知道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第25章 「去帮我买瓶水?」
时予沐还是过去了。
她在心里预先排练路线, 起身弯腰一路挪过去,依然留在前排。
身边都是队员,其他认识的人不多, 还好在技术台的师姐看见她, 主动留给她一片空地。
「你们班的人很重视这场比赛。」师姐同她说。
视野范围内两支球队准备跳球,各位队员在各自区域上站位,一支是平行班, 一支是高二的体育班,光是观察体型就能感受到实力差距能有多大。
「您觉得我们班能赢的可能性有多大?」时予沐问道。
师姐先是一愣,而后笑了笑,没回答。
时予沐后知后觉她也是体育班的, 正是他们的对手。
对体育班而言,根本不需要将平行班放在眼里,周遭所有人几乎断定六班不可能拿下这场比赛。
还没开始比赛,就被轻视了啊。
时予沐心里堵着口气,替他们不服。
比赛正式开始, 六班与舞蹈班默契地有了一致的信念, 声嘶力竭喊着:「六班、艺一班加油。」
哪怕女生的嗓音天生比男生更小,但气势完全不会被体育班盖住。
陈叙浮与冯铠东都在首发名单上,属于兄弟之间的默契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一方假动作传球,另一方迅速接球, 配合得天衣无缝。
比分因此咬得很紧,对方总体实力很强,他们便与对手比谁更稳, 抓住破绽便往前沖,更不留一丝机会。
场下的人情绪被比分紧紧牵动, 连唿吸都不敢太重。时予沐紧张得掐着自己的手,默默为他们祈祷。
上半场比赛结束,他们班落后七分。这七分说多不多,在如此焦灼的赛场中很难扳平,但仍然可能存在变数。
两支队伍紧急开会商讨战术,体育班有教练指导,隔着一段距离还能听见对方教练的声音;六班这边没有教练,便以陈叙浮为主导。
陈叙浮对篮球赛了如指掌,站在球场上的他总带着股胜券在握的掌控感,大家很愿意相信他。
再一声哨声响,队员碰手喊了气宇轩昂的一声:「加油!」
陈叙浮打开瓶盖将剩余的矿泉水一饮而尽,随手放在旁边地上,边往后退边拍了拍手示意:「打起精神,兄弟们。」
汗水从少年的额头滴落,黄昏的光恰好留在他脖颈处的青筋上,照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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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能用实力告诉大家,他靠得住。
「别急,稳住。」
「过来,球传给我。」
「漂亮,打得好!」
他步伐稳健,或是大迈步向前跑,或是指挥着往后退,都能让周遭一切只成为残影,耀眼到足以聚焦所有人的注意力。
「啊啊啊他好帅!」
「进了!!陈叙浮好牛!」
「加油啊!一定要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场下的加油声逐渐从班级转移到陈叙浮身上,且只有他一个人。
随着赛程的推移,两支队伍的情况逐渐被区分得很明显——六班这边配合得越来越默契,而体育班却开始越打越乱。
第三节 结束,两队之间仅剩三分的差距。
而这三分又在第四节 刚开始时在陈叙浮投中的三分中补回来。
两队比分瞬间拉平,且六班有着绝对的优势。
霎那,场上沸腾,唿唤陈叙浮名字的声音此起彼伏。
对方教练紧急喊了暂停,双方在做紧急商讨,场下躁动声依旧不止,但呈现在陈叙浮脸上的依旧是轻松与随意。
「保持这种状态,我们没问题的。」陈叙浮说。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帅啊陈哥。」
陈叙浮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话,笑得恣意,他后退一步弯腰摸到地上的矿泉水瓶,却发现已经空了,又往旁边问了句:「还有没有矿泉水?」
「没了。」候补队员推了推就在时予沐身边的箱子,里面空空如也。
冯铠东手上还有一点,递给陈叙浮,他还没回应,先听到云玖说:「这里还有一瓶,我刚开了但还没喝过,你要吗?」
陈叙浮看了眼,但没接:「算了,不用。」
旁边还有观赛的女生说:「我的饮料还没开,你要不要呀?」
「不用,谢了。」陈叙浮拧开那瓶已经见底的水,将最后一口倒入喉咙。
垂眸瞥见时予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他说:「去帮我买几瓶水?」
只可惜是在众人的注视下说的话,时予沐定定地看着他,背后仿佛有多数目光汇聚成的剑朝她刺来,让她难以动弹。
她下意识想答应的,但又有另一个念头涌入。
答应了的话,是不是又会被人大作文章了。
一时拿不定主意,连眼神都变得为难。对面陈叙浮已经明白了,单手夺走冯铠东手上的水,转身的同时说:「算了,不用。」
过于冷漠的态度,在那几秒,时予沐嘴唇有些发白。
脑海中涌动着足够让她害怕的念头:她是不是做得很过分?他们会不会讨厌她?
失去友情的恐惧在心里蔓延,偏偏在意的人在场上,她无法冲上去打探清楚他们对她的态度。心里揪成一团,只剩下胡思乱想的能力。
「予沐。」柳紫杉刚挤进观赛席,见她表情有些异样,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没事。」她垂眸,努力压制不安的心,但还是难受得紧。
「我去买箱水过来。」旁边替补的选手见她迟迟没有前去买水的打算,便说。
时予沐才反应过来:「还是我去吧。」
那种担心受怕的感觉太难熬了,从球场远离的过程反而让她稍微平静一些。这个时候她才后悔,刚才就应该大大方方地答应,她为什么要犹豫呢。
最近这段时间的她过得太难受了,她始终记着那群人评价她的话,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论坛看看自己会不会又被骂,每做一件事都会思考如果被看到了要怎么办。
她感觉自己一直在讨好那些讨厌自己的陌生人,以为只要跟男性朋友们保持距离,至少就能让那些人改变对她的看法。
但是并没有。
到头来,没能得到她们的道歉,还要失去自己的朋友。
她怎么什么都处理不好,是不是太惹人讨厌了。
身后是依旧沸腾的赛场,即使走远了还能听见激动的欢唿声,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那么孤独,情绪如洪水袭来的这一刻,再怎么想忍着,眼眶还是红了。
在小卖铺买了一箱矿泉水,老闆看她单独一个女生过来,便提出帮她搬过去。时予沐接收到好意,心情更酸了,哑着喉咙说了句:「谢谢。」
老闆看她这样,赶紧安慰:「哎哟,怎么啦?你们在比赛是不是?不会是输了吧?不至于不至于,这只是你们一段不起眼的小经歷,影响不了什么的。」
时予沐更想哭了:「谢谢您,不过我没事。」
「好好好,你们小孩子的,想不通很多事,这很正常,不过什么都没有你们当下开开心心的最重要,其他都是过往云烟。」老闆说,「你要真觉得心情不舒服也别憋着,学校内有心理老师,去找他们聊聊,说出来会舒服些。」
来自陌生人的善意,难受的心情又这么被抚平了些许。
时予沐吸了吸鼻子:「好,谢谢。」
重新挤回到球赛的前排,老闆帮她将矿泉水放下,她乖乖地抱着自己的腿坐着,目光时不时看向还在赛场上发光的少年。
此时比赛已经接近尾声,双方比分咬得依旧那么焦灼,原先的优势在短时间内被扳平,又再一次占领了优势,又被扳平。
最后一次暂停,队员回到场下休息,候补队员将矿泉水箱子打开,递给过来的人。
沉稳的战略声停留在耳廓,是陈叙浮冯铠东之间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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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予沐垂着脑袋盯着地面,余光里冯铠东将矿泉水递给陈叙浮,但他摆手拒绝。
连水都不喝了。
看来真的讨厌她。
时予沐抿唇,心慌得不行。
比赛只剩下两分钟,比分定格在87:87。
「哔——」
比赛继续,陈叙浮率先夺得球权,见场面不利,索性伸手在三分线外投球。
中了!篮板下冯铠东眼疾手快,传了两次又到陈叙浮手上,他踮脚,身板笔直,几乎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往前投。
再次投中,连续两个三分。
但这还不是结束,陈叙浮在接下来的罚球中连中两颗,又在后续比赛中拦下对方球权,干脆又迅速地投中二分球。
甚至连场下围观的人都来不及欢唿,陈叙浮已经稳稳拿下10分。
在90秒时间内。
接二连三的操作足以让在场所有人惊愕,躁动声比此前只大不小。
「擦,陈叙浮你帅炸了。」
「人家体育生都被你打傻了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陈叙浮牛逼。」
陈叙浮偏头看向观众席,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用食指与尾指比了个手势,迅速收回,注意力放回到比赛中。
「这下稳赢了!」队员因此有点飘,在他身边说。
但他只留下沉稳的声音:「别分心,继续。」
最后30秒,几乎没有悬念,纵使体育班再想拼一把也无力回天。
直到长哨声起,比赛结束。
97:87,六班胜利。
一时间,时予沐左右两边的耳膜差点被冲破。
「我们进四强了!」
「没想到真的能做到!我们打败了体育班!」
「啊啊啊陈叙浮太强了!」
时予沐看着能够那么大胆表达情绪的大家,心情激动,却也没那么开心,低头捏着自己的袖子,余光跟着陈叙浮移动。
内心有小小的期待,如果他能像之前一样,在获胜的第一时间跑来同她分享,那就说明他没有生气,她就不管其他事情了。
等啊等,等啊等。
可惜并没有。
第26章 「你也喜欢他?」
宣布比赛胜利的剎那, 候补队员们冲上前,抱着首发队员欢唿。
他们是晖中第一支战胜体育班进入四强的平行班,此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被他们做到了。
此刻天色已经暗下, 些许属于春末夏初的凉风飘荡。即使球赛已经结束, 但在球场周围的人还没散开,纷纷想让此刻的骄傲持续得更久些。
柳紫杉揽着时予沐说:「我已经能预想到这次球赛过后,咱们班外面又该被堵得水泄不通了。」
时予沐没仔细听柳紫杉的话, 目光投向周围,大部分女生的视线都落在陈叙浮身上,手机相机各种镜头都对着他。
「我朋友打算找班长合影,你一起吗?」柳紫杉问她。
时予沐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为什么要合影?」
「她喜欢他。」柳紫杉小声跟她说。
她的朋友是隔壁班的学生, 性格很活泼,时予沐最近同她相处过,但并没有听过她说喜欢谁。
「不过就是很普通的喜欢。」柳紫杉解释,「也是因为他打球的样子很帅所以喜欢,知道跟他没有可能, 但只要能有一张合影就会很满足。」
「原来是这样。」时予沐说。
「她还跟我说过特别羡慕你, 毕竟你是陈叙浮的朋友,学校里好像就你一个女生跟她关系好吧。」柳紫杉笑着说。
「还有孟绾呢。」时予沐默默补充。
但这话好像点醒她一样。柳紫杉在说的时候完全没有尖酸或刻薄的语气,是由衷的羡慕,是安抚人的,与上次听到的那些话完全不同。
看吧, 喜欢或讨厌的语气这么明显,根本无法企图改变自己获取别人的认可。
「你们两个都很羡慕。」柳紫杉继续说,「不过她肯定不会想要跟陈叙浮当朋友。」
「为什么?」
「因为喜欢啊, 喜欢的人肯定不甘心当朋友,要么是情侣, 要么再不相见,反正怎样都比朋友好。」
什么喜不喜欢的,复杂死了。
时予沐接不上话,她的眼神还在悄悄跟随陈叙浮移动,他正搂着兄弟笑、正跟体育教练说话,就是不来找她。
真的那么生气吗。
「你要一起去吗?」柳紫杉被她朋友拉着,转身邀请。
时予沐摇摇头,陈叙浮现在应该不想看见她吧。
两个女生互相鼓劲,拉着手勇敢过去,柳紫杉拍了拍陈叙浮的手,同他说了几句话,而后陈叙浮点头答应,站在女生斜后方,保持着很长的距离,手上什么动作都没,迅速完成拍照。
女生开心得狂奔过来,脸上挂着胜利的喜悦,柳紫杉还在翻看着照片,说着悄悄话:「我刚才摁了好多次快门,你们有很多张合影了!」
时予沐不自觉跟着笑,倏然很羡慕她们大大方方的友情。
那边在这两人过后也有不少人主动找陈叙浮合影,但他还有其他事做,便摆手拒绝,他对待喜欢他的女生始终同个态度,礼貌、委婉。
之后是球员合影,完成后是球队内的合影,在这种时候他们会邀请关系好的人一起拍,比如舞蹈班喊了云玖、冯铠东喊了孙测,时予沐低着头看地面,还在期待听到自己的名字,但直到拍完照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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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呆不下去了。
时予沐拎起自己的书包,从坐着的姿势改为半蹲,之后问柳紫杉:「你们要走了吗?」
「等一下吧,她还想多看看他。」柳紫杉暗示。
时予沐却没什么好心情:「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篮球场的灯到点自动点亮,暖黄的光线居然增加了不少寂寥,时予沐踩着自己的影子,走到寝室楼,又绕了一圈重回篮球场。
他们还在那里收拾东西,清朗的笑声传到她耳边。
安静地看了一会,又收到云玖的消息,说是有件事想拜託她。
手机放下,往约定的地点过去,云玖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她是直接从篮球场过来的,身上穿的是她们舞蹈班的班服,很普通的t恤也能被她穿成不一样的美感。从下午就注意到她背的书包鼓鼓的,此刻她正从里面翻找,拿出一个包装精緻的礼物盒。
看见时予沐,她积极地招手:「你来啦!」
时予沐过去坐下,她仍然对云玖抱有敌意,哪怕上次云玖发了很长的一段文字同她道歉。
「你没事吧?我感觉你今天不是很开心。」云玖看了看她。
「我没事,怎么了?」时予沐盯着她怀里的礼物盒看。
「我想让你帮个忙。」云玖笑着示意礼物盒,「把这个交给陈叙浮。」
「……」
时予沐没有接过的打算:「你应该自己拿给他的。」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云玖说,「里面有封信,我不太好意思,如果是你的话我会放松点。」
她们不算是特别熟,如果一定要转交的话,她有的是朋友,怎样都轮不到她吧。
她没反应,安静地看着礼物盒,旁边云玖直白地说:「你不知道吗?我其实一直喜欢他。」
所以呢?
时予沐视线往上移。
云玖接着说:「但我不是很确定他的态度,他有时候对我热情,有时候又有点冷漠。你们关系好,如果是你转交给他的他应该不会拒绝。」
「可是你都说他对你热情了,就说明他不讨厌你,你给的他也会收下。」时予沐说。
云玖的笑容逐渐变得有点僵。
时予沐很少这么强硬地拒绝别人,就因为她性格绵软好说话,所以总给人一种有事找她一定能同意的错觉。但她也会思考别人的动机啊,她不是任人宰割的蠢蛋。
云玖忽然问:「沐沐,难道你不想帮我吗?」
时予沐委婉地说:「或许其他事情我可以帮忙,但是这一件事我没办法。」
云玖抿唇,表情看起来有点受伤:「为什么?难道你也喜欢陈叙浮?」
时予沐张了张口,不明白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以她的性格,不管真实答案是什么都只会拒绝:「不是啊。」
「你看起来很在意他,我以为我跟你喜欢上同个人了。」云玖嘆了口气,接着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最怕的就是这种事情发生。」
最好的朋友吗。
这几个字过于沉重,竟让时予沐产生几分愧疚。
但理智还是战胜其他:「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跟我没有关系吧。」
「也是。」云玖说,「但是我总感觉你对我有敌意。」
「我哪有?」
「有时候我感觉你没有把我当朋友,我有什么喜欢的第一反应都是跟你分享,一直都是我约你出去,你一次都没有主动约过我,还经常拒绝我,看见我就冷着一张脸,我都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云玖的眼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或是受伤,或是有几分质问。
「不是的,我们是朋友啊。」时予沐自己也矛盾得很,她真心把云玖当朋友,但确实有时候并不喜欢同她待在一起,那这样还能算得上是朋友吗。
「既然是朋友,为什么不愿意帮忙呢?」云玖层层逼近。
「因为我觉得你自己送会更好。」她说不明白了。
「可是我需要你帮忙,你却是这种态度,还不如直接跟我说,我们不是朋友。」云玖眼眶有点红,弯腰将她准备的礼物抱在怀里,「好吧,你不帮我就算了。」
她站起身,时予沐还坐着,片刻后云玖回头,不甘心似的说:「我就是不该妄想跟你成为好朋友,你应该特别不喜欢我吧,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也不再是朋友了。」
看着那个月光下越来越小的影子,时予沐心情不好受。
云玖没说错,她在与她的相处中总是冷漠的,她承认自己不太喜欢跟云玖呆在一起,此前只觉得自己不喜欢就不想回应,但站在云玖的角度,好像真的伤害了她。
也是她的问题吧,待人太冷漠了,总是辜负别人的真心,就像此刻的她正被很多人讨厌着。或许有些人就是这样,性格有问题,就是不讨喜。
天色昏暗,道路两旁的路灯点亮,篮球赛过后的热闹散去,周遭鲜有学生经过。
安静的氛围让她更难受了,背对着过道,弯腰缩成一团,悄悄地让眼泪落下。
直到背后一阵激烈的讨论声出现,伴随时不时出现的笑声。这些让她显得更独孤的动静,又融化为一句:「插班生你怎么在这里?」
是孙测的声音。
下意识深吸一口气,感受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迅速身后抹过脸颊两行泪,眨着眼睛让自己恢復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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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装若无其事回头:「好巧。」
「我们进四强了,准备出去庆祝。」孙测说,还好奇地凑近看了看,「你哭了?」
「没有啊。」时予沐心虚地别过眼神,「我打算回寝室,碰到了……一个朋友,聊了一会。」
「是吗?」孙测掐着下巴歪头看她,总觉得不太对劲。
陈叙浮打断他的思路,看向时予沐:「吃饭没。」
时予沐抿唇。
他是在主动跟她说话吗?
难道没有讨厌她?
摇摇头。
「那跟我们一起呗。」
陈叙浮单手插兜,站在背光的位置,站的身影松散随性。其实他们都一样,挡住了她身上孤单的路灯,却留在她面前,送她名为友谊的包容与踏实。
原来,她没被讨厌。
时予沐跟在人群里,再次被一群男生包裹其中,她发现自己终于能不再去思考别人看见她后会怎么说她,原来她也没那么在意别人的目光。
一直以来压在她胸口的那块石头,就这么被粉碎,还给她轻松与自由。
孙测大大咧咧地让她帮忙拿他们打球后背的包,上面湿哒哒的都是汗水,时予沐嫌弃得只用一根手指拎着,又很快被陈叙浮接过,丢回到孙测身上,说:「自己拿。」
时予沐呵呵笑了,笑着笑着发现这件事原来就这么过了,连一句解释都不用。
第27章 「你在赌气?」
孙测抱住书包, 重量让整个人往后仰了些,又展示着自己身上的大包小包,控诉道:「我手上拿的东西太多了, 喏, 你们的篮球,冯铠东的队服,还有不知道谁的鞋子都往我这塞。」
「你又不是队员, 还非要跟我们出去,不得当个工具人?」冯铠东搭腔。
孙测不情不愿地喃喃几句,还不忘同时予沐解释:「副校特许我们今晚不用参加自习,我们可以出去庆祝。」
「这么好?」时予沐说。
「当然, 副校原话是这么说的。」孙测捏着嗓子,换上沉稳的声线,「学习固然重要,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影响不了什么,最重要的还是要享受当下带给我们的欢愉, 因为这份喜悦是限定的, 错过就错过了。」
话落,孙测嘿嘿笑着补充:「这思想,这觉悟,这文化底蕴,难怪人家能当上副校长呢。」
时予沐眼睛亮亮的, 看着身边一切,恍然这份友谊有多来之不易。
他们吵吵闹闹的,尤其高调, 尤其受人瞩目,可跟他们在一起才让她最舒服。
孙测这时又忽然问:「所以刚才你一个人在干什么?」
「我都说了, 碰到了一个朋友。」时予沐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牵扯太久。
「你还有什么朋友是我们不知道的?」孙测想了想,「我猜一下,刚才看见有人往这个方向过来……是云玖?」
「……是。」
「她说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时予沐矢口否认。
「骗鬼呢,你眼睛都是红的。」
时予沐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她可烦自己泪失禁的体质了,明明没想哭,但是一有点委屈眼泪就会往下落。
还好旁边有人拉着孙测聊天,他很快忘记刨根问底。原以为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偏头又发现陈叙浮在看着她。
更心虚了,用手机屏幕照了照,小声说:「有那么明显吗?」
「你说呢?」陈叙浮与她并肩。
时予沐没说话了。
陈叙浮又问:「她找你干什么?」
她下意识回答:「没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隐瞒他,刻意加重语气:「你不知道吗,她喜欢你。」
「所以呢?」
所以呢?他怎么还能说得这么无所谓,时予沐越想越觉得有怨气:「她想让我把礼物给你,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自己给,所以拒绝了。」
「这不是挺好的么?」
「一点都不好,她说我根本没有把她当朋友,其实好像没说错。」
陈叙浮插兜,语气很淡:「你没做错,我不收这些礼物,即使你替她转交,我也不会收,这个时候被拒绝的人就是你了。」
所以她其实是怕被拒绝,所以找个人当垫背?
想想也是,如果她真的答应了,在陈叙浮拒绝后她会很尴尬,还要担心如何同云玖说。
所以云玖其实也没有把她当成是朋友吧,有谁会这么利用朋友呢。
陈叙浮眼神瞥向她,兴许察觉到她心情往下沉,调节氛围似的说:「当然,如果是你送的,我会考虑一下。」
「才怪,我买的水你就没喝。」时予沐更郁闷了。
「你去买了?」陈叙浮挑眉。
「你不知道?」
陈叙浮耸肩,他的注意力都在球赛上,没有关注过场下的情况。
时予沐心情瞬间被治癒,故意说:「难道是你以为不是我买的,所以赌气没喝?」
「美得你。」陈叙浮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喝,一直在关注我?」
「才没有,顺眼的事。」时予沐撇撇嘴,「我是担心你生气。」
「是有点。」
「……」怎么可以有。
但毕竟她确实有错,只能耷拉着脸洗耳恭听对方的控诉:「不是一直在避着我们吗?跟我们有关的事你巴不得离得远远的,为什么?我们的感情在你心里那么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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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时予沐双手合十,「以后不会了。」
「你最好是。」陈叙浮轻哼。
……
当天晚上,时予沐註销了学校论坛的帐号,也告诫自己不要打开,远离那些带着戾气的言论。
她开始试着忽略旁人的目光,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在心里暗示:其实没有那么多人关注自己,就算有,也是带着恶意的那群人。
大多数人都是固执死板的,一旦偏见定型了便无法改变,所以最忌讳的就是企图改变自己去讨好别人。
她只要做她自己,其他人怎么说她都与她无关。
隔日上课,葛元循专门在班里表扬了参加球赛的那群人,兴奋程度让时予沐怀疑他是不是又跟隔壁班老师打赌了。
不过进入四强后,大家的心情反倒平静了下来。
放眼望去他们即将面临的对手——高一年级体育综合实力最强的班级、高二年级参与过高强度集训的班级、以及从初赛至今从未输过的班级。
实力差距太远了,他们会尽力打好这场比赛,但不再那么在意输赢。
最后一场比赛在周四,恰好赶上晖城最令人焦躁的天气——下雨前的闷热。
教室里还没开空调,只有几颱风扇在天花板上转啊转,有几个同学去食堂买了冰块放在桌子上,同桌抽了好几张纸巾握在手中,这种鬼天气,热倒是没那么热,就是闷,且潮湿,湿得要命。
时予沐打了一个下午的瞌睡,终于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活起来,收拾东西蠢蠢欲动。
柳紫杉的声音在旁边出现:「等等我,我也要去看球赛。」
「一起一起!」时予沐说,「你朋友她们去不去?」
「不去了,说是刚从失恋的情绪中走出来,不想再去刺激自己。」柳紫杉说。
「失恋?」
「暗恋也是恋。」
时予沐失笑,本还想拉上孟绾一起,但她还要学习,怎么喊都喊不动。见快到球赛时间,又与柳紫杉手牵手狂奔至篮球场占位置。
这场球赛的时予沐明显比之前还要活跃,她拉着上次没喝完的矿泉水到球场周围,先给了陈叙浮一瓶,再递给冯铠东,见旁边有人目光投向她,又默默递了过去。
「谢谢啊,小助理。」那人说道,是舞蹈班的汤锦言。
「什么小助理。」冯铠东搭着陈叙浮的肩膀,拧开瓶盖,强调道,「人家是领队,注意你的身份。」
经不住被注视,时予沐双手合十:「求你,别说了。」
球赛开始,几乎是毫无悬念,对手太强,且来势汹汹,各方面都抓不住破绽,六班这边打得很艰难。
但尽管如此,他们并没消极,不去在意比分,只尽力在场上发挥。
第一节 比赛结束,陈叙浮才回头看了眼比分,落后三分。
他像玩开了似的,笑着向对面体育班说道:「比想像中更差啊。」
「别得瑟,等着瞧。」对面有人立刻回应,「等到结束的时候,至少拉开十倍。」
陈叙浮后退着拍了拍手,挑眉:「最好是。」
明明是输球的那一方,但他这股劲依旧狂妄得不行。
但偏偏就是这么几个动作,也足够让人忽略输赢,沉浸在他的张扬潇洒中。
「算二十分,赌不赌?」对面教练跟陈叙浮关系好,隔着一段距离同他对话。
其他人自然能听见,少年无畏的嗓音:「那么自信啊?赌什么?」
「我们要是赢了,你借给我们班用几天呗。」对方算盘打得特别响。
陈叙浮偏头默许,似在思考这边的赌注。
忽而转头,面向时予沐,点了点她面前的水泥地,轻声问她:「有没有想要的?」
「你要给我吗?」时予沐受宠若惊。
陈叙浮已经站起身,朝那侧喊道:「你们若是输了,拿到的纪念品给我呗。」
「你够狠。」教练笑着说。
尽管比的是落后的分数,但两支队伍实力差距非常大,一个不经意间便会被拉开距离。
赌局算是这么开始,连围观的人都不自觉开始紧张,偏偏陈叙浮压根没有危机感,反倒询问候补队员:「有没有人想上场?」
这么多场比赛下来,陈叙浮每次都是首发,其他人不擅长篮球,即使渴望上场机会也不敢提。
这么一说,他们动了心思,却又不确定似的问:「我们能上吗?」
「当然,想上就上。」陈叙浮拍了拍对方,示意他准备上场。
想打的人多,几乎把首发队员替换下来,到最后陈叙浮也没上场,坦然坐下观战。
「你赌注真的没事?」冯铠东坐在他旁边,还有些担忧。
陈叙浮已经双手搭着地面,动作悠闲:「就说着玩儿的,没人当真。」
这几日高强度的比赛让几位首发队员精疲力竭,反倒是替补选手的状态最佳。陈叙浮看似松散无害,随着人群喊加油。实际上时予沐听见他与冯铠东的谈话内容都是对方战术上的破绽。
借着下场的名义让对方放松警惕,其实是在观察战术,同时消耗对方体力。
他耍「阴」的。
时予沐就这么听着,注意力甚至没在球赛上,悄悄观察少年的侧颜。
忽而察觉注意力焦点的人物转头。
吓得她迅速撤开视线,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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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叙浮似乎笑了声,不明显,也淹没在躁动声中。
候补队员上场了两节比赛,他们打得还不错,只是对手太强了,拼尽全力还是只能看着比分渐渐拉开。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他们颓丧着表情下场,愧疚地说:「不行了,队长你上吧。」
陈叙浮手摁在地面,青筋顺着手背一路向上,轻盈地起身。
在视线对上时,时予沐轻声说了句:「加油。」
少年扬了扬脑袋,迎着残阳,快步上场。
当下分差定格在23,要追回并不容易,要稳住也不容易。
但他是谁,越到逆风局越是他的舒适区,即使在高压险境中也能玩出花样,他松弛、镇定,将被运动裤束缚住的运动衫扯松,活动筋骨,唇边依旧噙着笑。
「陈叙浮,准备好输了吗?」对面有人问。
少年轻狂的声音回应:「等着瞧。」
第28章 「表白了?」
陈叙浮一上场, 像沉睡了很久的勐虎养精蓄锐后重返战场,面对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的一群人,他准确找到突破口, 带着球冲上前, 干净利落。
分差回到19,不多不少,恰好够赢赌注。
他打得很拼命, 无论分差被拉到多大,他都会尽力拉回到19以内,精准控分。
比赛结束,还是这个分差。
他们输了, 却也赢了。
底下欢唿声居多,少年停下奔跑的脚步,喘着气,这几乎能算是他打过最累的一节比赛。
冯铠东将篮球丢到陈叙浮身上:「吓死我了,至于控分控到这个程度吗?」
他单手握住篮球, 笑着看向候补席其他兄弟:「谢了, 打得够爽。」
「输了啊。」冯铠东坐下休息,盯着比分板看,虽然早就做好了必输的准备,但还是不甘心。
「输了就输了呗。」陈叙浮拧开瓶盖,与冯铠东碰了碰, 仰头一饮而尽。
他说:「下次赢回来。」
将空了的矿泉水瓶丢尽纸盒里,陈叙浮偏头看向还在庆祝的体育班队员,那边教练朝他招了招手, 示意愿赌服输,陈叙浮点了下头, 想起什么,又看向时予沐。
像是在邀功,又像是在炫耀,他髮丝上的汗水随着风滴落,让着燥热的天气变得没那么燥。
一切尽在不言中。
……
整个篮球赛的赛程在下一周结束。
与陈叙浮打赌的班级最终夺得银奖,他们信守承诺,将奖品交给陈叙浮。
有两样,一个奖牌,一个篮球的挂件。
他只留下挂件,并转交时予沐。
但他没明着给,在午休时间来到她座位旁,挂在她留在班里的校服外套的领口处。
时予沐不知道这些,她回到班里总觉得怪怪的——本应该倒放在桌上的椅子被拿了下来,本空空如也的水杯装满温水,本乱糟糟洒在桌上的黑笔被放在笔筒里,就连她早上专门拆开准备下午上课时间拼齐的积木都给她復原了。
穿上校服时没看仔细,挂件夹着校服,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时予沐:?
田螺姑娘现世了?
将来之不易的战利品收好,往后看了看。
此刻陈叙浮没在教室,倒是看到了教室外几个慕名前来找他的人,他最近的人气比校运会那时候还要夸张。
甚至蔓延到陈叙浮身边的人身上,包括时予沐,也包括孙测。
他们有时会莫名其妙收到好友申请,不知从哪找到的联繫方式,就说想通过他们联繫陈叙浮。
冯铠东还在几人面前严肃地批判过这种行为。
他说:「专程加个好友就是为了接近别人,以为我会给吗?天真。」
孙测翻译:「他就是以为人家喜欢他,结果发现是为了陈叙浮来的,心态崩了。」
冯铠东赶紧反驳:「你别瞎说啊,我对这样的人可没任何兴趣。」
这边聊得热火朝天,那边忽然收到消息,来自寒假去海边露营时建的群聊。
群主是四班的人:【云玖退群了?发生什么事了?】
彭元徽:【你们才知道?前几天就退了,听说是表白失败。】
尤灏:【表白?跟谁表白?】
彭元徽:【还能有谁?】
彭元徽:【上次跟舞蹈班几个人聊过,说是云玖特别喜欢他,当时非要让他们将她拉进球队群里就是为了那个人,还找了很多藉口说想靠近他,结果人家不领情,让她伤心了吧。】
彭元徽没直接说那个人的名字,因为那个人就在群里。
大家也都知道。
「云玖跟你告白了?」冯铠东调整了个坐姿,饶有兴趣地看着陈叙浮。
陈叙浮在吃汉堡,单手慢条斯理地插上吸管。
在冯铠东的再三追问下,他才说:「嗯。」
「果然,马学贤还一口咬定她喜欢他。」冯铠东与孙测对视一眼,「她怎么说的?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吧,忘记说什么了。」陈叙浮明显对这些事情皆不在意,大口地咬着汉堡。
「忘了?你怎么能忘了?」
「很长的文字,记不住。」陈叙浮语气还有些无奈,站在他的角度,一天要收到无数份礼物,要看无数人发的表白文字,实在懒得应付。
冯铠东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继续问:「那你怎么跟她说的?直接拒绝?」
「嗯。」陈叙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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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具体点。」孙测只想吃瓜。
冯铠东搭腔:「还不是永远那套话术,『谢谢你的喜欢,但我没有早恋的想法,专注学业是更好的选择』,人家拒绝的人多了,对待这种得心应手。」
孙测醍醐灌顶似的:「学到了,以后我要是被表白了就这么说。」
「……」冯铠东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选择将注意力放回到陈叙浮这件事上,「难怪云玖要退群,我没想到她那么执着,陈叙浮也不是第一回 拒绝她了。」
「越是得不到越是喜欢,就像马学贤。」孙测将手机挪到正中间。
群里的消息还在刷屏,似乎吵了起来。
马学贤:【你们别瞎说,她最近只是有点心情不好,再说了,这个群平时没什么人说话,退群而已,这有什么?我也退了。】
「真痴情啊。」冯铠东不禁摇头,「话说回来云玖似乎没拒绝过他,寒假那段时间他们怎么说的来着?」
「云玖当时没明说喜欢谁,只是暗示他还不想谈恋爱。」
「明显是在钓着他,这他都信?」冯铠东预言,「但是云玖大费周章搞这么一出却表白失败,像她那么好面子的人,会不会过几天就跟马学贤在一起了?」
「……」
这事还真被冯铠东说中了。
仅仅隔了一周时间,便有小道消息称,云玖与马学贤确认了关系。
那时考试成绩刚出,孟绾考得不错,重新回到年级第一的排名,总算有心思继续与他们混在一起,整个人看着都松弛了不少。
「在一起了?」孟绾并不意外,「她肯定要跟他在一起,对外还能说没喜欢过陈叙浮,不然就让人看笑话。」
「什么笑话?」孙测永远在吃瓜的前线。
「人设啊,她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不就是想让人知道,她家里有钱、受宠又人缘好吗?」孟绾说。
孙测不理解:「这些不都是事实吗?」
孟绾耸肩。她看人可准了,第一眼就觉得云玖这个人很装,无论在谁面前都要表现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专挑那些能够衬托她的人当朋友,从而一步步塑造人设。
她在网络上的形象也是这样,自拍永远一个角度,修图修到背景都歪了,微博底下上千条评论,全都是复制粘贴的话术,上万的点赞列表里全都没头像,家里的庄园图片煳到像是祖传下来的,美名其曰为了保护隐私,她口中的爸爸妈妈特别爱她,可是从来没有付出过实际行动。
这一套或许能收穫到很多粉丝,但也有清醒的,静静看她扮演不属于自己的角色。
但这些她没必要说出来,总有一天会崩塌的。
时予沐在心里嘆气,虽然已经闹掰了,但听到这些的时候还是不太好受。
小声说:「好啦,我们毕竟还收过她送的东西,还是别这么说她了。」
「还好我没收过。」孟绾拍了拍手,「这是我做过最正确的事。」
「……」
再次提起云玖,时予沐悄悄点开云玖的朋友圈。
她们自从那件事过后就没再联繫过,即使在学校内碰面也只是各干各的事,连招唿都不打。
如今她们还是好友,只是云玖的朋友圈里删除了所有与她有关的动态,就连此前点赞过的她的朋友圈都取消了。
时予沐很重感情,明知道三观不一致没必要继续当朋友,但失去了朋友的感觉还是难受得很。
「不说她了,中午去三食堂吃煲仔饭,谁参与。」冯铠东轻飘飘转移话题。
「我不吃,煲仔饭里没肉,吃不过瘾。」孙测说。
冯铠东弹了下他的脑壳:「一顿不吃肉又不会死。」
时予沐与孟绾都表示同意,少数服从多数,孙测被迫参与。他们近期总是这样,早餐各吃各的,午晚餐投票决定,没有想法时就抽籤,抽到什么必定会去吃什么。
冯铠东左右看了看:「陈叙浮去哪了?」
「在办公室,老葛让他去拿文理分科的表格。」孟绾说道。
「那怎么去了那么久?」孙测拉着大家跑到走廊张望,那边有个角度能看见办公室。
陈叙浮确实还在里头,手中抱着叠纸,与几个教师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孙测表情怏怏:「看来是又被拉去做心理建设了。」
「因为分班的事情?」
「嗯,几个教练还没死心,轮着劝他转去体育班。」
「那他怎么想的?」
「不知道,他最近表现那么好,教练应该不会罢休。」
「他不会真的要学体育了吧?」
冯铠东想起陈叙浮在球场上的状态,充满热情与干劲,与平时几乎是两个人,那个时候的他才最应该是他。
但是学校文化科学生跟特长班学生是分开培养的,连教学楼都没在一起,到时候就真的渐行渐远了。
想到这,几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
如果能在一起,谁又想分开呢。
视野里的身影踏出办公室,几人赶紧停下讨论,表面还在若无其事地做着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实际上余光皆默契地跟着刚回来的陈叙浮移动。
孙测最先忍不住,拉住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陈叙浮:「嘿,报名表让我看看。」
陈叙浮伸手递了几张过来,其实上面也就两栏,一栏是名字,一栏是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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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铠东旁敲侧击:「你打算选什么?」
但陈叙浮没回答,似乎没听见,继而步入教室分发分科表,但看着心情不太好。
几人对视一眼,莫名地,有股不祥的预感。
第29章 「没了我们的你要怎么办。」
葛元循来到班里提起文理分科的事情, 说是不急着提交选科申请,但这是大事,需要好好考虑清楚, 并与父母沟通。
还特地强调:做出的选择要为自己负责, 绝对不能被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左右,特别是在这个年龄阶段里所谓的爱情。
趴在窗口听完所有事项,冯铠东示意刚忙完的陈叙浮出来, 紧急开会。
孙测问:「突击检查,文科还是理科?」
但几人里只有孟绾能有肯定的答案:「我没得说,肯定是理科。」
「你呢?」孙测看向冯铠东。
冯铠东思考了许久,才犹豫着说:「应该是文科, 我文科成绩比较好。」
目光再看向时予沐。
但时予沐摇摇头:「我都可以吧,反正成绩都不好。」
「这可关系到你的未来,老葛要是听见你这么说会气死的。」孙测虽然自己也没想好,但并不妨碍他教育这个小姑娘。
时予沐用手卷着自己的头髮,这好像是自己需要做出的第一个影响自己未来人生走向的决定, 她不是个有主见的人, 没想过什么未来与梦想,别人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很随意。
所以在此刻,让她设想如果选错了学科,未来的她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完全没有概念。
「对比之下,你是文科成绩好还是理科成绩好?」孟绾问她。
时予沐仔细想了想:「好像差不多,理科中我生物分数高, 但是物理特别差,文科里我地理好, 但是歷史才50多分。」
「那化学跟政治相比呢?」
时予沐露出难为情的笑——成绩不相上下,意思是,都很差。
孟绾嘆气,看来是救不了了。
冯铠东还想努力一把:「其实选文科挺不错的,你记性好,背诵理解什么的比较快。」
时予沐笑笑,她记性是还行,可从来记不住课本上的内容。
孟绾则说:「但如果不是非常坚定选文科的话,理科会是比较好的选择,将来能选择的大学专业多,就业机会也比较广。」
这么说也有道理,她点头:「那我选理科。」
「理科意味着你要做一大堆看不懂的题目,没准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冯铠东说。
「那我选文科。」
「文科要背诵的东西特别夸张,又多又乱,还有一堆专业术语。」孟绾说。
「……那我选理科。」
众人:……
齐刷刷看向时予沐。
时予沐讪笑:「开玩笑,我再仔细想想。」
她的事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目光落在陈叙浮身上,他始终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尽管人就在这靠着栏杆站着,偶尔也会随着笑,但大家都看得出来,他有心事。
「你怎么说?」冯铠东问道,在面对他的时候说话语气竟多了几分谨慎,「文科?理科?还是打算转去其他班级?」
「理科。」陈叙浮语气如常,「只有理科适合我。」
陈叙浮的成绩怪得很,虽说总体成绩倒数,但他每次考试化学跟英语成绩都位列前排,只是偏科偏得夸张,连老师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学的。
不过当下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陈叙浮竟然不考虑进入体育班?
「那,别的呢?」孙测疯狂暗示。
「我还能去哪?」陈叙浮反问。
「你不打算去体育班啊?」
「不去,没这个打算。」陈叙浮回答得笃定。
随着他的答案落下,几人同时吐出一口气,死而復生似的。
陈叙浮奇怪地盯着他们:?
孙测表现得尤其明显,整个人瘫在陈叙浮身上:「吓死我了,我们还以为你要去体育班,这样的话你就会有新的生活了,没了我们的你要怎么办呜呜呜……」
「……」比自己宽了快一倍的人倒在自己身上,得亏陈叙浮的身体硬朗,不然高低会是负伤。
陈叙浮往后退一步,满脸都写着不理解:「有病?」
孙测咧着嘴:「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至少能说明他们未来两年的上下课时间是一样的,距离再远也不会太远。
但对于陈叙浮来说,这真的会是最好的选择吗?
他们不清楚,也不知道陈叙浮是怎么想的,但他们都很相信他。
冯铠东搭着陈叙浮的肩膀,意味深长地拍了拍。
陈叙浮偏头瞥向他,勾唇留给他一个浅浅的笑。
……
时予沐一直在思考自己适合什么学科。
他们几人中,除了冯铠东外,其他人基本都是选择理科,就因为这件事,冯铠东也开始犹豫了。
时予沐也想过,如果选理科的话还有机率与朋友们同个班级,但她又写不来那些天书一般的题目,可如果选文科吧,她又特别讨厌背诵。
试图让父母替她做决定,只是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将所有选择权留给她自己。
「你文理科成绩都差不多,那就按照你的喜好来,学什么都可以。」时邵阳永远笑吟吟的。
时予沐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或者应该说,她唯一确定的是,自己不喜欢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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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问:「那您觉得,我将来应该做什么比较好?」
孔秋娴说:「做什么都可以,不过女孩子还是别太劳累了,随便拿个本科文凭,将来毕业后让你爸在公司里帮你安排个职位,在那里轻轻松松的,多好。」
时予沐不说话了。
听起来好像是很好,但她对这样的生活压根提不起兴趣。
明明一直都是按部就班过来的,但现在一想到未来也会是那种生活,却只剩下抗拒。
偏偏她又没目标、没梦想,连自己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生活真让人矛盾。
端午假期第一日早晨,时予沐在睡梦里迷迷煳煳听见孔秋娴与外婆在张罗着包粽子的声音,她翻了个身准备继续补觉,又被手机铃声吵醒。
微睁着眼睛接听,收到来自孙测的轰炸:「速速集合,去陈叙浮家。」
「怎么了?」时予沐的声音还带着含煳。
「没怎么,在家呆着没意思,出去玩啊。」孙测说,「我先去找冯铠东,把陈叙浮家地址发群里了,你们早点过去。」
说完他便挂了,时予沐支起脑袋,才发现他打的是群聊的语音通话,除了她之外孟绾也在。
「发生什么事情了?」她还在状况外。
「冯铠东跟他爸妈又吵架了。」孟绾一句话解释。
时予沐懂了,冯铠东跟父母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要么是父母吵架,要么是带着他一块被骂,每次他心烦时都会喊上朋友出去,这种事发生的次数不止一两次了。
「那怎么决定去陈叙浮家?」时予沐又问。
「今天端午,外面的人肯定很多,与其出去人挤人,不如找个地方清净下。」孟绾已经准备出门了,但是她记着学习的事,只打算出去一会。
挂断电话,时予沐赶紧跑去刷牙洗脸。
妈妈跟外婆的声音还在厨房环绕,她仔细听了会,发现小姨也在,一家子其乐融融。
换了套碎花裙子,推开房门,时予沐甜甜喊着:「外婆!小姨!」
「诶,我们宝贝终于醒啦。」外婆回头笑着看她,「日上三竿了,这么能睡呢。」
「好容易有个假期,当然要补觉嘛。」时予沐说着,小碎步挪过去。
她们包的第一批粽子已经放进蒸笼里,冒着热气,竹叶与糯米的香味随之而来。
时予沐看向桌上的馅料——因为她很喜欢吃咸蛋黄,所以最耀眼的是一盆冒着油水的咸鸭蛋蛋黄,其他配料也都是她的最爱,腊肠、腊肉、虾仁。
幸福感迎面而来,时予沐整理了下语言,才说:「不过中午我不在家吃饭,我要出去一趟。」
「要去哪?」忙着将熟了的粽子从锅中端出来的孔秋娴问道。
「我去同学家。」时予沐说。
小姨打趣道:「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时予沐没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想过撒谎,但又怕被戳穿,索性说实话:「男同学……但是也有女生一起去。」
「谁呀?」孔秋娴闻言,神情上都挂上了几分担心。
「是我们班长。」时予沐开始担心她们会不会不同意自己出去。
孔秋娴还有些迟疑,倒是小姨先出声:「想去就去,你自己注意甄别就好,可别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不会的,就是我在学校的朋友们。」时予沐说,「我们班长很厉害的,还有一个女生成绩是全年级的第一。」
孔秋娴总算默许。又想起什么似的,多打听了句:「今天是端午,你们班长的爸妈有回国没?」
「我不知道。」时予沐翻了翻群里的聊天记录,很少提到过陈叙浮父母的事情,「但既然同意我们去他家,应该没回吧,过年那段时间他也是一个人过的。」
「过年都没回来?」孔秋娴皱眉,感慨似的说,「这是怎么做的父母,哪能放着孩子一个人在这边生活。」
时予沐才恍然自己很少关注朋友们的生活,这么长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应该会觉得孤独吧。
第30章 「看看人家的爸妈。」
目光移至热气腾腾的灶台, 时予沐撒娇似的问:「妈咪,外婆,小姨。你们包的粽子还有没有多的呀, 我带去给他们尝一尝。」
「哎哟, 叫得这么甜。」小姨展示着自己的鸡皮疙瘩,「有,只要你要的, 肯定会给你。」
时予沐晃了晃身子:「五个就好!我们一人一个。」
「一人一个哪里吃得饱,给你准备十个。」
「太多啦!」
「都是在长身体的人,要多吃点,我去找个袋子给你装上。」
时予沐拎着装满粽子的塑胶袋, 晃晃悠悠地出门,尽管外面的天气闷热得不行,但她依旧觉得心情舒畅。
孙测在群里发的地址距离她家不远,她扫了辆共享单车骑过去,顶着烈日, 穿过一条街道, 又一条。
最后一段路是上坡,她骑得满头大汗,发现还有漫长的一段路,索性将车锁起来,抱着粽子往上走。
几百米的路程被她走了很长时间, 实在太累了才将东西放下,站在原地擦擦汗,休息会。
她太久没锻鍊了, 再加上这天气实在让人太难受,简直是酷刑。
身后倏然有个影子出现, 迈着对比她而言轻盈不少的步伐,停在她面前。
「站在这里干什么?」低哑的嗓音留在耳侧。
时予沐回头,看见与平时不太一样的陈叙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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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的是黑色t恤,头上绑着条髮带,还戴着耳机,鬓角的髮丝有些湿,应该是刚运动过。
时予沐总是没好意思直勾勾盯着男生,选择垂下眸,故作没事人似的用手扇扇风:「我准备去你家,但是这段路太难走了,在这休息会。」
「那边有另一个入口,不用上坡,路好走点。」陈叙浮声音里有些笑意。
看见她拎着的东西,还没问是什么,已经主动从她手上接过。
时予沐回头看了看,长长吐出一口气:「我没来过这里,这里……太气派了。」
陈叙浮就住在有名的别墅区里,一整片都是装修高级豪华的建筑,她只在路过时看过这里,还听时邵阳感慨:「一辈子不吃不喝都买不起这里的房子。」
「再气派都只是表面。」陈叙浮说,很轻松的语气。
时予沐奇怪地看着他。
陈叙浮已经切换话题:「这是什么?」
「是粽子。」时予沐说,「我妈妈做的,让我带给你们尝尝。」
陈叙浮弯唇,陪着她缓步向上走。
「不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时予沐偏头瞥见陈叙浮提着重物的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比起去年她看到时的更明显。
「在跑步,路过。」陈叙浮说。
「大中午的,跑步?」
「早上开始的,不小心跑远了,就在那边逛了一圈再回来。」
晨跑,不小心跑远了,好小众的词彙。
时予沐说:「我要是能在家呆着,绝对不会出门运动。」
陈叙浮家在进入园区后拐个弯便到了,这里的位置是最好的,有个院子种满绿植,另一侧能看见海,就是面积相对于其他比较小,但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住,又大到夸张。
时予沐竟然是最先到达的人,第一次踏入男同学的家里有些紧张。
脱下鞋子,本本分分放在鞋架子上,又踩着陈叙浮拿过来的拖鞋,身影拘谨地出现在一楼客厅,直接坐下也不是,站着也不是。
「随便坐。」陈叙浮将粽子放在厨房,倒了两杯常温的饮料。
时予沐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摆放在最中央的一台三角钢琴上。
惊唿:「你竟然会弹钢琴?」
「不会。」陈叙浮过来,又打开客厅的空调,「这是我姐的,她从小练钢琴。」
「这样啊,她现在在家吗?」
「不在,她跟我爸妈一起在国外。」陈叙浮也往钢琴的方向看去,「已经很多年没人碰过了,上面估计积了几层灰。」
担心提起他的伤心事,时予沐默默闭嘴。
在群里看了眼其他人发的位置,他们离得远,不过也快到了,时予沐在心里期待着他们能赶紧过来。尽管平时他们关系好,但她压根不会主动,当下想破脑袋也没能想起任何一个能打破尴尬的话题。
陈叙浮的声音在厨房那边出现:「栗子吃不吃?」
「不用麻烦,谢谢。」时予沐说。
「甜品要不要?有泡芙、蛋糕卷。」
「也不用啦。」
「其他水果呢?」
时予沐还想拒绝,又觉得不好,终是说:「都可以,但是不用准备太多。」
陈叙浮在那边忙碌,时予沐在这边越坐越不安心,干脆走到他附近,盯着看了好一会,发现旁边有果皮需要扔,便过去全部收拾了丢掉,又看见果篮没放好,迅速伸手调整,永远让自己有事情做。
直到听见门铃声,她突然活起来似的:「应该是他们到了,我去开门!」
与她的态度截然不同,孙测与冯铠东一出现,寂静的空间瞬间吵闹了起来。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来到陈叙浮这里,甚至比在自己家一样松弛,鞋子随便往旁边踢,只跟陈叙浮说了句话后直接躺在沙发上。
同时指使着:「把你家那瓶大可乐拿过来,对了,还有冰块,这鬼天气要热死谁。」
陈叙浮冷冰冰的声音丢过来:「自己拿。」
「不想动,太热了。」孙测说,「插班生,要不你去?」
「在哪?」正跟孟绾髮消息的时予沐问道。
还没等孙测回答,便已经看见陈叙浮拎着可乐与一整盒冰块过来,眼神里浮着几分不满,还有几分警告。
「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孙测在玩游戏,笑得很憨。
陈叙浮头也不回地走了。
很快孟绾也到了,有他们在这,时予沐总算不再那么紧绷。他们没什么边界感,想要什么直接说,桌上有东西就拿,不用客气。
时予沐学着他们的样子,逐渐放松。
「所以你爸妈这次又因为什么事情吵架?」孙测打开投影找了部电影,一边往嘴里塞零食。
冯铠东侧躺在他背后的沙发,心情过于烦躁,拿了个抱枕莫名锤打好几下。
孙测抱着脑袋委屈转身,才听冯铠东说:「因为我,说的是文理分科的事情。」
「你不是决定选文科?」孟绾问。
冯铠东神色暗淡:「我妈想让我选文科,但我爸想让我选理科,觉得理科更有出息。」
「这有什么?你选你自己想选的就行。」
「我。」冯铠东嘆了口气,「我也有点想选理科了。」
孟绾皱眉:「你脑子抽风了?按照你的成绩跟偏好,肯定是文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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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爸我妈吵架,一会说我爸压根不为我考虑,一会又数落我,说我没主见。」
「我要是你爸妈,也骂你。」孟绾说话毫不留情,「你想选理科的原因是?」
冯铠东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还是在孙测的威逼利诱下才说:「你们都在理科班,那我算什么啊?万一高二你们四个还是同班,那我岂不是就一个人了?」
「可得了吧。」孟绾丢了包纸巾过去企图砸醒他,「如果你真的因为这个原因就选了理科,那我瞧不起你。」
为了别人而改变自己的选择,那是幼稚且懦弱的行为。
冯铠东心情依旧不好:「你们爸妈就没有干涉过你们的决定吗?」
「你什么时候看我爸管过我了?」孙测话说得很淡,「他只有一件事,就是忙着给我找后妈。」
「孟绾你呢?」
「我成绩好,我妈不说我学习的事。」孟绾是最让人省心的。
陈叙浮爸妈在国外,管不得,最后还剩下时予沐。
「我爸妈说我选什么都可以。」她主动回答。
话音落下,听几声感嘆:「看看人家的爸妈。」
身后陡然有些声响,是陈叙浮家的阿姨将蒸好了的粽子端过来,香气扑鼻,连电影都变得索然无味。
「吃饭了!」孙测眼睛睁得很大,「好香的粽子,插班生你哪里买的?」
「是我妈妈包的。」时予沐等着所有人先吃,才伸手拿了两个,一个放在陈叙浮的碗里,一个自己吃。
「里面竟然有这么大一块肉,还是肥瘦相间。」
「嗯,因为我比较喜欢吃这样的肉。」
「这个酱料也调得太好了吧,香迷煳了。」
「对吧,还是我帮忙改良的,我说这样好吃。」
「还有这个蛋黄,也是你喜欢的吧?」
时予沐点点头:「嗯。」
「真好。」今天的第二声感嘆,「真想当你爸妈的孩子。」
他们每个人的家庭都不太完美,冯铠东父母关系不好,他天天听着那些互相责备的话,心很烦;孙测只有父亲,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妈妈,说是从他出生不久就跟别人跑了。
孟绾的父亲在她小时候去世了,她妈妈打了好几份工才能供她读书,所以她很懂事,也很争气。
至于陈叙浮,他可以说是最神秘的一个,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过得也不好。
不然这么大的房子里就不会那么冷清了。
所以大家都很羡慕时予沐,父母双全,又疼她、关心她。
她享受着他们渴望却得不到的,由家庭赋予他们的底气。
第31章 「哥哥你最好看了。」
「所以你想好了没?选文科还是理科?」
陈叙浮坐在地毯上, 很快吃完一个粽子,又顺手将桌上的碧根果剥壳。放的位置恰好在时予沐面前,她一伸手就能拿到。
时予沐塞了一颗到嘴里, 摇摇头:「我爸妈不给我建议, 这才是最难决定的。」
「你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别人帮你选?」孟绾刚骂完冯铠东,带着气又准备骂醒时予沐。
时予沐说:「我怕影响自己的未来。」
「那更不能让别人帮你做选择了。」
时予沐只觉得更苦恼, 她一直都很依赖别人,从小到大都是爸妈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没想过其他。其实如果是一般的事情她还是能做决定的,只是这种选择被赋予『影响一生的决定』, 她又变得十分谨慎。
她托着腮,悄悄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陈叙浮。
未曾想又被抓住,他眼神里也带着些对她如此优柔寡断的不解。
剥完最后一颗碧根果,他拍了拍手,给出一个意想不到的解决方案:「做不出选择, 那就投硬币呗。」
「什么?」时予沐以为他在开玩笑。
但陈叙浮表情正经:「投硬币, 投完你会有答案的。」说着拉开柜子,拿出里面的硬币推过去。
时予沐看着那只白皙的手就这么将命运带到她面前。
不确定地重复:「那,我开始了?」
几人同时点点头。
她又说:「三局两胜?」
陈叙浮替她补充:「正面理科,反面文科。」
手握硬币,仿佛拖住自己的未来, 时予沐试着往上抛,手覆盖住,再打开, 是反面。
失望的神色在她脸上尽显。再抛出第二次,是正面。
第三次显得是那么重要, 时予沐深吸一口气,这次目光现在朋友们身上定格一圈,再慢慢打开。
是反面,文科。
冯铠东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看向她,时予沐表情却耷拉了下来,明显的不满意。
陈叙浮喝了口饮料,慵懒靠在,倏然笑着说:「那就选理科。」
「是文科。」时予沐示意硬币的指示,「命运让我选择文科。」
「你不是不满意么?」陈叙浮说道,「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好像是的,从投出硬币的那剎那,时予沐心里就暗自期待着能是理科,甚至想着如果硬币的答案是理科的话,那她就能很坚定地选择了。
可以说,在那一刻她心里有了偏向。
只是这个答案让她更加摇摆了。
「硬币告诉我应该选文科。」时予沐别扭得说道,「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坐在她对面的孟绾摇摇头,继续吃着第二个粽子,仿佛觉得她无药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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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不傻?」陈叙浮无奈地笑,「什么是天意?明明事在人为,你已经有更想选的路了,那就先坚定地选择,再坚定地走下去。」
「……」
时予沐想了想,好像有点开窍了。
她说:「那以后会不会后悔?」
「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为什么会后悔?」陈叙浮将最后一个粽子给她,「选你现在最想选的,然后一路走下去,不管未来会怎样,但至少你当下这个选择不会做错。」
选自己最喜欢的,又何错之有?
时予沐的眼睛很大,亮晶晶的,在室外天气照耀下格外闪亮。
这是一直身处于温室里的她第一次为自己负责,尽管过程别扭得不行,连她也受不了她自己,但至少有了收穫。
她终于能够坚定自己的选择,回到学校后立刻填了表格,上交,几乎没有一次对自己的答案这么有信心。
最终冯铠东选择了文科,大家都在迷茫与纠结中寻找到信念。
高一最后的选择做完,也便意味着这一年即将过去,他们面临着分开。
这个消息有好有坏,好消息是终于可以告别繁重的九门科目学习,并且也能告别寝室内那些不喜欢的人。坏消息是,需要告别的还有好朋友。
孙测是个很感性的人,与冯铠东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同桌,眼看着这样的日子没几天了,难受得稀里哗啦:「以后上课就没人陪我玩飞行棋了,我以后的同桌还不见得是什么怪人呢。」
冯铠东:「我在跟你同桌之前,我上课从不玩飞行棋的。」
孙测睁着泪眼:「那你会跟新同桌玩吗?」
冯铠东:「……应该会。」
「呜呜呜呜呜你好狠的心。」
但要说最捨不得的,还是即将告别陈叙浮这个班长身份,毕竟此前有他在,他们犯错逃课什么的都变得有底气起来,他总会帮他们收拾烂摊子。
于是几人决定——最后再逃一次跑操。
「……不干。」陈叙浮听到这个消息时,表情很冷漠。
就因为他班长的身份,他每次跑操都得在场,眼睁睁看着朋友们熘出去玩而他还被困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这样的生活他倒是受够了。
「最后一次!」孙测央求。
冯铠东用眼神与其他人暗示,无需等到肯定的答覆,只要他们逃走,陈叙浮就一定会帮他们。
第二节 下课,还是老样子,装模做样混在人群里,而后找准机会,分批次开熘。
时予沐拉着孟绾的手,在人群里蹿得很快,教师的声音与操场跑操音乐声都被抛在身后,唯有一个声音最明显。
「你们——」
来自陈叙浮,站在原地,手握点名表,无奈地看着她们。
……
「现在点名今天缺席跑操的人。」
葛元循照着老规矩在上课前站在班级门口:「——我们班全到。」
他眼里尽是看穿一切,暗示性地说:「意料之外啊,看我们班今天的队列情况,好像缺了一大批的人,点名簿上却是全到,你们说奇不奇怪?」
时予沐回头看看孟绾,再看看后排那群人。
抿唇笑了。
……
高一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期末考试。
统共九门学科,需要考三天,临考前时予沐总算有了点学习的意识,大概复习了一遍,最后只埋怨时间不够,硬着头皮上考场。
每张试卷都写得满满当当的,特别是政治试题,密密麻麻全是文字,看着便有种能够考高分的莫名自信。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有一半以上都是瞎答的。
考试结束后周围都是对答案的声音,从选择题到填空题,时予沐尽可能不去听这些声音,校队会使她从现在开始难受,还不如将这份痛苦留到一周后。
「别提这些伤心事了,暑假什么打算?」冯铠东也不想校对,果然打断这些话题。
孟绾回答:「学习。」
「都结束考试了,还学习啊?」
「但马上高二了,距离高考只剩下700天,时间很紧急,要争分夺秒。」
「……你太可怕了。」
冯铠东摇摇头,又看向陈叙浮:「明天出来打球?」
「明天约了髮型师。」
「你要换髮型啊?不过就你这张脸,什么髮型都差不到哪去,你要不去染个头髮吧,搞点五颜六色的染料,暑假当个鬼火少年。」
喋喋不休的言论终是被陈叙浮的一句「有病」堵住。
周围闹笑一片。
冯铠东嘆气:「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有安排,我也就这几天能好好玩了,等成绩出来后肯定又会被我爸妈骂。」
「那你来我家吧。」孙测说,「反正我爸没在家。」
「你家太乱了,把你那堆衣服收拾了再让我过去。」
「那我们去陈叙浮家。」孙测露出呵呵的笑容,「他家大,啥都有,还有最新款ps4。」
「随便。」陈叙浮拆了包饼干,淡淡道。
反正他家就他跟阿姨,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很少玩游戏也很少看电视,还是人多好玩点。
「那就这么说定了!」冯铠东顺走陈叙浮的饼干,「先定个暗号,在群里dd两次是出来聊天,dd三次是去陈叙浮家。」
五人边走边谈笑,在校道岔路口分开。
再次从寝室楼拎着行李箱出来,就是独自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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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予沐的暑假生活非常单调,每天睡到中午,醒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玩手机,下午到晚上都是看剧时间,除此之外,孔秋娴还与时邵阳计划着暑期要去哪里玩。
放假第一日,时予沐还在床上躺着,就收到陈叙浮的消息。
他发了两张图片,问她:【哪个髮型好?】
时予沐点开大图看了看,第一张是三七侧分,第二张跟他现在的髮型有些相似,碎盖微分。
但她的关注点有点偏移:【第一张图片的男生好帅啊。】
陈叙浮几乎秒回:【?】
时予沐赶紧说:【可能是髮型原因,你也不赖,没准会比他更好看。】
聊天到此刻就没进行下去,时予沐爬起身,吃了顿饭,又抱着平板电脑回床上躺着。
看了几集韩剧,还沉浸在男主的容貌中,陈叙浮的消息再次弹出。
又是一张图片,他坐在理髮店里,对着镜子随意拍了张照,髮型已经换成中午她选的那款。
意气风发的少年,有光照耀到他身上,尽管被挡着半张脸,但依旧好看得要命。
就是时予沐的反射弧有点长:【这么快就剪好了?】
陈叙浮:【嗯。】
时予沐只瞥了眼消息,继续看着韩剧傻笑,过了一段时间后消息才出现。
像是忍无可忍似的,陈叙浮问:【说吧,是你哥好看还是图片上的人好看?】
时予沐顺手回应:【啊?我没有哥哥。】
陈叙浮:【……】
双击将电视暂停,时予沐从床上坐直,才反应过来陈叙浮是在指谁。
赶忙说:【你你你,你最好看了~】
陈叙浮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第32章 「你最好了。」
转眼的功夫群里已经聊得热火朝天, 冯铠东dd了好几下,说要去陈叙浮家,时予沐看了眼, 但没回, 想等等其他人怎么说。再拿起手机的时候,冯铠东跟孙测已经出发了。
孟绾在亲戚家出不去,时予沐更想继续看韩剧也没去。
不过半小时, 收到消息轰炸。
孙测:【@时予沐,插班生快过来看,陈哥换了新髮型,巨帅。】
时予沐心想她已经看过了, 又看他们说真人比照片好看一万倍,復燃起兴趣,才换身衣服出门。
扫了熟悉的共享单车,顶着烈日出门,这次她记着不走上坡路, 从侧门过去, 走了一段路后便能看见陈叙浮的家。
孙测跟冯铠东都在院子里,时予沐朝他们招了招手,但他们不知道正捣鼓什么,没有注意到她。
才推开那扇为她留着的木门,往室内看了看, 陈叙浮正躺在沙发上睡觉。
「这么热的天,你们在这干嘛?」时予沐压低音量,生怕吵醒陈叙浮。
「种树, 专门跑去买的。」冯铠东说,「快过来帮忙。」
时予沐三两步过去, 蹲下身子帮忙扶着树干,看着那两人挖土,将树苗埋进里头,又填上。
她用气音说:「陈叙浮同意你们这么做吗?」
「当然,我们看他这院子太冷清了,光秃秃的,所以才去买了树苗,还是我们自费的。」冯铠东说起来还有点肉疼,「花了三百块钱。」
「这么贵?」
「说是什么上好的品种,我怀疑是唬我们的。」
「插班生,你去选一株树苗,我们一人种一棵,比比看谁种得最好。」孙测招唿着她。
时予沐好奇地看了看:「你们种的是什么呀?」
「我的是龙眼树,就等着结果后能摘下来吃了。冯铠东那边是银杏,孟绾选了桂花,还剩下一株梧桐树苗。」
「……」那她还有选择的机会吗?
这边工具齐全,时予沐便学着他们的样子,将树苗埋进土壤里,再浇点水,在树干上挂了个牌子写下日期跟名字。
整个过程闹出的动静非常小,室内的人偶尔听见声响,但只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余晖将至,庭院静谧,一切岁月静好。
直到陈叙浮睡醒,踩着拖鞋往院子方向走,自动门为他打开,他站在阴凉处看着几人。
「种歪了。」他说,明显还没睡醒。
时予沐转头看向他,特别定格在高高翘起的两撮头髮上,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你的新髮型,被压塌了。」
陈叙浮瞥了她一眼,伸手整理。
孙测迅速熘到他身边,展示:「插班生快看,是不是超级帅!」
时予沐点点头:「好看。」
「你看吧,我就说,就你这张脸,换什么髮型都不会差的,我要是有你一半好看我直接剃光头算了。」孙测囔囔。
冯铠东向时予沐解释:「也不知道陈叙浮受了什么刺激,逢人就问是他好看还是模特图上的人好看,这还用说?就他那张脸,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要是不自信就没人能自信了。」
时予沐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
孙测点头附议,沾着泥土的手往陈叙浮身上搭。
「手脏,别碰我。」陈叙浮往旁边侧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晚上吃什么?」
「要吃肉!」孙测眼睛一亮,「你要做饭吗?」
「点外卖。」
「那我要吃披萨。」
吵吵闹闹,一天又一天。
……
期末考的成绩在放假第二周周五发放,时予沐回了趟学校,一眼撞见拿着成绩条的葛元循以及他那不算好看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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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难道是她这次成绩太差了?
还没坐下,已经慌得不行。
后面成绩公布,她的预感确实没错,排名往后退了。
说不丧气是不可能的,她考试前还算认真,把知识点都看了一遍,考试时写得也很用心,怎么成绩还是这么差。
不过这种难受很快就被另一份难受覆盖——当她看见暑假作业时。
三本练习册,十二张卷子,每周要录制朗读及背诵英文的视频提交,除了书面作业外,还有很多社会实践要求,譬如当义工、体验不同职业、採访。
这些已经压垮她了,还有一项是难点,要求自学某个电脑软体的用法,并完整创作出一部简单作品,目的为了培养学生的兴趣、以及锻鍊自学能力。
要在一个半月之内做这么多事,疯了吧。
时予沐刚支起来的头颅又垂了下去。
回家前照旧从后门离开,朋友们也在讨论暑假作业的事情。其他的还好说,他们一向能抄就抄,唯独要他们创作出作品这项任务最不好搞定。
「真不知道主任是怎么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的,让我们学习什么电脑软体,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此刻的孙测与冯铠东正狼狈地将课桌椅上自己曾经上课无聊刻的图案磨掉,这是葛元循强硬要求的,马上分班了,总不能让新学生一来就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孟绾坐在桌子上,晃着双腿:「当然有用了,未来将会是科技时代,早点学习总会有好处。」
孙测突然唰地一下抬起头:「你们说,游戏算不算软体?这个我擅长啊。」
「那你能做出什么作品?你被ko的合集?」孟绾无语。
「……」
「不过这个作业确实有点难做。」孟绾想了想,「我家没有电脑。」
「我家倒是有,就是打开一分钟的游戏能死机十次。」孙测继续擦着桌子。
时予沐托腮:「我家的也是,不知道我爸妈能不能给我买一台。」
「那还能怎么办?去网吧做作业?」
孙测立刻摇头:「我最近不能去网吧,不知道我爸受了什么刺激,非要管着我,我要是说我去学习他肯定不信。」他上次还因为偷偷去网吧被揍了。
「兄弟,太惨了。」冯铠东拍了拍孙测的肩膀,「那就只剩下陈叙浮家有电脑了。」
众人眼睛齐刷刷看向陈叙浮。
他依然坦荡,「嗯」了声。
「那我们……」
「随便。」
甚至没直说,他就知道他们在打什么注意。
「啊啊啊你最好了。」
几人同时扑上去,跟在陈叙浮身边,晃晃悠悠地离开学校。
……
为了这个作业,时予沐做了不少功课。
她已经很多年没用过电脑了,根本不懂电脑上能有什么软体,便将作业要求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发现学校给出了一些可以参考的案例。
可以是剪辑视频、做特效,或者绘图、建模,甚至做动画。
案例上的东西都做得非常精緻,能够从一片空白制成复杂的场景,还能在瞬间调动观者的情绪。
倏然燃起不小的兴趣,时予沐立刻深入查阅各种资料,又去看了网上的作品,总是情不自禁发出感嘆的声音。
兴趣的种子埋进土壤里,时予沐几乎熬了个通宵,翻看了很多教学视频,攒着股劲。
隔天还专门打开家里积灰了的电脑,捣鼓了好久,总算看见屏幕上亮起的微弱的光。
但没来得及高兴,那束光又暗了下去——果然是坏了,救不了。
往群里看了眼消息,依旧在聊些有的没的,无人主动提起要去陈叙浮家做作业的事。
不过也是,他们说归说,但是怎么会主动做作业呢。
只是他们不去他家,她一个女生不好过去。
时予沐点开与孟绾的私聊框,问她打算怎么完成这个作业。
孟绾:【我妈帮我问过了,我邻居家阿姨的公司有电脑,我要做作业的时候过去那就可以了。】
时予沐:【那不是很不方便吗?】
孟绾:【没办法,我离陈叙浮家太远了,总是往那跑也不是办法。】
时予沐嘆了口气,那她要怎么办啊,她爸爸单位也有电脑,但那里的叔叔阿姨热情到让她害怕,每次最避免不了询问的就是考试多少分学得怎么样,再吧啦吧啦他家小孩上了多好的学校,她怕极了应付这样的人。
孟绾:【你跟陈叙浮距离近,直接去他那不就行了?】
时予沐:【我感觉不太好,我单独去他家的话怪怪的。】
孟绾:【有什么不好的?我帮你在群里说说。】
时予沐刚想阻止她,但消息发得太慢,群聊里已经出现了孟绾的身影。
孟绾:【你们什么时候出来做软体的作业?】
孙测:【作业?什么作业?】
冯铠东:【现在才七月,作业这种东西应该等到开学前一周再开始。】
孟绾髮了个竖中指的表情包:【@陈叙浮。】
陈叙浮:【来呗。】
孟绾私信时予沐:【去吧。】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时予沐只能在群里应和几句,准备收拾收拾后过去。
好在冯铠东与孙测听说她要去陈叙浮家后也说要去,不过他们不做作业,就纯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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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予沐哼着小曲儿,先去买了点零食,骑着单车绕了一圈才到陈叙浮家。如今的她熟门熟路,还在门外时就对着出现在院子里的陈叙浮疯狂招手。
他过来开门,身上穿的是纯白的衬衫,脚踩的是干净的拖鞋,手中握着根水管,还有水从管道口溢出。
「你在干什么?」时予沐把东西递给他。
「浇水。」陈叙浮示意院子里的树苗,「你们种的。」
「它好像比上次高了好多。」时予沐跑过去看了看。
陈叙浮已经将水管放在旁边,拍了拍身上的灰,进入室内。
时予沐跟上去:「他们还没来吗?」
「来了,在楼上玩游戏。」
时予沐倏然有了些危机感:「那,电脑——」
「电脑给你空着。」陈叙浮说。
第33章 「行啊,一起。」
时予沐嘿嘿笑了两声, 三两步爬上楼梯,听见嘈杂无比的两人声音。
「啊啊啊你别过来,我顶不住了。」
「打的就是你, 菜出天际了。」
问候了一声, 但那两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听见,便来到窗边。
「你家竟然有两台电脑。」时予沐说,可惜她声音细, 被淹没在那两位打游戏的人的话语里。
「你们小点声。」陈叙浮过来,轻轻给了孙测一脚。
时予沐回头看他:「那个软体作业,你打算做什么?」
「没想好。」陈叙浮坐在她旁边,顺手打开电脑。
「你要不要也做动画?」她提议道, 「我昨晚看了一个晚上,发现做动画特别有意思。」
「动画?」这个领域涉及到陈叙浮的知识盲区,「哪种动画。」
「动画分为很多种,有2d、3d的,有实物还有绘画的, 不过我估计只能做最基础的那种。」时予沐说。
「是不是要绘画?」陈叙浮问。
「是需要, 不过老师说可以上网找素材。」时予沐斗志昂扬。
陈叙浮坐下,转了转笔,点头:「行啊,一起学。」
时予沐刚接触这些,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她在提起动画的时候特别激动,这其中有刚接触到新鲜事物的喜悦,但这是从未有过的情绪。
大大方方展示自己一个晚上做的笔记, 需要什么设备、需要下载什么软体、怎么下载、以及需要什么技能,她全都整理好了。
说开始就开始, 时予沐很快找到软体的安装路径,结果光是下载就花了很长时间,还需要破解密码,之后安装又是漫长的等待,第一次接触这种流程,进展缓慢。
接着又需要学习软体的使用方法,这种软体不像他们平时用的办公软体那般简洁明了,操作上就有很大的难度,要记住一大堆快捷键,还有很多术语,都是需要慢慢探索的。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过去,连软体都没摸透。
制作动画的难度可比想像中高多了,可以说原本极高的热情俨然被消磨了许多。时予沐放下不断传来催促她回家吃饭信息的手机,与陈叙浮对视一眼。
「我没想到这么难,早知道应该先看点基础知识。」时予沐说。
「没事,边学边做也一样。」陈叙浮的进度与她差不多,他们是一起学的,只是陈叙浮的态度不算主动,更像是在陪着她。
「就是有点浪费时间。」
「时间还长。」陈叙浮的声线轻轻的,「不着急,明天再来?」
时予沐点点头,可转念一想,明天孙测与冯铠东就不一定会过来了,想起这两人,她转身看了眼,发现他们竟然躺在地上睡着了。
陈叙浮已经站在他们面前,将他们卷到身上的地毯扯开。孙测被吵醒,眯着眼睛看看周围:「天怎么黑了?」
「……回不回去?」陈叙浮长吐一口气。
「回,我得回。」冯铠东爬起身,结果起得太勐,又一头扎了下去。
时予沐赶紧过去扶住他,不过还没触碰到冯铠东,便有个身影先于自己拉着他。
「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是死了吗?」冯铠东说。
「可能快了。」陈叙浮将他拉到沙发上,顺手丢了块巧克力给他。
冯铠东只是低血糖,很快又生龙活虎的,爬起来看了看手机:「完蛋了,晚上要跟我姑家一起吃饭,去晚了肯定又被骂……我先走了。」
「那我也回去。」孙测跟在他后头。
陈叙浮则交代:「先把人家送回去。」
「噢,放心,这么大个人了丢不了。」声音迴荡在别墅里。
直到人影消失,远到听不见任何声响,又回归寂静。
时予沐很快回到家,群里的消息再一次不停歇,分明只有五个人,但只要有孙测与冯铠东在,就没有他们不能聊的天。
时予沐的心情还算好,将包包丢在沙发,时邵阳已经做了一大桌菜等着她,坐下吃饭,热闹又温馨。
晚上去了趟书店,找了很多关于动画制作的书,津津有味翻阅。
她的想像力非常丰富,明明连软体用法都还没学会,但脑海里已经有完整的画面。
怕自己忘记,又急于记下来,一个晚上写了整整三千字的内容。
熬夜到凌晨,直接睡到中午,拿起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群里信息。
他们又准备去陈叙浮家,这次孟绾也去。
时予沐立刻起床,兴奋地出门,拉着孟绾一起在电脑前捣鼓这捣鼓那,两个男生依旧在玩游戏,陈叙浮有时也玩,有时则拿着笔墨在旁边练字,做着各自的事情,谁都不打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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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来二去,时予沐倒是不觉得独自去男同学家里有什么不妥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时予沐逐渐能够掌握软体的基本用法,同时尝试过几个简单的小案例,都做得不错。
她便兴致沖沖地开始准备自己的动画作业,但想像中很美好,实操时才发现难度有多大。
她想制作一个打斗的场景,想像中的主角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直至封神,世界观应该是非常宏大的,可到头来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那么多素材。
「一秒的视频有24帧,要想做动画一秒钟最低最低也需要8张图,我上哪找到那么多有连贯动作的图片啊。」时予沐烦得瘫在桌子上。
陈叙浮自觉帮她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他最近在时予沐的带领下也学了不少新知识,总能帮着她思考。
他说:「那自己画?」
「我不会画画。」时予沐更烦了。
其实她小时候还挺喜欢画画的,总是会在本子上临摹各种动漫人物,但是后面孔秋娴让她去学国画,她上了几节课,什么都没学会,还磨灭了她对于画画的兴趣。
她没往深想过是为什么,只觉得是自己不擅长。
「需要画得非常精緻吗?」陈叙浮忽然问。
「嗯?」
陈叙浮将手机推过去,画面上也是个动画视频,但不同于其他丰富的大场景,这个画得很随意,甚至只是草图,但是在动画的渲染下情绪依旧很丰富。
他说:「根据我的观察,动画主要是靠动作、形态去表现,只要能抓住这两点,也能用简单的线条完成想要的场景。」
时予沐将这个视频来回看了好几遍,还去找了其他资料参考。
很快有了方向:「我知道了,那我就画火柴人,只要动画做得好,火柴人也能玩得花。」
陈叙浮搭着腿,看着她笑了笑。
说开始就开始。时予沐家里有个平板电脑,下载了绘画软体便开始研究。
火柴人是最简单的,她能画,不过难点在于动作,特别是还要画出运动的形态。
这些她光靠想像是想像不出来的,又在自己房间摆了个镜子,时常照着镜子比划动作,观察每个变化,并记录下来。
在画画的这个阶段,时予沐没怎么过去陈叙浮那边,但他们之间的联繫就没断过,时予沐有什么进展便拍照分享给他。陈叙浮从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也总能一针见血提出她的存在的问题。
所谓当局者迷,时予沐身为创作者,经常会被创作思维困住,而陈叙浮恰好站在观众的角度,又略懂一些,每次都能说到点上。
在这个过程,时予沐总能很快悟到某些潜在的知识点,因此,她越来越喜欢跟陈叙浮交流。
不断修改、不停加入新的东西,回头对比最初做出来的版本,发现进步不是一丁半点。
到这个时候,暑假生活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二,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时予沐对于动画制作的痴迷,就因为如此,本计划着出去旅游的时邵阳决定延期,等她想去的时候再去。
时予沐总算搞定图片的事情,接下来又开始往陈叙浮家里跑。
带着自己画的素材导入软体中,逐一排列好,加上基础设置。
回头看一遍,只感觉做出来的画面特别生硬,又找了很多资料,先发现问题所在,再思考如何修改,而后还要大幅度细化。
不断重复导入操作撤销流程,工程量巨大,她一整天都坐在电脑前没有动弹过,直到太阳下山,肚子咕噜噜作响,电脑也因为负荷过重导致风扇声音哗啦啦。
于是——
电脑死机了。
——死机了。
就在那一瞬间,时予沐的心跳骤停。
急得疯狂点击滑鼠,手都在发抖,直到看见屏幕上的提示:发生意外,即将强制关闭软体。
「啊……」时予沐都快哭出来了,「我还没保存。」
陈叙浮偏头看向她的电脑,他也陪着她做了一天的动画,但他进度比她慢多了,画面也明显地粗糙,但在他看来已经到了能提交的程度了。
「别急,没准能找回来。」
陈叙浮接过时予沐握着的滑鼠,点了好几下,电脑总算没那么卡,迅速打开软体,页面一片空白,再找了好几圈,
时予沐双手合十,连祈祷都用上了。
可不管他们再多努力寻找,都无济于事。
——辛苦做了那么久的东西,就这么没了。
第34章 「那我陪你。」
……文件全都不见了。
时予沐心情瞬间跌至谷底, 眼眶泛着红,呆坐了很长时间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全都是她的心血啊。
就连后边本在玩游戏的人也抛弃了残局来到她身边,惋惜。
「你怎么没有边做边保存啊?太可怜了。」
「天啊, 还好我就没开始。」
陈叙浮给了还在说风凉话的人一手肘。
回到时予沐身上, 又多了些不忍。
他态度冷静多了,坚持在每个可能存在的角落寻找,确定恢復不了, 才问:「你其他画稿都还在吧?」
「嗯。」时予沐声音沙哑,「还在,但是有好多是另外补上去的……都没了。」
其实重做难度没有很大,无非都是基础操作, 但是工程量大又枯燥,而且这种创作类的东西很需要灵感,她中途有几个细节点是她灵光一现加上去的,连她都觉得做得恰到好处,再来一次她并不能保证自己还能有那么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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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还在就行, 其他的只能重新做了。」陈叙浮将手搭在她的椅子后背, 轻轻拍了拍。
但时予沐烦躁到已经到了抗拒的程度,自暴自弃似的说:「我不想做了。」
「别啊,你都做了那么久了,放弃多可惜。」孙测拿了包薯片给她,试图哄她开心。
时予沐摇摇头, 她趴在桌子上,用脑袋撞着手臂。
冯铠东赶紧说:「你要是真不做了,那那些画稿全都没用了, 你想清楚。」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没有人比她更确定自己不会真的放弃, 只是她现在心情很差,需要一个情绪宣洩口。
时予沐下意识看向陈叙浮寻求安慰。
后者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耐心等着她调整自己,他肯定清楚她的性格,无论嘴上怎么说,但发完牢骚肯定会咬牙坚持做下去。
行吧,她总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
认命似的爬起来,在屏幕上瞎点。
时予沐丧气得说:「重新做就重新做呗,但我觉得我再做一次肯定没有上一次那么好。」
「为什么?」陈叙浮看法与她不同。
「第一遍热情肯定是最高的,我现在都没有刚才的状态了,还怎么能做好?」时予沐承认自己有赌气的成分,就是觉得自己肯定做不好,好像这么说就能让那些丢失的东西回来。
陈叙浮看懂了,摁了摁她垂着的脑袋瓜。
安慰她:「不会的,重新来只会做得更好。」
时予沐摇头,不想说话。
「那我陪你再做一次。」
陈叙浮的声音出现。
他冷静、坚定,行动力很快,下一秒已经将滑鼠移动到屏幕右上角,点击。
——您还未保存内容,是否先保存再关闭?
等等。
时予沐眼睁睁看着光标出现到『否』上。
赶紧伸手阻止:「别,别别,不至于——」
陈叙浮已经摁下滑鼠,没有保存文件,所有东西即刻消失。
可他爽快、坚定,没有犹豫过。
时予沐瞪大了眼睛。
陈叙浮无所谓地说:「我东西也没了,我们一起。」
他对待事物的态度一向是这样。
佛系得要命,有没有都无所谓,还很乐观,总相信能够在每件事情上有新的收穫,哪怕是坏事。
时予沐觉得第二遍做出来的东西肯定不如第一遍,他的想法跟她相反。
他说:「第二遍意味着脑海里已经有了完整的画面,第一次想到的所有东西第二次总能想起来,而且第二次还会出现第一次没有的灵感,这样说来,是好事。」
虽然还是安慰人的那些话术,但确实有用。
时予沐顾不上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重振旗鼓投入第二次制作中,按着原先的逻辑重来一次,直到夜色渐浓,她带着执念回家,隔天又迫不及待重新开始。
这次她养成了顺手保存的好习惯,隔段时间就要确认一遍。耗费了整整一日的时间,总算赶上了之前的进度。
回看所做的动画,陈叙浮只说:「确实比上次做得好。」
得到赞赏的时予沐成就感满满,含着信心与找回来的热情继续往下制作。
效率越来越高,几日之后,她已经顺利完成了一个20秒的小短片。
这是她初次创作的东西,没有什么复杂的画面,只有用色块堆积而成的背景以及再简单不过的线条,但明显是用了心的,每个细节都尽所能地做到最好。
「可以啊,做得这么厉害。」冯铠东凑过来看了看,「明明说好随便煳弄,怎么你们还做得那么认真。」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她没想到自己会越做越兴奋。
时予沐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完成度比她一开始预期的高多了,最开始她想都不敢想自己能做成这个水平。
而对比她的作品,陈叙浮所做的东西特别粗糙,与她完全没在同个高度。
冯铠东来了劲,无情嘲笑:「你不是跟插班生一起学的吗?你看看人家的作业,再看看你的。」
陈叙浮依旧懒散,并不在意这些有意无意的调侃,搭着椅背轻轻晃着:「这种东西需要天赋,很明显,我没有。」
冯铠东一听更来劲了:「插班生恭喜你,成功挖掘到陈叙浮不会的东西。」
时予沐也意外,陈叙浮非常聪明,她一直认为他能做得比她更好,正如他能将大多数事情都处理得妥帖那般。
但仔细想想,哪有真正无所不能的人,兴趣与天赋是需要相辅相成的。
她问:「马上开学了,你们能来得及完成吗?」
「当然。」冯铠东刻意压低音量,「孙测花了20块钱找到他表哥的同学帮我们做了。」
「这么便宜?」
「人家大学生——是廉价劳动力。」
「……」
「话说回来,你们是不是一整个暑假都在做这项作业?」冯铠东抓住重点,「其他作业呢?做了没?」
时予沐深吸一口气:「还没。」
「我也没做。」孙测不知从哪冒出头来。
「还有一周,完蛋了啊啊啊啊……陈叙浮你的快借我抄。」
「没做。」陈叙浮一脸『我看起来像是做了作业的样子吗』的冷淡表情。
「啊啊死定了!」
几人心情是一致的崩溃,拨通另一个人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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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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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予沐对动画的热爱是从得到正向收益的此刻开始,即使作业完成后她仍然想继续学习。
为此她看了很多教学视频,也开始拿着相机拍摄各种图片当素材,废寝忘食地捣鼓着。
除了——赶作业的时候。
孟绾在听说他们打算抄她作业的时候将电话挂断,他们不死心,继续纠缠她,直到她受不了,出口骂人:「你们不是最能瞎写吗,怎么总需要抄我作业?」
「大题没法瞎矇啊,姐姐你行行好,再救我们一次。」孙测连撒娇都用上了。
唯有冯铠东手环臂,在旁边说:「你们还是别抄了,随便写点公式上去就行。」
时予沐奇怪地看了看他,思考片刻,同陈叙浮交流:「他们文科班的作业跟我们不一样吧?」
「嗯,他们作业要写的字是我们的几倍。」陈叙浮回答。
「好惨啊。」时予沐同情。
冯铠东听见,气得丢给他们一个白眼,早知道真不应该选文科,连抄作业都是酷刑。
最后一周时间,时予沐哪里都不敢去,两眼一睁就是写作业,完成一张试卷还有千千万万张试卷在等着她。
最开始的她并没有抄作业的想法,但努力了三天连一个科目的作业都没完成,与此同时的孙测已经抄完了大半的作业。
有对比就有伤害,她着急得开始胡乱填写,选择题abcd随缘填,填空计算题照抄的孟绾,偶尔还要刻意写错。
只是每完成一张试卷她都会嘆气——这样太辜负了辛辛苦苦出试题的老师。这时她都会想着等顺利提交作业后她一定要好好重新做一遍——于是继续抄写下一份。
悠闲了一个暑假,终究还是以狼狈结尾。
假期最后一天,时予沐还差几篇语文作文,她正思考切入点,忽然接到群聊的语音通话。
接通,孙测焦急的声音出现:「快看群里信息,分班结果出来了!」
作业的紧迫感忽然变低,她将手机摆放在桌面,点开记载着自己命运的文件,同时闭眼,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
「要跟孟绾、孙测、陈叙浮同班。」
「太贪心的话,那就随便能跟两个人同班。」
「算了,只要不是自己单独一个班级就都好说。」
虔诚地祈祷完成,慢慢睁开眼睛,飞速划动页面——
显灵了三分之一。
第35章 「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好消息是并非单独一个班级, 她跟孟绾同班。
不过坏消息是她跟陈叙浮不同班。
陈叙浮跟孙测同班,他们在五班,时予沐与孟绾还是六班。虽然是隔壁班, 但晖中教学楼一排只有五个班级, 他们恰好被隔开在两条走廊,是对面。
虽然结果还能接受,但还是觉得有点可惜。
他们纷纷在小群里表达不满, 差点忘了还有一位更可怜的。
冯铠东:【你们至少都在同一层,就我一个人在二楼,班里全是不认识的,不爱了。】
孙测:【听说你们班里女生是最多的。】
冯铠东:【女生又不跟我玩, 很没意思,早知道我就选理科了。】
冯铠东有点分离焦虑,每次想起他们四个距离那么近,就他一个在天南海北,还没开学已经感觉到被抛弃了。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在群里疯狂找各种话题说话, 说着说着总会夹杂几句略显矫情的话。
譬如:【突然想起开学第一天没人陪我吃午饭哈哈。】
以及:【没关系, 人生本来就是孤独的,我只能在那无人问津的角落治癒我自己。】
或者:【明日开始我将与你们不再是同个世界的人,再会!】
起初大家还会象徵性安慰他几句,说多了甚至懒得理他。
已然各聊各的。
孙测:【@陈叙浮,那明天你上学前等等我呗, 咱俩去吃饭。】
陈叙浮:【行。】
冯铠东:【??你们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时予沐看着群里的消息,捂唇笑着,将手机放在床头柜, 躺下。
一觉睡醒,她就成了高二的学生。
放假前没收拾的行李箱还敞开放在床旁, 带回家的东西几乎没用过,孔秋娴喊了她好几回让她收拾,她总是懒懒的不想动,如今恰好可以原封不动搬回学校。
吃过午饭便启程,时邵阳开车送她,她在车内睡了一觉,醒来仍然堵在学校附近。
「开学第一天,都是送学生过来的家长。」时邵阳挂了空挡,反正走也走不动。
时予沐便说:「那我自己走进去吧。」
撑了把遮阳伞,将行李箱拖下来,告别时邵阳,独自踏入学校。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学校对比两个月前有了不小的变化,校道上正在施工,说是要多种点绿化,校门口旁边多开了间文具店,恰好是开学时候,一群人围在里头挑选好看的书皮。操场里还有一大群人顶着烈日军训,是高一年级的新学生。
路上碰到有人喊自己「学姐」,她还不太习惯,恍然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成为学姐了。
「时予沐!」孟绾远远看见她,朝她喊道。
时予沐立刻走到她身边,两人一起进教室,率先占领最好的位置,成了同桌。
她们来得早,老师还没过来,班里大多数人是初次见面,非常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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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绾坐下便开始学习,时予沐托腮看着她,感嘆她的勤奋。但她也没闲着,时常左看看右看看,观察班里的新同学。
想起去年的她根本没敢这么大胆地看身边人,今年明显活跃了很多,身份也不同了。
这时听见后方传来微小的躁动,她转身光明正大张望。
进来的是个男生,但是这人很奇怪,他旁边跟了个身穿西服的人,又是帮他提书包,又是帮他选座位,专门擦拭过桌子之后再让他坐下。
「他每次开学放假都有保镖接他,一路护送那种。」坐在时予沐后桌的人主动同她交流。
时予沐便随着问:「他是有什么疾病吗?」
譬如不能接触到粉尘、或者随便一磕碰就会血流不止等等危险病症,不然正常人哪里需要如此护送。
后桌解释:「不是,只是家里特别疼他,给他安排的保镖。」
「至于到这种程度吗?」她惊讶。
「从高一就这样了,习惯就好。」后桌说,「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四五个姐姐对他很好,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平时最好别跟他靠得太近,这种人不能惹。」
时予沐难以理解地撇嘴。兴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明目张胆,对方也注意到她。
并不友好的眼神,很兇,带着警告意味。让她冒了冷汗,赶紧别开视线。
还是没忍住问:「他的名字叫什么?」
「姜楠冠。」
有点耳熟来着。
时予沐回头坐直,看见孟绾正填写的练习册,才想起来。
他成绩很好,经常与孟绾竞争年级第一——当然,比不过孟绾。
所以孟绾之前经常提到这个名字,特别是在成绩被他反超的时候,她十分懊恼:「不会又是哪个不学习还能考第一的神人吧,脑子是什么构造啊。」
为了搞清楚这个人是何方神圣,她专门调查过,只不过真相让人崩溃:「他不止成绩好,还拿过奥赛奖,参加过商赛,又是一个精英教育出来的人。」
孟绾对这样的人总有些崇拜,后面最大的目标就是不让他超过她的成绩。
思绪回笼。
新的班主任进入班里,哄闹的教室瞬间回归寂静。这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女老师,在晖中是出了名的严厉,眼神精明地扫过每个人,用严肃的语气说了点关于新学期的展望。
时予沐打了个哈欠就被她抓到了,吓得她肩膀绷得很直,连动都不敢动。
接下来的环节是调整座位,她很想跟孟绾同桌,即使不能自由选择,按照身高排布的话,她跟孟绾是差不多的——
「孟绾。」就听见班主任点名,「你成绩好,所以。」
时予沐闭眼祈祷。
孟绾成绩好,所以要跟成绩差的她在一起,互帮互助。
「你跟姜楠冠同桌,你们互相学习。」班主任说。
时予沐一头扎桌子上。
座位在班会课结束后换,时予沐看了眼时间,距离她与孟绾分开还有半个小时。
她靠在孟绾肩膀,小声说:「无缘跟你一起了呜呜。」
孟绾拍了拍她的脑袋:「照顾好自己。」
班会的第三个环节是挑选班干部,班主任并没有让学生自主竞选,只打算内定。
她单独喊了孟绾交流,想让她当班长,但孟绾几乎没有犹豫,拒绝了。
「班长要做的事一大堆,什么都要处理,吃力又不讨好。」孟绾在时予沐问起的时候这么回答。
说来也是。
时予沐见过高一时陈叙浮需要处理的事,小到收集信息发放习题册,大到负责各项活动,还经常碰到拖延或者不讲理的同学,哪里做得不好很容易被说闲话。
想起陈叙浮,她将目光投向走廊对面那个班级,他们虽然是隔壁班,但教室恰好被分在不同的两边,距离不远,从她的方向望过去还能看见那个教室里的人。
他们班也在进行班干部评选,是通过竞选的形式,陈叙浮站在讲台处,站的懒散,单手搭着桌子。
他人气一直很高,时予沐能想像到他只需要随便说几句话,底下的人就愿意将票投给他的场景。
事实确实如此。
陈叙浮本不打算竞选,但孙测极力向班主任推荐他,在后者期待的注视下他上了台。
他的发言稿一向很简单,寥寥几句:「我叫陈叙浮,是原高一六班的班长,希望未来能与你们共同进步,谢谢。」
班里有几阵躁动。投票结果几乎毋庸置疑,大多数票数集中在他身上。
他本应该顺理成章成为班长,但班主任看见他的成绩单,又犹豫了起来。
最后将陈叙浮喊到旁边,好说歹说让他放弃名额,交给下一位竞选者当班长——因为对方成绩好。
陈叙浮懒得争这些,他没什么所谓,别人想要就给别人。
但孙测气得不行:「凭什么啊,你成绩就摆在这,要真的不行干嘛还同意你上去竞选?你凭本事得到的票数,说换就换了?」
「他看重成绩,没办法。」陈叙浮说。
孙测愤愤不平:「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安静。」班主任看着孙测,再看看坐在他身边的陈叙浮,「马上换座位,你俩必须分开,待在一起太吵了。」
「我——」血气方刚的少年憋着鼓气,恨不得讨回公道。
但又被陈叙浮拉着,不让他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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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更不爽了,吐了口气,闷闷不乐。
——开学第一天,大家都带着怨气。
「凭什么把我安排在前排!!」
孙测气得连饭都吃不下,狠狠锤着饭堂的桌子以表示自己的愤怒。
旁边偶有其他班级的人投来奇怪的目光,这群人顾不了其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欸,一米八的个子,这样的身材,坐在第一排,挡住了后面一排人,老师都不管,还要说我太难管教了,所以要坐在前面。」孙测不吐不快。
「别说了,你们知道我的班主任是谁吗?」冯铠东也没好到哪里去,「我们高一的年级主任,就那位抓过我们无数次迟到、不穿校服、晚自习说话的人,他看见我的时候双眼发着兇狠的光,我感觉我未来两年都不会好过。」
连孟绾也说:「我新同桌是个奇葩,老师还让我跟他相互竞争,是怕我压力不够大吗。」
「哎。」
「唉。」
五人一起嘆气。
已经开始怀念高一的日子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事发生,时予沐与孟绾终于分到同个寝室,寝室里的人都很好相处,脱离开高一那令人窒息的寝室氛围,时予沐至少能舒服很多。
有好有坏,纵有再多不情愿,高二的生活确实是这么开始了。
时予沐很快认识了自己的新同桌,是个矮矮瘦瘦的女孩子,习惯扎着双马尾,名字也很可爱,就叫皮皮。
皮皮是个很慢热的人,明显能看出她很想亲近她,经常把自己的东西分她一半,或者借着学习的理由跟她说话,慢慢地两人才能放开相处。
她们的位置在入门的第一排,此前换座位的时候时予沐提过想坐在靠窗的位置,没想到皮皮记下了,专门将这个位置留给她。
因此她时常往窗外看,偶尔看看今日的天数数外面飞过的鸟儿,偶尔投向对面那个班级,找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不知道想看什么,但就是看不腻。
第36章 「想我了吗?」
周四下午第一节 是生物课, 初次学到神经,时予沐提前看过书,虽然没学会, 但还是给了她神游的底气。
她的魂儿已经被落在建筑的阳光吸引, 这么灿烂的一幕,也只有坐在空调房里才觉得幸福。
耳侧的知识点隐隐环绕。
来自生物老师生动的授课:「当一个人看见喜欢的人的瞬间会分泌多巴胺,继而产生兴奋, 兴奋就会沿着传入神经向神经中枢传导,神经中枢再经过传出神经让效应器做出应答反应,因此我们会心跳加速、唿吸急促,这就是生物学上的心动。」
时予沐托腮看着对面, 试图理解这种情绪。
「咚,咚,咚。」
……是心跳声吗?
「咚咚,咚咚。」
心跳加快了。
「这位同学。」
心跳加速,唿吸急促。
——是生物老师在提醒她。
时予沐一秒收回视线, 将头埋进书本里。
每次在课堂上都是她想像力最丰富的时候。
「注意听课。」老师轻声说了句, 继续授课。
这下她可算是体会到『心动』的感觉了。
老师从她们身边穿过,时予沐才松了口气,悄悄将视线移至同桌身上。
她虽然正盯着书本,但注意力明显没有在课本上,微抿着唇捏着手, 耳尖还有些红。
时予沐点了点皮皮的手,没反应。
再点了点,她才反应过来, 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生病了吗?」时予沐小声问。
皮皮抿抿唇,眼神莫名有些虚。
下课铃声敲响, 老师从教室离开,时予沐伸了个懒腰,发现皮皮正盯着室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予沐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皮皮赶紧撤开视线,摇摇头说:「没,没有。」
时予沐奇怪得往她始终注视着的方向看,但她只看了一眼,又被皮皮捂住。
她才恍然,方问:「你难道有喜欢的人?」
皮皮脸都憋红了,才别扭地点点头。
「难怪你情绪怪怪的。」时予沐八卦心起,「是不是在上课的时候想起他了?」
「嗯。」皮皮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会有老师说的那种感觉。」
「是吗。」时予沐努努唇。
「就是会不自觉被他吸引,总是忍不住关注他在做什么。」皮皮小声分享。
时予沐笑着说:「那他应该很好吧。」
「在我看来是的。」皮皮说。
「咦,肉麻。」
皮皮平时的话不多,唯有在提起喜欢的人时总有说不完的东西,在她眼里那个人非常完美,只要他一出现,世界便以他为中心。
听她这么说着,时予沐心里也不自觉浮现出关于青春悸动的憧憬,心动加速、小心翼翼、情不自禁。
但这些情绪她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你要不要去走廊站一会儿?」又是一节下课,皮皮扯了扯时予沐的手问道。
「怎么了?」
皮皮小声说:「他在走廊。」
时予沐秒懂,尽力捍卫朋友的爱情,迅速收拾东西之后往外走。
「他在哪?」她问。
「在对面,他是五班的。」
五班的啊——
脸上笑容瞬间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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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头一瞥,陈叙浮站在对面的走廊。
……不会这么巧吧。
皮皮藏在时予沐身后,拉着时予沐的手微微发抖,即使站在走廊也只是背对着,不敢回头。
时予沐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对面的人。
陈叙浮跟孙测都在,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应该是他们的新朋友。陈叙浮手正搭在栏杆上望着天,身后是与其他人打闹的孙测。
那边的陈叙浮收回视线,投向时予沐的班级方向,再顺势定格在门口的她身上。
一眼认出,他微微勾唇,扬了扬头打招唿。
时予沐扯了扯唇懒懒回应,看向皮皮,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你怎么一直背对着?」时予沐问道。
皮皮抓住头髮,试图盖住自己:「我脸上长了颗痘痘,一定很丑,不想被他看见。」
「看起来不明显。」时予沐说,「痘痘而已,过段时间就消了,喜欢你的人肯定不会在意这些。」
「也是,他肯定不会注意到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皮皮似乎有些丧气,「我长得不太好看,身材也不好,就连名字也奇奇怪怪的。」
「不奇怪,明明很可爱。」时予沐安慰她。
皮皮说:「可爱就是不好看的委婉说法。」
「才不是。」时予沐说,「可爱从来不是贬义词,它是优点,每个人风格都不同。」
暗恋总会让一个人变得自卑,会不自觉地思考是不是自己不够好、会不会配不上对方,也会打心底地觉得对方不会喜欢自己。
可是自己明明不差,为什么总要贬低自己呢?
皮皮总算转了个身,抱着栏杆,只是整个人还有些僵硬,没敢抬头。
她说:「我要是有你一半自信就好了,很多人都说喜欢就要争取,但我没有那个胆子。」
时予沐恍然发现自己也成了那个安慰朋友的人。
之前的她也是这么不自信,但如今好像也没不会那么因为这些焦虑了。
在感情这件事上时予沐一窍不通,能做的只有拍一拍皮皮的肩膀安慰她。
手撑着脑袋,她看向对面的陈叙浮。他已经转身背对着她们,孙测揽着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后陈叙浮抬手给了他一拳。
他们的相处一如既往的有趣,即使只是隔着大老远也想跟着笑。
上课铃声响,围在走廊的人转身进教室。
时予沐拉着皮皮的手,一起回去。
时予沐本就不爱学习,这下更不听课了。老师的声音在旁边,她只转着笔出神,想起她转笔的动作还是从陈叙浮身上学的,起因是他看她转得很僵硬,便给她一只专门练习的笔,掌握了诀窍,现在她转笔技术已经很好了。
皮皮也没听课。临近下课写了张纸条递给时予沐,她悄悄打开,里面躺着句话。
【下课能不能陪我去洗手间?】
时予沐拧开笔盖,写下一个字:【行。】
皮皮又将纸条递过来:【我们去对面那个洗手间,在五班旁边的。】
教学楼这边每一层有两个洗手间,都在拐角处,时予沐的班级隔壁就有一个,正常不会专门走到另一个洗手间。
暗恋还真的不辞辛苦。
时予沐托腮,画了个表情:【→_→】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变着法出现在他可能会出现的地方,擦肩而过的那一刻,肾上腺素飙升,兴奋只有自己懂。
时予沐远远看见陈叙浮那群人,他们同样结伴往洗手间方向走。皮皮赶紧拉着时予沐的手往前跑,又在接近他们时停下来,整理整理头髮,假装矜持地过去,能感觉到她的手一直在发抖。
几乎跟那群人并肩,皮皮拉着时予沐的手力道收紧,明明紧张得不行,还是跟着冲动悄悄往旁边看。
仅一下,又迅速回头,三两步与那群人拉开距离。
「我去洗手间。」皮皮说道,她没有明着表现自己的心情,但是微微勾着的嘴角以及发光的眼睛完全展露着她的激动。
时予沐说好,跟着过去洗了下手,独自走到栏杆处发呆。
洗手间这边能看到操场的方向,有一群即将上体育课的学生走在路上,阳光对比中午没有那么浓烈,恰好被旁边的楼挡住一半,在地面落下笔直的线条。
时予沐看着,脑袋里都是皮皮的反应。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接触到暗恋的滋味,可以用『卑微』二字形容。总是会不自觉地思考喜欢的人能不能看见自己、对自己什么印象.但这种卑微似乎并不惹人嫌,反倒会因为更靠近他一点点、触碰到与他有关的东西等等细节兴奋,是乐在其中的。
如果皮皮喜欢的不是陈叙浮的话,她还挺希望她能得到喜欢的人的回应的。
但如果是陈叙浮。
身后有片阴影朝她压下来,她没察觉,依旧盯着操场失神。
直到旁边多了个人与她并肩站着,以及一句问话:「你怎么在这?」
时予沐反应过来,偏头看看陈叙浮,莫名地有点小小怨气。
将视线移开,她说:「我等我朋友,她在洗手间。」
「专门跑到这边?」陈叙浮问。
时予沐随便找了个理由:「我们那边的洗手间人太多了。」
大概察觉到她情绪不对,陈叙浮奇怪地看着她。约莫片刻,背后蹦出另一个身影,比他们更活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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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班生!」孙测揽着陈叙浮,热情与时予沐打招唿,「几天没见,想我了吗?」
「……还行。」时予沐说。
「只是还行吗,没有你们在,我们班巨无聊,特别是上课时间,我一做什么事那老师的眼睛就盯着我。」
时予沐笑了笑。余光还有几个男生从洗手间出来,时予沐不小心跟其中一人对上视线,赶紧收回,回应孙测的话。
他们回去班里,时予沐在原处目送,听见孙测喊了那人「周臻」,她心想这名字有点拗口,顺势记了下来。
后方皮皮才从洗手间出来。
她眼神始终盯着那群人的背影,紧紧跟随。她其实早就上完洗手间了,只是看见他们在这,只敢躲着直到他们离开才敢出现。
皮皮问时予沐:「你认识他们吗?」
时予沐点点头:「嗯,之前同班。」
「对哦,你高一也是六班的。」
也。
90%的概率会是陈叙浮了。
时予沐烦得很。
「你跟他们很熟吗?知不知道那样的男生会喜欢怎样的女生呀?」在回班里的路上,皮皮没忍住问道。
时予沐更不知道怎么说了。
说陈叙浮有很多追求者,但是他从来没有接受过谁的告白?说他总是拒人千里之外,朋友很多,但都是同性朋友?说他对女生的疏离甚至表现在连好友都不愿意加,所以暗恋成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她说不出口,只能答:「我也不清楚。」
第37章 「她喜欢我。」
此后的每次课间, 皮皮总会拉着时予沐悄悄接近喜欢的人。
或是站在走廊,借着透气的名义偷看对面班级。
或是在跑操排队时站在靠近他们班的位置,等着开始跑操时经过他身边的剎那。
或是费尽心思收集与他有关的东西, 甚至连他穿过时的空气都要贪恋得深吸。
自此, 『五』这个数字成了最敏感的字眼,拥有能够去他们班的机会总十分激动。
在她的带领下,时予沐跟着体验了一把暗恋。
喜欢一个人并非要直接表达, 只是暗恋的这个过程——偷偷摸摸的、因为一点小事兴奋的感觉,才更让人享受。
新的一周。语文老师要求学生用一节课时间完成一篇作文,并与隔壁班学生互换评阅。
语文老师共带了两个班级,正是五班跟六班, 皮皮身为语文课代表,本有机会去到五班与那边的学生接触。
但是不巧,这天她经期疼到不行,这份工作自然落在时予沐头上。
语文老师特地交代过,将作文纸交给五班的语文课代表, 叫周臻。
时予沐还记得这个名字, 抱着一叠本子过去,恰好在五班门口看见他。
直接喊他:「周臻同学。」
被喊的人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你不是叫周臻吗?」时予沐说,她眼神只是稍微撞上那人的注视便收回,不敢与别人直视始终是她的缺点。
「是啊。」周臻饶有兴趣地挑眉,「但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时予沐莫名其妙。
随便说:「偶然听到的, 语文老师让我将这个给你,我先回去了。」
她没兴趣与不认识的人过多攀谈,说完转身离开, 步伐稍显急促。
后边,周臻盯着她的背影, 吊儿郎当地抖了抖腿,走到后排一群男生旁坐下。
直言:「她喜欢我。」
「……」本喝着水的陈叙浮放下,微微皱眉,眼神里莫名染上几分敌意。
「谁?你说的不会是插班生吧?」孙测凑过来吃瓜,但表情也显得有些凝重。
「刚才找我那个,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周臻肯定地说,「但她肯定喜欢我。」
「你犯得着这么自恋吗?」孙测说。
「要是没证据我怎么可能这么说?」周臻替自己正名,「他们班语文课代表又不是她,她为什么专程过来给我送东西?而且我不认识她,她却知道我的名字,说明她一直偷偷关注我。」
「所以呢?就这些?」
「何止啊,你们没发现她对我跟对其他人的态度不一样吗?她每到下课就在走廊偷偷看我,还经常跑到我们这边瞎晃悠,还有,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神根本不敢直视我,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不怪周臻多想,他观察了很长时间,还专门到她面前试探过。上次在教室门口与她撞上,他只是多看了她一眼,就发现她匆匆收回偷看他的视线,之后的她心虚得低头立刻离开。
多种异常现象合起来,除了喜欢,他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孙测总觉得不太舒坦:「你都说你们不认识了,她怎么可能喜欢你?」
但周臻坚持:「暗恋啊!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暗恋,我不认识她,但不影响她一直关注我,这种情况多的是。」
「那我们还跟她认识呢。」
「所以呢?她在我面前才会紧张,跟你们相处的时候多正常,暗恋的时候不可能是这样的。」周臻笃定。
孙测找不到反驳的地方,他不得不承认时予沐最近反常得很,总是往他们班里跑,还老是出现在他们出现的地方,他虽然没经歷过,但很多喜欢陈叙浮的女生都会做出这种行为。
……难不成插班生真有喜欢的人了?
孙测被这个念头吓了一条,疯狂点着陈叙浮的手臂,后者显然失神好一会了,经过提醒才放下水杯,眉眼浮现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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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节语文课在下午,课间时予沐趴在桌上休息,余光瞥见周臻的身影,知道他是过来送五班的作文纸,赶紧推开窗户,双手接过。
「谢谢。」时予沐礼貌性说道,又在他即将离开时问,「什么时候拿去还给你们啊?」
「放学后吧,我在我们班等你。」周臻在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是勾着的,眉眼时不时往上挑,几乎写满『看我不迷倒你』。
时予沐越看越奇怪,心里闪过几个字:这个人没事吧?
周臻转身离开,时予沐单手拉上窗户,将手上的东西递给皮皮。
当下皮皮已经恢復生龙活虎,立刻抱着厚厚的纸张翻找。
她自然是在寻找自己喜欢的人的那份作业。
时予沐看着她,问道:「你要帮他评分吗?」
「我想看看他写的东西。」皮皮说,「如果有机会评分的话就更好了。」
时予沐兴致不高,摁着原子笔的弹簧,并不想面对那个已经猜到七七八八的答案。
眼神下意识轻瞥,恰好注意到陈叙浮的那张作文纸,但皮皮并没有拿出来,似乎被她忽略了。
她便伸手点了点,皮皮停下来看了眼,依旧没有察觉,径直往下翻。
刚准备出声提醒,便看见——皮皮抽出写着孙测名字的作业纸,平铺在桌面,仔细看着上边的内容,视如珍宝。
是谁来着——
孙测?
孙测???
时予沐看看作业纸,再看看皮皮,确认过,确实是孙测。
「你喜欢的是他呀?」她的脑袋凑到皮皮那边,小声说。
同时手指挪过去,悄悄将陈叙浮的作文抽到最顶上,又留在自己的桌子。
皮皮点点头,耳根又红了。
不知道为何,时予沐只觉得心情还不错,帮忙将剩下的作文交给每组组长,交代组长随机分发给每个人。
皮皮始终沉浸在拿到自己喜欢的人的作业那份喜悦中,片刻后才想起:「五班课代表那份在谁那里?」
「我不知道。」时予沐眼里只有陈叙浮写的作文。
皮皮赶紧起身,在隔壁组组长的桌上翻到周臻的名字,抓着回到自己座位:「语文老师让我们两个课代表□□来着,差点忘记了。」
她顺手放在堆着的书本上,有阵风吹来,慢慢地飘到时予沐桌子那边,不过没有人在意。
上课铃敲响,语文老师大概讲了些作文要点,同时让学生根据要求打分。
语文老师说:「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是内容紧扣主题,立意要鲜明,切不能偏离。」
这次作文主题是关于责任与担当,时予沐看见陈叙浮的标题,直截了当:责任与担当。
……偏题倒不至于,只是不够出彩,整体在她这只能拿到基础分。
共20分,时予沐想了想,填了14。
偏头一看,皮皮给孙测的分数是16。
「第二部 分是表达方面,要求结构严谨、语言流畅、卷面整洁,字迹工整非常重要。」
字迹工整。
时予沐看着陈叙浮的试卷,他的字一直都写得很好看,当下对比去年进步了很多。
她刚准备给陈叙浮较高的分数,忽然听见语文老师的声音:「有谁拿到了一位名为陈叙浮的同学的试卷?」
时予沐举手,将手上的纸张递给她。
语文老师接过,高举着展示:「这是五班一位同学的卷面,他的每个字都写得很认真,清晰明了,这在作文里是能够加分的,大家学习一下。」
陈叙浮这个名字本就被很多人熟知,老师这么一说,底下传出好几声感嘆。
时予沐莫名有些自豪。
与陈叙浮有关的每件事都能让人引以为荣,暑假期间大家都在玩,唯有他用了一半的时间练字,甚至这只是其中之一,他的毛笔字写得更好。
语文老师将试卷还给她,她思考过后给陈叙浮填了16分。
她的作文水平不好,每次考试只能拿40多分,在她的概念里这个分数已经很高了。
偏头看向皮皮,她给孙测的是18分。
时予沐:……
她没忍住说:「你看他的卷面跟陈叙浮的卷面,再怎样都不至于这么高分吧。」
孙测的字相比陈叙浮的很潦草,中间甚至涂黑了一大片,再在上方重新写一遍,毫无整洁性可言。
但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皮皮似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评分不只是看卷面,他其他内容没有什么问题,是值得这个分数的。」
话落还看了看时予沐这边的试卷:「而且你评分太严格了,就凭这个人的卷面,要说满分都不为过。」
……是吗。
时予沐想了想,又把16划掉,改成18。
最终她给陈叙浮评的总分是48,而皮皮给孙测的分数是52。
她看了看前桌后桌的同学,大部分评分都在50往上,恍然觉得自己评少了,又划掉重新写,在这里凑一分那里凑一分,愣是算到53。
只是很可惜,在这么一张整洁的试卷里,她涂涂画画的评分反倒成了最大的败笔。
将红色水笔盖上,这节课也到尾声,皮皮被语文老师喊去帮忙收试卷,她才看见被遗忘在角落的另一张。
「完蛋了。」皮皮说道,「我忘了给五班课代表评分。」
时予沐见她忙,主动说:「你去找老师吧,我帮你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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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比划了个爱心给她。
时予沐简单看了眼,这个人的作文水平还真不错,运用了很多典故及名人名言,写的句子深奥也有内涵。再加上有前车之鑑,这次她尽量往高评分,这么一算竟然评到58。
简单写了几句评语,匆忙上交。
皮皮朝她抛了个眉眼,收完所有试卷,在放学后拉着时予沐去五班。
周臻专门在教室门口等她们,过程皮皮的视线总不自觉挪到孙测那边,频率太过于夸张,时予沐赶紧用手肘示意她,拉着她快速离开。
这两人还沉浸在暗恋的氛围中,走一步三回头,激动的心情明晃晃写在肢体语言里。
后头,周臻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更加深了心里的猜想。
他拿着一叠试卷回到班里,找到自己的那张,靠着墙查看,再从自己桌上抽出另一张写着时予沐名字的试卷,细细比对字迹。
脸上不自觉露出得意的笑容。
顺道炫耀:「看吧,我就说她肯定喜欢我。」
「……」本坐在桌子上玩手机的孙测不自觉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
周臻接着说:「六班的课代表叫皮皮,语文老师让我跟她□□,结果帮我评分的是那个女生,这已经够明显了吧。」
孙测夺过周臻手上的试卷,看见最后面用红笔写着的评语,但他不认识时予沐的字迹,又喊了陈叙浮帮忙看看。
陈叙浮只看了一眼便将试卷还回去,脸色臭得很——很明显,是时予沐写的。
孙测不愿意相信,也随着闷闷不乐,就是不舒坦。
第38章 「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立意分明, 内容非常有深度,灵动、鲜明、此乃好文。」
周臻念着时予沐为他写的评语。
颇有些沾沾自喜:「还给了我58分,如果高考是她帮我评卷就好了。」
孙测最烦这种人, 生怕别人不知道有人喜欢他似的, 非要大肆炫耀——更何况还不一定是喜欢。
陈叙浮也不想说话,他手里拽着自己的作文纸,他认得出是时予沐评的。
给周臻评了58, 到他这只剩下53。
真行。
不想在这听某个人的得瑟,他起身拎着书包,在孙测身后拍了拍。
简单两个字:「走了。」
「走走走,都放学了还在班里扯这些, 闲着的。」孙测内涵了一句。
后边周臻还在与旁人描述时予沐:「长相就那样吧,主要是体态不行,没在我的审美上。而且她成绩差得要命,我看过她的作文,字丑、错别字不说, 连名言名句都记错了, 一看平时根本不学习,这种人就算了,我没兴趣。」
「……」
孙测与陈叙浮同时顿住脚步。
孙测快气疯了。
这人有毛病吧?随随便便就对女生评头论足,她怎么样什么时候轮到他评判了?
没准人家根本没注意到他,他一边妄想一边贬低对方, 谁给他的胆子?
他憋不住,出声制止:「喂,不至于这么说她吧?」
「说说怎么了?别那么玻璃心, 她成绩确实不好,我这是在激励她, 让她好好练一练,不然这个水平写情书我还不乐意看。」周臻说。
旁边还有几人在笑。
孙测气得想跟他大吵一架。
他还没出声,陈叙浮先一步警告周臻:「嘴巴放干净点。」
陈叙浮声音低沉,平时心情好的时候语气被一股惬意覆盖,但生气时嗓音极具压迫性。
周臻皱眉看着他,实话说他看陈叙浮不爽很久了,总是那股劲,装得要命,偏偏那么多女生都吃这一套。
现在还用这种态度同他说话,他怎么有的资格?
处在青春期的少年脾气本就火爆,周臻被这么一说,火气一下子上头。
说的话越来越重:「我怎么说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啊?你不会喜欢她吧?说了几句实话你就不乐意了?我就是看不上她怎么了?就凭她每个下课那个花痴样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丑得要死,你喜欢就给你,反正我不要。」
「咣——」
一道黑影闪过,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陈叙浮抓着周臻的领口,狠狠给了他一拳。
孙测吓傻了,他是第一次看到陈叙浮打架,此前无论他碰见多气的事、听到多脏的话,只要是与他有关的,他都没在意过。
面前两个人都失了控,周臻莫名挨了一圈,心情不爽,想还击,拉扯着陈叙浮的肩膀,互不相让。
旁边其他人赶紧拉架,孙测也迅速将陈叙浮带到一旁,试图让他恢復理智。
「草。」周臻气得不行,「我他妈就说几句话,就他妈要挨你一拳?」
「嘴巴不放干净点,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陈叙浮也气,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孙测怕他们又打起来,企图拉着陈叙浮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主任已经过来了。
孙测心里一凉,此刻是放学时间,班里统共剩下这么几个人,基本都是兄弟,还有人专门跑去上报给老师?
主任将当事人带去办公室,严肃了解实情,最后只留下陈叙浮与周臻。
孙测急得在办公室外踱步,不清楚陈叙浮会不会受处分。尽管他们没少挨批,但此前只在合理的范围内违规,陈叙浮比谁都有分寸。
这次不一样,这可是打架,无论是校内还是校外都是最不应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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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门被推开,陈叙浮最先出来,他的表情俨然恢復一贯的冷静,带着伤口的手勾着书包往后一搭,漫不经心说了句:「走了。」纤毫没有被这件事影响。
孙测稍松口气,看来处罚不会特别严重。
他看了看后面,周臻才过来,他神色差多了,嘴角肿了一片,还不忘死瞪他一眼。
孙测自然没回好脸色,低骂了一句,后随着陈叙浮离开。
……
时予沐不知道放学后还发生了这些事,她从五班离开后约了皮皮吃饭,走到楼梯口时还随着皮皮看了眼五班的方向。
皮皮在偷看孙测,她则偷看陈叙浮,视线中心的两个人搭肩准备离开。
吃过饭回寝室洗漱,她磨蹭了许久,直到快到晚自习开始时间才前往教学楼,半路听见铃声,快步跑回教室。
教室的气氛比往常更躁动,隐约听到有人说五班有人打架。
她偏头看向窗外,才看见在门口站着的陈叙浮。
第一反应以为是他又因为迟到或者什么被罚站,但发现孙测没跟他一起,才将他与打架的人联繫起来。
——陈叙浮被打了?
时予沐没能摸清个所以然,问了前后桌也无人知晓具体发生的事。她拖着疑问捱到下课,紧忙跑去问孟绾。
「陈叙浮被人打了?」孟绾也觉得疑惑,「谁能打得过他?」
「怎么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事。」时予沐嘆气,她是真的担心,但这种事还不能直接去问当事人。
孟绾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纸笔:「我去楼下问冯铠东。」
时予沐与她击掌:「仗义!」
这种事,他们没有在五个人的群里说,但是冯铠东消息那般灵通,肯定会在私底下打听。
孟绾在第二节 晚自习开始前回到六班,敲了敲窗户,与时予沐道:「陈叙浮是打架了,不过是他打的别人。」
时予沐唿吸放慢:「为什么?」
「冯铠东说他也不清楚,但是能让陈叙浮生气的,肯定是很过分的事。」
时予沐心情很复杂。怎么是打架呢,再怎样也不能动手吧。
她问:「事情是不是很严重啊?他要怎么办?」
「应该会通报批评,再请家长什么的,不过陈叙浮父母没在国内,应该没事。」孟绾说,「但听说他好像受伤了,手上都是血迹,没时间处理就被抓来罚站,还是挺惨的。」
上课铃声在此刻敲响,孟绾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教室恢復安静,时予沐趴着,满脑子都是陈叙浮的事。
他到底为什么会打架呢,明明之前是脾气很好的人,她想不到会有什么事能让他动手。
而且他手都受伤了,岂不是很痛,连包扎的时间都没有,难道就这么让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吗,这怎么可以。
越想越揪心,根本坐不住。
又过了煎熬的五分钟,她看了眼时间,距离晚自习还有一个半小时。
受不了了,她索性坐直,小声跟皮皮说:「我要去趟医务室,如果老师来了就跟他说我肚子痛去拿药。」
皮皮惊讶她公然逃课的行为:「你很着急吗?要不要下课再去?」
时予沐摇头:「很着急,这边拜託你了。」
话落,时予沐从皮皮身后的书箱跨过,确认老师没过来后往楼梯方向跑,奔走在无人经过的走廊中。
学校医务室在教学楼附近,下了楼梯便能看见,时予沐倏然觉得自己贸然过去不太好交代,索性拐了个弯,进入旁边的药店。
她不知道陈叙浮伤势怎么样,也不太懂包扎,只能问药店的姐姐拿了碘伏跟创口贴,才绕路上楼。
时予沐走的是距离五班最近的楼梯,现在是晚自习时间,整栋楼只有她一个人还在教室外,如果有老师出现的话她肯定解释不通。
好在现在的她对于这种违规违纪的事情已经非常熟悉,最多就是被教训几句,她能够承受。
三两个台阶一起跨越,九月份的夜晚依然是闷热的,她早就出了汗,抬手擦了擦,看见近在眼前的班级。
走过去,全部注意力都在陈叙浮身上,看着他眼含惊诧,蹙眉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时予沐没来得及回答,将手上的东西塞给陈叙浮,一句话没说,迅速回到自己班级。
后方,两束目光跟随着那个奔跑的小身影移动。
陈叙浮手握时予沐塞给他的东西,满脑子都是她刚过来时急匆匆的模样,她明显是逃课出去的,额头旁还挂着汗,气喘吁吁的。
碘酒与创可贴,其实于他而言不是必要。
但在此刻,他品尝到被重视与在意的喜悦。
单手打开创口贴的盒子,用牙齿咬住撕开,随意贴在拳头上泛红的位置。
余光里旁边那个人在看他,他没抬头,将剩余的药品连同盒子扔给对方。
周臻接住,心情虽有些不爽,但还是说了声:「谢了。」
陈叙浮没搭理他,等着后者擦拭之后还回来,装回袋子里拎着。
陈叙浮才提醒:「看清楚,她对你什么态度。」
周臻嗤了声。方才时予沐过来的时候压根没看他,甚至越过他奔向陈叙浮,明明他才是被打的那一方,她关心的人反倒是陈叙浮。
那她此前一见到他就傻笑的行为算什么?害得他始终以为她喜欢他,现在只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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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叙浮靠在墙上,望向月色,姿态松散。
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莫名笑了。
……
这件事过后,时予沐打听过陈叙浮打架的原因。
但没有人同她说实话,就说是他先招惹的陈叙浮,没能知道来龙去脉,这事也就过去了。
此后她的心情轻松了很多——自从知道皮皮喜欢的人是孙测后。
她开始喜欢听皮皮分享暗恋心得,更会盘问细节,譬如怎么确定自己喜欢他、怎么认识的他、打算怎么靠近他。
「上次我跟他坐同一班公交车,他坐在我旁边,上车后我睡着了,没想到恰好靠在他的肩膀上,他没有躲也没有叫醒我,就这么让我撑了全程。后面到达终点站我才睡醒,我以为他也是终点站下车,没想到看见他走到对面等回程的公交,我才发现他是不想吵醒我所以到站了也没离开。」
「当时我就觉得这个男生好有教养啊!」
皮皮说:「喜欢他就是因为他很好,可惜我太胆小了没敢当面跟他说谢谢,他估计已经忘了我。」
时予沐颇有些感概,她以为皮皮的喜欢也跟此前她接触到的众多所谓的喜欢一样,是因为觉得对方帅所以关注,原来还有这段故事。
这件事若是发生在她身上,她也会非常感动。
「你有加他好友吗?如果你不敢当面跟他聊天,可以先从网上入手。」时予沐帮她出谋划策。
皮皮努努唇:「我在年级群里加了他,但是他一句话都没说,我不知道能跟他聊什么。」
时予沐想了想:「随便聊点日常?吃什么穿什么天气怎么样这种?」
皮皮赶紧摇头:「他不知道我是谁,突然聊这些很突兀的。」
这种事时予沐也不在行,问了句:「难道你打算这么继续暗恋下去吗?」
皮皮点头:「这种感觉就很好了,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喜欢他是我的事,我不会给他添麻烦,但是让我知道有个人那么好,让我有动力,这就够了。」
第39章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与皮皮说悄悄话的时候, 时予沐正上音乐课。
最近音乐课在排演元旦晚会的合唱曲目,晖中的元旦晚会跟大多数学校不一样,要求每个高二的班级全员参加, 分为两部分, 一是合唱,二是才艺表演,合唱需要两首歌串烧, 一首是晖北中学校歌,一首是任意曲目。
时予沐真切感受到如今这个班级与高一班级的不同,同样是学校的活动,如果冯铠东他们在的话应该会非常兴奋, 并积极参加。
但现在的班级学生都没什么兴趣,音乐老师喊了好几声但无人回应。他们又不是艺术生,参加这种活动不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吗?
文娱委员吴雪怡与时予沐同寝室,为了这事,她愁得不行。
「我这两天把嘴说得都快秃噜皮了, 总算拉了几个女生跟我一起跳民族舞, 但是问了一圈,咱班没有会乐器的,合唱的伴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大家围在寝室的小方桌前,一边分享零食一边聊天,是氛围最好的时候。
「直接用伴奏不就可以。」孟绾边嗑瓜子边说。
「可以是可以, 但是不能加分,只有用乐器伴奏才能多一点分数。」吴雪怡非常苦恼,「这次晚会成绩将会算在班级评比的分数里, 我们班纪律、劳动分数都很高,只有文艺汇演表现好了我们才可能拿到流动红旗。」
孟绾理解不了, 她心里只有学习,其他事都没兴趣。
吴雪怡抓着头髮,求助似的看向宿友们:「你们真的不会乐器吗?一点点也不会?」
「我跟我爷爷学过二胡,可以吗?」孟绾说笑似的回应。
吴雪怡扯了扯唇,倒在时予沐身上。
时予沐揉了揉她的脑袋,有些不忍心,才说:「我会一点钢琴。」
吴雪怡蹭地一下坐直身,眼睛亮晶晶盯着她。
「……但是我没有学过,恐怕没办法伴奏。」时予沐声音越说越弱。
「没关系啊,现在距离文艺汇演还有好几个星期,完全有时间练习。」吴雪怡疯狂眨眼,「音乐老师也说了,有需要的话可以找她,她愿意免费教学。」
听到免费教学这几个字的时候,时予沐倏然有些心动。
她会弹钢琴,但是没有学过,只是在琴行里学习其他乐器的时候认识了个学习钢琴的朋友,她会的一点弹奏技巧都是她教的。
说来很神奇,她小时候学过好几种乐器,唯独没有学过钢琴,但却特别羡慕会弹琴的人,或许就是得不到的最嚮往。
「你先试试嘛。」生怕她反悔似的,吴雪怡赶紧拉着她,「下节音乐课我跟老师说声,看看她怎么说。」
「……」时予沐开始后悔。
她的钢琴水平只能算是业余中的业余,到现在也没能完整地弹奏出一首曲子,怎么就能够那么自信地揽下这个活儿,特别伴奏在合唱里还占据着非常重要的环节,倘若伴奏出错了整个班的节奏都乱了。
她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好,那担子太重了,她不行。
吴雪怡很快跟音乐老师反应这件事,时予沐千叮咛万嘱咐说要强调她是初学者,吴雪怡拍拍胸脯说她有分寸,不知道她到底怎么说的,轮到音乐老师嘴里成了:「听说你钢琴弹得不错,过来试试。」
「……」时予沐赶鸭子上架似的过去,站在全班所有人的面前,脑海中闪过的字只有: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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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挪到钢琴前,在老师温暖的目光下坐在琴凳上,装模作样打开盖板,摁了几个音。
为了这一刻她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选的是她弹得最熟的一首曲子:夜的钢琴曲五。难度不大,她找了简谱对应着也能学下来。
她只准备弹前面一小段,因为她只会这么一小段。
过程有些断断续续,不太流畅,好在总体不算有大问题,结束后时予沐甚至不敢看向自己班里其他人的反应,拘谨坐着等着老师点评。
「还是可以的。」老师说。
时予沐悄悄松了口气,又听见老师的声音:「那你即兴伴奏的能力怎么样?」
「我只会一个和弦。」她试着弹了一遍,过程还弹错了一个音,有点紧张,但抬头对上老师鼓励的眼神,她又有了些信心。
音乐老师点点头:「是琶音,够了,练熟了就没问题。」
吴雪怡心情愉悦,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其他同学自由排练,时予沐则留在钢琴前,听音乐老师为自己恶补的乐理知识。
她有很长时间没有弹过钢琴,她家里没有琴,之前只能在琴行有空位的时间练习。她当时学的是吉他、小提琴还有葫芦丝,本不能使用钢琴学生的教室,好在琴行的老闆认识她爸妈——因为在那花了很多钱还没学会,琴行也觉得不好意思,给她开的后门。
后面实在是学不会,初二之后再也没有去过琴行,也没有机会练习钢琴。
「加油练习,要把肌肉记忆练出来。」音乐老师温柔跟她说,「你上手速度还是挺快的。」
「好。」时予沐知道她只是随口夸赞。
下课,大多数学生已经从音乐教室回到班里,她依旧贪恋这课间十分钟时间,一遍又一遍地触碰琴键。
见她在这,孟绾也没回去,拿了本书坐在旁边陪她。
后面意识到下节上音乐课的学生已经过来,随着人越来越多,她才觉得不好意思,立刻关上琴盖,拉着孟绾离开。
「插班生!」
听见熟悉的声音,时予沐抬头,看见准备上课的孙测。
「刚才是你在弹琴?」孙测表情写满意外。
时予沐点点头,不太好意思地说:「瞎弹。」
孟绾则稍显自豪:「她现在肩扛着的是我们班的希望。」
时予沐赶紧拉着孟绾,丢下一句话:「快上课了,我们得赶紧回教室,有空再见!」
「诶——」孙测还想叫住她们,但那俩人跑得飞快,一熘烟便看不见人。
孙测看向陈叙浮,莫名地委屈:「她们怎么什么都不跟我们说,是不是不把我们当朋友了?」
陈叙浮也嘆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
还没听到上课铃声,两女生只跑了一小段路,在拐角处停下。
孟绾还奇怪地往后看:「怎么不告诉他们?」
「我怕如果到时候我没办法弹奏,岂不是很尴尬。」时予沐说。
「为什么没办法?」
「因为我弹得不好。」
「还有时间,慢慢练,总会好的。」
「弹琴才没那么简单呢。」
孟绾有时真不懂时予沐的想法,已经定下的事情她还总觉得完成不了,人的意志其实又强大又脆弱,总给自己不行的暗示,士气都没了,还怎么有尝试的勇气。
时予沐也觉得孟绾不懂她,她只是怕别人失望,如果大家都知道她要上场,肯定对她有所期待,这个时候她压力会非常大,还不如什么期待都不要有,这样她才能心无旁骛地做想做的事。
想到未来一段时间都得找机会练琴,时予沐头都大了。
学校能练琴的地点就那么几个,琴房是艺术班的学生用的,平行班的学生只有礼堂里一台老旧的钢琴可以练习。
但是这段时间都在准备元旦晚会,肯定很多人守着这么一个练琴机会。
这天下午放学后,时予沐收拾东西,以最快的速度前往礼堂,但远远地就听见钢琴声——已经有人在使用了。
她心想没关系,明天再来,结果第二天、第三天,都有人比她更先抢到钢琴的使用名额,并且除了她之外,还有人在旁边排队。
「我们教室离这边太远了,抢不过别人。」时予沐郁闷得要命,在寝室吐槽,「而且她们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就先过去占位置,我们体育课都在一二节,更没希望了。」
「是我把钢琴想得太简单了。」吴雪怡也说,「我问过音乐老师,她说你得非常非常努力练习才行。」
让一个不会弹钢琴的人担这么重的任务,这根本行不通。
时予沐有些丧气。
「那你让别人帮你先占位置?哪个班级最后一节是体育?」孟绾从浴室出来,边擦头髮边说,「五班?」
这倒是,他们经常利用自由活动时间提前吃饭,还会帮她们买饭,这样就不用排队了。
只是要让他们帮忙,就意味着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们,真难为情。
独自思考了许久,才拿起手机给陈叙浮发了条消息。
时予沐:【在吗?】
陈叙浮几乎秒回:【突然这么客气干什么?生疏了?】
时予沐:【不是,想让你帮个忙。】
陈叙浮:【行,说。】
时予沐简单说了下整件事:【你能帮我占个位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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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叙浮毫不犹豫:【小事。】
他爽快答应,时予沐浮躁的心安定一点点,只是还是会担心,这个条件太拘束了,她肯定是没办法长久练习的,她真的能做好吗。
但不管怎样,先练了再说。
第40章 「急着约会啊?」
陈叙浮没有细问, 只听时予沐说想弹琴,他就记着。
周二上体育课前拎了个书包,先进入礼堂丢在琴凳上, 后回到操场上课, 到自由活动时又专门过去守着。
身后有人在招唿他:「打球不,3v3啊。」
陈叙浮伸手挥了挥:「下次打,今天不行。」
「干嘛去?急着约会啊?」
陈叙浮只留下扬长而去的背影。
学校的礼堂空间不大, 钢琴架在舞台中央,这里平日是对外开放的,底下的区域则作为室内球场使用。
他将双手往背后一撑,坐在舞台的台阶上。
此时距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 其实他没必要在这里浪费那么长时间,只是担心被其他人占领,还是过来守着保险点。
过来礼堂打球的人越来越多,他依旧没参与,搭着腿低头玩手机, 直到下课。
铃声敲响, 教学楼随即出现不浅的躁动声。
时予沐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收拾,老师前脚刚走,后头她已经冲下楼梯,直奔礼堂的方向。
这回没有令她心碎的钢琴声,隔着一块玻璃能看见坐在台阶处的陈叙浮, 有他在的场合永远那么让人放心。
正准备踏入,忽而听见从旁边女生讨论的声音。
「刚才说话那个人是陈叙浮吗?」
「是他,他在帮人占位子吧, 他女朋友?」
「不知道啊,从刚才就一直坐在那, 还不让其他人靠近。」
时予沐抽了张纸巾擦擦汗,待声音消散才过去。
「我来了!」她一眼看见陈叙浮,将书包放在他身边,再将琴凳上他的书包挪过去,坐下,看着钢琴的眼睛里满是惊喜。
「你们数学老师竟然没拖堂。」陈叙浮侧对着她,单脚踩着台阶同她说话。
「差点是打算拖堂,吓死我了。」时予沐翻找着手机,看见自己提前保存下来的简谱,对照着弹了几个音。
陈叙浮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没打扰她。
将两个书包留在台阶,他书包在下边垫着,时予沐的书包在他上边。随后一跃跳下平面,找了副网球拍参与到球局中。
时予沐认认真真的,慢慢练习。
她弹得不好,基本方法能够掌握,但是没什么连贯性,总弹得断断续续的,不好听。
没办法,她基础太弱了,双手尤其不协调,她会的东西只恰好够用,需要练习,勤能补拙。
这边的所有人都能听见她的弹出来的声音,球拍碰撞的动静像是为她打的节奏,每个人都在干自己的事情。
哪怕她一遍遍弹错又重来,还越弹越着急,也只有陈叙浮偶尔传来的一声:「可以啊。」
夜幕降临,在礼堂内打球的学生慢慢离开,周遭经过的人减少,时予沐依旧在练琴。这个机会难得,连洗澡都打算挪到晚自习后再来。
陈叙浮也在,拉了另一个人同他打球,从隐约传来的声音能够听出,他们在比拼,抢七。
「什么时候学的钢琴?」趁着人少,话语声才能传到时予沐的耳侧。
陈叙浮边打球边跟她说话,她边弹琴边回应:「我没学过,之前朋友教的,所以水平很烂。」
「没学过能弹成这样,还烂?」陈叙浮调侃。
他夸人的水平见长啊。
时予沐不免低头笑,由于分了心,她又弹错了一个音,竟然没有此前那般焦躁。
「对了,你帮我选个数字。」陈叙浮接着说。
时予沐问:「怎么了?」
「球衣号码,打算加入校队。」
「你竟然要进入校队?」时予沐惊喜地回头,这么一来又弹错了,索性从头开始,「高一的时候不是有教练让你参加吗,你怎么现在才同意。」
「可能高二太无聊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陈叙浮说,还不忘他那边的计分。
「你之前球衣是几号?」
「24,被用了。」
「那,6号呢?」
响亮的击打声与钢琴音符混合。
陈叙浮反问:「为什么是6号?因为你在六班?」
「嗯啊,6是我的幸运数字。」时予沐说,「而且我高一是6班,高二也是6班,神奇吧。」
「好。」陈叙浮爽快答应,「你还记得你转学过来的那天吗?」
「怎么了?」
「是6号,9月6号。」
钢琴音莫名地混入了些轻快的元素。
时予沐笑了笑:「我说我那天运气怎么那么好。」
越弹越快,节奏越来越乱,一连错了好几个音,索性将错就错,乱到极致,最后甩手调整。
底下笑声不浅,时予沐偏头嗔视,只听见懒散的一句:「弹错了啊,时予沐。」
网球擦肩而过,少年伸手回击,但反应不过来,网球往高处弹,落下时却没过线。
报仇似的,时予沐说:「你球输了,陈叙浮!」
……
时予沐一直到晚自习开始才回到班里,她很喜欢钢琴,即使将所有休息时间都留在练琴上也不觉得累。
有过一次弹琴的机会过后,她又要开始思考怎样才能有第二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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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下午的练习,让她发现自学的进步是十分缓慢的,且不说要弹得有感情,就是要熟练且有节奏感地弹完整首曲子都够她练的。
可是所剩时间不多了,就算有陈叙浮的帮忙,她也抢不到几次练习机会,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这件事情她没跟孙测与冯铠东说过,但不知为何他们都知道了。
此刻群里都在聊。
孙测:【我应该没看错吧?弹琴那个真的是插班生?】
冯铠东:【不是她还有谁能让陈叙浮专门等那么长时间?】
孙测:【插班生竟然会弹钢琴,出息了啊,这次元旦晚会就该是咱们的人得奖。】
时予沐加入聊天:【我就是练练,不一定能上呢。】
冯铠东:【没有不能的道理,你肯定可以。】
时予沐:【钢琴好难的,我不太会弹,而且没什么练习的机会。】
冯铠东:【没事,陈叙浮家有台积灰的钢琴,我替你做主,周末去那练,势必要在演出上好好表现。】
时予沐:【!!!】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时予沐去过无数次陈叙浮的家,早就不会有那种男女生之间的拘束感,与其他朋友一样,只要想去甚至能直接去,不用思考陈叙浮会不会不同意,因为知道他肯定同意。
这么一说,时予沐想起来了,陈叙浮家的还是三角钢琴,尤其气派,可惜平时都用布盖起来,连她都只在第一次去的时候注意过。
陈叙浮只敲下熟悉的两个字:【随便。】
时予沐回了个开心抱抱的表情包。
从周三到周五,时予沐每个放学都在努力争夺钢琴名额,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周五晚上回家,周六一大早立刻收拾了直奔陈叙浮家。
彼时陈叙浮还在睡觉,被她接连不断的门铃声吵醒,直接穿着睡衣踩着拖鞋凌乱着头髮下楼开门,眼里满是疲惫。
「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在睡觉。」时予沐从他身边熘进室内,熟练地从柜子上将拖鞋换上。
「昨晚被他们拉着打游戏打到六点。」陈叙浮活动了下脖子,单手将大门关上。
「那么晚?那你继续睡觉吧,我自己随意就行。」时予沐说。
陈叙浮声音沙哑:「嗯。」
他上楼,时予沐把包包放下,跑到中央的钢琴前,掀起覆盖在上层的布,仅微微抬起,灰尘便往四周散落。
咳嗽两声,抬高音量求助陈叙浮:「陈叙浮,这台钢琴是不是太久没人用过了?这个灰好严重。」
陈叙浮站在二楼栏杆处朝下望:「你把布放在旁边就行,让阿姨收拾。」
「那我能擦一擦钢琴吗?」时予沐看着他。
「嗯。」
不一会儿时予沐又问:「抹布在哪里?我找不到。」
「……」陈叙浮深吸一口气,下楼帮忙。
他家这台钢琴有将近十年没人碰过了,印象里小时候的他经常坐在沙发上听姐姐练琴,他的姐姐经常被人夸是有天赋的小孩,其实那都是无尽的勤奋堆积起来的假象,她经常练到崩溃,赌气说再也不要弹钢琴了,但每次都会边哭边硬着头皮继续。
这都是他五六岁时的记忆,后来他们一家移民到国外,起初几个月回来一次,再到后面是几年才回来一次,每次匆匆来又匆匆离开,这台钢琴再无人碰过。
他的姐姐如今已经成为了很优秀的钢琴师,在国际最知名的音乐学院学习,只是不再在他面前弹,这个家里再没有钢琴声。
直到现在。
时予沐将落了灰的抹布披在旁边,迫不及待坐下,观察着这台一看就很贵的琴。
太久无人管理过,很多音都不准,但依旧能听出乐章里的清脆,是金钱的声音。
时予沐情不自禁回头与陈叙浮炫耀着这台琴。
陈叙浮不懂这些,简单回了个疲惫的笑容,转身进浴室拿了牙刷挤了牙膏,出来站在窗前放空自己。
时予沐开始练琴。
陈叙浮刷牙后拿了条毛巾盖在脸上,洗脸洗着洗着便靠在沙发处闭眼休息了会,耳畔的琴声断断续续,偶尔还有女声因弹错而烦躁的低吼声,他抬手擦了擦脸,又累得放下,片刻后继续擦擦。
困意就此袭来,他打横躺着,就着这些声音竟迷迷煳煳睡着了。不知道过去多久,又在一致的音乐里醒来,他没有动弹,只略微撑着脖子看着那团身影。
——那人越练越暴躁。
明明一段就那么几个音符,但就是没办法顺畅地弹完,每次都会错几个音,她明明知道应该怎么弹,可是这手就是不听使唤。
时予沐好几次生气到恨不得直接砸在琴键上,但看着那价格不菲的三字品牌名,咬咬牙忍住,改为锤着自己大腿。
还因为知道陈叙浮在睡觉,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怕吵醒他。
陈叙浮偷偷笑了。
微眯着眼睛,他与她闲聊:「你很喜欢钢琴?」
「嗯。」时予沐没想到陈叙浮已经醒了,恰好她需要平復一下心情,索性停下来休息,与他聊聊天。
「之前怎么没学?」陈叙浮记得时予沐学过很多种乐器,但学的那些都是她没什么兴趣的,没兴趣就是学不好,学不好就被打击了自信心。
时予沐嘆了口气:「之前我爸妈问过我想学什么乐器,我说过我想学钢琴,他们一开始同意了,但是后面被琴行的小提琴宣传片吸引,觉得小提琴更好,就让我去学小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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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叙浮轻轻皱眉。
连他也看出问题了,表面是在让她自己做选择,可让她做完选择后又否定她,这是一种无形的压迫。
难怪她的性格不争不抢,被动又没有主见,在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的每个决定都不会被认同,因此把自己放在第二顺位,任何事都听别人的。
陈叙浮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你是怎么自学的?」
「有个朋友教我,在琴行里我跟她关系最好,每次下课后我就站在她旁边看她弹钢琴,后面她看我感兴趣,就教了我指法,以及哪个琴键对应什么音,我开始一个人瞎弹。」
时予沐慢慢回忆,「说起来很搞笑,她当时不想学钢琴,所以会主动把琴位让出来让我练习,还会把她上课学到的知识点告诉我,让我帮她交作业,我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第41章 「第一次追人,没有经验。」
虽然没有正式学习钢琴的机会, 但那段时间的时予沐是真的很开心。
她很珍惜自己的每次弹琴机会,不用像其他人那样被催促着练习,她是真正因兴趣而尝试, 想学习的时候可以学习, 不想弹的时候可以不弹。
应了那句话,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陈叙浮弯了弯唇:「你有没有发现,你在这件事情上很执着。」
「是吗?」时予沐说, 「可是我学什么都不成功,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万一只是你没有发现自己的天赋跟兴趣所在?」陈叙浮说话声音很轻,兴许刚睡醒,鼻音很重。
「什么都学不好的人哪有什么天赋?」时予沐反问, 在贬低自己这件事情上她能找出一万点论证。
她接着说:「我后面想了一下,我就是三分钟热度,很多事情一开始明明很有兴趣,但是接触过后就不喜欢了,即使喜欢, 我也会因为过程繁琐枯燥等等一系列原因放弃。」
说白了就是毅力, 这种东西好像是天生的,优秀的人学什么都能成功,但她就是什么都学不好。
她已经认命了——或许说是一种自暴自弃。
「但你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放弃。」陈叙浮与她的想法截然不同,试图从她擅长的方向让她理解,「你喜欢钢琴, 即使没有正式学过,但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在坚持喜欢?暑假那个时候,你说你想自学动画, 投入那么多精力一心沉浸在里面,成绩不是比你想像中更好?退一万步讲, 去年你说你从来没有参加过校运会,最后不也战胜所谓的恐惧跑完全程。」
「你其实没有你想像中那么一无所能,只是习惯接触自己不擅长的东西,所以下意识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擅长。」陈叙浮又打了个哈欠,说话慢吞吞的,却很有力量。
是这样的,这是她性格里最大的问题,也是阻碍她前进的最大因素。
只有先相信自己可以,才有可能真的可以。
时予沐来了兴趣,将琴凳挪了挪,更靠近陈叙浮。
她问:「那天赋是不是有强弱之分?比如说我,我需要有人推动才有动力去做我喜欢的事,但是你们好像都不用,孟绾专注性很强,她可以在大家都在玩的时候心无旁骛学习,还有你,你运动天赋那么高,大家都觉得你将来会很有出息。」
聊得过于深入,几乎谈心。
陈叙浮捞了个抱枕平躺着,微微晃着腿,安静听着她的声音。
沉默半晌,他才说:「在我很小的时候,身边的人都说我很有天赋,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但当我进入更高的训练营时,才发现我那些引以为傲的天赋不过只是敲门砖,那里的每个人都比我强得多。」
这是陈叙浮第一次提起与他有关的事。
他最早是在三岁的时候开始接触篮球,那时候什么都不懂,纯粹瞎打,但他很喜欢在球场上奔跑的状态。后面他的养父母见他喜欢,为他报了班学习。
他们很会教育小孩,哪怕身边的人都说篮球不能当职业打,但他们看他攒着股劲,就鼓励他勇敢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的天赋确实很高,水平在那个培训班中是最好的那个,几乎所有教练都很看好他,推荐他进入系统的篮球训练体系中。
这一路走来很顺利,那时很多教练感慨他是个好苗子,开始为他规划好未来的路——他能进入cba,会被重点培养,成为有商业价值的球员。这种声音多了,连他也以为这条路能够那么顺利。
当他抱着这样的情绪进入训练营,迎面而来的是狠狠的打击。就在第一日的入门考核上,他拼尽全力拿出自以为最好的状态,换来的却是垫底的名次。
——这么会这样,他不是最强的那个吗,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被这句话困了很久,挣脱于那时的他而言不是易事。
陈叙浮说:「后面我才明白,天赋这种东西是永远比不到尽头的,人外有人,总有无数条件比我们更优越的人出现,可能我们拼了命获得的不过是人家的起点。这么说可能会很丧气,但转念一想,或许也有人正在尽力追赶我们。」
所以,没必要与别人做对比。
有个名词是倖存者偏差,习惯对比的大多数是比自己更强或更幸运的人,以少数人比对普通人,很容易让自己落入消极的情绪——反正再怎样都追赶不上别人,那还要努力什么呢,于是可以心安理得地怠惰。
可那是自己的人生,就算比不上别人,也得有自己的活法,在自己的时区里做到最好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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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予沐托腮,仔细观察陈叙浮。
忽然来了句没头没尾的话:「那你之前在训练营的时候是不是很累?」
「嗯哼。」陈叙浮没想到她这么问,片刻后才说,「心疼了?」
「才没有。」时予沐说。
只是在想会不会有另一个陈叙浮,像帮助她那样帮助他。
陈叙浮没给出回答。
将抱枕留在沙发上,动身倒了两杯水,一杯温的放在时予沐面前,一杯冷的自己一饮而尽。
敲了敲琴盖,轻声:「不是要练琴?抓紧时间。」
「噢。」时予沐转身,重新将注意力落在琴谱上,「但你说,我都这么努力了,如果还是学不会,应该怎么办。」
「那先努力。」陈叙浮说,「等到结果来临那天再去思考后续。」
「我知道了。」时予沐笑着说。
没必要预设那么多结果。
先做,比停留在原地反覆纠结更可靠。
……
从早晨到傍晚,时予沐几乎没有从琴凳上挪开过,手指关节处泛着酸,但只觉得享受。
晚上的别墅区安静得过分,阿姨在厨房做饭,邀请她在这边吃,但她爸爸已经过来接她了,只能拒绝好意。
「明天我再过来。」时予沐朝陈叙浮眨眨眼,丝毫不客气。
陈叙浮靠在门口打了个哈欠:「看来我今晚需要早点睡。」
小跑穿过别墅区,时邵阳的车停在路边,时予沐上车,系好安全带,将好心情写在脸上。
「今天一整天都在你们班长家里吗?」时邵阳轻声问道。
时予沐点头:「对,我一直在练琴。」
「好。」时邵阳对她说话的语气一直很温柔:「但是会不会太麻烦他了?」
「不会的,他不介意这些。」时予沐笃定。
「回去后我们准备点东西,下次你去他家的时候带过去,我跟你妈妈说过,你们班长一个人生活不容易,平时有什么事我们能帮衬的尽量帮着些。」
「好。」
……
又是新的一周。
周三上音乐课,时予沐在音乐老师面前演示她这段时间的成果,虽然一直在练,但她的进步不明显,还是老毛病,连贯性不行。
老师也觉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速成钢琴是件不现实的事情,但当下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让她先报名。
这周还有另外一个好消息。
时予沐本坐在班里发呆,忽然被班主任喊到门口,递给她一份意料之外的奖项——她制作的动画获奖了,还是全市一等奖。
学校早在发布作业的时候就说过会选出优秀作品参加相关比赛,时予沐在听到『优秀』两个字时就觉得与自己无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能获奖。
得知这个消息的她特别兴奋,拉着孟绾的手兴高采烈,在第一时间分享给朋友们,并决定请客吃饭。
五个人约了晚饭,时予沐头脑一热,还拉上了皮皮。
「好呀。」皮皮也为她高兴,但转眼才发现不对劲,「你说,还有谁一起去?」
「都是我的朋友,他们很好相处的,有文科班的冯铠东,还有五班的两位,陈叙浮以及孙测。」时予沐介绍着,她觉得皮皮能与他们合得来,但说完才后知后觉,这里面好像有个敏感名字。
「……孙测也在,你要不要趁机认识认识他?」时予沐试探道。
皮皮的耳朵早在她第一次提到『孙测』这个名字时便红了,这是能靠近喜欢的人的机会,但是压力会很大,更担心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皮皮犹豫了一天,最后狠狠心咬咬牙答应了下来,时予沐观察到她的手都在抖,还没见到人呢,已经够紧张了。
几人约了在五班门口见面,时予沐拿着书包等待在做值日的孟绾,过程皮皮时常看向窗外,焦虑到来回踱步。
连孟绾都发现不对劲,与时予沐对视一眼,瞬间明了。
见到五班的人时,皮皮更说不出话来,憋红一张脸,头都没敢抬。
「她叫皮皮,我同桌。」时予沐主动介绍。
孙测揽着冯铠东的肩膀,往后瞥了眼:「原来是你同桌,我说怎么经常看见你们在一起。」
孙测大大方方说道:「你好啊,我叫孙测,不过你这名字也太好记了吧。」
皮皮只是点点头,指尖勾着衣角,眼神逃避。
孙测奇怪得盯着她。
他对皮皮是有印象的,只不过是基于时予沐,知道她们经常约着站在走廊,也知道皮皮经常到他们班交换语文作业。
就是没发现他们曾经在学校外的公交车上见过面。
皮皮早有心理准备,她那天戴着鸭舌帽,一上车就睡着了,他没看清她的脸是正常的,况且她睡相肯定很难看,他没发现更好。
时予沐拉着皮皮,往学校大门方向走。
这是皮皮第一次跟孙测靠得这么近,但是她胆子很小,在面对喜欢的人时总是很胆怯,只敢悄悄观察他,一举一动都会思考在他的角度会如何看她,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见面前跟见面后没什么区别,仍然是陌生人。
后面回寝室,在拐角处与皮皮分开,孟绾在时予沐耳侧直白问:「皮皮喜欢孙测?」
时予沐一惊:「我,我跟你说过吗?」难道她在无意之间把皮皮的秘密抖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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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但是她表现得很明显。」孟绾眼光独到,整个晚上虽然注意力都在朋友们身上,但依旧能将皮皮的反应尽收眼底。
「真的假的?」时予沐难以置信,「你看出来了,那他们不会也发现了吧?」
「有可能。」孟绾笑着说,「你的表现也很明显。」
「我有吗?」时予沐还想反驳,但她想起自己晚上做的事,在坐下时专门将孙测对面的位置留给皮皮,经常与皮皮眼神互动,还多次让她与孙测接触。
……她是第一次帮忙追人,没有经验。
第42章 「喜欢就要在一起吗?」
如果不是皮皮, 时予沐体会不到这种被一个人牵绊着情绪的行为。
皮皮享受这份感受,她也是,在这种渲染下, 她才开始对感情这种事产生嚮往。
既然孟绾猜到了, 时予沐没必要隐瞒,手指落在唇边,示意:「你别跟他们说。」
「好。」孟绾回应, 「但我觉得不需要我说他们也能看出来。」
「……」也是,他们精得很。
皮皮估计也意识到这件事。
这个下午之后回到班里,明显能察觉到她的情绪不高,后面几日观察下来, 发现她隐隐在躲着孙测。
路过五班,孙测与她打招唿,她拽着衣角低头快速离开;与他同出现在办公室里,她干站着,一动不敢动;就连以课代表的身份去五班收作业也不情不愿, 时常让时予沐帮忙。
她也不想的, 但是暗恋嘛,更想小心翼翼躲藏起来不被发现,一旦被揭露了只会觉得无地自容。
只是她越是这样,落入第三者的眼中更加明显。
中午在食堂碰面,时予沐抱着餐盘过去, 刚坐下便听见冯铠东跟孙测在聊着让她一头雾水的话。
「真的假的?」
「谁啊,你?」
「不可能吧,你别自恋。」
打哑谜一样。
时予沐问了句:「怎么了?」但孙测与冯铠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无人搭理她。
她奇怪地朝陈叙浮投去目光,他没有参与这些话题, 埋头吃饭。
「什么啊?」时予沐用筷子的另一头戳了戳陈叙浮手背,她可太讨厌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滋味了。
「他们在讨论你同桌。」陈叙浮告诉她。
……她还不如不问。
时予沐咬着筷子,假装不知道。
可惜为时已晚,冯铠东注意到她,凑过来盘问:「你快说,你同桌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是孙测?真的假的?不可能吧?她受了什么刺激?」
孙测气得锤他的手臂:「你就是嫉妒我!」
他们大概说了自己的猜测,那天在与皮皮见面的时候只觉得她状态怪怪的,但没往深处想,后面孙测在翻好友列表时发现他竟然与皮皮是好友,并且是皮皮主动加他的,再一看朋友圈,她点赞过好多回。
孙测平时加的人多,但基本只有几种情况,要么是同班的学生,要么是玩得好的人,极端情况下就是想通过他索要陈叙浮的联繫方式,很少有这种不同班又不抱目的而添加他好友的情况,更何况不主动聊天只悄悄点赞朋友圈。
非常蹊跷的行为。
在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孙测专门观察过皮皮的反应,发现她一见到他就跑,在他身边就脸红,还不爱跟他说话……总不可能是讨厌他吧。
那么多可疑的选项,指向的结局估计只有喜欢两个字了。
「不可能,你肯定是被周臻传染了,看谁都觉得喜欢你。」冯铠东精准吐槽。
孙测憋红了脸,又证明不了自己。
「周臻?」时予沐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是上次跟陈叙浮打架的人。
冯铠东忽然止住嘴,看了看陈叙浮,不动声色将话题转移。
「你同桌没跟你分享过什么信息?」他问。
「我不知道。」时予沐守口如瓶。
孙测已经思考得很远了:「如果她真的喜欢我的话要怎么办?答应她,然后跟她在一起吗?不行不行,我还没谈过恋爱呢,不能这么草率。」
别说恋爱了,孙测很少收到表白,他别提有多羡慕陈叙浮那超高的女生缘了。
所以现在的他在不断脑补着脱单的情景,兴奋大过于理智,是为了脱单而脱单。
「可是你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想跟她在一起。」时予沐没忍住搭腔。
「因为她喜欢我——我是说如果。」孙测说。
「喜欢就要在一起吗?」时予沐回怼。
冯铠东也说:「就是,如果要跟每个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那陈叙浮高中三年压根谈不过来。」
当事人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嘴,事不关己似的。
时予沐闷闷不乐。
别人无所谓,但皮皮是她的朋友,她看过她因为暗恋难受卑微的一面,自然希望她的这份喜欢能被用心对待。如果孙测真的是这种想法,要不要在一起另说,但如果是她的话,会很失望,觉得自己喜欢的人配不上自己的喜欢。
但她也觉得能理解,站在孙测的角度,有女生喜欢他这事多罕见啊,一时间乱了分寸。
或许他自己也清楚不应该那么草率地接受一个女生的表白。
「但是我如果拒绝她,她不会很难受吗?」孙测真诚发问。
「这种事强求不来,再难受你也不能玩弄她的感情啊。」冯铠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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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测点点头,他这人很听劝,况且他已经知错了。
又看向陈叙浮:「我不擅长拒绝,你分享点经验呗,万一她跟我告白了,我要怎么跟她说?」
在座只有陈叙浮能有点话语权,他拒绝过那么多人,每次说的话都那么得体,至少能将对对方的伤害降到最低,从这个角度上,他很厉害。
「你快告诉我,如何能委婉又不伤人地拒绝?精髓是什么?」孙测再问一遍。
陈叙浮也不知道,他只是做他认为该做的事,没什么技巧,但总结下来的话,无非就是几个字:「尊重人、以及平等对待。」
时予沐重重点头,贊同陈叙浮的态度。
这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不止是张狂的性格或无所不能的表象,而是他温柔有涵养的内核。
孙测也记了下来,开始思考怎样才是最尊重人的做法。
……
虽然孙测在没有确定皮皮喜欢自己的时候就进行了一系列的脑补,但他的预感确实没错。
时予沐作为中间人,手握双方情报,让她的压力倍增。
要不要告诉皮皮呢,她似乎有必要知道,但好像并不能改变什么,还会让她难过。
最后还是用最委婉的语气提醒了。
皮皮的反应没有她想像中激烈,仅说了几句话:「我猜到了。」「我没打算藏着。」「不就是喜欢嘛,让他知道也没事的。」
但端着水的手轻抖,满杯的温水顺着杯口滑落至校服。
时予沐暗自猜测皮皮此刻的心情,被喜欢的人拒绝应该会难受,但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或许会是解脱,是那种摆脱了猜疑的放松。
不知道,很矛盾。
感情就是麻烦。
周末,时予沐照常跑到陈叙浮家练琴,这次时邵阳让她带上很多东西,有吃的也有用的,全都是为了陈叙浮而准备。
「这个是我爸爸单位发的圣诞小礼物,好多装饰品,挺适合你家的装修风格,等会一起挂上。」
「这是加湿器,马上降温了,有加湿器会舒服点,不过这种东西不能经常用,开空调的时候开一下就行。」
「还有这个是我爸妈包的饺子,你先吃一包,剩下的放冰箱冷冻层,降温天气拿出来煮碗水饺吃,很暖和。」
这些都是时予沐一直觉得很平常的瞬间,有节日需要装饰家里、降温要吃热的东西、团圆节要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
但在陈叙浮这里,这些成了稀有品。明明这么大一个房子,却没有半点菸火气。
「替我谢谢他们。」陈叙浮从她身后接过南瓜灯笼,踩着凳子挂在储物柜的最上层,柜角处有块凸起的铁片,恰好能稳定。
长腿一迈,跳回平面,陈叙浮看着俨然坐在琴凳上的时予沐。
同她说:「那中午吃水饺?」
「你要亲自下厨吗?」时予沐眼睛亮亮的。
「嗯哼。」陈叙浮低声哼着歌,自觉前往厨房。
时予沐照例打开琴盖,将琴谱放在上面,认真弹了几个音,忽然停下,惊喜地看向厨房。
她听出今天的琴声跟之前不一样——陈叙浮竟然安排了调音师将这台陈旧了多年的钢琴调准。
悦耳的声音点缀,将好心情扳回正轨。
琴声时不时流入厨房,饭香时不时飘入客厅,两人做着自己的事,互不打扰,却总能连接在一起。
热气腾腾的水饺刚出锅,时予沐立刻甩下钢琴跑过去,坐下,接过陈叙浮递来的筷子汤勺,大口大口吃着。
「你厨艺挺好的嘛。」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陈叙浮谦虚一下:「是你爸妈的东西好吃。」
这头刚低头享受美食,抬头听见一阵门铃声,陈叙浮过去开门。时予沐将身子往后仰,试图穿过厨房的窗户看见门口的人。
眼睛还没看见,他们的声音先传来。
「好香啊,你们吃饭了吧。」
「快快快给我剩一碗,我要饿晕了。」
是孙测跟冯铠东,时予沐一个早上没看群消息,原来他们说过来就过来。
那两人直冲厨房方向,如恶狼般拿着碗筷坐下,直接从陈叙浮的碗里捞吃的。
「烫烫烫……咳咳。」孙测吃得太勐,脸都憋红了。
「……」陈叙浮无语得瞥了他们一眼,他来得太晚,碗里的东西已经被捞走大半。
自然不打算惯着他们,从背后储物柜里拿出两盒泡面,放在他们面前,再不动声色将自己那碗水饺挪开。
「你们吃得这么香,就让我们吃泡面,你真狠得下心。」孙测吐槽着,他嘴边还咬了一个饺子,手上动作已经拆开泡面包装,麻熘地将调料包倒下去,过去接水。
冯铠东也去,他们兄弟间就没计较过什么,无所顾忌地从陈叙浮碗里抢吃的,也欣然接受从水饺到泡面的降维打击。
时予沐看着陈叙浮碗里所剩不多的水饺,心想他估计吃不饱。
点了点他的手臂,问道:「我这里还剩好多,你吃吗?」
「你吃吧,最多我再吃碗泡面。」陈叙浮说。
时予沐想了想,她胃口不大,本来面前这一碗对她来说有点多了,吃不完很浪费,还不如捞一点给陈叙浮。
索性不顾他的拒绝,从他手中拿走他的勺子,舀了好几个放在他的碗里。
「你吃嘛,多吃点。」时予沐说,「多吃点好增加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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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陈叙浮这下倒是没有推脱,只是盯着时予沐,莫名其妙来了句,「你怎么知道我最近练得还不错。」
「……?」时予沐疑惑得抬眸看着他。
尬住了。
陈叙浮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低头吃饭。
后面还在接水的两个人快笑疯了。
果然,男生的通病,只要有点肌肉都会忍不住炫耀。
第43章 「你的情感很迟钝呢。」
有了孙测与冯铠东的加入, 家里一下子喧闹起来。
时予沐在一楼练琴,他们在二楼打游戏,闹出来的动静甚至比她的琴声还更躁动。
陈叙浮熟视无睹, 偶尔去院子照顾他们兴致沖沖种下之后却不闻不问的树苗, 偶尔手握墨笔慢悠悠练字,偶尔抱着手机玩,偶尔放下手机放空自己。
室外降温连阴天, 室内门窗紧闭,还能听见鸟鸣声,神闲气定。
兴许太过于无聊,后面陈叙浮躺沙发上睡了一觉, 醒来后一切没有变化,又玩着手机,给时予沐发了份文件。
说是他找他姐姐拿的,与乐理有关的教材。
完成后陈叙浮又躺了回去,打了个哈欠:「她整理的, 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
时予沐看了看:「你专门找她拿的?」
「嗯。」
「谢谢!我看看。」
陈叙浮不会钢琴, 但从小或多或少接触过一些,饶是他也能看得出来,时予沐的指法存在不少问题。
他想帮她找点学习资料,唯一的途径只有一个从小学琴的姐姐,虽然是亲姐弟, 但他与他的姐姐如今联繫的次数非常少,他想了很久才主动发送那条信息。
在联繫她之前,陈叙浮翻过与姐姐的聊天记录, 上一条消息还是在今年过年期间,他们本说要回国, 但是时间排不开,后姐姐给他发了他们那边下初雪的视频,还给在国内的他寄了点东西,他没怎么回消息,她也不发了。
他对亲情的概念很复杂,从小就没跟父母住在一起,他们出国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在国内生活,这份情感理应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
但如果不在意,便不会在发消息前犹豫那么久了。
「好多都是我自己查不到的东西。」时予沐简单翻了一遍,「那下周我把这些全部看完。」
陈叙浮扬了扬脑袋:「她说,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视频通话让她指导。」
「真的吗!」时予沐满眼惊喜。
时予沐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每次特别想要什么的时候,总会有各种机遇让她有所接触,她碰见的每个人都很好,生活中有一半的快乐都是因为他们而产生。
既然有机会,她不会选择放弃,缠着陈叙浮定下时间,他帮着她拨通那个电话。
时予沐小声打听他姐姐的信息,名字叫陈知希,比他们大五岁,现在是大三的学生,已经与很多知名音乐家合作过。
他所说的那些成就时予沐之前只在电视或新闻上听过,此前哪里敢想过,竟然能有这么优秀的人愿意教自己弹钢琴。
想到这些,她不自觉开始紧张。
通话被接听,直面的是一个典雅端方的女生,她的长相与陈叙浮很像,但会更大气,具有中方女性内敛却磅礴的美。
她那边很热闹,应该是在一个演出的后台,有化妆师在帮她做妆造。陈知希的性格比她想像中随和很多,主动笑着打招唿。
时予沐跟着直起腰板,动作有些僵硬:「姐姐好,我叫时予沐。」
「陈叙浮跟我说过了。」陈知希笑着说,「我等下有个演出,大概只有半小时的时间,你看方便吗?」
时予沐赶紧点头:「可以的,谢谢!」
时间不多,便不过多寒暄,陈叙浮帮时予沐录下一段她弹琴的画面。她有点慌,弹得急了些,连她也觉得自己表现不好,不过在专业的人眼中看出的问题只会更多。
「你弹得太轻了,发力方式不对,手腕不要甩,基本功先练好才能有效避免弹错音。」
陈知希一阵见血,手把手抓她的基本功,另外与她分享了很多练习的技巧。
陈叙浮见她们还要聊很久,索性将手机丢给时予沐,继续回沙发上躺着。
陈知希一边说,时予沐一边做,她的教学方法不是一股脑地将所有知识点倒出来,而是慢慢开导,企图让她因悟性而学习。
她很有耐心,即使时予沐出错了很多次仍一遍遍地鼓励她,说话总是温柔带着笑意,让人很舒服。
他们姐弟俩不仅长得像,性格也很像。
能感受到他们的家教很好。
后面只剩下一点时间,陈知希停下指导,说想与她聊一下对音乐的看法。
先清楚自己为什么学,有热爱,才有动力。
时予沐想了想,回答:「我喜欢音乐,但我好像只喜欢钢琴。」
陈知希说:「乐理知识是相通的,为什么会只喜欢一种乐器呢?」
是啊,为什么呢。她只记得自己小时候在练习小提琴吉他等等那些乐器的时候很痛苦,没过多久就不愿意学了,她以为那就是不喜欢。
她又说:「那也有可能是喜欢的。」
陈知希说:「可能你因为没能接触到自己想学的钢琴,所以在学其他的时候充满怨气,下意识以为自己不喜欢。」
一语点醒似的,时予沐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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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希这次笑出声:「你的情感很迟钝呢。」
时予沐抿抿唇,喜欢与否本来就没有界定,那她分不清也是很正常的吧。
对新知识的渴望胜过一切,她再问陈知希:「你觉得学好乐器的精髓是什么呀?」
陈知希的答案很简单,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自信。」
自信是根本,坚信自己能够做好是第一步。
因为精神的力量是无穷尽的,意志是能改变一切的根本。
大多事情都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倘若意志倒下了,就真的被击溃了。
短短半小时的接触,时予沐获取到非常强大的力量。
与成熟的人交流能增加她的眼界,让她进入更高的维度,方便审视自己,向更好的自己出发。
视频通话那头有人过来让陈知希做准备,还有几分钟的时间,时予沐想让她跟陈叙浮也聊一聊,便切换了下手机镜头,将沙发上的少年拍摄入镜。
此刻的他慵懒靠着,一只脚踩在地上一只脚搭着沙发,双手把玩游戏机,嘴边还咬着糖果。
陈知希噗嗤笑出声:「他怎么还是这样,坐没坐相。」
时予沐开的是免提,陈叙浮听见声音,面无表情抬眸:「在家需要什么坐相?」
「习惯是养成的,爸妈看见了肯定要说你。」陈知希说,「对了,他们也在现场,我让他们过来。」
一听说要见到陈叙浮父母,时予沐更紧张了,撤销自己嘻嘻笑的模样,让陈叙浮接手。
陈叙浮总算将那只搭在沙发的腿放下,给时予沐腾了个空位,双手握手机撑着大腿,视频的画面是从下往上拍的。
他与他的父母之间的关系就是普通家庭的相处方式,陈叙浮的情绪一贯稳定,听着对面唠唠叨叨的言论,他只应:「知道了。」「没事的。」「放心吧。」
通话挂断前,陈叙浮将手机举起,画面稍偏,让时予沐也在镜头里。
时予沐一秒提起,双手挥了挥:「叔叔阿姨好。」
好在不需要寒暄,说了几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语,电话挂断。
「你们家氛围好好啊。」时予沐说道。
「是么,都一样。」陈叙浮说,他手机收到陈知希发来的信息,低头打字回应。
其实还是有点不同的。
时予沐看着陈叙浮。
在电话挂断的那一刻他是失落的,说明他其实很想念自己的父母,内心远没有表面看着那么潇洒。
可是他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出国呢,她原以为是他们家庭有矛盾,可现在这份疑虑打消了,更想不明白。
他的父母会去参加姐姐的演出,而他做什么都是一个人,对比之下更孤独了。
不知怎的,时予沐心情揪成一团。
楼梯传来急躁的脚步声,伴随打闹声,不难猜测出是楼上两个人又在打架。
孙测跑,冯铠东在后面追,又在拐角处停下,齐刷刷望向沙发上两个人。
「嘶。」孙测非常敏感,「你俩……」
「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冯铠东补充。
时予沐才反应过来,方才由于要入镜,所以她稍微靠近陈叙浮,又因为紧张,她的上半身是往陈叙浮方向倾斜的。
再加上那两人角度的偏差,看起来他们之间过分亲昵。
时予沐赶紧起身回到自己的琴凳旁,听见陈叙浮淡淡的解释:「没有,在跟我爸妈通话。」
「都见家长了!」冯铠东瞬间忘记与孙测的恩怨,跑到陈叙浮面前,「我都没见过你爸妈,怎么样,他们对插班生还满意不?」
……怎么越说越扯了。
时予沐狠狠摁了几下琴键,试图止住他们瞎扯的话语。
但这当然是无效的,她又解释:「是他姐姐钢琴学得很厉害,她远程指导了下我,恰好她爸妈在旁边,所以看了一眼。」
「我以为呢。」冯铠东说,注意力很快转移,「你跟你姐关系原来那么好?能不能让她帮我要张签名,她跟我偶像合作过。」
冯铠东看到过陈叙浮的全家福,自然知道他姐姐有多厉害,经常在网上看见与她有关的信息。他别提有多羡慕了,如果他能够这样的姐姐,一定让她多要几个明星的签名——然后高价卖了。
他之前就说过陈叙浮一家人都是高颜值,那张全家福里总共有六个人,除了陈叙浮家四位之外,还有一男一女,也是夫妻,与陈叙浮父母差不多年纪。
这也是个未解之谜,他们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本该是四个人的全家福里有六个人,并且图片上的陈叙浮看似跟另外一对夫妻更亲近,他们之间什么关系。
「没有签名,就算要了也送不过来。」陈叙浮说。
「为什么?他们这几年不打算回国吗?那你怎么办?」话题既然已经聊到这个程度,冯铠东顺着问下去,「你爸妈不准备把你也给带出国啊?」
「我自己不想去。」陈叙浮回答。
这些话题他爸妈几乎每次跟他通话都会提起,但他没有一次动摇过,他喜欢在最熟悉的地方待着,他马上成年了,更不用担心照顾自己的问题。
「这样啊。」冯铠东用肩膀撞了撞他,「你该不会是捨不得我们吧。」
「嗯,捨不得。」陈叙浮用最平淡的语气丢过去最意料之外的回答。
「咳咳咳。」冯铠东被刚入口的饮料呛到疯狂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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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抓着陈叙浮使劲摇了摇:「你受什么刺激了?还是被什么附身了?你赶紧从陈叙浮身上下来。」
「……有病。」陈叙浮终于忍不住骂出声。
冯铠东抚了抚胸口:「正常了。」
「……」
时予沐总觉得自己跟他们呆久了,自己精神也会变得不正常。
还是练琴吧。
……
有了陈知希的提点,时予沐的进步更加明显,她每个周末都往陈叙浮家里跑,一练就是一整天。有时她觉得自己快能跟贝多芬媲美了,每次弹琴弹到手发烫,再去过一遍冷水,可惜现在是冬天,温度够低,不给她这个表现自己勤奋的机会。
最后一节音乐课,时予沐带领全班排练一遍又一遍,虽然偶尔还是会因为紧张而弹错,但只要她能迅速调整过来弹奏剩下的乐章,这个小失误混在合唱里就不明显。
在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明白陈知希为何说最重要的是自信。
要永远相信自己有实现目标的能力,动作便不会受思想干扰——否则因为一个失误而觉得自己没有希望,可不就越弹越乱?
音乐老师在下课前专门夸她学得很好,班里的学生也很相信她,好几个人围在她身边,时予沐第一次享受这种被环绕的感觉,信心更增加几分。
「你演出时的服装准备好了没有?」吴雪怡问她。
合唱要求统一服装,班里订了班服,但是在这种舞台上穿礼裙弹钢琴会更好看,时予沐不想再在大家都在发光的时候成了最普通的那个。
第44章 「需不需要我帮你换衣服?」
时予沐在上个周末去试过礼服。
说起来很尴尬, 本来是孔秋娴陪着她去,朋友们听说后也说想参加,说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所以好奇。
不忸怩的他们碰上随和的孔秋娴, 孔秋娴专门绕了一圈开车去接其他人, 全部送到礼服店里。
毫无边界感的两拨人,反倒让时予沐这个中间人陷入尴尬的境地。
——她每换一套衣服,都会接收到一群人的注视。
「绿色不太适合予沐沐。」孟绾髮表评价, 拿着包零食与孔秋娴分享,「阿姨您觉得呢?」
「是不太好看。」亲妈锐评,与孟绾说着悄悄话,更像亲昵的两姐妹。
「那套黄的也不行, 太幼稚了。」
「还有紫色的也移开,不好看。」
时予沐几乎被推着进入试衣间。
他们选了近十套礼服,让她一一尝试。本来想着如果有合适的直接定下,但这么多衣服穿在她身上总觉得很奇怪。
时予沐脸型偏圆,脸颊有点肉肉, 意味着她不适合那些气场太强的服装, 深色、艷色只能排除在外。
轻熟风更驾驭不了,稍微修身的、露肩的,再好看都只能忍痛割爱。
就算是最基础款,黑色不符合她的气质,白色又显得她皮肤蜡黄蜡黄的, 压根找不到满意的。
到最后她都认了,或许她不适合穿这么正式的裙子。
又在这时听见导购姐姐的声音:「其实蓝白色的裙子是很适合你的,只是因为没化妆, 化了妆之后会很好看。」
虽然有为了业绩睁眼说瞎话的嫌疑。
但时予沐一时心动,还是买了下来。
孔秋娴没有意见, 她负责付款,时予沐坐在旁边思考,化妆的事情似乎比试衣服还要棘手。
试图求助孟绾,但孟绾摇摇头,别说化妆了,她连化妆品都没有,并且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接触化妆,素颜才是最好的。
时予沐又想去求助孔秋娴。
结果回头一看,孔秋娴正与陈叙浮聊天,热情地问这问那,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
「妈咪。」时予沐试图唤醒孔秋娴的母爱。
但只听见她的声音:「上次开家长会听你们老师说学校有个学生偏科特别严重,化学成绩名列前茅,原来就是你啊。」
陈叙浮回答:「嗯,家里有人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这多好,我跟予沐她爸爸成绩都一般,也没好的基因传给她。」
「她上次考试成绩不错,比我更好,我总分垫底。」陈叙浮说。
「成绩这种东西不用太在意,在你们这个年纪还是好好享受,只要有心思学习,什么时候都不晚。」
「……妈咪。」时予沐再唤了声。
依旧无人理会她。
孟绾在她旁边笑得快不行了,时予沐朝她投去哀怨的眼神,后者拍了拍她的头安慰。
那么喜欢陈叙浮,干脆让他当她的儿子好了。
后面时予沐回到家,从孔秋娴那边搬了一大堆化妆品,在自己房间捣鼓。
她什么都不会,只能对照着教程,第一步要补水跟乳液,然后是隔离,再是粉底、遮瑕……好奇怪的名字,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每个教程说法不一样,一会说要这样一会说要那样,就算是同个东西也有色号之分,要找到适合自己的,日常跟舞台妆画法不一样。
她已经被绕晕了。
最后随便煳了好几层,觉得应该没有问题,信心满满将镜子拉远,才发现自己脸上白一块黑一块,眼睛又红又绿,像被人打了一拳。
……不如不化妆。
房间门被敲响两下,轻轻推开一条缝,时邵阳的声音从门缝中钻出来:「收拾一下出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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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时邵阳看见时予沐乱花花的脸,动作有明显停滞。
随后笑出声,唿喊在客厅的孔秋娴:「快来看看你女儿的脸,跟花猫一样。」
「……」时予沐听着二老无情的笑声,将房间门关上,拿了瓶卸妆水将自己一个下午的成果卸掉。
浪费她几个小时的时间。
……
所以当吴雪怡问她关于演出服装的事情时,她只能支支吾吾回答:「衣服是有了,但是我不会化妆。」
「这个简单。」吴雪怡说,「我表姐是化妆师,到时候会让她过来帮我们几个跳舞的人化妆,你跟我们一起就好了。」
化妆的事情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让她那个下午几个小时的努力更心酸。
元旦晚会在元旦放假前的周五晚上进行,那日早上正常上课,下午放假准备晚上的活动。大部分男生都被喊去帮忙搬运东西,其他人要么紧急排练,要么准备妆造跟服装。
晚会在学校体育馆进行,这个体育馆刚建成不久,学校是第一年在这边举办晚会,整个场馆能够容纳大几千人,灯光、烟雾等各种设备一应俱全,还有摄像机时刻记录,并转播到大屏幕上。
也就是说,台上人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放大,每个失误都会非常明显。
时予沐在前几周学校第一次彩排的时候看见这一幕,当下压力剧增,也没人告诉她元旦晚会竟然这么正式的呀?
中午,时予沐还在吃饭,倏然收到表姐妹堂兄弟的消息:【你是不是马上演出啦?加油!】
时予沐:【??怎么你们都知道了。】
不用说也知道是孔秋娴『告的密』。
她已经能想像到孔秋娴去到哪个亲戚家里时都会骄傲说一句:「我们家沐沐要带领全班演出,对,她弹钢琴,自学的~」此类的话,可臭屁了。
消息刚发完,孙测他们也过来了,又是送饮料又是送祝福,还说想在演出结束后为她送花。
时予沐赶紧说:「……你们还是送给你们自己班里的人吧,我怕我会成为你们班的敌人。」
「我们班应该是没希望了,你加油!」孙测兴沖沖说。
她参加这种活动,反而是朋友们比她更激动。
时予沐点点头,给自己足够的心理暗示。
化妆师还没到,其他人都在排练,时予沐也想再练练,但是有钢琴的地方都被占据了,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排队,只能干坐着,对着桌子练习指法。
结果原定两点到学校的化妆师三点多才到,时间变得很匆忙,她本来想着赶紧化完妆还能休息一会,但她的合唱节目排在其他人民族舞节目后面,只能先完成她们的妆发后再轮到她。
「你要不先把衣服换上?」孟绾在她旁边陪着。
时予沐摇摇头:「等先化完妆吧,穿着那衣服太冷了,而且连上厕所都麻烦。」
当时她做的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在一排短袖或无袖的裙子里选择了长袖裙子,布料很薄,勉强能在有微弱暖气的体育馆内活动,但后台这边好几个窗户都敞开着,时不时有冷意入侵,单一条裙子扛不住。
晖城的冬天明明来得很晚,今年的天气比往年还要冷,冷空气总来得猝不及防。
「也行,反正还有时间。」孟绾说。
晚会在七点开始,中途时予沐始终等着化妆,只是人数多,每个人需要的时间长,到六点了还没排到她。
这时已经有点着急了,时予沐催了好几回,实在没办法,孟绾提出帮她先弄一下髮型,时予沐坐着任由她摆弄,情绪变得越来越急躁。
大家基本上都准备好等着上场了,而她还在这看着别人磨蹭。
越是拖下去,不好的预感越是强烈,她不会来不及吧,这算是不好的预兆吗?
不能去想这些问题,不能给自己负面的暗示。
时予沐勉强压下难安的情绪。
正当她准备自己动手时,化妆师总算来到她身边,她帮她化妆,孟绾帮她编发,效率总算提高。
「可以了。」孟绾的声音在耳后出现,「这个髮型特别适合你。」
时予沐好奇,但她正在化眼妆,只能闭着眼睛。
再睁眼时已经是不一样的自己,细闪的眼影随着她眼神的变化闪烁,眼睛在眼线与假睫毛的作用下放大好几倍,最重要的是画得不夸张,一睁一闭倒有些楚楚可怜的感觉。
再加上她的头髮,将两侧累赘的头髮挽到背后,留下前面的碎发恰到好处地挡住她的脸颊,剩下的头髮微微捲起,又有淡蓝色的髮饰点缀。
时予沐被自己吓到,甚至怀疑过镜子里是另外一个人——她竟然这么漂亮?
妆容还没完成,最后用多种颜色的亮片在山根到颧骨的位置打了一圈,再贴上蓝色跟白色的小钻石,这下让她更像是一条活脱的人鱼。
「快去把衣服换上!」吴雪怡跟她说。
时予沐被迫从自己的美色中脱离开来,扶着桌子站起身。
她头上的髮饰太多了,只要她动作稍微大一些便摇摇欲坠,被迫抑制住毛毛躁躁的性格,干什么事都变得小心起来。
「你小心点。」孟绾调侃道,「需不需要我帮你换衣服?」
「你走开。」时予沐轻哼,结果头饰又随着她疯狂晃动,吓得她抬手扶正,挺胸收腹小碎步走路。
「怎么感觉这个妆封印了她,让她变淑女了。」孟绾与吴雪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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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雪怡点点头表示贊成:「我没想到她底子那么好,等她把衣服换上后肯定特别惊艷。」
她们在外面聊着天,时予沐在隔间内略显狼狈。她的裙子的面料是纱质的,有大裙摆,光是找到领口在哪都要耗费很大的功夫,再加上天气冷,这里没有暖气,又没了厚衣服的加持,她被冻得直哆嗦。
废了好大劲才将拉链拉上,总算暖和一点,又赶紧将棉袄披上。
结果出去后,面对大家一众的注视,她听见她们说:「你怎么还穿着棉袄,脱下来让我们看看哪里需要调整。」
换衣服前跟换衣服后都是同件外套,还怎么能提前欣赏她的美貌?
「可是,冷……」时予沐弱弱出声。
「马上上台了,甚至还有人穿着抹胸裙呢,这个时候还在意什么冷不冷。」吴雪怡说。
是了,身边准备上台的人早就将棉服脱下,穿着短袖短裙到处跑,她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冷。
可是她……比起风度,更想要温度。
但这不是『淑女』应该有的想法,今天的她可于往常不同。
咬咬牙,与冷空气对抗。
脱!
第45章 「他送的花真好看。」
将棉服拉链扯开, 就有阵风吹来,差点将刚燃起的意志吹灭。
终还是脱下,别扭得摸着头髮, 就听一声:「别动。」
抬头, 两束直勾勾的目光盯着她看。
「……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吗?」她不敢乱动,身体很僵硬。
那两人却没回应她,来到她的身边, 又是整理领口又是调整头饰。
「你也觉得对不对?」
「对对对,差不了。」
悄悄话声滑入耳廓。
她一头雾水:「什么啊?」
「没事,很完美。」孟绾往后退一步,细细欣赏, 「我敢保证,今晚会刷新所有人对你的认知。」
见该调整的已经调整好,时予沐迅速将棉服套上,暖意包裹住自己,才有活过来的感觉。
孟绾还笑话她:「你这件礼服很容易被压皱的, 等会没有最好的状态要怎么办。」
「我要是被冻感冒了, 等会手脚冰凉发挥不好,才是得不偿失。」时予沐有理有据反驳。
孟绾笑着说:「行咯,那你临上场前先脱下来适应一下。」
「好。」
晚会准备开始,三位主持人前往与舞台相连的区域准备,时予沐看着她们从自己身边经过, 还在出神,倏尔对上熟悉的视线。
是云玖,她是其中一位主持人, 今天的她很好看,戴着公主的发冠, 一袭白裙,举止优雅。
时予沐冰释前嫌似的主动朝云玖笑了笑,但云玖脸上没任何表情,越过她上台。
算了,她们早就没联繫了。
不必太在意。
将棉袄拉得更紧,她掀开与舞台隔着的帘子,悄悄看向场内。
座无虚席,这么大一个场馆密密麻麻全是人影,灯光都往舞台上打,还有好几个新闻社团的学生不停拍照录像。
……完蛋,更紧张了。
将帘子合上,时予沐焦虑得回到后台沙发处,想找点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拿起手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都在抖。
不能紧张,紧张会很容易失误。
——但是没办法不紧张啊!!
时予沐眼圈红红的,在原地蹦了好几下,逼迫自己不要去听外界的那些声音,尽可能平復心情。
打开手机,看见陈叙浮的消息:【开场了,感觉怎么样?】
时予沐一下子绷不住情绪:【好紧张啊,怎么办!!】
陈叙浮秒回:【紧张是正常的,深吸一口气,屏息十秒之后重重吐出,能得到缓解。】
时予沐照做。
深吸气,屏息,吐出。
好很多了,但依旧紧张。
再试一次,也有同样的效果。
既然到这个时候了,稳定好情绪是最重要的事情,时予沐对着桌子再练一次指法,很顺畅,没什么问题。
那边吴雪怡领队的民舞节目准备上场,她跟孟绾在后台看着。
演出很顺利,回到后台的同学尤其兴奋,同时予沐分享:「上台就不紧张了。」
那最好是。
再过了十分钟,学生会的学生过来通知她准备上场,她浑身都是冰冷的,不知道是因为风吹还是因为紧张。
参加合唱的学生到后台准备,台上的表演还在进行,时予沐站在帘子后看着,握住手机,最后给陈叙浮发了条消息。
时予沐:【真的好紧张啊,你说我真的能弹好吗?】
陈叙浮没跟她说可以或不行,只回了句反问:【你认为呢?】
——我认为呢?
时予沐深吸气,屏息,唿气。
我可以的!
带着极高的自我暗示,上台,望着底下的人,她强装自信地一笑,带着坚定的目光坐在钢琴旁。
身后学生按照排位站好,指挥者在正中央,灯光洒在她身上,多部相机对准她。
与指挥者对视一眼,她端正坐直,深吸一口气。
脚踩踏板,指尖轻盈落在琴键上,乐章冒了出头。
台下几个人坐在一起,原本无聊得在大庭广众之下玩游戏,注意力根本没在晚会上。
直到听见主持人的声音:「接下来是高二六班的合唱表演。」
冯铠东从团战中抬头,问了句:「来了?是她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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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测说:「别管,先干完这一波……我快死了!」
再旁边的陈叙浮已经收下手机,眼神落在台上。
孙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正在开团啊大哥,你怎么挂机了?」
「游戏能有现在重要?」陈叙浮看向他。
冯铠东觉得有道理,同时退出游戏,坐直身子在人群里寻找。
「不是,你们——」只有孙测心系游戏,但两大主力已经离线了,他打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敌方胜出。还好这把打的是匹配。
才注意到已经开始了的合唱:「她们在哪呢?」
冯铠东最先找到孟绾,她在合唱团的第二排的中间位置。
孙测眼睛都快找瞎了:「插班生呢?她不是弹钢琴吗?」
「对哦,弹钢琴的人没见过啊,换人了?」冯铠东盯着大屏幕,此刻画面恰好对准弹琴的人,甚至拍的是特写。
两人盯着好一会,愣是没认出来。
「不对,那条裙子……」
「就是插班生!」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看了!」
画面中的时予沐表情专注,微低着头全身心投入音乐中,髮丝垂落,只让她露出半边脸,光线在她侧脸上画出一道金色的轮廓。
她这条裙子选得很好,白色为底,蓝色的欧根纱顺着裙子由下至上缠绕。
跟随她的音乐,像是一条人鱼从水里轻盈游动,时而冒出头,轻快又好奇地望着这片海面。
蔚蓝的海,波光粼粼,风、光、浪,一切恰到好处。
「她弹得也太好了吧。」冯铠东感嘆。
孙测仍沉浸其中:「她好好看啊。」
「喂,把你的口水擦一擦。」冯铠东用肩膀碰了碰他。
再偏头一看,陈叙浮正目不转睛盯着舞台,看的方向明显不是后方合唱团的人,而是时予沐。
这倒是不奇怪,毕竟是他们的朋友,现在的她多耀眼,很难让人不注意到她。
但冯铠东总觉得陈叙浮的眼神不太正常,同是朋友,如果是他们上台表演他肯定不会在意到这种程度。
而且,为什么他的嘴角是往上勾的?以及那束目光里可不仅仅是欣赏,还有自豪,还有……从未对他们有过的温柔……?
「嘶。」冯铠东吸了口气。
不对劲,一定不对劲。
舞台上的时予沐压根没有将注意力投向台下,观众太多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要是往下看肯定会增加紧张的情绪。
索性忽略其他,只将这次当成普通排练,照着自己的肌肉记忆弹奏,哪怕心跳得很快,哪怕牙齿紧紧咬着,她都尽可能保持镇定。
她的表现不算完美,弹偏了几个音,不过影响不大,不了解音乐的人听不出。
她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一直都是能够顺利完成就是胜利,目标达成了,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她的眼里只有惊喜,深深闭眼再睁开,眼眶里都是方才因为紧张而蓄积的泪水。
场下掌声热烈,时予沐的心情很好,转身站在旁边,微微鞠躬谢幕。
头上的髮饰因此垂落,她感受到了,赶紧伸手接住,本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的脸染上些许惊诧。
有新闻社的学生在她旁边,拿着相机对着她疯狂抓拍。
她站起身,对着对方礼貌笑了笑,直面镜头的她表情有点僵硬,抿了抿唇,准备下台。
刚走了一步,还有同学过来送花。
是同班的男同学,他是后勤组的一员,应该是代表全班送给她的。
「谢谢。」时予沐开心说道。
「辛苦了。」李奚行说。
男生很绅士,知道她穿着裙子不方便,便在旁边扶着她。她踏下台阶,进入后台,整个人总算松懈下来。
「啊啊啊你太棒了!」吴雪怡跑过来抱着时予沐蹦蹦跳跳,「你就是我们的功臣,弹得好好,我看前排几个老师非常满意。」
「真的吗!」时予沐跟着晃动身子,任由头饰噼里啪啦往下掉,「我弹错了好几回,本来怕会有影响。」
「根本听不出来!」吴雪怡说,「我觉得我们稳了!」
她们围在捲帘口,着急着庆祝,旁边还有几个同学加入聊天,气氛非常活跃。
「让一让。」旁边传来冷漠的一句话。
时予沐保留着笑意偏头,发现是云玖,她正准备上台主持,看见她们在这,并没有好脸色。
赶紧拉着吴雪怡往旁边靠,为云玖腾出行走的空间,没想到她直接往吴雪怡身上撞,同时踩到时予沐的裙子。
「……什么素质。」吴雪怡吐槽。
「算啦。」时予沐小声说,不想被这个小插曲影响心情,拉着吴雪怡往里走,让出通道。
时予沐平復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自己的棉袄穿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迅速与陈叙浮分享消息。
时予沐:【我结束了!!】
陈叙浮回消息速度依旧很快:【我知道,我看见了。】
时予沐:【怎么样怎么样。】
陈叙浮:【在我心里已经是第一了。】
今天的他挺会说话的。
恰好赶上兴奋的时予沐,她笑着继续敲字:【原来我之前不是第一。】
顺道发了个可怜的表情包。
陈叙浮:【这么得寸进尺?】
时予沐晃晃脑袋。
她怀里还抱着那束花,算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花,在第一次登台演出的日子里,她能有这一刻是多么来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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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张照发朋友圈,刚退出时就弹出一个小红点,再点进去,是点赞信息,来自陈叙浮。
以及他的评论:【花很好看。】
时予沐回復他:【对吧对吧,我也觉得!】
陈叙浮:【。】
时予沐:【?】
「噗——」后面孟绾在刷到这条朋友圈时,扑哧笑出声。
一个发了其他男生送的花。
一个评论花很好看。
一个还傻乎乎的应和。
托着脑袋,看着乐呵着欣赏花束的人,只想看热闹。
第46章 「第一次收到男生送的东西。」
时予沐很喜欢自己这身衣服, 即使演出结束也没捨得换下,穿着在后台到处晃悠。
今天的她很活跃,经常有人找她合影, 她便会大大方方地参与, 偶尔还会主动加入到别人的合影中。才知道原来认识新朋友没那么难。
直到晚会结束,一群人还将战地转移至体育馆场内,争分夺秒在各个位置拍照。
她没走, 后边几个人也没走,他们提前约好晚会结束后一起吃饭,再晚都得等。
孟绾亦然,她从后台离开, 回到冯铠东他们旁边,不知从哪抽出张试卷埋头填写。
冯铠东很无聊,见她在学□□是手贱得拿着笔往她手背上戳,每次都换来孟绾不耐烦的一声「啧」,他嬉皮笑脸道歉, 但下次还敢。
「马上元旦放假了, 你至于这么争分夺秒学习吗?」冯铠东找个话题同她说话。
孟绾头都没抬,默默提醒:「距离期末考只有20天,距离高考只有525天。」
「什么叫『只有』525天。」冯铠东说,「那叫『还有』525天,有的是时间, 着急什么。」
孟绾懒得跟他一个学渣说话。
见这边无人理他,他只能回头看向孙测,恰好他刚被陈叙浮以『冷眼』对待, 两个失意的人自然而然凑到一起。
冯铠东拍了拍孙测,示意从他们身边过道穿过的人:「他是不是刚才给插班生送花那个?」
「就是他。」孙测看了一眼, 「他是插班生的后桌,关系好像不错。」
听见这两人的对话,陈叙浮才抬头一瞥,视线在那个男生身上短暂停留。
「你怎么知道?」冯铠东问。
「看到了啊,插班生跟她同桌下课经常在走廊,那个男生也在,经常跟她说话,他们几个人关系挺好的……没错,还有那个可能喜欢我的女生。」
「……」最后一句大可不必加进去。
听见临近舞台的位置有人喊「时予沐」仨字,孙测与冯铠东双双好奇张望。
还不止一声,好多人找她合影。
「插班生的人缘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好。」孙测说道。
冯铠东呛他:「不行吗?嫉妒了?」
「不是,我是那种人吗?只是感觉插班生变了,而且变了很多。」
「好像是。」冯铠东抚着下巴,仔细想了想,「去年的她不是这样的。」
孙测颇有感慨:「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去年校运会,咱几个都让她去竞选领队,结果她硬是说自己配不上,但今天的她表现得多好。」
「她现在也经常喊着她不行。」冯铠东拒绝煽情。
「那不一样。」孙测努力找准措辞,「之前的她喊着「我不行」,就真的不去做了,现在是一边说不行,一边硬着头皮努力。」
冯铠东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头时予沐总算拍完照片。几个人面对面建了个群聊,约定回去后将各自手机里的合影发到群里。
另外还有几个新认识的女生,时予沐也主动找她们要了微信号,到最后剩下云玖,时予沐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她相处。
整个晚上她们没有说过一句话,即使她们还拍过合影。时予沐想让云玖把有她出现的照片发给她,但她们关系这么僵,她不想做主动的那个人。
有人拉着她,索性先回后台换衣服,后面再没看见云玖的身影,那句话没说出口。
时间来到晚上十一点,体育馆内大部分灯熄灭,工作人员过去清场,时予沐迅速完成自己的事情,小跑出了体育馆,找到站在冷风交缠的室外等待的朋友们。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时予沐提着大包小包,都是她这个晚上用到的衣服道具等等东西。
有点重,她狼狈得用膝盖掂了掂,再准备提的时候发现手上一空,一整个大袋子已经自然地被陈叙浮接了过去。
「没事,也没有等很久。」孙测嘿嘿说道。
冯铠东拆台:「刚才喊冷喊得最大声的人就是你。」
这俩人又开始掐架,孟绾看不下去,前来挽着时予沐的手向前行。
从学校到烧烤店的一路上,两个女生在前,时不时回头与三个男生说话,路灯让他们的影子时长时短。
聊的话题基本围绕时予沐,特别是孙测,他的兴奋程度不比她小,与她有关的事似乎能说个三天三夜。
「你知道吗,你刚上台的时候我们完全没认出你,你怎么没告诉过我们你化了妆之后那么好看啊,要不你以后天天化妆吧。」
「什么啊,你这不是在说我没化妆的时候不好看吗。」时予沐努唇,看着不大开心。
「不是,我是说你化妆好看……说不清楚了,陈叙浮你帮我翻译一下。」
陈叙浮的声音才出现:「是眼前一亮,化妆之后更惊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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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予沐喜欢听他们夸自己,一句话将她哄得一直笑。
很快到达烧烤店。
这个时间路边停了很多辆车,不少刚参加完晚会的学生提着礼服奔向他们的父母,烧烤店里围着的也都是穿着同样校服的人。
油烟机哄哄响着,烧烤炉的热气在半空扩散,烟火气过于浓烈,即使坐在室外也不觉得冷。
时予沐先坐下占位置,陈叙浮另外搬了张椅子放置她的东西,其他人去拿烤串及饮料,他们对彼此的口味很熟悉,知道时予沐爱吃烤肠、鸡翅以及各种蔬菜,且不吃辣。
她坐着等待,拿起手机,朋友圈消息数量罕见地来到99+,没来及关注,先看一下列表的信息。
大多数是新认识的朋友发给她的图片,她点开原图保存,数量太多,连下载都耗费了很长时间。
这个过程又去回復几个男同学给她发的信息,要么闲聊问她回家了没在干什么,要么给她发了好多她的照片,有他们自己拍的、也有新闻社团的学生拍的。
翻着翻着,忽然嘆了口气。
陈叙浮听见,偏头看她:「什么事?」
她摇摇头:「我算是理解你当时的感受了。」
「什么感受?」
「就是很受欢迎,幸福的烦恼。」说这话的时候时予沐表情参杂着点骄傲。
「幸福?」陈叙浮强调。
「还要思考应该怎么回消息,也挺累的。」她边说话边埋头敲着手机。
陈叙浮没应她,伸手倒了杯茶水推过去,才说:「喝口水吧,忙着跟他们聊天,辛苦你了。」
时予沐没仔细听他的话。
此刻的她刚点开李奚行发给她的公众号,内容是晚会的盛况,标题附带的竟然是她的图片。
点开大图。
当时她正鞠躬,双手扶着头饰,所有光恰好从侧方打来,将她的脸照得很柔和,明暗分界线成了天然的修容,脸上的细闪与覆盖着眼眶一层的水珠共同闪烁,连睫毛也熠熠生辉。
像是人鱼公主在领受她的冠冕。
太好看了吧!!
时予沐掩饰不住唇角的笑意,赶紧长按屏幕保存下来。
那边几人拿着饮料过来,看见的就是她兴高采烈噼里啪啦点着屏幕的画面。
昏天黑地中看不清她在干什么,但从画面及颜色中可以判断是在同别人聊天。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孙测拉着椅子坐下,迫不及待问。
可惜时予沐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听见,自然没回答。
被忽略的孙测撇撇嘴,看向孟绾。
孟绾说:「她刚完成演出,肯定很忙,晚上好多高一的男生看她看到眼睛都直了。」
说着说着她瞥了陈叙浮一眼。
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那可不行。」孙测反应激烈,「要是插班生被骗了怎么办?」
「你以为大家都是你吗?」孟绾说,「不过这种事得找陈叙浮取取经,比如要怎么拒绝不喜欢的人,或者要怎么跟喜欢的人表明心意。」
陈叙浮瞥了她一眼。孟绾笑意只增不减。
他单手打开可乐罐,将吸管插进去。又顺手帮两位女生的饮料也开了。
「什么?」时予沐总算回完消息,加入到聊天中。
「你刚才在跟谁发消息。」孙测执着得再问一次。
时予沐认真回答:「是我后桌,他把学校公众号的连结发给我。」
「送你花的那个?」
「对,你怎么知道?」
「看到了,他还挺用心,还专门送了花。」孙测嘀咕了一句。
「不是全班一起送的花吗?好多人都有。」时予沐说。
孙测刚松了口气。
就听见孟绾说:「不是,我们没收到消息,是他自己送的。」
「什么?」时予沐一愣,「他上哪买的花?」
「这两天学校门口很多卖花的摊贩,估计是在那买的,我们班班费不够,没准备这些。」
也就是说,李奚行是自己掏钱买的。
时予沐受宠若惊。
「那我是不是应该回礼?」时予沐思考。
「他是以班级的名义送你花的,你突然送他什么礼物都很奇怪吧。」孟绾说。
也有道理,这种事没法直接说回礼,反而还容易被误会。
「那我以后应该对他更好一点?」时予沐又问。
她一直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从小父母就教育她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就算拿了也要回礼,甚至要比收到的东西价值更高。
倘若这束花是全班一起送的,她收下至少心里不会有负担,但说是男生独自出钱为了她买的,她满脑子只有应该怎么答礼。
「你打算怎么对他好?」一直没说话的陈叙浮终于忍不住出声。
时予沐也在想这个事情:「帮他做值日?或者他说什么我做什么。」
……这样别人只会更加误以为她喜欢他。
好吧,这也行不通。
「其实我觉得回不回礼不是很重要,以后有什么活动你再买束花送回去算了,实在不行你随便买份礼物,就说你心里过意不去。」孟绾出谋划策。
时予沐点点头,这是最可行的办法了。
老闆将烤串端上来,她最爱的烤肠就在最上方,她伸手就能拿到。
「那两串都是你的。」陈叙浮告诉她。烤肠一共有六串,他们一人一串,但时予沐喜欢吃两串,这是他们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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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真好。」时予沐高举着烤肠与大家碰杯。
周遭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孟绾与冯铠东他们还在就要不要回礼这件事展开讨论。
冯铠东觉得没必要算得那么清楚,多的是算不清价格的礼物,况且这只是一束小小的花,还是自愿送的,要是什么都计算那得多累。
孟绾与他的想法一样,但她也能理解时予沐,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别人的好意。往深了想,这似乎是种『不配得感』的体现。
时予沐看了看身后袋子里那束花,偏头与陈叙浮说道:「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是讨喜的炫耀,也像是在等待夸奖。时予沐这个晚上这么开心,最想分享的人是陈叙浮,因为如果不是他,她根本没有胆量站在那个灯光闪耀的位置。
他们好像慢慢地靠得更近。
「还有,也是第一次收到男生送的东西。」她微微笑着说。
「第一次?」
「对,没想到吧。」
时予沐又碰了碰那盛开得尤其灿烂的花束,给李奚行发了消息说谢谢,到这时还没听见陈叙浮的声音,她才问:「怎么了?」
「我没送过你东西么?」陈叙浮若有所思。
「……」
「校运会我拿到的跨栏金牌、篮球赛的挂件、还有你上次在我家顺走的漫画。」
「……」
「是我送的东西不作数,还是你没认为我是男生?」
「我忘记了。」时予沐双手合十,讪讪陪着笑,「跟你太熟了,下意识以为你不是外人。」
陈叙浮忽然一声笑。
他也很好哄,一句「你不是外人」便能让他浮想联翩。
克制过于明显的笑意,他吐槽:「白眼狼儿。」
第47章 「有男朋友了。」
烧烤摊附近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仅有的几张桌子围满了人,刚过来的只能站着等位置。老闆早就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招唿新的客人, 只让大家随意。
这几人已经在享受美食, 拿着烤签比划,谈着天马行空的话题。
很快又来了几个人,是冯铠东他们班的, 见他们这边还有空位便过来商量说想拼桌。
冯铠东看着其他人的反应,才说:「行呗,反正我们快走了。」
他往旁边挪了挪,几乎与孟绾贴着, 孟绾嫌弃得往时予沐边上靠。
他又过去了些,互相介绍,「陈叙浮应该认识,也是校队的,去年一起打过球。」
「嗯。」陈叙浮点头问候, 也往时予沐这边挪, 淡淡的柚子清香漂浮。
时予沐一直很好奇这股甜味到底是从哪里出现的,明明周围烟味烧烤味那么浓,它愣是没能被覆盖。
想着,又悄悄看向他。是洗髮水?香水?还是衣服上的味道?
直到他低低丢过来一句话:「我性别男,不用确认。」
「……」一秒收回视线, 回应,「是吗,太可惜了。」
陈叙浮:?
来的几个人去点菜, 有人专门回头问:「你们还喝不喝饮料?我请客。」
冯铠东自然不客气:「那就一人一瓶。」
很快对方抱着一打可乐过来,放在地上让他们自取, 冯铠东顺势递给其他人。
「谢谢。」时予沐想伸手接,又在触碰到易拉罐的时候缩了缩手,是冰冻的,有点冷。
很快听陈叙浮交代:「换两瓶常温的过来。」
时予沐与孟绾一人一瓶,至于那几个男生,就跟不怕冷似的,开罐了之后直接往胃里倒。
拼桌的其他人很快回来,岔开着腿坐着,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又直接拿起桌上他们吃剩的烧烤吃。
孙测最先搭话,他与他们不熟,但并不影响他们相处。后面有人把话题落在学校篮球队,陈叙浮也加入聊天。
校队里统共只有两位平行班的学生,此刻都在这里。除了陈叙浮外另一位从去年就通过考核加入,但至今都只是候补队员;陈叙浮不太一样,他刚加入就很被看好,或许能在下学期的全市联赛中成为首发队员。
于是对方同他交流心得:「这些活动重点都是体育班,你过去了机会能更多。」
陈叙浮说:「当爱好打打得了。」
桌上的烤串还剩下很多,另一批人点的也到了,招唿大家一起吃。时予沐盯着满大桌的食物,俨然没了刚开始饿虎扑食的气势。
她其实没吃饱,但就是腻,烧烤这种东西下了那么多香料,还全是肉,几乎每次都是以腻收尾。
孟绾也累了,靠在她的肩膀,眼神望着天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时予沐隐约听懂,是在背诵早上英语课新学的单词。
而桌上那群人的话题绕了一大圈,回到了今天的晚会上。
有人说:「晚上那个女主持是云玖吧,她本人比图片好看多了。」
「有男朋友了,你死心吧。」旁边人提醒。
听到有瓜吃,孟绾瞬间从学习状态切换,饶有兴致地参与到话题中:「真有了?谁啊?」
「叫马学贤,高一跟你们同班。」说话的人看向冯铠东,「你不是认识?」
「认识,但后面没联繫了,他什么都不跟我们说。」
每次提起马学贤,冯铠东就很无语,高一最开始这个人性格还行,后面就因为认识了云玖,让他的行为越来越迷惑,在云玖跟陈叙浮告白失败后他还将他们的微信删了,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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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高一最顶峰的时候群里有十多个人,都是关系好的,后面一个个都因为各种事情没在一起玩,连聊天都不参与了。冯铠东实在受不了,索性解散那个群,重新拉了五个人的小群。
或许友谊就是这样,有些人註定只能陪伴自己走一段路,慢慢地磨合筛选,留下的才是经得起考验的铁关系。
孟绾接着问:「她跟马学贤还在一起啊?都这么久了,竟然没听到什么消息。」
「本来就是早恋,偷摸着谈,在学校里躲着老师,哪里能声张?」那人说。
「你们怎么知道?」
「你们没刷到过她的视频吗?她前段时间在快手上挺火的,结果很多男的去骚扰她,后面她发了张图片说自己有男朋友,上面的人就是马学贤。」
「没玩过快手。」孟绾说。
「微博总该有吧,她长得漂亮,又会跳舞,性格还好,很多人喜欢她,说她是国民女儿。」
时予沐听见孟绾不屑的一声嗤笑。
她已经拿起手机,动作迅速地翻着微博,很快示意时予沐。
云玖恰好在十分钟前发了微博,内容是今天元旦晚会的图片,基本都是合照。
点开大图查看,每张合影她都在最中间,享受着人群簇拥,看起来人缘非常好。
图片里也有时予沐的身影,她不过是众多人中渺小的背景板。
只是——出现的照片里的她都很难看。
要么恰好闭眼,要么表情很丑,要么因为镜头的拉伸而变形……又或者说,在这些图片里的人只有云玖是好看的。
评论区也是一览的:【天吶,这么对比起来才知道小玖有多好看,其他人长得都好奇怪……】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建议她们以后别站在小玖面前。】
【想看小玖的单人照!】
再往下刷,竟然还有人专门截出图片里被拍得不好看的人做出表情包,时予沐也没能倖免。
并配文:【怎么会有长成这样的人哈哈哈,小玖跟她们做朋友委屈你了。】
时予沐越看越生气。
怎么有这样的人啊,未经过她同意就将有她的图片发到公共平台上,而且只选了自己好看的图片,这不是摆明了想通过她们来衬托她吗?
要说之前她还因为觉得伤了云玖的心愧疚,现在她只觉得晦气,那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交朋友。
偏偏身边的言语还在不停夸云玖。
「也不知道马学贤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能够交到那么好看的女朋友。」
「已经有公司签她了,想将她捧红,没准下一个国际巨星就在我们身边。」
时予沐很想反驳。
云玖根本不是他们想像中的那样,明明她的家庭关系不好,她爸妈从来没有到学校接送过她,生日也没陪她一起过,她根本不是什么受宠爱的小公主,性格也完全不是表现出来那么温婉。
但她忍住了。
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就算她再生气,也不能一股脑将云玖的私事倒出来,说了没人相信,还显得她小肚鸡肠。
带着怨气回家,尽管时间已经到凌晨,但依旧没有困意,在洗漱完成后趟床上不断翻着云玖的微博,试图找到蛛丝马迹验证自己的猜想。
云玖在网上表现出来的形象确实很讨喜,性格积极阳光,努力拼搏还热爱生活。只是时予沐曾经与她接触过,她知道里面说的很多都是假话。
比如她说她学不会化妆,所以每次拍的照片都是素颜,但是她在时予沐面前提起化妆品的时候明明非常积极,还发过她房间摆满化妆品的化妆柜,根本不是不会化妆的样子。
比如她说她很喜欢狗狗,在路上看到流浪狗会忍不住靠近,还有各种与狗狗的合影验证自己的说法,但她明明跟时予沐说过她最讨厌的动物就是狗,甚至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这种生物。
非常非常多内容,全都与在时予沐这边表现出来的相悖。
到底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她为什么要在她面前撒谎,或者说为什么要编造这么多故事在网际网路上。
总是精心地扮演另外一个人,难道不累吗,那么多人喜欢她,如果都只是营造出来的假象,那那些人喜欢的到底是她本人,还是平行世界的她?
很混乱。
但归根结底是她自己的选择,无人能阻挠。
……
元旦放假三天,时予沐跟着父母去了周边城市短途旅行。
惦记着朋友们,她为每个人都带了特产,想起李奚行送的花,又多拿了一份。
返校上课那日是周二,时予沐一大早从家里赶过去,东西没来得及放寝室,索性带到班里,直接放在座位底下。
大课间时间从袋子里捞出一个礼物盒,转身递给后桌。
「听说上次的花是你自己送给我的,谢谢你呀,这个给你。」时予沐说,这些话术都是孟绾准备好的,只需要套公式。
「好,谢谢。」后桌挠了挠头。
旁边有其他组的男生被吸引注意力,莫名出现好几声起闹。
时予沐奇怪地看了看,不明所以,带着另一份礼物给孟绾。
他们班这学期换了好几次座位,不变的是时予沐永远在前排,孟绾在中后排,她们隔得有点远,在班里很少接触。
孟绾的同桌也没变过,还是那个刚开学就被好几个保镖护送到班里的奇怪男生,叫姜楠冠,但孟绾与他之间关系至今没能磨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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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予沐想坐在姜楠冠的位置上同孟绾聊天,但被孟绾单手拉住,摇摇头:「你别碰他的东西,他很介意。」
「这么小气?」时予沐注意到孟绾与姜楠冠桌子之间隔着很长的距离。
「跟他做同桌,委屈你了。」这边没有多余的空座位,时予沐只能站在过道,拍了拍孟绾,义形于色。
「确实够委屈。」孟绾诉苦似的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家被伺候惯了,在这也要有人伺候他,我的东西他随便拿,他的东西不让我碰,一张嘴就是使唤人,要我帮他倒水、沖咖啡,跟大爷似的。」
在吐槽姜楠冠这件事情上,孟绾能说三天三夜。
理智稍微回笼,她没敢说得太大声,周围都是同学,如果被听到且告密了,她得罪了这位少爷,以后在学校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时予沐蹲下,小小声同她聊:「他有毛病吧,你帮他了?」
「当然没有,我反问他,是不是上厕所还要我帮他脱裤子,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我不介意的话就可以。」孟绾说着说着被气笑出声。
对这人的刻板印象+1。
时予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瞥见姜楠冠从后门进入教室,她不想跟这人有接触,丝滑转身,回归座位。
第48章 「他喜欢柚子味的。」
又一个学期进入尾声, 迎来熟悉的期末备考阶段。
近期上课都在复习本学期的学习内容,只是对学霸而言才是复习,于有些人而言是初次学习, 比如时予沐。
自从进入高二之后, 很多老师都会不停强调距离高考所剩时间不多、要抓紧机会学习等等言论,刻意提高紧张的氛围。时予沐受了感染,时常燃起学习的斗志, 但这种东西就像在沙滩上点火,一个浪花拍过来,火就灭了。
她本来觉得这学期的自己挺认真的——如果她没有发现自己连小测题目都没看懂的话。
距离考试剩下最后两周,又到了临时抱佛脚的时候。
各科任老师打过预防针, 说这次考试题目难度会上升,好让大家提前开始适应从高二下学期开始的高强度学习模式。
压力从此刻上升,连她都有了危机感。整天抱着课本学习,上课不打瞌睡不走神,中午在班里学到一点半才去食堂吃饭, 回寝室再看会书, 困了就睡二十分钟后就回教室。
持续了两周,到了上战场的日子。
她掌握的知识点太少了,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考试,将希望寄託于玄学,在考试前双手合十, 虔诚地祈祷:「考的都会,不会的不要考,考的都会, 不会的不要考……」
试捲髮下来,她迫不及待翻了翻。
——好极了, 考的都是她觉得不会考所以没学的知识点。
难过的心情从此刻开始,丧气地写了一道又一道题,怅然地交了一张又一张试卷,最后考试铃响,寒假到来,她竟然一点兴奋都没感觉到。
「啊啊啊我考砸了!」见到朋友们的第一刻,时予沐哭丧着脸诉苦。
「哦。」孙测与冯铠东不以为然,考砸就考砸了呗,也不是第一次了——应该说就没有考过好成绩,这有什么难过的。
见自己的心情没能被理解,时予沐一头扎进孟绾的怀里寻求安慰:「为什么我都那么努力了,还是考不好。」
孟绾:?
她更无法共情:「就努力了几天,也叫努力吗?」
「哇啊啊!」时予沐更难过了,怎么就没人懂她!
她最后的希望是陈叙浮,无论别人怎么说,但是陈叙浮一定得站在她身边安慰她。偏偏这次他赶在对上她的视线前躲开,假装无事发生似的低头摆弄他的手机,用无声回应。
不是!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白交他们这些朋友了!
「之前没见你那么在意成绩,你今天怎么了?」孙测总算良心发现,照顾一下时予沐的情绪。
时予沐说:「我也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特别焦虑,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要好好学习!」
「加油,我相信你。」孙测口头敷衍。
朋友们越是不相信她,她越是想证明自己,在失利的那一刻是最有干劲的时候。
直到孟绾一桶冷水泼下来:「等你到了明天就不会这么想了。」
他们多了解她,在喜欢的事情上可能会非常执着,但在不喜欢的事情上根本喊不动她,比如学习。
努力这种词彙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次数都能绕地球好几圈了,结果唯一能实现的只有孟绾。
时予沐偏不信:「不会的,这次我一定做到。」
这次考试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至少是认认真真看了书,但好像每次她用心学习之后的成绩甚至不如她裸考的成绩高。
努力了,不仅没有收穫,还退步,这是个打击多么大的消息。她这次势必要证明自己,就得从现在开始学习,争取在下学期开学考试中能有好成绩。
晚上回到家,吃过晚饭,连行李都没收拾,她已经拿出课本坐在书桌前认真看着。
连孔秋娴都惊讶于她的毅力,又是让时邵阳切好水果送到她房间,又是隔三岔五敲门提醒她注意休息。
当父母的,对于女儿的勤奋,他们非常欣慰:「我们宝贝儿长大了。」
时邵阳也说:「肯定是遗传了我的优秀基因,想当年我们条件多艰苦,放学后我要帮家里摆摊,晚上就支个小书桌,点蜡烛学习,虽然当时没钱,但读书这事可一点都不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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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
时予沐的专注力只能持续十分钟。
在这十分钟里她做了一道题,但是太难了,超出她现有的水平,翻了翻课本试图理解,还是没懂,便拍了张照,准备找孟绾补习。
结果。
一打开手机,不知道怎么的界面便自动跳转到其他软体上,她刷了刷,发现最近又有部很好看的韩剧开播了,心痒痒,点开看了详情,刚想往下看,理智才现身,立刻回到微信询问孟绾。
孟绾:【不错嘛,真的在学习?】
时予沐:【当然,我说话算话。】
在等孟绾将具体计算步骤发给她的过程,她边吃着水果,边点开方才的页面继续浏览,这次刷到很多关于该电视剧的评价,更激起她看剧的心,眼看着指尖已经在播放页面上徘徊,孟绾的消息发了过来。
时予沐:【谢谢你~我继续学习去了。】
孟绾:【加油,我明天再学习,今晚休息。】
时予沐心想最勤奋的人是她,她要是保持现在的斗志学习一年,成绩万一比孟绾还要高可怎么办。
天马行空的想像被自己掐断,回归正轨继续做题。
对照着孟绾的答案理解了一遍,本一团乱麻的脑袋在此刻清晰明了,觉得自己学会了,自信将答案抹去,自己计算一遍,结果得出的答案跟标准答案差距十万八千里。
排查了很久都没发现问题,选择重新看答案,再一次恍然大悟,结果轮到自己做的时候依旧秒忘。
这种事多打击她的学习积极性啊。
古人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人在面对强劲的对手时要懂得退让,有时放弃是最好的选择。
时予沐开始思考下一道题。
题目还没读完,她的注意力越来越飘,被迫让自己集中注意,结果那部剧的剧情始终强势挤入她的脑袋。
半天学不会一个知识点,她开始意识到自己今天的状态不适合学习。
……要不,明天再开始?
反正刚考完试,连孟绾都说需要劳逸结合,那她跟着休息一个晚上不算什么,要紧跟学霸的步伐。
嘴巴还在为自己找藉口,身体已经爬上床,打开思念已久的韩剧观看。
这时还算有点学习意识,给自己设限,只能偷懒一个晚上,明天,明天一定早起学习。
这个夜晚,时予沐始终躲进被窝里刷着电视剧,从十点开始看到下半夜,最后依依不捨地睡着,再次睁眼时是隔天中午。
刚睡醒时迷迷煳煳觉得自己应该起来学习,但翻了个身之后又觉得好累啊还是先休息吧,于是点开还没看完的韩剧,又这么看了一整天。
晚上,孟绾给她发消息:【我今天写了两张试卷,你呢?】
时予沐抽空回覆:【我现在开始学习!】
好消息是她说到做到,立刻关闭手机翻开作业本。
坏消息是她只坚持了五分钟,实在太困了,又转身上床睡觉。
学习的事不着急,寒假还有那么长时间,过几天再努力也是一样。
——每天都是这么想的。
——每天都只剩下想了。
再过几日,时予沐已经将自己曾经的壮志凌云抛到脑后。
……
新年将至,家里在准备大扫除,时予沐家里不过百来平方,但是东西堆得杂,打扫起来很要命。
按照往年的情况,家里会分工打扫,她负责自己房间跟客厅,孔秋娴负责他们房间以及储物间,剩下洗手间跟厨房都是时邵阳的工作。
但是今年,他们就大扫除的事情展开讨论。
时邵阳觉得这项传统没有必要延续下去:「咱们家平时没少打扫,不至于那么脏,要不今年不用大扫除了?」
孔秋娴持不同意见:「不行,这是过年的步骤,这几年年味本就越来越弱,连这个都废除,可就没有过年的感觉了。」
「但是太麻烦了,比如那边窗帘顶上积了灰,我们需要借把梯子才能够到,还有厨房管道得清理,下水道那边有蟑螂,也不知道堆了多少尸体,想到要清理就起一身鸡皮疙瘩。」时邵阳继续商量。
孔秋娴想想觉得有道理,所谓眼不见为净,若是不打扫,他们还能假装没有这回事。
于是决定——请个家政团队上门打扫。
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家政团队能挣钱,他们买个舒心。
况且,看着别人打扫,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年味?
往年的年夜饭,时予沐会跟着父母回到乡下的爷爷奶奶家过年,乡下管理比较松,他们会与伯父一家放烟花,非常快乐。但是今年伯父带着爷爷奶奶去其他城市了,只留下时予沐家三个人。
总显得过于冷清,一向喜欢热闹的孔秋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时常思考如何多邀请点人到家里。
于是在购买年货的时候,孔秋娴总会把很多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考虑在其中。
「宝贝,你们班长喜欢什么口味的零食?」孔秋娴推着购物车,问道。
时予沐本被超市里循环播放的新年歌曲洗脑,跟着轻哼:『恭喜恭喜恭喜你呀。』听见孔秋娴的话,她说:「他好像不挑食。」
想了想,不对,他还是挑的。又补充:「他不吃大蒜、青椒、冬瓜,不喜欢吃黑巧克力,但是白巧克力可以,对了,很多鱼他都不能吃,会对小清蛋白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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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秋娴推着购物车,奇怪得看向自己女儿。
她说:「我问的是,他喜欢什么口味,我们买点年货送过去。」
她寻思着她也没问得那么详细,怎么女儿一股脑地将他的喜好倒出来——应该说,她怎么那么了解他?
时予沐摸了摸鼻尖:「哦,那他喜欢柚子味的。」
「薯片没有柚子味。」孔秋娴示意面前一排货物,眼里涵盖笑意,似乎看懂了什么,「他要是喜欢柚子,等会我们买两个带过去。」
「……」时予沐默默低头从货架上随便捞了点东西丢进购物车。
第49章 「怎么是女同学?」
后面买的大部分年货里, 有将近一半是为了陈叙浮准备的。
孔秋娴知道时予沐很了解陈叙浮,于是任由她挑选。时予沐只想着给陈叙浮送东西,一股脑地将自己爱吃的塞进购物车里。
买得东西过于多, 孔秋娴没有阻止她, 只负责结帐。
「对了,今年除夕,他爸妈还是在国外不回来吗?」孔秋娴将东西分为两个购物袋, 放在购物车内推着上电梯。
时予沐说道:「我不太清楚,但应该是吧,我们没见过他爸妈。」
「那你过两天去他家问问,如果他还是一个人, 可以请他到我们家一起过除夕,他总是独自生活,怪可怜的。」孔秋娴提议。
时予沐点点头:「好。」
回家后的时予沐立刻瘫在床上看漫画书,过程收到孟绾的消息,她最近总会监督她学习, 顺道记录她自己的学习进度。
孟绾:【我把寒假作业做完了。】
时予沐唰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 再一次有了学习的冲动:【现在才放假一周,你已经写完了??】
孟绾:【准确来说是三天,三天前我们才发布寒假作业。】
好恐怖的人。
这就是学霸的执行力吗。
时予沐的精力在短短的几行文字里被抽干,又瘫倒在床上。
孙测看到消息后说:【那看来我只需要在开学前三天开始补。】
时予沐提醒:【人家是学霸,做作业就跟我填九九乘法表一样简单, 要是我们肯定要想很久,还不一定会写。】
孟绾:【你高看他们了,他们只负责抄。】
时予沐:【好像也是。】
冯铠东加入聊天:【我是文科!!我的作业抄不抄有什么区别吗, 我后悔选文科了,每次考试能把手臂写断, 还是你们好,理科要写的不多,而且几个人在一起,互抄很方便。】
时予沐:【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抄作业了,我要学习。】
孙测:【插班生你受什么刺激了,不就是期末考了倒数,我们都一样,别难过。】
从孙测口中提到成绩,时予沐更烦了。
谁能想像到这次她的排名居然跟孙测差不多——孙测诶!作业全靠抄,压根没见他学习过,凭什么能跟她考差不多的成绩!
自从文理分科之后,每次考试排名变得更紧凑。高一时全年级有1200多人,竞赛班学生不参与考试排名,又有许多文化科成绩差的特长班学生兜底,竞争不大,时予沐的成绩在六七百名之间徘徊,尚能称之为中等水平。
结果到了高二,特长班学生另外排名,文理科还分开了,一下子缩减成400多人。
这时她的排名就在300多,妥妥的垫底,说出去多难听。
特别是这次期末考,她排名380,过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亲戚们。
孟绾:【@时予沐,所以你学习进度到哪了。】
时予沐:【突然觉得成绩不是很重要,告辞!】
对成绩再有危机感又怎样呢,她一想到学习这两个字就浑身难受。
算了,以后再说。
每次聊到这种话题的时候,时予沐都很好奇陈叙浮的想法。
陈叙浮的成绩也就那样,但他不是完全不学习,作业认真完成按时提交,上课很少打瞌睡,只是除了要提交的之外他不会主动学习,也不重视成绩排名、不焦虑。
还有一点,他的化学跟英语成绩很好,单科成绩拎出来能排到全校前30名,就是偏科特别严重。
他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呢?时予沐不清楚,这种话题没有在他们当中提及过——当然,她也不清楚自己的未来规划。
……
腊月二十八,时予沐应父母的提议,将一大批年货送往陈叙浮家里。
原本计划是将独自过年的他带到她家里,他想过陈叙浮的多种反应,大概率会拒绝,那她就软声相劝,至少也要将人拉去她家坐一会,总不能再让他一个人过年。
但她没有想到,陈叙浮家院子里停了好几辆车,室内室外充斥着各种谈话声——他父母回国了。
站在院子外,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甚至萌生出转身开熘的想法。
还没动身,恰好撞见出现在院子里的陈知希。后者认出她,过来替她开门。
「姐姐好。」时予沐鞠躬,脑子里迅速闪过见面问候的方式,「新年快乐!」
「新年好。」陈知希柔声问候,「外面冷,先进室内吧,小浮在里面。」
热闹的谈话声越来越近,隔着窗户,时予沐隐约关注到里头不止陈叙浮一家人,应该还有他的其他亲戚。
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怎么没有提前告诉她啊!早知道她肯定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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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浮的朋友吗?」有长辈听见声音,出来迎接。
时予沐露出尴尬的笑颜,强装冷静寒暄:「叔叔阿姨新年好,我是陈叙浮的同学,这个是我爸妈准备的一点东西,希望你们喜欢。」
「真客气,先坐吧,小浮在楼上,我让阿姨喊他下来。」说话的是陈叙浮的妈妈,他们在视频通话里见过,上次隔着屏幕尚没有太尴尬,现在现场见了面,让她紧张得手脚冰凉。
客厅里的人非常多,时予沐硬着头皮坐下,眼睛始终盯着楼梯口,依旧能感受到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自己。
陈叙浮听见消息,很快从二楼下来,时予沐看见他时两眼泛着求助的目光,恨不得他能立刻将她带走。
陈叙浮来到一楼也免不了接受注目,各种声音说着「都长这么大了啊」「最近还有没有参加比赛」「未来国家栋樑」,他从众多言语中穿过,将时予沐拉起身。
「你们聊,我先带我朋友上楼。」陈叙浮礼貌说。
总算能摆脱这种环境,时予沐上楼的步伐加快。
只是在楼梯口时还能听见楼下传来的谈论:
「怎么来的是女同学?」
「这都什么年代了,同学之间互相来往很正常。」
「不能这么说,你们平时没在国内管不了他,就怕他乱来,高中生出事的新闻多了去了。」
「我们相信小浮,他有分寸的,放心。」
时予沐真想直接从二楼窗户跳下去,一走了之。
陈叙浮身上穿的是睡衣,一身宽大毛绒将他整个人盖住,走路还拖着沉重的步伐,应该刚起床没多久。
「你爸妈什么时候回国的?」时予沐小声问道。
「昨天才下飞机。」陈叙浮回答,「今天就有一批人过来。」
时予沐心有余悸似的嘆气:「我要是早知道你家这么多人,我就不会过来了。」
「没事,我爸妈他们认识你,随意就可以。」陈叙浮打开二楼客厅的电视,仍盖不住楼下的各种声音。
很快有人喊他下楼,他拒绝不了,对着时予沐耸耸肩——本来他只准备躲在房间里,毕竟只要他不出现,就可以当做没在家一样不受人惦念,这下见过面,他就得下楼应付那群人了。
过年最烦的时刻莫过于此。
迅速将睡衣脱下,推开房间门换了件普通外套穿上,再随意捯饬髮型。
同时说:「我得下去一会,有人上来你就进我房间把门关上。」
「那我希望他们别过来。」时予沐双手合十。
她现在被卡在这了,走又走不掉,留下来也难受。
陈叙浮一脸视死如归,继而下楼。
很快听见楼下的各种问话:
「成绩怎么样?」
「怎么不继续学体育了?」
「怎么能说不想学就不学,不能太任性,你这个年纪哪里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长辈又不会害你。」
没想到陈叙浮也有这么一天。
时予沐无心看电视,拿起手机在群里敲下一句话:【真心感觉很多压力不是来源于父母,而是来自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冯铠东很快回覆:【是什么让我们这位文青小姐有这种感悟?】
时予沐:【我在陈叙浮家,他好惨,被围攻了。】
冯铠东:【他爸妈回国了?】
时予沐:【嗯啊。】
冯铠东:【快!!让他姐姐帮我要签名!十万火急!!】
时予沐:【/擦汗】
楼下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些长辈大多来自高知家庭,比起其他,会更在意小孩的成绩及技能培养,曾经的陈叙浮很受重视,结果几年未见,现在的他,成绩不行,更没有往职业运动员这条路发展的准备。大家一听,纷纷表示不乐意。
起初还算是好言相劝,说到后面甚至有些责备的意思。时予沐听到几句略显奇怪的言论,譬如:「当初就不应该把他送给他们家人。」「还是得把孩子留在你们身边。」「都去世这么多年,算了。」
送什么?谁去世了?
时予沐专门凑到楼梯口偷听,也没听到所以然。
还有另一些声音越来越强:「最好的选择就是把他带出国,以他的条件,在国外发展比在国内更有利。」
「他马上高三了,时间紧迫,你们还是得看紧他,好好替他规划。」
这是……在逼他出国?
时予沐拧眉,越听越不舒服。
接着是陈叙浮父母的声音:「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没少让他跟我们一起出去,但他就是不同意。」
「你们做父母的,连这个权利都没有?直接将他的学籍转到那边,他不走也得走。」
「这种事情上至少得尊重孩子的选择。」
「他还没成年,人生观还没成熟,能做出什么正确的选择?当年直接带着他一起移民,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当时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这不是……哎。」
时予沐着急万分,她清楚陈叙浮,完全不是长辈口中那般无能,可恨她没有任何权利能冲下去替他说话。
还想继续偷听,看见拐角处几个影子,意识到有人上楼,赶紧躲进陈叙浮房间里,关门。
心跳得很厉害。
第50章 「怕你难过。」
外面的脚步声仅与自己有一门之隔, 还能听见微弱的参观讨论声。时予沐直接坐在地上,思绪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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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叙浮房间的隔音太好了,她只能听见二楼的一些声响, 压根没能捕捉到一楼的声音, 自然不知道他们的谈话趋势如何进展。
拿着手机给陈叙浮发消息,他没回。时予沐靠着门,几乎把自己气个半死。
她最讨厌这种多管闲事的亲戚了, 陈叙浮怎样碍着他们了?不管好自己的事,非要到他家指使这指使那干嘛?
就知道打着长辈的旗号道德绑架,真的是为了他好吗,她只感受到傲慢与不尊重。
隔着一扇门外几乎听不见声音, 猜测二楼的人应该已经离开,她犹豫着,还是没敢直接开门出去。
稍微冷静下来,才扶着门站起身,抖了抖屈得有点麻的腿。
目光在陈叙浮房间环视一圈。
想来这是她第一次进入陈叙浮的房间, 正常情况下这里是关着门的, 似乎连孙测他们也没进来过。
此刻才看到全貌,很简单的空间,一张床,对面是一整面书柜及书桌,书桌上堆满课本试卷还有各种颜色的笔, 从整洁程度能看出来,他从放假后还没动笔学习过。
他的书柜上什么都有,各种或篮球或车或鞋或卡通人物的摆件, 甚至还有几个与他反差极大的毛绒娃娃放着,之余就是从国内外名着到学习资料再到儿童读物等等书籍, 跨越很大。
另外还有个柜子,上边摆放了几个相框。
这个柜门留了条缝,时予沐踮起脚尖,看清楚相框上的内容。
都是合影,一张有六个人,应该是冯铠东看到过的那张全家福;还有一张是在陈叙浮很小的时候,他坐在摇椅上,他的姐姐在他身后推着他走。
最后一张照片只有三个人。
最中间是陈叙浮,身后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他们举止亲密,与陈叙浮一起,就是一家人的模样。
但是那两位中年人并不是陈叙浮的父母。
对应方才偷听到的内容,时予沐头脑很混乱,很多疑惑扩散。
「他们是我的养父母。」
陈叙浮无声无息出现,瞥见她干站在书柜前,出声解惑。
时予沐被吓了一跳,赶紧回头解释:「不好意思——我没有乱翻你的东西,也不是故意看的。」
「没什么,不是不能看。」陈叙浮将房间门关上,二楼客厅还有几个长辈坐在那,随着房门紧闭,任何声音皆被隔绝。
时予沐将柜门关好,只是眼神仍在那张相片上停留。
她说:「你原来还有养父母啊。」
「嗯,他们是我妈的同门,比我妈大两届。」陈叙浮说,见时予沐还有听下去的打算,才深入解释,「我出生的时候我爸妈事业在上升期,只能把我交给他们照顾,后面他们出国发展,我留在国内,便过继到这边。」
时予沐努力消化这番话。
方说:「难怪你有两个生日。」
陈叙浮挑眉:「你还记得?」
「当然,跟你们有关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她说道。
陈叙浮拉开在书桌底下的椅子,示意时予沐坐下,自己则将柜子里的相框拿出来,摆放在书桌处。
继续说:「我生日在四月份,九月是过继到那边的日子,一开始其实是在登记身份的时候填错信息,后面成了我的另一个生日。」
养父母还在的时候,一年会为陈叙浮过两个生日,后来他们不在了,慢慢地另一个生日被遗忘,连他自己也时常在当日收到手机各种软体推送的生日祝福时才恍然,原来是这一天。
时予沐伸手,轻轻地碰了下陈叙浮的手背,仅一下,很快收回。
「干什么?」陈叙浮看着她。
时予沐摇摇头:「怕你难过。」
「这有什么难过的。」陈叙浮笑。
「他们应该是很好很好的人吧。」时予沐说,「至少比你那些亲戚好。」
刚说着,便听有人敲门,说话声传来:「小浮,我们准备回去了。」
吓得她迅速捂嘴,果然不能在背后蛐蛐别人。
陈叙浮过去开门,礼貌应声:「您慢走。」又多聊了几句,还是那些教育的话。
对方在离开前视线往室内瞥,发现时予沐竟然在这,眉毛一皱:「你们……」终是没说,转身下楼。
房门再次被关上。
陈叙浮出去送客,又留下时予沐一个人,哄哄声从院子顺着阳台传入室内,她透过门缝往外看。那些人终于上了车。
又等了一会,陈叙浮还没回来,她才决定出去找找。
推开门,没了阻挡的各种对话声清晰地传过来。
虽然很不道德,但她还是选择了偷听。
说话的嗓音很低沉,应该是陈叙浮的爸爸,连在家都很有压迫感——
「对你来说,国外的教育体系不是比国内更适合你吗,而且我们都在那边,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都会比你一个人留在国内更好。」
「我在这里待了18年,现在才知道国外适合我?」这是陈叙浮不屑的声音。
「你非要留在这,行,那我问你,你未来打算做什么?你在这,就你现在的成绩,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你连自己想要干什么都没想明白,让我们如何相信你的选择?」
「那就不要相信。」
「你要是继续这个态度,我明天直接过去办理退学,到时候你连书都没得上。」
这下陈叙浮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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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声继续说:「那边至少有我们打点,你只负责学习,将来学商业,整个公司都是你的,这是别人求之不得的路。」
「您去找他们当儿子吧。」陈叙浮越说越烦,在这件事情上他完全没有好脾气。
「你想造反是不是?」男生抬高音调,又被陈叙浮的妈妈拉住,好言相劝几句,最后还是无疾而终。
陈叙浮起身上楼,在拐角处看见时予沐,再往上走,已经换了副模样:「要回去了?」
「嗯,时间不早了。」时予沐说。
「不吃点东西?」
「不了,我爸妈还在等我。」
「那你路上小心。」
时予沐扶着台阶慢慢往下走,只敢悄悄观察周围,陈叙浮的爸爸坐在主位泡茶,表情正经严肃,他妈妈倒是温和很多,热情叮嘱她注意安全。
陈叙浮兴致不高,将她送到小区门口,两人并肩却无言,只有残阳落在脸颊,有微弱的暖意。
「那我走了,拜拜。」站在路口,时予沐与他挥挥手。
陈叙浮说:「到家给我发条消息。」
再多的话只能堵在喉咙,时予沐记着听到的那些话,但没敢直问。虽然陈叙浮始终在拒绝,但不难从他表情里看到,他其实还是纠结的。
为什么呢,在她的印象里,陈叙浮每个决定都雷厉风行,正如他所说的,先选一条路,再一直走到黑,绝无后悔一说。
没想到当他身处其中的时候也会被困住,总是想既要又要还要,现实中哪有那么多两全的事情,可就是不愿意放弃。
这件事,时予沐纠结了很久,还是没忍住找孟绾倾诉。
孟绾说:「但是如果他最后的决定是出国,我们无法阻止他走向对他来说更好的路,不是吗?」
时予沐盘腿坐在床上,越想越难受:「那边跟我们有时差,他出国之后会有新的朋友,会有不一样的生活习惯,以后我们的共同话题会越来越少,从此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可是朋友不应该成为他的束缚,任何人都不行。」孟绾也捨不得陈叙浮,但她想得更长远,也比时予沐更能看得开,「他的选择应该为了他负责,而不是为了朋友,你跟我也不会希望他这么做吧。」
「我……」时予沐哑口无言。
是了,她肯定不希望陈叙浮因为他们而改变自己的决定,但还是会有小小的期望,如果他能将他们列在考虑范围内,她会很开心的。
但这种开心没有用,至少对他的人生没有好处。
慢慢的,声音染上沙哑:「孟绾,你说,长大后我们是不是会面临很多别离。」
「嗯。」孟绾说,「不用长大,别离是随时有可能发生的,反倒是这些事情逼着我们长大。」
时予沐愣了愣,恍然明白她在暗指什么。
心揪成一团,她轻声喊:「孟绾。」
「干什么?」
她摇头,哪怕孟绾看不见:「想抱抱你。」
那边没有声音。
都说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早独立,孟绾就是这样的人。
她人生中经歷的第一次别离很突然,早上还在跟父亲挥挥手说晚上见,下午就天人永隔,再也见不到。
那年她八岁。在此之前,她的家庭物质条件匮乏,但精神很富足,父母一天要打好几份工,回到家会给她带她喜欢吃的东西,欢声笑语常伴。
就在八岁那年的某个中午,她接到电话,短短的一句话里告诉她:车祸,司机肇事逃逸,人当场死亡。
那时母亲还在工作,而她独自一人承受了这个消息,之后哭着去找妈妈,妈妈发着抖,坐上一直捨不得打的计程车,奔向医院,看到的只能是冰冷的一具尸体。
当时哭得有多悲伤她已经忘了,只记得葬礼那天,她一直不愿意看见躺在木棺里的父亲,多少亲戚都跟她说那是最后一面了,她就是不同意,因为她认为爸爸不应该躺在里面,他应该好好地出现在她面前,替她擦拭眼泪,将她拥入怀里。
后来在无数个梦里,父亲就是这么待她的。
她一天天长大,父亲的模样永远停留在那一年。偏偏随着时间的推移,梦里他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模煳,她只能无力地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他。
再也牵不到他的手,抓不住他的衣角。
所以,若是在孟绾面前问,什么是别离。
她会说,除了生死之外,其他都是小事。
第51章 「你跟他表白了?!」
今年的除夕只有三个人。
孔秋娴早早出去做髮型, 时邵阳出门买菜,时予沐睡不着,索性起床到客厅看电视。
今天无论哪个电视台都在播放着与新春有关的谘询, 她不想看, 好容易找到一部动画片,抱着娃娃盘着腿沉浸其中。
电视上灰太狼第不知道多少次试图抓羊失败,喊出那句熟悉的口号, 虽然看来看去都是那些套路,但无论什么年纪看到都会被吸引。
很快听见门口有声音,光脚小跑过去开门,对上时邵阳的笑颜:「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
「新年新气象嘛。」时予沐目光投向对门, 那边恰好也是敞开着的,有一大波人过来做客,女主人站在门口迎接,整个楼道都是他们热闹的声音。
时邵阳换好鞋关上门,拎着很多食物往厨房方向走, 边走边说:「今天超市什么东西都涨价, 我专门跑到市场那边买了只鸭,晚上做烤鸭吃,还有很多小吃,都是你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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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时予沐应了句,继续回沙发上瘫着。
孔秋娴到下午才回家, 兴高采烈展示着她做了六个小时的造型,时邵阳在拖地,时予沐乐呵呵看着, 后面越躺越困,又回到房间补了个觉。
醒来是傍晚, 如同往常那般吃饭,看电视,除了电视里春晚的声音外,察觉不到半点过年的气息。
可能是对节日的期待太大,每次达不到预期时总会觉得失落,时予沐抱着手机,左耳孔秋娴正同外婆通电话,右耳时邵阳播放伯父发过来的旅游视频,她已经无聊到在群里消息轰炸。
孟绾正与她爷爷奶奶散步,冯铠东也在他亲戚家,孙测虽然没跟他爸爸在一起,但他跑到她姑姑家蹭饭吃,唯有陈叙浮一个晚上没出现。
时予沐与孟绾开小窗:【冯铠东今天有跟陈叙浮联繫吗?】
孟绾:【我不知道他们,你不是有冯铠东的好友吗,直接问问。】
时予沐:【你跟他熟一点,你去问。】
孟绾:【/敲打。】
很快孟绾带来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好消息是冯铠东回復了,说今天他们没有联繫。坏消息是这个人精得很,此刻正追问她们为什么好奇陈叙浮的行踪。
时予沐:……
坏消息是真的坏消息,但好消息可不是好消息。
等了一个晚上,陈叙浮总算在将近零点时出现,但只匆匆发几句话。他家里人太多,家风严肃,要求他无论是吃饭还是休息都不能看手机。
大家纷纷表示对他的同情,结果没聊多久,这人又消失了。
春晚已经进入零点倒计时,时予沐盯着客厅上方的时钟,心想今年会是谁第一个跟自己说新年快乐。
「五,四,三——」
随着电视里「新年好」三字出现,握着的手机同步震动。
时予沐立刻点开查看。
竟然是李奚行的消息:【新年好!祝你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学业进步,心想事成!】
格式很像是根据网上的模板修改而来的。
应该是群发。
刚准备回復,看见屏幕上方弹出陈叙浮的消息,又迅速切换到与他的对话框中。
陈叙浮:【新的一岁,长高一点。】
时予沐:【好哦,但你怎么还能玩手机。】
陈叙浮:【所以我现在是专门躲在卫生间发的,感动不。】
时予沐:【你不会跟每个人都是这么说吧。】
陈叙浮:【我可不像你,应付那么多追求者很累吧。】
时予沐:【哪有你多呀。】
陈叙浮:【那就是有了。】
时予沐老是说不过陈叙浮,一句接一句的,每次都入了他的道。
不过只能聊几句,转眼那人又不见了。时予沐才出现在群里,同其他人发了新年祝福。
春晚还在继续,某股莫名的阴郁心情在悄然间散去,直到熟悉的难忘今宵出现,才拿衣服洗漱,迎接新的一年。
睡前还有一件事,是时予沐一直习惯做的——写新年计划。
她的首要目标是学习,其次是想坚持地练习一项技能。写到最后还有个期待:希望陈叙浮可以继续留在国内。
但又想起孟绾说的那句:不能成为他的束缚。
犹豫了很久,还是忍着不舍,将这件事从清单中划掉。
……
隔天。
时予沐还在半梦半醒间,听见从床头柜传来的不断传来的震动声。
手臂被迫从暖和的被窝里伸出来,摸到手机,又将整个人塞进棉被里,努力睁眼看消息。
是群聊,你一言我一语,信息刷新的频率比她看的速度还要快。
意识过了好一会才回笼,时予沐总算发现异样。
群聊人数:4,无群聊名称,显然是个刚创建的新群。
第一句话是冯铠东发的:【陈叙浮准备出国??】
时予沐彻底清醒。
孙测还被蒙在鼓里:【他出国干嘛?】
冯铠东:【读书啊,还有可能移民。】
孙测:【什么!!那怎么办。】
孟绾与时予沐简单解释,自从昨晚她找冯铠东问过陈叙浮的消息后,冯铠东便一直追问她原因,她被缠得没办法才跟他说了。
现在这些都只是猜测,谁都不知道陈叙浮到底有没有出国的打算。但有这个苗头,大家不自觉开始担心。
担心的方面有很多,最开始是不希望跟他分开,之后是担心他在国外不习惯,再深入一点,就是担心他是被逼迫的。如果他明明不想出国,却不得不出国,那承受的压力肯定非常大。
冯铠东:【他又不主动告诉我们,我们能怎么做,直接问他?】
时予沐没忍住插嘴:【不行,这样不是把我卖了吗。】
孙测:【我们找一天去他家探探口风?】
时予沐:【他爸妈在家,最近家里好像很多人。】
孙测:【那算了,他家里人肯定不喜欢我们。】
行动上支持不了,只能从言语上,冯铠东率先出击,在五个人的群里艾特陈叙浮并问:【出来打球不?】
在发完这条消息后,其他人担心这条内容会被顶上去,愣是保持沉默。
结果到晚上才被回覆:【最近不行,家里人多出不去。】
孙测不死心,在隔天找了个机会找他:【@陈叙浮,打游戏吗,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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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叙浮的消息依旧轮迴:【下次吧,先过年。】
几次试图约他无果,几人将聊天阵地重新拉回原先的群里,每天在里头分享这分享那,但很少收到陈叙浮的信息,即使出现也只是匆匆说几句话之后离开。
冯铠东终于绷不住了:【他不会一声不吭就出国了吧!】
实际上陈叙浮自己也很无奈,他爸妈难得回国一趟,要见的人特别多,今天是合作伙伴明天是同学后天是学生,他这几日跟着不知道应付了多少人,很累。
年都过完了,他还出现在省外的某个大学里,躺在会议室沙发上搭着腿,刚准备玩手机,门就被推开,没来得及坐起的他又被教育:「坐没坐相,注意点。」
也只有在每日晚上躺上床时才能休息,但又累得不想看手机,手一垂就睡了过去。
于是缺少沟通,那边带着焦虑的人胡思乱想,急得团团转。
开学前一天,他们还在小群里猜测陈叙浮的打算。
孙测说:【要是明天到学校发现他没在,那要怎么办?】
冯铠东:【那就可以拿着刀去他家砍他了。】
第二天,孙测一大早就睡不着,收拾东西在中午前到学校,就为了守在宿舍等待陈叙浮到来的那一刻。
于是时予沐看着他们在群里同步最新消息:【一号铺到了。】【三号铺也到了。】【我们寝室就差陈叙浮了!!】
焦急地等了一天,终于在下午晚些时候看到信息:【他来了!】
男生宿舍里,冯铠东一听到消息,立刻丢下自己整理一半的行李,跑到陈叙浮宿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陈叙浮一头雾水:?
于是连人带书包从身上撕下来。
彼时时予沐刚到学校,她的急性子不允许她长时间陷入等待中,所以提前发了信息打听陈叙浮的动态。
他一直没回,她只能不停盯着手机。直到收到孙测信息的前一秒,陈叙浮回了她。
而且是好几条:
【活过来了。】
【想见我?现在出来还来得及。】
【算了,教室见。】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时予沐匆匆去教学楼,站在走廊旁等待。很快陈叙浮出现在对面,隔着一段距离朝她比划了个问候的手势,隔壁的孙测也开心地展示着活着的陈叙浮。
一切好像如初。
大家的关系与之前一样,平时各自在班里上课,偶尔一起吃饭,偶尔约着出去玩。
时予沐的状态依旧,上课走神,下课睡觉,偶尔发奋图强,又间歇性萎靡。
普通的日子照样普通。
除了——
「你跟孙测表白了?!」
在一次时予沐邀请皮皮去走廊休息未果之后,时予沐才从皮皮口中听到这个消息。
「什么时候的事情?」她追问。
皮皮坦诚交代:「寒假的时候,但我被拒绝了。」
这么大的事,孙测竟然一点风声都没透露。
时予沐轻轻拍了拍皮皮的肩膀:「没事,这个世界的男生那么多,少了他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人在等着你。」
皮皮反倒一笑:「我没事,反而终于能断了这个念想。」
「他不会伤害了你吧?」时予沐已经做好了替孙测的准备。
没想到皮皮摇头:「没有,他让我觉得我的喜欢是值得的,所以我还是会坚持我对他的喜欢,希望有一天真的能如他所说那样。」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现在没办法为我做出什么许诺,希望我们可以先好好认识彼此,等到未来时机成熟了,有机会再热烈地谈一场恋爱。」
她用肩膀撞了撞时予沐,耳廓红了一圈:「怎么办,我觉得我要喜欢他好久了。」
这竟然是从孙测口中说出来的话。
时予沐眼里藏着深深的喜悦,见她这么开心,她亦然笑着。
那天下午见到孙测的时候,时予沐拉着他小声问了这件事。
孙测同样压低声线说:「你知道了?我也在想要不要告诉你们。」
「那为什么不说?」
「我觉得不太好。」孙测坦白,「毕竟她告白失败了,应该会很难受,我怕告诉你们之后会让这件事变成笑话一样时不时被调侃,这对她不是很公平。」
「因为这样?」时予沐惊讶。
「嗯啊,上次陈叙浮跟我说真诚是必杀技,人家真心喜欢你诶,那尊重她就是应该的。」孙测顺道忏悔了下自己,「其实我有点后悔之前跟你们说了她的事,暗恋别人的人应该不希望让这件事成为众人皆知的秘密吧,而我还一直拿出来炫耀,她应该不会开心。」
『承认错误』这四个字听起来简单,实则很难做到。
皮皮说得没错,她的眼光很好,喜欢的是值得喜欢的人。
17年春天,时予沐真实感受到。
她与她身边的人都成长了好多。
第52章 「你在躲着我们?」
每学期刚开学各科任老师会安排测试, 没有统一的考试时间,但会计算总分并记录学校排名。
考试在开学两周内完成,在第三周公布成绩。时予沐早有预感, 但还是紧张得盯着在分发成绩条的学生, 不敢面对自己的成绩。
「退步了。」后桌传来一声嘆息。
她好奇得偏头,但李奚行刻意将成绩单往后举,不让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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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多少。」他反问。
「我还没看到了呢, 紧张死了。」时予沐随意将手搭在他的桌子上,「你先让我看看。」
他才收回手,将成绩单推到她面前。
「……580分,你还退步什么。」时予沐撇撇嘴。
「你的成绩下来了。」李奚行瞥见经过过道的同学手里拿着的东西, 眼疾手快接过,赶在时予沐面前拿到她的成绩。
「你别看!」她想过去抢。
李奚行说:「看到了。」
时予沐一秒紧张:「怎么样?」
她心跳得特别快,又眼睁睁看着他从亢奋到尴尬的表情变化,默默将试卷递给她,憋了许久才说出几个字:「下次努力。」
「……」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与紧张做对抗, 慢慢挪开覆盖在成绩上的手, 看见一位数、两位数。
眼睛忽而一亮——她居然进步了。
上次排名380,这次排名370。
虽然只是微弱的差距,但这次考试前她压根没有学习,甚至考试前一天晚上还在熬夜看漫画。
心情从大悲到大喜,让她整个人都有点飘, 甚至想着有些人就是天生悟性很好,靠自己理解甚至比外界干预学习效果更佳,有可能她就是这样的人。
可惜再多的想像都败给孟绾一张嘴:「因为你已经没有退步的空间了。」
「……」时予沐讨厌把话说得这么现实的人。
孟绾不怕打击她, 接着说:「如果按照咱们学校往年高考情况,你现在这个排名再努力努力还能够上一本分数线, 如果你再不学习,就要成为那30%上不了一本的人了,很稀有哦。」
她总是能将讽刺的话说得很艺术,差点就不知道是在骂她了。
时予沐瞬间颓丧:「学习怎么那么难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两个月前你就下定决心要学习了。」孟绾在吃饭,眼睛盯着课文,依旧不影响她与她说话的思路,「要不你跟我一起,每天下午放学后不回寝室,直接在班里学到晚自习。」
「那你晚上吃什么?」时予沐问。
「苹果,饼干,我打算买点全麦面包放在班里,这种有饱腹感。」孟绾说得云淡风轻。
时予沐:「……你杀了我吧。」
不吃饭会傻的,她可不想到时候学习没学会,还把自己身体搞垮了。
学习这种事还是往后稍稍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们在食堂,中午几人约好了在这边碰面,孙测还说有什么大消息要宣布。
其他人还没来,这两人已经排队买好饭,找了个位置坐下,才看见他们匆匆过来的身影。
孙测瞬移到她们面前,留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你们怎么这么快就买好了,应该让陈叙浮请客的。」
「怎么了?」时予沐问。
但还没得到回答,孙测已经带着风跑向窗口,拉着陈叙浮结帐。
终于等到他们回来,时予沐睁着好奇的双眼,眼巴巴等待一个答案。
孙测将餐盘放下,迫不及待炫耀陈叙浮:「化学第一名,他!」
「什么第一名?」时予沐问。
「考试啊。」孙测直接跨坐在椅子上,表情里的笑意止不住。
孟绾抬头:「第一名不是我吗?」
「是我们班的第一名。」孙测嘿嘿补充。
陈叙浮的反应与孙测截然不同,淡淡地出现,淡淡地坐下,只是偶尔在孙测夸他的时候露出情不自禁的神气。
「连我们化学老师都没想到,他诶,这次竟然考了全班第一!」孙测疯狂说。
陈叙浮抬手摆了摆:「运气好。」
「这么厉害啊。」时予沐发出感嘆,但还是免不了嘆一口气。
她还在因为自己进步了20名而沾沾自喜,怎么他已经直接考到全班第一了。
「真让人生气。」连孟绾也说,「你们平时又没学习,怎么能轻轻松松赶上我的成绩。」
话是以玩笑的形式说出来,但确实是心里所想。别人付出的努力与自己不对等,自然不希望被赶上,即使是朋友也不行。
陈叙浮调侃式回答:「赶不上,我总分比你少两百。」
冯铠东也说:「他化学好是因为他从小就接触,在我们还不知道化学是什么的时候他都已经独立完成过好多次实验,成绩好很正常。」
这些事他们大概知道一点,只是更深的细节陈叙浮没有提起过。
他的养父母是化学博士,从事的是化工研究相关职业,陈叙浮从小便跟着出入实验室,在耳濡目染中掌握不少化学知识。
所以即使他不学习,他依旧有基础,与孟绾本本分分专注课本上知识的学习方式不同。
「不过你既然从小学习化学,为什么没有想过走化学竞赛的路?」冯铠东真诚发问。
陈叙浮说:「因为没有学习的脑子。」
「这个世界天才那么少,都是学习学上来的吧。」冯铠东说,「可惜了,以你的条件,如果当时开始培养,没准在这个方向上能取得不错的成绩,考个清北不成问题。」
陈叙浮一笑,没说话。
生活里的假设太多了,曾经他们也说如果他继续练篮球,进入cba不成问题。但只有真正走过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有多少。
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走那条别人认为最好的路,他的养父母在化学领域上的成就那么高,却在当时支持他学体育,就代表他们尊重他在当时做下的每个选择,哪怕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发现那并不是最好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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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铠东又问孟绾:「那你呢?怎么也没考虑参加竞赛?」
「因为没钱。」孟绾言简意赅丢下四个字。
「参加竞赛又不贵。」
「但是培养竞赛生很贵。」
孟绾淡淡说:「又不是随随便便学点知识就能拿到国奖,竞赛的教材与学校发的不一样,要从小参加专门的训练、还要参加无数比赛。在我小的时候只知道备战中考高考,哪里知道还有竞赛生这种身份。」
孟绾没有像陈叙浮那般优秀的条件,她不聪明,全靠自己死记硬背才能有现在的成绩。她就是普通家庭出生的孩子,认知局限、没有长远的方向,家里人对她的期待不过是考个省内最好的大学。
来到晖北中学之前,她甚至不知道除了高考之外还有其他上大学的途径,更没有想过一个学校还会专门设置竞赛班。她原以为大家同在一个学校学习,水平应该在同一层面,但后面与竞赛班的学生接触过才发现,家境、阅歷、视野等等,他们都比她高出不知道多少。有些人只要站在他面前,就能看到他光辉的未来。
即使在自己朋友们面前,即使她的成绩最好,但每次提到家庭两个字,她都没有话语权。
世界的参差表现得这么明显。
冯铠东看了看孟绾,他知道短短几句话中隐藏了多少无奈。
试图安慰,但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言。
转言提议道:「如果不是非要拿到名次,那去参加竞赛试一试应该没问题吧?最近省级预赛在报名期间,你俩都去试试呗。」
「预赛?」孟绾想了想,「要钱吗?」
「不知道,就算要应该也不会很多。」冯铠东鼓励她,「你去试试,顶多我们凑钱把你们送过去。」
「……那倒不需要。」在这几句话间孟绾已经决定要参加,即使没有拿到名次,但这是一次锻鍊,可以让她查漏补缺,对高考有所帮助。
「你呢?你去不去?」时予沐顺道碰了碰对面陈叙浮的手臂。
「可以。」陈叙浮说,「先报名,有空就去。」
竞赛小分队由此组成,冯铠东迅速联繫自己在竞赛班的人脉,很快要到报名方式以及注意事项。
直接填写资料,校对过后提交,一气呵成,行动力很强。
阳光从天窗撒入室内,带来晖城春天的愉悦。时予沐对未来在学校的日子充满期待,又在准备离开时被拉住,冯铠东在她旁边。
同她说:「你知道吗,陈叙浮父母还在国内。」
「然后呢?」时予沐问。
「昨天我看到他爸妈到学校,不知道在跟校长聊什么,还拿着一大堆资料。」冯铠东看着陈叙浮的背影,压低音量,「之前不是说他爸妈想让他出国吗,我有点担心他们是在处理这些事。」
「可是如果他有这个打算,不至于真的一声不吭吧。」时予沐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他的决定总是到做完之后才告诉我们,就怕这次也是。」
陈叙浮性格就是这样,什么都不主动说,大家只能猜,偏偏这几人总是喜欢往最坏的结果思考。
有了一个猜测,总要通过无数细节验证自己的猜测,最后将自己吓了个半死。
比如他们开始旁敲侧击询问陈叙浮关于高三的打算,陈叙浮说他不知道。他们就会胡思乱想——不会真的决定出国,即将面对未知的环境,才会没有任何打算吧?
或者他们在去了某些地方的时候总要提议说他们明年这个时候还要来这里,并且企图得到陈叙浮的承诺。但他只说明年再看情况,他们就很慌——不会他们明年会分开了吧?
陈叙浮拒绝他们出去玩的邀请,他们在想是不是他要慢慢与他们拉开距离;陈叙浮在他们说了什么冷笑话的时候没有笑,他们在想是不是他在思考应该如何跟他们说出国的事。
一举一动都变得非常敏感,演变到后来,他在他们面前接到家里的电话,他们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明明很无厘头,但有个念头倏然涌入,会不会是他爸妈在与他商讨出国的事宜——他不会下午就要离开了吧?!
几双眼睛紧紧盯着室外的人。
看着他掐断电话,拧眉垂眸,明显的烦闷。
冯铠东迫不及待拉着他的手:「怎么了?」
「家里有点事,我下午请假回去一趟。」陈叙浮说,他没有直视他们,带着几分心虚,又或者说是疲惫。
冯铠东与其他人对视一眼,尽可能保持一贯的吊儿郎当:「什么事?不会准备让你转校吧?」
陈叙浮端着水,顿了顿,在他们的注视下微抿一口。
才放下,轻声应:「是有这个打算,不过。」
!!
还真是。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陈叙浮知道大家对他的事有所预感,他也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同他们说这些事情。
他不想出国,但他也会思考到底是怎样的路对自己而言才是最好的,他是愿意坚持随着自己的心做决定,可是或许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愿。
他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难以开口,他发现自己变得有点不像自己。
陈叙浮低头将自己的话说完:「不过还没决定。」
「你不会真的在躲着我们吧?」冯铠东一秒着急,不自觉抬高音调。
「没有。」陈叙浮说,「没有躲,我的问题,我先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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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么事情别瞒着我们啊,你要是被胁迫了,我们肯定会帮你一起想办法的。」孙测搭腔。
「没有胁迫,是我自己没想好。」陈叙浮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那你下午要去干什么?」冯铠东赶紧问。
「我爸妈联繫了国际学校的人,先了解留学步骤。」陈叙浮说。
「你——」冯铠东拉着他,他有很多话想说。
但孟绾拍了拍他的手,提醒他别说话。
他们都能理解,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很纠结。
更好的发展前途,与最舒适的环境之间发生了冲突,只能二选一,偏偏哪个都不愿被捨弃。
医者不能自医,渡人不能渡己。
身处其中的时候,就被困住了。
第53章 「他没有放弃过。」
「好难受啊。」
陈叙浮离开后, 只剩下四人的小分队,他们才敢如此直白的袒露自己的情绪。
冯铠东说:「本来还能告诉自己别多想,但他都去看学校了, 是不是八九不离十?」
「只是了解, 不代表一定去,别那么悲观。」孟绾说。
「都约了那边的人交流了,很难不去了吧。」冯铠东将头埋进膝盖里。
孙测声音都哑了:「他不是还要参加竞赛吗, 怎么能说走就走。」
「难怪他当时说的是有空再去参加考试,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高一的时候还说过要考上同所大学,要出国了,还让我们怎么跟他上同样的大学。」
「你们别说了。」时予沐也是悲观主义, 事情还没有确定呢,她已经想哭了。
还能怎么办呢,如果真的要分离,他们只能接受。
连他们在设想这个可能性的时候都会这么难受,可想而知当事人对于这个决定有多难做。
陈叙浮在隔天中午回了学校, 几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但没得到答案,又假装潇洒地约他出去玩。
其他事情如常,上课,下课,休息, 日復一日,不安定的因子在心里生根发芽。
又是一年四月,进入晖城的多雨季节, 时予沐踩着地上的积水踏入教学楼,雨伞滴答滴答往下落水, 空气中扩散泥土与雨水混合的凉气。
今天是补课的最后一天,今天过后就可以迎来三天的清明假期,想到这里,上课的困意都被驱赶许多。
整个上午的枯燥课程总算结束,时予沐饿得前胸贴后背,打算赶紧去食堂吃东西。一回头,发现孙测匆匆跑到她们班里。
「陈叙浮没来学校。」
孙测从前门绕进来,顾不上还在班里的其他同学,直接出声。
这件事本身很正常,陈叙浮最近经常因为各种事情请假,但今天不一样,他没有提前请假,是逃课。
「连我们班主任都来问我有没有他的消息,他联繫不上他的爸妈。」孙测很着急。
时予沐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他什么时候离开学校?」
「我不知道,昨天他晚自习就没在。」孙测说,「晚上没回寝室,今天也没在。」
「他干什么去了。」时予沐回头看了看孟绾,无人知道陈叙浮的动态,心情始终悬着。
「不知道啊。下午放学后,我们去他家找他吧。」孙测提议。
时予沐瞬间忘记自己生理上的睏倦,连吃饭都没了胃口,满脑子想着陈叙浮,干什么都心不在焉。
下午上课,她返回教学楼时专门绕了远道,从五班门口经过。
偏头往教室内看了眼,陈叙浮的座位是空着的,他还是没来上课。
于是下午完全没有听课,始终思考他的行踪,他不是一个做事不计后果的人,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一声不吭地逃课,是出了什么事吗,还是有什么预兆,还是只是他忘了请假。
希望是后者,他有分寸的,不会出任何事情。
第三节 课下课铃敲响,时予沐立刻提起提前收拾好的行李,绕过后方拉着孟绾的手往外跑。
这个时间点是高峰期,无论是公交站还是地铁站都挤满了人,外面还下着雨,她们刚打的伞总会因为风吹而往后移动,索性将伞收起,冒着雨在人群中奔跑。
头髮被汗与雨水打湿,黏在额头上很不舒服,但是没有时间擦汗,与恰好撞见的孙测冯铠东两人挥挥手,跑下楼梯,过了安检,等待地铁到达。
「我们下一趟能上得去吗?」时予沐几乎被人群淹没,前后左右都有人挤着她,她只有紧紧拉着孟绾的手腕才能保证不与她分散。
她们来得还算早,现在的人已经挤到电梯口了,在这里完全不需要自己走动,会有人推着前行。
「车到了,准备!」孙测的声音艰难地从杂乱的人潮声中突围,落入时予沐接受范围内。
列车门打开,人群一窝蜂往车厢内挤,他们这边处于列车的中间站,里头的人本就多,上车成了更艰难的事情。
时予沐在混乱中松开了孟绾的手,她前面的人走不动,后面的人又一直推着她,她努力从缝隙往车门方向走,看着越来越近的车门。
在她前面的冯铠东与孙测已经成功上了车,之后孟绾也挤了进去,时予沐前面还有两个人,眼看着马上能过去。
却在此刻响起警报声,车门即将关闭。
时予沐一时绝望,以为自己要与他们分开了,又在这时看见孟绾伸过来的手,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腕,用最大的力道将她往前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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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在这时关闭,又因为不知道夹到了谁而自动松开,时予沐与车门擦肩而过,有惊无险。
只是车厢里还在蔓延着各种声音,最清晰的是一声轻吼:「我眼镜呢!」「啊!别踩我眼镜!」
「太可怕了。」时予沐手都在发抖。
她是成功上车了,但没好到哪里去,她所在的位置在最边缘,贴着陌生人的肩膀,得亏她最近瘦了,不然刚才被卡住的就会是她了。
「我现在觉得我之前等到学校基本没人了的时候再回家的决定是正确的。」她说。
「好险,还好我们成功上车。」孙测站在两排座位的中间,恰好能隔着柱子与她们分享经验,「这种情况你就得挤,绝对不能松懈,一松懈就被别人弹开了。」
「……那也得我能挤得过。」时予沐很绝望。
孙测生得健壮,他只要往那一站,无人能动弹得了他,但时予沐不一样,她小小一只,有股力量朝她过来她就倒下了,更别说还要与别人对抗。
「太不容易了,要是陈叙浮知道我们为了他正经歷这种折磨,肯定会很感动。」孙测说。
冯铠东回头,隔着几个人加入话题:「他下午还是没去学校?」
「对,我们班主任联繫到他爸妈了,他们也不知道他逃课。」孙测说。
「啊?然后怎么办?」
「但他们好像不是很意外,替他请了假,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他也真的是,这么突然。」冯铠东嘆气,「逃课不带上我们。」
「那他会在家吗?」
「不知道啊,去看看呗。」
时予沐低头看了看手机,他们中午就给陈叙浮发了消息,但他到现在都没回。
他这个人就是这点不好,老是不看手机,老是不回消息,每次有什么事总联繫不上他,不是存心让人担心吗。
经过十多个地铁站才接近陈叙浮家,此刻雨已经停止,下过雨后的黄昏意料之外的好看,云霞被黄色染透,倒映在地面的积水上,让人很想过去将这片薄暮溅起。
地铁站距离陈叙浮家还有将近一公里的距离,几人在路边找了几辆共享自行车,擦去座椅上的水珠,在橙黄的地面上划出四道笔直的线条。
陈叙浮家里的灯是开着的,客厅的窗口处还有人影走动,四人顾不上其他,赶紧过去摁响门铃,往院子里张望。
过来开门的是陈叙浮家里的阿姨,他们互相认识,直接摁下按钮让他们进去。
冯铠东立刻问:「阿姨,陈叙浮今天有在家吗?」
「没有,他不是在学校吗。」阿姨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陈叙浮的妈妈听见声音,从室内推门过来,让他们先到大厅休息,又让阿姨准备点吃喝的东西过来。
冯铠东再问了一次:「您知道陈叙浮去了哪里吗?」
「小浮这两天有点事情出去了,明后天应该会回来,你们不用担心。」范莺的眉眼泛着淡淡的疲惫,最近应该也没休息好,尽管如此,她还是微微笑着,以平和的语气与这几个小孩说话。
「很严重的事情吗?」孙测追问。
「不严重,只是去看望长辈。」
可是这根本说不通,如果不是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逃课去看望?
冯铠东欲言又止,换了个话题:「阿姨,我们感觉陈叙浮最近不是很开心。」
「是吗?」范莺顿了顿,「他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他的打算?」
「出国学习那件事吗?他提起过,好像是您更希望他出国。」
「当然。」
范莺知道陈叙浮在国内有一群关系很好的朋友,此前在陈知希那边听说过时予沐的名字,也在回国的第一日见过她。当下她也在这里,与好几个人关心着陈叙浮的动态,身为父母,她没必要对几个孩子抱有那么强的防备心。
没什么好藏着掖着,她也希望能深入了解现在的小孩的想法,便直说实情。
「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一直将决定权交到他的手上,他自己还没有想好,我们也不好做打算,已经耽搁很长时间了,你们有机会也帮忙劝一劝。」
冯铠东看了看孟绾,好多话藏在心里,犹豫过后才出声:「可是他在国内生活了这么多年,突然要换一个全新的环境,应该很难那么快适应过来并投入学习当中吧。」
「时间一长总能习惯的,我们的想法是先转到国际学校,利用这段时间准备考试,到时候申请国外的学校方便些。」范莺说,这些问题他们当然有所考虑,也都准备好了。
「但是他现在的状态也还可以啊。」孙测气性很急,拿捏不好与长辈说话的语气,尽显少年的冲动。
范莺温柔地说:「你们可能不知道,他之前是个很懂事的孩子,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会为之努力。但自从他放弃了体育之后,奋斗的精神也被放弃了。他成绩又不好,守着这么四五百分的结果可能是什么都做不成,在国外我们才能够督促他,未来的可能性更大。」
这几日来,他们因为这件事同陈叙浮交流了很多次。
范莺很想站在陈叙浮的角度理解他,所以问过他,如果留在国内,他想上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他全都避而不谈。
「那你继续学体育吧,就算打不了职业,将来开个训练营也行。」她替他出谋划策。
结果他连想都没想:「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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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学商,帮忙处理家里的事业。」
「没兴趣。」他又说。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聊天到此为止。
看吧,他就这种态度,连他自己都不想为自己负责了,那他们不得不开始担心,也有必要对他採取强制的行动。
但这事也赖他们,从他出生开始他们就忙于事业,之前有窦秋琴夫妇照顾他,所以他们顺理成章地缺席了他的童年。后面他只剩下自己,而他们对他的期待还停留在那些年自律又积极进取的他。
窦秋琴夫妇意外去世后,他们想将陈叙浮带回国外,但那时急着出国,又在陈叙浮守孝期间,他更想留下陪着他们。这么一待就到了现在,他也慢慢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现在想想,或许就是他们去世的消息对他打击太大,让他慢慢地开始自我颓废。所以这次的决定也想尽力弥补这些年缺少的关心,让他找回自我。
但站在时予沐的角度,她只觉得陈叙浮的爸妈一直在逼他。
说什么因为他没有未来的规划,所以应该由他们决定。
可是,他们才17岁诶,对未来迷茫无所知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但即使迷茫,也不代表会自我放弃吧?他们年纪还小,总会在将来的某天明确自己的方向。
「他没有放弃过。」
时予沐实在忍不住插嘴。
范莺的话留在喉咙,看着她倔强的表情,只是轻嘆一口气。
「即使他不再学体育,但他在打球的时候依然尽了全力;他成绩是不好,但是他在其他方面做得很好啊,他可以在我们都在玩的时候潜下心练字,也可以在我们都放弃了的时候坚持不懈,成绩又不是人生的全部。」
「是啊阿姨,他在我们当中特别可靠。」冯铠东跟着说。
范莺已经觉得自己阻止不了这群孩子们了。
时予沐憋屈得很,也顾不上什么长辈晚辈,一股脑地将话全倒出来:
「可能他确实不明确自己的规划,但至少他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您觉得最好的路不是他主动的选择,那他肯定不会开心的,这样下去他肯定更迷茫。」
陈叙浮曾经同她说过。
一枚硬币有两面,投起,落下,心里就会有答案。如果硬币的那一面是想要的答案,就是天助,如果不是,就逆天改命。
自己的第一选择远比外界的声音更准确,所以不要因为任何人的任何一句话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第54章 「需要有人在你身边。」
时予沐很少能像现在这样勇敢表达自己的看法。
在长辈面前, 她扮演的永远是顺从听话的乖乖女角色,以至于她始终以为自己没有自己的思想。但她才发现,不是的, 她的逻辑原来可以很成熟, 她也能够站在长辈看不到的角度,与长辈交流。
范莺没再说什么,这是她第一次认识到, 自己对陈叙浮的了解甚至不如他的几个朋友。
她相信他们,也相信他,最后只说:「那这件事我们让他自己做决定,不会再给他那么大的压力。」
但时予沐还是没那么开心。
她忽然在想, 那个总将一切事情视为无所谓,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最成熟内核稳定的人,到底遭受了怎样的心理折磨才能这么平稳。他的压力肯定是累积到一定程度,才会不顾一切逃课去发泄吧。
晚上躺在自己家床上,她时不时点开与陈叙浮的对话框。
她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却不知道具体想表达什么, 胡乱打了一句又一句,最后还是全部删除,改为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陈叙浮没回復,他已经两天没有任何消息了。
时予沐翻着聊天记录,忽然想起去年也是这个时候, 陈叙浮消失了好几天。
是清明节,看望故人的日子。
他应该很想他们吧。
眼眶在不知不觉中红了些许,不知道为什么, 她将自己埋进被子里,默默流泪了好久。
她现在才能明白, 为什么朋友们在见到她的爸妈的时候总会流露出羡慕的情绪。
原来,她认为最普通也最平常的生活,在那么多人的眼里是再无法触摸的团圆。
……
第二天中午,时予沐收到手机新消息提示,迅速打开查看。
是陈叙浮的消息,他告诉她说已经回家了。
很平常的语气,根本无法从他的文字里读出他的情绪。
时予沐立刻爬起来,边找衣服边回覆:【我去找你。】
陈叙浮过了片刻后告诉她:【下周吧,等下我准备出门。】
时予沐:【我已经出发了。】
时予沐不顾陈叙浮说什么,下楼,找到最熟悉的共享自行车,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蹬。
最近都在下雨,但是还好,每次前往陈叙浮家的路上都恰好晴天。
陈叙浮出现在小区门口,他的面前停了辆车,但他站在车外,与朝他飞奔而来的时予沐撞了个满怀。
时予沐远远看见他,单手着急朝他挥了挥,差点没控制住自行车,又踉跄着跳下来,将车锁在停车桩上。
同时说:「你要出去了吗?怎么站在这里?」
「你不是说你要过来?」他总不能让她白跑一趟。
时予沐急匆匆跑到陈叙浮面前,喘着气:「你怎么刚回来又要出去?这两天下雨,干什么都很不方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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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我?」陈叙浮一笑,没个正形,「听我妈说,你们来找过我?」
「嗯,你昨天一声不响逃课,我们就跑来找你了。时予沐说,他注意到旁边的车内放了个装着衣服以及零食的袋子,是陈叙浮的,他好像打算去哪里过夜。
「别担心,只是我手机没信号,收不到消息。」陈叙浮说。
手臂落了几滴水,头顶上一大片乌云环绕,这雨又开始下。
陈叙浮看向时予沐来时的路,单手拉开车门,告诉她:「先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别啊。」时予沐固执地站在车外,手把着门,「你要去哪啊?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你就不怕被我卖了?」他说。
「那你就卖吧,我倒是想知道我能值多少钱。」时予沐与他相处了这么久,死缠烂打的本事越来越优秀。
陈叙浮抿唇未语,兴许在想该不该答应,又或者在想如何拒绝。
直到前排司机做主:「上车吧,我带你们过去。」
司机是一直在陈叙浮家工作的人,平时也会跟着照顾他的生活,待他如亲儿子那般。他打心里心疼这个孩子,如果能让他敞开心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时予沐感激地看了看司机,怕陈叙浮反对,赶紧上车:「谢谢叔叔!」
陈叙浮紧随其后,故意吓她似的,同司机说:「去屠宰场吧。」
时予沐先是一愣,而后带着怨气强调:「你才是猪!」
陈叙浮很轻地笑了声,头靠着后座,既保持松弛,也藏着疲惫。
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好像突然变得无话可说,拘谨、不自在。
片刻后,他才说:「觉得我有危险还非要跟过来,心真大。」
「只是因为担心你所以才会觉得危险。」时予沐说。
「这两者有联繫?」
「当然,你不是心情不好吗。」时予沐捏着手指,「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但我感觉,需要有人在你身边。」
……
轿车从热闹的市区一路驶向偏僻的区域,环着山行驶,进入几乎没有人经过的丛林里。
周围树丛茂盛,枝叶随着风沙沙作响,在这种阴天下尽显诡异。
时予沐看着手机,右上角的标志从『4g』切换为『无信号』,联繫不到外界,又身不由己,还真有几分被卖了的既视感。
而另一个人仍旧闭目养神,偶尔抬起一只眼,懒洋洋说:「现在知道怕了?」
「一点都没有。」她强调。
但在下车的那一刻还是有点虚,脚下不停有树叶刮蹭她的腿,周遭一个路人都没有,通往的地方阴森黑暗。
不自觉拉着陈叙浮的袖子,一步步往里,如同探险那般。
往深些的地方有扇门,伴随「咯吱」的声音,推开后是很大的一个平台,有好几栋废弃的屋子。
像是进入另一个神秘的空间,四周都有护栏围住,仅有那么一扇门进出,尽管这里没有其他人,但依旧能看得出曾经的这里是个戒备森严的地方。
门口还有块积了灰的牌子,上面的字是手写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非常模煳,隐约能拼凑出是几个字:实验重地,非请勿入。
时予沐一直跟着陈叙浮走,绕过那几栋破旧房子,后面还有另一个小房间,只有一层楼,与其他年久失修的环境不同,这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旁边土块上还冒出了新芽。
里面还亮着灯,一阵风吹来,又将里面的香火味道带到她身边。
她停在门口,看着陈叙浮踏入里头。
里面摆放了几块牌位,上面刻着名字以及密密麻麻的成就及贡献,旁边被鲜花包围,几炷香还在燃着,灰烬在阴暗的空间里划出一道白色的线。
踏入这种地方总会有浓浓的压力堵在心头,胸腔里泛着酸,时予沐往里迈进一步,掐着自己的手,轻轻鞠躬。
陈叙浮没说话,将每一块牌位都擦拭得干干净净,点上蜡烛,在面前站了很长时间。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段时间里他在想什么,只是他很冷静,除了眼睑微微泛红外看不出其他情绪。
时予沐先去外面等他,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氛围。
每次谈到生死,都是沉重的话题。
很快陈叙浮也走了出来,他将敞开着的门微微合上,只是里面的灯还是亮着的,他也捨不得让它们熄灭。
往旁边走了几步,那里有块很大的石头,他手一撑,踩着旁边沙子跨越到最顶上坐下,抽了几张纸巾铺在他旁边的空位上,才伸手拉着时予沐上来。
石块上很脏,他的黑衣服上沾了不少灰,但时予沐坐在有纸巾隔着的位置,身上依旧干干净净的。
旁边传来纸袋窸窸窣窣的声音,陈叙浮从里面掏出一包零食,是方才的祭品,撕开,将饼干递给时予沐。
时予沐摇摇头,他便将手缩回去,送入自己口中。
才出声打破寂静:「不敢吃?」
「不是。」时予沐回答,「只是觉得不太好,这应该是他们吃的。」
「这是被祝福过的东西,他们会保佑我们平安健康。」陈叙浮咬着饼干,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
时予沐将手伸过去,默默将最后一块饼干带走,小口咬着。
听见耳侧传来的笑声。
她也随着他看向天空,忽而说:「好像每年的清明都会下雨,是不是上天也在为我们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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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喜极而泣,天上的人看见我们过得很好,也看见还有那么多人记得他们,会开心的。」陈叙浮又将下一包饼干拆开,放在他们两个人中间。
「也是,离开了的人总是希望在意的人能够越来越好。」
现在的雨已经停了,偶有几滴水从树上落下,扩散在皮肤上。山间温度低,带着阴湿,呆久了又些许冷意。
时予沐只是吸了下鼻子,又听塑胶袋摩擦,陈叙浮将他带过来的外套递给她:「套上吧,小心着凉。」
她伸手裹紧,双腿在半空晃了晃。
沉默片刻,才轻声问:「这里,曾经是个实验基地吗?」
「嗯,这里存在了几十年,我的……父母,另一对父母,他们之前在这里进行实验。」陈叙浮说。
顺着他们的视线过去,恰好能看到废弃的屋子里二楼的部分景象,窗台上爬满蜘蛛网,室内都是空桌子空柜子,上面堆满各种瓶子,有些里面似乎还装了各种颜色的试剂。
再往下看,一楼更加破乱,有一处的墙壁甚至被毁坏。
像是……爆炸过的痕迹。
时予沐不想勾起他的那些不好的回忆,慢慢地问:「你这两天都待在这里?」
「对。」
「很冷吧。」
「还好,昨天他们的学生组队过来看望,今天才比较安静。」陈叙浮抬手,所及方向是那一团黑漆漆的房间,「我喜欢一个人坐在这里,看着那边,很安心。」
第55章 「拉了钩,要把我的好运传给你。」
这几年来染上的坏毛病, 遇到难题只想用逃避解决。
陈叙浮被漫天袭来的关于转校、出国、未来等等言论折磨得受不了,便逃离了那些地方,自己安静待了两天。
很小的时候, 他也经常坐在这块石头上等待做实验的父母, 这是实验重地,也只有在他们没有大型实验需要完成的情况下他才能过来,这时他们总会商量着要去哪里玩, 他永远抱着期待。
他们从那个实验室出来,他便立刻从石头上跳下去,奔入他们的怀里。
「男孩子还能这么黏父母,羞不羞?」窦秋琴揉着他的脑袋, 温和地说。
「男孩子不能被摸头,会长不高的。」他拉着他们的手,同实验室的其他人告别,回家路上永远欢声笑语。
这里的每个位置都有与他们在一起的回忆。二楼的那个小台子是他独立完成第一个实验的地方,父母会用生动的实验勾起他的兴趣, 他尝试动手, 他们又会引入到其他知识点上,教他化学知识、教他做人。
楼下那块草地是他学习篮球的开始,他们在里头做实验,他一个人抱着篮球玩,被同组的研究员发现天分, 便开始报班学习。
以及在那个门口,他站在那里,看着被抬出来的人, 周围浓烟滚滚,他们却一动不动。
记忆也定格在这一刻。
他的父母是那么热爱化工事业, 因为长期与重金属等化学物质打交道对身体造成一定伤害,他们无法有自己的小孩,但他们没有埋怨过,将所有的爱倾注到陈叙浮身上,让他拥有一个几乎无法再完美了的童年。
从三岁开始,陈叙浮就接触过很多项技能的学习,八岁时,启蒙老师想将他送往更系统的篮球训练体系,他们担心不敢拿他的未来打赌,便亲歷亲为关注各种信息,那时培养一名运动员需要花费无尽的精力与钱财,分身乏术,却还是选择压缩休息时间为了他付出。
意外发生的时候,正是因为长时间累积的试验任务让他们不得不加班。或许只是因为某次失神,就在一念之间,反应釜爆炸并引发火灾。
他们的故事到这也就结束了。
陈叙浮至今没办法释怀,他时常在想,如果他不进入青训营中、如果他能让父母省心点,那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因为多日的操劳导致这个结局。
一味的自责没有任何意义,他知道。
但他与父母之间的联繫也只剩下自责了。
时予沐真希望现在孙测他们能在身边,她嘴笨,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一个人,如果他们在的话一定不会让氛围这么低沉。
如果是他们的话——
她努力回忆着孙测的一举一动,他多半会歪头看着陈叙浮,然后欠欠地说:「你哭啦?第一次看你这副模样,真稀奇。」
但她肯定没办法这么做,只会岔开话题。
左看看,又看看,最后把目光定格在石缝间一株坚强的小草上。
「这里竟然能长草诶。」
「旁边还有蚂蚁。」
「它们会不会是在搬家呀。」
「……」
太过生硬,抬头只对上少年那莫名其妙的眼神。
「这株草肯定歷经千辛万苦才能长出来,但只要我手一拔,它就凋谢了,生命还是很神奇的,是不是。」时予沐说。
「你可以试试。」陈叙浮往后看。
「那不行,我想保护好这里的每件东西。」
他也不忍心,父母跟他说过的,万物皆有灵,可能他们正透过这株小草关注他。
但听着她傻乎乎的话,竟然让他也跟着关注那群蚂蚁的动态。
「我爸妈昨天跟你说了什么?」他的手往后撑,专门避开小草的生长区域,慢慢问道。
「他们想让我们劝你出国,认为你没有目标就是对自己不负责,但我们都觉得他们是在逼你。」时予沐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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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全是。我确实不知道我该干什么。」陈叙浮说。
时予沐一听,不乐意了,声音都拔高了不少:「如果没有目标等于十恶不赦的话,那我们的脑袋早就掉了几百回了。」
在这种事情上她最有发言权。她从小就是个没有梦想的人,爸妈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但其实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学习上也是,他们说要考个高分,这样能得到他们的夸奖,但后面她发现得不到夸奖也没什么,于是就不爱学习了。
要不是陈叙浮让她发现原来她也可以成功完成一件事,兴许她现在还是一条颓废的咸鱼。
「昨天我们也讨论过各自的目标,孙测说他想要有打不完的游戏,冯铠东说他希望永远没有作业,就连孟绾也没明确,她只要每次考试不退步。」
「所以不是每个人都有梦想和清晰的规划啊,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比别人差。书还是会读,三观还是会慢慢建立。」
「也是。」陈叙浮忽然释怀地笑。
「但如果有机会,我觉得你还是可以勇敢地做你喜欢做的事。」她继续说。
「嗯哼?」
「比如打球啊,你其实也挺怀念参加训练的那段时间吧。」时予沐慢慢晃着腿,满脑子都是陈叙浮在打球时那意气风发的一幕。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退出青训营?」陈叙浮忽然说。
「没有,你说。」
他坦诚地说:「因为我在逃避。」
「啊?」
「很失望吧。」陈叙浮笑。
进入青训营后,实力从拔尖到末尾的落差是第一层打击;韧带撕裂、伤病的袭来是第二层打击;心理情绪的不稳定是第三层打击;至于第四层,是至亲的死亡。
他才知道自己不是个抗压能力特别强的人,在训练营的日子里,他无数次反问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体育。
答案模稜两可,在那看不见希望的日子里尚能吊着一口气坚持,直到击溃心理防线的消息传来,好像突然让他找到了放弃的理由。
他没办法在葬礼结束后迅速投入到训练中,后来很多次拿起篮球的时候,他心里都会有个声音,告诉他。
看吧,失去的滋味那么痛苦,如果再失去了这么多年坚持夺下的上场资格,那这份痛苦是不是会重现一次?
所以只要先切断自己的上场机会,便再也不用被动地接受。
「没有失望,逃避很正常。」时予沐说,她逃避的事情比陈叙浮多了去了,依然觉得自己已经很厉害了,「你只是选择了当下最正确的路。」
「是么?」陈叙浮连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是更好。
「是啊。」时予沐坚定地点头,「你的每个决定肯定是基于当下的状态做出的,那就不会有错。你当时肯定累到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所以决定放弃,但是未来的某一天或许又能够坚持了呢。」
「但事实是,结束训练的那么长时间,我的体能已经赶不上进度。」陈叙浮说,体育训练最重要的是长期的坚持,一刻都不能停。
「如果按照你这么说的话,就算你当时没有退出训练,你也有可能因为身体素质、心理压力、或者其他原因被迫离队,现在的你可能还是现在的你,这谁说得准。」
「听起来不太美好。」
「所以你要庆幸现在的你还是美好的。」时予沐说。
她安慰起人来还是一套接一套,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终于陈叙浮也成了被治癒的那一方。
「好,听你的。」他抬头闭着眼,在这爽朗的四月,深吸一口气。
他在想,是时候告别过去,重新审视自己了。
在那块石头上,在树影摇晃间,两个身影坚毅地与肆虐的风对抗。
只有沙沙声的树林间,忽而有一声突兀的笑。
陈叙浮偏头,看向那个似乎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孩:「笑什么?」
「我只是突然在想,未来的你会是什么样的。」时予沐说,「可能会成为职业的篮球运动员,或者在国外成为叱诧风云的企业家,但可以肯定的是,你会很优秀。」
确实是值得笑的事情。
陈叙浮弯唇,随之问:「那你呢?」
「我还没想好。」她说,「但我会想好的。」
……
不知不觉中,天色暗了几个度,小屋子里的蜡烛燃尽了好几根,环境萧瑟,却不孤独。
陈叙浮跳下石块,踉跄了几步,时予沐伸手扶住他。反过来少年的手伸到她面前,搀扶着她回到地面。
时予沐踮着脚尖将那包零食抱下来,陈叙浮单手抽走所有垃圾,最后再踏入那间屋子里,熄灭所有蜡烛,关闭电源。
「下次过来,我也要买束花送给他们。」时予沐轻声说。
「好。」陈叙浮低头,看着两个人落在地上的长长的影子。
时予沐踩了两步,又转身,看见陈叙浮过来,小跑靠近他。
问道:「如果你还准备在国内读书的话,要不要一起定个小小的目标?」
「嗯?」陈叙浮伸手接走她抱着的东西。
「你不是说过希望我们还能上同个大学吗,我成绩那么差,总得好好学习才能赶上你们。」时予沐说,「你定个方向,我们一起努力。」
「你还记得?」
「当然,不止我,冯铠东他们也记得,而且那个时候说的很多事我们都做到了,就差你说的这一件。」时予沐跨过那个小门,回头朝里头挥了挥,继续说,「虽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但是,总要努力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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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陈叙浮拉着门,留下一条缝,方便其他人过来看望他们。
其实有点不舍,但他想,他应该有很长时间不会因为想逃避外界而过来了。
继续往前走,方说:「既然都没有想考的学校,那短期的目标就是提分,我们互相制定计划。」
「好!」
时予沐往前跑了两步,又回头,盯着陈叙浮。
伸手,比划了个『6』的手势。
她说:「那我们拉钩。」
「嗯?」陈叙浮不解,但还是伸手,小拇指勾住她的手。
「你知道的,『6』是我的幸运数字,拉了钩,我就把我的好运传给你了。不管我们将来会在哪里,都要一起努力,成为更好的人。」
时予沐朝陈叙浮眨了眨眼:「相信我,我的运气很好的。」
大拇指相碰,形成好运传递的闭环,某些心绪在此刻悄悄发生改变。
时予沐忽而又说:「你说,我们这个约定会不会也成为你的动力?」
「会。」陈叙浮没有犹豫。
「那会成为你留在国内的一个考量吗?」
「当然。」
「但你别因为我们所以委屈自己哦,我们可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汽车行驶在蜿蜒的山间,乌云被甩至之后,前方有阳光穿过云层。
两人回到市区,最先经过的位置是陈叙浮家。
本该有的路线是穿过这条道路,先送时予沐回家,但行驶至半道,车停,对面一群人朝他们跑过来。
「吓死我了,你们终于回来了。」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到孙测的声音,他快步冲过来,本想顺手抱住时予沐,发现不对劲,又反手捞着陈叙浮。
「……咳,喘不过气来了,松手。」陈叙浮强硬将锁着他脖子的那只手掰开。
「前两天找不到陈叙浮,今天连你也没了消息,还以为你也人间蒸发了。」冯铠东与时予沐说,「你俩什么时候联繫上的?干什么去了?」
「没有,就是出去走了一圈,散散心。」时予沐心虚得别开视线。
「出去就出去呗,连消息也没回,你们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冯铠东也揽着陈叙浮的脖子,眼睛将他从上至下扫了一圈。
「没看到嘛,这不怪我们。」时予沐说。
她悄悄看向陈叙浮,少年浓颜的面容上终于有了笑容,或许他的心情比去时稍稍好了一点。
他不会孤独的,他们会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
第56章 「别打扰我学习。」
这个晚上, 时予沐睡了这段时间以来最轻松的觉。
梦里他们五个人还在一起,从高考考场中出来,身披五彩霞衣, 头戴桂冠, 迎来最高学府的录取通知书。
醒来盯着天花板,仍有些惝恍。
伸手摸了摸,枕头边湿湿的, 狼狈地拿起纸巾擦了擦,看了眼时间。
竟然睡到了十一点,果然美梦让人沉醉。
下午,她准备了很多零食放在书桌旁, 坐下刚准备学习,脑子里装的全是陈叙浮的事,又给他发了消息。
时予沐:【你要是决定出国的话记得提前告诉我们,好让我们有心理准备。】
陈叙浮这次回復速度快得让人不适应:【好,不出。】
时予沐失落得回了个:【好。】手机放下才反应过来——他好像答应了不出国?!
赶忙重新打开, 确认:【真的不出?你要上国内的大学?】
陈叙浮:【嗯。】
时予沐:【啊啊开心!】
很快陈叙浮又发了几张图片, 是他的房间书桌上,乱糟糟地摆放几本练习册。
以及一句话:【在学习了,你呢?】
什么意思?刚决定留在国内就开始卷了是吧?
时予沐不甘示弱:【我也开始了!】
这是最好的结局,为了能延续下去,接下来就是努力。
下定决心的第一天, 先简单列了个学习计划表,今天做作业,明天背单词。
边聊天边学习, 虽然进度缓慢,但可算是踏出了第一步。
第二天早晨九点自然醒, 伸了个懒腰,很快起床洗漱。
「今天怎么这么早起床。」孔秋娴在厨房吃早餐,看见她时一脸意外。
时予沐说:「我要学习。」
「那我给你煎两颗鸡蛋,补补。」孔秋娴笑着说。
在等待早餐的过程,她拿着单词本坐在阳台,边听着外面雨声边背单词。很快孔秋娴喊她过去吃饭,她单手喝粥,眼神还落在单词本上。
回到房间,给陈叙浮发了条信息:【我已经背了好多单词了,你呢。】
陈叙浮发了张照片过来,他正整理错题集,房间那张书桌上终于不再是整整齐齐的模样。
他回应:【在备战竞赛。】
时予沐:【不错嘛,希望我们都不是三分钟热度。】
陈叙浮:【放心,中午十二点再见。】
于是调了个倒计时,抬头便能看见时间在流逝,学习似乎变得更有干劲。
她没什么技巧,主要任务就是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这次她稍微改变了方法,绝对不在超过自己能力范围内的题目上消耗太多精力,会的题先做,不会的题往后稍稍。
不得不说这样有效增加了她的学习积极性,每次攻克一道题都很有成就感,也有了信心继续学习。
闹钟在十二点敲响,她掐断铃声,竟然还能接着往下写,连时邵阳喊她过去吃饭她还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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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十五分时收到陈叙浮的消息:【时间到,休息。】
时予沐片刻后回应:【我感觉这个早上过得无比充实。】
陈叙浮:【下午继续。】
时予沐:【好!】
五人的群聊里时不时有消息弹出,时予沐没注意看,与她一样,陈叙浮也很少在那边出现。
到下午晚些时候,时予沐还在做题,忽然收到消息轰炸,吓得她被迫中止学习看了眼。
无疑是冯铠东与孙测两个人,他们联繫不到她,以为她又失踪了。
时予沐敲了一句话:【学习中,勿扰。】
冯铠东:【原来你在啊,不想跟我们聊天就直说,不用找个这么扯的理由。】
时予沐:【……】
宁愿怀疑她消失,都不相信她在学习。
时予沐轻哼一声。
这次她偏要做到,让他们刮目相看。
……
清明假期在周二下午结束,时予沐与陈叙浮提前约定去学校学习。
学校图书馆在下午两点后开放,这段时间距离高考只剩下两个月,图书馆内基本都是高三的学生,只有早点去他们才能抢到座位。时予沐中午在家匆匆吃过饭,看着时间所剩不多,立刻往学校赶。
在路上的时候已经看到陈叙浮说到了的消息,他去得早,很快占了两个位置。她紧随其后,先去趟寝室放下行李,再跑到班里拿课本,而后直冲图书馆。
在晖中上了那么久的学,这还是第二次踏入图书馆。
上一次是高一刚开学不久,她想在这看看有没有小说或者漫画书,结果找了好几圈都没看到,从此便对这种地方失去兴趣。
图书馆内很安静,她不自觉放缓脚步,找到在窗口旁的陈叙浮。
一张四个人的桌子只剩下一个空位,就在陈叙浮侧边,时予沐过去,他自然地将座位上的书包捞起来,后继续看题。
时予沐本来攒了一大堆话想说,看旁边人都很安静,索性闭上嘴巴,埋头学习。
在图书馆内的氛围比在家时好得多,大家都在做一样的事情,给了她持续不断的紧迫感。
这一个下午效率非常高。
六点四十五开始晚自习,到将近六点时陆陆续续有学生离开图书馆,旁边的人一旦开始躁动,她的心情也变得浮躁起来。
还是很少这么长时间地与一团文字打交道,学习对热量的消耗也很大,急需食物补充能量。
果断点了点旁边陈叙浮的手臂,小声在他耳侧说:「去吃饭吧,然后回班里了。」
「累了?」陈叙浮说话的同时还在填写离子方程式,将答案翻过来,全对。
时予沐反问:「难道你不累吗。」
「不累。」陈叙浮打趣似的说,「学习怎么会累?」
「……那你自己学去吧。」时予沐不想跟他说话。
陈叙浮笑着拉住她的书包,另一只手迅速收拾东西,随着她走出图书馆。
再次唿吸到室外的新鲜空气,时予沐心情十分畅快。
「四个小时。」她对着刚出来的陈叙浮比划着名,「我连续学了四个小时没有休息过,太可怕了。」
「那下次争取五个小时不停歇。」陈叙浮声音悠悠丢过来。
时予沐不服:「你不也跟我一样刚开始学习吗,凭什么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累。」
「可能我天资卓越。」陈叙浮语气里的炫耀藏不住,「做了十道选择题,十道全对。」
「你——」时予沐在他身后挥了挥拳,「你别贫,我到是要看看你下次考试总分比我高多少。」
两人前往食堂,彼时孙测与冯铠东刚到学校,正满世界寻找他们的身影,得知他们的位置后匆匆赶来。
「你们早就到学校了?干嘛去了?」孙测问。
「我们在图书馆。」时予沐边吃东西边回应,说得含煳。
「图书馆也开始办活动了?」
「是学习。」
「你们?学习?」这两人好像听到什么大不了的,「插班生说要学习我还能理解,毕竟她喊的次数不是一两次了,但陈叙浮你也凑什么热闹?」
等等。
什么叫「插班生说这些还能理解」!!
时予沐憋着气,狠狠瞪着这两人。
「准备竞赛。」陈叙浮淡淡道。
「呵,准备——等等,竞赛?!」
这两人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声音甚至足以传遍整个食堂,「你确定要参加竞赛?你不出国了!」
陈叙浮丢去一记眼刀。
两人瞬间意会,本分回到凳子上,但眼神依旧带着期待。
「不出了,以我现在的成绩申请不到好学校,不如参加国内高考,沖个更好的大学。」陈叙浮说。
总算得到他肯定的答覆,包括时予沐在内的仨人脸上不自觉露出舒心的笑。
「你终于有点自知之明了,国外的学校才不比国内的轻松,你去到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肯定更难考出好成绩。」冯铠东翘了个二郎腿,微微晃着,「不过你是怎么想通的,那天插班生给你做了什么思想工作?」
时予沐笑着说:「哪有,是我们约好了上同个大学。」
「你们?」语调再一次抬高。
「你们也一起!我们努力学习,争取考更好的学校。」时予沐邀请。
冯铠东想了想:「你们打算考什么大学?公办二本我还能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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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好,但是先定个小目标,冲上一本分数线。」
「……告辞。」
第一次小分队的学习动员大会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他们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短期地努力一下还能接受,但倘若让他们长期保持高压快节奏的学习状态,还不如杀了他们。
冯铠东与孙测继续傻呵呵地玩,这边两个斗志昂扬的人吃完饭,下一站目的地是班里。
「还没到时间,先去操场散步呗……喂,你们玩真的?」孙测企图用语言拉住他们。
冯铠东的声音也传来:「没事,让他们学,我到是要看看他们这次能坚持多久,特别是插班生。」
时予沐:……
学!必须学!学到高考结束!!
到班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课本学习。
从晚自习开始前,到铃声敲响,再到下课、放学。又是整整三个小时没挪过位置。
连皮皮都盯着她好久,奇怪地说:「怎么感觉今天的你不太一样?」
「不一样就对了。」时予沐打了个响指,「现在的我是经过知识薰陶的我。」
「哇,好厉害。」皮皮敷衍她。
「……」
回到寝室,同宿舍的人偶尔会在熄灯之后悄悄开着小檯灯学习,时予沐不甘示弱,让寝室多亮了一盏灯。
学到将近十二点,准备上个厕所后休息,拉开床帘才发现寝室内大多数人都还在坚持。
寝室总共八个人,包括她在内亮了五盏灯。
原来大家一直这么努力。
睡前的感慨让她带着负罪感入睡,翌日被闹钟唤醒,已经有人洗漱完成前去教室了。
赶紧刷牙洗脸,开始新一周的学习。
放假归来的她对比此前变化明显,上课不开小差不打瞌睡,即使碰到枯燥的知识点也会掐着自己的手臂努力让自己保持注意力。
实在很困的时候就利用下课时间去泡咖啡——但她不敢多喝,怕对咖啡免疫之后未来一年多的时间没有支撑。
休息时只要不是特别困都不会睡觉,除了去洗手间,就是在班里学习。即使去找孟绾也不再是缠着她聊些有的没的,而是揣着一堆课本上的问题找她解答。
「……你是说,最近的她也是这么反常?」
中午,冯铠东与孙测齐聚在六班,与孟绾窃窃私语。
「很明显。」孟绾用笔尖点了点前排还在埋头苦学的时予沐。
「我们班就剩下陈叙浮一个人,他到现在也还在学习。」孙测摇摇头,「都这个点了,再不去吃饭食堂都要关门了。」
「噢。」孟绾兴致不浓,「没什么事的话你们也可以出去了,别打扰我学习。」
「……」
被赶出去的两人面面相觑:「就剩咱俩了?」
第57章 「讨厌你们这些基础好的人。」
化学竞赛预赛在四月底进行, 临考试前两位考生的接触密切,所言皆是各种听不懂的词彙。
「去年竞赛题你做了吗?」
「做了。」
「感觉怎么样?」
「全都不会。」
「物理化学相关知识点你看了没有?」
「看了,没看懂。」
「……」
孙测悄悄与时予沐说:「稀奇了, 陈叙浮竟然在跟孟绾聊学习。」
竞赛前一天他们约定要送两位考生上战场, 孔秋娴知道这事后专门起了个大早,煮了点东西要时予沐带过去。
九点开始的考试,时予沐七点就出门了。
提前到约定的地点, 很快孟绾抱着书过来,其他人同样匆匆赶到。
「考试加油!」时予沐将两个小盒饭推到他们面前,「快吃一点莲子粥,寓意好运连连。」
「我是靠实力考试, 不靠运气。」孟绾慢吞吞说着,手上已经打开盖子食用。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时予沐说,「希望你们能够超常发挥,没准还能包揽省一二,直接被录取。」
「打住。」孟绾捂住她的嘴, 「不许天方夜谭, 吃完我们就过去了。」
考点在全省最好的高中,距离晖中不远,几人对周围的路很熟悉。
站在学校门口,三个没有准考证的人被隔绝在外,只能目送两个奔赴前方的身影。
「此情此景, 竟然有点感慨。」冯铠东说。
孙测回应:「此话怎讲?」
「像是看着两个亲手养大的孩子离我们越来越远,我们应该去为他们买两个橘子。」
孙测笑得前仰后合:「等他们出来后我一定要告诉他们,你占他们便宜!」
时予沐也笑了出声。
又听孙测说:「不过看他们为了竞赛那么努力, 我竟然萌生出学习的想法。」
时予沐搭腔:「真的假的?后面有个书城,我们一起去看看。」
孙测摸了摸耳垂:「……我开玩笑的, 刚才路过看见一家网吧,我们去那里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冯铠东与他一拍即合。
时予沐:……
她不会玩游戏,自从之前去过一次网吧之后就对这种地方怯魅了。
比起网吧,她的选择是知识:「那你们去吧,我要去书城。」
那两人犹如看间谍那般看着她:「插班生!」
「……我去买点漫画书,还能免费看书。」时予沐说。
学习这俩字是他们仨的敏感词彙,但提起漫画书,大家就有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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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秉着不能让人家一个女孩子落单的想法,俩男生决定当好护花使者,随着她一块去书城。
距离很近,过了条马路拐个弯就到了。这边是整个晖城最大的书城,又是周末,聚集的人特别多,好在大部分人都有素质,不至于拥挤。
后边两人直接往科幻小说的分区过去,时予沐看了看,她对这种太过虚悬的内容不感兴趣。对她来说,很难理解超过自己认知范围外的东西,没接触过的事物头脑很难有画面。
选择与他们分开,她直奔漫画区。
追的好几个系列都出了新的篇章,她毫不犹豫拿起放入购物车里,又拿着旁边已经拆开包装的书,坐在台阶孜孜不倦翻阅。
看了一会,想起消失了的那两人,便拿着书出去走了一圈。看见他们坐在一处圆桌旁看书,本想过去找他们,又被路过的小说区吸引。
只那么一瞥,已经对好几本书产生了强烈的兴趣。拿下来,爱不释手——封面太好看了,想买。
又在即将放入购物篮的时候回归理智。
她是要学习的人,不能买那么多与学习无关的课外书。
才走到教辅区,精心挑选了几本高考必刷题。
有了这几本重磅的书籍加持,让她的心彻底安定,愧疚感烟消云散。
这么一来,也快到了竞赛考试结束的时间。时予沐赶忙过去排队结帐,一回头冯铠东与孙测就在她旁边。
「你不是说你只想买漫画书吗?」冯铠东指着桌上的教材,看向时予沐的眼神与叛徒无异。
时予沐默默将最底下的其他书抽出来:「这叫劳逸结合!」
冯铠东回头找孙测控诉:「连插班生也要开始学习了,我们怎么办。」
孙测大大咧咧的:「我们替她加油!」
「……」
时予沐拎着很大的袋子,有点重,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从开着空调的室内转向室外,意外发现空气比里头还要舒服,最近都是阴天,清凉的风徐徐吹来,走得再久都不觉得累。
匆匆从赶回考点,恰好听见交卷的铃声。
已经有学生提前出校,大摇大摆留下一句:「太简单了!」
后面人群涌出,陈叙浮混在其中,好在他身材高挑,很好辨认。
「这里这里。」孙测朝他挥手。
很快孟绾也出了校门。
「感觉怎么样?听说试卷很简单?」几人问。
「谁说简单了,我要『杀』了他。」孟绾逐渐疯狂,「让我发现我还有好多需要学的内容。」
陈叙浮表情凝重:「光题目中的文字部分就占了一整面试卷的化学题你们见过没有。」
听起来是个悲伤的故事。
几人识相地不再提考试的事情。
考完试与放松是递进关系,不管成绩如何,放松都是下一步。很快确定好午餐地点,直奔隔壁商场。
路上孟绾还在与陈叙浮聊方才的化学题目,越聊便越懊恼自己没发挥好。冯铠东听不下去,试图在他们耳边叽叽喳喳,切换他们的话题。
时予沐也加入聊天:「我们去书城买了点书,你们有需要的吗?」
孟绾还在气头上,拉开她的袋子看了眼:「这本超过我们高中的知识点,这本太基础了,还有这几本到高三的时候学校会发。」
「……」所以她花钱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
孟绾又补了一刀:「你里面最有价值的书就是漫画跟小说。」
「……你们继续聊你们的,别管我了。」时予沐干笑两声。
她再也不要在学霸讨论学习的时候打扰她了,简直自讨苦吃。
……
即使被指出买错教辅,时予沐依旧没有灰心。太基础的书又如何,恰好她最薄弱的就是基础,看点简单的题目还能增强她的学习自信心;而学点超过高中知识点的知识就当作提高能力了;至于以后学校会发的教材,那她提前做了也没关系。
高二下学期的生活循序渐进,有许多科目已经学完了高中阶段所有知识,准备开始复习,近期的考试越来越频繁。
劳动节假期结束后有次大考,好几门科目的考试范围已经上升到所有高考重点,难度不小。
时予沐明显能感受到自己这次的心平定了不少,不再追求一次考试的排名提升与否。开始认识到她最终的目标是高考,要把目光放得长远,通过考试查漏补缺才是最重要的。
尽管内心给足心理暗示,但在看到成绩时还是嘆了口气。
进步是进步了,但只进步了一点点,似乎与自己的努力不对等。
算了,不重要,不能这么想。
学习!
埋头苦干一个上午,中午她忍不住打听其他人的成绩。
孟绾621,正常,她的成绩一直很好。
孙测458,比时予沐低一点,还好有他垫底。
至于陈叙浮——他竟然考上了500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予沐坐不住了,着急万分:「不是一起学习的吗?怎么你进步这么快?」
「他化学又考了第一。」孙测说,「而且这次英语成绩也提高了,我们老师还专门夸了他的进步速度。」
冯铠东也让她稍安勿躁:「毕竟曾经考虑出国的人,英语好是正常的。」
「我讨厌你们这些基础好的人。」时予沐瞬间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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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绾默默补充:「我也是。」
陈叙浮随着笑了笑,精准给出安慰:「我也就这两科成绩好,其他都不行,特别是物理,23分。」
舒服了。
时予沐物理考了46分,至少翻了一倍呢。
在看到陈叙浮的成绩之后,时予沐短期内的目标就是赶上他。
她自己没能形成一套学习方式,便找了个外挂——让孟绾帮她补习。
孟绾很快找准她的优劣势。
比如她最薄弱的是基础部分,很多课本上的知识点都没搞清楚,那就通过理解加死记硬背的方式,语文该背诵的先背熟,平时注意积累文学常识;数学的公式以及定理先记清楚,同时提高计算能力;英语主要就是记住单词、练习语法,可以大胆地念出来,锻鍊口语。
理综知识同样,主要还是先回归课本,至少把概念熟记,再进一步刷题。隔一段时间就要復盘分析,总结答题的技巧。
另外快速提分的关键可以从她擅长的科目出发,比如她数学跟生物的成绩较好,便将更多重心放在这两项上,积攒足够的学习信心,再带着同样思路攻克其他科目。
方法就是蓝图,站在上帝视角里谋略全局,清晰地将未来发展一览无余,落笔才更有底气。
时予沐因此列了份学习计划贴在寝室的床头。
每周一三五负责语文英语,二四六负责数学跟理综,周日负责积累课外知识,剩余的时间休息。
还在自己的小书桌上贴了张小字条: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
到了五月中下旬,由高考带来的氛围感更浓烈,班主任专门交代学生非必要不要前往高三的教室打扰师兄师姐学习,学校食堂专门多开了好几个窗口,每个下课都有各种饮料小吃售卖,有绿豆汤、杨枝甘露等等,还能另外申请想吃的东西,高三学生有专门的通道,可以免排队。
学校的每个角落都有高三学生的身影,他们时常抱着书背诵,累了的时候趴在膝盖上睡觉,头顶着烈日炎炎,反倒成了他们提神的工具。
6月2号是高三最后一天在学校上课,教学楼里四处蔓延着花香,被祝福声与告别声淹没。
最后一个晚上,有学生秘密组织了喊楼,一到下课时间,几乎所有学生围在教学楼栏杆前,看着由上至下降临的白色纸张,尽全力唿喊着,高唱校歌,用最热烈的方式祝福每位即将踏入高考考场的人。
时予沐与孟绾靠在栏杆,在疯狂过后依旧看着楼下方才装傻不出现此刻却在默默扫除留下的垃圾的领导们。
忽然感慨万分:「明年的现在就轮到我们了。」
「一年的时间很快。」孟绾说,「我想不出来明年的现在我们会是什么心情。」
「我觉得会是一种解脱,毕竟马上就要解放了。」时予沐托腮说,「我之前没想过高考离我们那么近。」
「倒计时372天。」孟绾转身回到班级,「一天都不能松懈,加油。」
第58章 「哥哥辛苦了。」
晖北中学作为高考考点, 高一高二年级从4号开始放假,放假前要求学生将班里的所有东西清空,还要将桌子上贴着的或者刻着的字全部处理掉, 班里只需要留下三十张桌子, 其余都搬到学校礼堂存放。
时予沐的桌子很不幸地没被挑选成三十分之一,在放学回家前她需要先把桌子搬离教室,再回到教室将她的众多课本带走。
桌子还好, 但课本又多又重,一想到这些她头都大了。
「这次楼梯口不能放课本,但是可以放在食堂里,我们放学后一起搬过去吧。」皮皮说。
「行。」时予沐默默撕了张便利贴, 在书箱上记录下自己的班级跟姓名,避免别人拿错,「那你等等我。」
放学钟声刚敲响,班主任已经来到班里交代学生按照他所说那样整理。
此刻大家都在忙于搬东西,走廊里堵着一群人, 外面天气又热, 时予沐靠在墙上扇扇风,与皮皮商量着晚点再出去。
堵着的人群还要好一会才能散开,她本在玩手机,忽而感受到皮皮的暗示,抬头又看见几个穿着西装的人。
是开学时护送姜楠冠到教室的同一批人, 他们明显是过来帮姜楠冠搬东西的,而当事人早在下课的时候没了身影。
一个搬着他的桌子,一个挪着他的书箱, 至于另一个……竟主动接过孟绾手里的东西,利落地离开。
「咳咳, 姜楠冠的那群保镖竟然帮孟绾搬东西?」皮皮坐在桌子上,吃瓜似的盯着那边。
时予沐也觉着有意思:「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你问我?孟绾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她很少说她同桌的事情。」
时予沐咬了咬指甲,视线跟随孟绾。
当事人自己也意外,手上的东西莫名其妙就空了,她往前拉住那位西装革履的人,试图将书箱拉回来,对方又扯回去,推搡着好几回,还是由保镖接手。
隔着一段距离还能听见孟绾的骂声:「他有病吧?」
「这算什么?大少爷给他长达一年同桌的福利?」皮皮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包□□糖,分了时予沐几颗。
「这一年跟他当同桌可遭大罪了,也就给了这点好处。」时予沐对姜楠冠这个人依旧没有好印象。
走廊的路总算没有那么拥挤,时予沐弯腰将桌子扛起来,单张桌子不重,但是要搬着下楼梯还是有点困难,更何况她还要搬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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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皮皮不忍心看她那么艰难,主动帮她拿椅子,她在前,时予沐在后。
又在到门口时,皮皮一秒定住,回头,差点撞到时予沐。
「怎么了?」
皮皮面对着时予沐,神情紧张,用手点了点门外。
时予沐歪头看过去,孙测在门口,表情刚从兴奋切换到拘谨。他摸了摸脖子,再与时予沐打了个招唿:「嗨……需要帮忙吗?」
再一看,陈叙浮也过来了,他靠在墙边,目光落在她提着的桌子上:「帮你拿?」
「那怎么好意思。」时予沐一笑,「我书箱比较重,你拿书箱吧。」
再与孙测说:「你也别闲着,皮皮的书箱还没拿呢。」
「噢,噢!」孙测反应过来,迅速熘到他们班里,顺道将皮皮的书包挂在手臂上。
时予沐朝皮皮吐吐舌头,自从皮皮与孙测告白后两个人就没接触了,皮皮总在刻意躲着孙测,孙测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她相处。
窗户纸捅破了,关系便不纯粹了。
皮皮往后看了看,很快收回视线,耳根已经红了:「我,我先走。」
外面都是人,她走不了多远,时予沐过去时她还在楼梯口排队,看见孙测过来,她更不自在了。
孙测只能将注意力放在时予沐身上:「你们怎么那么久,我们都帮完回来了。」
时予沐说:「人太多了,不想跟别人挤。」
「那还是我们快,我们一下课就冲出去了。」孙测用膝盖顶了顶皮皮的书箱,「对了,你们的课本可以一起放在礼堂,叠在桌子上面,这样等放假回来还能找到你的桌子。」
「好。」
时予沐搬的东西体积大,所以她走在最前头,皮皮在她身侧,另一边就是孙测,他俩靠得很近,手臂时不时相碰,少年的身影能完全覆盖她。
一边聊一边穿过人群往下走,恰巧碰见上楼的冯铠东。
冯铠东探出头:「巧了,我刚搬完,准备去找你们。」
「你直接去食堂吧,我们把东西放下后往那去了。」孙测同他说。
「孟绾呢,我去帮她。」冯铠东说着跨过两节台阶上行。
又被时予沐喊下来:「不用,已经有人帮她搬好了。」
「什么?」冯铠东止住脚步,跑到他们面前,「谁啊?」
「嗯,好几个人。」时予沐在思考应该如何表述,「准确来说是她的同桌,是他叫的人。」
「男的女的?」
「男的。」
「嘶。」冯铠东发了个莫名其妙的语气词,很快放弃,自然地从时予沐手上将桌子接过去,「那算了不管她,我帮你搬。」
时予沐甩了甩有点酸的手,「那这里好像没我的事了,是不是可以直接回家?」
「……」皮皮回头朝她投了个求助的表情。
自然是不可能直接走的,下了楼梯后时予沐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先从陈叙浮手上将自己的书包捞过来背着,本打算帮着他一起扛,结果他说太轻了不需要她帮忙,又过去孙测那边。
周围有很多同学,看着其他没有人帮忙的女生将书箱放在地上拖着,过程不断摩擦地面,有的出现各种问题,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便过去帮忙,将坏了的书箱扔掉,一人抱着一部分课本,咬咬牙总能到达。
回头,皮皮也来到她身边,腾出一只手与她一起拎。
时予沐笑着说:「他又不是怪物,干嘛这么躲着他。」
「很尴尬诶,不知道跟他说什么。」皮皮说。
时予沐替她出谋划策:「好歹他在帮你搬东西,你等会就说谢谢他,再请他吃个饭什么的,故事不就这么来了,再不行你就帮他擦擦汗说哥哥辛苦了。」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皮皮气得用肩膀撞她。
很快到礼堂,时予沐先帮身边的同学将书放下,得到好几句谢谢。收穫满满成就感的她找到朋友们,他们已经帮她找了个位置安顿好了。
踩着轻快的步伐过去,将谢谢传递给他们,皮皮则假装很忙,打开书箱的盖子看了眼又合上,在看似漫不经心中将道谢的话交给孙测。
几人打算先去食堂吃顿饭再回家,皮皮不善交际,便提出先回去。
他们的态度太怪异,很难不引起怀疑,冯铠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孙测,终是欲言又止。
「明天去图书馆?」陈叙浮难得与时予沐并肩,出声问她。
就在旁边的冯铠东立刻加入话题:「你们又要去学习啊?」
「嗯。」时予沐点点头,「过几天考试了,不学不行。」
等高三的高考结束后是属于高二的学业水平测试,文科生要考理科的知识点,理科生考文科知识点。时予沐好久没认真学过文科了,上次几位老师为他们划了重点,全是她不会的,得背诵。
冯铠东难得跟着认真起来:「也是,你们打算几点去?带上我。」
「你——」孙测一听,急了,「怎么你也要学习了?」
「这次考试要是过不了可就拿不到毕业证书,能一样吗?」
「但题目很简单的,不至于过不了。」
「你们考文科的东西,理解理解就会了,当然简单,我考理科压力可大了,特别是物理,我蒙都蒙不会。」冯铠东回头拉着另外两人,「你们谁教教我呗。」
时予沐投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我都自身难保了,实在爱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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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求助陈叙浮时,他也只摆手:「别问我,我自己都怕过不了。」
「……」
所谓患难见真情,还没到真正难的时候,这群人已经靠不住了。
冯铠东心碎了一地:「那我去找孟绾。」
他们都要去图书馆,孙测自然不愿意被抛弃,也提出要一起去。
大家认识这么长时间,约了那么多次,但五人一起学习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翌日,时予沐担心图书馆没有位置,专门起了个大早,想赶在开门的第一秒冲进去。
没想到孟绾到得更早,图书馆还没开,她已经抱着书站在外面学习。
周围不止一个人这么做,光是花坛旁就有好几个人来回走动朗读或背诵,需要标註的时候就随便坐下拿起笔写一写,很快又站起来继续背。
果然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学霸都是靠自己拼出来的。
九点一开门,陆陆续续有不少人进入室内,时予沐与孟绾打了个招唿后先过去找位置,就在一楼靠窗的大桌,恰好能坐下五个人。
时予沐很难快速进入学习状态中,将书本纸笔等放在桌上后总要先看看周围环境,让自己放空一会。
图书馆内什么年龄阶段的人都有,对面的小孩拿了本童话书,直接坐在地上翻阅;那边有清洁工阿姨专门拍了拍身上的灰后再进来;有考研的哥哥姐姐焦虑地学习;还有不少带着电脑忙碌工作的。
从室内往外看,方才放声朗读的人还在那,又多了两位外国人在交流,大家总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方式,昂然自若地在自己的时区里生活。
从别人的状态里受到鼓舞,才翻开自己的课本。
半个小时后,孟绾进入室内,从语文到物理的学习状态切换得自如。又过了半个小时,陈叙浮过来,点点头打了个招唿后加入学习的行列。
时予沐与陈叙浮的学习目标一致,主要恶补文科知识,但是学习方法不一样,时予沐选择先将考点背诵下来,陈叙浮则选择先刷题。
但状貌是一样的——抿唇,蹙眉,表情沉凝。
一位死活记不下来,抓着头发生无可恋。
一位转着笔,半天才能写下一道题,又在校对完答案之后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叉。
只有孟绾最自如,心态平稳还能看戏。
让你们之前不学习,现在知道痛苦了吧。
第59章 「在想你。」
冯铠东直到临近中午才出现, 刚坐下先玩了半个小时手机,之后不停缠着孟绾让她教他物理。
孟绾划了好几条重点让他学,他看了会书, 十分钟不到就站起身说要去倒水, 回来后没多久又说水喝多了要上洗手间,之后是太困了需要休息……藉口很多。
孟绾见惯不怪,懒得理他。
至于孙测, 他在家睡到中午,本准备出门,但看见室外的大太阳又却了步,在群里发消息说不想去了。
其他人都没看手机, 只有冯铠东回他,让他别找藉口赶紧出发,不然没人陪他他很孤独。
孙测才慢悠悠出门。
途中看见有人摆摊卖煎饼,明明刚吃完午饭的他馋这一口,大方买了一份, 结果忘记图书馆内不能吃东西, 只能站在室外三两口解决。
这一幕被坐在窗边的冯铠东看见,拿着手机拍下他狼狈的一幕,笑得让整张桌子颤动。
「安静。」孟绾无语得敲着他的手臂提醒。
冯铠东比划了个将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结果场面在孙测进来后更不可收拾,冯铠东先将图片递给他看,孙测不服, 两人小声地吵吵闹闹,对同桌人的影响非常大。
孟绾忍无可忍,找了副耳塞戴上。
时予沐也嫌吵, 拉着陈叙浮想出去学习。
才被那两人拉住,承诺收敛:「不说话了, 我们保证不说!」
他们确实知错就改,安静本分地坐着,但让这两人学习还是有点为难他们,冯铠东开始做歷年的真题,时不时找孟绾解答,孟绾起初干净利落地写下计算过程,后面次数多了她不想理会,冯铠东只能将注意力挪到陈叙浮身上。
陈叙浮本就在做一堆看不懂的题,心情烦躁得不行,在这个时候的他脾气比谁都臭,冯铠东讪讪,也不敢找他了。
第一次五人的学习活动以失败告终。
孟绾在离开前放话说:「以后出来学习一定不带他们。」
于是隔天真的只剩下三个人。
时予沐先与陈叙浮约好,再将话传给孟绾,越过群聊这个媒介。
第三天,冯铠东与孙测又出现了。
原因是他们猜到这仨人不想带他们,所以带着歉意主动出现在图书馆,绕了一大圈才找到人。还好这回本分很多,坐下便开始学习,一句话没说。
馆内安安静静的,效率永远比在家里学习更高。
从早晨到傍晚,窗外的晚霞出奇好看,引得不少人驻足拍照。
时予沐偶尔望向窗外发呆,发现旁边的道路堵满了车,周围路过的人多了起来。
后知后觉看了眼时间。
与其他人说:「高考结束了。」
这两日听到的消息都与高考有关,要么是谁谁准考证没带家里人接力帮他送过去,要么是哪里被水淹了交警们一路护送考生去学校,这些新闻似乎每年都能听见,但每次看到依旧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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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孟绾只看了一眼又将头垂下去,「明年的现在我们就解放了。」
还有一年呢。
真让人期待啊。
时予沐翻了翻手机,找到今年的高考卷子,着重看了作文题目。
提取出关键词,要求阐述国家的发展。能写科技能写非遗还能写美食等等,开放性很强,总体不难。她在脑海里简单规划了整篇作文的框架,包括能用上什么素材、能通过什么词彙润色。
在思考的过程中她才悟到新的写作方式,要先把结构列出来,有个清晰的规划再动笔。
接着再看了数学还有理综试卷,本想试着写写,但越看心就越是拔凉——太难了,超过现在的她的能力范围。
罢了,现在不宜看这些丧气的东西。
还是继续备考学业水平测试吧。
放下手机,再次翻开书,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越来越没耐心。她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不适合学习文科,所幸高一那会没有相信硬币的决定,不然现在的她一定会很痛苦。
想到这,她不自觉偏头看向陈叙浮。
他趴在桌子上,手上握着笔,但半天没见笔动弹过——他睡着了。
明显他也不适合学习文科。
时予沐揉了揉眉心,突然不焦虑了,听天由命吧。
隔天就是考试的日子,赶在高考之后,考场都是按照高考的样子布置的。既是省事,也是让这群准高三的学生提前感受高考的模式。
时予沐一大早赶过去,在地铁上打瞌睡,她本想到了学校后再看一会书,没想到书包要先放在考场外,只能带着透明笔袋进入教学楼。
考前有点紧张,真正看到试卷后便放松了,这种考试只有选择题,都是比较基础的选项。
一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慢腾腾地写完还剩下半个小时。
看见有人提前交卷,索性她也交卷离场。
只是晚点还有另一个科目要考,不能离开考场,只能在周围休息。
下午考完试已经四点半,时予沐迫不及待拿回书包,跑到榕树下约定好的地点。
大家都是提前交卷的人,顺利回合,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样?」
「太简单了,早知道不学习。」时予沐说。
孟绾呛她:「你不学习的话现在就不会这么说了。」
周围人群闹哄哄的,都往食堂方向过去,一问才知道是高三的学长学姐在高考结束后把很多学习资料都丢在那,允许学生自由拿走想要的书。
他们过去时已经有人抱着战利品满意离去,还有不少人在搜刮旁边的生活用品,竹蓆、热水壶、没用过的笔记本,被毕业生遗弃的成了在校学生的热销品。
甚至听到有人喊:「潘国恆师兄,你的暗恋日记落在学校了!」
全场爆笑。
时予沐找到好几本写得满满当当的笔记本,一回头陈叙浮递给她很多夹子,是从一堆书里搜刮下来的,可以夹住零零散散的试卷,全是精华。
大家都满载而归,手捧着的是陌生人的青春,厚厚的纸张将会结成巨大的屏障,为未来的他们遮风挡雨。
小长假结束,回归普通的上学日子。
少了高三的学生,整个校园好像突然变大了,教学楼好几层都是空的,里面的桌子仍保持着高考时的排列,门上的封条垂落了一半,食堂每次排的队伍缩短了很多,自然地,对学生的待遇没有高考前那么好。
每个老师在进入班里的时候都会强调:「接下来全校的重点都会在你们身上了。」
时予沐还有些恍惚。
好像,未来一年才是改变自己人生的关键。
……
七月初,学校开始放假。
这次时予沐没有带太多东西回家,毕竟高三八月就要开学了,整个暑假不过二十多天。
放假的生活没有在学校那般紧迫感,身子坐在书桌前,心里却不想学习,经常给自己设限:整点立刻去学习,结果玩了一会后发现,哎呀已经01分了,那就10分再开始吧。
明明有对于成绩的危机感,但就是没法静下心来,只剩下焦虑。
越想越烦,时予沐给陈叙浮发了条消息:【陈叙浮,你在干什么?】
等了好久,陈叙浮才有回应:【吓到我了,什么时候你发消息会连名带姓喊我了?】
时予沐笑着回覆:【不然喊你什么?】
发完消息,想了想,恶作剧似的补充:【哥哥?】
陈叙浮:【……】
陈叙浮一定会觉得今天的她很反常。
反正无聊着呢,干脆变得更反常些。
于是时予沐说:【哥哥你在干什么呀?】
下一秒,三个字潇洒传来:【在想你。】
噗。
她这是……被反撩了?
时予沐没忍住笑:【难得我们有一次心心相通。】
很快补充:【因为我也在想我自己。】
陈叙浮:【。】
言归正传,时予沐正处于学习的逆反期,急需找个人安慰自己。陈叙浮发了张照片给她,他也没在学习,正看电视,旁边还有个打开了的游戏机。
时予沐:【马上高三了,你怎么还在玩游戏。】
陈叙浮:【玩一会,这两天没什么精力。】
时予沐:【我也是,但我不敢不学习,怕停下来就赶不上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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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叙浮:【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休息的时候休息,如果提前将精力消耗完了,真正到冲刺阶段会受不了的。】
时予沐现在就想听到这种话,好让她能够心安理得地放松。
二话不说便离开书桌,先休息够了再考虑其他事情。
期末考的成绩在放假的第二周发布,时予沐还没看到排名,先发现班主任专门列出来的夸奖名单。
她居然在名单内——进步非常大。
喜悦缘于努力得到正反馈的那一刻,她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爸妈,他们比她还要开心。
她愿意学习,当父母的自然很欣慰,买了很多她喜欢的水果饮料,煮的东西也全是她爱吃的。
为了让她能有更好的成绩,孔秋娴联繫了个机构,可以1v1针对学生做快速提分训练,这是从她同事口中听说的,机构的介绍里满是成功案例,光是看着也能让人产生『我也可以』的动力。
时予沐并不想参加这些多余的补习班,但拗不过父母的坚持,只能先去试课。
试课一节,机构老师讲了很多快速记忆的方法,将很多技巧性的东西毫无保留授予学生,孔秋娴觉得不错,直接缴费报名。
时予沐确实在试课上有所收穫,但当正式上课时才发现,试课上的『毫无保留』真的是『毫无保留』——试课内容是精华,实际每节课所讲的都是课本上的最基础的知识。
最开始几天上课甚至是直接在投影上播放录播的课件,美名其曰复习重点,后面有老师过来布置作业检查作业,但所讲的内容都很粗糙,类似「已知abc选项都不对,故选d」这种解题方法,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要多思考,不要依赖老师」。
可她若是自己能解答,还需要花钱找老师干嘛?
时予沐越想越不对劲,不敢直接与孔秋娴说,先去找朋友们吐槽。
孟绾说:「这是正经机构吗?被骗了吧。」
「但是他们给的案例都很厉害,说是去年有个学生从300多分提到了600分,被王牌专业录取了。」时予沐说。
「给的案例不一定就是真的在他们这里提高的,现在很多黑心机构专门盯着那些逆袭成功的人,给点钱把他们买过来拍几张照,对外宣称这是他们培养出来的成功案例。」孟绾说。
「……」时予沐的心拔凉拔凉的,「但是钱已经交了,不过还好,如果提分不成功可以退部分。」
「总共报名费多少?」
「8000。」
那边传来孟绾心疼钱的吸气声:「承诺的是提高多少分?」
「有阶梯价,不到40分退一半,有40分就退25%,如果能提100分就没得退了。」
「……怎么听怎么不划算。」
这都是套路,说得多好听,其实机构根本不用承担什么成本,全靠学生自觉,最低也能收4000。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孟绾说,「第一,从现在开始自暴自弃,没准机构看你栽培不了会提前把你辞退并将报名费退还,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再不济你也能拿回一半的钱,代价是你的未来;第二,继续呆在机构学习,看哪些有用的知识该学的就学,其余自学,顶多最后擦边提个99分,净赚2000块钱。」
怎么听都是后者比较靠谱吧。
时予沐撇撇嘴:「那我只能继续当这个冤大头了。」而且以她的能力,要提40分够呛,倒不必用自己的前程怄气。
就当是为成年上的一课,花钱需谨慎,生活到处是骗局。
事已至此,她只能继续去机构学习,每周一到周五都要去,一天三节课,相当于花8000块钱买了个自习室,在上课时间好好学习,回家就休息。
暑假生活过得飞快。
一眨眼,八月已经降临。
最热的月份是返校的时刻,再次在学校见到同学们,好像大家都变得沧桑了许多。
时予沐尚能保持微笑,问大家:「暑假过得怎么样。」
得到的是吴雪怡生无可恋的回应:「我真的是造了孽的要读这个破学,我朋友他们学校高三九月份才开学,凭什么我们八月就上课了!」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听到的声音都是:「快来场颱风,让我们放假吧!!」
……
高三的教室在教学楼最顶层,有两台专门为高三学生开通的电梯可直达,这次五班与六班就在隔壁,冯铠东也与他们在同一楼层。
进入高三,突然间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全校只有一个年级,所有人都在为了他们服务,学习上的大部分制度都变得严格,每两周才放一次假,每个下午有四节课,少了音乐美术等等课程,也开始限制学生参加社团、其他娱乐活动的次数。
但是关于生活上的制度稍微宽松了些,学校允许学生染髮、披头散髮,也允许学生在上课之外的时间使用手机,食堂与小卖铺有专门的营养餐售卖,教室旁边的饮水机增加,每位教职工脸上永远带着笑,心理谘询室24小时开放,以及,没有领导视察的时候允许学生不穿校服。
学校待他们越特殊,就越强调这一年的重要性。
学校正式开始第一轮的复习,时予沐落下的太多,只能从头开始补,好在大家都是这样的。
忙碌的学习之余也有好消息出现:省级预赛成绩出来了,孟绾与陈叙浮顺利通过,进入初赛。
得知这个消息的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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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孟绾表情淡淡:「意料之外。」
陈叙浮也很谦虚:「运气好。」
几人:……
果然,不能相信学霸口中的没考好。
照他们所说,预赛试题在整个竞赛过程中是特别简单的,仅比高考的难度高一点,但是初赛开始就不一样了,简直是地狱级难度。
初赛时间在九月,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只能在繁重的课程外抽时间准备。
为此孟绾思考过要不要放弃。
但陈叙浮觉得就是一场普通的考试,不需要太用心准备,重在参与。孟绾想了想,也决定继续参加。
年轻气盛,脑海里就不应该有『放弃』这个词。
考试的那天恰好碰上学校补课,两人只能请假过去,老师很支持他们,还专门喊了计程车送他们去考场。
人情味在这一年里尽显。
转眼夏季进入尾声,在又一次大考结束后,时予沐发现自己的成绩真的赶上陈叙浮了。
陈叙浮考了502,她考了509,对比高三刚开始的成绩,她已经提高了20分!
每一科的成绩都有显着的提升——语文跟英语上了100分,数学也有96分,但是理综差了些,化学跟物理都没超过60分。
陈叙浮与她相反,他的分数完全靠英语与化学撑起来,其他皆惨不忍睹。
「你们两个就应该互相补习。」孟绾面前摆放了四份成绩单,本来大家想让她帮忙给点建议,但她一看其他两人的成绩就头疼,也只有时予沐最令她欣慰。
孟绾继续说:「沐沐你帮陈叙浮补习数学跟生物,他帮你补习化学跟英语,至于物理……」
在一众期待的眼神注视下,她残忍地说,「物理就听天由命了。」
「物理太难了。」时予沐仰望着天,「如果有一天我因为学习而死了,就是被物理电学电死的。」
「那我们呢。」孙测搭腔,认真看着孟绾。
孟绾摇摇头:「你们啊,准备春季高考吧。」
「……」
晖北中学高考本科率能够达到98%,基本每个学生都能上本科,但也有个别实在不爱学习的,学校会安排他们参加春季高考,被不错的专科学校录取后就不参加夏季高考了。
想来这种方式也不错,一月份考完就放假了,不用经歷最难熬的那半年。
但同个高中的学生,有人上清北,有人却上了专科,无论是谁都不会好受的。
孙测的心拔凉拔凉的,不学习的话就只能走这样的路了,每次想到这些事,他总能短暂地拿起课本。
时予沐没有时间顾其他人,她满脑子只有提分考上好的大学。
不过她对『好大学』没什么概念,只有被分数线切割下来的模煳印象。
在迷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在一个呆在家的夜晚打开资料搜索全国的大学。
学校太多了,又把范围缩小至省内,按照分数线排列了一下,终于筛选出几个以她现在的成绩有希望接触到的学校。
再分别查看每个学校的情况:
学校a宿舍没空调,甚至连独立卫生间都没有。
学校b在山拉卡的位置,想去市区得坐好几个小时的大巴。
学校c虽然在市区,但是宿舍环境很破烂,还经常有老鼠入侵。
时予沐:……
如果她拼搏一年最后却去了这样子的学校,只感觉天都要塌了。
再看向更好的大学,有几个学校地理位置、师资水平、住宿环境都是一流的,只是分数线也很感人,比她要高出大几十分。
但是没关系,只是一份动力,尽管制定,达不到不会太难受,但若是达成可就了不起了。
时予沐立刻把学校信息发给陈叙浮:「我决定了,我要考这所学校!」
「好。」电话那头的声音懒倦,背景安静得过分。
时予沐撇嘴说:「你怎么不说我异想天开啊?」
「什么异想天开?」有被褥摩擦的声音,接着是男声打了个哈欠,再吸了吸鼻子。
「你在睡觉吗?」时予沐问。
「嗯,有点感冒。」
「哦,那你多休息休息。」时予沐才回答方才他的问题,「但是这个学校去年的分数线是550,以我们的成绩还差得远。」
「也就40分。」陈叙浮咳嗽两声,「不远。」
「你知道40分什么概念吗,哪里不远。」时予沐控诉,「你是不是病煳涂了。」
「原来你还知道我生病。」陈叙浮笑着说,「半天听不到你一句安慰。」
「我怎么没在意,明明让你多休息。」时予沐哼哼两声才说,「那你现在怎么样了,很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只是有点低烧,睡一觉就好了,当然你愿意过来陪我我也不介意。」
「那不行,我怕被你传染,这样我会失去几天宝贵的学习时间。」
陈叙浮只是笑,时予沐肯定不知道她这番发言有多直女。
话题莫名其妙跑偏,又再一次回归正轨,陈叙浮问:「你上次考试化学多少分?」
「53。」
「那这40分从化学里补齐,轻轻松松。」
「不轻松,我学不会化学。」骨感的现实让时予沐弯了腰。
又被陈叙浮捞了起来:「有我在,怕什么。」
他化学好不代表她化学也能学好,不过没必要打退堂鼓,时予沐将重点放在陈叙浮身上:「那你呢?你打算在哪个科目把分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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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叙浮还差50分,任务更艰巨了,只是他偏科严重,只能专攻薄弱的科目。
他认真思考:「提个小目标,数学10分,生物20,语文20。」
话落,补充:「靠你了,时老师。」
「包在我身上。」时予沐信心满满,「时老师随时为你服务。」
互补的学习计划由此开始。
回到学校后,时予沐决定开始拼命式的学习,中午在食堂吃过饭后便留在这看书,下午放学就留在班里做题,能不回寝室就不把时间浪费在这件事上。至于晚餐,她与孟绾一起囤了很多面包与牛奶,有时会泡泡面吃——当然,班里不能吃泡面,只能端到走廊,站着吃。
洗澡是等到晚自习结束后才进行的,铃声一敲响她便迅速回寝室收拾,经常因为各种事磨蹭得晚了,在洗漱过程中熄了灯,只能摸黑洗澡。有次宿友专门将手电筒投向天花板为她照明,后面有经验了,她会带着檯灯进浴室。
就是洗头的时候有点麻烦,她隔三天洗头,晚自习后再洗头髮没法干,只能晚餐时间专门回寝室洗个头,再顶着湿淋淋的头髮回教室。教学楼的洗手间还有学生放着洗髮水,大家都没了包袱,直接在这边洗。
这种事情若放在高一,时予沐肯定很别扭。
但现在只道平常,因为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陈叙浮与她的作息差不多,中午等到食堂没什么人的时候再过去,这个时间只剩下剩饭剩菜,但是食堂工作人员会主动多添点东西。他会自然地端着东西到时予沐对面,他吃饭的时候不会学习,但吃得很快,将餐盘收拾了才开始。
时予沐就会趁这段时间做化学题,有什么不会的知识直接敲他的手解答。
陈叙浮则学的是生物,做完题后交给时予沐校对。
是学生亦是导师,补习的过程亦是查漏补缺,互相扶持。
下午陈叙浮会到食堂吃饭,有时心疼那两个连正餐都不吃的女孩子,就会顺便买点水果蛋糕带过去。这时时予沐又会将攒着的问题抛向他,他就坐在她同桌的位置上讲解,两个班级距离很近,时常串门,一来二去时予沐周边的人也都知道陈叙浮。
后桌更是直接问她:「一直来我们班里那个,是你男朋友?」
「嗯?」时予沐赶紧摇头,「不是,我们约好了互相补习功课。」
「但是他天天给你送吃的。」
「很正常吧,朋友之间是这样的,而且他也给孟绾送了。」时予沐点了点后排孟绾的座位。
李奚行看了看,表情明显放松。
第60章 「等你好起来。」
高三的学习进度太紧迫, 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其他事情,包括人际关系、包括感情。
不过不是完全没有放松的机会,学累的时候会几个人约着去操场散步, 这时就是从四面八方收集到消息八卦的时机。
比如体育班有人受伤严重没法参加体考, 从而转入平行班,没想到他文化科成绩很好,让平平无奇的他们又多了个竞争对手。
比如隔壁班级有人转去更差的学校, 原因不是认为那个学校更适合自己,而是想与她男朋友一起学习,为此跟父母闹了很久。只是后面听说跟男朋友分手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还有消息称竞赛班有人已经被清北录取了, 再也不用上学,让人羡慕。
这次时予沐从别人口中吃到自己认识的人的瓜:云玖与马学贤分手了。
以及,云玖在网络上的人设崩塌了。
听到消息时整个人瞬间精神,恨不得将每个重点记下来,原封不动搬到五人团队里分享。
「云玖前几个月开始集训, 队伍里有一位她的粉丝, 很喜欢她但是却经常悄悄拍摄跟她有关的照片发到网上,导致有些负面言论出现。后面这位粉丝被收买了,有人让她暗自调查云玖在网上所说的言论是否属实。」
「那个人就这么跟云玖成为朋友,表面是朋友,但转眼就将她的消息卖给黑粉……好噁心啊。」
时予沐坐在草地上, 慢慢复述整件事,过程不自觉发表感慨。
「你继续说。」孙测快急死了。
「云玖在网上的人设确实不是真的,被那个粉丝发现了, 她找了很多证据,还扒出云玖p图偷图假冒的事情, 将这些发给黑粉,这个群体力量浩大,没多久就把消息扩散,几乎所有粉丝都知道他们被欺骗,人设就崩塌了。」时予沐心情很复杂。
「那没办法,她本就有错在先,但凡她真实点也不会被人抓住把柄。」冯铠东愣是找不到一点值得同情的地方。
话是这么说,但时予沐在得知这件事情后专门去看了网上对她的言论,骂得很噁心。
【果然是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现实里有多缺爱啊,非要在网上找存在感。】
【去死吧死婆娘。】
【就是贱种,亏我之前那么喜欢你。】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还有很多不知性别的人不停开黄腔,说她骚说她贱,说她欠*,说想对着她**。
时予沐光是看着都反胃。
云玖的行为确实不对,但罪不至死吧,这些人这么骂她,到底是真的因为被欺骗而愤愤不平,还是刻意想通过这种方式宣洩,仿佛骂得越狠,他们阴暗的生活就能得到缓解。
「上次不是听说她已经在拍gg了?她签的公司没有帮她处理这些事?」冯铠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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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消息灵通,时予沐才刚知道这件事。
前段时间的云玖在网络上名声大噪,已经接了不少代言,还有歌手邀请她拍摄mv,再怎样也不至于这么被骂。
时予沐曲着腿,身体重量都往前倾,微微晃着:「我不知道啊,可能公司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网上都在骂她,她的微博好久没更新了。」
「公司怎么可能没有应对措施,只是有没有帮她的必要。」孟绾像在说风凉话,但她总是能一阵见血。
「都签约了,应该不忍心看她变成这个样子吧。」时予沐说。
孟绾摇头:「说不准,这就是资本家,只看重你这个人有没有价值。将污水漂白要花费的人力物力资源可不小,团队肯定会判断事成之后你能不能帮他们挣回这些钱,倘若不能又何必参活。」
「可是签约了不负责不是属于违约行为了吗?」时予沐的心沉入谷底。
「你太小瞧他们了吧。」孟绾笑着说,「有心的人总有无数理由躲避,况且云玖本就不清白,给她安个诓骗的罪名,没准还能从她身上捞点钱,当然,云玖不一定是主动欺骗的粉丝,但是谁知道呢,反正背负罪名的就是她。」
时予沐懂她的意思。云玖签了公司,有一个专门负责她的人,她在网络上扮演的并不一定是她自己塑造出来的,更有可能是由千千万万个人打造而成的。
他们多么了解大众喜欢什么样的人,精心将所有标籤安在一个人身上,将完美的形象展现出来。一个破败了不要紧,他们又将把同样的思路放在下一个人上,至于上一个人处境会如何,无人在意。
打造出来的不是人,而是商品,商品是没有意识的。
「所以。」冯铠东的声音终让时予沐从混乱的思绪中脱离,「马学贤跟她分手就是因为这件事?」
「我不知道,听说暑假分手的,有段时间了。」
「得找个机会去问问他。」冯铠东小声嘀咕。
孟绾看向他:「你们不是互相拉黑了?」
「拉黑怕什么,找他打听点事还是轻松的。」冯铠东说,他的性格就这样,没有永恆的仇人,跟谁都能聊,脾气出奇好。
这些事跟时予沐无关,她只当学习之余放松听的故事。
又在隔日的晚自习下课时间,被站在窗口的孙测喊出去,说是有新消息,一起去操场吃瓜。
时予沐立刻拉着孟绾的手出去,在楼梯口碰见陈叙浮,他手里还拿了本语文必背知识点——他终于也有这一天。
冯铠东与马学贤坐在升旗台的台阶,旁边还有几个其他班的人,中间的马学贤说话时的动作幅度很大,仿若在吐苦水。
时予沐几人过去,能听见他的话。
「你们觉得她性格很好是吗?我告诉你们,都是装出来的,我最开始也被她骗了,她就是有病!」
「上次我不小心弄坏她的相机,我说会赔给她一模一样的,谁知道她竟然大声尖叫,指着我破口大骂。」
「她公主病特别严重,出去要我给她准备所有她要用的东西,东西掉了永远要我去捡,哪句话说得不对了她就生气,明明没有公主命,脾气倒是大得很。」
「对了,你们都觉得她家很有钱是吗?但其实她家的钱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全都是她弟弟的。」
「她爸妈根本不喜欢女孩,他们眼里只有她弟弟,你们别看她长得漂亮身材好,其实身上经常有淤青,全是家里打的!」
「她家的钱也不干净,就是靠一些灰色地带的东西发家,她爸那个合伙人早入狱了,就是她爸把所有罪名安在那个人身上,让他为他顶罪,这样的家庭迟早翻车!」
马学贤最开始很喜欢云玖,在一起后却发现她是这样的人,心里憋屈得很。
这下他们不再是恋爱关系,云玖的人设崩塌,他总算能将苦涩吐露出来。
旁边还有几个人的应和声,时予沐一看,都是曾经说过喜欢云玖羡慕马学贤的人。
「那她真活该啊,被骂得不冤。」
「兄弟真惨,以为捡到了个宝,结果一口好肉都没吃过。」
「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脸面回学校。」
「快上课了,我们回去吧。」坐着看课本的陈叙浮抬眸瞥向时予沐,开口说道。
时予沐点点头,带着孟绾先回教学楼。
踩着地上一抹黑,看着时而拉长时而缩短的影子,她忽然开口:「我有段时间很讨厌云玖,但现在好像讨厌不起来了。」
「我也是。」孟绾说,「主要是噁心他们说的话,分手后就诋毁前任,以为大家都会觉得他很无辜吗。」
「男生就喜欢对女生指指点点。」时予沐说着来了气,莫名地对旁边的陈叙浮有偏见,「你们男生。」
啥也没干莫名被骂的陈叙浮:?
他反笑:「他们男生。」
他不仅没有随着她一起生气,还保持着这副倔拽的样子,时予沐更气了,哼了声,拉着孟绾快步向前,丢下他。
电梯口都是人,他们爬楼梯上去,后边陈叙浮连影子都没看见。
孟绾回头看了看,忽然来了句:「他好无辜。」
「他明明可以让那些人闭嘴,但他什么都没做。」时予沐有点赌气。
孟绾道:「你这就是在道德绑架了,云玖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时予沐就是不舒服,那些男生总是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评论女生,永远离不开长相身材,可女生凭什么要这么被他们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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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脾气上头的时候就是无理取闹,把气撒在陈叙浮头上仅仅是因为他是她唯一能撒气的人。
「……你先回班里吧。」时予沐站在楼梯口,忽然泄了气似的。
孟绾没问,直接拐进室内。
她靠墙等着,终于看见长长的影子扑满台阶,她反而不知道如何面对,低头摆弄手指。
陈叙浮站在她面前。
时予沐才说:「对不起啊,我不是在生你气。」
「我怪你了?」陈叙浮插着兜,背对着光线。
这种反问的语气放在此刻情境下更像是阴阳怪气,时予沐倏然产生愧疚:「怕你多想。」
谁知他咋舌,根本没将那件事放在心上:「你我还不知道吗。」
「唔。」时予沐碰了碰鼻尖,心虚得不行,「你没介意就好,我回教室了。」
「等等。」陈叙浮大迈步跟上她,「你得记住我是什么样的人,以后怨谁都别怨我。」
……
这件事过后,冯铠东与马学贤关系和好如初,每次碰到冯铠东时总能看见马学贤的身影。
他还是爱跟身边人吐槽云玖,当然,冯铠东没少呛他。
「你以为你好到哪去,最开始喜欢的就不是她的人,还在这装。」
马学贤憋红一张脸:「我追了她快一年,怎么就不喜欢了?」
「你敢说这一年里你没有换过目标?」
「……」
时予沐不喜欢这个人,每次看见他都离得远远的,不如学习。
到了12月,艺术生陆陆续续结束集训回到学校,云玖被提起的频率更高,吃瓜群众都在等着她回学校。
到月底才看见她的身影,但不再是之前裊裊婷婷的她,她的背坨了,步伐重了,总是戴着帽子与口罩,独来独往。
谈论她的言论并没有因此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偏偏这段时间出的事都与她有关,一会听说她出了什么意外,一会听说她父母跑到学校闹事。
平行班教学楼与艺体班教学楼没在同一栋,但是时予沐所在班级对面就是领导办公区,那边闹的声音一大,整栋教学楼听得一清二楚。
又一次闹事,时予沐坐在窗边,时不时望向对面,听着那些声音。
说是云玖的艺考成绩非常差,整个人状态也不好,她的父母怪学校没有照顾好她,想让她退学再復读一年。
云玖不愿意,学校更想尊重她本人的意见,试图与她父母交流,但根本说不通,她父母甚至找了好几个人将她强硬带离学校,好几个人去拦都拦不住。
「听舞蹈班的人说云玖其实根本不喜欢跳舞,是她爸妈非要逼她,还要求她一定要考上最好的学校,考不上就復读,读到考上为止。」班里都在讨论这件事。
更多的声音则是:
「好奇葩的父母,非要闹到人尽皆知吗。」
「我爸妈要是这么在学校闹,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又在几日的放学后,教学楼轰然一片,有人跑到班里带来一个消息:云玖企图自杀。
她就在教学楼的顶层,恰好被巡逻的保安发现了,此刻正在试图将她拉下来。
时予沐立刻放下做一半的题,往教学楼外跑。
远远能看见消防车与救护车停在楼下,消防员在地上支起救生气垫,云玖站在最边缘,风一直拍打着她的裙子。
附近人很多,老师们不断让学生离开这里,别围观,生怕人万一摔下来会给围观的人造成心理阴影。所有人都过不去,时予沐只能远远看着。
所有人都在为了她努力,几个老师不停劝她,最后应该有效果,她被一个心理老师拉了下来,埋在她怀里放声哭。
众人同时松了口气,渐渐散去。
时予沐回到班里,总是无法集中精神学习。
后面几天云玖都没来学校,她因为抑郁症住进了医院,父母终还是为她办了休学。
她自杀的消息传到网上,大家对她的评价形形色色,有人说她活该,有人可怜她,还有人说她是在做戏。
时予沐心里难受得紧,经过思考,同朋友们提出想去医院看看她。
但除了她之外,大家都没有任何打算。
「她没事,有医生有老师都在她身边,我们去了帮不到什么,而且她应该不欢迎我们去。」冯铠东说。
他们跟云玖算不上熟,之前是她主动跟在他们集体里,明眼人都知道她抱有怎样的心思,自然不会自讨无趣。
退一万步讲,这些事闹得这么难看,她自尊心那么强,更不希望将血淋淋的她展现在别人面前。
「毕竟朋友一场,现在那么多人都在骂她,而且她其实……挺可怜的。」时予沐想起马学贤说过的话,家里重男轻女、父母打她,所以她一直很渴望收到关注吧。
「没办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同情这些是同情不过来的。」这么说似乎过于冷血,但事实就是这样的,所谓的同情不过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以为的别人的状态,但对方不一定领情啊,你给他好意,说不定他还觉得你显摆呢,人性是最不能挑战的。
冯铠东继续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当时你被骂得那么惨,难道跟她没有关系?」
「……啊?」时予沐一愣,很快对应高一那会学校表白墙上的言论,原来他们一直都知道。
「当时你对我们态度那么奇怪,我们还郁闷呢,后面一看表白墙都明白了。」冯铠东直说,「来来去去说你的就是舞蹈班那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我点进她主页,发的全都是表白云玖的东西,十有八九就是她自己……当然没有给她定死罪的意思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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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时予沐隐隐猜到了,那次她的生日聚会上,她的朋友对她的态度那么差,云玖明明有机会反驳却任由她们吐槽她,她不可能不知道她们讨厌她,却还是将她带到聚会上。
时予沐不想用最恶意的目光揣测一个人,但她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当下是生气的,到现在也不会为她所做过的行为找补。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我只是不忍心看着她变成现在的样子……她得了抑郁症,很缺少的就是身边人的善意,如果我们能让她感受到一点点,或许能救下她。」
其他人还是不理解她圣母一般的做法。
陈叙浮也不理解,但还是答应陪她过去。
时间定在周六晚上,在去医院之前时予沐去买了束花,本来她在思考要买花还是水果,但怕云玖不喜欢,还是选了花。
买的是茉莉花,她知道云玖喜欢这个味道,她家里的沐浴露香薰全是,但云玖觉得茉莉不够高级,所以微博里发的全是香槟玫瑰、斯卡布罗集市等等小众的品种花。
时予沐顺手将一束花递给身后的陈叙浮,但他摇头没接。
他说:「我陪你到医院,我不进去。」
「那好吧。」她点头。
抱着花束,前往老师给的地址。
时予沐很少进入医院住院部,这里的一切总让人觉得压抑,每个人说话做事都轻轻地,安静却很难让来人心静。
陈叙浮站在门口,给时予沐使了个眼色:「我在椅子上等你,有什么事你喊我。」
「好。」时予沐敲了两下门,推开。
云玖住的是单独一间病房,很空旷的位置,除了她外没有其他人。
她屈腿坐在病床上低头玩手机,长长的头髮垂落遮住她半张脸,听见声音才抬头,眼神里带着惊愕。
她的面色很差,手背上很多扎针的痕迹,本来就消瘦的身体更瘦了,脸颊有明显凹进去的痕迹。
时予沐走到她面前,态度算不上热情,但尽量表现得平常:「好久不见。」
云玖没说话,眼神微微迴避,等时予沐走进才发现,她的眼眶红红的。
才将花束递给她:「祝你早日康復。」
「谢谢。」云玖低声说,单手握住花,在闻到味道后明显一愣,紧接着眼泪掉落下来。
时予沐吓了一跳,赶紧将桌子上的纸巾拿过来,抽了好几张递给她。
「我没事。」云玖擦着眼泪,声音尤其哽咽。
「学校的老师同学都会关心你,希望你早日康復。」时予沐轻声,她不会这些客套话,只是尽所能让她感受到一些温暖。
又待了一会,深知这里没有什么能做的事,时予沐在想要不要离开。
但云玖一直抱着那束花,将整个人屈起来,看着十分难受,她不知道还能为她做什么。
才听云玖说:「你要不要陪我聊聊天?在这个地方太无聊了。」
时予沐说好,拉了把椅子坐下,她没什么好说的,能做的只有倾听。
云玖说:「所有人都讨厌我,没有人来看我。」
「不会的,大家都很在意你。」时予沐说。
但她摇摇头:「我都知道,他们只巴不得我赶紧去死。」
时予沐说不出话来。
「他们全都是,网上的那些人、公司里的人、还有我爸妈,他们都希望我消失。」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发现我不是个男孩的时候差点气死,我爸有外遇,她需要男孩帮她巩固地位,但是我不争气,所以他们打我、骂我,不断拿我跟我弟对比,但明明我才是他们亲生的。」云玖的眼泪不停落下,「我弟是我爸跟小三生下的,我妈为了讨好他,把他当亲生儿子养,我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你说可笑吧。」
云玖小时候不懂这些,只知道爸爸妈妈面对弟弟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却对她出奇严厉。她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便学着弟弟的样子讨他们开心。
弟弟总是很任性,有次离家出走一天,全家紧张得出动所有人寻找,买了他最爱的东西哄他回家。她很羡慕,终于有个下午故意躲在院子的假山旁,原以为她也能被哄,换来的却是一群人的指责以及不留情的棒打。
母亲节同弟弟商量买礼物送给妈妈,她用所有零花钱买了条项鍊,她以为至少能得到一句感谢,却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越过自己,夸赞随便在路边捡了颗石头的弟弟懂事。
她很讨厌自己的弟弟,明明他各方面都不如自己,凭什么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关注?有次他们打架了,因为弟弟想要她的玩具,但她死活不给,弟弟生气得往地上摔,她对着他的手打了一巴掌。
弟弟哭得很伤心,她的父母指着她破口大骂,明明她更委屈。她哭,却被骂得更凶。
就在这时说了让她永远忘不了的话:「你是个女生,大家愿意养你已经是你的荣幸了,再胡闹下去死在这里都没有人理你。」
因为是个女孩,所以必须顺从别人,否则不会被喜欢。
此后的她始终以为这是自己的宿命,她努力扮演一个乖孩子。或许是因为现实中得不到关注,她开始寄託于网络上。她发现,只要她不断发自己的图片、说自己有多完美,就能够获得别人的关注,哪怕她知道自己在骗人,但她还是不能停下来,她必须永远表现出大家喜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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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太让人上瘾了,她享受所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快意,她小心翼翼地观察别人喜欢的样子,又把这些行为融入自己的身体里,每次从那个乌托邦里脱离,再对比现实里一无所有的自己,难受得快要疯了,但还是不愿意清醒,因为那些都是她最渴望成为的模样。
「可是我都那么努力了,我那么努力地想让大家喜欢我,可是到头来,为什么他们还是讨厌我了。」云玖的眼神是空的,声音更加空灵没有情绪。
时予沐靠近她,先碰了碰她的肩膀,又顿了顿,往下牵着她的手。
她慢慢地说:「其实就算是最真实的你也会有人喜欢的。」
「连我爸妈都不喜欢我,还有谁会喜欢。」云玖说,「他们每个人都有目的,那些男的接近我,是因为他们觉得跟我在一起有面子,公司那些人说着关注,其实是因为我能为他们挣钱,我得不到任何一个人的真心对待。」
「不是的……」时予沐惊讶于她的说法。
云玖却说:「我讨厌你,就是因为你明明也是女生,明明你没有我懂事,凭什么大家都围着你转,凭什么你爸妈对你那么好,但是我什么都没有。」
她浑身都在发抖,似乎长期的压力在此刻得到释放。
「因为你本来就值得,只是遇到了不好的人。」时予沐拉着她,声音很轻,还是控制不住颤抖,「性别从来不是区别对待的理由,女生值得一切美好的东西,我们的未来应该是光芒万丈的。」
「沐沐……」云玖拉着她,情绪因她一句话彻底溃不成军,「我好羡慕你,我真的好羡慕你。」
「我也很羡慕你啊。」时予沐抱着她,声音很轻,还是控制不住颤抖。
「你很有想法,可以大胆表达自己,虽然你拥有不美好的家庭,但你还是靠自己成为了一个还不赖的人,如果我是你,我不一定能做得比你现在更好,所以你已经很厉害了。」
有些人需要用一生治癒童年,她们生活在不同的环境里,造就了两种不同的性格。
时予沐无法再毫无顾忌地将云玖视为自己的朋友,但也衷心地希望她能够好起来,她应该堂堂正正地迎接属于自己的鲜花与掌声。
握住她的手抱住那束花,在离开之前,她留下一句话:「你只是暂时生病了,等你好起来,茉莉花依旧为你盛开。」
第61章 「以后的除夕都要一起过。」
云玖给了时予沐两颗糖果, 这是她在住院期间吃的最多的东西。
时予沐握在手心,最后告别,转身离开。
陈叙浮还坐在凳子上, 搭着腿看书, 但他其实一直没看下去,而是时不时盯着时间。
「竟然聊了一个小时。」看见她的剎那站起身。
「想我了?」时予沐故意说。
陈叙浮耸肩:「就当是想了吧。」
「你现在这些话怎么张口就来。」时予沐吐槽。
他笑着说:「你不也是。」
「嘁。」时予沐用手戳他。
在寂静的病房区域内极小声的拌嘴打闹,有护士看向他们。电梯门合上, 缓缓往下落,回归寂静。
病房内,云玖透过门缝看着两人,怀里是那束茉莉香浓的花, 直到人影消失,她依然无声地流泪。
时予沐没有同陈叙浮提及在病房内说的话,那将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
回家时已经将近十二点,洗漱睡觉,隔天吃个饭后又将回到熟悉的学校。
这段时间高一高二年级已经开始放寒假, 但高三还要留校补课, 放假时间待定,算来整个寒假只有一个多星期。
时予沐早就习惯这种节奏,从踏入学校的那一刻起便进入学习状态。
在身边那么多人的辅导下,她的成绩提升得很快,化学已经能考到将近80分, 其他科目缓慢进展,总分在530左右徘徊。
估计是这一学期的显着成果让她对将来充满信心,她的目标已经不仅仅是那几所双非院校, 想往更高的分数努力——最好能考上600分。
陈叙浮与她不相上下,但他成绩起伏比较严重, 最近几次考试最高能考到540,最低却连500都没有。
他只能更努力,找到问题所在再加以改进。
孟绾的成绩保持一贯的水准,她与她的同桌基本包揽平行班前一二名,几位老师对他们抱以很高的期待。晖北中学一年能有好几位竞赛班的学生考上清北,但平行班已经很多年没出过这种成绩,他们将是这一年的希望。
至于冯铠东与孙测,他们逐渐有了学习的意识,虽然依旧没少玩,但学习起来比之前认真很多,成绩也在慢慢提高。
2018年将是美好的一年。
除夕前三天才宣布放假的消息,大家积攒的压力总算可以适当地释放,放假前讨论新年的安排,忽然听冯铠东提议:「今年除夕我们要不要一起过?」
「我不知道我爸妈能不能同意。」时予沐说。
「回去跟他们说一声,这是我们在学校的最后一年了,一起过总比面对那些亲戚更轻松。」
算来那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夜,时予沐到家后试着同孔秋娴提起,没想到她爽快地答应了。
一场狂欢从此刻开始期待,几人买了很多烟花仙女棒,搬到陈叙浮家中,从下午待到夜晚。
今天大家都不讨论学习的事情,自己做饭收拾窝在客厅里,电视上播放春晚,他们披着毛毯吹着暖气,玩的是超大号的飞行棋,简简单单的游戏,但跟朋友在一起永远有新鲜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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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零点,战场从室内转向室外,在他们亲手栽下的小树旁,点燃烟火,看着火药划破天空,绽放一个个耀眼的花,组成百卉千葩。
室内开始倒计时,他们在院子里尽情喊着。
「新年快乐!」
「过年啦!」
「芜湖!!」
从嘴里唿出的白气与烟花尾气交叉,明明是冬天却不觉得冷,五个人的空间似乎听见千千万万人的欢唿。
听见冯铠东的提议:「以后的每个除夕,我们都一起过好不好?」
用力的点头,用雀跃迎接那一年,在压力与疲惫之后的盛大狂欢。
尽管那是唯一一个能一起过的除夕。
……
这个冬天是真的很冷。
返校的第一个夜晚,时予沐披着被子学习到凌晨,实在冻得受不了,屈着身子躺下,半夜昏昏沉沉一直在发抖,翻了好几次身,所想的居然是没休息好会影响到明天的学习状态,越是焦虑越是难以进入深度睡眠。
醒来是被宿友叫醒的,她连手机闹铃响都没听见。
全身都很累,头疼到不行,以为是没睡好,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班里。
整个早晨她的状态都很差,上课没办法集中精神,面对着题目,明明觉得自己只差一点就能想出来,但就是想不出来,焦急到心累。
连皮皮也看出她的不对劲:「你嘴唇好白啊,生病了吗?」
「可能有点着凉。」她说。
「看起来不只是一点。」皮皮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发烧了!」
「啊?」时予沐用手背试了下温度,明明不烫,凉得很。
皮皮却说:「你自己手也烫得厉害,摸额头当然没感觉。」
发烧了就要吃药,但是感冒药吃了过后会犯困,意味着她这一天根本没法学习,落下的东西更多了。
「算了,不吃药也能好的。」她坚定地说。
「那得熬到什么时候才能好,吃药好得快。」皮皮说,但时予沐坚持不吃药,她也没办法。
这天晚上愣生生扛到凌晨,她才肯吃药睡觉,原以为一觉醒来就会好了,但越睡越累,明知道这是她发烧的身体在作祟,但她更焦虑的是,这个晚上又睡不好,明天又没有好的学习状态,那要怎么办啊。
梦里还是那几道明明能做却怎么都做不出的题,她越来越委屈,现在已经是高三下学期了,距离一模考试只剩下十天,她回到学校就是想要尽力拼一把的,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生病。
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她一直哭,一直哭,不知不觉地,天亮了。
宿友喊她起床,没叫醒,赶紧去找校医,紧急为她物理降温,体温才慢慢降下。
时予沐睡醒的时候是中午,她再不愿意接受也只能接受——她缺席了一个上午的课程,两节语文,一节物理一节化学一节数学,都是她最薄弱的科目。
去食堂买了碗粥喝,她还在低烧的阶段,身体疲累得不行,只是精神得高度紧绷让她没办法放松休息,将自己裹成球,已经坐在食堂学习。
陈叙浮在一点半的时候过来,坐在她对面,同时把一包沖剂递给她。
「吃饱了吧,先吃点药。」陈叙浮早上去他们班找她,没看到人,反倒听孟绾说她发烧了。
时予沐摇摇头:「算了,我怕下午犯困。」
「这种不会的,吃了好得快,才有精神学习。」陈叙浮拿过桌上的水杯,去洗手台沖洗沖洗,倒了点温水回来。
时予沐抱着水:「谢谢。」
她太焦虑了,越是想集中精神学习,越是学不好,心有余而力不足,身心俱疲。
到晚上她的体温才恢復正常,但发烧后带来的反应很重,她开始无休止地鼻塞流鼻涕,喉咙如被刀片割了那般难受,脑子更是如蒙上了一层雾。
这种状态持续几天,其他症状恢復正常,就是脑子根本没有生病之前那么清醒。
很快迎来第一次模拟考试。
考前一天所有广播在播放考试须知,楼上楼下都是桌椅挪动的声音,很容易让人代入到高考那天,时予沐越听越紧张,忽而收到手机消息,孔秋娴让她去学校门口,给她带了吃的。
见到妈妈的那一刻情绪已经快忍不住了,拿着叠得高高的饭盒去往食堂,里面是燕窝鲍鱼海鲜,眼泪瞬间往下落。
几乎哭着吃完这顿饭,晚上学习,第二天考试手都在抖。
情绪直到考试成绩发布那日彻底崩溃,她看见自己的分数:507分,比平时的自己差了不止一点。
她控制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在班里哭了,眼泪不停往下落,她怨自己怎么那么笨老是学不会,怨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节骨眼生病,更怕到高考那天也是这种情况那她应该怎么办。
孟绾过来抱住她,安慰着:「没事,这次考试难度大,我们的成绩也退了很多。」
但这种话安慰不了自己,每个人考试的难度都是一样的,排名实打实地反应一个人的水平,她的排名也掉了,整整70名。
至此之后,时予沐的状态一直很不好,一次失利的她急于通过努力弥补回来,每个晚上都是学习到最晚的那个人,晚上总是睡不好觉,早晨很快就醒了,就连洗脸刷牙都要看书。
她的焦虑写在脸上,也反应在身体里,额头处开始冒出红肿的痘痘,肠胃功能开始紊乱,就连经期也推迟了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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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事情缠身,逐渐压垮她。
朋友们觉得,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孟绾一有空就拉着时予沐去操场散步,强硬要求她在这段时间内不能想任何与学习有关的事;孙测在网上看到有什么鸡汤都会发给她,试图让她放松。
暗自做了很多努力未果之后,他们干脆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拉着时予沐逃课。
那是在一个周六下午,高一高二年级学生已经放假回家,高三没有假期,整个下午都是答疑课。
这种课管理并不严格,一开始允许学生请假回家,但随着学习进度的推进,请假流程变得越来越困难。
办公室门口排着长队,时予沐攒着很多问题,时不时往那边望,打算等到没人的时候再去找老师。
桌子边缘忽然被敲了敲,孟绾来到她身边。
「跟我去个地方。」孟绾说,拉着她的手腕,好像很着急。
时予沐一头雾水:「怎么了?」
「走吧。」孟绾拉着她,不给她收拾书包带上课本的机会。
学校陆陆续续有学生进出校园,她们混在回家的高一高二学生中间,一路畅通。
出了校门后发现陈叙浮他们也在,整整齐齐地出现在此刻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你们——」时予沐刚想问,又被孟绾拉着走。
「先走了再说!」孟绾说。
从学校往后绕,拐过两个弯,到达晖北广场,这个时间有很多爷爷奶奶在打太极,口令声徐徐入耳,净化路过人的心灵。
四月份的天气是最舒服的,凉意入鼻,再多唿吸几口,脑子里的雾气慢慢消散。
里边有个小山坡,爬过一小段陡坡进入的是一个小平台,在这里可以看见一整片天空。
「倒数第二件事。」冯铠东忽然出声。
时予沐看向他:「什么?」
「还记得高一那会你即将换座位,我们写下很多事说要一起完成,不知道是谁提议说要逃课看日落,今天终于做到了。」冯铠东说。
「是我。」孙测冒出来说。
从那时埋下的种子,经过两年的悉心栽培,终于在今天生根发芽。
「可是现在没日落。」时予沐看着蓝蓝一片的天,现在还没五点,距离日落时间久着呢。
「等一下就有了,今天天气这么好,肯定很好看。」孟绾接话。
「在等待的这个时间明明能做好几道题。」她焦虑得没办法思考其他事。
「打住!」孙测赶紧说,「今天我们带你出来,就是不想再看到死气沉沉的你,我们不许再说学习两个字。」
「都到这个节点了,大家都在争分夺秒,怎么可以逃课。」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后退坐在长椅上,再问孟绾,「你怎么也跟着他们一起?」
「因为我知道学习要讲究方法,总要给自己留有喘气的空间,不然是撑不过最后这60天的。」孟绾说。
「没办法,我这次考得太差,再不努力高考就上不了什么学校了。」
「那只能说明你前段时间的学习方法出了问题,要适当留给自己喘气的时间,停下来好好復盘。」孟绾说。
既然话题聊到这,时予沐顺势问:「那你平时是怎么缓解压力的?有没有什么好的学习技巧?我真怕我只能止步于此。」
孟绾欲言又止,今天带她出来就是想让她好好放松的,怎么她还在纠结成绩?但也能理解,越是焦虑过度的人越是不愿放松。
陈叙浮直接坐在草地,一只手搭在她坐着的长凳。
方说:「就算你这次退步了,但对比去年现在的自己仍然进步非常明显,不该因此否定自己。」
「但这不够,我想要更好,想考到更高的分数。」时予沐坚持说。
孟绾揽住她的肩膀:「努力当然是要努力的,但即使依旧在原地踏步,也要有欣然接受的能力。」
「诶,说好的不聊学习,你们怎么又聊起来了,快打住。」孙测果断出声打断他们的讨论。
时予沐看着他笑了笑,忽然又愿意将焦虑往后稍,先享受此刻的平静。
她便说:「那我们来吐槽学习吧,我真的太讨厌学习了,终于只剩下最后60天。」
「同意。」冯铠东举手,「我受够了这种高三生活,这辈子不想再过第二次。」
「陈叙浮你呢。」
「投不喜欢一票。」
「我们这里喜欢学习的只有孟绾吧。」
「得了吧,我也不喜欢,枯燥的知识谁乐意学。」孟绾也说,「我学习就是为了能上个好大学,将来找份好工作,能够挣很多钱。不过听说上大学也不轻松,搞不好天天都是高三。」
「什么?大学的考试不是很少吗?」
「分人咯,如果只想混学业,天天睡觉打游戏确实很轻松,但是你想啊,大学都是专业知识,那么复杂,不认真学怎么可能能学会。」
「是真的,我上课大学的表哥说他每天都累得像条狗一样。」孙测搭腔。
「……」时予沐忽然又不想上大学了。
太阳总算有下山的迹象,西边几片云朵交叠处出现几道光彩,晚霞应该在不久之后降临。
时予沐抱住孟绾的手臂,靠在她肩膀慢慢等待。
再问:「你们想过要上什么学校吗?」
「能考到什么就上什么。」冯铠东说。
「你看你问我们这种问题合适吗?我就打算把所有学校都报个遍,哪个要我就去哪个,对了,我还准备填个清北的志愿,这样我就是清北落榜生了。」孙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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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予沐笑出声,又问孟绾:「你呢?如果能上清北你应该不会考虑其他学校了吧?」
「首先,我考不上。」孟绾抬手,她拒绝这些会对未来产生不切实际幻想的言论。
再说:「其次,看成绩吧,如果擦边上,又选不到好专业的话,我还不如去下一梯队能够稳选专业的学校。」
「你准备选什么专业?」
「法学吧,将来当一名律师。」孟绾回答。
冯铠东插话:「我支持你,你有当律师的潜质。」
「那你们呢?」时予沐问他。
冯铠东:「我只能选文科类的专业,会计或者经济学。」
「我觉得你可以试一下心理学。」时予沐说。
孟绾摇头:「算了吧,就他的耐心,我怕会让他的患者病得更严重。」
吐槽冯铠东始终是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时予沐笑着。
轮到孙测时,他说:「我没想好,不过听说现在大学有电竞专业,我选电竞怎么样?」
「电竞专业可不是能让你玩游戏的,是要你参加游戏的设计跟制作,没准还包括解说、运营,很多杂活儿。」孟绾说。
孙测:「……那我再想想。」
说到最后只剩下两个人。
陈叙浮:「化学。」
时予沐:「动画!」
两道声音同时出现。
时予沐从孟绾肩膀爬起来,高举着手,在提到自己想选的专业时眼睛亮亮的。
与陈叙浮对视一眼。
孙测有些惊讶:「你要学动画啊?」
「对,我确定我喜欢做动画。」时予沐说,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动画不是艺术生的专业吗?」
「是啊,但是也有一些非艺术类专业会学动画相关的内容,我只能选这种。」
「真好啊,你们都有想做的事。」冯铠东感概,才想起陈叙浮的话,「你都上大学了还准备学化学?」
「我只有化学拿得出手。」陈叙浮说。
「那你将来打算做什么?」
「做得好就当个研究员,实在不行随便找个公司上班。」
「还能回家继承家业。」
「……」
厚厚的云层在悄然之间挪开,那时迷茫的他们渐渐明确目标,讨论未来在此刻成了最大的动力。
「快看天上!」孙测惊嘆声最先出现。
海岸线处的太阳散发金光,云层在飘荡,霞光如火般燃烧。
每个人身上是金灿灿的,霞光化作圆梦两个字,祝福降临了。
「哇!」冯铠东带头跑到平台边缘。
几个人跟上去,情不自禁张开双手。
「看到日落了!」他们喊。
时予沐跳了两下,跟着喊:「好漂亮啊,我们好幸运。」
孟绾将她对时予沐的祝福送给世界:「要学会放松!」
时予沐笑着牵她的手,也说:「希望孟绾能考到更高的分数,将来成为优秀的律师!」
地上五个影子很长很长,指向对未来憧憬的方位。
尽情跳跃着,放松唿喊。
「高考加油!!」
第62章 「怕的话抓着我。」
摆正心态, 进入新一轮复习。
黑板上倒计时数字不断缩小,从60到50再到30,每天都在期待时间过得快一点, 却又不断感慨时间为什么过得那么快。
越临近高考, 学校与家庭的人文关怀更明显。学校为高三学生开了很多特权,那些曾经羡慕过的终于来到他们身上。至于家里,每周时邵阳都会带很多东西到学校, 最开始只做了一人份,后面听说朋友们都在一起学习,干脆直接做了五人份。
高考前最后一项准备是体检,学生需要自行前往医院, 体检项目很常规,除了——要抽血。
时予沐已经很多年没有抽血过了,印象最深是小时候一次身体不舒服去了医院,却在那次抽血时疼哭了,后面不管生什么病她都不爱去医院。
准备抽血前她做了很多心理准备, 依旧怕得慌, 不停观察每个正在抽血学生的表情,只要他们一皱眉,她就疯狂脑补针扎进皮肤的疼痛感,把自己吓得半死。
「抽血没那么痛的。」孟绾试图安慰她,随便拉了个经过的同学问话。
谁知对方说:「痛, 那个护士应该是实习的,给我扎了好几针才抽到,痛死我了。」
「……」时予沐只想转身回家。
她请求孟绾先上阵。孟绾坐下, 护士姐姐往她手上抹药水,之后将针头拿出来, 针头上的光仿佛能刺向她的眼睛。
一下子腿软,她回头求助似看着陈叙浮。
他伸手,象徵性安慰:「不会很痛的,怕的话抓着我。」
孟绾已经抽血完站起身,时予沐硬着头皮坐下,隐约听见一声:「没感觉的。」
手臂被束带绷紧,她看见自己青色的血管,以及……尖锐的针头。
痛苦得回头,左手拉住陈叙浮,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
身体里只剩下因心理诞生的痛觉,顾不上其他。
头脑一片空白,只能隐隐感觉到有东西在自己手上摩擦,之后是很微弱的痛觉。
肩膀被拍了拍,她听到轻缓声:「好了。」
「……」
嗯?这就好了?
时予沐回头,看着示意她摁着棉签的护士姐姐。
「谢谢。」她拿起东西站直身,有点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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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绾看着她笑:「看你那怂样,根本不痛。」
时予沐努努唇,想为自己解释:「我小时候抽血好痛的。」
「你小时候皮肤敏感,跟现在对痛觉的感受能一样吗?」孟绾说着往外走。
时予沐站在原地等待还在抽血的陈叙浮。
他面无表情盯着针头插入皮肤,又面无表情起身。
路过时予沐身边时专门说了句:「还没有你掐我的时候痛。」
「……」
时予沐气得想用膝盖踹他。
从抽血区进入另一栋楼,男女生分开检查内科,剩下的项目都在公共区域,时予沐拿着体检单出来,迎面又对上那三个男生。
「好巧。」时予沐扬扬眉,「我就差升高体重了。」
「去排队吧。」陈叙浮朝她扬了扬手。
排队的人多,时予沐与陈叙浮选了相邻的两道,进度差不多。
几乎同时递交体检表,时予沐换下鞋子,踩上测量仪,余光里陈叙浮也是一样的动作。
听见医生的说:「报一下名字。」
「时予沐。」
「陈叙浮。」
两人声音重叠。
语音播报数据。
「身高163,体重45.2,臂展166。」
「身高188,体重78.3,臂展194。」
「肩宽45,胸围101,腰围76。」
孙测在底下积极炫耀陈叙浮的身材。
声音落入耳廓,时予沐耳根泛红些许,默默弯腰穿鞋。
又在站起身时不小心撞入一个怀里,是结实的,很有安全感,回头一看是陈叙浮来到她身边。
25厘米的身高差让她只能够到陈叙浮的下巴,之前竟然没发现他原来这么大一只。
陈叙浮看了看她,手臂无意间擦过她的头顶,忽然一笑:「走了,小朋友。」
「……什么小朋友。」
时予沐匆匆从医生手中接过体检单,跟在他身后,愤愤不平道:「知道你高,也不知道是吃什么才长这么高的。」
印象里高一认识他的时候还没这么高也没这么壮,这两年他在她眼皮子底下成长到连她都认不出来了。
「其实刚才我踮脚了。」陈叙浮说。
「还能踮脚?」时予沐瞪大眼睛:「我专门抬头挺胸,但好像没有效果。」
「说你是小朋友你还真是。」陈叙浮笑出声,「智商也是。」
「……」这个人今天怎么这么欠?
时予沐用手上的纸张轻轻砸向他后背:「陈!叙!浮!」
……
高考倒计时20天。
陆续有人带着同学录到学校,每个下课都能收到厚厚一叠留言表。
时予沐一一填写,有时还会收到特殊的请求,想让她带给陈叙浮写一份。
时予沐难以拒绝,在食堂找到当事人,递给他。
「你的?」他顺手接过。
「不是,我们班的人想让你填写。」时予沐坐下。
陈叙浮又将纸张放回时予沐这边:「那你帮我写。」
时予沐想了想:「不太好吧,人家是想得到你的亲笔祝福。」
「我不认识她们。」
「但她们认识你,马上毕业了,大家可能再也见不到,能留个念想。」时予沐说。
陈叙浮沉默了片刻,才从她手里将留言纸收过去,落下潇洒的名字及几句话,他写字速度很快,给每个人的内容大差不差。
时予沐抬眼,看见最上面的一句是:
【祝傲立,祝腾骧,祝肆意绽放,愿此行无憾。】
……
倒计时一周。
所有科目皆完成复习,进入最后查漏补缺阶段。与之前紧张的学习氛围不同,学校开始为学生减压,各种「你们很棒」「你们一定能够考个好成绩」「我们都相信你」声音环绕,用积极暗示提高自信心。
最后一日上课是心情最浮躁的时候。
老师再三强调考试重点,叮嘱的话永远说不够,最后说不出了,站在讲台上盯着同学们,久久没能出声。
最后有位同学说了声:「老师,我们会加油的。」
讲台上的人欣慰得点点头,脸带微笑,声线却染上哽咽。
她说:「高三这一年,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就剩下最后几天了,你们千万千万要坚持下去。等到6月8日,你们将会看到你们熠熠生辉的未来。」
「在与你们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看到你们每个人的变化,是最值得令你们骄傲的。高考的成绩很重要,这关乎你们能上什么大学、你们离自己的梦想有多近。但成绩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们成为了什么样的人。」
「所以,无论最后的成绩有没有达到你们的预期,都请你们记住,结果有成功有失败,但在人生里,你们永远是赢家。」
长辈的寄语是真挚的,在胸口处留下小漩涡,翻滚着。
时予沐想,高考结束那天她一定要痛痛快快哭一顿。
最后一个晚自习异常吵闹,大家基本没在学习,几本厚厚的签名纸传了一排又一排,还有人带了相机,最后记录下青春的模样。
时予沐转身看着后排同学打闹,眼前有只手晃了晃,来自李奚行。
「这个给你。」他拿出一份礼物,包装纸上写着「高考加油」四个字。
「谢谢。」没想到还有礼物,时予沐完全没准备回礼。
李奚行同她说:「你先别拆,等高考结束后再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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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页
神神秘秘的。
偏头,皮皮小声在她耳边说:「他不会喜欢你吧?」
「说什么呢?」时予沐一惊,「这是毕业礼物吧,好多人都送了。」
「我们都没有,只送了你,而且他之前还专门为你送花呢。」
「那都前年的事情了,他要是喜欢早跟我说了吧。」时予沐觉得不可能。
皮皮点点头,也是。
这个晚上时予沐多带了件校服,打算让关系好的人在上边签个名,李奚行是第一个签下名字的人,之后是皮皮,剩下一部分是留给陈叙浮他们的位置。
完成后套上那件校服拍照留念,才发现陈叙浮的签名恰好在左边心脏处。
晚自习临近下课前,有小道消息称今晚有喊话活动,还没到下课已经一片躁动。再一回头,很多人已经跑了出去。
意识到再不过去就抢不到前排,时予沐理科放下手中的纸和笔,奔至走廊。
这里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放眼望去都是笑颜,明亮的一双双眼眸点亮这片夜色。
有人碰了她的肩膀,回头发现是陈叙浮,他们已然为她留好位置,整整齐齐地眺望。
学校广播莫名其妙开始播放伴奏,校歌前奏一响,鸡皮疙瘩四起,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放声歌唱。
「广播站的人控制了广播室。」旁边有人笑着说。
广播站都是高一高二的学生,他们不顾一切地策划这场此刻,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师兄师姐发送祝福。
一首结束,原以为这场狂欢就此落寞,却再听下一段节奏,大家纵情尖叫。
「仍然自由自我。」
「永远高唱我歌。」
「走遍千里。」
若一个字代表一天,他们在这里待了三年,整整1000天,又该用多长的一首歌描述。
刚踏入这里的时予沐孤身一人,经歷过委屈与不快,但现在的她坚定地踏下每一步,身边还有了一群珍贵的朋友。
他们此刻正拉着她的手,高举着,大喊。
「原谅我这一生放纵不羁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那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1]
唱着唱着,眼眶中淌满了泪水。
这一刻脑海里闪过这三年来在这里发生的种种。
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一阵力量牵扯着,被带着往楼下跑。
「干什么呀?马上上课了。」时予沐的声音随着风往后扩散。
「还上什么课,不上了,这可是最后一次能够肆无忌惮犯错的机会了。」冯铠东在前面喊。
穿过人群,五个身影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中,逃课了。
更没想到的是,在他们之后竟然还有无数疯狂的少年,随之不计后果地在校道中狂奔。
违规喊楼、违规逃课。
既然一起犯错,那只能一起逃跑了。
「你们——」学校主任终于出现,站在灯光明亮处看着蜂拥而至的学生。
他对为首的那几个人有印象,从高一开始违规犯错的事件不在少数,曾是他们最头疼的目标。
但相处下来,发现他们个性很鲜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他们性格真挚、善良、勇于为自己争取、永远站在彼此身边。后面想想,比起一味的提高学习成绩,塑造人格难道不是更重要的事情吗?
他能在他们身上看到更多可能性。
……
最后几天,时予沐仍然留在学校里复习。
孔秋娴几乎每天都会送吃的到学校,一送就是五人份,除此之外冯铠东与孟绾家里也时常过来投喂,吃的东西健康又有营养。
时予沐不再把自己逼得那么紧,按照计划复习。6号晚上最后背完语文知识点,合上课本,在繁多文言文词彙里入睡。
在此之前,她无数次思考过自己在踏上高考考场那天会是怎样的心情,或许应该特别有把握,将所有知识点铭记于心。
但她才发现这跟平常普通一场考试没有区别,永远觉得时间不够复习得不够。但不会过于担忧——毕竟都到这个阶段了,爱咋样就咋样吧。
她不紧张,最后确认准考证与身份证,放进透明的文具袋最显眼的地方,涂卡笔与0.5签字笔多带了几支备用,其他签名橡皮圆规等等一併塞进去,整个袋子满满当当的。
站在考场外等待,脑子里不会争分夺秒地循环知识,而是放空自己,看看出奇明媚的天,以及清爽得过分的空气。
今年高考的天气是真的好。
是不是有个很好的兆头。
钟声敲响,开始答题。
第一天考完,晚上坐在食堂,但氛围明显轻松很多,还有老师在旁边与学生说笑。
数学老师过来,问他们:「今天感觉怎么样?」
「老师您不是说考完一科就不要再去回忆前面的内容了吗?」时予沐回头说。
「那行,听你的。」老师笑着说。
「一向严格的大魔王竟然还能这么温柔。」孙测默默发表感慨。
孟绾瞥了他一眼:「老师也是人,自然有不同的一面。」
晚上九点,学校老师已经在通知学生回寝室休息,十点已经躺下,准备睡觉。
第二天考试流程与第一日一样,进入考场,拿到试卷,做题,监考老师准时提醒,还剩三十分钟,还剩十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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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敲响,停止填写。
时予沐放下笔,过去两个小时发生的事已成云烟,眼神顺着教室前门看向窗外,阳光明媚,微风轻抚。
考试结束。
这三年落幕了。
第63章 「一说喜欢,关系都变质了。」
阳光将那年夏天的影像带到23年的夏天。
时予沐躺在床上, 刺眼的阳光让她浑身都很不舒服,四肢非常重,头疼得不行, 翻了个身, 才慢慢有了意识。
她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她看到一部莫名其妙的动画,带她回到了高中时光。
眼前的视野回归正常, 聚焦在对面乱糟糟的书桌上一张书写得密密麻麻的纸上。
不对,那不是梦。
眼皮再次眯了下去。
努力想了想,她做的梦明明是,她见到陈叙浮, 借着酒意抱住他……
眼睛忽然睁得老大,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
不是!这也不是梦!
总算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但是记忆只滞留在这一刻。后来发生的事情呢?她怎么回家的?他人呢?为什么重要的事一点都没想起来!!
时予沐在床上坐了好几个深唿吸,稍稍平復心情,才拿起手机。
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列表消息多到夸张, 除了工作之外,孙测昨晚还给她发信息了,问她到没到家。
除此之外没有了,就连陈叙浮也没联繫她。
事情开始变得扑朔迷离,她下床, 先是检查门锁,很正常,没有被撬开过的痕迹, 门口的鞋子不多不少,地板上没有多余的泥印, 不像是有另外的人进入过的样子。
除了——
时予沐看向入门最显眼的洞洞板上好几张被撕下来了的便签。
说来很复杂,那次她发现陈叙浮专门做了一部与她有关的动画之后,始终思考自己应该以什么态度面对他。
所以她在自己的帐号上发了个问题求助,冥思苦想一个晚上,最后把某些觉得可行的方法写下来,贴在显眼处提醒自己。
所以上面写的是:
【直接扑倒陈叙浮。】
【坦白跟陈叙浮说我喜欢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不许别扭!要勇敢!】
本应该是贴着的,却被整整齐齐摆在檯面上,便意味着——昨晚有人来过,并看见了。
想死。
头脑太过混乱,没法思考那么多,便将便签纸扯下准备销毁。
才在这时发现底下多了一张便利贴,翻开,就在那句「要不要做我男朋友」的正下方多了一个字。
入木三分的一个字:
【要。】
-
2018年。
高考结束后的时予沐没有放肆大哭,也不是欢欣若狂。
收拾行李,把书留给下一届学弟学妹,在沉默中离开学校。
晚上父母为她做了一大桌好饭,吃完饭的所有时间都是空闲且自由的,但她却突然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这段时间格外长,十二点没到她已经躺在床上,只是许久没能睡觉。
几乎一夜未眠,在群里找朋友们聊天,大家都有一样的心情。
索性不睡了,凌晨四点多,五人一拍即合,出门看日出。
待在小山坡上,什么都没聊,只是静静看着,感受时间一分一秒经过。
高考结束,大家忽然安静了。
这个暑假,印象最深的只有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她实现梦想的开始。
时邵阳为她买了个笔记本电脑,她终于有机会延续两年前的那个暑假,回归自己喜欢的事情——动画。
这次她决定从头开始,先自学画画。在报课学习与自学之间选了后者,原因一是担心自己坚持不下来,二是不想再在一件还没成型了的事情上花那么多钱,况且,她不再相信孔秋娴找的补习班。
但在自学过程中碰到很多困难,她对绘画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学,即使临摹完一幅画也不知道怎样才算好看,只能自己慢慢摸索,靠悟性一点点学习理解。
后面是陈叙浮随口的一句:「你要不将你自学绘画的过程发到网上,既可以督促你每天练习,又可以找网上的人指导。」
点醒她,觉得提议不错,照做。
那年身边很多人都在玩抖音,她便先创建了个抖音帐号,起名为『走运的口哨』。
陈叙浮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认真回答:「因为口哨的形状是6,6是我的幸运数字,这个名字是双倍的好运。」
陈叙浮:「……好抽象的名字。」
但是时予沐自己很满意,而后同时开了微博与b站的帐号,都叫这个名字。
为此她还自学了视频剪辑,天天上传打卡,只是毫无技巧,基本上每条视频只有两个浏览量——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陈叙浮。
她没放弃,傻呵呵地继续发布。终于有一天收到评论,是位美术生在点评她的自学作品。
却说的是:【学了这么久还画成这样,我的建议是别学了。】
「锵。」
是自信心被击碎的声音。
将评论这人的主页翻了个遍,反反覆覆点开软体想看有没有其他消息,被困在怀疑自己的沼泽里,让她难以动笔画画。
消沉一天,到第二日才想通,再次点开那条视频,没想到能收到好几条帮她说话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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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主刚学了一个星期,这个水平不是很正常吗?】
【还以为你有多厉害,看了你主页的内容,劝你还是转行吧。】
【越是没本事的人越是爱显摆。】
心情好起来了。
信心回归,美美拿出画笔,继续埋头自学。
第二件事,是高考成绩公布。
在6月底,收到消息的前一分钟时予沐还在画画,直到闹钟响起才准备登陆网站查成绩,还没输入帐号信息,时邵阳的消息已经发过来。
语文115,数学106,外语120,理综221,总分562。
等等……
多少分?!
562!!!
做梦都没想过的成绩。
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都在抖。
点开时邵阳发过来的长达一分钟的语音,他正在上班,但不影响他的激动。
「女儿啊,562分,哈哈哈,562!!出息了,成绩不错,等我回去好好帮你看看学校,一定要好好填志愿,选个好专业,哈哈哈哈哈。」
时予沐也跟着莫名其妙地笑,立刻打听其他人的考试成绩,发现大多数人都考得不错。
孟绾661分,孙测487分,陈叙浮也考出比平时更高的成绩,558分。
时予沐在群里得瑟:【@陈叙浮,我考得比你更高!!】
陈叙浮:【可惜,差一点就能赶上你。】
孟绾:【说个鬼故事,你恰好提高101分。】
时予沐:【!!】
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比如她花了8000却一点用都没有的机构钱是拿不回来了。
早知道她少写一道英语选择题……不对,不能有这种假设。
之后开始讨论想上的学校,孟绾首选政法大学,时予沐与陈叙浮成绩差不多,目标院校基本都在大学城,与政法大学一起。
孙测想与他们靠得更近些,也将目标定在这里,他的成绩勉强能够上。
说了很多,但原本话最多的人迟迟没出现——冯铠东。
孙测悄悄私聊时予沐:【冯铠东他考得不好。】
冯铠东身为文科生,分数比孙测还低,恐怕没几个大学能够选择。
他心情不好,在满是庆祝的言论里,他一声不吭。
大家倒是不敢继续在群里庆祝了,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
时予沐:【其实分数没那么重要,上什么学校都是上。】
孟绾:【是的,除了双一流外,大多数工作并不看重院校区别。】
冯铠东总算出现:【……你们好刻意。】
高考的失利并没有为冯铠东带来太大的打击,他本身没有多用功,这个成绩在意料之内。只是在对比其他人的好成绩时还是会失落,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更努力点。
他很快调整过来:【你们都准备报考大学城里的学校?】
时予沐:【只是这么打算,不一定能被录取呢。】
冯铠东:【你们成绩那么好,八九不离十了吧,我去看看有没有我能上的学校。】
还真有一个——是专科学校。
好歹他过了本科分数线,去专科学校未免太可惜了。
孟绾还是那句话:【别因为我们而影响了你的决定啊,无论我们有没有被分到大学城校区都跟你没有关系。】
高考是第一次分离。
出了校园总是聚少离多。
时予沐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想上的学校,父母给她的建议是学一些文职类的工作,毕业后不至于那么辛苦。但这时她已经有为自己做选择的底气,强硬地回绝父母——她就是不喜欢那些枯燥的东西,就是想接触艺术类专业。
孔秋娴说不过她,交给她自己,也在她回到房间后感慨:「女儿长大了。」
时予沐目标明确,直接锁定几所开设了目标专业的学校,其中一所是稳上的,一所是赌运气的,还有一两所是保底的,其他可以随便填。
后面与大家交换志愿表,陈叙浮除了专业之外其他都与她填的差不多,这就是分数接近的优势。
孟绾只填了一所政法大学,其他都是省内的学校。以她的成绩其实可以出省去到更好的学校,但她只想留在省内。
对她的家庭条件来说,一张出省的机票都是不小的压力,出省读书意味着回家的机会很少。她只有她的妈妈了,有机会的话她想多陪陪妈妈。
在她心里,家人永远比学习工作重要。
孙测填的专业乱七八糟,从软体到建筑到工程,属于是什么有可能考上就选什么。曾经他的豪言壮志说想考电竞专业,现在发现他的成绩根本没有什么电竞专业可以选。
至于冯铠东,他迟迟没有提交志愿单。
孙测说他可能打算復读,只是没下定决心,復读一年那么苦,况且不一定復读了成绩就能提高。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
在完成这一件大事之后,五个人组织了一次旅游。
地点在西北地区,火车出行,没有长辈带领,是第一次他们自主进行的旅途。
每个人领了不同的任务,有人管财务有人当导游,时予沐领了个制定计划的活儿。出发当日在车上她还在研究要去的地方,但人多总有意见不同的时候,她总想着满足每个人的想法,头都要大了。
结果冯铠东直接拍了拍她的肩膀:「别计划了,我们随便走,去到哪里就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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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划怕是什么都玩不了。」时予沐说。
「没事,反正出来玩就是放松,如果一直在赶行程就没意思了。」冯铠东摆手。
于是他们真的不按照计划进行。
第一站在城市周边走走,吃了很多特色美食,拍照打卡,但每个景点附近人都很多,天气闷热,累了一日的几人决定第二天在酒店内睡到自然醒再出门。
他们定的是酒店,男生一间房女生一间房,但这样导致他们在酒店内还需要靠手机才能交流,很无趣,又临时决定取消后面几天的酒店,在郊区定了个民宿套间。
原定六日的旅程,又听说这个地方在第七日有个音乐节,于是他们直接将归途日往后挪,就为了一场不一定能买到门票的演出。
太疯狂了。
这种被打破计划的行为让时予沐抓狂,但在这个过程中她确实获得了意料之外的乐趣,逐渐适应这种节奏。
后面几日他们在郊区度过,这边人比较少,空气清新,白天睡到自然醒,下午晚上出去走走,原来不需要打卡那些热门景点,旅途一样能够很开心。
这天找了个露天小酒馆,听着歌吹着晚风,非常惬意。
冯铠东看着菜单,忽然装模作样来了句:「有谁没满18岁的吗?没满不能喝酒哦。」
说得好像成年前就没喝过酒一样,但大家还是顺着他。
时予沐举手:「我!我刚成年!」
「幼稚。」孟绾说,她跟冯铠东都比他们大一岁,早就成年了。
时予沐想起什么,点着陈叙浮:「他他他!他身份证上没成年!」
「我四月份生日。」陈叙浮试图补充。
但其他人不给他这个机会:「国家认可的是身份证上的数字,你现在就是我们之中最小的。」
时予沐咯咯笑:「你老实点,不能喝酒。」
陈叙浮将他的杯子推到她身边:「那要不你帮我喝?」
时予沐说:「你叫一声姐姐我就答应你。」
「……」陈叙浮瞥着她,明显不肯喊。
「咳,咳咳咳。」孙测忽然在思考,这两人的关系似乎好到超过一定程度了,怎么连代喝酒这种略显暧昧的话都能说得这么自然。
他一脸惊讶地看向冯铠东,冯铠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喝你的酒去。」
第一轮的鸡尾酒端上来,时予沐迫不及待尝了一口,抿到的是成年自由的味道。
冯铠东兴致沖沖打开他刚发现的宝藏软体,专门为酒局设计的。每个人将手摁在屏幕上,画面上会随机抽取一个人,被抽到的自动跳转到真心话大冒险的环节。
这种游戏节奏很快,而且刺激。第一轮中招的是时予沐,她心里没底,果断选择喝酒。
「一直喝酒就没意思了,咱们约定最多只能喝三轮,第四轮不管抽到什么都要完成。」冯铠东净整些馊主意。
第二局抽到的是孙测,他选择大冒险,内容是要他当众唱歌。他是何其外向的人,直接站在舞台上边,与乐队主唱合唱一首。
底下还有人录像,他大方挥挥手,且不说唱得好不好,但场子是热起来了。
时予沐默默为他点了个贊。
后面抽到陈叙浮,时予沐本来做好帮他喝酒的准备,但他似乎担心她喝得太多,每次都选大冒险。
他抽到的惩罚还算温和,要么是假装服务生去将隔壁桌的空盘子收走,要么是随机挑个陌生人说几句夸奖的话。往隔壁桌去的次数多了,那边还有女生专门要了他的联繫方式。
时予沐也开始选择大冒险,一会要她发朋友圈,一会要她撒撒娇,在酒精与氛围的烘托下她早就抛下所谓的颜面,沉浸在这一刻。
后面又抽到一个大冒险,内容是:在左手边的第一位异性耳边说「我喜欢你」。
时予沐的左手边是陈叙浮。
她心跳得很快,其他惩罚她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完成,偏偏是跟认识的人说这句话。
孙测还在旁边起闹:「你已经连续三轮喝酒了,这次必须完成大冒险!」
冯铠东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就普普通通的四个字,你心里没鬼的话不需要犹豫。」
此刻的时予沐已经有点醉意了,只听见冯铠东最后一句话,她这个人最激不得,偏偏要证明自己心里没鬼。
指尖微微勾住陈叙浮的衣角,靠近他,直到鼻息洒在他的耳根。
在音乐躁动中,她的声音最清晰:「我、喜、欢、你。」
「……」
这是陈叙浮最无措的几秒钟,他茫然眨了两下眼,指尖下意识触碰到酒杯,又收回,顿了顿,拿起来饮了一口。
才发现他今晚明明说好不喝酒的,况且手上拿着的这个杯子是时予沐喝过的。
而他的耳根,早在她靠近他的瞬间红透了。
时予沐很快拉开与他的距离,手拽着拳,心跳已经快到几乎带动着身体一起颤抖。
旁边看热闹的几人一哄而起,纷纷观察着这两人的表情,同时问:「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时予沐慌张得不行,「就、就是朋友!你们想说什么……不是,下一局!」
陈叙浮索性再喝了口酒,略微瞥向时予沐,看着她抬手扇风动作忙碌。眼神多了几分克制,仰头将酒全部倒入喉咙里。
疯狂的一个晚上,在小酒馆里待到准备打烊,才依依不捨回到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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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大家都喝得有些醉,但不想睡觉,又多买了烧烤零食,在客厅里找了部电影,边看边聊天。
冯铠东在这个过程忽然问孟绾:「你那个同桌,分数跟你差不多?」
时予沐还奇怪他为什么会提到姜楠冠,又听他下句话:「他也准备学法律吧?你们还会上同个大学?」
「嗯,志愿填得差不多。」孟绾酒量不行,已经靠在时予沐怀里迷迷煳煳的。
「你打算学法律不会是因为他吧?」冯铠东又说。
孟绾给了他一脚:「怎么可能?我有我自己想做的事。」
冯铠东露出一个笑容,只是醉醺醺的,不太好看:「真好,你们还能在同个大学,没准还是同班,以后接触机会那么多。」
「谁叫你不学习。」孟绾说。
「那我也追不上你们啊,我还是想跟你们在一起的,一想到将来的你们离得那么近,天天都能一起吃饭一起玩,而我遇不上你们,以后接触得少了,没有共同话题,你们四个会不会抛弃我了?」冯铠东有时总会胡思乱想,其实他根本没有那么清醒。
孟绾才不惯着他:「说不准哦。」
「那可不行,我反正打算再读一年,等我去找你们,还要跟你们聚在一起。」冯铠东压力很大,说着说着马上落泪,抽了张纸巾擦了擦。
他说:「你们这一年里最好别忘了我,但也别影响我,比如你们谁谈了恋爱千万别跟我说,我怕我受刺激。」
「我反正没这个打算。」孟绾抱着时予沐,直说,「要也是沐沐会先谈。」
「是吗?」冯铠东睁眼看了看,「但说不准。」
「她很受欢迎的,前段时间还有人跟她表白。」
「……什么?」仨人同时一激,酒都清醒了。
「谁啊?」孙测赶紧问。
时予沐摸了摸鼻子:「是我后桌。」
「之前元旦晚会送你花的那个?」
「嗯。」
之前后李奚行送给她一个礼物,说等到高考结束后再拆,原本她忘了这件事,在高考后的第二个晚上他主动提醒她。
她才打开,里面是一盒明信片,是他专门以她的照片、他们拍过的合照、以及部分聊天记录洗下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封信,内容写得很真挚,记录了他们这两年的相处。
最后直白表达:他喜欢她。
从那次元旦晚会开始前就喜欢了,但他从来没说过,只是享受能见到她的每一天。
「这么深情?」孙测惊讶,「你同意了?」
时予沐摇摇头:「我拒绝了。」
「够干脆,我欣赏你。」孙测像气氛组一样。
时予沐撇撇嘴:「虽然拒绝了,但还是庆幸他等到毕业后才跟我说,不然很尴尬,本来当朋友当得好好的,一说喜欢,关系都变质了。」
「他应该猜到你会拒绝了吧?」孟绾轻轻的声音从怀里至下而上飘。
「好像是,其实他很好的。」时予沐说。
冯铠东在旁边摆摆手:「再好的人,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会有更好的人等着你的,你说是吧,陈叙浮?」
没听见陈叙浮的声音。
时予沐先说:「拒绝他还挺难受的。」
「什么意思!」冯铠东又激动起来,「你你你,不会喜欢他吧?」
时予沐眯眯眼睛,满脸疑惑,他反应那么大是为什么?
她说:「就是因为他性格太好了。但是一想到跟他有什么亲密接触我就不太舒服,应该就是不喜欢……他哪都好,最大的缺点就是喜欢我,不然还能再当朋友的。」
「凌晨四点了。」
盘腿坐在地上的陈叙浮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只是提醒,「两个洗手间,你们谁先洗漱?」
「你们去,我再坐一会。」时予沐说,孟绾哼哼两声表示同意。
陈叙浮去房间拿衣服,冯铠东看了看他,起身跟过去。
他们带过来的东西少,一件t恤一条短裤,冯铠东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拿好东西关上浴室门了。
这间套房有100多平方,但缺点是隔音一般般,浴室与客厅离得近,外面的人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浴室的人能听见外面的谈论声。
时予沐、孟绾、孙测三人组成闺蜜小组,还就感情这件事展开讨论。
时予沐说:「本来我对他还有一点好感,但他一旦说喜欢我,我就开始排斥他……我是不是有病啊?」
孟绾说:「这好像是一种心理疾病。」
「啊?」
孙测说:「我觉得就是因为你不喜欢他,不喜欢的人碰你都是不舒服的。」
水声更大了些,陈叙浮将自己从头到脚淋了个遍,穿上衣服出去。
这仨人已经在客厅倒下了,两女生睡沙发,孙测直接躺在地板,还打着唿。
第64章 「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后面, 时予沐很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
她会排斥与其他男性有肢体接触,所能容忍的最大限度就是隔着布料无意识的触碰。但她其实跟陈叙浮有不少肢体接触,她并不排斥他。
甚至她将同样的场景代入到陈叙浮身上:如果跟他谈恋爱, 与他牵手、靠在他身上。
——会很别扭, 因为他们太熟了。
但好像,不会因此讨厌他。
她意识到这一点,是在上了大学之后。
那年时予沐如愿考上第一志愿, 被想要的专业录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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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叙浮与她同校,也学了他预想中的化学系。
他们一起进了学校的新生群,找到各自专业的群聊,活跃在几个群里, 过得很充实。
暑假后面的时间,时予沐继续自学画画,每天坚持在网际网路上打卡,尽管没有得到任何关注。
陈叙浮也在做着他想做的事。他开始找各种材料预习大学课程,除此之外更多时间都放在他喜欢的篮球上, 以校队身份参加联赛。
晖中的篮球实力一向不错, 他们顺利从市级进入省级联赛。省级联赛是备受关注的赛事,除了团体冠亚季军外,还会专门评选多个个人奖项。
其中包括最受欢迎的队员,联赛期间每支队伍的成员照片都会贴在体育馆外的公告栏上,线上线下一起投票, 票数最高者得。
陈叙浮上传的照片还是时予沐拍的,当时她带着陈叙浮家积了灰的相机,站在赛场旁边, 咔擦咔擦为每个人拍摄。
只是她有私心,相机里陈叙浮出现的次数最多, 也拍得最好看,至于其他人——她完全不管他们的死活。
所以当投票通道开始的时候,陈叙浮的排名在一夜之间飙升至前排,再次获得不小的关注度。
有心者稍微了解就知道他是今年的高考生,进而得知他被哪所学校录取,传着传着,连时予沐所在的新生群内也在讨论这个人。
【我记得咱们群里好像有晖中的人?急求6号球员的联繫方式!】
【@时予沐,我记得是这位学妹。】
【他好帅啊!!是哪个专业的?】
时予沐本来经常在群里说话,但碰到与陈叙浮有关的话题愣是一声不吭。
之前孙测就说过,陈叙浮的篮球水平在高手云集的环境里算不上拔尖,但他最优越的就是在球场上游刃有余的气场,哪怕只看过十秒,也会被他的意气风发吸引。
但时予沐就是觉得不舒服。
还没见过面呢,只从一张照片就对这个人感兴趣了,至于吗!
陈叙浮下周还有一场比赛,新生群里很多人听说后纷纷想去现场观战,顺便在开学前面基。
那几天时予沐跟着亲戚出去玩,看手机的次数比往常还要多,群里都在讨论陈叙浮,说现场座无虚席,说他本人比图片还要好看。
还能在隐约间吃到什么瓜。
【姐妹们散了吧,最新消息,帅哥似乎有女朋友了。】
【真的,今天他女朋友在场,跟他动作可亲密了。】
【他女朋友巨好看,跟他很般配,别想了。】
时予沐:!!!
陈叙浮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她没去打听,心里觉得不可能,但一直在想这件事,想到晚上睡不着。
隔日才从群里看见一张图片,发的人称是陈叙浮与他的女朋友。
立刻点开。
噢,是他最近刚回国的姐姐。
没事了。
她自然没有与其他人明说的打算,就这么让她们打消对他的心思也挺好。
但她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反思自己的行为,为什么要这么迫切地斩断陈叙浮的桃花,他有没有谈恋爱跟她什么关系。
——她在意什么?
后面晖中在省级联赛里夺得季军,陈叙浮获得最受关注球员称号。他的票数几乎断层,毫无悬念。
比赛结束后有场採访,其中有个问题问他:「为什么选择6号作为你的球服号码?」
陈叙浮回答:「6号是一位朋友的幸运数字,她说过想要把她的幸运传给我,现在看来,确实很幸运。」
这段视频被传到新生群里。
【实锤了!他有女朋友!集体失恋!】
时予沐却抱着视频傻笑很久。
9月8号正式开学,她提前半个月开始准备,大学需要用到的东西多,打算提前两天到学校。
看了眼日历,又是6号。过了零点,时予沐就给陈叙浮发消息:【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下一句「是我们认识的三周年纪念日」还卡在对话框,陈叙浮的消息已经发过来:【嗯,三周年。】
同时他发了朋友圈,简简单单几个字母:3rd。
结果被好友截图,传到时予沐这边的新生群:【他谈恋爱三周年了!好甜!】
时予沐给他发消息:【竟然会因为这点小事让我们最受关注球员屈尊发了朋友圈?】
陈叙浮:【看到了,不点赞?】
时予沐默默为他点了个贊。
隔日时邵阳专门开车送时予沐去学校,本来他们惦记着陈叙浮,问他需不需要一起送他去学校。不过陈叙浮有司机,这些事情从来不需要担心。
他们约好一起逛学校,隔日差不多时间到达,时予沐迈步下车,朝不远处早到一会但在等她的陈叙浮招招手。
刚开学带的东西太多,她拉了两个行李箱,箱上堆了个书包,旁边时邵阳与孔秋娴一人一个旅行袋。她总觉得上大学之后不能经常回家,所以基本把整个家的东西搬过来。
陈叙浮比她好一些,但他那边只有司机,腾不出手帮忙。
好在进了校园有很多志愿者,迎面过来一个男生,热情地接过时予沐手上的东西,带她过去宿舍。
「你是艺术学部的?好巧我也是。」学长积极地说,「等下加个微信,你有什么需要了解的都可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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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谢谢。」时予沐说。
「没事,今天咱俩能遇见也算是有缘分,很少看见像你这么好看的女生。」
「啊?哈哈,谢谢。」时予沐不知道怎么回应。
看看周围的校园环境,原本晖中的条件已经算很好的,上了大学后才发现根本不值一提,学校大到平时要乘坐校园小巴车才能到达教学楼,拿个快递都要走很长的路,最重要的是每个人都能自由地穿喜欢的服装,阳光活泼,令人嚮往。
刚想与陈叙浮分享喜悦。
偏偏旁边的学长是个话痨:「咱们学校挺大的,等会去那边领校园卡,我陪你一起去吧,之后再带你逛一逛,平时凭校园卡能去其他学校蹭饭,还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有机会我再带你去。」
时予沐挤出一个字:「好。」
几乎全程都是学长与她的对话,时予沐忙于应付他,没来得及注意其他。
直到听见陈叙浮略显冷漠的声音:「我走了。」
「你去哪?」时予沐下意识回头。
「我宿舍在那边。」陈叙浮说,他寝室区跟时予沐隔得远,可惜没人带他,只能自己关注着路牌,「你让学长带你过去就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口中『学长』两个字专门咬了重音。
他们宿舍在两个不同的方向,时予沐只能跟着学长走。
学长问她:「他是你哥吗?」
「不是,是我朋友。」时予沐说。
学长又问:「男朋友?」
时予沐耳根稍红,她爸妈还在旁边呢,怎么问得这么直白。
她说:「不是,我们高中是同个学校的。」
「这样啊,我刚才看他一直在你旁边,还以为是帮你提东西的哥哥。」学长莫名舒了口气。
「……」时予沐只想赶紧回寝室。
由于是开学日,这天允许男性进入女生宿舍,学长拎着东西进入寝室楼,上了电梯,直接送到寝室门口,还没打算离开,在走廊等着带她去办校园卡。
时予沐只能跟他说:「我要先收拾一下宿舍,学长先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我有什么问题微信找你就可以。」
学长点头:「那行,保持联繫。」
时予沐才有时间认识自己的新宿友,大家早在开学前互相在群里认识过了,一见面自然熟络地聊天,但毕竟初次见面,几句话后就没话题谈了。
期间手机屏幕亮过好几回,她几乎秒回,发消息的对象只有陈叙浮。
只是感觉今天他的态度过于奇怪。
【没有学长带,我还是自己找到宿舍楼了。】
【吃饭?学长不跟你一起吗?】
【我不知道食堂的位置,你问问那位学长?】
阴阳怪气的。
时予沐回覆:【学长已经回去了。】
陈叙浮:【哦,所以你只能勉为其难找我逛校园了?】
时予沐发了个猫猫暴打狗狗的表情包。
陈叙浮嘴上欠欠的,但根本不用质疑他的行动,肯定会出现。
晚餐是同时予沐父母一起吃的,二老几乎将陈叙浮当成亲生儿子,为时予沐准备的都会给他一份。甚至当发现学校内交通不方便时还想买两辆自行车,还好两人一块拉住,只说有需要会自己买。
如果只有时予沐一个人,孔秋娴肯定会担心,如今有陈叙浮在身边,她放心地将她託付给他。
从白天逛到黑夜,二老准备回家。
时予沐站在校门口送别,眼睛很酸。
高中的时候至少每个星期都能回家,上了大学回家次数就少了,虽然她总喊着要独立,但面对分别还是会难受。
不想被陈叙浮发现自己难受,她硬生生忍住了眼泪,但他应该还是知道了,送她回寝室一路上不停找话题让她将想家的情绪转移到对新生活的憧憬。
到达寝室,他向着黑夜里前往属于他的区域,他看起来总是那么潇洒,可靠。
刚开学还是不太习惯,从家里柔软的大床切换到学校仅有一米五的小空间,时予沐失眠了一整个晚上。宿舍里的人性格都不错,就是太安静了,一闲下来就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显然大家刚开学情绪都有点不稳定。有个夜晚隐隐约约听见有什么抽泣声,断断续续的却看不见什么异常,吓得时予沐探出头观察,对上对面床铺宿友的眼神。
她用口型问:「什么声音?」
对方摇摇头,都很害怕。
手拉着手下床观察,心跳频率是一致的快,排查了一圈都没发现什么异样,最后发现是有个宿友在哭。
一问,是因为想家,她是北方的学生,一个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上学,心情很压抑。
赶紧打开灯,几个人在她旁边安慰,你一言我一语,转移想家的孩子的注意力,有时说得难受了就一起哭,最后睡一觉什么事都没了。
倒是因为这件事让几个人关系靠得更近。
隔天宿友想拉她一起去食堂,但她已经约了陈叙浮,打算去找孟绾还有孙测。
宿友问她:「你怎么天天出去?难道有男朋友?」
「没有呀。」时予沐发现大学与高中最大的区别就是有了自由恋爱的权利,在这短短几天时间内她已经听到很多人讨论了。
「这样啊,你有了男朋友之后记得告诉我们,安安刚谈了恋爱,可甜了。」
安安是其中一个宿友,叫伍安欣,与男朋友是在打暑假工的时候认识的,刚谈了半个月,还在如胶似漆的阶段,每天都被粉红泡泡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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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予沐趁机问:「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伍安欣甜蜜一笑:「特别好,他天天给我买奶茶喝,做什么事都会汇报,还经常哄我开心,我就想一直跟他在一起。」
「谁要听这些了?有没有尺度更大一点的?」唐雅留着短髮,性格大大方方的,是寝室最活跃的人。
伍安欣没将他们当外人,直说:「他的手宽大,能将我整个手包裹住,被他牵着很有安全感,你们还想听的话,就是……他的嘴唇很软。」
「啊啊啊!」唐雅激动到跳起来,「你们这么快就亲过了?」
「我也没想到,但是自然而然地就……当然就只是碰了一下,没伸舌头呢。」
认识一个月就在一起,交往十五天就亲过了,这个进度对当时保守的时予沐来说还是过于快了。
话题结束,时予沐出门,先见到陈叙浮,再一起去孟绾学校门口找她,四个人找了家餐厅吃饭,时予沐还同孟绾说起这件事。
孟绾说:「这有什么,我们专业有人早在开学前通过网聊跟另一个人好上了,又火速分手,在开学第一天换了个新男朋友。」
时予沐:……
好吧,三年过去了,她还是这么不开窍。
这是上大学后几个人的第一次聚会,只是从五个人到四个人,少了最会整活的那个,大家都很怀念。
决定给復读的冯铠东打个电话,他生活比他们艰苦多了,此刻还坐在晖中坚硬的板凳上啃书本。
「怎么样?大学好玩吗?」冯铠东语气里满是羡慕。
「一点都不,我们马上军训了,听说教官特别凶,我只求他能善待我们。」时予沐说。
冯铠东回应:「那肯定是缺了我,你们别太想我,等着,明年我一定去找你们!」
「好,等你。」
冯铠东这一年是真的愿意下苦功夫,完全復刻了去年时予沐的作息,在闲聊几句后还专门找陈叙浮辅导英语。
时予沐则时不时凑过去入镜,又很快撤离,这么玩了好几个来回,不小心磕到身后路过的人,脱口而出「不好意思」。
陈叙浮伸出一只手拉住她,他没注意恰好拉到时予沐的掌心,又一路牵着她直到坐下。
他只是个随手的动作,同时还在解答冯铠东的题目。
时予沐端直着身子,表情却有些不自然。
想起伍安欣的形容:「牵手的一瞬间胸口有种被炸了的感觉,很想继续被他牵下去,更喜欢他了。」
赶紧将手揣进兜里,握拳。
不对劲,不对劲。
就是碰个手,她没事想那么多干什么。
后面与陈叙浮单独回寝室的一路上,时予沐总会控制不住地想像,如果他们现在手是牵着的,如果她能扑到他的怀里,如果她能抱着他蹭蹭,那多令人嚮往!
呸呸呸,又胡思乱想了。
尽力得强迫自己不去思考,但荒唐的想法总是源源不断涌入脑海。
担心自己一发不可收拾,她匆忙与陈叙浮告别,进入宿舍楼。
又在开门瞬间听见伍安欣与她男朋友的电话粥,一口一个「宝宝」「好想你」「你最好了」。
时予沐坐下,回头对上唐雅的视线:「这傢伙怎么那么甜,让我也想谈恋爱了。」
「我也是。」时予沐应和。
新的生活随着憧憬与悸动开始。
成年后的生活自由度很高,被约束了18年的少年们总是蠢蠢欲动。
时予沐开始关注陈叙浮的一举一动。
他主动找她,她心里暗喜,又假装矜持地回几句话;一旦他有天不主动找她,她抓耳挠腮,整天想着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聊天。
最后坚持不住,是她主动发消息,但只是简单的语言:【睡了。】
陈叙浮:【好。】
时予沐:【哦。】
之后!就没消息了!
陈叙浮平时专业课很多,之余又在忙他们学院的事情,如果不是特地约出来,两人基本没有接触机会。
他很少主动约她,时予沐想过要不要主动一点,但她在行动前总会思考要约他做什么、会不会耽误他的时间、会不会显得刻意。没想出个所以然就不会行动。
甚至在这段时间里,时予沐从宿友口中听到的有关他的消息都比她了解的多。
「你们高中那个6号帅哥去参加校队选拔,听说围在旁边的人多到把路堵了。」
「他入选校队了,球衣号码还是6号。」
「原来他没女朋友,我要去打听一下他打算参加什么社团,没准有机会跟他接触。」
为什么陈叙浮直到上了大学还这么受欢迎。
时予沐倏然有了危机感,狠狠心给陈叙浮发消息:【周末孟绾学校有活动,去不去?】
结果他在几个小时后才回覆:【这周末?我们班准备团建,去不了。】
时予沐:【哦。】
将手机一扔,闷闷不乐。
他死定了,最好下次是他主动约的她。
时予沐发现自己过分在意陈叙浮,纵使她再迟钝,也知道自己对他有什么心思。
正是因为如此,她整个人敏感得不行,陈叙浮拒绝她就是不想跟她出去,不找她聊天就是对她没兴趣。
特别是有次她刻意在教学楼下咖啡厅待了一个小时,就打算在他下课的时候假装偶遇再顺理成章一起吃饭再让他陪她去拿快递。结果只看见他跟一个女生一起走,气得她连过去打招唿的兴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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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了新的人是吧,挺好的。
他最好赶紧谈个恋爱,她肯定立刻死心。
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一个人身上的后果就是什么事都做不好,在一次忘记做作业而被老师单独教训之后她终于知道要专注自身。
上课认真听课后认真自学,看见社团招新消息,咔咔填了几份报名表。
生活充实起来,就不会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才意识到,不管是跟谁都无法永远保持一致的生活,做好自己的事才最重要。
大一的她进入三个社团,每个社团都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时常约着出去聚会,也会正儿八经讨论兴趣爱好。
她很积极,不想再错过每个机会。接触的人多了,总有几个男生对她有意思。
但是——他们似乎不太正常。
第一个是刚开学带她到宿舍的学长,他天天约她出去,她找各种理由拒绝。终于有次连着三天都没收到他的消息,以为他总算死心,结果在第四天有个女生跑过来加她好友,莫名其妙将她臭骂一顿,最后让她别骚扰她男朋友。
第二个与她同专业又加了同个社团,在面试时为她分享了很多经验,时予沐本对他印象不错,结果后面聊天过程中他忽然发了张保险套的图片,还问她喜欢什么,吓得她再也没回他消息,平时上课能避开则尽量避开。
第三个是在学校的一次比赛中认识的,他是大佬级别的存在,主动一对一教会她很多东西。他性格很有趣,就是在平时的聊天中暧昧得很,称唿她「笨蛋」「傻瓜」还经常说「想你了」,甚至有一次他给她发了句「真的好喜欢你啊」——时予沐本来不知道怎么回应,尴尬得点开朋友圈,结果看见他发了跟另一个女生的官宣朋友圈。
估计是忘了屏蔽她,再回到消息界面的时候发现他发的最后那句话被撤回了,再点开朋友圈一看那条官宣消息也没了,再过了两天,这人已经将她删除并拉黑。
每当这些时候她会格外想念陈叙浮,他真的是她见过的各方面条件最优秀,还有教养有内涵有格局的人,就因为他,让她不自觉会将身边其他男生与他比较。
又想起他——不行,不许再主动了。
但随着经歷的事增多,她的思想慢慢发生变化。
宿友伍安欣跟她男朋友分手,难过得在宿舍几天不愿出门,她也能安慰她说忘记一个男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再找个男人——结果伍安欣真的找了,在分手第五天火速认识并陷入恋爱,重新让宿舍飘荡粉红泡泡。
好像,大学开始的感情再没了高中时的纯真,好多人急匆匆地谈一场恋爱。
……
又是一年元旦。
时予沐听见宿友讨论跨年地点,伍安欣想跟男朋友一起,但附近的餐厅酒店早在一个月前被订满,他们还在商量要去哪。
唐雅隐约有预感,赶紧说:「不许带你男朋友到宿舍。」
「那好吧。」伍安欣说,「我只能去他宿舍了。」
学校平时有门禁,但是过了时间可以从旁边没上锁的窗户进入宿舍楼,之前有人偷偷带男朋友进来,被同宿舍的人发现,在宿舍群里闹得很难看。
这种事不太文雅,但旁人管不了。
时予沐在五个人的群里发了条消息:【你们跨年要不要出来玩?】
消息没被秒回,她往上翻了翻,这个群里的消息越来越少了。
刚开学那会大家还积极地吐槽这吐槽那,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逐渐在新生活里安定下来,冯铠东復读学业繁忙,孙测也有了新的朋友,他们关系不再亲密无间。
过了一会才看见孟绾说:【1号要考试,跨年夜肯定是出不去了。】
时予沐:【很着急吗?出去玩吧,不然好无聊的。】
孟绾髮了张桌子上叠得高高的法学书的图片:【我还有这么多要看的,实在爱莫能助。】
所谓劝人学法千刀万剐。
对比之下,时予沐的专业还是太温和了。
孙测:【我本来跟我朋友约了去打麻将,不过如果你们要约的话我可以。】
冯铠东离他们太远,到傍晚放学时间才发消息说没假期。这在意料之外,他还是高三,这一年里他们所有活动都没将他列在名单内。
最后剩下陈叙浮,他临睡前才出现:【到时候我没在省内,得看情况。】
得咯,一个个上大学后就不认人了。
时予沐问他:【你最近在忙什么啊?】
陈叙浮:【跟学长参加大创,一直在实验室。】
时予沐:【/强。】
小分队说散就散,好在时予沐还有备选项,打算参加社团举行的跨年聚会。
31号下午五点半才下课,而后直奔集合地点,她刚加入社团没多久,是跟同班的学生一起加的,至少有个伴。
这边行程排得很满,六点集合后去附近大排档吃个饭,九点左右去ktv,今晚整个ktv都是大学城内的学生,同龄人在一起不需要顾及什么,时常跑到其他包间串场,见谁都是朋友。
时予沐打了三年的牌,对这种娱乐游戏已然炉火纯青,不管在哪个场子都能迅速融入。
玩着玩着大方参与聊天,还能吃到不少瓜。
「别看角落里那个人很孤僻,其实他巨厉害,他玩风投的,去年投了个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小企业,结果起飞了,直接为他带来将近一个亿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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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予沐被水呛到:「一、一个亿?」
「他投资数就几千万了,人家祖上就没穷过。」
「还有他,他背景也很厉害,律师世家,他爸就是政法大学的校长。」
时予沐偏头关注,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姜楠冠?
还在意外中,后者恰好看过来,眼神漠然如一把刀,让她发憷。
时予沐赶紧错开,小声说:「他是我高中同学,家世原来这么厉害。」
「你同学啊?那你不过去打个招唿?」旁边人说。
她摇头:「我没有多余的命。」
而后拿起手机给孟绾髮消息:【我在ktv这看见姜楠冠了,他身上的气息怎么比高中时还要恐怖?】
孟绾:【可能是回到他的主场,不过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不敢杀你的,放心。】
时予沐:【……本来不担心的,你一说更怕了。】
姜楠冠跟她不熟,他们没有接触,时予沐也不想在这边多待,很快回到自己社团的包间。
音响躁动,情绪高亢,在这种地方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
过了凌晨两点,ktv停止营业,一群人准备去轰趴馆续场。彼时时予沐已经有点晕,晃着身子努力走直线。
下半场多了很多人,有的人组团打撞球,有的人开黑,她坐在沙发上同几个人玩狼人杀,但醉醺醺的思想难以集中,玩得一团糟。
到后期又累又困,其他人还在兴头上,便屈腿坐在靠窗的台阶上吹吹风,不知怎的,心情有点差。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她一整个晚上没怎么看消息,几个小红点高高挂着。
专业群里、宿舍群里、工作上的,都是有她没她都一样,快速掠过。而后是小分队群里,难得地有99+信息。
冯铠东:【真羡慕你们,我快被地理题折磨到不行了。】
孙测:【你们谁借我点钱!!我打麻将快输光了。】
孟绾:【你帮我过了明天的考试,我给你100。】
孙测:【我能帮你退学。】
时予沐对着屏幕傻笑,敲下一句感慨:【什么时候能聚齐啊,好想你们。】
这个点了,估计都已经睡了,时予沐失落地退出,点开朋友圈,最近一条都是1个小时前发的,夜晚真是落寞啊。
嗡嗡振动两声,屏幕暗了又亮。
没想到陈叙浮会在这个时间给她发消息:【怎么没回我?】
他晚上找了她好几回,但她被酒精作用着,有股脾气贯穿在胸口,看见他就不爽。
况且他也没说什么:
【新年快乐。】
【还在外面玩?】
【注意安全,别落单。】
时予沐心想她当然知道了,哪里需要他提醒了。又不得不承认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心里在暗喜。
她回覆:【没看见。】
觉得说得太冷漠,再丢过去一个表情包。
陈叙浮:【在哪。】
时予沐:【轰趴馆,你要来吗?】
他发了个地址,距离她几百公里,是来不了了。
时予沐:【哦,那你玩你的吧。】
又来了气,消息刚发,界面最上层弹出语音通话邀请,吓得她深吸气。
先接通,从口袋摸出一副耳机,戴上,声音沾上不情愿:「干嘛?」
「看你不想理我,难道对我有意见?」陈叙浮说,他那边有车鸣声,应该是在室外。
「没有啊。」时予沐靠着墙,风一直吹她的头髮。
「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
「至少要六七点,等宿舍门开之后。」
很普通的问话,就像往常一样,他总会在她独自做什么事的时候关心她。
时予沐问他:「你呢?怎么这个点还没睡觉?」
「一直在实验室里,刚出来准备去吃个宵夜。」
「你们住在哪?」
「实验室有住宿,不远。」
陈叙浮那边安静得过分,偶尔听见身边有人说话,他们好像都很累。
时予沐忽然理解他了,关于这段时间他为什么总消失:「你们这个项目要做到什么时候?」
「校赛四五月份结束,如果有可行性会继续做下去,我们做了份长期的方案。」陈叙浮慢慢介绍他们的项目,关于新型材料的研究,专业性很强,是他的强项,时予沐一窍不通,安安静静听他说。
他知道她不懂,会将专业术语换成生动有趣的语言,枯燥的数据在他嘴里像是一只只灵动的小动物,她听着,偶尔笑出声。
「心情好点了吧。」陈叙浮忽然说。
「嗯。」时予沐抿唇。
她以为他们之间发生了变化,原来并没有。
无论是她、他,还是他们。
陈叙浮也笑了:「行,跟你聊这么几句,我也放松很多。」
「你回去了没?」时予沐看了看时间,快五点了。
陈叙浮让她听见他那边的纸袋声:「买了汉堡,吃完就回。」
时予沐替他嘆气:「你明天什么时候要去实验室?」
「十点集合。」
「那你赶紧回去睡觉吧,没剩下几个小时了。」
「行,你到宿舍发条消息给我。」
「好。」
挂断电话,小分队群里也出乎意料地热闹起来。
孟绾学习学到现在,崩溃到发出几声怒吼;孙测发了张图片,他还在打麻将,并且幸运得扭亏为盈;至于冯铠东,已经起床背课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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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好像又回到了高中,那些吵吵闹闹的瞬间。
正看着消息,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声:「你是陈叙浮的同学?」
时予沐习惯性锁屏,回头,是社团的学长,他们没有接触过,但在社团内其他人的口中听说他人很好。
赶紧站起身,礼貌弯腰打招唿,才回答:「对,学长怎么知道?」
「刚才听见你喊他的名字。在跟他聊天?」学长拉了张沙发椅过来,示意她坐下。冬天冷,女生坐在地上对身体不好。
时予沐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她很喜欢喊陈叙浮的名字,而且要连名带姓,已经成为习惯。
「嗯,我们高中同校。」她回答。
学长说:「那他应该跟我提起过你。」
「什么?」
「他说他差点读不了大学,是你让他有了动力。」
「没有,他对我的帮助更大。」时予沐想了想,「您跟他认识?」
「不用这么严肃。」对方笑,自己坐在台阶上。
时予沐心想自己哪敢,她听过这位学长的事迹,去年学校本想取消动画社,是他带领整个社团的人在三个月内做出一部短片动画,而后在网际网路上大爆,成功留下动画社,还让这里成了学校重点社团。
学长接着说:「我也是化学系的,今年大三,陈叙浮是我们项目组里的。」
时予沐有些意外:「大创那个比赛?」
「是。」
「那您怎么没有一起去试验基地?」
「我是为了今晚这场聚会临时回来的,明天再过去跟他们一起。」学长戴着副金丝眼镜,语气及体态很柔和,这样的人仿佛有个共同特徵,做事干脆利落,本领很强。
那边有人在喊学长,他致歉后过去。
时予沐低头划拉划拉手机,在社团群里找到学长的名字:夏隽希。
还在思考要不要主动添加好友。
下一秒收到提示:夏隽希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她手一抖,抬头,不远处学长朝她晃了晃手机。
第65章 「因为喜欢你。」
2023年。
夏隽希这个名字在前一日的聚会上被提起过。
是在吃烧烤的时候, 孙测同陈叙浮聊了句:「听说前阵子你大学一起创业的学长入狱了?」
陈叙浮顿了顿,眼神往时予沐身边瞥,才回答:「嗯。」
「你没受影响吧。」孙测问。
「没有。」
时予沐当时晕晕乎乎的, 但也听到了, 悄悄用手机搜索相关新闻。
起因是一款家用电器在使用过程中着火导致两人死亡,调查后发现电器中使用的某个零件出了问题,夏隽希就是这款零件的开发商负责人, 现在被停职调查。
此刻的家里,时予沐愣在玄关处,盯着陈叙浮留下的那张字条呆滞许久。
她努力回忆昨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情——
喝醉,抱了陈叙浮, 然后。
然后……
他同样抱住了她。
时间仿佛定格在此刻,又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她听见一句很轻的问话:「为什么抱我?」
为什么?
「因为喜欢你。」
「……」
时予沐一巴掌往自己脑门上拍。
她真的这么说了?!
「好久之前就喜欢了。」
「特别特别喜欢。」
回忆里过于直白的表达让一向矜持的她有点难以接受,她将手握成拳,深唿吸, 企图忽略这些尴尬的瞬间。
想想正事。
然后陈叙浮是什么反应——
那时她整个人晕得很, 突然听见一阵笑声,便抓着他的双臂慢慢抬头,捕捉到他几乎难以压下去的嘴角。
「你笑了?为什么?」
「因为你说喜欢我。」
「喜欢你值得笑吗?」
「你说呢?」
她晕得要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就看着他的唇, 脑子里只剩下记录在便签里时刻提醒自己的话:扑倒他,亲上去。
——不是,她都醉到不省人事了还能记得这件事?
时予沐用手锤自己脑袋。她应该没有真的採取行动吧, 最好只是单纯的头脑风暴。
脑袋里又钻进来一句话:「你明天还能记得你在做什么吗?」
以及片段画面慢慢涌入:
陈叙浮双手拉着她,指尖留在她的下颚, 眼神出奇严肃。
——她想亲她。
——又被拒绝了。
被拒绝了!!
倏然不敢继续往下回忆,脑子里只剩下尴尬,她喝醉了想亲他这无所谓,但他怎么可以拒绝,更让她难为情了好吗!
但他都拒绝了,却还要留下那么莫名其妙的一个字,到底怎么想的。
重新躺回床上,手上依然握着那张纸,落在阳光下,那个「要」字过于耀眼。
片刻后又垂下,拿起手机刷了刷。
陈叙浮没给她发消息,孙测与冯铠东亦然,好像昨晚的一切只是梦。
又过了一会,总算来了个电话,来自孟绾,她几乎秒接。
不过没说话,孟绾那边亦然,莫名地沉默了许久。
时予沐颓废地趴在床上,才出声:「怎么了?」
孟绾说:「你们昨晚见面了?」
「是啊。」时予沐开了免提,将头埋进被子里,「我们四个都见到了,还在问你为什么没去,对了,冯铠东变化超级大,他现在不爱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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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孟绾又没了声音。
时予沐总觉得她怪怪的:「你在听吗?」
「在听。」孟绾缓缓回答,「他昨晚找我了。」
「嘶。」时予沐才稍稍爬起来,「找你说什么了?」
「他知道我分手了,也知道我跟姜楠冠的事情。」孟绾说着说着又沉默了。
时予沐下意识问:「他怎么知道的?」
孟绾没说,她反应慢了半拍,才从床上弹起来。
小心翼翼地问:「不会是我说的吧?」
孟绾呵呵两声,许久未见的老同学忽然关心自己的事情,并且这些事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不是她说的还能有谁?
时予沐又一头扎进被子里。
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
冯铠东復读的那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明明说好他要考上他们所在的大学,一年后他高考的分数确实够得上,但却选择远离他们。
昨晚时予沐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只是喝着酒,慢慢说:「只是没找到留在晖城的意义。」
「因为孟绾谈了恋爱啊?」时予沐忽然笑着说,「那你现在可以有理由留下了,她早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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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绾与姜楠冠在一起的事,时予沐是在临近寒假的时候知道的。
那个时候是期末周,她抢不到自己学校图书馆的位置,便时常跑到孟绾学校,他们专业有个单独的自习室,只有他们的校园卡才能进去。
时予沐好几次在这碰见姜楠冠,最开始他跟他的朋友在其他位置学习,后面他的朋友考完试,他便开始频繁出现在孟绾周围,在她身边学习。
时予沐还调侃过:「他不会对你有意思吧?」
孟绾笑而不语。
她一直没提过自己谈恋爱的事情,时予沐天天跟他们呆在一起也没发现。直到有次她的笔掉了,她弯腰捡起,倏然发现姜楠冠的手搭在孟绾的腿上。
——天塌了。
忍着复杂的思绪熬到姜楠冠离开,她才找到机会询问:「你们……」
话没说全,孟绾知道她的意思,点头:「嗯。」
「你怎么都没跟我们说?」时予沐觉得天都塌了。
孟绾只回答:「没想好要怎么说。」
时予沐再问:「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吧。」
「但是你俩谈恋爱怎么一点粉红泡泡都没有,竟然还能这么冷静地写作业。」时予沐想起自己宿友天天跟男朋友煲电话粥,在一起时必定要贴贴,跟他们截然不同。
「需要有什么泡泡,谈没谈都一个样。」孟绾说。
时予沐转着笔,彻底无心学习了。她怎么都没想过孟绾会跟姜楠冠谈恋爱,高中的时候他俩完全是冤家,她也严肃地说过自己不喜欢这个人,那是什么让她改变想法的。
但孟绾似乎并不打算明说,她的恋爱谈得一声不响,也没有以为的那么热烈。
这件事暂时只有时予沐知道,她暂时替她藏起来。
到放假前最后一日终于见到陈叙浮,他刚考完试,单手抱了本书,大老远看见时予沐并朝她招手。
时予沐也刚考完,插着兜就过去了:「没想到还能在学校看见这位大忙人。」
陈叙浮旁边的人是夏隽希,她便多喊了句:「学长好。」
夏隽希看见她提着的东西:「准备回家了吗?」
「对,明天就回了。」说着再看向陈叙浮,「你呢,你回不回?」
「我过段时间,留校做实验。」陈叙浮下意识想帮她拎东西,但想起他们不顺路,只稍提起后放下。
「噢,看来只有我最闲了。」时予沐说。
上了大学后的陈叙浮好像又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一头扎进实验研究中,忙起来的他什么都顾不上。
好在时予沐已经习惯了,不就是没有任何交流吗,那她也不准备跟他说孟绾谈恋爱的秘密了。
两人分道扬镳,回到寝室后时予沐收到消息,竟然是夏隽希发给她的。
他发了张陈叙浮在做实验的图片,又拍了个视频介绍他们这次研发的东西。
是一块很小的晶片,里面包含了他们用了很长时间研究出来的技术。晶片可用在各种电器上,成功的话能够做到最大程度的节能与减排,对生态、对行业、对消费者都有很大的影响。
时予沐对陈叙浮在做的东西都很感兴趣,试着理解:【听起来技术难度非常大。】
夏隽希:【当然,难度大、成本高,所以愿意做的人不多。】
时予沐:【但是我相信你们能够顺利完成的!】
与夏隽希的相处来得这么猝不及防,此后他们那边有了什么进展夏隽希都会发消息同她分享,几乎替代了陈叙浮之前会做的事。
再加上还有社团的事务,时予沐与他接触得越来越密切。夏隽希的性格很好,以学长的身份能给她带来很多实质性帮助,为人谦逊,不卑不亢。
这次不止他,连陈叙浮也说过这个人是值得深交的朋友。
寒假回家,时予沐发现自己只剩下一个人,朋友们学习的学习、创业的创业、要么跟男朋友一起玩要么跟其他朋友一起玩,她在家待到快发霉,终于跟父母出去旅游。
这年的除夕没有一起过,大家分散各地,好在群里还是热闹的。
孟绾:【新年快乐!还好没出门,外面的路都被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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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铠东:【除夕夜还要学习,造的什么孽。】
孙测:【我在外面玩,等你们有空把你们也带过来。】
陈叙浮则在国外,发了张他们一家人在放烟花的图片。
距离跟时间好像真的能改变一切。
整个寒假期间,跟时予沐关系最密切的只有孟绾。她找了个家教的活,每天都要到市区,时予沐没事干的时候就会去找她,一起吃个晚饭聊聊天。
她才有机会提起谈恋爱的那件事:「所以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谁追的谁?」
「不算追吧,只是有一点接触,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孟绾说。
「哪方面的接触?」
「学习,我们是同个小组的。」
「我说的是亲密接触。」
「那没有。」
「那你是怎么喜欢他的?」时予沐摇晃着面前的水杯,莫名有种孤独感。
孟绾说:「不算喜欢吧,但是他的条件还不错。」
谈恋爱跟条件有什么关系?时予沐疑惑得抬头,但心里也能够理解几分。
孟绾同时说:「他亲戚是我们校长,国际顶尖律师,家里全是人脉,我将来也是要当律师的,跟他在一起,自然就有资源。」
感情成了利益交换的工具。
但不得不说,这种交换现实且可靠多了。
时予沐笑了笑:「还记得你高中经常吐槽他,他当时脾气挺臭。」
「现在也是。」孟绾耸肩,「他性格不行,在那种家庭里被宠坏了,什么事都要我做,但又怎么样,谁叫他有钱有权呢。」
上了大学后,他们价值观差异表现得越来越明显。
时予沐还是理想主义,在她眼里财富跟权力都不重要,更想要一段深刻的、美好的感情。所以她将这件事看得很重,要找到同频的、互相喜欢的人,自然也很容易陷入内耗的怪圈。
孟绾是现实主义,跟她的家庭环境有关,她爸妈都是最普通的劳动人民,虽然靠双手替富人撑起一片天,却时常遭到富人的歧视。从小穷到大的她立志改变现在的生活,挣钱成了当务之急,更没时间感受那些所谓的爱情,甚至连爱情都必须为了未来铺路。
跟姜楠冠的这段关系她几乎没有犹豫,高中的时候她就经常帮他倒水打扫卫生,兴许是使唤她使唤惯了,上大学后他还经常这么找她。她也是个任劳任怨的主,在知道他的家世之后便决定要跟他打好关系。后面他手往她身上放,她没拒绝,男女朋友的关系就这么确认了。
时予沐嘆了口气。
「我现在有点迷茫,不知道感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她说。
孟绾埋头吃饭:「正常,你就没清楚过。」
时予沐撇撇嘴:「这个世界这么大,能遇到互相喜欢的人的概率非常低吧?」
「大概是,但我不在意。」孟绾耸肩。
「所以喜欢的人不喜欢我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时予沐喃喃自语。
孟绾才抬头。这就是她不想参活那些情情爱爱事情的原因,本身学习的时间已经很紧凑了,还要不停思考谁喜欢我谁不喜欢我,费劲。
但她还是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时予沐不知道怎么说。算喜欢吗?肯定算吧?但是他明显不在意啊。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听起来多卑微啊,那还是不要喜欢了。
「没有。」她否认。
「那你纠结这些有什么用。」孟绾继续吃饭。
说不通,感情这种事根本没有人能给自己确定的答案。只能在心里嘆一口气,继续把心思往很深很深的位置埋。
下学期的生活照旧。
陈叙浮的比赛结束,不负众望以校赛第一名的成绩进入省赛,此后更忙了,连发一条消息都是轮迴。
只有他回学校的时候时予沐才能见到他,有时是上下课路上撞见,有时是夏隽希让她帮忙带点东西到实验室,有时他良心发现约她出去吃顿饭,总之交流的次数少得可怜。
时予沐也开始专注自己的事情。她的绘画水平与高中的自己有云泥之别,专业课在班里排名前排。
此外还有个好消息——她那个名为「走运的口哨」的帐号获得了微弱的关注度。
——成功突破100粉丝。
这个帐号创建至今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她已经发了300条作品,全是每日的绘画打卡。虽然她的画技放在整个网络平台上可以算是很差的那批,但也认识了好几个一起自学画画的同伴,相互督促,相互打气。
……
五月份。
时予沐刚结束晚课,在教室拿起手机,发现列表里多了个群聊。
熟悉的4人群聊,上次是为了讨论陈叙浮出国留学的事,这次则是为了讨论孟绾生日。
由冯铠东发起的,他说大家好久没聚会了,想藉此机会聚一聚。
孙测问他:【你不是快高考了?能抽得出时间吗?】
冯铠东:【就是因为快高考了所以我急需跟你们在一起,我学习学得快疯了,好怀念去年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光。】
孙测:【那你要过来找我们吗?】
冯铠东:【嗯,我查过车票了,当天来回能来得及,现在主要思考应该怎么帮她过生日。】
孟绾其实是不怎么过生日的,她不想在这些额外的事情上花钱,所以往年的生日大家都是找个藉口拉她出去吃顿饭就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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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冯铠东记着,他想自掏腰包替她策划一次生日派对,给她惊喜。
时予沐始终没说话。她是唯一一个知道孟绾谈了恋爱的人,那她的生日应该不需要朋友操办吧。
为此,她旁敲侧击过孟绾关于生日的打算,好在她只说:「那天满课,生日过不过不重要。」
那应该能跟他们一起。
时予沐便看着他们讨论。
冯铠东很积极,老早定好当日的车票,另外找了很多过生日的攻略,在那高三枯燥难熬的日子里,这件事成了他的支柱。
原本的计划是生日当天将孟绾带到餐厅里,让她以为只是普通的聚餐,之后冯铠东拿着蛋糕冒出来给她惊喜。但是时予沐记着孟绾说过满课,又把计划地点改为教学楼,他们带着蛋糕过去。
事情都敲定了,时予沐总觉得不太安心,同孟绾旁敲侧击好几次,就为了确定她当天从教室离开的路程。
专门问她:【你晚上应该不会跟你男朋友在一起吧?】
孟绾:【当然不,我要回宿舍赶作业。】
那就好。
计划顺利进行。
下午,时予沐见到冯铠东,他比去年瘦了很多,穿着t恤五分裤,在如今他们的眼中竟然显得有点稚嫩。
晚上四人聚餐,而后拿过提前预订的蛋糕,前往孟绾学校。
「还有十分钟。」几人躲在暗处,小声交流。
「要不要先把蜡烛点上?」冯铠东竟然有点紧张。
「大哥,十分钟诶,等她出来蜡烛早就燃尽了。」
最后五分钟,冯铠东已经在演习等会应该有的反应——他要先猫在墙边,等孟绾出现,即将吹蜡烛的时候到她身后悄悄蒙住她的眼睛。
下课铃声敲响了。
冯铠东迅速往旁边躲,其他人也捧着蛋糕走到路口,全神贯注地盯着来人。
只是走了一批又一批,孟绾迟迟没有出现。
又等了一会,离开的学生越来越少,还是没看到主人公的身影。
时予沐给她发了信息,她没回復,其他人逐渐失去耐心。
「不应该啊,四双眼睛盯着都看不到人?」孙测已经累到坐在草地上。
时予沐将蛋糕的包装盖上,避免弄脏了,同时听见冯铠东说:「要不去她教室看看?」
孟绾之前发过课表,时予沐知道她晚上的教室在哪,便拎着蛋糕上楼。过程冯铠东还担心会在路上碰见孟绾,便躲藏在几人的身后。一路走到教室门口,这一排的灯都熄灭了,明显没人。
「她已经回去了?」冯铠东有些失落。
「现在咋办?去她宿舍楼下?」
时予沐试图给孟绾拨打语音电话,但她还是没接听。
「再走过去看看吧。」冯铠东还是不死心。
关了灯的教学楼略显阴森,落在墙上的树影摇晃,安静到能清楚听见脚步声,四人不自觉靠近,与恐惧对抗。
「那里好像有人。」孙测小声说。
再往前走,楼道的感应灯忽然点亮,在拐角处的两个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四人同时顿住。
等了一个晚上的人此刻就在他们面前,而她身边还多了个人,比她高一些的男生,此刻正搂着她,嘴唇缓缓从她唇瓣上撤离。
他转头,那张脸大家都认识。
第66章 「你让我追她?」
「你们。」冯铠东愣愣地看着那两人, 想说话,但除了这两个字之外竟然不知道能说什么。
「你们怎么过来了?」孟绾当没事人一样,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与身边的男人拉开一小段距离。
「我们刚才一直在楼下等你, 没看到你,就上来了。」时予沐说,作为这里唯一知道她谈了恋爱的人, 她还是有点心虚的,特别是看到冯铠东此刻的反应,竟然有点不忍心。
「你们居然还给我过生日。」孟绾笑着过来,主动接过蛋糕, 「谢谢,先去教室吧。」
他们带着东西进入室内,开了灯,那份诡异消失。把蛋糕拿出来,点上蜡烛, 明明是预先排演过的动作, 但此刻总觉得不对味。
全程冯铠东只是坐着,没了方才的积极性,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消化。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孟绾还没过来,时予沐便走到门口看了看。那两人还在楼梯旁说话,但态度完全没有如方才接吻那般亲昵, 反倒像是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姜楠冠发出命令,孟绾企图拒绝, 最后闹不愉快。
姜楠冠终于离开,时予沐过去拉住孟绾的手, 小声问:「你们怎么了?」
「他非要我跟他回去,我说我要跟你们在一起还不听,他有病。」孟绾手有些发抖,站在教室门口,瞥见室内干坐着的三个人,调整过状态后才进去。
「我来了。」她迎着蛋糕过去,唱生日歌,送祝福,始终表现得很得体也很开心。
只是她跟冯铠东没什么交流,甚至没有问过本应该在晖北的教室里学习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两人没有矛盾的。
但从此刻开始,隔阂出现了。
策划了那么长时间的生日惊喜就这么结束,孟绾回她的寝室,而冯铠东本应该去车站,但他已经误了车,也不准备回去了。
大家无声行走在政法大学的路上,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孙测先开口:「刚才那男的是姜楠冠吧?我没看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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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时予沐回答。
「他俩怎么会在一起?」
「毕竟高中同桌两年,现在还是同班同学。」
「但他们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般配吧。」
时予沐不知道怎么说,索性沉默着。
没过多久又听见冯铠东的声音:「你早就知道了?」
「嗯。」她垂头盯着地面。
「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也没跟你们说,我也不好泄密吧。」
「所以你就这么看着我从晖城跑过来,又在这里等了一个晚上,很好笑吧?」冯铠东情绪有点失控,话说得很重。
时予沐停下脚步,「我没有啊,不是在帮她过生日吗?」
「她根本不需要我们帮她过吧?你早点跟我说,我还有必要过来吗?」冯铠东死死盯着她。
「跟她没有关系。」陈叙浮出声,拉住情绪处于崩溃边缘的人。
经过这么一出,大家心情都不太好。时予沐站在原地,陈叙浮过来陪她,轻声说:「别放在心上。」
她看着冯铠东,他正被孙测拉着坐在长凳上,眼泪不断往下掉。这是他第一次哭,照映着他从期待到紧张到崩溃的心路歷程,明明是重荷的高三的一份寄託,却以这种形式收场。
「他为什么那么难受?」时予沐问。
陈叙浮没说话,只是陪着她看着。其实大家都该知道了,那些在无声中诞生的情愫,也在无声中幻灭。
「他……喜欢孟绾?」她慢慢出声。
「嗯。」
「他怎么从来没说过。」她越说越轻。
陈叙浮拉着她坐下,腿边是方才庆祝生日后带走的垃圾,周围安静到无人经过,兴许这样才能让情绪发泄。
他出声:「喜欢又不一定需要表达。」
「也是。」她嘟囔着,心情复杂得很。
安静了一会,方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孟绾是怎么想的,今天晚上的她不太像她。」
孟绾不至于这么不体面的,连她都在担心冯铠东的状态,她不可能不知道他是为了谁跑这么远的路。明显她急着跟她男朋友在一起,也急着回寝室,完全没有与他们接触的想法。
「她知道他喜欢她?」陈叙浮问。
时予沐愣了愣:「我不知道。」
他们两个交流更密切,孟绾大概率能够猜到冯铠东对她的特殊。但她又不喜欢他,所以迫切地想与他拉开距离,是这个意思吗?
在感情里,好像悲伤大过于快乐。
冯铠东只能在周边留一个晚上,几个男生开了间酒店陪他,时予沐返回自己学校,路上试图询问孟绾的想法,但她没回。
放下手机,满脑子都是他们五个支离破碎的友谊。距离本就让他们渐行渐远,倘若孟绾与冯铠东之间没能说开,那他们是不是就要散了啊。
但她竟然想不出他们两人怎么才能和好,除非冯铠东不喜欢孟绾了,或者孟绾分手了……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质了吧,再怎样都回不到从前。
再走几步,时予沐忽然对应到自己。
她也不能喜欢任何一位朋友啊,喜欢了,关系变了,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到了凌晨,孟绾才回消息,时予沐立刻打了个电话给她,秒接,但是很久都没说话。
只听一声嘆气,孟绾才问:「他回去了?」
「没有,原来你还会关心他啊。」时予沐略带控诉。
「那他住哪?」孟绾问。
时予沐不明白为什么她现在又那么关心他,要真不在意,直接去问他多好。她反问:「所以你是故意冷落他的吗?」
「一半一半吧,我不知道你们今天会过来。」孟绾说话声音很轻,她寝室里的人都休息了,现在只能蹲在走廊说话。
「他们不知道你谈恋爱的事。」
「嗯,本来我打算过段时间再说。」至少等高考过后。
「你知道冯铠东喜欢你?」时予沐轻轻问。
「猜到了,我不傻。」孟绾说得干脆。
冯铠东的喜欢应该从高中就开始了……或许更早。
在五人中,他最主动找的人是孟绾,一开始是互呛,后面他会把喜欢的东西留给她一份,也会把违规的危险的事情揽到自己头上。实话说,在暗恋这件事情上,他做得很好。
「那你呢?」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回答:「不讨厌。」
「那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他,而是那么仓促地跟姜楠冠在一起?」
「因为我喜欢能帮助我的人。」孟绾直说。
时予沐说不出话,这样听起来很爱慕虚荣啊,但又没有错,她无法用自己的道德标准绑架别人。
孟绾也需要倾诉,竟然会主动说:「人品上姜楠冠肯定没有他好,但这又不重要,我需要他帮我找一份优秀的实习。」
「你也可以靠自己啊。」时予沐没忍住擦嘴。
孟绾反驳:「但你不得不承认靠资源方便得多。」
「冯铠东人好是好,但他成就就那样、家庭就那样,而且还有一点,他的父母关系不好。他对我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孟绾理性地说。
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孟绾心里只有奋斗与挣钱,所以做的每件事都要考虑对自己有没有帮助。晚上的事情在意料之外,但被他们知道了也好,总是会对他造成伤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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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予沐还是想尽力维护友谊,但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拼凑,难受得不行。
隔日冯铠东回学校,生活回归平静,只是他不再主动在群里说话,即使大家强装无事继续扯东扯西他也没出现。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种状态。
六月份高考,前一日大家在群里同他加油,他回了句谢谢。后面孟绾也出现了,他却没回。
高考后也没出现,每次问到就说在学习在打工。六月底出了成绩,他没有与任何人讨论,独自填完志愿提交。6所学校,没有一所在大学城,而后一人收拾行李去了北方。
大家都知道,他在躲着他们。
九月开学,孙测去送了他,时予沐没去,孟绾也没任何表示。离得太远,见不了面,也只能在朋友圈里刷到他的动态。
少了那两人,大家基本都不在群里说话了,他们男生有另外一个群,陈叙浮偶尔会把他们群里说的话分享给时予沐。至于孟绾,她除了时予沐之外,基本都没联繫了。
但其实即使在私底下聊天,他们的话题也越来越少。
孟绾找了份兼职,除了上课时间都在挣钱,消息有可能几天才回一次。但跟陈叙浮也是,他创业的事情越来越忙,抽空发几张图片人又消失了。
即使在学校见了面,话题永远只有那么几个。
「课多不多?」
「想吃什么?」
「早点休息。」
好像随着对彼此的认识更深,能聊的东西逐渐减少。
陈叙浮的世界里只剩下枯燥的研究,时予沐的世界里是活跃的动画剧情,他们不了解彼此的专业知识,就算一方说了,另一方也听不懂。
渐渐地,群聊安静下来,私聊的频率降低。
原来他们的友谊是这么不堪一击。
时予沐努力了很长时间才能适应这些孤独的变化,她有新的朋友、跟宿友相处得很好、每天都很开心。
只是偶尔在路上撞见活跃的一群人还是会怀念曾经吵吵闹闹的他们。
可惜回不去了,再也体会不到。
大二下学期,陈叙浮的创业小组取得了一定进展,学校专门为他们批了一间教室用于科技研究,就在时予沐寝室楼附近。
她每次上下课的途中都会经过,但即使这么近,她还是一次都没进去过。
直到这次她从校外回来,撞见在门口抽菸的夏隽希。
他看见她,立刻将烟掐灭,朝她打招唿:「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不会是因为换届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吧?」
夏隽希是前动画社的社长,去年有他的提拔,时予沐勉强混了个部长的位置。但在夏隽希退位后,她慢慢地撑起大局。最近又要选新一任的管理层,她头都大了。
「别说了,上次换届大会投票,有两个学妹居然同票,现在压根不知道怎么处理。」时予沐说。
「先进来坐一坐吧。」夏隽希笑着邀请。
时予沐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里面分为实验区与办公区,陈叙浮就在里头工作,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带着眼镜,看着很专业。
夏隽希为她泡了杯茶,她四处参观,眼里充满好奇。
「那些仪器都是你们自己买的吗?」她点了点里面大大小小的东西。
「能借的就借,大部分还是自己买的,学校只提供教室。」夏隽希说。
「那你们成本也太高了。」时予沐在陈叙浮那看到过,用于研究的仪器很多且很杂,动则几万几十万,这是下了血本了。
「我们准备办个公司,下个月开始谈合作,如果顺利的话我们的产品能够大规则生产并上市,到时候也算是苦尽甘来。」夏隽希用最轻松的语气解释。
为了创业,他们拼尽全力,把所有金钱跟心血都投在这里面。夏隽希看着体面,其实他还另外借了款,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有时还得靠陈叙浮救助才能过去。
除了他,他们整个团队这段时间都过得很拮据,也就陈叙浮好了点。但他不愿意用家里的钱,所以再不盈利,他们都要撑不下去了。
「加油,等你们做起来了,要不招我帮你们做设计。」时予沐同她开玩笑。
「行,到时候给你开个后门。」夏隽希说。
时予沐摆手:「那还是按照流程来,我要当第一个给你们投简歷的人。」
聊天氛围很轻松,笑声有时能传到实验区。陈叙浮透过玻璃窗看了眼,抬手打个招唿,又继续完成他手头上的事情。
时予沐看着他,又有些失神,很快反应过来,喝茶。
夏隽希把话题挪回动画社:「你刚才说,有两位部员票数相同?」
「是啊,关键他们平时表现也差不多,很难评判。」
「有他们的作品吗?我看看。」
时予沐点开手机,就着画面上的东西同夏隽希取经。他看了看,很快有了解决方案:「他俩风格不太一样,一个是技巧强一个是氛围强,那不然让他们两人一起当部长,负责不同的板块。」
「还能这样的吗?」
「当然,社团本来就是交流学习的,怎么舒服怎么来。」
聊起动画,时予沐的话多了起来。从社团聊到专业,再聊到她的帐号,夏隽希总能给她提供不同的思路。
而后还聊到自身,夏隽希说:「其实我画画是自学的,之前很喜欢临摹各种画作,临摹一遍不满意,又重复进行了很多次,画技慢慢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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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予沐眼睛一亮:「我最开始也是自学的画画,可太难了。」
「但是你画得比我好多了,你的空间想像能力很好,我只能临摹,不会原创。」夏隽希说。
「可能我们专业有绘画课,才能学到一点点技巧。」
「你那么喜欢美术,为什么之前没选择成为美术生?」
「因为我之前没有学过,高中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时予沐慢慢敞开心扉,「其实我现在还是有点苦恼,我读的不是美院,专业也不是真正的美术专业,将来找工作很没有优势。」
「不会的,在这个行业里作品比学歷更重要,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你的作品集了。」
「作品集?」
「把你认为最能够代表你各方面能力的东西拎出来,着重介绍,这样才有机会被大公司录取。」
夏隽希是即将大四的学生,在这些事情上比时予沐懂得多,每个建议都说到点上。再加上都是彼此喜欢的行业,这么一聊竟聊到了天黑。
陈叙浮总算完成工作,出来参与聊天,但那些东西他也听不懂,又靠着把玩手机。
其实这个时间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守在这。
「晚上我们有聚会,一起吗?」夏隽希邀请。
时予沐下意识看向陈叙浮。
夏隽希调侃:「他是你监护人吗,还需要经过他同意?」
陈叙浮看了看他,再看向时予沐:「我有作业要交,晚点去找你们。」
时予沐觉得也是,现在的她完全可以独自出现在任何场合,不再是那个需要有熟人陪着才敢参与的她了。
便答应,回寝室收拾了一下,出去玩。
ktv里都是夏隽希团队的人,时予沐见过几次面,坐下唱唱歌打打牌,互相玩得很好。
晚上十点她就准备回去了,夏隽希送她,又聊了一路。
陈叙浮赶完作业,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便往外走。推开包间门,却没看到人。
「她呢?」他问身边人。
「回去了,夏隽希送她。」
「刚走?」
「有一会了,现在估计已经到寝室。」
陈叙浮便低头给时予沐发信息,字还没打完,听见旁边人说:「你那小同学跟他挺聊得来的,他最近压力大,也只有在聊那些话题的时候轻松点。」
消息发送,头跟着抬起来,带了几分警惕。
「是么?」
那人说:「刚才还在讨论下次去哪玩,他俩共同话题挺多的,条件也好,没准有戏。」
周围音乐声躁动,他无心参与,起身:「我出去一趟。」
刚下了电梯,闻到室外清新的空气,恰好碰见归来的夏隽希。
「她回去了?」
「嗯,我亲自从她到寝室楼。」
同时手机震动,陈叙浮用余光瞥了眼,是时予沐说到了的消息。
夏隽希陪着他站了一会,掏出一包烟,咬着:「你真不抽?」
「不抽。」陈叙浮手插兜,看了看寂静的夜色,最近都在实验室度过每个晚上,这个天空真是久违。
他没尝试过抽菸,想来是因为有个人曾经同他说过不喜欢烟味。
清爽的空气被烟味覆盖,夏隽希用手夹着烟,倏尔出声:「你们认识到现在五年了?」
陈叙浮补充:「还差四个月,五年。」
「那怎么没有考虑过发展其他感情?」夏隽希说。
「现在的关系不是挺好的么。」
「那就是有想法,但是没有提起过。」夏隽希是何其聪明的人,几句话就绕进去了。
陈叙浮笑而不语。
一根烟燃尽,夏隽希往前几步扔进垃圾桶,转身站了一会,又燃了一根。
无声了许久,他慢慢说:「但怎么办,我也有同样的想法。」
陈叙浮动作稍微停顿,但并没有意外,坦然地接受这个消息。
「她是能够让我产生强烈的与她接触的冲动的人,我想这大概会是种喜欢。」夏隽希同他谈心,他知道陈叙浮也是这么想的。
他靠在墙边,多日高强度的工作让他有些疲惫,盯着他手头的烟,喉咙竟然有点痒:「你可以试试。」
「你让我追她?」夏隽希笑,「这么大度?」
「不,我尊重她的选择。」陈叙浮慢慢说。
夏隽希顿了顿。也是,感情不是独角戏,他选择了她,更需要她选择他才能促成。一旦她这么做,那么陈叙浮也在无声中宣布失败。
「那你呢,为什么不主动。」又回到最开始那个问题。
舌头抵着唇,陈叙浮想起自己很长时间没有休息过了,他除了在实验室就是在教室,也时常忽略了自己的情绪。实际上现在身边也没有能够让他敞开心扉的人。
为什么不主动——
大概是冯铠东与孟绾那份失败的感情,让他觉得有些平衡不应该被打破,只要藏得够深,他们至少还能是朋友。
如果他们的相遇是在此刻,那么他或许可以大胆地追求,但他们不是,他无比珍视相处的那些瞬间。
「我知道了。」夏隽希忽然一笑。他在想这个学弟是真的很有意思,平时喜怒不形于色,但有所思量的时候能让他看懂一切。
「我的选择不会因为你改变,如有真有那么一天,希望你还能像现在一样洒落。」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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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页
陈叙浮耸肩。
他会的。只要是她的选择,他会笑着祝福她,看她坠入爱河,看她步入婚姻。
第67章 「他肯定不会捨得你这样。」
这年暑期, 时予沐在学校附近报了个班学习动画,申请住宿到八月份。
寝室里其他人都回家了,她白天上课, 晚上独自住宿, 实在很无聊的时候便去孟绾学校找她。
孟绾从上学期开始实习,在律所当普通的文员。大多数律所不需要大二的学生兼职,所以是姜楠冠帮她联繫的, 素日做的都是琐碎活,专业要求不高,但好在工资待遇还不错。
她寝室也只剩下她自己,两个女生搭伙, 挤在一米五的小床上睡觉,好像又回到高中那段亲密时光。
这日早晨时予沐还在睡觉,迷迷煳煳听见瓶罐磕碰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起床准备上班的孟绾。
微睁惺忪的眼睛,看着她。现在的孟绾对比高中变化了好多, 曾经说过不需要化妆的人开始买各种化妆品学着打扮自己, 她的衣柜里多了不少衣服。大部分是姜楠冠买的,他对她很大方,她也不扭捏,拿着他的钱能花则花,照她所说, 是这段感情指不定能持续多久,先享受过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时予沐支起半边身子,说话:「你今晚有聚餐?」
「姜楠冠几个兄弟有聚会, 我得一起去。」孟绾没有抬头,仔细刷着她的睫毛。
她很少化这么精緻的妆, 想必今天很重要。时予沐伸了个懒腰,又躺了下去:「你们就好咯,甜甜蜜蜜去约会,留下我独守空房。」
孟绾才看了看她:「我今晚应该不回来了。」
「那你们住哪?」
「他在这边有房子。」
「……好吧。」
有时候又觉得谈个男朋友挺好的,至少在很多时候能有个人陪着,不像她现在,无聊都找不到人说说话。
时予沐装腔怪调地说:「原来你们有家呀,那你天天在宿舍跟我一起睡,他不会生气吧?」
「我没告诉他。」孟绾说。
「……他不会真的介意吧?」
「说不好,他希望我搬过去,但我不想,一提到这个话题我就装傻。」她耸耸肩,其实她不太想提起跟姜楠冠有关的话题。
他俩这恋爱谈的,还不如不谈。
时予沐刚支起的恋爱梦又破灭了。
孟绾八点半开始上班,时予沐躺到九点才去机构学习。这边学到的东西比学校专业课更深入,还能一对一指导完成作品集。在喜欢的事情上她学得很认真,好多份作业被作为是优秀作品展示,她每次都得意洋洋地听别人夸赞自己,再攒着鼓劲努力做出更好的东西。
下午六点,刚从机构离开,准备找个地方吃饭。恰好收到孟绾的简讯,说是她经期突然降临,需要她帮忙买包卫生巾送过去。
孟绾所在的地址离时予沐不远,便先去便利店里买了东西,顺道吃份关东煮,才前往目的地。
这时天已经暗了,刚点亮的灯为城市添了些质感,她踏入最中心区域,进入某家高级餐厅,有服务生一路带领。
在电梯里给孟绾髮了条消息,她没回,上楼后在大厅坐了很长时间,还没得到回覆,只能往她给的包间号过去。
这边的包间是半敞开式的,可以清楚看见每一张桌子旁坐着的都是什么人。再靠近些便看见孟绾,她比平时更有气质些,举止刻意端得大方能撑大局。倒是旁边的男人们坐得东倒西歪,一点形象都没。
孟晚背对着她,自然看不见,她需要绕到另外一边才能喊她。往前走了两步,听见几阵动静,大概又是那些男人们不顾死活地劝酒。
「就一杯酒,喝了又能怎么样。」这句话居然是姜楠冠对着孟绾说的。
时予沐停下脚步,偏头看了看。听见好朋友的男朋友这么说她,心里不是滋味。
「我身体不舒服,喝不了。」孟绾坚持。
这下姜楠冠的态度有点强硬:「你故意不给我面子是不是?」
「行了行了,不喝就算了,没必要吵架。」旁边人反倒解围。
姜楠冠依然说:「她就是欠管教,干什么都矫情。」
被当众这么批判,孟绾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但她依然没反驳,抿唇挨了下来。
下一秒,握着那杯酒,倒入口中一饮而尽。
被呛到,咳嗽了好几声,她男朋友连张纸巾都没给她,已经同那群男的聊其他话题。
时予沐废了好大的劲才压下进去站在孟绾身边替她撑腰的冲动。
偏偏里面是她没有见过的孟绾。她不应该是这样的,高中时她被诬陷,是孟绾带着人出头,她大胆又理性,什么时候会这么任由人欺负了?
时予沐再往前走几步,孟绾还没看到她。她低着头盯着一口没吃的饭菜,表情满是无奈与妥协。这里没人在意她,但她依旧需要保持体面。
片刻后她才抬头,时予沐在不远处朝她招手,她发现了,只用手指示意隔壁,意思是她现在出不去。
时予沐只能回到大厅继续等着。
再过十五分钟,孟绾总算找到藉口出来。两人拐进卫生间,时予沐没忍住张口问:「你怎么在他面前那么卑微啊?」
但孟绾没回答,抬手示意她别说话,隔墙有耳,还是什么都不交流的好。
换完卫生巾,时予沐看着镜子里的她,明明整个人都很没有气血,却没有人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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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绾自己却对此不在意,从包里掏出口红补妆,才说:「你吃饭了没?」
「吃了一点,等下回学校再点外卖。」时予沐说,「你真不回去了?」
「不回,晚点还有局。」孟绾说。
「那你注意点。」
「放心吧,我有分寸。」
两人往外走,时予沐始终拉着她的手,到转角处还是不想松开。
最后实在没忍住,说了句:「如果是别人,肯定不会捨得你这样的。」
孟绾先是一顿,很快笑着说:「哪里有别人,现在挺好的。」
她回包间,时予沐在原地目送,心揪成一团。
回到学校,留宿的人不多,大部分灯都熄灭了,篮球场旁还能传来几阵打篮球的声音,再往里走,彻底安静下来。
中途经过陈叙浮的实验室,里面还有几个身影,她忽然想去看看陈叙浮在不在。走到门口,发现他们正在开会,又无声回寝室。
连能聊天的人都没了,真没意思。
而此刻的创业办公室内,氛围并不愉快。
陈叙浮独自坐在旁边,耳侧是一群人激烈的争执,令他即使看见时予沐从面前经过也没有过去喊她的气力。
他们的创业之路出了问题,眼下大家各持己见。
他们研发的项目阶段性结束,但成果没有达到预期最好的目标,本应该继续投身下一阶段的研究,却有一部分人急于与企业合作销售。
这个项目成立至今,难度、开支都比他们预期中更高,如今的成果已经是他们用最大的努力完成的,估计很难再突破。最关键是,他们手上已经没有多余的钱财支撑下去了。
所以这一部分人认为,他们急需要盈利,获得足够的资金之后才能更好地演进优化。
但问题也出在这,他们的产品开发成本大,销售金额自然也高,可带来的提升不明显,在市场上完全没有优势。
他们很难找到愿意同他们合作的企业,左右都很为难。
「我女朋友下个月生日,我本来打算用第一桶金给她买想要的东西,现在一来我真不知道要上哪筹到这些钱。」有人说。
「你还能想着买礼物,我昨天刚跟我爸妈拿了一千,他们还觉得我创业多厉害,哪里想净赔了。」
「但我们总得改进才能有合作商。」
「我也想,可实在撑不下去,少则几个月,多则一两年,还不一定能有提升。我的贷款已经催着我还了,怕是没等到有成绩那天我会先饿死。」
陈叙浮没说话,转身进入实验区,开了灯,兀自埋头思考解决方案。
夜已深,那盏灯依然亮着。这时其他人已经离开,夏隽希推开门,拉了把椅子坐在陈叙浮面前。
「你怎么想的?」他出声问。
「我想从节能强度上入手,只要能再有突破,我们的竞争性会更强。」
陈叙浮没想过放弃,他试图找到两全的办法。尽自己全力往下做,最后即使失败也认了。
夏隽希看着他,他并没有跟着他一起干,或许是现在阻碍他们的事太多。
「其实昨天有个企业找我谈过,他们的合作意愿挺高的。」他说。
陈叙浮头都没抬:「条件?」
「单价需要降低。」夏隽希说,「他们对节能的要求不高,我们调整过后或许还有合作的空间。」
「调整不了,我们这两年研究目标都是节能。」陈叙浮说。
「现在开始研究其他也不是不可以。」夏隽希企图说服他。
陈叙浮皱眉,盯着他:「你也觉得我们应该放弃?」
「算不上放弃,只是需要盈利,不然我们都会饿死。」夏隽希说。
「饿不死。」陈叙浮态度很强硬,「我们的东西,节能没有优势,单价也不低,对方为什么愿意跟我们合作?要求我们从中牺牲什么,你不会不清楚吧?」
怎么可能不清楚。零件这种东西,要安全,又要求性能,单价就不可能降低,一旦准备控制价格,这两者必定要捨去一部分。
夏隽希依然坚持:「不管牺牲什么,尝试才有机会,至少我们可以收到一笔钱。」
「即使这笔钱拿到之后项目就这么结束了也可以?」陈叙浮反问,「明明有突破口,你为什么要隐瞒?」
「是,还有方案,但是怎么肯定这个方案到最后能够成功?」
「不就是试错——」
「我已经没有钱了。」
夏隽希靠着墙,握拳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他的决定比任何人都难做:「为了这个项目,我贷款了二十万,以为至少可以收回来,但两年了,我们就做出来这样的东西,可能后面再付出三年、四年,结果还是会跟现在一样,甚至更差,这个风险赌不起。」
不止他,整个团队这段时间过得很艰难。
吃了上顿没下顿,实验之余还需要兼职挣生活费,有时一碗泡面要三个人分着吃。他们埋头从白天到黑夜,晚上就在办公室打地铺,当时一心想着只要项目能够成功进展,吃过的苦都不算什么。
所以阶段性失败这个消息一下压垮了所有人。
「所以,解决方案就在眼前,你打算直接宣布失败?」陈叙浮直言问他。
夏隽希回答不上来。
他连这两个字都说不出口,还怎么下定决心。
「我脑子太乱了,抱歉,你让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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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叙浮停下手上的动作,混乱的脑子已经让他难以冷静思考。
夏隽希出去抽根烟冷静,办公室内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只剩下陈叙浮坐在那。夜渐深,灯管为了省电自动熄灭,他依然在黑夜里待着,放空自己。
合作关系既坚韧又不堪一击,意见相悖的人自然有了隔阂。到实验室的人越来越少,即使见面也很难敞开心扉。
陈叙浮试图动员大家,但看着实验室里人数一日比一日少,连夏隽希也很消极。他恍然发现只剩自己单打独斗。
……
八月份,时予沐结束机构那边的学习。回家当天拉着行李箱路过实验室,习惯性地朝里看了看,想找机会同他们告别。
里面只有夏隽希在,她隔着门打招唿。夏隽希过来帮她开门,带着笑颜:「今天回去?」
「嗯。」时予沐看了看,「陈叙浮没在吗?」
「没有,你找他?」
「也不是。」她改口。
夏隽希说:「他应该在寝室,你可以微信问问他。」
「算啦。你们最近不忙吗?」
「是,最近任务量不大。」
不忙,还不主动找她。
时予沐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好吧,那你们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夏隽希送她到门口,过程又问:「你几点的车?」
「两点。」
「那还早。」
是很早,她专门提前了三个小时出门,就想过来看看陈叙浮在不在,最好他能请她吃顿饭,那她还能将心里的怨气消一消。
结果他不在,这下更堵着气了。
这时听见夏隽希的声音:「吃饭了没,一起先吃点?」
时予沐没有立刻回答,她是饿的,但是。
「没事,我先去车站吧。」怕自己拒绝得太明显,又加了句,「我怕堵车。」
「那行,你注意安全。」
拉着行李箱,前往学校正门口的巴士站。她现在是空腹,一坐车胃就开始难受,偏偏这位司机开车狂野得很,时常急剎车,她握着栏杆强忍着难受,此刻对陈叙浮的意见更大了。
留校这么长时间,她就没见过他,话也不说天也不聊,所以是因为五人的友谊散了所以他也不想跟她来往了吗。
那最好了,她也不要主动找他,看看他什么时候才能想起自己。
整个八月,陈叙浮只给时予沐发过一条信息。是在月中时莫名其妙转发学校的某条公众号信息给她,但他没说话,时予沐等了几个小时,索性不回了。
她的暑期生活过得很丰富,有位表姐生了小孩,她时常去逗逗小孩子,大学同学约了出去旅游,剩余时间就在家里捣鼓自己的帐号。
期间孔秋娴提起过陈叙浮,时予沐带着怨气,尽可能迴避这些问题,偶尔还在他们夸赞他的时候回怼一句:「他才不是你们想像中那么好。」
这时孔秋娴反倒一笑:「我们都没说什么,你怎么那么生气?」
时予沐抱着手臂,更闷了。
所以在开学前,时予沐思考自己要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陈叙浮。只要见了面,她必定要给他一个白眼,然后面无表情从他面前走过,理都不想理。当然他日理万机,也有可能见不着面,那便最好了,反正她不想见到他。
虽是这么想,当日她拉着行李箱刚出现在校门口,余光瞥见陈叙浮,心中还是燃起小小的期待。
他回头,朝她的方向过来,没等他先出声,她已经将行李箱拉到远离他的那边,插着兜当没看见这个人。
「帮你拿东西?」陈叙浮看着她明显的疏离,动作稍顿,伸手还想接。
时予沐更来劲,身体灵活躲过,愣是不想让他触碰到。
「在生我气?」陈叙浮没坚持,但还是跟着她走。
「你有什么好让我生气的。」时予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平静。
陈叙浮也平静,陪她走了一段,开口:「学长找你聊过?」
「谁啊?」时予沐忙着跟他怄气,腾不出脑容量思考他这话,「隽希学长?」
陈叙浮注意到她撇去姓氏直唿姓名的略显亲昵的称唿,没往下接话。
他不说话,时予沐攒着气,故意说:「我跟他说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九月依旧燥热无比,明明只是一段路的工夫后背已经起了薄汗,露天道路下的影子从两个并行,却有一个停下,在脚步声中渐行渐远。
时予沐余光明明在陈叙浮身上,知道他没再跟上来,默默地往回走。
是她说得太过分了吗?但她没说什么,好像上了大学后更主动的人都是她吧,他又做过什么了,明明是他不想珍惜这段友情,她才不想继续当这个冤大头。
她知道自己越耿耿于怀,就证明越在意他,但又不想让自己那么在意,心一狠,将不快吞下去。
第68章 「我分手了。」
大三这年发生了很多事, 所有分离集中在一起。
先是某天时予沐上了一天的实操课,累得头昏眼花回到寝室,打开手机, 孟绾的信息浮在最顶层。
四个字:【我分手了。】
语气越平静, 事态越严重。时予沐整理了很久的语言,才发过去:【真假?你提的?】
孟绾秒回:【对。】
时予沐:【你现在在哪?一个人?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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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绾:【我没事,要去他那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不用管我。】
距离门禁还有半小时,时予沐拿起早上吃剩的面包啃,越想越觉得不能放任她不管。
孟绾是个很要强的人,平时有事情始终独自消化, 她总说自己不需要别人管。
但是。
真的不需要,她就不会大半夜给她发这条消息了。
胡乱将剩下的面包塞进嘴里,拎起披在椅背的大衣。刚推开宿舍门又被降温的冷空气偷袭,想起那个为了这段感情忍气吞声改变自己的孟绾,又回去多拿了一件衣服。
孟绾同她发过姜楠冠家的位置, 距离学校不远, 是个富人区。当时她还同她调侃过,原以为那里的房价是他们一辈子可望不可及的,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真的能住在这。
孟绾就跟她说,其实那里的人势利得很,对年轻漂亮的人带着有色眼镜, 背地里讨论着是哪位富豪的哪只金丝雀。本就不属于那里的人,自然连姓名都不配拥有,唯一的称唿是姜楠冠身边那女的。
时予沐到小区门口便被保安拦下, 解释了好几句,最后打电话给孟绾才成功放行。
孟绾在收拾东西, 她物品不多,只是跟姜楠冠生活久了,俨然忘记哪些是她的、哪些是他买的。收拾到最后才发现,她能带走的不过只有一个背包的物品。
她拎着东西离开,姜楠冠始终在旁边不知道跟谁打电话,时不时吐出几句脏话。地上的菸头积累了一个又一个,最后朝着她的背影吐出一口气:「我他妈帮了她那么多,我倒是要看看离开我她能混出什么名堂。」
孟绾的气色很差,时予沐过去拉着她,想帮她拿包,但她手一绕拒绝了。后边姜楠冠在抽菸,总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时予沐气不过,回头说了句:「早就该分手了,耗这么久就是抬举他。」
就算是富人区的夜晚也很萧索,孟绾只穿了件薄毛衣,身子被拍打得摇摇欲坠,时予沐把衣服披在她身上,陪着她。
两人都回不了学校,她在思考是不是应该定间酒店过夜,孟绾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到江边,吹着晚风。
「我反正是支持你的,跟他在一起太窒息了,没必要继续处。」时予沐坦言,她早就希望他俩分手。
「我工作凉了,就因为他。」孟绾出声,她的鼻音有点重,不知是因为感冒还是因为隐忍太久。
「他还真是贱啊。」
「本来就靠他才能找到的,他会把我开了也正常。」
「你还帮他说话干嘛?别告诉我你捨不得他。」时予沐没忍住,语气重了些,又撇开话题,「你好歹在那里干了几年,经验跟人脉都有了吧,再找工作不难。」
孟绾倏然一笑,带着讽刺,她原也是这么以为的,只是到头来发现甚至比不上两年前的自己。
她搭着栏杆,风始终打乱她的头髮,身上的香水味在此刻却让人反胃,慢慢地才说:「其实我最后悔的就是当时跟他在一起,以为走了捷径,没想到是死路。」
「没事,人总要试错的。」时予沐更靠近她,「年少不失从头再来的勇气,他家再厉害,也不过是渺小的力量,偏不信他有一手遮天的能力。」
见她心情还是很低落,时予沐继续说:「对于分手,你只看到你到手又飞了的工作、以及你的前程,这很好,代表你对那渣男没感情,那我就恭喜你终于摆脱苦海,即将迎接更好的生活。」
孟绾偏头看着她,重心偏移,罕见地靠在时予沐肩膀。
时予沐拍了拍她,指尖力道是轻快的,她大概是这几个人之间变化最小的,还拥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
孟绾也安静了,不想打破那珍贵的稚气。
她算不上对姜楠冠多有好感,但相处久了肯定会有感情。在有些暧昧上头的时刻其实她也想过跟他继续,这样至少不会再担心钱的问题,她能给妈妈最好的生活。
但姜楠冠要的从来不是有事业有野心的女性,他只想要一个能照顾他饮食起居甘愿任劳任怨的花瓶。
他对她的掌控欲很强,跟他在一起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因为我你才有今天的生活」「这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只要你听话,我会给你更多」。
所以她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努力扮演他想要的女朋友的样子,满足他一切要求,为他做牛做马,她觉得比起得到的,这些付出算不了什么。她确实很能忍,连尊严都不要了,但是她太好说话,让他的要求越来越高。
分明大学还没毕业,他已经想要结婚、要个孩子。她还算是清醒的,不愿意放弃努力了这么久的学业。他便强迫她,把她吃的药换了,掐着她一遍又一遍强调她的一切都是他赐予的。
她咬着牙,仿佛陷入漩涡里,亲眼看着他把她的工作辞了、又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乱。
最严重的时候,是她发现姜楠冠企图让她退学。
这一刻她才突然清醒过来。
高中的时候那么努力,不就是想要靠自己成为很厉害的人,让妈妈为她骄傲吗?她怎么能忘记初心,在天之灵的父亲肯定很失望。
她挣脱了,第一次反击姜楠冠,将这几年里的委屈换成话语倒在他面前。他表现得很平静,仿佛在看一只生气炸毛的动物,她早该知道的,像他这样的人,怎么懂得理解别人。
半空飞过几只鸟,在黑夜里,看不清样貌,但能听见它们飞腾翅膀的动静。是自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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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长时间来,她终于能与大自然感同身受。
她与它们一样,身上没有枷锁,一身轻松。
「你说得对。」孟绾喃喃道,「我就不信了,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要我的事务所。」
「就是,不要你的都是没眼光的。」时予沐说。
孟绾闭上眼睛,笑了笑。
……
孟绾想尽快将这件事翻篇,时予沐能不提及就不提,没有告诉其他人——自然,她也没有这个机会。
平淡的生活回归正轨。在不久后,时予沐收到了个好消息:她做了三年的帐号终于有了起色。
原先只有几百个粉丝,在她发了第1000天打卡之后,忽然涌入一大批关注她的人。
点赞99+,评论99+,也在一夜之间涨到1000粉丝。看到评论才知道,是有人翻到她第一条内容,与她现在的水平做对比,再专门强调练了三年未断更,以此鼓舞很多自学画画的人。
忽然收到关注的她很真诚,认真回復每条评论,写下自己的自学经验,尽所能帮每个私信她的人提供修改思路。
隔天晚上发了第1001次打卡,甚至让她冲上平台的热榜。
词条是:#1000条视频200个粉丝但还在坚持#
同时引来很多营销号,以她的故事当励志鸡汤,传着传着又出现很多假故事,说她为了画画放弃很多、哪怕身边人都不同意也要坚持、甚至跟父母吵架。
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那么艰辛。
有了这件事之后,时予沐的生活突然忙碌起来,她收到了很多约稿的消息,也有很多更专业的人表示愿意教她画画。起初善意居多,她每天都泡在帐号上回覆信息,但渐渐地,消极的言论多了起来。
她很容易内耗,那么多夸她的言论她都没在意,但只要有一条批判她的都会让她开始怀疑自己。在这个时候她需要找人倾诉,但更难受的是找了一圈都不知道能跟谁提起。
最后能找的竟然只有夏隽希。
恰好夏隽希最近有时间,帮着翻遍她整个帐号的东西,鼓励她:「你难道看不出你的进步吗?明明做得那么好。」
「但他们说我练了三年还是这样的水平,我去搜了别人的自学案例,确实比我好多了。」时予沐说。
「他们口中的三年不一定是三年,但你是确确实实的。」
「他们总不会是骗人的吧?」
「怎么不能?愿意去判定真假的人不多,网络上的东西总要夸大事实才有流量。」夏隽希笑。
夏隽希经歷过与时予沐类似的事情,所以很能懂她的想法:「你突然获得流量,看不惯你的人远比喜欢你的多得多,如果你因为他们几句话怀疑自己,岂不是如他们愿了?你要做的是坚持你自己,很难但你可以的。」
「我知道了。」时予沐回应,她很久没有这么与一个人聊过天了,索性将困恼都告诉他,「还有个问题,最近有人找我约稿,但我不知道该不该接。」
「为什么不?」
「我觉得我水平没有达到能够接稿的程度。」
「既然是对方主动找的你,说明喜欢你的画风,你大可以试试,担心能力不够的话,可以先定个稍低一些的价格,等流程熟悉了再涨价。」
「好,那我试试。」
时予沐满脑子都是自己堪堪开始的事业,又兴奋又焦虑,围绕这件事展开聊了很多。
挂断电话,她开始尝试接稿,第一单沟通得很顺利,她足足画了三天,交给单主之后又反覆修改,大概一周才完成,但拿到钱的顺利成就感满满。
试了好几单都是这样的节奏,夏隽希又告诉她这样的单价跟这样的速度都不行,她便开始尝试加快速度,之后适当增加价格,后面又试着加了好几种画风。
她的绘画小铺逐渐成熟。
为了表示感谢,时予沐想送夏隽希一份礼物,但实在没想出能送什么,又准备请他吃顿饭。
只是她没想到,这段时间是夏隽希那边事业最混乱的阶段。
电话刚接通的时候,一句沉闷的吼声先于通话的两个声音出现。
内容是:「你在零件上动了什么手脚?」
电话内外的空气都凝固了。
此刻,夏隽希在窗前握着手机,大门敞开着撞向墙壁,本悠哉游哉聊天的一群人上前拉住气势汹汹出现的人。
夏隽希看着他,表情僵了些许,冷静说:「我在打电话,等会跟你说。」
「没听见我在问你话吗?」陈叙浮抬高音调,冲着血的眼睛盯着他。
沉闷的声音落入话筒,通话双方皆安静下来。夏隽希捂住手机,温声向着那头解释一句:「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你有事情随时找我。」
混乱中摁成免提,女生的声音滑入死寂的空间里:「隽希学长——」
陈叙浮看向那部手机。
夏隽希已经挂断,收回口袋里,仍然保持冷静:「我正准备跟你说这件事,我们马上熬出头了,再也不用过这种饭都吃不饱的穷生活。」
「我问你,在零件上动了什么手脚?」陈叙浮一字一句强调。
「别用这样的态度跟夏哥说话,好像他欠了你一样,这是我们一起决定的。」旁边人企图劝架。
陈叙浮甩开对方的手:「你们一起决定?我同意了?问过我意见了吗?」
「就是因为知道你会是这种态度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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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单独跟他聊聊,你们先出去。」夏隽希掐着眉心,说道。
转眼只剩下两人,愤怒与无奈交缠,陈叙浮掐着掌心,几下深唿吸才能控制情绪。
自上次不欢而散过后,他选择独自展开新一轮实验。他始终认为他们可以抓住突破口找到最佳的方案,也准备将自己的发现与全组人分享——却在一个小时前被告知零件已经被卖出去,合同签了,光是订金到手都有二十万。
明明他是组内的一员,这件事却没有跟他商量,在没有迴旋余地时才告诉他。
他当然不会同意。
与他们合作的企业抱着怎样的心思他们都很清楚,要求换成低质量的材料,保持了节能,降低了成本,但劣质材料意味着有安全隐患。
第69章 「朋友而已,不必强求。」
有安全隐患——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有用电器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安全!这些零件最终是会大规模投入生产使用的,你把这种安全系数没有保障的东西投入到千家万户里,难道不是在拿他们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吗?」
「不会有问题的!它没有你想像中那么不堪。」夏隽希试图说服他, 「我们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零件, 即使出了问题,也会有其他零件替代,我们试过了, 能够顺利通过检测。」
「可你在赌的是别人的生命!」陈叙浮沉声说。
「有隐患又如何?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绝对安全的零件,即使是万分之一的不良率,也会有意外,真出事了也查不到我们头上。」夏隽希拉着他, 这番话也是在说服自己。
陈叙浮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意识到他不再是那个令他尊重、敬仰的学长了。分明在三年前,是他一直在他耳旁强调,他们所做的都是为了服务消费者,他再三强调他们应该不忘初心, 但今天这个利慾薰心的人也是他。
「创业根本没有我们想像中那么简单, 你一味追求性能,但在大部分厂商以及消费者眼里,性价比才是最重要的。我们的思维得改变了,眼里只有质量是永远挤不进这个市场的!我们最重要的是挣钱,没有钱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夏隽希说得激动。
「挣钱?踩着所有人所挣的钱, 你能安心吗?」陈叙浮反问。
「你话别说得那么难听,东西不会出事,但是再不盈利, 我们就要饿死了。所有人一起撑到现在,你以为还能再走得下去吗?我马上毕业了, 我身边的人,要么找到稳定的职业有稳定的收入、要么打算结婚,昨天我朋友还告诉我他买了套房。而我呢,身上欠了几十万贷款,连累家里人,我跟你不一样,你背后有父母,怎样都饿不死,但我,为了偿还这些钱,我爸妈准备把房子卖了——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么做?我真的已经耗不下去了,我需要这笔钱,我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他越说越急,一双眼睛盯着陈叙浮,更像是在挣扎、在求助,没有人比他更需要这个声音,告诉他他的决定是对的。可他也听不下任何反驳的言语,他只需要满足他那可耻的邪心。
陈叙浮往后退一步,他想,他现在应该一拳打醒他,但更清楚的是,他已经深陷,没有退路了。
夏隽希抓着他的手臂,恳求式的说:「你会跟我们一起的,是不是?」
陈叙浮摇头。
「既然这是你们的决定,我无法干涉,那么祝你们顺利。」
「你怎么就能甘心?你跟我们一起做了三年,他们都能够同意——」
陈叙浮没有回头,任凭他在背后大声地叫唤。
「我告诉你,道德标准太高的人永远挣不了钱!这些都是没用的东西,你想挣钱只能捨弃!」
陈叙浮低头握拳,怒极反笑。
……
时予沐右眼皮一直跳,总感觉不大安定。
脑袋始终浮现最后听到的那个声音。
她太熟了,不可能听错,就是陈叙浮的。
但那个态度又不像他,他看起来很兇,而且还在学长面前。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敢再打电话给夏隽希,也没能直接联繫陈叙浮,她跑到寝室楼的走廊,那边可以看到楼下他们的实验室。
于是捕捉到陈叙浮怒气沖沖离开的一幕。
晚上,时予沐实在挨不住好奇,便外卖点了份水果拼盘,借着答谢夏隽希的名义,其实买的都是陈叙浮喜欢的。
站在办公室外,里面灯是亮着的,隐约还有讨论的声音。她还没想好应该怎么说,也不知道陈叙浮有没有在里面。
「你在这里干什么?」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时予沐脸上写着惊吓,盯着陈叙浮,他的眉眼是往下沉的,有点凶。
「我想找隽希学长,他下午帮了我——」
「回去吧。」陈叙浮手插兜,面无表情丢下这三个字,就像是耐心耗尽那般,连话也不想跟她多说。
「那你帮我拿进去吧。」时予沐把提着的袋子递给他,「水果是给他的。」
陈叙浮盯着看许久:「别送了,别跟他往来。」
「为什么?你们闹矛盾了?」时予沐问,才注意到陈叙浮拎了个很大的袋子,他刚从办公室出来,应该都是从里面带的。
「……是。」
「你们有矛盾跟我没关系啊,隽希学长很照顾我,他很好,又不是你说一句话我就要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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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陈叙浮告诉她。
「我想什么了?我有自己的判断,怎么需要你说了。」时予沐呛他。
她以为这么怼他便能让他解释与夏隽希的矛盾,但他没有,也不准备拦她。
只说了句:「你想去就去吧,随便你。」
时予沐将袋子拽得更紧:「你不觉得你有点莫名其妙吗?我送东西答谢他没有错吧?你莫名其妙来拦我,又莫名其妙对我这么沖,我想问我做错了什么?」
陈叙浮情绪比任何时候都要低落,就像有其他事占据了他的灵魂,面对她的指责,他大概停顿两秒,后低声:「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道歉。」
一拳打在棉花上。
时予沐气急,说了句:「有病。」
没了送宵夜的执着,绕过他离开。又觉得气不过,把一整袋水果丢进垃圾箱里。
陈叙浮看着她,愧疚与不忍在心头蔓延。
办公室内有人闻声开窗看向他,他手里拎着这几年来陪伴他进行无数次实验的物品,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就在那里,而他们却像陌路人。
没有打招唿,他转身,任由三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
时予沐没想明白陈叙浮为什么这么对她,胸口堵着气,同宿友吐槽还不够,又去找孟绾倾诉。
孟绾很懂她,先陪着她把陈叙浮臭骂一通,再给出解决方案:「以他的性格肯定知道自己做得不妥,没准过几天就回头找你道歉。」
「他什么都不跟我说,如果他过两天来找我,我要不要直接问他?」时予沐闷闷地说。
孟绾毫不犹豫:「肯定得问啊,把话说清楚了,你俩要么继续做朋友,要么该在一起,总要有个答案。」
「什么在一起……」时予沐忽然语无伦次,「你瞎说什么。」
「少来,你俩反正单身,又关系好,那试试呗,怕啥。」孟绾说。
「朋友就是朋友,试什么试。」时予沐态度坚决,「要是因为感情的事闹了什么矛盾,那岂不是跟冯铠东一样。」
在孟绾谈恋爱之后她们很少提到冯铠东,这个声音早在时间的推移下慢慢减弱。但有些人无论过去多久,再听到他的名字还是会咯噔一下。
孟绾依然笑着:「那倒是,如果他当时不表现得那么明显,没准我们现在还有可能。」
「……你这句话说得好渣。」时予沐吐槽。
孟绾笑得更大声了。
挂断电话,时予沐重新收拾好心情,她决定给陈叙浮一个机会。如果他主动找她道歉,再请她吃顿饭,那她就要故意表现得非常生气,让他耐着性子多哄几句,下次估计就不会对她这么凶了。
想到这她也会反思自己——她的态度也算不上好,只是更气他,所以她应该适当给个台阶,只要关系能恢復从前。
于是陷入等待。
这个晚上没收到消息,估计他也没理明白,那便再等一日……可能在忙,再给他一个机会。
一连过了一周,都没等到那条消息。
心情便从理智到委屈,明明被凶的人是她,凭什么他连一句话都不说?
实在按捺不住的时候,她就去找夏隽希,旁敲侧击问他与陈叙浮的关系。夏隽希的回答很模煳,让她自己去问他。
但她怎么可能拉得下这个脸,便一拖再拖,同时期待着能收到陈叙浮的消息。
周末孔秋娴生日,时予沐回了趟家,看见熟悉的爸妈的笑脸,委屈的情绪忽然在眼眶中打转。吃过蛋糕、做了大餐,在周日去学校的时候孔秋娴包了饺子,要她给陈叙浮带一点。
时予沐还在气头上,说:「没必要给他,他肯定不需要。」
孔秋娴何等了解自己的女儿:「你们吵架了?」
「是啊,明明是他的问题,但他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时予沐说。
孔秋娴笑了笑:「那他可能碰到什么事吧,你把吃的拿过去,就说是我们给的,然后质问他为什么不道歉,这件事不就这么过了?」
这句话倒是给时予沐提供了个思路。
晚上回到学校后捣鼓许久,拎了满满一个大袋子下楼,没有提前联繫陈叙浮,直接敲响他们办公室的门。
见到的是另一位学长,时予沐都认识,礼貌打过招唿才问:「陈叙浮在不在这?」
大家的表情有些许微妙,学长回答:「他没在。」
「他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我想把东西拿给他。」时予沐说。
「你打他电话问问?可能在寝室里。」
「他不是一有时间都泡在办公室吗?我不着急,明天再送过来也行。」
「……他没跟你说过吗?」
「什么?」时予沐一头雾水。
「他已经退出了我们团队。」
「——啊?」
「他太倔了,根本不懂变通,跟我们意见不合,所以离开了。」这个声音是从里头传来的,此刻他们正聚在一块悠闲地玩游戏。
「怎么可能说离开就离开?这可是他的心血。」时予沐说。
「那也是我们的心血,他不走我们都没饭吃了。」这话说得好风凉。
「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时予沐笃定,「他有自己的判断。」
「反正在我们眼里他是这样,你也不想想如果他没问题,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都对他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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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夏隽希也回到办公室里,他依然挟着翩翩风度,只是在提到陈叙浮时始终一言不发。
又在其他人话说得太难听的时候阻止:「我们只是选择不同,没有对错。」
时予沐更不明所以了。
夏隽希又同她说:「他应该会过来收拾东西,这些事情让他亲自跟你解释会比较好。」
时予沐抿唇,在走与不走之间犹豫。
还是想听到陈叙浮的解释,刚往后退一步,意料之外地看见他本人。
身边人瞥见他,又散开了,他们应当闹了不小的矛盾。他从时予沐身边绕过,进入会议室收拾东西,过程夏隽希企图同他说话,但他没搭理。
时予沐也被冷落了,待他出去时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他还是没说话,终于忍不住出声:「听他们说你从团队里退出了?为什么啊?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吗?」
可能是过于着急,从她口中出来的话有些责备意思,她没意识到,只看着陈叙浮的态度变得不耐烦:「你不是已经听到他们说的话了吗?」
「我听到了啊,我想问你为什么?你干嘛那么火急火燎地退出,还跟那么多人闹矛盾?」
「时予沐。」陈叙浮忽然喊她的名字,无比正经,「我不是提醒过你了,夏隽希不是你想像中那种人,是你不相信我的话,那你直接去问他就行了,问我干什么?」
「你什么都没跟我说我怎么相信你啊?你不觉得你这段时间很莫名其妙吗?」时予沐很生气,抬高语调回怼,「你对我什么态度,隽希学长对我什么态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明明是你很情绪化,那么多人都对你有意见难道你不反思自己吗?」
「我需要反思什么?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种话?」陈叙浮盯着她。
「难道不是吗?」时予沐声音都沙哑了,「你一个人跟他们所有人闹矛盾,你为什么不能好好聊啊,你老是这样,高中的时候还跟人打架……」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陈叙浮打断她,「那我告诉你,我是跟他们三观不合,我不认可他们做的事,所以我退出。除此之外,夏隽希迟早有一天会出事,所以我劝你别跟他扯上关系,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陈叙浮第一次这么生气,双眸没有任何情绪,黑漆漆地盯着时予沐。
话落再返回办公室,任由带走的袋子被磨破了东西撒落一地,抓住夏隽希的衣领警告:「跟她说清楚,别把她拉下水,否则别怪我把事情抖出去。」
……
时予沐头脑一片混乱。他怎么知道,她在有些上头了的时刻真的很依赖夏隽希,也想过跟这样的人谈恋爱。
在夏隽希的对比下,陈叙浮有些方面总显得那么恶劣——他有前科,脾气算不上好,还总是不理人。
但她又不讨厌陈叙浮,只是一种赌气,好像试图利用他身边人让他多关注她些。但他好像从来不是会在意她的人,而她也在多种情绪堆积之下,把那些不好的标籤当成是真正的他。
这是时予沐第一次觉得,再也不想理陈叙浮了。
只是因为,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
回到寝室后,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痛哭许久。直到迷迷煳煳睡着,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拿起手机,她收到夏隽希的消息。他同她道歉,试图修復她与陈叙浮之间的关系。但她没有回覆,也不再那么眼巴巴地期待陈叙浮的信息了。
请了半天假,洗头洗澡把自己收拾一番,下午认真上课,她都在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思考那些不开心的事。
领了作业,回去使劲画画,她的事业刚有了起色,足够忙碌的生活让她没有时间停下来难过。
但她也爱上了喝酒,时不时约着孟绾去小酒馆呆一个晚上,听着歌发呆。
时间慢慢流逝,生活回归一成不变,很快就习惯了。
大四时予沐找了份实习,一边朝九晚六当忙碌的打工人,一边还要抽时间接稿子画画。一旦踏入职场后周围的消息就会变得很单一,她只在一些共同朋友的朋友圈里看到,陈叙浮出国了又回国、他好像打算出去发展。她会默默看着,但从不点赞评论。
又是一年春季,时予沐返校时得知夏隽希的创业团队取得很大的成功,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工厂,学校也为他们骄傲,特地为他们成立一个奖项。
颁奖那天时予沐悄悄去了现场,没有看到陈叙浮,也没有在获奖感谢名单中听到陈叙浮的名字。她呆不下去,提前离开会场。
当天晚上她收到夏隽希的信息:【学妹我看见你到现场了,怎么不打个招唿就走了?我本来也邀请了陈叙浮跟我们一起领奖,但他态度很决绝,现在想想是挺对不起你们的,有机会我请你吃顿饭吧。】
时予沐回覆:【谢谢学长,不用了,祝你们顺利。】
随着时间推移,当下的愤怒跟不安早就忘却,剩下的就是遗憾。
时予沐是个何其念旧的人,经常在想,如果他们可以回到高中,再像当时那样有个五人的小分队,干遍所有坏事依然傻乐,那该多好。如果她跟陈叙浮没有吵那一架,现在关系是不是还会那么亲密。
有好几次她已经在对话框里编辑文字了。
可惜冷静下来又删了。
她知道难受不应该是单向的。陈叙浮如果想找她肯定会主动,可他没有,便说明铁了心地想脱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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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怎么能做到的?那么多年的朋友,却连一句道歉都不肯说。
她是很能忍的。朋友而已,不必强求。
六月毕业季,时予沐结束大学四年生活,穿着学士服手捧父母送的花,站在人声鼎沸处,她想,让她再见到他一面,或许她会再勇敢一回。
踩上台阶,她站在最高,能看到最远,底下每个人的面孔来回扫了好几遍。
踩下台阶,孤独得迎接亲人的祝福时,才意识到。
终于他们这段关系彻底在无声中疏远。
第70章 「喜欢了八年的女孩子也喜欢你。」
「陈叙浮。」
「这两年你真的不想我吗?」
在碎片化的记忆里, 时予沐总算拾起这么一段对话。
她醉得晕晕乎乎,走路摇摇晃晃,在试图亲吻失败后又被陈叙浮拎到路边的凳子旁坐下。她发了会呆, 不知道为什么委屈得紧, 眼睛死死盯着他,咬着唇,问他这句话。
陈叙浮也看着她, 他那束眼神似乎更勾人,以至于时予沐从来没发现原来他看人这么深情。
他没说话,身子往后靠一些,他的身躯能替她挡住来自北边的风。
「说话啊。」时予沐不耐烦, 用肩膀撞了他。
见他还是那副死样子,她忍不了,站起身指着他:「今天恰好我们都在这,那我要把这几年的事好好盘一遍。」
「你说。」陈叙浮坐直稍许,眼神跟着她的动作。
「第一个问题。」时予沐几乎想都没想, 「这么久了, 你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找过我?」
陈叙浮很坦诚:「最开始是我的状态不好,后面是我怕打扰你。」
「为什么状态不好?」她顺着问,「你从团队里退出,是不是因为知道他们在做违法的事情?」
「是。」他回答。
「你为什么不跟我解释?」
「不光彩,我没办法告诉别人。」
「所以你宁愿兇巴巴地让我跟学长划清界限?」
陈叙浮忽然一笑:「是。」
「你笑什么?」
「没事, 你继续说。」
「那你知道,我压根不了解你们之间的事情,站在我的角度, 我很莫名其妙,也很难受。」她认真盯着他。
他同样认真回答:「我知道。」
「知道还对我那么凶?」
「当时在吃醋。」
时予沐反应慢了半拍:「吃什么醋?」
「两个男人站在你面前, 你袒护另外一个人,说我人不行,我吃醋不是很正常吗?」陈叙浮一本正经地说。
「我哪有——」顿了顿,又抿唇闭嘴,「你也是真够狠心,两年了,一句消息都没有。」
「你不也是。」
「第二个问题。」她不想继续纠结。
陈叙浮说:「原来这么久才算一个问题。」
她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一直在生我的气?」
「没有。」
「肯定有,你一声不吭出国,之后再也没有消息,也没有人告诉我。」
「我想过告诉你。」
「但你没有。」
「嗯,起初出国只是散心,没想到那边有发展机会,我就留在那。」陈叙浮很坦诚。
「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告诉我的打算。」
「我都决定出去发展了,再找你也只是告别。」
时予沐又委屈起来了:「所以你这次是准备待几天后回去,还是就留下来了。」
「说不准。」
「什么意思?」
「如果有人想让我留下,我可以考虑。」
「你工作都在国外。」
「我可以回国发展。」
一问一答,几乎没有犹豫的间隙,最后停顿了片刻,陈叙浮意会,看着她的眼睛道了句:「第三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时予沐重复一遍,暗自思考,「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
她抱着臂,眼尾稍稍扬着得意:「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你板着脸的时候。」陈叙浮说。
「这算什么回答?我经常板着脸。」时予沐皱眉,为了证明自己似的,她掰着手指。
「我上课的时候、工作的时候、还有发呆的时候都板着脸,还有,我现在就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是。」
说着说着又没声了。
她不耐烦极了,皱眉抬头,意料之外看见一双极其温柔的眼。他看着她笑,没有出声,却恍然在那束眼神中看到答案。
时予沐失神片刻,后知后觉抽离,盯着地面。
陈叙浮说:「下一个问题?」
「嗯。」她便说:「现在还喜欢吗?」
「是。」
嘴角自动上扬,她悄悄别过脸,不想被发现。
对面传来的是明目张胆的笑声。
「但我们已经两年没有联繫了,你的喜欢不应该消散了吗?」她说。
陈叙浮反问她:「那你呢?」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
「我的答案跟你一样。」
「你怎么那么肯定?」她嘀咕。
他又是一笑:「直接下一个问题吧。」
下一个……好像该问的已经问完了,如果这段对话挪到两年前,她大概会发脾气之后等着他来哄她。但这么长时间没联繫,好多矛盾与纠结早就被沖淡了。
「还有一个。」时予沐点着他,「你是不是做了一部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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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是送给我的?」
「是。」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没看出来吗?在向你表白。」
「?」
时予沐再问:「你怎么确定我能看到?」
「天天在咖啡厅内播放,你总会看到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去咖啡厅——」
她忽然明白了。
刚毕业那会,她什么东西都爱往朋友圈里发,搬家发了图片,还吐槽过家附近连一间咖啡厅都没有——她本意是想让陈叙浮关注她,结果他连点赞都不愿意。
没想到在朋友圈发了一个月之后,她发现自己家楼下新开了家咖啡厅。
那时她刚下班,服务生将传单发给她,她便过去看了眼。
先经过一个小院子,种了很多花花草草,还有两只小猫趴在草地上睡觉。室内装修简单,歌单是她喜欢的风格。此后她休息时最喜欢的事就是抱着书或电脑在那待一天。
她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找到一家与自己这般契合的咖啡厅。
原来这些都是有人替自己准备的。
「你竟然一直在关注我朋友圈。」她说。
陈叙浮回答:「是啊,被你发现了。」
「咖啡厅是你开的吧,你是不是就没打算让我知道。」
「这重要吗?你喜欢就行了。」
时予沐撇撇嘴,居然有点想落泪。
她一直以为是他不重视他们的友情,结果他悄悄关注她、为她开了间咖啡厅、还用那么兴师动众的方式向她表明心意。
他也不想想,如果她已经不喜欢他了、或者已经谈了恋爱,那他要怎么办。
「还有问题吗?」陈叙浮还是坐着,薄薄的牛仔外套偶尔拍打石凳,像是他们的心跳声,「没有的话轮到我问了。」
「你说吧。」
陈叙浮的目光还在她身上:「我就想知道你现在的想法。」
「我啊。」时予沐手拽拳,「我想勇敢一点。」
「怎么勇敢?」
「我——」她后知后觉似的控诉,「我勇敢了,但被你拒绝了。」
陈叙浮又是一笑。他很沉得住气,话都聊到这个份上了,他们之间仍能保持着一小段间距,连肢体接触都没有。
他说:「等你酒醒了,如果你还是一样的答案,那么我们再讨论未来。」
……
酒彻底醒了,所有记忆清晰摆放在面前。
最后陈叙浮将时予沐送回家,她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他抱着她上楼,将她放在床上,估计因此看见玄关处的字条,在纸上留下他的答案。
时予沐安静地思考——所以现在她跟陈叙浮是什么关系?
话说开了,但是关系没聊明白,至少朋友是能继续做了,那其他的呢?
此刻时间已经将近下午四点,距离昨晚那番谈话过去了十二个小时,陈叙浮还没有联繫她,摆明了要她主动。
那她应该怎么说?问他醉没醉醒没醒,再把昨晚的话题重复一遍?
时予沐又躺床上打了个滚。
将这件事往后稍一稍,她先爬起来洗个澡刷个牙,再随便煮点东西吃,彻底冷静下来时已经过了六点。
不能再拖了——
手上已经不给自己退路地摁下通话键。
很快接通,但比人声更先出现的是喧杂的环境音,以及冰冷的播报声:「飞机已经开始检票登机……」
「餵?」陈叙浮的声音才出现。
时予沐急了稍许:「你在哪?」
「机场。」陈叙浮说。
她吸了口气:「你要回去了?为什么这么快?」
他说:「可能是因为没有等到某人的回应,心灰意冷了吧。」
这么明显的揶揄,让时予沐更加着急,胡乱从柜子里翻出裤子换上:「你别走啊,我去找你。」
「我九点的飞机。」陈叙浮告诉她,「再给你一点时间。」
时予沐一分钟内换好衣服,抓着手机出门,才发现自己连钥匙都忘了带。但顾不了那么多,迅速打车前往机场。
路程需要一个小时,她焦虑得不行,时不时盯着地图,看着距离一点点缩短。
推门下车,快速步入室内,在每个窗口焦急寻找。
陈叙浮就站在候机厅外,套着黑色皮衣,头戴耳机低头摆弄手机。估计一直在等她,察觉到人影时抬头,单手摘下耳机。
时予沐头脑一片混乱,甚至没来得及整理语言就这么跑上去了,身体还没停下,话语已经从喉咙口钻出来:「我没有不给你答覆啊,我睡到下午,再起床洗个澡吃个饭就到现在了,你为什么这么着急离开啊。」
「原来你睡得那么舒服。」陈叙浮靠在墙边,微微弯着腿,语气不像她那般着急,「我一夜没睡,等了十多个小时,以为又被你拒绝了。」
时予沐没心情同他开玩笑,她非常认真:「没有,昨晚我喝醉了,但我说的话都是真的,现在还是一样的态度。」
陈叙浮站直身子,与她对视。
她继续说:「我一直都是很被动的人,每次都是你们不停靠近我,现在你已经向我前进了99步,那么最后一步应该由我来走。陈叙浮,其实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不对,我就没想过你会喜欢我,所以我觉得只要我不让你发现,我们就能保持这样的关系。你对我的影响非常大,高中的时候你一直让我相信我自己,我慢慢地做到了,事业做得越来越好,但你却离开了,那个时候我经常在想,我其实应该早点跟你表白,结果至少不会比现在更糟,所以这次,我不能再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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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说眼眶越红,但她无比清醒:「我知道你为了我做了很多,但是我什么都没准备,我只能带着我的人过来,我们应该还有以后,我会让你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
「好。」陈叙浮缓缓上前一小步,单手揽住她的肩膀,「我们有的是以后,不用哭。」
「你都要走了。」时予沐委屈得强调。
「过两天又回来了。」陈叙浮说。
「?」
时予沐抬起含着水雾的眼:「你没事飞来飞去干什么?」
「去见个客户,就在国内,事情解决就回来了。」他说。
时予沐头脑短路了片刻。
「你不出国啊?」
「谁跟你说我要出国了?」
「你不走你心灰意冷什么啊?」她气得用手打他。
陈叙浮笑:「这两件事有冲突吗?」
时予沐觉得自己很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就这么掉入他的陷阱里。
索性伸手抱住他,脑袋埋入他的肩膀里,清新的橘子香气传来,他还是熟悉的他。
那么多年来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总算在这一刻实现。
「你告诉我,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陈叙浮身体崩成一条直线,一双手僵在空中,试图触碰她,又收了回去。
「不知道。」时予沐说得含煳,压根没敢看他。
陈叙浮笑得无奈:「不知道?」
「可能是,男女朋友?」她才微微冒出一只眼睛。
陈叙浮垂眸看着她,他比高中更高了些,而她好像没什么变化,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的锁骨,一股微妙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好。」他轻声说,双手紧拥她。
时予沐脸红得不像话:「那你还走吗?」
「得走,我明天的会议。」
「噢。」她松开他,「那你去吧。」
现在反倒没有之前的大大方方,两人不敢对视,手也不知道该往哪放。
「你要回去了?」陈叙浮问她。
「嗯……不对。」时予沐抬头看了眼陈叙浮,又很快收回,「我忘记带钥匙了。」
「这么晚了,开锁的下班了吧。」陈叙浮忽然笑,「不然别回去了,跟我一起走。」
「不行,要上班。」时予沐嘆了口气,出来得太着急了,今晚她应该找间酒店凑合。
「你注意安全,不然先去趟店里,那里有充电器,有电脑,还缺什么随便你拿。」陈叙浮说。
「好。」
慢吞吞往后挪一步,转身,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哪有人刚确认关系,天都没聊几句就要分开的,她今晚肯定会很无聊,况且身上什么都没有,连澡都没法洗,明天上班肯定很难受。
对上班的抗拒胜过其他情绪,她忽然在想,反正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不如再勇敢一点,直接跟着他走。
重新转身,陈叙浮还在看着她,就跟意料之中似的,扔来一句话:「我们去买机票?」
……
顺利过了安检,登机,挤在经济舱那窄小的空间里,左边是机身,右边陈叙浮的气息盖住她,两人没有交流,却觉得很安心。
时予沐扣着手,假装很忙地看看窗外,又玩玩手机,就是要避免与陈叙浮的对视。
他却大胆得多,强势占领两人之间的扶手,掌心微微向上,朝着时予沐的方向,像是在等她主动牵他。
眼神更加直勾勾,她在干什么,他就看到哪,什么都没干的时候就盯着她看,从眼睛看到鼻子,再看到嘴唇。
放在腿上的手机忽然一亮,弹出孟绾的消息,回应她两个小时前在计程车上焦虑的倾诉。
孟绾说:【你信不信,如果你这次再放任他离开,你大概要孤独终老了。】
她看见了,她知道始终盯着她的陈叙浮也看见了。
摁下电源键,将手机反扣,继续若无其事地盯着窗户。
飞机进入滑行,窗外风景不停变化。
她的手悄悄往右边挪,指尖点了点,触碰到那只温热的手。
向上抬,勾住他。
再往上一点,完全包裹他的手指。
那只手用力,又反握住她,十指相扣。
时予沐抿唇,弯唇悄悄笑着。
身后明目张胆的笑声同时出现。
飞机起飞,穿过云层,一轮圆月就在视野的正前方。
倏然想起那个动画故事的结尾也是在月圆之夜,在那间咖啡厅里。
几个人坐着聊起八卦,氛围惬意,无人发现隔壁还有两位员工正悄悄关注她们。
当时抽到的第一个问题是:「高中时对你影响最大的人是谁?」
女生沉默许久,在众人的注视下才慢慢回答:「陈叙浮。」
第二个问题是:「你最好的异性朋友是谁?」
她答:「陈叙浮。」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老实交代,你有没有喜欢过他?」
那时是他们认识的第八年,他们分开的第二年,而她早就明确了那个答案:「有,一直喜欢。」
身后好奇的员工瞬间激动,互相对视,迫不及待跑到院子那头的隔间。
拉着那个躺在沙发上看书,眼神却时不时瞥向咖啡厅内部的男生,告诉他:「老大!落地窗那边的女孩喜欢的人竟然跟你同名!」
「是么?」他强装镇定,其实那本书差点从自己手上掉落。
少年很肯定地告诉他:「就是你喜欢了八年的女孩子,她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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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喜欢这句话,大概是听到了迟到八年的答案。
他在想,要怎么告诉她,他也很喜欢她。
于是——
就有了这个故事的开始。
也是他们未来的开始。
时予沐牵着陈叙浮的手,他在看她,而她偏头张望着。宛如初次见面,他穿着军训服站在人群里,看着摘下帽子扇风的她。
这一切形成了闭环。
而青春时第一个注意到的人成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这是最完美的闭环。
『正文完』
小贴士:看好看得小说,就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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