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销郁霁,替身总在勾引me》 第1章 翻车 卫许霁翻车了。 不是感情上出轨劈腿,也不是生活中弄虚作假,而是事实上的,翻车。 新买的川崎h2刚上路就遇到一个不识货的主,开着辆宝马三系就把她撞翻车了。 宝马车主按下车窗,趾高气昂嘲讽:“开个两轮敞篷车你牛什么牛?还超我的车。” 这里是郊区,不像市里,到处都有监控。 卫许霁推开压在身上的机车,拍拍身上的土,摘下头盔,走到车前,一下子把宝马车主从车窗里拎出来半截。 安全带差点把宝马车主勒死。 “我那车满配,不算保险200万。” “臭娘们你讹人啊?什么破摩托车能值200万?再说了,这段又没监控,你凭什么说是我。” 宝马车主脸色涨红。 不知是被他口中的“臭娘们”拎起来羞的,还是被张口就来的200万气的。 哦,也可能勒缺氧了。 几辆黑色奥迪车突然围了上来。 宝马车主边咳边喊:“救命,杀人了杀人了!讹不到钱就杀人了!” 卫许霁松开他,宝马车主以为她是怕了,心里更不慌了,污言秽语频出:“还200万,你卖一辈子都卖不到这个价。” 下流的目光在卫许霁脸上,胸前打转。 奥迪车上下来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径直走到卫许霁身前。 宝马车主解开安全带,探出身体看戏。 “老板,要送您去医院吗?” 卫许霁平静应声:“等会。这没监控你们知道吧?” 她伸手指着宝马车,冷静的就像在问现在几点:“把他的车轮给我卸了,再把车窗敲碎,车撞碎,人留口气,他还得赔我的新车。” 宝马车主大骇,就看到那两个膀大腰圆虎背熊腰一身腱子肉的男人朝他看了一眼,应了声“是”。 是什么是啊! 他着急的打火,没等他踩油门,有一辆车已经撞了过来。 来不及说“明明说的先卸轮胎,怎么就直直撞过来了”,就因没扣安全带,被惯性甩到挡风玻璃上,撞得满头血。 “草!疯子!” 卫许霁耳聪目明,剧烈的撞击声中愣是听到这咬牙切齿的三个字。 她喊停,让人把晕过去的车主拖出来叫醒,顺手掰了截路边的杨树枝。 没理会他的求饶,一阵破空声,树枝像刀剑一样横在他的脖子上。 卫许霁宽宏大量道:“我今天心情不好,你陪我打一架,你赢了我就放过你。” 保镖劝阻的话在嘴边滚了滚又咽下去。 不值当。 老板都说心情不好了。 ...... 去医院的路上,车里的保镖习惯性保持沉默,他们对这位老板的嚣张行为熟视无睹,毕竟不是第一次,权当是被家里宠坏的富二代。 他们眼里跋扈的二世祖本人正在发呆。 她想家了。 她家在一个山清水秀群山环绕的地方。 那里有和现在截然不同的规则,有......她的家人。 这些年,她越来越少想起那里,想起那些人。 可现在受了伤,她需要安慰。 如果师傅知道她被一个普通人撞倒,还受了伤,肯定会罚她加练两个时辰的剑。 如果青棠师姐知道她被人这样侮辱,还没骂回去,肯定又说她是锯嘴的葫芦,然后招呼一群人把那人打一顿。 如果宫锦师姐......如果周郁在就好了。 胸口堵着气,卫许霁开口:“不去医院,回家。” ...... 车子停在玉滨公馆8号。 卫许霁没下车,躺在后座打游戏。 管家请了三次。 第四次拿来了一部手机:“老板,卫总电话。” 卫许霁从鼻子里挤出来一个“嗯”,看都没看,手一滑,把来人的电话给挂了。 管家:...... 这操作是真的骚。 ...... 同一时间,静安医院。 vip病房。 周郁坐在床边削苹果。 病床上的年轻女人悠悠转醒,看到周郁手里的苹果嫌弃拧眉:“我不吃苹果。” 周郁把水果刀当钢笔在手上转了一周,威胁道:“吃不吃?” “不吃,我想吃龙眼。” 周郁没再说话,把切块的苹果用刀插起来,自己吃了。 “我要吃龙眼。” “没钱。” “我有。” “那小公主交一下医药费先。” 年轻女人一愣:“你唬谁呢,院长认识我,怎么可能找你要医药费?” 周郁叹口气,放下水果刀,凑到女人眼前,指着自己眼底的乌青问: “知道这是什么吗?” “黑眼圈。” 年轻女人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看向周郁的眼神里突然有些愧疚。 下一秒就听周郁说:“我熬夜看小说,看到医院恐怖副本,有个电话打进来说,‘您好,请问您是裴晏初家属吗?’我天,我的心率指数直飙一百八,吓得我一天没睡了。” 裴晏初:...... “滚。” 周郁没动,拿起手机挑外卖,一边报菜名一边补一句“可惜了,你吃不了”,把裴晏初气到要冒火才收手。 病房内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 周郁调出阅读app,点了听书。 没有感情的机械女音从小方块里传出来,读的是周郁提的医院恐怖副本。 不远处的窗帘被风一吹,诡异的动了一下。 裴晏初有点害怕:“欸,小锦你说句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走吗?” “为什么?” “我走了你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裴晏初:...... 好吧,她闭嘴。 但是能不能先把小说关上。 她真怕。 ...... 两人的饭是裴晏初的保镖送来的。 全是养胃的粥,也就口味多点。 周郁把裴晏初扶起来,往她身后放了个枕头,拉起小桌板,把不喜欢的粥放到裴晏初面前。 裴晏初蹙眉,靠在枕头上躲了躲:“喂喂喂,我不吃这个,这个里面有胡萝卜。” “我知道,我也不爱吃胡萝卜。” 裴晏初被气笑了,一笑就腹部用力,胃更疼了。 麻药已经下去了,痛感异常清晰。 她抓着床单,额角泛出冷汗。 周郁敛眉,和她换了粥:“要我喂你吗?” “别别别,折我寿。” 还能气人,没大事。 两人安静吃完,裴晏初擦擦嘴, “我说的那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过几天裴晏初生日,家里要给她办生日宴。她入职的是音乐唱片公司,除了合作伙伴,也会邀请娱乐圈的明星。 她妈裴苇给她安排了女伴,她不想要。现在她身边,真正交心的朋友就一个周郁。 周郁懒得收拾,把门外守着的保镖叫进来。 “行,礼服送我家来。你搞这一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为了逼我答应喝进医院的。” 裴晏初感觉伤口又疼了。 保镖觑着老板脸色,很想装鹌鹑,但是她有任务在身:“老板,有顾小姐的新消息。” 第2章 厨艺 回家时已经下午。 五十平的房子只住周郁一个人,倒也足够。 她拎着从菜市场买的菜进了厨房。 厨房是除卧室外采光最好的一间,周郁租房时一度怀疑这是阳台改的。 又放起了病房里没听完的小说,裴晏初胆子太小,没听两分钟就撑不住了。她厉害一点,能听半小时。 做菜是周郁毕业从家里搬出来后,为数不多需要动脑思考的东西。 她的厨艺从上辈子起就差,整个师门,除了师妹,没人愿意碰她做的食物。 虽然她们都借口是辟谷,但周郁分明瞧见过她们在山下的酒楼里吃得酣畅淋漓。 有一次学着山下做瓦罐鸡,把师妹吃中毒了,她内疚的又是煎药又是侍疾,三天不见好。 师叔云游回来,挨个发礼物,发到师妹才发现周郁煎的药有毒。 哒哒哒的切菜声响起。 她练了十几年剑,刀功自是不必多说,土豆切的薄如蝉翼轻薄透光。 只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 她翻的菜谱是做土豆丝的。 ...... 勉强对付了晚饭。 她又钻进上了锁的小书房。 小书房是由杂物间改造,是除厕所外面积最小的房间。上学时有地震演习,老师说房子里面积最小的那间天花板最坚固,那间房也最安全。 小书房不够十平米,两个博物架就已经占了一半的面积。 博物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红衣小人。 另外两个大件是书桌和天文望远镜。 书桌上摆着一台电脑,书桌下堆着膝盖高的草稿纸,密密麻麻全是演算推导。 天文望远镜是裴晏初送她的生日礼物。 她原先的计划失败了,颓废了一阵,裴晏初看不下去,哄她说“九星连珠”会引发磁场变动,说不定会穿越。 顾学姐捏了一下裴晏初的脖颈,滔滔不绝的说客突然哑了火,很抱歉的和她解释: “电视剧里是这样演的,但穿越什么的并不切实际。我和顾昭扬就是想让你别太为难自己,没事看看星空放松一下。” 说这话的人现在深陷感情囚笼。 而周郁爱上了疲倦时看星星。 昨天她母亲过来看她,周郁才把望远镜搬回了她的“安全基地”。 手机嗡嗡震动,周郁接起,熟练的应对母亲的关怀,打开电脑,边说边回了99+的聊天框。 朋友a问她周末去不去潜水。 朋友b问她明天有没有空聚一下。 朋友c问她要不要去某个音乐节。 这样的消息有十几条。 这两天她得去静安医院看裴晏初,没那么多时间。索性一一回拒,又很给面子都留了余地:“等过段时间得空......”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朋友,裴晏初曾笑说“天下谁人不识君”,但能进入她世界的,其实少之又少。 电话那边的俞敏突然问她: “什么时候回家?” “看情况。” 银行卡到账一笔钱。 周郁曾经救过一个人,对方签协议前承诺她多活一个月,就给周郁打一笔钱。 这是第63笔。 这意味着,周郁最后的希望,在六十三个月前,化为泡影。 曾经被寄予厚望的天才,如今寄居在小书房里,抱着她的天文望远镜看星星。 周郁把钱打到裴晏初家的慈善基金会上,和俞敏说: “中秋节肯定回去。” 俞敏没再劝她,转而说: “冰箱里有我给你留的饺子,没事就吃外卖,少自己动手,不健康。” 厨房杀手周郁:...... “知道了妈妈。” ...... 卫许霁在车上睡了一觉——或者说,疼昏迷了。 被吵醒后,五脏六腑移位的痛感消失不见。 管家小心翼翼拉开车门,胸前抱着ipad,屏幕里是冷脸的卫京玉,看环境对面应该是晚上: “一定要妈妈和我请你下来吗?” “你来晚了,正常来说,你应该在我受伤的第一刻出现在我面前,替我主持公道。” “我会腾云驾雾吗?” 卫许霁英气的眉微蹙,一脸“你居然是个连腾云驾雾都做不到的废物”的表情看着卫京玉。 卫京玉:手好痒,好想打人。 可惜隔着屏幕打不到。 “主持公道?你又动用私刑,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挑战律法?” 卫许霁不明白便宜姐姐为什么那么生气,不以为意: “他答应要和我决斗的,为了照顾他没签生死状,我都收着力气,不算私刑。” 卫京玉胸口更闷了。 靠,便宜妹妹怎么和江家人一样无法无天啊! 不想再和她多费口舌,卫京玉道: “叫医生来给你检查,保镖的电话打到妈妈那里了,别让她太担心。对了,你的手机怎么打不通?” “摔坏了。” 卫许霁看着屏幕里的人脸扭曲了一瞬,心里莫名觉得畅快。 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山上和师姐打闹的日子。 潺潺的溪水从山涧流出,曲折蜿蜒。 宫锦师姐偷偷带着她去河里捉鱼。 宫锦师姐最懒了,明明剑术最好,却一定要她用灵石布阵,只生困住小鱼。而师姐三两步跳上树,倚着树干看书。 有时是藏书阁的孤本,有时是师叔师父从山下带来的话本。 宫锦师姐很挑剔,衣服总穿最华丽的锦缎,师父说“华而不实”,师姐回怼“我不需要衣服的保护照样天下第一”,然后被师父和师叔二人合力困在阵法里,等师姐出来后,袍子早被师父用来包书了。 于是师姐就瞄上了她,师父亲口承认的阵法天才。 师姐的月白长袍不染尘埃,仿若一轮高悬天际的皎皎明月。明明在看书,却总能抓住她偷懒,或者用石头坏她的阵法,或者隔空传音威胁她,要把抓住的小鱼留给她做晚饭。 哪怕卫许霁再仰慕钦佩师姐,也不得不承认,师姐做的饭,是师姐的剑外,第二伤人的武器。 哪怕师父也闻之色变。 等她用阵法困住小鱼,师姐会尝试在不伤害小鱼的前提下破解阵法,然而总是以失败告终。 于是师姐会当场把惨死的小鱼做成烤鱼,一半自己吃,一半分给她。 卫许霁每次都会流着泪感慨,这鱼算是枉死了。 宫锦师姐就会提着剑追得她满山跑。 第3章 预感 礼服第二天送到周郁的出租屋。 劳小裴总大驾,好刚好点就出院过来了。 周郁打开冰箱,除了牛奶就是饮料。 裴晏初跟在她后边看了眼,一点没客气: “我不能喝凉的,给我泡茶就好。” “您能不能有点做客的自觉性,客套一点。” 周郁关上冰箱门,插上饮水机的电,问道: “伸得开腿吗?” 听出她话里的揶揄,裴晏初坐回沙发,懒洋洋道: “勉强吧。” “顾学姐那边什么情况?” 周郁从橱柜里翻出俞敏上次带来的茶叶,语气幽幽, “少用没事那套说辞糊弄我,小心我把你把自己喝进医院的事告诉她。” 裴晏初随手拿过桌子上的模型,没正面回答: “告状精。” 周郁:??? 百步笑五十步? 论起告状,这位小裴总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高中时因为周郁说了几句顾学姐和林学姐关系亲近,裴晏初记在心里,那一个月,周郁练琴懈怠一会都会被她告诉俞敏。 打球时,因为周郁心情不好,把裴晏初杀到自闭,体育课还没下课,裴晏初就溜到顾学姐的教室外,向顾学姐告状周郁迁怒她。 就这还好意思说周郁是告状精?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裴晏初摆弄着周郁没来得及放回去的红衣小人,换了个话题: “俞老师给我打电话,怕你在家里闷出病,让我看看你。对了,我上次推荐你去市羽做教练,怎么没去?” “社交倦怠期,不想去。” “行,不着急。那我们乐队的聚餐我也往后推一推。” 周郁把茶端到裴晏初面前,手一伸,裴晏初乖乖把红衣小人还给她。 ...... 卫冉婷让医生又检查了一遍,得到的结果依然是没有受伤。 带血的衣服还在旁边放着。 她叹口气,问管家煮好饭了吗,给卫许霁送过去。 卫许霁换好衣服,照常是一身长衣长裤,脖子上戴着一块纯金长命锁,是她醒来后,自称她妈妈的女人卫冉婷送给她的,便宜姐姐也有一块。 一面刻着“长命富贵”,一面雕刻莲花祥云。 昨天出门没带,刚才卫冉婷说是没有长命锁保佑才遇上事,说什么都不肯要她再摘下来。 卫许霁不会像卫京玉一样说这是封建迷信,反而郑重其事地佩戴上,还认认真真地承认是她思虑不周,这副态度让卫冉婷生不起气来,也就随她去了。 她下楼看到卫冉婷坐在餐桌旁等她,走到卫冉婷面前,才道: “让母亲久等了。” 卫冉婷看她没有像之前那样行晚辈礼,心里长舒一口气。 新时代了,不搞封建礼节那一套,动不动下跪,这谁受得了? 哦,她前公公就这样。 也不知道小霁之前生活在什么环境下。 想到这,卫冉婷的笑容愈加慈爱: “来来来,听吴助理说,你前段时间在找瓦罐鸡,妈妈专门让厨师做的,小霁尝尝,是不是你想要的味道。” 卫许霁顺着卫冉婷的手势,坐到妈妈旁边,先用筷子给卫冉婷夹了一块,才给自己夹。 菜品入口,味道鲜香,口感酥软。 她下意识蹙眉。 卫冉婷担忧道:“不喜欢?” 卫许霁摇摇头: “太好吃了。” 宫锦师姐做的是苦涩,焦糊,有毒的。 果然没人能代替师姐。 无论是剑法,还是厨艺,师姐都是遥遥领先的独一档。 卫冉婷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劝她好吃多吃点。 卫许霁应了,可再也没碰那道瓦罐鸡。 ...... 裴晏初会做饭,但她显然没有要做给周郁吃的意思,打电话叫了附近酒楼的招牌。 至于让周郁做给她吃。 别开玩笑了。 自从裴晏初十七岁生日,周郁主动“露一手”,在宋清时家的厨房里做出一盘“黑炭”后,她就被顾昭扬和她妈明里暗里提醒,不能吃周郁做的食物。 有九条命的猫也不敢这么吃啊。 她这次来是有正经事的。 “小锦,如果她回来了,我要开什么车去接她?” 周郁扯了扯嘴角,勉强压下要嘲笑的话。 “首先,没有如果,其次,你又梦到什么了?” 裴晏初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道: “梦到我去机场接她,她说不喜欢法拉利,又飞回去了。” “噗,抱歉,我家......煤气阀门没关好,我去关一下。”周郁说着,放下筷子,从椅子上起身往厨房走。她刚进去,餐桌上的裴晏初就听到厨房传来克制不住的笑。 裴晏初:...... 她一摔筷子,生气抱臂。 有病。 周郁端着一盘龙眼走出来,放在裴晏初面前,笑盈盈道: “向小裴总赔礼。” 裴晏初哼了声,不为所动, “你完了,我到时候不但要和俞老师告状,还会安排你做开场嘉宾。” “我只是听到了学姐可能回来的讯号,有些开心。” 裴晏初这次真的恼火了: “你开心什么?你怎么又叫她学姐?她只喜欢我。” “裴晏初,你该去看看脑子了,我怀疑你得了妄想症。” 这话不异于火上浇油。 小裴总的火气差点把周郁的房子点燃,之所以是差点,是因为扯动伤口,疼痛打断了她的输出。 疼昏前,裴晏初蜷缩着身体,断断续续地恳求她: “报警可以,别告诉顾昭扬。” 周郁:...... 疯子。 她割开自己的小臂,放了一小盅血,喂给裴晏初。 ...... “小霁,你怎么了?” 卫许霁捂着心口。 这个动作卫冉婷太熟悉了,应激似的恐惧,生怕卫许霁身体出了什么毛病。 痛意褪去,卫许霁摆摆手: “没事,母亲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卫冉婷哪敢相信卫许霁的话,急忙叫来司机,把人往医院送。 卫许霁记得,她中毒后,师姐就是这样焦急的守护她。 她最近好像总是想起宫锦师姐。 她把手搭在卫冉婷手背上: “我真的没事,母亲,你刚才说什么晚宴?” “是妈妈朋友的女儿生日晚宴,邀请了不少人,你姐姐也回来,妈妈问你有没有兴趣过去看看?” 卫许霁对晚宴没兴趣。 但心底有个声音在说:去吧去吧。 修行之人的预感最准确。 她说:“好。” 第4章 大钢琴家 卫许霁对卫京玉没什么感情,谁会喜欢一个整天用规矩约束自己,还总是嫌弃自己笨的人。 明明整个师门都说她是最惊才绝艳的阵法天才。 可现在阵法没用。 女人戴着墨镜,瞧见她冷冷哼了声,和身边助理吐槽道: “怎么还和个傻子一样?” 助理劝她祸从口出,骂之前想想前几年被卫许霁按到地上颜面扫地的事。 卫京玉脸色更臭了。 那是卫许霁刚醒来没多久的事。 也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卫许霁的雷点,一个转身就把卫京玉擒住,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四五个保镖也没把人拉开。卫许霁稚嫩的脸上带着狠绝的杀意:“道歉。” 卫京玉压根不知道哪里错了,求生的本能让她不住求饶,边咳嗽边说对不起,当天就给卫许霁安排了五个道法老师,和上司递了调职申请,去了欧洲没再回来。 很明显,道法老师的作用很大。 卫京玉都透过镜片看到便宜妹妹烦躁的表情了,居然连句能气到她睡不着觉的话都没说。 她身后跟着几个黑衣保镖,一副大佬出街的架势,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卫京玉停在卫许霁身边,不像其他多年不见的亲人热情相拥,反而勾着红唇逗她:“叫人。” 便宜妹妹毛病一大堆,唯一好的一点就是知礼。 果然,卫许霁很认真的对她垂首:“姐姐。” 卫京玉飘了,欣慰地伸手拍了拍卫许霁的肩,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在一众人的惊呼声中,被摔到地上。 卫许霁蹲在她身前,面上不见多少愧疚: “姐姐,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你能理解吗?” 她这个毛病一直就有。 在山上时,青棠师姐就喜欢故意招惹她,摸摸这摸摸那,她打不过,只好去求宫锦师姐帮忙。宫锦师姐有一颗侠义心,每次她一说,师姐就提着剑飞出去,半个时辰后,青棠师姐就哭着来给她道歉。有一次她悄悄跟在师姐后面,想见识一下师姐的飒爽英姿,就见师姐把剑重重拍在青棠师姐院子里的石桌上,冷声说: “这次你把她惹哭了,我要三千灵石,还要两块你新得的玄铁。” 后来卫许霁才知道,宫锦在拿她打窝,钓青棠的灵石。 已经有人围上来指指点点了,卫京玉的保镖隔开人群,林应扶起卫京玉,警告卫许霁:“二小姐,你有些过分了。” 卫许霁歪着头,问卫京玉:“是这样吗?” 卫京玉不想骂人了。 一个有一套自己运行逻辑的野蛮人,和她说再多也没用。 她只是问:“你是不是又缺道法老师了?” 坐上车,卫许霁才说出她这次答应来接卫京玉的目的:“我想去学堂。” 一听这自爆卡车的话卫京玉就头疼,她揉着眉心,“是学校。你还不会用手机吗?” “会,没意思,浪费时间。” “你现在去学校只会被人当怪物抓起来,先彻底适应现代生活再说吧。” 卫京玉见她一脸困惑,又补了句: “实在不行,就陪妈妈看肥皂剧。对了,你买车的钱从哪弄的?” 给她的卡明明没动。 进学的事没个着落,卫许霁不太满意,她说: “送的。” “送的?” “我说某两支股票会涨,母亲买了,后来及时抛出,赚得钱分了我一半。” 卫京玉:??? ...... 周郁刚辞职没多久,上一份工作是钢琴调律师。 她对生活质量没什么追求,因此并不着急开启一份新工作。 骑车去了常去的书店,刚进门就听收银台的员工招呼: “小周老师又来了,这次要买什么书?” 周郁实习时做过一段时间的钢琴老师,她没什么师德,小孩教两次还学不会她就有些恼了,干脆辞职不干了。 “菜谱和刑侦小说。” 书架旁的员工带着周郁去找书,“小周老师涉猎真广。” 周郁选着更容易上手的菜谱,敷衍答:“无聊的时候什么都看看。” 书籍的油墨味极大的缓解了周郁的紧绷的心。 这里的书和记忆里的味道并不相同,这里的书都是机器印刷,藏书阁的书则是人工抄写。周郁经常被罚抄。因此她的字是师门最漂亮的,她偷偷背下来的功法也是最多的。 有次她行侠仗义时留了姓名,被其他宗门的找上门来要“以身相许”,她不堪其扰,索性把来人一个个揍了一顿。领头人把状告到师父面前,师父为了惩罚她的肆意妄为,恐吓着要将她逐出师门。 周宫锦的脊梁比剑还硬,出事就认,绝不悔改。 “我是把沧月阁阁主也打了,但我没错。是他威逼利诱师姐师妹在先,还硬要把他那个只会吟诗作对的废物儿子塞给我,我不要,下次遇到了还打他。你可以把我逐出师门,我七更下山,九更就把我记得的功法高价卖出去。” 师父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差点自燃。周郁在旁边就着师父外溢的灵火烤灵果,烤焦了,被师父追杀时顺手扔给了在研习阵法的小师妹,小师妹举着烫手山芋,懵懂的眼睛问她: “师姐,我又惹你不开心了吗?” 随手救的弱鸡缠上她,周郁没服;师父扬言她要是再这样行止随心就要把她赶出师门,甚至提剑追杀,周郁没服;小师妹觉得她“千辛万苦”烤的灵果是惩罚,周郁服了。 周郁抱着书去结账。 书店不大,在这条街上算是客流量比较少的。 不然店员也不会记得她。 收银员一边扫书一边和周郁说: “小周老师还收学生吗?我二哥家的孩子最近想学钢琴,吵着闹着要做俞敏那样闻名国际的大钢琴家。” 周郁听到熟悉的名字笑了笑: “学钢琴不难,做俞老师那样享誉海外的大钢琴家可不容易。” “是吧,我嫂子也这样说,我们又没有俞敏那样的基因,再练上限也就到那里了。” 周郁垂首,摩挲着指腹,那里有练琴留下的茧: “不要妄自菲薄嘛,我现在不教钢琴了,不过我可以帮你们看看孩子的资质,总不好让一个小俞敏埋没。” “辛苦小周老师了,等您有空了知会一声,我请您吃饭。” “客气了。” 第5章 嘴很挑的小朋友 晚宴在裴家老宅举办。 卫京玉介绍说这栋房子是专门用来宴请的。 上下三层,三楼配备单独的休息室,但有资格进去的寥寥无几。二三楼是环形建筑,中间镂空,站在一楼主厅,抬头看到的是三楼的天花板,因此三米多的水晶灯挂在这也不觉压抑。 支撑的柱子雕梁画栋,古典又不至于压抑。 卫京玉和主人家打过招呼,把卫许霁安排在二楼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一旁有随侍的侍从,和卫京玉专门派来看着她不让她惹事的助理。 她的正对面是一块突出来的台子,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在演奏乐曲,助理说那是裴家请过来表演的乐团,如果是裴老太太过寿,还有天王天后献唱。 助理又忍不住多嘴: “听说裴总的生日都不在这办,小裴总这个生日宴,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卫许霁敷衍的应了声,递给她一杯果汁。 很吵。 进门时遇到了点小麻烦。 有个卫许霁不认识的陌生女人拦住了她们,她还以为是裴家主人,却听站在自己身后的卫京玉把牙咬得咯咯作响。 当对方不友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卫许霁确定了,是卫京玉的仇人。 于是她侧身问便宜姐姐要不要套麻袋把人打一顿。 “套麻袋”是卫许霁从保镖那里学来的,他们劝她不要动手时说“用麻袋把对方的眼睛蒙住,再把监控破坏,就算对方报警警察也找不到人”。 她虽然觉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是个不错的主意。不像师姐她们,救完人就自报家门,让对方的仇家找上来一次又一次,隔三差五就要打架。 卫京玉不知怎么转移了怒火,反而低声骂起她来: “你一天天就琢磨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吗?妈妈还说你听课很认真,认真还学成一个混不吝的痞子。” 卫许霁又想起卫京玉回家就和卫冉婷上眼药的事,不欲再多管闲事,只想寻个地方躲清净。卫京玉也气恼她长歪了,只会用蛮力做事,一点不守规矩。 偏偏“仇人”撞上枪口,问卫京玉: “小七,她是谁?” 卫许霁又听到卫京玉在咬牙了。 还听到林应姐小声和卫京玉说: “小心颌关节紊乱。” 然后便宜姐姐就笑了。 卫许霁知道,是气笑的。每当她做了某些便宜姐姐不赞同的事后,卫京玉就会这样气息不稳的干笑,当天就会给她多加一位道法老师——她现在已经有八位道法老师了。 “仇人”又问了一遍,卫许霁就听便宜姐姐说: “我的私生女。” 这不打草稿的鬼话,对方不用看卫许霁攀上寒霜的脸都知道是假的,笑说了一句: “你还是那么喜欢开玩笑。” 卫京玉皮笑肉不笑: “你看出来了,其实她是我的小情人。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我是一个很自恋的人,只喜欢自己。她像不像我?” 这句卫许霁听懂了。 她刚醒来时,一直由林应照顾。 某次习字课上,她用着新买的毛笔练字,林应在一旁研墨。替人研墨在师门里是关系好的象征,可她和林应的关系不尴不尬,于是只能从亲缘上找认同。 她问林应:“你也是我姐姐吗?” “不是。” “那你是我的仆人吗?” “也不是。”林应补充说:“我是你姐姐的情人。” 推门进来看卫许霁学习进度的卫京玉差点吐出血,扶着门框咳嗽。 林应问卫京玉:“你要否认吗?我们签了包养合同的。” 经历过“古今异义”暴打的卫许霁也问卫京玉:“情人是什么?包养是什么?” 彼时的卫京玉还没发觉卫许霁的恶魔本质,对便宜妹妹还有微薄的情感,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解释: “情人就是特别好的玩伴,包养就是我出钱让林应一直陪我。”话毕,她又严肃地同林应说:“滚出来。” 收回思绪,卫许霁不会在这种时候说她们并不算很好的玩伴。想想师门祖传的护短,又配合地应声: “是的,我是她的情人。” ...... “小姐,卫总电话。” 卫许霁放下叉子,从卫京玉助理手上接过电话。 “没人找事吧?我认识的几个朋友都在,还有我的救命恩人,一直没时间介绍你们认识,不来看看吗?” 卫许霁的目光从二楼往下眺望,听声辨位,只看到卫京玉和林应,她们对面似乎站着几个人。只简单扫了几眼,卫许霁收回视线,回绝了: “没人,不过去了,糕点很好吃,再让人送一块上来,绿色有果子的那个。” 卫京玉笑着和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才继续道: “行,我等会让人给你送。记住了,江璨找你你也不要动手,不可以搞砸我朋友的宴会。” 卫许霁嗯了声。 她不认得便宜姐姐口中的那个人,但不用猜也知道是在门前绊住她们,一直用仇恨的眼光盯着她的那个陌生女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招惹上的。 ...... 一楼比二楼热闹多了。 宽敞华丽的宴会厅里,宾客身着盛装,手持香槟杯,穿梭于人群之间。 灯光璀璨,音乐悠扬。 周郁一身月白色长裙,跟在裴晏初身边——当花瓶。她不用挡酒,裴晏初杯子里是饮料兑水,不用担心被人灌酒,当然也没人会不长眼的在这灌裴晏初。 现在卫京玉过来,都是熟人,她不用再赔笑,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 裴晏初贱兮兮地说: “面瘫算工伤,会加钱。” “这么开心,收到顾学姐回来的消息了?” 小裴总:...... 裴晏初一口饮尽杯中的饮料,没说话。刚才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名利场上,游走在人精中间的小裴总一瞬褪下坚强的外壳,落寞又颓丧。 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周郁叹气:“我道歉,对不起。” “你很烦人。” “是的,我很坏,拜托你大人有大量,看在顾学姐份上宽恕我。” 裴晏初又不想搭理她了。 卫京玉让人往二楼送了抹茶甜点,给她们俩也带了,懒得参与她们之间的小学生斗嘴: “这个好吃,有个嘴很挑的小朋友吃了两份还在要。” 第6章 应该是个小明星 裴晏初顺嘴问: “小朋友?你生小孩了?恭喜恭喜。” 周郁没带脑子般附和: “恭喜恭喜。” 卫京玉眼角一抽,把她们手上的餐盘端过来,递给身后的林应: “给那熊孩子送去。” 怪不得能吵起来,一样的幼稚。 气氛缓和下来。 卫京玉才继续说: “我生什么孩子,这些年在欧洲为你家赚钱,忙得团团转,平时连个休息时间都没有。” 裴晏初接过林应递给她的餐盘,听到卫京玉的抱怨连呼冤枉: “我家最差都有双休的,什么没休息时间,你别乱说,过几天上面再来查我。” 三人也很久没见了,随意的攀谈起来。 听到周郁说辞职了,现在待业在家,卫京玉莫名想起自家那个气人的便宜妹妹。 “你有兴趣做老师吗?我这里有个孩子,社会化训练不太成功,但是很想去学校上学,我正想着要在离开前为她聘请一位老师的。” 周郁有点头疼。 社会化训练不成功。 该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她教琴时,连资质普通一点的小孩都受不了,更遑论笨的。 她思索该用什么借口推拒,毕竟她和卫京玉的关系不像和裴晏初那样亲近,直接拒绝总有些不好。 裴晏初看出周郁的为难,想起她前几天说有社交倦怠期,插话道: “那么急吗,不趁机多休息几天?” “欧洲那边的事太多了,你要是心疼我,就别在唱片公司消耗青春,来欧洲帮我。” 裴晏初眉眼染上笑意,轻松地打趣: “心疼你?我心疼池塘里的锦鲤也不心疼你。” “好伤心。” “鳄鱼的眼泪。来人了,小锦子,微笑。” 卫京玉看着一秒正经的裴晏初,和下意识扬起笑脸的周郁,也不知道被戳到哪个笑点了,转过身笑得直不起腰,被林应搀扶着才不至于倒下。 ...... 卫许霁有些累了,托着腮看对面的表演。 青棠师姐说,有个宗门主要就是以乐为道。 卫许霁不明白:“乐?这也能用来除魔吗?” 又被罚抄的宫锦师姐捡起桌下的废稿,团成一个球,轻轻砸她: “万事万物皆可入道,小长生又没好好听。过来,师姐罚你抄书。” 废稿砸在她身上,变成一朵梅花。 青棠师姐满脸黑线警告她: “少欺负长生,师父知道了又要罚你。” 宫锦师姐哪里会怕师父,单手掐诀,卫许霁就被一阵冷风包裹,卷到师姐右手边。师姐把手里的笔塞给她,一个翻身跳到窗棂上,靠着木窗,咬着不知什么时候拿的果子,一点一点给她科普“以乐为道”的那个宗门。 左手抱剑,长腿微曲,劲瘦的腰肢上束着玉带。垂下的衣袂用金线绣着祥云图案,随风晃动,带着说不出的少年意气。 当世剑修第一人,她天纵奇才的宫锦师姐,周郁。 卫许霁呆呆看着她,笔上的墨滴下,师姐明明没在看她,食指轻轻一弹,滴落的墨就被冷风打到砚台里。 宫锦师姐道: “快抄,不然我就不讲了。” 卫许霁其实没那么好奇。 管他人练琴还是吹笙,和她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是青棠师姐提起的这个话题,青棠师姐肯定也能和她讲。 但她还是摊开纸抄了起来。 没别的意思,因为她知道不顺着宫锦师姐会受到什么惩罚——比如“被迫自愿”陪师姐练剑。 卫许霁突然问助理: “没有笛子和箫吗?” “小姐,这是西洋乐团,您说的笛子之类的是民族乐器,民乐团才有。” 助理任劳任怨的一一介绍对面台子上的各种乐器。 再多的就没有了。 卫许霁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又推给她一杯果汁。 没师姐讲得好,师姐会说各类乐器的高手,讲些他们的事迹与为人,着重强调,遇到某些心思不正的,不要与之纠缠,要及时和她联系,只要她过去,什么冤仇都能报。 算了,不是所有人都和师姐一样。 感受到能力被质疑的小助理:...... ...... 裴晏初有些累了,坐在沙发上,扶着卫京玉,抬起脚,小幅度晃着脚踝。小声抱怨: “好能说,一想到以后要和这群人扯皮就觉得头疼。” 卫京玉露出打工人的疲惫: “你头疼什么?这些有项目经理去,你等着签字就行。你别说了,我没办法共情,我只会想到裴阿姨把我当驴一样使唤,年初什么规划都敢批。” 两人唉声叹气。 周郁也不能共情。 毕竟她辞职了,她在职场没待多久。 又有几个一直没机会过来的明星围过来,态度殷勤又不显谄媚。 不是没人好奇周郁的身份,大多把她当作裴晏初的秘书助理,或要新捧的艺人,无论如何,在裴晏初没提及时,默契的只是和她颔首作为打招呼。 偏偏这几个明星里有个蠢的,以为周郁是裴晏初的女朋友,张嘴就是“小裴总夫人好”,气得裴晏初差点没维持住教养,当场骂他“是不是眼瞎”。 拯救尴尬氛围的是突然变换的曲子。 裴晏初站起身,语气沉沉说了句“请便”,没再理会几人间的暗流涌动,带着周郁等人离开了。 ...... 卫许霁太无聊了,她宁愿回家陪卫冉婷看肥皂剧,也不愿意再呆下去。她伸了个懒腰,视线在一楼的人群里逡巡,想找卫京玉。 她视线一顿,目光死死锁定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那人碰巧转身,微微抬头看过来。 是宫锦师姐! 卫许霁唰一下站起身,按住栏杆,作势要翻下去。 助理快要被吓死了,眼疾手快拦住她: “小姐,小姐,不能跳,会受伤的,你冷静一点,有什么事你和我说。” “她是谁?” “哪个?” “月白色长裙的那个。” 助理顺着卫许霁的手看过去,瞧见自家卫总和本次晚宴的主人小裴总。她是后招的,不认得周郁,看她轮廓漂亮,只当是裴晏初要捧得艺人, “应该是个小明星。” 卫许霁抿了抿唇,想到她们现在互不相识,有些不知所措。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想起卫京玉说过的包养的定义,急声催促:“你去联系她,我要包养她。” 助理:“啊?” 第7章 海底捞月 小助理委婉拒绝:“小姐,这不太好。” 卫许霁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好,卫京玉不是说她就是这样让林应陪她玩的吗? 她懒得多费口舌,往下瞥了一眼,发现人已经不见了,顿时有些着急,利落躲开小助理的手,就要跳下去。 一旁装死的侍从也急了。 这位客人跳下去受不受伤另说,晚宴肯定会搅得一团糟,到时候主家追究起来,他也落不着好。 于是也扑上去拦她。 卫许霁躲过男侍从,蹙眉道: “你干嘛?” 侍从揉着因刹车不及时而撞到栏杆的胳膊肘,解释说: “小姐,从这儿翻下去会受伤,还会惊扰其他客人。” “是呀是呀,小姐,卫总专门说了,不能破坏宴会。” 小助理看卫许霁一愣,连忙补充: “我这就去给您打听那个小明星的资料行不行?反正跑得了和尚生跑不了庙,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又不会消失,您就在这等我,行吗?” 小助理快哭了。 祖宗,活祖宗。 怪不得那些个人精听卫总说要带卫许霁,一个个都推脱不来,合着这么难搞。 那小明星要是真和小裴总关系匪浅,就卫许霁这样横插一脚,卫总在小裴总面前得多尴尬。 卫许霁略略斟酌一番,没再搞事,只是叮嘱她: “别告诉姐姐。” 边说边从包里取出支票夹,用钢笔不太熟练的签下自己的名字,撕下来递给小助理。 原本在心里腹诽一定要狠狠告上一状的助理接过支票,数了数金额——五万? 小祖宗的封口费都那么大方的吗? 职业操守和赚钱的良心在打架,助理收起了愤懑的表情,乐呵呵地保证: “好的小姐,我保证守口如瓶。” 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美滋滋。 ...... 周郁的资料好查又不好查。 助理找了一整天,才查了个七七八八。 卫许霁彼时正在上道法课,新来的老师在和她讲“隐私权是一种人格权”,说非法获取自然人的个人信息是违法行为。 坐在一旁的助理:...... 不是,祖宗,你每天听道法课,还能理直气壮的说出“包养”之类的话? “违法”的助理战战兢兢的等到道法老师宣布下课,把收集来的资料交给卫许霁。 卫许霁昨天回家后就不再抱希望了。 另一个世界的宫锦师姐怎么会出现在这,就算长得一样又能代表什么?卫京玉还和她长得有七八分像,她们还不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昨晚她一夜未睡。 闭上眼就是宫锦师姐的脸。 修士是不为自己占卜的,卜卦就是窥天机,原本有定数的事情,在经过窥视后就会发生变化。更何况反噬极重。 卫许霁偏偏在占卜不出宫锦师姐的命数后,为自己连算三卦,三卦皆是坎为水。 “水底明月不可捞,占者逢之运不高 交易出行难携利,走失行人无音耗。” 水中捞月。 卫许霁遭反噬,吐出一口血。鲜红晕染衣襟,把进来说她“行事鲁莽”的卫京玉吓了一跳,跪在她身边一边求她别死,一边小心翼翼的探她的鼻息。 便宜姐姐还是对她有些好的。 所以即使卫京玉缓过来后骂了她一顿,卫许霁也没表露出一点不满。 卫许霁阴沉的眸色在看到名字时发生变化——周郁。 宫锦师姐的名字就是周郁,真的只是巧合吗? 她仔细翻阅。 “周郁”的资料很干净。 前二十年都在读书上学,高中时意外参与一档综艺录制。大学读的天文学,放弃保研资格,没再进修,做了钢琴老师,后辞职,和朋友组了一个小乐队。 卫许霁眉心越蹙越深。 她有些懊恼自己不常玩手机了,很多东西,她直看得迷迷糊糊。 她问助理:“姐姐说要把你留给我,并不是要暂停你的事业,我满十八岁了,手里有些钱,要开始做投资,你愿意做我的助理吗?” 想想卫许霁的大手笔,以及卫总身边一只手数不过来的助理和秘书,助理很快做了决断:“好的老板。” 卫许霁很满意她的识趣,布置了第一个任务——教她用手机。 助理:...... 十八了连手机都不会用。 感觉自己的事业彻底完蛋了呢。 ...... 周郁是裴晏初开车送回家的。 路上周郁还和裴晏初开玩笑: “等会偶遇宴会上的人,他们看到喝了一晚上酒的你畅行无阻,会不会感慨海市的天黑了。” 裴晏初打着方向盘,歌单里放着她不常听的轻音乐,闻言扬了扬嘴角, “别说海市了,整个国家的天都黑不了。” “为什么?” “因为有太阳,就在天安门挂着呢。” 周郁抚了抚额头,说:“有时候真觉得你该去考公,太根红苗正了妹妹,一点资本主义的恶习都没有。” “是吗?我这车没一千万可落不了地,太阳听见了得跑海市来揍我,边揍边说我得了便宜还卖乖。” 裴晏初又说: “我刚才签收了她送我的礼物,新出的项链,七八万一条,她两年工资,心疼死我了。” 周郁又开始觉得裴晏初有病了。 因为她已经可以预料裴晏初的下一句话是什么了。 “欸,小锦,你说顾昭扬是不是喜欢我,两年工资说花就花了。” 周郁不想理她。 裴晏初这人,说好听点是恃宠而骄,对亲近的人无所顾忌,说难听点就是蹬鼻子上脸。 看她平常在外边装高冷装哑巴,其实只要周郁接了关于“顾昭扬”的话茬,裴晏初就能喋喋不休一整晚。 说到后半夜还可能拉周郁去“一醉解千愁”。 周郁没兴趣照顾酒鬼。 裴晏初不满意了: “我还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呢,憋一路了,你快点配合我,我好告诉你。” 能有什么好消息。 周郁无精打采地应了,末了补了句: “说可以,不喝酒,明天我有事。” 于是周郁陪疯子裴晏初畅聊到两点,关于“顾昭扬爱不爱裴晏初”这个辩题辩论了半个小时。疯子还想去附中门前看顾昭扬入学时种下的那棵白杨树,被周郁一口拒绝了。 周郁准备睡了,精神奕奕的裴晏初晃着车钥匙,推门离开前丢下一个炸弹: “小锦,我听佣人说,卫京玉安排过去的那个小孩不是真小孩,看起来成年了,长相和卫京玉七八分相似,有没有可能就是你要找的人?”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冲到裴晏初身前,扯住裴晏初的衣领。 裴晏初也没防备,被拽得一个踉跄:“我靠,咳咳咳,你抓我领子干嘛,要勒死我了,松手!” 第8章 合同 周郁十八岁那年想过很多次她们重逢场景。 小师妹应该会躺在病床上,病恹恹地睁开眼,迷茫地打量现代化的仪器,然后注意到她,问她:“师姐,这是哪里?” 她会握住小师妹的手,告诉小师妹她们现在在一个新世界,这个世界只有她们两个人相依为命。她会带着小师妹一起生活,她会教小师妹适应新世界的规则,就像她教她剑术那样。 十九岁之后就没再想过了。 周郁以为自己的实验失败了。 她坐在椅子上,沉默的接受对面人不带恶意的审视。 约定的地点是她家附近的咖啡馆,下午三点多,一个圆脸休闲装的女人登门邀请的。 她不认得,对方自我介绍道: “我叫金宝,是卫京玉卫总的前助理,现在在为卫许霁小姐做事,我们老板邀请您去预·见咖啡馆见面一叙。” 裴晏初昨天晚上没说出的名字,终于在一个陌生人口中得知。 周郁有一瞬晃神,揉了揉手腕,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褶皱的睡衣,笑盈盈道: “我换个衣服。” 她的好心情在金宝的欲言又止中消失殆尽。 尽职尽责的小金助理忐忑地告诉周郁: “周小姐,如果老板说了什么您不爱听的话,您可以推门出来,别动手,别打她。” 听说小祖宗打人很不知轻重。 周郁闻言只当是小师妹不会说话的老毛病,笑问: “她找我说什么?” 小金助理说: “就是......潜规则。” 周郁:??? 从她进门到坐下,最讲究礼数的小师妹一言不发,看了许久,推给她一份合同。周郁吐出一口浊气,给自己打了几支预防针,才慢慢掀开,扉页写着四个大字——包养合同。 周郁:...... 小师妹认真开口: “我给你你想要的,你陪我玩就行。” ...... 周郁的样子和她记忆里没什么变化,甚至更漂亮了。偏偏眼底没有意气风发的肆意与逍遥,那是宫锦师姐最珍贵的东西。 而且...... 卫许霁从来没见过宫锦师姐这般冷漠,于是她心里更加肯定对方绝对不是师姐,但她太需要一个玩伴了。 所以她还是把代表“花钱买友谊”的包养合同递了过去,这是她找林应要的,听说她们当年就是签的这份合同。 但对方笑了是怎么回事?听起来和便宜姐姐被气笑时一个样,带着一点怒其不争的无奈。 卫许霁心里恼火,看到对方的脸又平复下来。 嗯,和师姐同名同姓同相貌,她可以有特权。 于是她耐心的又说了一遍: “听说你是明星,我查过,明星演戏是需要投资的,我有很多钱,我可以让你接到所有你想演的戏,我会是一个比裴晏初更好的选择。” 周郁反问: “你还认得裴晏初?” 卫许霁不耐地敲着腿。 自己说那么一大串,她就听到一个“裴晏初”了? 师姐就不会先关心别人。 卫许霁烦躁道: “不认得,但她是我姐姐的朋友,总是听我姐姐提起,昨天我也去了她的生日宴。” “好巧,我昨天也在。” 卫许霁不太想理会她这毫无意义的对话,但还是不自觉接话: “我知道,我看到你了。” 周郁又问: “知道包养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我花钱,你陪我玩。” 周郁不太确定单纯的小师妹懂不懂这个“玩”的含义。 记得有一次师门出任务,去秦淮河抓一个为非作歹的魔物,小师妹和自己一队。秦淮河畔的花船上,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招呼着她过去玩,小师妹怒气冲冲的拉着她的剑穗,警告她: “你不能和她们玩,万一你赢了她们不让你走,我们就没时间去酒楼吃饭了。” 这样的小师妹懂什么“包养”? 周郁按着太阳穴,低声笑起来。 她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周郁突然就理解裴晏初了,她现在也想拉着裴晏初滔滔不绝的讲那些过往。 她看完合约内容,没有踩雷,捡起桌子上的钢笔,潇洒的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小师妹,温和地问: “要我陪你玩什么?” 卫许霁失落地看着“乙方”下行云流水的签名,硬是从运笔和笔锋中窥得几分师姐的影子,才稍感安慰。 她写下自己的签名,又吹了吹。 珍惜地合上。 周郁没提醒她合同要一式两份, “我饿了。” 卫京玉昨天就是这样对林应说的,然后林应给卫京玉煮了宵夜。 卫许霁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周郁,周郁挽起左耳的碎发,说: “我请你吃饭。” “你不会做饭?” “不会。” 卫许霁突然找到“周郁”和师姐的共同点,喜不自胜,忍不住拍了拍腿,自言自语: “那太好了。” 周郁:...... 她做饭真那么可怕吗? ...... 一直守在外面的金宝很惊奇。 周郁不但没动手打小老板,居然还与其相谈甚欢,一块约了饭。 她左思右想猜不透周郁的心,毕竟小裴总现在可比只会开空头支票的小老板更有诱惑力,周郁怎么就眼瞎——不是,怎么就品味那么好答应小老板这不合理的请求了呢? 她娴熟地翻着烤肉,装隐形人。 周郁不动声色地套话: “我记得过两天杭市有流星雨,上次出现还是五年前,你去看了吗?” 烤肉滋滋的香气萦绕鼻翼。 卫许霁躲了一下,靠近椅背,随口答道: “没去过杭市,不知道流星雨。你想看吗?” 不知道流星雨? 周郁记得昨晚卫京玉说过有个“社会化训练不成功”的孩子,该不会是说小师妹吧? 似乎,很合理。 卫许霁想起资料里周郁学的是天文,百度百科里说,天文就是研究天上的星星,她不自在的拿起筷子,补充说: “我那天没事,可以陪你去。” 金宝偷偷提醒小老板: “周小姐还没说是哪天。” “我不用去学堂,时间充裕,哪天都有时间。有问题吗?” “没没没,您说的对。” 服了,这不是怕你上赶着人家不珍惜吗?好心当成驴肝肺,再心疼小老板她就是狗。 第9章 要我教你吗 这顿饭吃得不算愉快。 特别是在周郁通过套话得知卫许霁醒来已有三年之久后。 可偏偏她没办法去找卫京玉对质,更不能问卫京玉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直没告诉她。毕竟她帮卫京玉的心思不纯,真要论起来,自己才是那个小人。 心里堵着气,她能勉强维持不挂脸,却也避免不了冷落小师妹。 于是这在卫许霁心里又成了另一个“周郁”不是宫锦师姐的证据——宫锦师姐脾气没那么多变。 卫许霁因为周郁和师姐一样不会做饭而升起的欢喜心思被冷水浇灭。 吃过饭,周郁准备告辞,她想找裴晏初商量一下怎么从卫京玉那里争夺卫许霁的抚养权。 卫许霁应了。 周郁微微颔首,打趣了声:“多谢小卫总的招待。” 卫许霁礼节性的放下筷子,脊背笔直,也不看周郁离开的背影。 金宝憋了许多话想说,刚一开口,就被卫许霁冷声打断“嘘”,小老板比常人长些的食指比在薄唇前,表情严肃的像在开会,右耳上下动了动,突然就拎着衣服追了出去。 被落下的金宝:...... 所以你们结完账再走啊!!! 匆匆追出去的卫许霁突然听不到脚步声了,迷茫的在店门前转了两圈,又灰溜溜的回去。 “老板?” 含泪烤肉的金宝一愣。 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难不成周小姐一开始只是看在卫总的面子上客套,看小老板那么死缠烂打觉得厌烦了? 还是说小裴总来接周小姐让小老板看到了? 报销有望的小金助理看小老板又和善起来,甚至开始想该用什么安慰卫许霁。 却见卫许霁指了指她放在桌边的手机,说: “你给她打电话,就说我有事找她。” “啊?” 卫许霁质疑: “你也不会用手机吗?” “不是不是,但是......”金宝为难地用筷子戳了戳烤肉,“老板,我没有周小姐的联系方式。” 咖啡厅谈话时她一直在门外等着,刚才又在烤肉,压根没和周郁说几句话,更别说加联系方式了。 要打也应该是小老板自己打啊。 想到今天中午关于手机的教学只到二十六键和九键的使用,以及使用百度百科搜索问题,金宝就觉大事不妙。 她抬眼,对上小老板那双懵懂的眼睛,里面明晃晃的写着七个大字——“联系方式是什么?” 金宝:......sos!!! ...... 另一边,周郁从墙角走出来,看着垂头丧气回烧烤店的小师妹摇头失笑,就这还追踪她。 随手拦了辆出租车离开。 上楼的时候也不管裴晏初醒没醒,一通电话炸过去,对方接通时骂了句什么,周郁不予理会,把刚才的事分享过去。 对面嗯嗯敷衍着,听到“包养合同”咳嗽了两声,突然精神起来。 “你答应了?好嘛,我从小就觉得你绝非池中之物,现在没进圈呢,金主先背上了,谁听了不说一句快人一步呢。说真的,你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就顺着她呗。” 裴晏初哈哈笑起来: “认识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谁,她怎么惹到你了?” 周郁没选择电梯,电梯信号不好,她是一层一层爬上去的。 左右这点运动量对她来说只是洒洒水,脸不红心不跳,和坐着说话没什么区别。 闻言她只是勾了勾唇,没否认。 确实惹到她了。 没认出来她是周宫锦惹到她了。 明明没认出她,还递了包养合同惹到她了。 把她当作周宫锦的替身惹到她了。 一直试探她,又愚蠢的没发现她留下的破绽惹到她了。 裴晏初笑够了,翻了个身,懒洋洋道: “行,如果有什么需要,吱一声。对了,有两个影视公司的执行总裁约我周六去城西骑马,他们有两个项目要合作,找我合作推广曲,宋乔菲也去,你要人脉吗,要的话我推一推你。” 周郁不需要: “没兴趣。” “不是说要当演员吗?” “这是我小金主给我的规划,怎么执行还不一定呢。” 走到十楼,周郁从包里翻了一下,又忘带房门钥匙了。 说起来也好笑,家里的门锁一直都是密码锁,周郁搬过来后不适应,总是忘带钥匙。 不过问题不大。 周郁左手拿过手机,右手取了一张游泳健身的名片在门缝一划,门开了。 她忍不住吐槽一句: “哪天我没钱了,就去做房屋开锁,铁丝都不用就能开一整个小区。” “那你得先去公安局做备案。我刚才问了一下律师,抢抚养权这事你就别想了,你现在的抚养能力比不过卫京玉,太劣势了。不如正式签了那个合同,规定个期限,十年八年的,这期间把她养成唯你不可的金丝雀。” 语气里满是玩世不恭的笑意。 周郁深吸一口气,有点不知道是该先报警还是该先骂她。 这是正常人能想到的办法吗? “你睡吧。” “哈哈哈哈,卫京玉那儿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让京玉姐把那些老师撤走,都把人教傻了。” “行,那作为交易,周末下午过来分析顾昭扬的心理活动。” 周郁:...... 她就知道。 客厅里巴掌大的红衣小人模型被周郁随手收进书房。坐在沙发上捋了一下,有些不放心,从杂物间翻出一个纸箱,铺了两层海绵,把书房里所有的模型分门别类,小心翼翼归置好,打算明天带回家。 因为......按照周郁对小师妹的了解,当她对某一事物产生兴趣时,短时间内没有别的事情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房门很快被敲响了。 周郁打开门,小师妹递过来一部手机: “你的联系方式。” 周郁没接,报了一串数字,卫许霁没反应,反倒是旁边的金宝抓耳挠腮,活像在演默剧。 也不指望卫京玉口中“社会化不成功”的傻子能明白,叹口气,还是接过来,把号码输了上去。 “为什么叹气?你觉得我很笨吗?” 不知为何,周郁居然从这句话里听出来淡淡的不满与恼意。 叹个气怎么还惹到她了? 周郁不答反问: “要我教你吗?” “好。” 卫许霁开心了。 还是这个和师姐长得一样的人好,一点不像她那个只会说她笨的便宜姐姐。 伸手一推把周郁推进房间,然后跟进去,咔嚓一下,落了锁。 又被落下的金宝:...... 淦!!! 第10章 替身 “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了。” 卫许霁抓着她的手没松开,反而握得更紧。 周郁这才发现小师妹似乎比她高。 卫许霁过了遍脑子,老师好像是讲过这一课。她歪了歪头,看见周郁眼底毫不掩饰的逗弄,恍惚间又见到了师姐。她迟疑道: “不是你邀请的我吗?” 被裴晏初污染多年的周郁一下子就想歪了。 她笑了,眉眼间俱是意气,更像师姐,卫许霁呆愣一瞬,心脏狂跳。 难不成,眼前的“周郁”就是师姐?只不过师姐更聪明,在现代社会适应得更好,所以掩盖了过往的那些影子? 可是,宫锦师姐怎么会不认得她。 她在咖啡厅等了那么久,都没有听到师姐主动开口说一句话,就好像她们互不相识——对呀,她们不认得,“周郁”的过往资料她看过,没有一项是特别拔尖的,师姐那么骄傲的性子怎么会屈居人下,师姐肯定是最优秀的那一个,“周郁”不是师姐。 周郁不知道这一会小师妹的脑海中山路十八弯都想了些什么,她还在得意自己终于想到整蛊小师妹的方法。 掌心盖在小师妹的手背,轻声问: “邀请?” 卫许霁:??? 怎么就动手动脚了? 讨厌被触碰,但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对人家又推又拉的双标怪卫许霁被周郁突然亲近的动作吓了一跳,往后躲了几步,撞在门板上,门板又硬又硌,声音还大。卫许霁心情又差了起来,好想打人,对上对方和宫锦师姐如出一辙的眉眼,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怎么办,感觉打不过。 在门后偷听的金宝:!!! 我靠,门咚! 亲上了! 进展那么快的吗? 怪不得把她关在外边,确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那她还在这等吗? 万一听到了不该听的...... 权衡过后,金宝挪步站在五米开外的电梯边。 门内,周郁没再逗她。 她坐在沙发上,指了指旁边的绿色单人沙发, “过来,我教你用手机,对手机的了解到哪一步了?” 八窍通了七窍的卫许霁:...... 为什么这个“周郁”一提问就给她一种师姐检查她心法的感觉!好恐怖,这一点可以没那么像的。 在师姐这张脸面前,卫许霁不想丢了“天才”的名头。 她理直气壮道: “第一次见手机。” 这样“周郁”就会顶着师姐的脸从头教,而她今天学习了检索和打字,等教完,她一演示自己已经学会的东西,“周郁”就会顶着师姐的脸夸她,说: “长生真聪明,不愧是我们师门的天才!” 被脑补的胜利冲昏头脑的“天才”卫许霁嘴角压都压不下,完全没想到,如果“周郁”和她师姐是两个人就不会知道师门的事。 周郁则是觉得脑壳疼。 她当然知道卫京玉三年前就调去欧洲了,但这只能说明卫京玉更不负责任,三年里只会请道法老师,也不教点实用性强的。如果她当时知道了,把小师妹带在身边,肯定不会让小师妹现在还“社会化训练”不成功。 “凑近点,我教给你......” ...... 周郁从手机讲起,说到电和互联网的基本原理,然后带着卫许霁把家里所有电器都详细介绍一遍,包括运行原理和使用方法,旁征博引又深入浅出。 她大学学的天文,空闲时读了许多物理书,没想到这时竟然派上用场了。 就在她侃侃而谈时,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越来越炙热。 她看过去,小师妹像以往听自己讲法论道时一样闪着星星眼,满是孺慕与崇敬。 “你什么都知道吗?” 周郁摇了摇头: “物理学是门很深的学问,问题只会越学越多,我所知道的所卖弄的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卫许霁看向她的眼神是落下来,喃喃着: “不像了。”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地客厅里异常清晰。 周郁一怔。 刚出山的那年遇到的第一场战斗是竹林除魔,面对高自己两个境界的恶魂,周宫锦砍断了两把灵剑,最后没武器可用,用灵力凝结成刃,砍断半片竹林,捡起一根比她手腕还粗的竹子,又与其缠斗数十回合才彻底将魔消灭。 白色华袍被血和竹液染成红绿两色,她自责自己剑术还不够精益,陷入心魔时,小师妹分明说的是: “宫锦师姐是最优秀的剑修,再给师姐一些时间,绝对会是剑修第一人。” 因为这一句鼓励,差点一蹶不振的周宫锦又活了过来,并在五年的时间里修为极速攀上,在三十金丹算天才的世界里,不过二十岁就敢单挑魔族第一。 可现在,小师妹说,不像了。 自己做自己的替身,居然还不像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这次连表面也维持不住,下了逐客令: “如果小卫总没别的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你生气了吗?” “是的,你把我当成替身,不是吗?” 怕她没接触这一类的词汇,周郁还好心解释了替身的意思。 没想到卫许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很坦率地承认了: “是的,你的脸,和我很重要的人一模一样,不然那场晚宴里那么多人,我为什么偏偏联系你。” 周郁:...... 服了,卫京玉请的道法老师有什么用啊! “所以你可以不用叫我小卫总,叫我......” 宫锦师姐惯用的几个称呼在嘴里过了两遍,莫名的,卫许霁不想听这个“周郁”用同样的称呼叫她: “叫我卫许霁。” 周郁现学现用: “卫许霁,请你从我家里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卫许霁抿了抿唇,她还不想走,想在这留到晚上看周郁介绍说能看到星星的天文望远镜。 可是主人都这样说了,再留下就不礼貌了。 卫许霁沉默的走到玄关,话里不自觉带了些委屈: “她不会赶我走的。” 周郁:...... 没完了是吗? 小师妹也不会把她当替身,更不会在她失落时不安慰她。 周郁拉开门,冷声道: “不送。” 一只微凉的手握住她的掌心。 卫许霁说: “按照合同,你得陪着我,跟我回家吧。” 林应就住在卫京玉身边,情人就应该寸步不离。 蹲在电梯门旁边,打了两个小时游戏,蹲的腿都麻了的金宝狠狠跺了一下,酸爽直冲天门盖,差点晕过去,缓过来就看到小老板和老板娘正奇怪地盯着她。 金宝:...... 别告诉我你们把我忘了!!! 第11章 寄快递 “老板...周小姐,你们谈好了?” 周郁挣脱卫许霁的束缚,笑容很淡: “对,你带她回去吧。” 金宝心里咯噔一声,怎么着,吵架了?难不成……刚才恶补过同性知识的金宝怀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撞号了? 好在小老板压根没理她,还在尝试和周郁沟通。 听卫许霁又把合同拿出来说事,周郁和金宝同时眉心一皱,小助理小心觑着周郁的脸色,瞧她一副压着火的样子,怕她们真打起来,找了个借口把小老板拉走了。 车是小老板挑的牧马人吉普,摩洛哥蓝,一点都不商务。 老板坐在后排,也不说走,沉默的玩着手机。 金宝从前排探身看了会,突然明悟: “这里没网,老板你得开流量。” 怕她不知道“流量”是什么意思,又改口说: “我开热点吧,老板你的手机给我,我给你连......” 话还未说完,卫许霁手上的手机突然传出短视频的音乐声。 金宝:!!! 我靠!上午连二十六键都不知道是什么,现在都知道流量从哪里开了。 声音很快跳转——“如何邀请女人和自己回家。兄弟们,今天就教大家五个......” 不是,祖宗你在搜什么! 软件是这样用的吗! “老老老老板。” 卫许霁按照周郁教她的点了暂停,专心听人讲话是基本的修养,这点卫许霁还是能做到的。 金宝的大脑疯狂运转,捋顺了舌头,才说: “我倒是有一个让周小姐搬过去住的合理理由。” 她重重咬着“合理”两字。 卫许霁低头看了眼屏幕里的一行加粗的白字:家里的小猫会后空翻。很不合理,她在电视里见过猫,那只叫“汤姆”的猫居然会被老鼠耍,而她绝不会养蠢笨的生物。于是她决定听一听金助理的高见: “你说。” “这个地方的安保太简陋,进出人员都不怎么排查,尤其周小姐以后还会是一个公众人物,实在是不安全。” 卫许霁恍然大悟,公众人物确实不安全,师姐蜀岭竹林一战成名后,再下山就会有素不相识的人递挑战书,魔族也把师姐当作心头大患,设计陷害不计其数。 “周郁”又不是师姐,肯定没办法处理。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从口袋里拿出支票夹,打赏似得给金宝签了两万, “你先回去,安排人打扫出房间来,挑个能看到星星,放得下天文望远镜的房间。去找我姐姐,就说我要投资电影,问她有没有人推荐给我。” 金宝收到支票,蹲了两个小时的腿似乎也不觉得疼了。她笑得狗腿,问: “卫总如果问起原因,要说周小姐的事吗?” “她不会问。” 卫京玉对她没多少好奇心。 金宝将信将疑,却不好反驳,开着吉普车走了。 没想到看起来很关心小老板的卫总居然真的没有多问,拨了几个电话,让林特助给她抄了几个电话号码,挨个介绍完,只叮嘱了一句: “看着点她,别偷税漏税,别搞阴阳合同。剩下的就随她去。等她把钱败光了,我倒要看看她怎么巴菲特附体。” 后一句是和林特助说的。 金宝腹诽,姐妹俩都奇奇怪怪的。 ...... 卫许霁站在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以前她总听师姐说,山下的话本太气人,明明是男的做错了,却不知道要先道歉。可“周郁”不是师姐,她也没做错,而且林应从来不会生卫京玉的气。 可“周郁”和师姐长得那么像,还是自己现在唯一的朋友,她还教了很多东西。 卫许霁面壁似得垂着头,默念几遍心法。 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周郁抱着一个箱子,戴着口罩。 她们见面时,周郁是带着妆的,现在应该是把妆卸掉了,眉眼如画,瞧见她也没什么意外,淡声说: “我要回家。” 卫许霁知道这是周郁租的房子,她想说我送你,却猛然记起吉普车让助理开走了。 顿时又找不到借口,侧过身给周郁让位置。 周郁没动,问: “你会寄快递吗?” 卫许霁有一瞬迷茫: “寄快递?” 周郁:...... “唉,进来吧,我教你。” 卫许霁得寸进尺的功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明明周郁消了气,放她进来的理由都找好了,却还拿腔拿调: “你叹什么气?” 周郁抱着箱子,没理她,转身回了房间。 “你要对我言听计从,这是合同里写的,‘乙方非必要不得违抗甲方的命令或要求’,没人教过你要言而有信吗?而且......” 周郁谨慎的把箱子放在桌子中间,拿胶布缠了几圈,又找来一个更大的箱子,铺了两层海绵,再俄罗斯套娃放进去。 卫许霁跟在她身后,听她的吩咐又是找剪刀,又是找箱子,嘴上巴巴个不停,动作却一点不慢。 其实小师妹话没那么多的,但周郁也不是不能理解,读大学时,好朋友都不在身边,即使她在大学校园里结识了很多朋友,话还是比高中少了很多。 她没理会小师妹的话,直接开始教学: “打开微信的搜索框,搜某丰,它能上门取件,而且送得快。” 卫许霁听话照做,不懂就问:“哪个丰?” “丰收的丰,你要登陆,这个需要手机号和身份证号,手机号就是我刚才背的那一串数字,身份证号是我国公民特有的身份编码,包括......这两个你要背下来,以后会常用。” 现在网上关于spy抓那么严,就小师妹这一番表现,如果坐在这的是任何一个其他人,都有可能报警说抓到一个五十万。 卫许霁听得认真。 恨不得拿小本本来记。 好奇怪,她都醒来三年了,怎么一直没人教她这些东西啊。 那八个被她抛在脑后的道法老师: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再说一遍,明明就是你自己不想学! 她又说: “我不记得身份证号。” 周郁这次没叹气,毕竟早有预料: “先填我的,你记一下......” 第12章 相框 “地址填哪里?” “不用填。” “啊?” 卫许霁茫然的看着桌子上的箱子,“不是要寄快递吗?” “箱子里的都是贵重物品,丢了坏了赔钱也没用,快递我不放心,所以我刚才说要回家一趟。” 周郁拿起手机看了看,语气里带了些捉弄人的笑意,“我的网约车到了,抱歉,就不留你在这了,需不需要我为你叫一辆车?” “不必。” 话毕,卫许霁抱起桌上被缠了几圈胶带的纸箱,起身就往外走。 周郁也没拦她,下电梯后接到了网约车电话,确定了位置,径直向司机走了过去。卫许霁动作慢她一步,但也成功挤上后排,抱着纸箱不说话。 青葱的食指扒着纸箱边,耳朵高竖。 她听周郁报了手机尾号,心里又把周郁的手机号和身份证号默背一遍。她听周郁熟练地扯谎,说只认识一天的她们是亲姐妹,司机踩下油门,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她们,乐呵呵地说:“气质是挺像的,美女系一下安全带。” 绷着脸的卫许霁把下巴搁在箱子上,默不作声。 周郁突然探身,师姐身上是没有味道的,但周郁身上有,极浅淡的木质香,并不明显,像一只小勾子,轻轻勾了一下卫许霁。 卫许霁想推人,手腕被人握住,周郁扫了她一眼,目光里没什么情绪,轻巧的一个转手动作,就反手将卫许霁的两只手腕都按在箱子上。 卫许霁心底骇然,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人的反应那么快。 她下意识挣扎,周郁的左手桎梏着她,纹丝不动。 周郁轻斥:“别捣乱。” 和师姐的语气一模一样。 卫许霁老实了。 她现在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周郁睫毛下垂,耳后有两颗红色的小痣隐在错落的发间,卫许霁盯得出神,等周郁松开她的手时,才发现周郁从身后扯出一条带子,在她身前绕了一圈,插在一个金属卡扣里。 “这叫安全带,为了出行安全,都要系上的。我记得你在吃饭时提过会开摩托车,没考证吗?没考证在市里开不了的,有空我带你去考。” 这话是周郁又凑近些,贴在她耳边说的。 冷淡的木质香更明显了。 气息喷在耳垂,卫许霁不知道,她的耳朵不争气的红透了。 ——肯定不是宫锦师姐!!! 师姐才不会明知道她不喜欢和人亲密接触还一次又一次的这样逗她! 偏偏被她念叨的周郁还毫无所觉,甚至饶有兴味的伸手捏了捏小师妹的耳垂,在发烫,怪不得顾学姐那么喜欢逗完裴晏初后捏她的耳垂,又软又热,可爱极了。 卫许霁:!!! “你干嘛?” 卫许霁发誓,要不是周郁长着这张脸,她就挥拳打过去了。 周郁看着被吓到应激的小猫,可惜没办法继续逗了,“帮你降降温。”她坐回去,自己给自己系好安全带,没再理会还在生气的小师妹, 掏出手机给俞敏发消息,确定俞敏去学校上课了才放心。 周郁家和卫许霁现在住的玉滨公馆相比毫不逊色。 纸箱在下车时就被周郁抱了过去,卫许霁跟在周郁身后,根据金宝说的那些住宅条件评估,越想心越凉。 怎么办,似乎金宝给出的借口没办法用。 卫许霁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怎么在外面租房子住?” 电梯门打开,房子是一梯一户,正对面是周郁家的房门。过道面积大概和周郁租房的客厅差不多大小,两旁是亮洁到反光的大理石墙面,暖黄的灯光从头顶打下。 周郁说:“毕业后想离家里远点。” 卫许霁咂摸着“离家里远点”五个字,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为了每天都能看到师姐的脸,卫许霁背起金宝给她准备好的说辞:“艺人出名后,会有私生,黑粉,狗仔在家附近蹲点。你租的那套房子安保松懈,很危险,不如搬过来和我做......” 周郁原本还在想这话是不是金宝准备的,毕竟“私生”“狗仔”之类的词,一听就知道,是小师妹短时间内不理解的。直到听到奇怪的停顿—— 做什么?这是小师妹该知道的东西吗! “做寝室朋友。” 周郁:...... 就知道。 她失落地叹口气,纠正:“是室友。” “室友。”卫许霁从善如流地改口:“所以你愿意吗?” “我考虑一下。” 鞋柜在过道里,周郁将纸箱放在鞋柜上,弯腰给卫许霁拿了双没用过的一次性拖鞋,才换上鞋,起身用指纹按开房门,抱着纸箱进去了。 这次周郁没再一间一间领着卫许霁参观介绍。 从冰箱里拿出水果,递给卫许霁让她自己洗干净,就抱着纸箱进了带密码锁的卧室。卫许霁很明显的听见,周郁进去后就落了锁。 厨房是开放式的,就在左手边。 卫许霁没洗水果,站在博物架前,上面大大小小摆了五个周郁的相框。 钢琴比赛得奖,旅游风景照,以及三张周郁和母亲的合照。 相框里的周郁一张比一张稚嫩,最久远的那张看起来才七八岁,可相框干净,没有丝毫落灰的痕迹。 卫许霁莫名觉得应该是未曾谋面的周郁母亲经常擦拭的缘故。 母亲。 师父说,师姐们都是六根清净没有尘缘的孩子。 卫许霁初闻不解其意。后来听宫锦师姐提起,她才知道她们都是被师父捡来的孤儿。 青棠师姐是在合欢树下被捡到的,合欢又名青棠,因此得名。宫锦师姐是在草丛中被捡到,浑身是血,手里握了一块断玉,上刻“周”字,师叔起名“周玉”,师父觉得断玉的寓意不好,见草植丰茂,改为“郁”,希望她的生命如野草一样顽强葱郁。宫锦这个字,则得之于师姐爱金簪玉冠,锦缎华裳。 卫许霁死得早,也不知道宫锦师姐打败魔尊拯救苍生后,有没有得道飞升。 大概没有。 师姐说,惟愿人间清平,愿以此身荡尽不平事。魔尊身死道消并不意味着魔族被彻底消灭,师姐应该还在在九洲四海游历,匡扶正道。 卫许霁伸手摸了摸相框里周郁稚嫩的脸,她入道晚,没见过这个时期的师姐,只能遥托周郁的照片做构想。 只是,也不知道宫锦师姐游历时,还记不记得曾经有个擅长阵法的小师妹,死在那场仙魔大战前。 第13章 没有她半分风采 周郁收好摆件出来后,就见小师妹一脸怅然若失地抚摸着她的相框。 “很像她吗?” 自己做自己替身一事太过荒谬,周郁打趣时差点憋不住笑。 卫许霁放下相框,又摸了下,才说:“像,容貌一模一样。” 她转身,看着周郁,目光没有焦点。周郁确信,这眼盲心瞎的笨蛋又在透过自己看周宫锦了。 “除此之外,你轻佻,平庸,懒散,没有她的半分风采。” 周郁好不容易酝酿好的笑容僵住了。 她消化了一下这三个词,自嘲的笑了声,后退两步,淡声说:“那真是……太抱歉了。”视线绕过卫许霁,周郁看着窗外昏黄的晚霞,说:“天黑了,卫小姐应该回家了,我给你叫车。” “你不走吗?” 周郁疏离说:“无可奉告。” 卫许霁再迟钝也该看出周郁生气了,她向前两步,看着周郁下阖的双眸,问:“是我说你不如她让你生气了吗?” 周郁没理她,约了熟识的司机。 卫许霁理所当然道:“这世界没有人能好过她,再优秀的人在她面前都会自惭形秽,你不必自卑。” 周郁看了她一眼。 卫许霁很难形容这一眼给她感觉,她下意识捂住心口,冷声道:“你别用这张脸这样看我。” 周郁勾起嘴角:“这是我的脸,卫小姐,我想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吧。我没能力扮演你需要的角色,我也不想一直作为‘她’的脸替生活。” 卫许霁有些着急:“我可以给你钱,资源,任何你想要的一切,而且,而且我们签了合约,你不能违约。” “违约金我会打给你,对了,还有下午的烤肉钱。车到了,不送。” ...... “吵架了?你们不是刚相遇吗?我还以为这个戏码要等她发现你身份的那一天,然后她一边哭一边说你欺骗她。” 周郁应了声,把手机放在吧台,从酒柜里找出一瓶威士忌,倒完,往杯子里放了两块冰块。 “她也厉害,我和你认识十多年了,从来没见你情绪外露成这样,她说什么了?难不成是电影投资或者行业规划起了冲突?” “不是,她说我比不上曾经的我,说我轻佻,散漫,平庸。” 对面噤了声。 瞧,向来心大,除了顾学姐不关心旁事的裴晏初也知道什么话不该说。 她最喜爱,最关心,临终前记挂,转世后一直寻找的小师妹却不知道。 周郁一口饮尽杯中酒,冰块尚未融化,撞在玻璃杯上,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平庸有什么不好的,至少活得久。”周郁自嘲似地晃着酒杯,恍惚间又听到小师妹不加掩饰的嫌弃。 无趣。 周郁道:“挂了,我困了。” 也不管裴晏初的意见,干脆地挂了电话。 洗完澡,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周郁瞪眼看着天花板,她紧了紧拳,感受到体内微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气流动,又颓然的放下拳头。 哪里是平庸,在修仙界,现在的她分明是一个废物。 ...... 玉滨公馆。 卫许霁陪卫冉婷吃过晚饭,得知卫京玉明天早上就要离开,匆匆敲了门:“我有事要问你。” “去学校的事吗?不用着急,等你适应了现在的生活,我会为你安排的。” 卫京玉悠闲的躺在摇椅上看书,林应在一旁收拾东西。 卫许霁看了林应一眼,“我把人惹生气了。” “哟,新鲜事。怎么着,不爱惜身体惹到咱妈了?这事你找我可没用,你没看见刚才餐桌上咱妈因为我吃饭不积极又训了我一顿吗?又扯到我不谈恋爱上,又说我不回家。唉,长辈都这样,受着呗。” 慢悠悠翻了页书,卫京玉夹了片书签,合上书,从躺椅上坐起来,严肃地警告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便宜妹妹:“丑话说在前边,你要是敢像裴小狗那样掀桌子,我真把你赶出去,她先是我妈才是你妈,你是我妹妹也不能欺负我妈。” 明明当事人信息一点都没来得及提的卫许霁:...... 她突然有点不想问了。 可卫许霁身边有过“包养成功”经验的就一个卫京玉——好吧,用卫京玉的话说,是她现在的社交圈子太小了。 认为签上合同就是朋友的卫许霁言之凿凿:“我的朋友,因为我把她和一个很优秀的人作比较,生气了。” 卫京玉和林应的关注点却在卫许霁居然交到朋友了。 这比卫许霁被人当成spy举报的概率还小。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看出彼此眼中的吃惊,林应摇了摇头,于是卫京玉良心大发的没干预,只是道:“能交到朋友就很好。不过没人喜欢被拿来比较,对了,你当时怎么说的?” “她问我她们像不像,我说容貌一模一样,除此之外,她没有那人的半分风采,然后她说......” “等等等等。” 卫京玉打断她,不可置信道:“刚才那句话,你再重复一遍,用你的原话。” 卫许霁脊梁笔直,丝毫没觉得哪里有问题:“我说,像,容貌一模一样,除此之外,你轻佻,平庸,懒散,没有那人的半分风采。” “嘶~” 卫京玉倒抽一口冷气。 巧舌如簧的她怎么有一个言辞如此“质朴”的妹妹?难道卫许霁是上天看她安生日子过久了,专门安排来折磨她的? 她按着心口反思自己是不是好人好事没做够,又该扶老奶奶过马路了。 收拾了一半的林应蹲在她身边看她手腕上的手环,仔细检查她的身体有没有出问题。还好,除了心跳快点,血压高点,没别的问题。 卫许霁瞧着这一幕,有点失落。 “你朋友没打你吗?” 卫京玉好奇,便宜妹妹就差指着鼻子骂人了,居然没被打。还真是奇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卫许霁没察觉她话里的揶揄,语气低落:“没有,但她不想和我玩了。” “该。” 林应咳嗽了一声,伸手捂住要吐槽的卫京玉,使劲为卫京玉找补:“你姐姐的意思是,你该道歉,如果你要和她交朋友,就不能把她和别人相比较,还贬低讽刺对方。很不礼貌。” “我没有贬低她,我只是在说事实。她就是......” 卫京玉拽下林应的手,一锤定音:“事实就是,这事无论从什么角度,你全责。要么你们绝交,要么你去道歉,人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 卫许霁没说话,转身走了。 半个小时后,还没睡着的周郁看到窗边黑影闪过,一个人从阳台翻了进来。 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前,诚恳道:“我来找你道歉的。” 这是十楼,摔下去不死也得断根骨头。 如果说周郁原本的气愤一半是因为小师妹戳到她的痛点,一半是自己面对现状的无能为力,那现在全都转化成了对小师妹行事鲁莽不计后果的恨铁不成钢:“出去。” 第14章 登徒子 卫许霁愣了愣。 她以为周郁是不想她留在这里,转身就要从窗户翻下去。周郁觉察到她心思,捞起枕边的枕头砸过去。卫许霁灵巧躲开,又被随之而来的被子罩住。 周郁趁她不备,横拳照着腰打过去。 一拳结结实实打到肉。 卫许霁忍着疼,用被子反困住周郁,她不知道周郁为什么突然打她,多年防守经验告诉她不能留情,钳制住周郁的双手后,用手肘狠狠对着脊椎撞下去。 论近身经验,周郁远胜卫许霁,隔着被子也能猜出小师妹的想法,她控制着腰腹在空中转了一圈,让小师妹的进攻落空,又迅速对着手肘反踢了一脚。趁其重心不稳,将人扑倒在地。 周郁拽下盖在小师妹身上的被子,冷声道:“你疯了,这是十楼,难不成你还想从这里翻下去。” 卫许霁看了她一会,突然落下泪来:“师姐。” 周郁眉眼更冷,带着怒气,一字一句道:“你又把我当成她。” 周郁起身去厨房拿了水果刀,回来时小师妹还躺在地上捂着脸哭。周郁二话不说扯着小师妹的衣领,强迫她坐起来:“是因为这张脸吗?” 刀尖对准自己的脸。 周郁问:“真的分不清我和她吗?我平庸,不及她半分风采,你真的分不清我和她吗?” 修行之人从不刻意追求外貌。 周郁被小师妹气狠了,并不觉得自毁容貌在当今社会是多奇怪的事情。 不是说她比不上之前的自己吗? 不是说她面对另一个自己只会自惭形秽吗? 那不如让她抹去这张能让小师妹一直追忆往昔的脸。 刀尖即将扎到肉,卫许霁伸手握住刀,硬生生拦住周郁的动作。 血顺着刀锋滑落。 “我不会再认错你了,求你,求你别毁了这张脸。” 周郁一怔。 很多年前的两界山。 年少轻狂的周郁曾一人追击被魔族放出来为祸苍生的上古凶兽,打斗纠缠了三天两夜,移海搬山,黄沙遮天。 最后,周郁以断臂的代价杀死了那个吞了两城百姓的凶兽,三界震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谓凶兽吉兽,亦不过天道平衡的棋子。 师父在她下山前反复叮嘱,凶兽,可活捉,可封印,唯独不可消灭。 可那两城百姓,难道就因天道所谓的阴阳平衡白白殒命。 周郁不服。 修行本就是逆天改命。 怕天道,怕因果,行事畏畏缩缩,又算什么修行者,又怎能修得大道。 周郁杀了那青面獠牙,山丘一样大的凶兽。伤口汩汩滴着血,染红脚下被剑气削平的山峰,她用独臂举起剑,剑指苍天,在天道的雷劫劈下来前朗声道:“修仙问道,唯求苍生安稳,弟子无悔。” 雷劫劈了三个时辰。 周郁没死。 本该在北海向鲛人传道的小师妹出现在她身边,祭出本命法器,用尽所有灵石为她布阵抵挡,跪在她身前,一边喂她吃自己都不舍得用的丹药仙草,一边给她接断臂,一边哭着求她别死:“师姐,我是长生,我不会再贪玩了,求你,求你睁开眼看看我。师姐,求你。” 血滴在周郁的t恤上,卫许霁睫毛颤了颤,却握得更用力了:“周郁,求你。” 周郁有无数种方法从小师妹手里夺过刀,但她选择了松手。 沾着血的水果刀掉在地上,卫许霁踢的更远。 她用带血的手抹去脸上的泪水。 她解释说:“我不是故意想起她的,你的出招方式和她很像。还有,你为什么打我?” 她居然还没打过。 卫许霁又忍不住有些怀疑了。 触及周郁的目光,又一本正经地收回去。 周郁没回答,去客厅拿来医药箱,用湿毛巾擦干小师妹右手掌心的血迹,观察了一下伤口深度,似乎该打破伤风。 用纱布简单的为小师妹包扎好伤口,她从衣柜里拿了两件宽松的卫衣:“换上,我带你去打针。” “打针?我没病。” “破伤风,防止细菌感染破环免疫系统。” 周郁背过身,脱掉身上沾了血的衣服,劲瘦的腰肢上红色胎记一闪而过,卫许霁帮师姐擦过身体,知道师姐身上没有明显胎记,不作多想。 她拿着衣服,上面有周郁身上浅淡的木质香,对上周郁的视线,“我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等会让医生讲给你听。换衣服。” “好。” 她比周郁还坦率,身都不转,甚至脱掉衣服后还特意指着青紫的后腰给周郁看,“你打的。” “你从十楼掉下去,整个人都会这样。” 卫许霁歪了歪头,纠正她:“并不会,我死不了的,可能会疼晕,但醒来后就会恢复。前几天有个人开车把我撞了,我能感觉到断了四根肋骨,吐了一身血,但一觉醒来,医生说我的身体很健康。” 周郁:...... 她冷声附和:“是吗?” “是的,你不信可以留我在这里睡一晚,明天你就能验证我说得对不对了。”卫许霁套上卫衣,奶咖色的卫衣衬得她乖巧多了,话里很不客气使唤周郁:“把我的头发拿出来,好痒。” 周郁走到她身后捋出头发。 卫许霁头发不算特别长,平常习惯用一条红绳束起来。 束发方法是青棠教她的。 周郁勾下红绳,思考一瞬,扯下自己的发圈,给卫许霁扎了一个低马尾。 “这样的事你告诉我,不怕我把你当作怪物?” “你不会。” “什么不会?”周郁从后面虚搂住她,指尖按住自己打伤的后腰,用了巧劲,一边活血化瘀,一边威胁小师妹:“难不成你觉得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就会像她一样对你?” 呼吸喷洒在耳侧。 卫许霁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做出防御动作。 周郁在小师妹流血时就已然消了气,掌心化解小师妹手肘的一击,她用指腹摩挲着小师妹的胳膊,又升起戏瘾:“卫许霁,她也会像我这样对你吗?” 卫许霁:??? 你在胡说什么!我风光霁月的宫锦师姐怎么会和你一样像个登徒子! 第15章 但求无愧于心 卫许霁打完针,学护士的演示,按住棉签不让血继续流出来。 周郁拿着病历本,突然问:“你是不是还没接种过各类疫苗?” 卫许霁重复:“疫苗?不知道,但是我醒来后,姐姐让人像刚才那个人一样给我打了很多针。” 那就是接种过了。 周郁放下心来,没想到卫京玉看起来不负责,居然连这些都想到了。 卫许霁跟在她身后,低声说:“周郁,后边第三个小孩喝的是什么?黑乎乎的,是药汤吗?” 周郁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 蓝色的瓶子上写着“百事”两字。 “可乐,碳酸饮料,和茶水一样,是饮品的一种,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卫许霁哦了声。 现代人真是奇怪,明知有害还买给小孩子。 周郁带卫许霁去了711,在冷饮柜里拿了一蓝一红两瓶可乐。 “你不是说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吗?” “任何事物都是过犹不及,难道你就不去尝试了吗?”周郁教卫许霁电子支付,刷完码后,两瓶都递给小师妹:“少喝是没关系的,尝尝,很好喝的。” 两人坐在711门前的椅子上,来往是加班结束的疲惫上班族。 卫许霁起开蓝瓶,小小口的品鉴了一下。 味道奇怪,还有种在口腔跳动的感觉。 卫许霁不是很喜欢,但很新奇,她把红瓶的拿起来,问周郁:“它们有什么区别吗?” 不然为什么拿两瓶。 周郁弯了弯唇:“不知道,我尝不出来,但网上为此争论不休,有人说百事好喝,有人说可口好喝。你两瓶都尝完,就可以选择一派加入战斗了。” “为口味不同而战斗吗?” 卫许霁的语气里带了点不可置信。 她之前只接触过人魔不两立,仙魔不两立,国与国会爆发战争,第一次知道还有人因为口味不同而吵起来。 周郁接过她手里的可口可乐,打开后又递给卫许霁,笑着解释:“何止啊,还有月饼,豆腐脑,等等。每到冬天还有人因为南方冷还是北方冷而吵。尝尝,看看哪个好。” 卫许霁觉得现代人真够无聊的。 她两个都各喝了一口,皱眉说:“两个太甜了,都不好喝。” “那就不喝了,你在这等我,我给你买不甜的水。” 周郁又进入便利店,买了两瓶矿泉水和一瓶酒。 卫许霁乖乖坐在椅子上,垂首摆弄着红蓝瓶子,嘴里小声说着:“我是百大王,你要向我俯首称臣吗?什么百大王千大王,天下是我可将军的。好啊,你个乱臣贼子,看打......” 可乐只喝了两口,还很满,卫许霁不敢有大动作,怕洒在身上。 周郁看了场大戏,眼底笑意更甚。 等卫许霁玩完,觉得周郁去的也太久了,抬头找人才发现周郁早就站在她身边。 “你怎么不叫我?” “我想看战争的结果,没想到它们都输了。” 周郁坐下,卸开矿泉水递给她。 卫许霁接过,闷闷说:“战争怎么会有真正胜利的一方呢?都是白骨垒起来的结果。” 那场仙魔大战,也不知道要死多少道友。 也不知道师父师姐会不会受到伤害。 周郁却不太认同她的观点,她开了酒,淡声说:“正义的一方赢了就是真正的胜利。” 酒味飘到卫许霁的鼻尖。 她当然知道什么是酒,玉酿琼浆,她在师门也喝过。 目光落在小玻璃瓶上,卫许霁下意识问:“什么是正义的一方?” 周郁答:“被压迫的,被侵害的,被掩盖在历史上的,沉默的大多数。” 是百姓,是苍生。 用现在的话来说,是人民。 周郁喝了一口酒,见小师妹眼巴巴看过来,只觉得好笑:“你受伤了,不能喝酒。” 卫许霁心道等睡一觉就好了,明天一定要尝尝看这里的酒和师门的有什么不同。 她说:“你说的这些话,我听另一个人说过。她和你不同,她说到就做到了。” 周郁也不恼。 还笑着打趣:“那她一定是个英雄。” “是侠客,是救世主。” 看小师妹一本正经给曾经的自己贴金,周郁没有觉得难为情,还有点想笑:“救世主,那很多人尊敬她吧。” 才没有,很多人设计陷害她才是。 为名为利。 周郁调查过,小师妹的死亡就和与魔族勾结的内奸有关。 可惜,她没能为小师妹报仇。 她含笑看着小师妹,果然瞧见她沉默了。 周郁又喝了几口酒,之前总骂裴晏初是酒蒙子,现在她遇到烦心事也喝起来了。 “她不需要这些。” 周郁手指微蜷。 她听到小师妹说:“她不需要别人对她尊敬恭维,她说,但求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 周郁眼里的欢喜快要溢出来。 也不喝酒了,周郁牵起小师妹的手:“我带你认识认识这个世界,卫许霁,你跟着我。” 四月的凌晨,周郁牵着卫许霁的手,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了一圈又一圈,从这个世界的历史发展聊到大大小小的战争,从菜系聊到音乐,从体育竞技聊到法律法规,从生物演化聊到文学流派。 这个世界不算好,但如果有小师妹在,似乎也不错。 她恨不得将自己这些年的所见所得一股脑全都塞给她的小师妹。 卫许霁配合给出应答,适当抛出疑问,两人竟一直走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路上的车渐渐多了起来。 卫许霁已经会等红绿灯了,她诚恳的对周郁说:“我不想把你们联系在一起的,可你们太像了。周郁,我为之前的话正式向你道歉,如果你遇到她,你们一定会是很好的朋友。” 周郁眯了眯眼,不作应答。 她没这个自信。 “你饿不饿,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早餐店,小笼包很好吃,要不要试试看?” “好。” 第16章 你不在我睡不安稳 卫许霁一点没有做客的自觉,明明和周郁只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却很放心的躺在周郁的单人床上补觉。 周郁睡不着,蹑手蹑脚地剪开纱布看卫许霁的伤口。伤口已然愈合,但还能看到淡粉色的痕迹。 刚吃过饭,本不该让小师妹直接睡下的,对肠胃和消化不好,可小师妹躺在她床上就昏过去了,叫也叫不醒。 周郁无聊,去小书房坐了会儿。 小书房里关于小师妹的痕迹都已经被周郁打扫干净,连演算的草稿也被周郁藏起来了。 书店的收银员发来消息,问周郁今天中午有没有时间。 周郁还记得,之前答应过要给一个小孩做资质评估。 她回了一个好,推拒了剩下的邀约。 没想到有人不到六点就醒了,一个电话打过来抱怨:“好久没见你了,都有点想你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直说吧。” “周郁姐姐,要不要请你最喜欢的菲菲宝贝去你家住一段时间呀?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能给姐姐暖床做早饭哦。” 门锁细微转动了一下。 周郁看了一眼,反问:“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你把你爸的钓鱼竿给砸了?” “比这还恐怖。昨天晚上,我爸说家里有个项目要和赵家合作,以后应该会深度绑定,要我姐今天中午和赵二吃顿饭。说是吃饭,其实就是培养感情为联姻做准备。我姐当场出柜,和家里闹翻,刚才离家出走了,我爸妈说要让我顶上。救命,我一个二十岁风华正茂的花季少女才不要结婚嫁给臭男人洗手作羹汤。” 宋乔菲声音压得很低,“他们谁爱结婚谁结,谁爱联姻谁连,公司又不留给我们,有本事让他宝贝儿子入赘,反正赵二也有个妹妹。” 食指点在桌子上,周郁起身拉开门,小师妹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前,“你不在,我睡不安稳。” 宋乔菲:??? 哪来的女人。 周郁牵起小师妹的手,掌心的淡粉色痕迹也消失不见了。 “睡饱了吗?” “没有,看到你又有点困了。” “那你再睡会,我去接个人,等会回来。” “你不在我睡不安稳。” 卫许霁靠在墙上,突然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日光勾勒着周郁的侧颜,暖洋洋的。 卫许霁见过很多次师姐晨起练剑的样子,一把再平常不过的铁剑,甚至只是不入流的新手铸剑师傅打造,剑尾常常挂着红色剑穗,在师姐手里仿佛不二神器。 清晨的师姐应该是冷漠克制,疏离自持的。她踏叶而起,寒芒出鞘,一套师姐自创的剑法练完,剑气滑开积蔽的云层,然后,天光大亮,长袍上的金线在光下熠熠生辉,宛若流淌的银河,鲜红的剑穗带着露汽,不痛不痒的打在卫许霁身上。 宫锦师姐往往会说:“又偷懒,去练剑。” 接着,从金镶玉的腰带中取出一枝露水未干的花,哄她:“练完剑师姐就送给你。” 周郁长睫忽扇,与意气风发的师姐截然不同的平和。 卫许霁背过手,刚被周郁牵过的地方泛起热意。 “周郁,我也可以做饭。” 在师门里,宫锦师姐和青棠师姐接触更多,没道理现在她也只能排在后位。 手机传来宋乔菲的一句低呼。 周郁被小师妹的好胜心逗笑了:“我带你去接她。” ...... 卫许霁两天没睡好,加上身上有伤,看着周郁的脸莫名安心,上车就睡,靠在周郁的肩膀上睡了一路。 出租车停在宋家别墅外,不知道等了多久的宋乔菲背了一个登山包,从保安亭里钻出来,在手机上确认过后,拉开后座门坐上车。 登上包抱在怀里,宋乔菲吐槽:“有点挤。” 转头才发现周郁肩膀上还有一个人。 很少年感的英气长相,看起来年龄应该不大,皮肤不健康的苍白,穿着曾经见周郁穿过的咖色卫衣,脖子上挂着一个长命锁。 “电话里那个没你睡不安稳的黏人精?” 怕吵醒她,宋乔菲很贴心的压低嗓音。 虽然还是把卫许霁吵醒了就是。 卫许霁睁开眼,盯着周郁的脸看了会,坐直身体,换了个方向,头抵在车玻璃,双手抱臂,一副防御姿态,也不理人。 周郁和卫许霁介绍说:“不是黏人精,她是我的......老板。” 要闭眼休憩的卫许霁被“老板”俩字气得睁开眼。 什么老板? 她们不是朋友吗? 那昨晚她陪周郁逛那么久算什么?算她体力好吗? 宋乔菲和周郁咬耳朵:“好情趣的叫法。” 卫许霁听到了,但没听懂,因此她更生气了。偷偷讲话就算了,还说她听不懂的密语。 与宋乔菲见的第一面,卫许霁对宋乔菲的印象分降为负数。 周郁推开宋乔菲:“胡说八道什么,她还小。” 宋乔菲乐呵呵的,也不当回事,探身和卫许霁打招呼:“周郁的老板你好,我是周郁的拍档,宋乔菲。” 卫许霁颔首:“你好。” 她的视线掠过从上车就挨得极近的两人,冷淡收回,挪了挪身体,更加靠近车门,道:“我是周郁的情人,卫许霁。” 周郁:...... 完蛋,忘记向小师妹普及这方面的知识了。 与周郁一言难尽的心情不同,吃到大瓜的宋乔菲瞪大眼睛,目光在周卫二人身上徘徊。 我靠,情人! 周郁不声不响的,玩得还挺花。 居然还包了个妹妹。 虽然这听起来挺不道德的吧,但周郁又没谈恋爱,只能说利益掺杂有点多。还“老板”,挺会......“老板”? 宋乔菲不可思议的看着周郁,靠,你居然让一个小孩包了!!! 卫许霁看她表情变幻,猜宋乔菲应该是在惊讶周郁的好玩伴居然让自己后来居上了,难免有些自得。看在周郁没反驳的份上,也不计较周郁不说她是朋友的事了,懒懒打了个呵欠,阖眼休息。 车内安静了一会,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 卫许霁动了动耳朵,过分长的食指敲着手背,就听到周郁的朋友说:“你缺钱和我说啊,怎么能……” 卫许霁:!!! 该死,你也想包养周郁,做她最好的朋友吗! 第17章 绕不开 卫许霁生气了。 很严重。 被周郁莫名其妙打了一顿也没那么生气。 宋乔菲背着登山包走在前边,周郁结了账,和卫许霁走在后边。 “十一点我有事出去一趟,给一个小朋友看看有没有弹钢琴的潜质,你要回家吗?” 卫许霁:“……” “我记得你说你姐姐今天九点的飞机,现在应该还来得及送行,你要过去吗?” 卫许霁:“……” 周郁蹙眉:“你怎么不理我?” 卫许霁停住脚步,两人已经走到电梯门前,宋乔菲正在按键旁探着脑袋看她们。 “一定要赶我走吗?” 周郁纳闷,怎么听起来她像一个抛妻弃子的人渣。 她解释说:“不是赶你,我的床太小,你睡得不舒服,想让你回家补觉,而且你姐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国,所以问你想不想送送她。” 电梯门开了,宋乔菲和周郁都往电梯里走,唯有卫许霁站着不动。 她问:“我睡得不舒服,她就睡得舒服吗?” 话毕,不再看周郁的脸,转身就往外走。 周郁一脑袋问号。 都什么和什么。 小区并不茂密的绿化前,周郁拦住卫许霁:“生气了?” “对。” 卫许霁有些委屈:“你不让我包养你,你不愿意搬过去和我一起住,还把饭钱转给我。可她在车上说包养你,说买套房搬出来一起住,你说那是你的荣幸,我都听到了。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了,可你待我不诚心。” 原本卫许霁只把周郁当脸替,但昨晚的洽谈太过和谐,绕开周郁这张脸,卫许霁也是愿意和周郁交朋友的。 当然,绕不开这张脸。 如果只是朋友,卫许霁被这样区别对待,或许心里有些不舒服,倒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可偏偏周郁和师姐长得一模一样。 卫许霁忍了又忍,总算把那句“她从不会这样对我”压下去。 她怕周郁像昨晚那样生气,拿着刀把脸划烂。 周郁头疼,“我没有对你不诚心。她从家里出来无异于和家里闹掰,在我这只是个中转,不会住多久,过些天她还是要去找她姐姐的。而且,她只是开玩笑,除了你,没人会包养我。” “所以,你对她做的承诺都不作数吗?” 怎么就关乎承诺了? 再聊几句是不是要开始限制她的消费了。 解释的话在脑中过了一圈,周郁说:“不作数。” 怕小师妹多想,周郁补充:“但我们签了合同,包养是成立的,你可以相信法律。” 天呐,真没想到,周郁居然有一天会追着人证明自己确实被包养了。 卫许霁更丧气了:“你说会付违约金。” 周郁:......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周郁叹口气,再看不出小师妹在拿乔她就是傻子了。 以前机智聪颖,乖巧听话的小师妹,让卫京玉养了几年,生活常识基本为0就算了,现在都学会她们商人那一套了。 一点都不可爱。 小师妹循循善诱:“她住在你这,你住哪里?家里只有一张床,还是单人床,你总不能和她睡在一起吧。” 周郁并不接招:“我家沙发很软,睡起来很舒服,宋乔菲之前和家里吵架找我聊完都是睡在沙发上。” “你懂不懂待客之道,怎么能让客人睡沙发?” 卫许霁突然意识到,按照她现在对周郁的了解,周郁并不是一个没分寸的人。也就是说,或许宋乔菲对周郁来说是不用客套的好友,而睡在主人床上的卫许霁才是需要招待的客人。 可恶,周郁怎么能顶着师姐的脸做出这么伤她心的举动。 卫许霁气极:“周郁!” 正是上班上学的时间,楼里出来一波又一波行色匆匆的人,但毫无例外,路过两人时总要扭头看几眼。 “不想走就跟我回去吧。” “除非你答应搬过来和我住。” 周郁不太明白小师妹为什么有一定要和“周宫锦这张脸”住在一起的执念。 周郁逗她:“不是和你睡一张床吧。” 卫许霁:登徒子,又来了。 她抱着胳膊不理人。 心里考虑要不要在她的房间里再放一张床。 毕竟她都没有和宫锦师姐睡在一张床上过。 周郁的手机响了,是宋乔菲打来的。 “有良心就来给我开门,你对门邻居以为我是小偷,守着我要报警。” ...... 卫许霁躺在沙发上试了试,别说,确实很软。 看着客厅里周郁和宋乔菲忙碌的背影,听着偶像剧作背景音,卫许霁又开始打哈欠了。 两天没睡觉,那一会儿的小憩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眼睛休息了,耳朵还在站岗。 卫许霁抱着抱枕,迷迷糊糊地想:她也要在家里摆一张可以睡觉的沙发。 宋乔菲看她睡了,忍不住打听有关包养的事。 周郁不太想多说。 可沙发上本该睡着的小师妹的左耳兔子似的动了一下,手不自觉用力,抱枕都给捏变形了。 “就是你想得那样,她给我资源,我……陪她玩。” “嘶......你这个玩正经吗?”宋乔菲摸了摸胳膊,哎呦了两声,把胳膊横在周郁面前:“姐姐你看我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初窥娱乐圈潜规则的宋乔菲心有余悸。 “太可怕了这个圈子,不过你想进娱乐圈怎么不找队长,小裴总的名号不比初出茅庐看起来都不一定成年的这小孩响亮。” 当然是因为周郁原本对娱乐圈不感兴趣,高中时就已经有几个公司递来橄榄枝,但凡她对演戏有兴趣,也不至于等到今天。 周郁想了想,回道:“大概,大概是我不想陪裴晏初玩吧。” 宋乔菲低声笑了会儿,把周郁的话发给了裴晏初。 这个时间裴晏初不该醒的,可她醒了,她还回了,发来一段语音。 “行啊你周小锦,昨天晚上是谁说真的伤心了,是谁说再也没人懂你了。吓得我又做了顾昭扬不要我的噩梦,听菲菲的意思说,你们昨天是睡在一起的,我是什么,你们两个的调味品吗?” 周郁还没回,裴晏初的又一条语音发过来: “今天下午没事过来一趟,有事找你们。” 第18章 接胳膊 卫许霁睡得并不安稳,周郁一消失在客厅就会被惊醒。 宋乔菲发现规律后啧啧称奇,挂在周郁脖子上问周郁:“姐姐,我这样对你,你的小金主不会吃醋吧。” 看起来睡得很香的卫许霁风声鹤唳,闻言立刻坐起身,勉强掀起眼皮看着她们,又躺回去,也不知自己额角睡出了红印。 周郁把宋乔菲拉下去,叫醒卫许霁:“我要出门了。” 卫许霁困倦地应了声。 周郁也不急,耐心等小师妹的大脑重新启动。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卫许霁才伸了个懒腰:“我也要去。” “好,换件衣服吧。想穿卫衣还是衬衫,我给你拿。” “和你一样。”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做选择。 周郁揉揉小师妹的脑袋:“去洗漱吧。” 卫许霁后颈一冷。 右胳膊挡住周郁的触碰,左手握拳捶了出去。 毫不意外,又被周郁轻松化解了,周郁甚至挑衅似得单手抓着她的两只胳膊晃了晃。 卫许霁借力手腕往下撞,挣开周郁的桎梏,化拳为掌,拍在周郁的小腹上。 周郁被打得站不稳,差点摔在茶几上。 卫许霁伸手拉了她一把,周郁也没客气,直直撞入卫许霁怀里。 要是在以往,周宫锦应该会说“长生又进步了”。 但现在,周郁只会捏捏小师妹的下巴,在小师妹的脖子上吐息:“怎么,又想她了?” 卫许霁拍掉她的手,把人推到一边,从脖子红到耳尖:“去给我拿衣服。” 周郁扬唇,笑意布满眼底。 玩得太开心,忘记家里还有另一个人在,起身就对上一旁目瞪口呆的宋乔菲。 宋乔菲手不是手脚不是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摸着脖子,高情商的说:“不是,姐,你们的相处模式挺特殊哈。” 周郁尴尬的想逃离地球。 回房间挑好衣服,叫卫许霁进来换。 关门时,被宋乔菲拦了一下,她比了个大拇指,点了点头,眼睫合了合,嘴上比着口型:挣得全是辛苦钱。 周郁:...... 有时候真恨自己怎么长了眼睛。 小师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周郁,昨晚你在我后腰上弄得青紫还没消退。” 于是,周郁看到宋乔菲的瞳孔又一次放大。 周郁:...... 烦了,谁来拿瓶洗涤剂或者去污粉把宋乔菲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冲一冲啊? 周郁甩上门,小师妹身上脱得干净,吓得刚回头的周郁又转回去,她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怎么全脱了?” 祖宗,以前再坦诚相见不也有里衣吗。 周郁欲哭无泪,完蛋,她的道心坏了。 卫许霁不解地问:“穿一天了,不可以换吗?” “可以可以,在......”周郁咬咬牙,说:“在左边衣柜的中层,有两个箱子,蓝色的那个都是没穿过的,可能,可能你穿有点不合适。” 这时候记忆力这么好干什么,不用回忆画面,滚出她的脑子啊!别晃了,别晃了,滚出她的脑子啊! 卫许霁穿上才明白周郁说的“不合适”是什么意思。 她惋惜道:“有点空。” 好不容易要催眠自己忘掉那个画面的周郁:...... 修行路上一帆风顺,从不知心魔为何物的周宫锦第一次体会到其他人口中“被心魔束缚,无法再精进一步”的感觉。 “周郁,你怎么不说话?” 周郁转过身,吐出一口气:“在想午饭吃什么。” “看你的口味,我不挑。” 卫许霁穿上衬衫,又侧身给周郁看了看后腰的痕迹,疑惑地自言自语:“好奇怪,怎么还没消?” “我等会给你按一按,可以吗?” “好。对了,让我看看你的小腹,我一时没收住力,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 周郁吐槽:“不能承受就当场吐血了。” 脱下衣服一看,除了明显的巴掌印,连淤青都没有,小师妹出手可比周郁轻多了。也怪她昨晚太生气,不然不会把人打成这样的。 周郁在心里又骂了自己几句现在的性子越发浮躁。 一时不察,一只手竟然从后腰摸了过来。 周郁穿衣服的手都抖了。 卫许霁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没发觉,指腹在周郁的小腹上一直绕圈。 “别告诉我你在按摩。” “你好聪明。” 聪明个大白菜。 报复心极强的小鬼。 周郁按住卫许霁的手,拖着她一点点往上。 喜欢摸是吧,给她好好摸。 宋乔菲敲敲门:“周郁,你家没零食了,等会回来记得带一点。” 房间里突然传来闷哼声,宋乔菲要被她们吓死了,不会吧,这是白天,家里还有外人呢。 那她这算不算坏她们好事了? 等会那个脾气不好的小孩不会打她吧。 卧室门被拉开,卫许霁穿戴整齐站在门口,一本正经道:“你可以把需要的写在书上,她会都买回来。” 床上的周郁懒洋洋应了声:“是便签。说完过来继续给我接胳膊,都说了要教钢琴,你还卸,等会教不了钢琴不就是误人子弟吗?” “哦,接胳膊呢,嗐,我还以为你们......以为你们在扭秧歌呢。” 宋乔菲只觉得脚趾好累,好尴尬,好想逃。 周郁:...... 大可不必此地无银三百两。 卫许霁跪坐在她身边,熟练地给她接骨——有一个喜欢越级挑战的师姐,就会被迫学会很多接骨技能。 甚至有一次,师姐的胳膊被凶兽硬生生咬下来,又生抗数道雷劫,卫许霁喂了许多药都只堪堪保住师姐的性命,胳膊接了掉接了掉。彼时,不知道缝合技术的卫许霁拔下自己的簪子,用师姐衣服上的金线把断臂缝在胳膊上。师姐恢复之后,曾经的断臂处留了两圈金印。 周郁手臂光洁,又白又嫩,连道小伤疤都没有。 卫许霁想,也不知道师姐后来有没有再找药祛除金印。 第19章 我不想你那么累 “周老师真的麻烦您了,我们会按照您的意见好好培养小乐,这是一点心意,您别客气。” 客厅里,一个打扮靓丽的女人拿着红包往周郁手里塞。 周郁推拒了两下,发现推不动,索性接过来塞进名叫小乐的小女孩怀里,摸着小乐的头和她妈妈说:“举手之劳而已,嫂子太客气了,我也是和小乐有缘分。” 她蹲下身,直视着小乐,认真说:“小乐要好好练琴,等过两年,阿姨带你去俞敏老师家做客好不好?” 五六岁的小孩还很好哄,听到偶像的名字眼睛都亮了,葡萄似得圆眼里盛满崇拜和期待:“真的吗?” “真的,我的钢琴就是她教的。如果你喜欢钢琴,好好练习,俞敏老师也会喜欢你。所以,小乐能做到保持住对钢琴的热爱好好练习吗?” “嗯!” 小乐重重地点头,乌瞳里映着周郁的笑脸,小脸憋的通红,“我会让俞老师看到我的,我也要像姐姐一样做俞老师的学生。” 说完,头垂的低低的,抱着妈妈的腿不撒手。 客厅里的几个大人被稚气的话逗得哈哈笑,唯有卫许霁站在一旁融不进去。 周郁发现,从她为了示范弹了首曲子后,小师妹就没再说过话。 安静地仿佛隐形人。 只是时不时投过来难解的视线。 “怎么了?” 从居民楼出来,周郁又一次抓包小师妹偷看她。 卫许霁已经学会使用打车软件,但她不记得自己的身份证号,所以只能用周郁的手机叫了车。 她踌躇良久,才伸手遮住周郁眼前刺眼的光,问:“你自称阿姨,可她叫你姐姐,是不是不尊重你?” “很多不满三十岁的女性不喜欢被叫阿姨,所以,叫姐姐是社会默认的潜规则。” 卫许霁蹙眉,似乎是论点被人驳倒,有些不满,小声嘟囔:“你不喜欢被叫阿姨为什么这样说?” “我没有不喜欢。” 卫许霁没听懂,她抿抿唇,“那她是不是不尊重你?” 如果说之前的只是问询,那么这一句就明显带着赌气的意味了。 周郁觉得,如果她再反驳,小师妹就该生气了。 “是。” 视线被卫许霁修长冰凉的手遮挡,周郁没看到卫许霁蓦然亮起的眼睛,和小乐如出一辙的欣喜。 “等你们下次见面,你要让她叫你阿姨。” 一直没听到周郁答应的声音,卫许霁逐渐没了信心,她怀疑是不是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可是...... “宋乔菲也叫我姐姐,她是不是也要改口?卫许霁,我们的合同里有说我不能被人叫姐姐吗?” 周郁第一次发现小师妹的占有欲那么强。 她推测,应该是环境改变性格,小师妹以前最不争不抢了。 想到这,她改口:“还是说,和我一样的那个人只有你一个妹妹?” 话出口,周郁愣了愣神。 师父收了八个弟子,周郁行七,也就是说,长生确实是她唯一的师妹。 卫许霁没说话,周郁却意识到遮在自己眉上的手愈加冰凉。 制冷机似得。 周郁体温偏高,伸手握住卫许霁的手:“别打我哈,我给你暖暖,最近换季,小心感冒。” 卫许霁被周郁的回答打击到了,她冷冰冰道:“我现在有点不喜欢你。” 这样说着,却没挣脱开周郁的手。 周郁也不理会她的小别扭:“车来了,快上车,这两天好晒。” 卫许霁被周郁推搡进车里,在司机开口前报了周郁的手机号后四位。 周郁上车就给俞敏发了条消息,问她家里哪辆车不常用,借她开一段时间。 以后估计要常和小师妹出门,不能总打车。 俞敏没在上课,回得很快:【你喜欢什么型号,我给你买一辆】 周郁对车没什么了解:【代步用,开家里的就行,新车一股车味,我不喜欢】 卫许霁不明白手机有什么好玩的,被忽视的委屈不断翻涌,她脱口而出:“我都不喜欢你了,你不解释两句吗?” 周郁打字的手一顿,她终于舍得把注意力分给身侧的乖乖系着安全带的人。 小师妹漂亮的眉毛隆起,嘴角绷直,带着她没见过的娇纵,“你哄我,我会原谅你。” 在与小师妹重逢前,周郁不敢相信这样的话能从卫许霁嘴里说出来。 毕竟小师妹吃她做的饭吃到中毒也不舍得对她闹脾气,只会乖乖抓着她的袍子说:“是长生贪嘴,吃了太多才会不舒服,师姐不要自责,是长生不好。” 新奇之余,夹杂隐秘的欢喜。 周郁竟然莫名理解了几分当年顾学姐的心理,看着自己照看长大的小孩对自己耍小性子确实很让人开心。 怪不得顾学姐一次次哄裴晏初也不觉得厌烦。 “为什么不喜欢我?你告诉我原因,我好哄你。” 卫许霁没想到周郁会这样问,不自然的别过头去:“你让别人叫你姐姐,却不让我叫。” “我没有不许你叫我姐姐。” “你也没同意。” “我现在同意了。” 卫许霁被堵的说不出话。 指尖绕着衬衫袖子上的纽扣,卫许霁干巴巴道:“还有,周郁,你夸她学习很用功,我也可以的,我只是没上过学。等我姐姐让我去读书,我也可以的。” 周郁没想到她会绕到这个上,“我相信你。不过你现在可以叫我姐姐了,不用叫我的名字。” 卫许霁张了张嘴,到底叫不出口。她只好再换个话题,问:“你弹钢琴不开心,不开心的事为什么要做?” “什么?” “你不开心,我感觉到了。”卫许霁没发现周郁的失神,自顾自的说:“从碰到钢琴开始,你的情绪就很低落,周郁,你不喜欢钢琴。你昨天晚上说了那么多,从来没有说过你喜欢什么,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我喜欢你的脸……还有性格,我想和你做朋友,可我不了解你。” 了解一个人需要多少的时间? 卫许霁原本以为是一个晚上。 昨天晚上,周郁和她说了很多,对世界的理解,对精神的感悟,对人性的剖析,对规则的解读,卫许霁原本以为那是构成一个人的全部。 可她错了。 她跟在周郁身边,看周郁自若的和第一次见面的人社交攀谈,看周郁熟练的介绍音乐理论与演奏技巧,看周郁坐在钢琴凳上下意识撇了撇嘴。 卫许霁看得出来,周郁对那个叫小乐的孩子有几分赞赏,但十分不愿教她,所以抗拒小乐母亲送的红包。 卫许霁发现,她一点也不了解周郁,就像她当年不了解宫锦师姐。 卫许霁说:“我不想你那么累,我想让你开心。” 这也是她未曾对师姐说出口的话。 第20章 你喝了我就没得喝了 “所以,周郁,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 喜欢。 周郁很久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学钢琴是因为她妈妈俞敏是钢琴家,艺术家的女儿也该是艺术家,所以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只会在知道她妈妈是国内知名的钢琴家时惊叹“那你的钢琴肯定也弹得很好吧”。 周郁的性子哪里会对音乐感兴趣,她对做饭的兴趣都比弹钢琴多。 可她无法违抗真心待她的俞敏。 所以她只能接受。 接受俞敏在基因里馈赠给她的音乐天赋,接受俞敏严苛又周全的教导,接受自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把时间消磨在一个她完全不感兴趣的事情上。 接受自己曾经的天赋消磨,接受自己迷茫平庸,接受自己成为另一个,完全不同于曾经周宫锦的周郁。 周郁突然意识到自己很自私。 因为现在的自己是孤独的,所以才分外想念在师门里自己并不经常关注的孤独的小师妹。 她垂眸,小师妹放在膝上的修长食指不住搅弄。 周郁不知道小师妹在紧张什么,她也不清楚小师妹为什么仅凭一张脸就对她这样好,小师妹越发诚恳,越发衬得周郁是只阴沟里的老鼠。 “卫许霁,我和她比,差多少?” 卫许霁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到这里了,想起周郁不想让自己把她当作师姐,猜测周郁应该也不喜欢与人做对比。 后腰的淤青到现在还未恢复,卫许霁没有信心能打过周郁,所以不敢再像昨天那样坦白,踩她的雷区,只是说:“你们两个是独立的个体,除了都是女人外,思想境遇经历都不相同,没办法比。” 周郁没说话。 在她的视线里,小师妹的食指更加无措。 周郁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 现在被过去打败的落差感很不好受,是在否定她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亦是对周郁的另一种羞辱。 “我喜欢你,卫许霁,你很合我的眼缘。” 周郁试图提醒卫许霁:“所以如果没办法再见到她,你愿意忘记她,只记得我吗?” 回不去的,周郁试了很多办法,她甚至信了“九星连珠”的鬼话,去学了天文,都无济于事。 所以,小师妹,你回不去的,你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周郁期待卫许霁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而她注定要失望。 卫许霁对她的越界行为很不满,转头看她,眼底带着不解与反感:“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忘记她?周郁,如果不是因为太想念她,我是不会和你认识的。” 锐利的目光和不假思索的话语将周郁的心洞穿。 周郁扯了扯唇角,干笑一声:“哈,开个玩笑,我最喜欢开玩笑了,抱歉,冒犯到你了。” “我不知道这是玩笑,很无聊,我永远不会忘记她。” 小师妹一本正经的表情很有趣,周郁却没了逗趣的心思。 她转过头,面无表情敷衍:“是我的问题,我萤萤之火妄图与日月争光辉,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冒犯。” 车窗映着周郁清冷的眉眼。 周郁浑不在意,眼神没有聚焦,思绪飘远。 卫许霁心口像是缺了一块,她按压住,看着和师姐一模一样的侧脸,不忍她再难过,忍不住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太会说话,我很喜欢和你做朋友的。” 回应她的只有周郁冷淡的一句话:“师傅,改个目的地,我先把人送回去。” ...... 送小师妹回家绕了点路,逾约半个小时后,周郁姗姗来迟。 一楼客厅,穆佳音坐在沙发上看宋乔菲和zoe打电动,裴晏初倚在柜子旁,一边侍弄盆景一边打电话:“......什么宋家内斗,不就一对重男轻女的父母为他们的废物儿子铺路吗。我知道,妈,我办事你放心,肯定能把宋乔宁拉过来......” 裴晏初看她过来,指了指喉咙。 周郁看了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宋乔菲,没说话,去裴晏初的酒柜拿了瓶威士忌。 裴晏初闻着味就过来了。 嘴上应着话,自顾自倒了一杯,端起酒杯要喝,被周郁接过去一饮而尽。 喝得太猛,被呛得眼泪都咳出来了。 裴晏初:...... 又菜又爱玩。 聊到尾声,裴晏初挂了电话,双手抱臂,斜倚在柜子上,眼神新奇:“怎么着,终于疯了?” 以前聚会,周郁总是那个滴酒不沾的。 “那小孩呢?” “送回家了,你想见她?” 周郁将垂落的发丝挽起,就听好友笑说:“挺好奇的,主要是我想象不出来你和卫京玉一起生活的画面,太鬼畜了,感觉按卫京玉的性子,就你的懒散性子她一天能骂你八百遍。” “长生不是京玉姐。” “所以她们两个真的很像吗?” “性格截然不同。” 那就是像了。 裴晏初怕周郁喝出毛病,给她拿了些冰块:“我家没可乐,你对付一下。喝慢点,别没等我说完就醉了。” 周郁抬了抬手,盖住瓶口,止住裴晏初要倒酒的动作。 “别逼我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骂你,你吃着药呢,喝什么酒?” 裴晏初无所谓道:“嗓子干,让我润润嗓。怎么心情不好,又吵架了?” “对,想听原因吗,你今天不碰酒我就告诉你。” 裴晏初乐了:“你还管上我了?” 周郁转过身,冷淡道:“我对你没兴趣,酒柜里威士忌不多,你喝了我就没得喝了。” 第21章 天道无常 裴晏初愣了愣:“不是。”她抬眼看了看自己亲自挑选的酒柜,漆木上还有裴晏初不小心撞出的痕迹, “这好像是我家吧。” 周郁眼里弥漫上水雾,视线缓慢的追随裴晏初的动作,指腹摩挲着杯沿没说话。 一副醉鬼模样。 裴晏初心里腹诽周郁的酒量怎么差到这个地步,伸出食指在周郁眼前晃了晃,问:“知道这是几吗?” “我没醉,我昨天喝了半瓶都没事。”周郁脑子发胀,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但是,我的休眠期好像……” 话没说完,周郁合上双眼,直直砸在酒柜上,整个人软成泥一样,顺着酒柜滑下来。 裴晏初只是个普通人,毫无防备的看着好友摔倒而引起酒柜晃动,大脑宕机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在酒柜上的酒砸下来的前一瞬拖走了周郁的身体。 噼里啪啦,半个酒柜的酒都因为惯性摔下来。 巨大的声响吓得胆小的裴晏初不敢动作,僵在原地,白兰地和红酒的酒浆向四周流动扩散,入眼全是玻璃渣和木塞,空气中挤进酒精挥发的味道。 裴晏初看了眼自己从世界各地酒庄收集到的好酒——碎片,又看了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罪魁祸首,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离得近的佣人听到声响过来查看,映入眼帘的就是雇主呆愣在原地,而她对面,是一个看起来躺在“血泊”里的受害者。 佣人以为是凶杀现场,吓得大叫。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裴晏初一个趔趄,竟径直跪在地上,玻璃碴扎进腿里,疼痛让裴晏初回过神。 她忍不住骂道:“吵什么吵,她喝醉了撞倒了我的酒柜,人没死,还不把她拖出去。” 佣人颤颤巍巍不敢说话,也不敢向前。 在客厅打电动的三人组听到尖叫声也匆匆赶来,正巧听到裴晏初的话。宋乔菲年纪最小,胆子最大,拨开拥挤惶恐的佣人们,蹲在周郁身前探了探鼻息,很规律。 她松口气:“人没事人没事。” 裴晏初都懒得骂。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膝盖上的疼痛更明显:“zoe和佳音扶周郁去二楼客房休息,顺便检查一下她身上有没有不小心沾上的玻璃渣,菲菲来扶我,靠,刚才谁叫的,差点把我的魂吓飞。” 宋乔菲搀扶起裴晏初,站起身,空气里浓烈的酒味熏得不喝酒的宋乔菲有些睁不开眼。 视线在佣人里逡巡一遭,睚眦必报的小裴总指出刚才尖叫的那个:“你负责打扫。” 昏睡过去的周郁不知道后面的闹剧。 周郁少梦,只有昏迷时才能梦到前世的场景。 以往梦到的总是一些恬静悠闲的日常,十分偶尔才会梦到一次那场不死不休的仙魔大战,梦到小师妹魂灯寂灭。 这次却不一样,周郁被押解在神罚殿殿下,缚神索捆住周郁的手脚,高坐前方的人看不清面容,气势威严。 祂冷漠无情的声音听不出性别:“你可知错?” 两旁具是祂的信徒,唐僧念紧箍咒般一遍遍重复着祂的话:“你可知错,你可知错,你可知错……” 周郁被束缚住也站得笔直,“我有何错?” “你狂悖犯上,不敬天地,嗜杀成性,屠戮生灵,偷习禁法,搅弄天道,你可认?” 两旁的信徒再次重复,一句紧挨着一句,声浪排山倒海般袭来。 周郁晃晃头,稳住心神,道:“不认。” “你杀了饕餮,可认?” “饕餮鲸吞两城,为祸一方,人人得而诛之。我认。” “你屠戮魔族,赶尽杀绝,可认?” “魔以贪邪之念而生,魔之一族,为修炼邪术,蛊惑人心,挑起争斗,为天地所不容。修仙者修习仙术本就为荡平魔族,我认。” “你以血饲道,召唤不属于本界的生灵,可认?” 周郁道:“我认。” 祂挥了挥手,一阵罡风袭来。 尽管身上有缚神索,周郁依然轻巧躲过。 高座上,祂古井无波的声音带了些恼意:“既已认罪,为何不肯受罚?” “我无罪,天道无常,徇私枉法,难道被饕餮吞掉的两城百姓不是你的生灵吗?难道被魔族蚕食诱骗的不是你的拥趸吗?弟子不服!” 祂抬了抬手,周郁脚下的土地被生生拔起:“修行者,你为何闭口不答那个偷渡者?” 周郁心底大骇,缚神索猛地收紧,周郁被祂捏在手心,接着,一阵白光从祂指尖闪过,神罚殿下出现一面巨大的水镜。祂说:“你说我徇私枉法,你就没有私心吗?” 与此同时。 玉滨公馆。 正躺在床上按照卫京玉的嘱咐看小学教材的卫许霁心脏骤然收缩,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捏住。 她下意识捂住心口。 下一瞬,整个人像是被罩在钟里,外面有人在不断敲钟。 她想掐诀做防护罩,修仙者最脆弱最敏感的识海却被未知力量重重敲了一下。 “啊!” 痛感比被人用斧头砍开头颅还要疼上百倍,灵魂不住战栗。卫许霁抱着头翻滚,疼得以头撞墙,额前磕出血也不能缓解识海疼痛分毫。 她不住呢喃:“师姐救我,师姐……” 没人能救她。 她的师姐也在承受着同样的噬魂痛苦。 卫许霁不受控的发狂。 砸东西的声响惊动了保镖,也惊动了卫冉婷。 等她们打开门,就见到卧室一片狼藉,卫许霁浑身是血,手里拿着一根棒球棍,对着自己的头重重敲了下去。 “不要!” 卫冉婷瞳孔放大,惊惧地叫喊出声。 可是来不及。 没人能制止卫许霁自杀的行为。 卫许霁也听不到卫冉婷的惊呼,伴随棒球棍落下,一室寂静。 就在这时,周郁终于寻到机会,在祂对卫许霁打出致命一击的雷劫前,纵身一跃,挡在水镜前。 卫许霁识海内那惩罚般的震颤灵魂的敲击声终于止住。 昏昏沉沉间,卫许霁见到一群人向她飞扑过来。 可眼前血色浸染,眼前只剩一片红,根本看不清人脸,只有血茫茫一片,就像那些杀不完的魔族。 卫许霁无力的垂下头。 罢了,反正死过一次了,没什么大不了。 说不定她还能回去,回去看看师姐。 卫许霁想,如果宫锦师姐在就好了。 第22章 我彻底沦为一个废物了 这是周郁第一次来玉滨公馆。 正午的骄阳挤进房间,公馆外种着悬铃木,随着风声枝叶晃动,沙沙作响。 床上的人脉搏微弱,唇色苍白,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脆弱。 周郁坐在床边,看着小师妹勉强被清理干净的脸,将瑞士军士刀横在左臂,眼睛不眨,抬手划开。 伤口瞬间冒出鲜血。 周郁将伤口放在小师妹唇上,沉默地看着血液滴进小师妹微张的口腔。 持续了一分钟,手臂上的血液逐渐凝固。而昏迷中的小师妹皱起眉,不住呢喃着烫。 压制住噬魂焚心的痛苦,周郁又划了一刀,拿过一边早就让人准备好的冰袋,按在自己伤口的后方血液流经处。 冰袋上覆盖着白霜,贴在周郁身上,如同丢入焚化炉,很快就融化成一滩水。周郁面不改色,又拿起新的冰袋。 如此循环往复,在周郁怀疑自己会失血过多死掉前,她听到小师妹小声叫:“宫锦师姐。” 周郁抬了抬眸,小师妹双眼紧闭,额头没有一点受过伤的痕迹,脸上泛起细密的汗珠,在白釉般的皮肤上异常明显。 她右手简单给小师妹号了一下脉,小师妹的脉象逐渐平稳下来。 她松口气,把化掉的不知道第多少个冰袋放在地上。 冰袋融化后,外包装会凝结成小水珠,可周郁的小臂上干干净净,徒留数道狰狞的不再快速愈合的刀口。 周郁随意包扎伤口,她知道,她彻底完了。 她站起身,不再留恋,向着门外走去。 这间房子的布局很奇怪,和她在水镜里见到被小师妹发疯砸烂的房间截然不同,周郁没细想,只当是小师妹这一世的母亲怕小师妹一直待在那个房间压抑,换了一间。因此她也就不知道,这间采光好,通风好,带了一个大阳台的卧室,是卫许霁让金宝专门收拾出来给她住的。 打开锁,拉开门,一直守在门口踱步的卫冉婷惊喜的抬头,却在触及走出来的人时怔愣住。 “她需要静养,如果可以,麻烦您对我曾来过的事保密。” 卫冉婷僵硬点头。 她几乎是从喉间挤出一句话:“你的头发……” 周郁温声道:“可以给我准备一顶帽子吗?再给裴晏初打个电话,让她派人来接我。” 卫冉婷没和周郁打过交道,只听大女儿说她能活下来多亏了裴晏初身边的一个姓周的小朋友。 目睹小女儿惨状后,卫冉婷强自镇定,封了保镖的口,按照大女儿曾经特意关照过的,给信任的裴家的家庭医生打电话。 她一个人把小女儿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擦干净血迹,把人搬到干净的房间,看着小女儿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又痛苦的挣扎喊疼。 卫冉婷几十年收到的教育与观念受到冲击,岌岌可危。 可大女儿在飞机上,她甚至都找不到人诉说。 卫冉婷只能不断祈祷裴家的医生再快些,再快些。 就在这时,周郁来了。 周郁坐着裴家的车,前后都有保镖护送。卫冉婷听到汇报,以为是医生到了,焦急跑下去迎接。 保镖分站在裴晏初最常坐的宾利两侧,卫冉婷看到常跟在裴晏初身边的保镖拉开车门,接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大汗淋漓的从车上翻下来,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起来。 卫冉婷想去拉她:“医生,我女儿……啊!”话未说完,手却像是碰到了燃烧着的炭火,被烫到不住颤抖。 周郁撑着地站起身,眼睛几乎睁不开,她声音喑哑,道:“准备冰袋,许多冰袋,不许任何人靠近……靠近卫许霁。” 眼熟的保镖向前一步扶住卫冉婷,低声说:“老板说,让您相信周小姐,她忙完就过来。” 周郁左摇右晃地走在前面,甚至不用人引路,就准确知道了小女儿所在的房间。 卫冉婷感受着微微发麻的掌心,似乎能闻到自己的手上传来烤肉的味道。 原来是“晏初的周姓朋友”,她稳住心神,安排人去准备冰袋,听从周郁的要求,把二楼的人都撤下去,自己一趟一趟的把冰袋搬进房间。 最后一箱冰袋搬进去,周郁身上的汗已经没有了,烘烤感离周郁越近,卫冉婷看周郁拿起一个冰袋,“滋”,冰袋里的冰化了。 周郁看着卫冉婷,声音干涩:“我听京玉姐说,她有收藏瑞士军士刀的习惯,请给我拿一把来。” 卫冉婷从大女儿的展物柜中取出一把刀,又拿陶瓷杯倒了两杯温水:“孩子,喝点水润润嗓。” 周郁检查了刀,开过刃,很锋利。 也不知道卫京玉怎么搞来的。 “有什么需要你和阿姨说。” 周郁喝过水润了嗓,声音勉强恢复一点:“好,请您出去后锁上门。” 卫冉婷关门前看了一眼室内,只看到周郁的背影,黑色如瀑的长发散乱的垂在身后。 而现在。 周郁身上那股难以靠近的灼热感消失不见,声音听起来很干净,可偏偏,顶着一头耄耋老人才有的白发。 卫冉婷的大女儿卫京玉喜欢染白发,她知道年轻人染白发需要反复漂染,周郁进去才多久,哪来的时间染发。 她不敢细问,按照周郁的话拨通了裴晏初的电话。 周郁现在不太想见卫许霁,一个人戴着遮住所有白发的帽子和不合时宜的墨镜,坐在客厅静静等着。 还好,裴晏初在卫许霁醒来前过来了,只不过是坐在轮椅上。 “这次,多谢你。” 坐在车上,与前座的隔板打开,周郁才终于泄气般开口,疲倦地靠在车窗上。 裴晏初叹口气,看周郁的白发随着动作又露出来,主动帮她把白发藏进帽子里,语气无奈:“你是该谢谢我,砸了我半个酒柜,又让我坐着轮椅跑前跑后。” 但凡周郁醒来求她帮忙救卫许霁时,少掉一滴眼泪,裴晏初都会把周郁骂一顿。 裴晏初顿了顿,问:“你来之前说,再晚就救不了她了是什么意思?” 周郁捂着眼睛,骄傲如她,再难过不许自己哭出来:“我感觉到了,我的血要没用了。” “裴晏初,我彻底沦为一个废物了。” 第23章 你谈恋爱了 周郁回家睡了一觉,在得知卫许霁醒来的消息后什么都没说,当天开车自驾游去了藏区。 原本还开心女儿能出门散心,而不是一直蜗居在出租屋虚度光阴的俞敏,在听到周郁的目的地后,向来优雅的声音差点劈了叉:“藏区!” 藏区的高海拔低氧量就不说了,周郁一个人怎么能独自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还自驾!周郁自从考完驾照后哪里碰过车。 而且,海市又不在藏区附近,从海市到蜀地两千公里。 儿行千里母担忧。 俞敏担心死了,有时间就给周郁打电话。 周郁不会拒接俞敏的电话,更遑论让妈妈为她担忧是她的不对,所以每次都好声好气地接起电话。 周郁是自驾,为了开车安全,俞敏通常不会讲话,反倒是周郁戴着蓝牙耳机,一直介绍又路过了哪个市区,看到了什么景色。 一天下来,周郁发现自己和俞敏的关系更亲近了些。她不再是需要向外界证明俞敏基因没问题的附属品,也不再是俞敏炫耀的奖杯,而是一个被母亲牵挂着的女儿。 周郁摸着自己的耳机,笑说自己是主播。 俞敏说:“主播的音乐审美需要提升了。” 车载音乐是周郁路上买的u盘里自带的,各种改编dj与网络流行歌曲,一点不符合音乐家俞敏的审美,自然,周郁也不算喜欢。 被老妈这样吐槽,周郁还打趣:“恭喜俞敏女士解锁你女儿的另一面。” 在服务区停下来加油吃饭时,俞敏给她推荐了几首交响乐。 周郁眼皮直跳:“这些好像更适合闭着眼享受。” 俞敏没说话,过了一会,推荐了赵本山小品合集。 周郁笑得更开心:“老妈你真是雅俗共赏。” 受亲妈监督,周郁开得并不快,网上说二十一小时的路程,周郁开开停停,加上吃饭住宿,用了三天。 周郁自觉感受到了自驾游的乐趣,到达蜀地后,用另一部手机,在乐队的五人群里拉了一个群电话。只有宋乔菲和穆佳音接了。 宋乔菲说,裴晏初以个人名义给她姐创立公司投了一笔钱,让她姐彻底摆脱宋家的控制,现在在忙合作,应该没时间接电话。 穆佳音说,zoe这个点在上班。 宋乔菲是学生,穆佳音自由职业,周郁无业游民。没怎么经历职场毒打的三人,同时为还在上班的裴晏初和zoe掬了把辛酸泪。 年轻人的灵魂是相似的,轻狂,骄傲,自由。 听说周郁要自驾游进藏,现在已经到了蜀地,一个比一个羡慕。 宋乔菲问:“下次能带我一个吗?” 穆佳音附和:“带我一个。” “下次不来了。”周郁坦言:“我不喜欢做计划,习惯冲动行事,这次进藏是我一拍脑袋的决定。” 这次是因为她不想见到卫许霁。 周郁自作聪明,亲手做局,以血饲道召唤小师妹,自以为瞒天过海,反而差点再次害死小师妹。 之前她在小师妹眼里是远不如宫锦的庸人,是个替身。 现在呢,她唯一从上一世带来的能力被她消耗尽了,她永远都比不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宫锦了。 小师妹应该也不想有一个差点害死自己的师姐吧。 周郁的电脑壁纸是亲手绘制的小师妹,红衣飘扬,热烈鲜明。 她曾经那么渴望在这个世界中遇到同类,可这次天罚过后,她再也无法他乡遇故知般,坦然和小师妹说起那些过往了。 愧疚压在周郁的心口,让她彻夜难眠。 卫许霁苏醒时哭着要找师姐的事辗转传入周郁耳中。 裴晏初问:“小锦,你要把真相告诉她吗?” 电脑里的日推音乐正好放到许巍的《曾经的你》: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如今你四海为家…… 周郁关上电脑,黑掉的屏幕里映着周郁那头显眼的白发。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道:“不了,再也不用了。我突然想去旅游了,还没看过布达拉宫呢,到时候拍照给你看。” 于是就这样决定了这趟旅程。 很儿戏,如果是深思熟虑后,周郁不会来的。 周郁总是后悔,后悔没陪小师妹下山,导致小师妹遇害;后悔以心头血祭阵,导致神魂不灭,转世投胎还带着记忆;后悔召唤出小师妹,让本该安息的小师妹适应新社会,被连累承受偷渡的天罚。 后悔头脑一热做了这个决定,让母亲跟着担心。 蓝牙耳机里安安静静,俞敏听她们漫无目的的聊天。 宋乔菲听她说以后不来了,失落的叹口气,很快又重振旗鼓:“那你下次头脑一热带带我好不好?好无聊啊,周郁姐,我什么时候能向你那么自由,无拘无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周郁笑说:“那你现在要不要头脑一热一下?” “什么?” “我找到一家小酒馆,想不想唱歌?” 宋乔菲突然有些紧张:“真的吗?” “骗你的,是ktv,我还得开车呢,总不能去小酒馆点旺仔牛奶吧。” 宋乔菲和穆佳音哈哈笑起来。 穆佳音积极自荐:“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唱。” “放心,都有。” 周郁停车的地方正好有一家ktv。 她订了间包厢,点了宋乔菲和穆佳音想唱的歌,把麦克风怼到手机前,问前台借了手机支架,打开视频,摄像头对准屏幕,方便她们看歌词。 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周郁吃着东西补充体力,偶尔被叫到,也会拿起麦克风加入合唱。 到要走时,宋乔菲依依不舍:“郁郁,爱死你了,离开你谁还把我当小孩。” 周郁收拾了东西,转着车钥匙去前台结账:“我也爱你们。” 宋乔菲玩嗨了就容易口不择言:“你过两天把那小孩甩了,和我谈怎么样?” 周郁知道宋乔菲就是小孩心性,玩心大,也没放在心上,随口敷衍道:“你们俩打一架,你要是打过她我就和你谈。” 三人又打趣一番,嬉笑过后挂了电话。 周郁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些东西,正思考还缺什么时,一直默不作声,没有丝毫存在感的俞敏咳了咳:“小孩?小锦,你谈恋爱了?” 周郁:!!! 她魂都要飞了:“妈,你还在。” “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 第24章 你能早些回来吗 “什么带回家看看?” “男朋友啊,你不是谈恋爱了吗?” 周郁打哈哈:“没谈,没男友,宋乔菲开玩笑呢。朋友家的小孩,喜欢和我玩,说了些童言无忌的话,她们听到了,一直拿这个打趣我。” 周郁拿了几个吸氧器,准备去结账。 “多大的孩子?” 周郁想了想,说:“还没上学,但是很聪明,很可爱。” 很经典的蒙太奇式谎言。 俞敏果然被带偏。 国家强制性实行义务制教育,到年龄不上学违法,因此,俞敏只当周郁口中的“小孩”是个连幼儿园年纪都不够的婴幼儿。 不过俞敏没想到女儿那么招小孩喜欢。 也不管俞敏信不信,周郁勉强敷衍过去。 合同只签了一份,并没有充足的法律效力,什么谈恋爱,周郁权当在陪小师妹过家家。 人不经想念。 刚到雅安,小师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周郁借口信号不好,将俞敏的电话挂断,接通小师妹的。 “你不在家吗?” “不在。” “哦。” 卫许霁不知道该不该问周郁现在在哪。 因为上次不欢而散,她也没敲门,站在周郁的出租屋外想假装偶遇。等了两天没等到周郁出门,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周郁可能不在。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卫许霁主动拨通了周郁的电话。 她想告诉周郁,她梦到师姐了。 师姐现在和周郁不一样,银发如雪,像雪山绽放的冰莲,高贵典雅,带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但卫许霁知道,宫锦师姐是热的。 以后卫许霁会把周郁和师姐剥离开,她们可以真正做好朋友了。 她那么多想说的话,可周郁声音冷淡,丝毫没有要和她聊下去的意思。 卫许霁贴了个冷脸,不敢直接说师姐的事,怕她这个小气鬼朋友又要问她要和谁玩,只能拿周郁曾经的邀约说事:“你之前说要和我一起去杭市看流星雨,还作数吗?” 周郁:…… 她给忘了。 “我现在不在海市。” 如果是其他人,卫许霁会懒得去想这句话的第二层意思。 但周郁身份特殊。 “你要违约吗?” 卫许霁丧气,她想让周郁安慰她,就像师姐曾经那样:“我受伤了,周郁,我想见你。” “可我现在不想见你。” 周郁坦诚的可怕。 在她找到自己的价值前,靠近小师妹只会一遍遍提醒自己的无能与平庸,因此她只能远离。 顾学姐的办法真好用。 解决不掉的问题,先逃避,逃避不一定能解决问题,至少可以给自己留足够多的缓冲时间。 卫许霁并不为周郁的回答而伤心,她以为是自己那天的选择让周郁难过。 周郁哪哪都好,就是不如师姐洒脱,师姐从来不会在意这些。 想到这,卫许霁还是忍不住提起了师姐:“不好意思,但是我没办法为了你放弃她。周郁,我梦到她来找我,她的银发很漂亮,她又一次救了我。我知道是她,我永远都不会放弃她。” 周郁抬头就能看到后视镜里盛不下的白发。 心惴惴地疼。 周郁安静听完小师妹对宫锦的吹捧与仰慕,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什么都不说。 这是小师妹第一次在她面前讲起过去的事情。 能听得出来小师妹在尽量掩饰成一群普通人的故事,但下意识蹦出的“阵法”“魔修”之类的词语还是暴露了她。 周郁缄默的地开着车,脑海里找着相对应的事件。 从另一个人的角度看问题很有意思,周郁曾经忽视、遗漏的记忆拼图,又被卫许霁一块块捡起来,拼补好。 卫许霁怕周郁吃师姐的醋,也会夸夸周郁。 她不会端水,通常说完一件事,要不重样的夸宫锦三分钟,才会说一个从周郁这里学来的知识,夸一句周郁“懂得多”。 周郁虽然心里不平衡小师妹更喜欢曾经的自己,但还是很受用的弯起了嘴角,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至少她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慢慢的,周郁那颗被石块封闭包裹起来的心旁,多了一架可以攀爬的长梯。 长梯上站着她的小师妹,小师妹帮她卸下垒砌的石块,然后,阳光洒进来。 周郁枯槁的心重新跳动。 小师妹问:“你回来还会和我玩吗?” 很幼稚的问题。 周郁说:“会。”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 “你现在在哪里?” “藏区,世界屋脊,这里有雪山,有牦牛,等会还有瀑布。” 卫许霁没见过,脑补不出来:“我想去看看,不过有雪山的话,你会不会觉得冷?” “现在有点冷。”周郁穿着厚重的外套,四周是已经看厌倦的景色,但她给出了一个与宋乔菲询问时截然不同的答案:“下次有时间,我带你来玩。” 听筒里传来小师妹克制的欢呼。 周郁心脏软了软,由衷开心起来。 视线扫到镜子里的白发也不生气了,计划在回去前把头发染成黑色。 卫许霁站得有些久了,挪了挪步子,紧闭的房门上新贴了几张小广告,卫许霁有点想念周郁客厅里那个柔软的沙发了。 她不会再像上次那样绕到外面,爬窗进去了,因为周郁说这样做不对。 她并不想遵守现代人的这套规矩,但她更不想失去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卫许霁问:“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对吗?” “对。” “那就好,你不许生我的气了,也不许问我师姐和你选择谁了,你们都重要。” 这话是在哄她这个小气朋友。 卫许霁在心里给周郁道了个歉,她撒谎了,没有人能和她的宫锦师姐一样重要,青棠师姐也不能。 周郁不清楚小师妹的心理活动,但她明知道小师妹的话有水分,还是被哄到了。 卫许霁又想起一个话题:“助理为你挑了剧本,她说什么大制作好班底,你不在我听不懂,周郁,你能早些回来吗?” “想我,还是想我的脸?” 卫许霁:…… 一天可以说两次谎吗? 她小心翼翼道:“都想。” 左耳动了动,没有雷劈声。 志得意满间,晴空万里的海市连打了两个雷。 卫许霁:…… 她小声吐槽:“青棠师姐说的没错,一直骗人果然是要遭雷劈的。” 雷声通过手机信号传递到5000米以上的高原国道上,听到小师妹不经意窃窃私语的周郁黑了脸。 第25章 一见钟情 这趟旅程花费了半个月。 每天在家里数着花瓣等人的卫许霁接到周郁到家的消息后,迫不及待的赶了过去。 周郁开门时刚洗完澡,脸上没有连日赶路与水土不服而产生的憔悴,反而因为浴室的水雾被蒸的熏红,茶色的瞳仁在玄关灯下流光溢彩。 睡衣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长卷的黑发还滴着水,水珠顺着脖颈滑到锁骨…… 隐入沟壑。 周郁挡住门,没直接让她进去:“小许霁想我吗?” 尾音带着笑。 像是林应姐讲过的,被送到白雪公主面前的那颗诱人的红苹果。 卫许霁吞了吞口水,视线无处安放。 “想。” “哦?”周郁靠近她,眼里兴味更浓,两人呼吸交错,“想我,还是想她?” 冷调的木质香包裹着她,很好闻,卫许霁本能的嗅到了危险的信号。 像漫步在森林的小鹿被捕食者盯上。 卫许霁呼吸不过来,喉咙一阵痒意。 她说:“你离得太近了,周郁,我不舒服。” 邻居家的门锁转动了一下,声音不大,两人却同时看过去。 卫许霁意识到周郁如今“衣冠不整”,不便见人,趁周郁没反应过来,推着她的腰进门反锁,流畅的像排演过无数遍。 下意识的肢体接触让卫许霁心慌:“周郁,你有些轻浮。” 周郁:……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她不就问了句想不想她吗,比起动手动脚的卫许霁稳重多了,就这卫许霁居然说她轻浮。 周郁不太想搭理她了,拿了吹风机去吹头发。 自知说了蠢话,卫许霁摸摸鼻子,哈巴狗似得跟在周郁身后。 吹风机的噪音不算大,可还是吵得卫许霁心烦。她找了一圈,坐在周郁面前的柜子上,腿轻晃着。 并不规矩的坐相,如果在外人面前,卫许霁必定不会这样,但她面前是周郁。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在周郁面前不用那么守规矩。 “周郁。” “怎么了?” 卫许霁没话找话:“姐姐让我读小学教材,等你的时间太无聊,我读完了。” “那你很快就能去学校了。” 卫许霁并不满意周郁的回答:“母亲说,别人学六年的东西,我两天就看完了,很聪明。” 这是在暗示周郁,要夸夸她。 一说到这个,周郁就想起来她前两天才想到的事情。 “英语学的怎么样?” 卫许霁:…… 一堆符号堆叠在一起,组成一个个拗口的单词,要根据情况变化增减,还有莫名其妙的搭配。学完之后只是为了和人沟通交谈——所以她为什么要学啊! 卫许霁上一次在学习方面这么崩心态还是在学习画符箓时,将束缚画成了雷击,劈死了半条溪流的鱼虾。 看着原本还有些得意的小师妹一瞬间僵住了表情,甚至局促地攥了攥拳,连腿也不晃了,周郁不再为难她:“我的英语还不错,需要我帮忙吗,或者让你家人为你请外教。” 周郁没有嘲笑自己,也没有像便宜姐姐那样说自己蠢笨,卫许霁仍旧觉得难为情。 她总说周郁不如师姐,可她比起师姐更是犹如污泥之于皎月。师姐的修为远胜于她,刚认识的周郁也能精准找出她的薄弱项,她永远都追赶不上师姐。 她落寞的垂首,忍不住为自己找借口:“金宝说,有专业的语言学人才,如果我学不会,可以请翻译的。” 似乎,这样,她学不会也没那么蠢笨。 烦人的噪音停了。 周郁关了吹风机,起身,双臂撑在卫许霁所坐的柜子上。 熟悉的香味一下下戳弄卫许霁的神经,她甚至忘记注意周郁又要开始“轻薄”她了。 也不知道周郁用的什么香。 看小师妹的心思又不知飘到何处去,周郁捏了捏她的脸:“回神。” 卫许霁抬起头,不解的与她对视。 “虽然你没说,但是我能猜到你的情况。语言只是一个工具,提起英语并不是故意要你难堪,而是希望你能多掌握一个技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与短板,如果你不感兴趣,请原谅我的冒犯。” 因为觉得学生资质差,气到辞职不干的前钢琴老师如是说道:“如果你想学,我会教你,卫许霁,我是一位很好的老师。”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剧烈跳动起来。 夜幕拉开了海市的喧嚣。 房子的隔音不算好,坐在这里能听到楼下的汽车鸣笛声,何不知哪楼的狗叫。 卫许霁没回答周郁的话,想起此行来的目的,问:“周郁,你说要去藏区想一些事,想明白了吗?” “明白了一半。” “哪一半?” “我是周郁。” …… 周郁站在米堆河下,给卫许霁拍了一段十几秒的米堆冰川的视频。 蔚蓝天际下,皑皑白雪覆盖着一望无际的冰川。 高原的风撩起周郁的衣角,冰冷的空气刺痛周郁的鼻腔,周郁点开小师妹回的语音,于是在一方小小的无人在意的地球角落,在周郁最摇摆不定的时刻,响起了不属于这里的欢快声音: “周郁,我看到你的影子了。” 那段语音周郁收藏了,听了一遍又一遍。 明明最引人注意的,是小师妹未曾见过的风景,可她的话里,却在为周郁露出的一片影子欢呼。 不是师姐,是周郁。 宫锦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周郁。 她问小师妹:“如果我伤害你了,你会生气吗?” 小师妹说:“周郁,如果你回来让我用你的天文望远镜看星星,我就可以不生你的气。” 小师妹又说:“周郁,我拆了家里的空调,装上后发现不吹风了,怎么办?” 小师妹不会忘记宫锦,宫锦也不需要一个拙劣的扮演者。 但现在的卫许霁需要周郁。 俞敏的语音电话准时打过来,周郁想,俞敏也需要她。 …… “让我抱抱你。” 周郁轻轻把卫许霁圈进怀里,“我很想你。” 不知道是不是卫许霁的错觉,她感觉周郁的声音有些颤抖。 卫许霁又想起上次吵架时,周郁要她在“师姐和周郁”二选一前,说的那句:我喜欢你,卫许霁,你很合我的眼缘。 曾经陪卫冉婷看过很多肥皂剧的卫许霁一惊。 ……所以说,周郁是对她一见钟情,周郁对师姐的敌意,是在吃醋? 第26章 只有周郁 在修仙界,实力为尊,血缘性别都不占上风。因此伴侣的选择并不拘泥于性别。卫许霁见过不少同性别在一起的修士,没觉得周郁一个女人喜欢她有什么不对。 唯一可能有点问题是,她对周郁没有私情。 如果她现在拒绝周郁,周郁还会和她做好朋友吗? 完全不知道她脑补内容的周郁缓了缓心情,虚虚拍了拍小师妹的背:“帮我吹头发,等会教你看星星。” “看星星”三个字拉回卫许霁跑偏的思绪。 她突然期待起来:“好呀。” 资料上说,周郁是钢琴家俞敏的女儿,从小到大奖拿了不少,周围人都以为周郁会继承俞敏的衣钵,但周郁却叛逆的报考了与音乐毫不相干的天文。 在不知道周郁讨厌钢琴前,卫许霁关于周郁最大的疑惑就是天文到底有什么魅力,居然能改变她的志向。 助理金宝说天文是研究星球的,宇宙中大大小小的星球数不胜数。 没上过地理课的卫许霁这才模糊的意识到天地不是曾经学的那样天圆地方,他们栖息的家园也不是一切的中心。 所以,既然有那么多星球,她有没有可能是从另一个星球来的。 给周郁吹头发时,她还在问: “周郁,天上有多少颗星星?” “周郁,其他星星上有人吗?” “周郁……” …… 宇宙是一个很庞大的课题,周郁于物理上并没有体育上的天赋,大学四年只堪堪初窥一些皮毛。 以上是周郁的自述。 卫许霁不信,周郁将枯燥的天体知识说得妙趣横生,让她这个第一次知道“宇宙”概念的人都对此向往,怎么可能是“初窥皮毛”。 于是卫许霁知道,她这位朋友还很谦逊。 这又是不同于师姐的另一个特点。 师姐很自信,具体可以表现在……敢把自己做的饭端给人吃。 说起饭。 卫许霁看了看正悬在天际的月不亮——周郁告诉她,月球是卫星,不会亮,从语文教材里读了不少关于“月亮”的诗句的卫许霁滤镜破碎了,气得她赐名“月不亮”——她该吃饭了。 “周郁,我饿了,你知道怎么学做饭吗?” 周郁太知道了。 她买的菜谱比卫许霁看过的教材还多。 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没买菜,介意吃外卖吗?” 卫许霁介意。 母亲说外卖不干净,食品问题很严重,吃了会生病,不许她们吃外卖。 她虽然不会死,但周郁只是一个普通人,吃多了总归对身体不好。 她蹙着眉,也不说话,站在天文望远镜旁边安静地盯着周郁。 周郁:…… 祖宗,都快十点了,超市都关门了,想做菜也得有地买啊。 周郁不常买菜,俞敏让她没事吃外卖,说外卖比她做到健康,因此她也没在夜里买过菜,不知道给不给配送。 她拿出手机搜买菜软件,刚要下载,就被卫许霁按住手。 “周郁,去我家吃吧。” 卫许霁哪还记得之前担心周郁喜欢她的事,满脑子都是总算有借口让周郁搬过去了,她终于天天都能看到这张脸了。 她克制着声音,尽量不暴露自己的目的:“家里有住家阿姨,或者我学着做给你吃。你应该天天吃外卖吧,母亲说外卖没有家里的饭菜健康。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周郁沉思了片刻,点头应下。 总不好饿着小师妹。 …… 卫许霁第一次坐周郁的车,觉得新奇,在副驾驶上左瞧瞧右看看,车内的配饰被她摸了个遍。 一点看不出曾经上了车就犯困的样子。 周郁等她玩够了,才耐心地探身给她系安全带。 “听音乐吗?” “我不懂这些。” 周郁也不觉意外,被俞敏吐槽过的满是劲曲dj的u盘早让她扔了,周郁用手机连接车载音乐,放了自己的歌单。 她听爵士比较多,放了两首发现小师妹不感兴趣,“不好听吗?” “好听,但是我听不懂。” 卫许霁侧着脸看周郁:“你们都会这个语言吗?” 周郁去卫许霁家当然要正经些,特地换了身衣服,但她懒得再化妆,带了副防蓝光的黑框眼镜做遮挡。 闻言推了推眼镜,下意识看了眼小师妹,瞧她表情有点失落,才说:“音乐和语言没太大关系,只要你在听到这首音乐的时候有自己的情绪波动,比如欢乐哀伤,甚至自由,只要有,你就是听懂这首歌了。” 安慰好小师妹,又引导她尝试理解歌曲里的情绪。 结果小师妹猜的完全南辕北辙。 周郁:…… 以前也没发现小师妹是个乐痴啊。 她换了歌单,换成了民谣。 然而结果没差。 从小受音乐熏陶的周郁:…… 不是,怎么会不敏感到这种地步啊? 卫许霁对这个结果不算意外。 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暖黄的灯光撒在梧桐树上,再转个弯,就到公馆的大门。 “我之前说你弹钢琴不开心,有猜错吗?” 没料到她突然提起这个。 周郁:“没有。” 她确实不喜欢钢琴,压力太大,她的天赋不如俞敏,热爱不如俞敏,技巧不如俞敏,努力不如俞敏。她越长大,俞敏及周围人对她的失望就越明显。 没人能在所有人的失望中坚持一项自己都不喜欢的事情。 “那我懂你的音乐,对不对?” 我对音乐一窍不通,我不理解他们的感情与技巧。 但我能听到你隐藏在琴键下的愤懑与挣扎。 你说听懂音乐不需要语言。 “我对音乐没兴趣,周郁,我能理解你就够了。” 这个世界太大,她来得太晚了,缺席了很多课。 语言,文化,音乐,周郁信手拈来拿来哄她的东西,卫许霁可能要用很多年才能真正明白。一件件补上太麻烦,卫许霁也不是那么感兴趣。 那次夜聊过后,在这个时空,卫许霁只对周郁感兴趣。 只有周郁。 第27章 一蹴而就 两人到时,卫冉婷还没睡,在书房看书。她最近要写一部新剧本,正在整合资料。 听阿姨说卫许霁带了人回家,惊喜又新奇:“小霁交朋友了啊,那很好嘛。” 说着就已经站起来,拢了拢衣服,边走边和阿姨说:“让人仔细招待着,怪不得这孩子突然转了性子,以前最讨厌读书的,现在居然都能学的进去。” 才下楼,正巧进门的人迎面撞上。 卫冉婷看着眼熟的周郁,一时失了言语。 这不是她大女儿小女儿的救命恩人,狠狠动摇了她唯物主义观念,骤然白头的,小晏初的周姓小友吗? 怎么头发又黑了? 她僵住,不知该怎么打招呼。 卫许霁并不清楚她受伤期间发生的事,只当她们不认识,很有礼貌的介绍:“母亲,这位是我的情人,周郁。周郁,她是我的母亲,很有名气的作家,编剧。” 情人二字出来,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卫冉婷。 卫冉婷:??? 是中文吗宝贝? 你刚成年就开始沾上那些不良习性了? 还是个女人! 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卫冉婷的脸色几经变化。 周郁叹口气,她现在已经不会尴尬了。 好吧,还是有点,对面毕竟是小师妹的母亲。 周郁想多解释两句,却不想被卫许霁拉住:“母亲,我们还没吃饭,周郁刚回来,家里没备菜,所以我邀请她过来吃。” 卫冉婷机械重复:“那很好,那很好。” 好什么好,晚饭前跑出去,现在都要深夜了还没吃上饭,两个人没一个懂事的。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想把周郁留下问个清楚,吩咐道:“晚饭让王妈去准备,小霁,你去厨房看着,小周第一次到我们家来,忌口喜好什么的王妈都不知道。” 在她面前向来温顺听话的卫许霁没动,转头看着周郁,似乎是在征求周郁的意见。 卫冉婷的笑要维持不住了。 “小霁,小周有妈妈陪着,你放心。”她又和煦地看着周郁:“小周,你觉得怎么样?” “好,麻烦阿姨了。” 卫许霁不太开心:“周郁,你在车上说想尝尝我做的饭,你又在骗我吗?” 小师妹的情绪都挂在脸上。 比如此刻,眉峰微聚,睫羽蝴蝶翅膀般轻颤,唇角抿了又抿,淡色的唇瓣都要让她咬成深色。 周郁:…… 那还是小师妹比较重要。 …… 厨房里的器具一应俱全。 周郁做饭不好吃,架势倒是摆得很足。 小师妹是个不喜欢做选择的人,周郁没为难她,自己选了适合新手入门的菜,洗过处理干净后,拿着围裙给小师妹系上。 “我看过,这是新的,没用过。” 周郁在卫许霁身后系着系带,小声的说:“我看过很多菜谱,虽然做菜不怎么样,但是肯定可以教你。” “只要你不像我一样是厨房杀手。” 周郁对自己的厨艺不抱希望,所以说起来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卫许霁将信将疑。 她不是不相信周郁,她是不相信周郁这张脸。 她想看着周郁,背后有人,还离她那么近,她不适应。 周郁到底用的什么香,怎么留香那么持久? “你不会做饭,看那么多菜谱干什么?” “就是因为不会做才要看菜谱,会做饭的谁看菜谱啊?别乱动,还有两个就系好了。” 卫许霁觉得脖子有些痒,侧头蹭了蹭,才问:“周郁,我母亲是不是不太喜欢你?” “第一次见面哪有那么多喜不喜欢。再说了,我又不是金子,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我。” “我第一次见面就很喜欢你。” 卫许霁没觉得这种话是在表白:“母亲是很优秀的编剧,我想请她为你写剧本。如果她不喜欢你,你以后的路可能要难走一些。” 周郁并不在乎这些。 或者说,即使是为了小师妹开心,哄小师妹玩,她对演戏的兴趣也没有很大。 和她当年为了俞敏学钢琴一样。 完全没什么动力。 因此安抚起人来压根不走心,事不关己道:“没关系,难走就走慢一点。” “周郁。” “嗯。” “你选择的菜是你喜欢吃的吗?” “怎么了?” 系好围裙,周郁拍了拍手,卫许霁想了一会才说:“我是为了做给你吃才有做饭的打算,如果做出来的是你不喜欢吃的菜,就本末倒置,太为难你了。” “周郁,你总在为别人考虑,总在适应别人,你没有自己的喜好吗?” 周郁:…… 周郁觉得现在的小师妹未免也太会说甜言蜜语了些,比起在顾学姐面前的裴晏初也毫不逊色。 明明在师门里不声不响,是最嘴笨的那个。 自从从藏区回来见到小师妹后,周郁的心就一直处于柔软塌陷阶段。 她甚至开始有些愧疚,愧疚自己之前认为小师妹会因为她比不上之前的自己而觉得她是废物,而看不上她。 小师妹那么真诚,就算把她当做宫锦的替身,也是在认真的对她好,为她考虑,为她铺路。 “谢谢你为我做这些。” 卫许霁有些羞赧,是在意外周郁突然的感谢。她眼睛亮亮的,比周郁五年里观测过的所有星星都要耀眼夺目。 “我会把我的喜好慢慢告诉你,不过现在不行。” “为什么?” 卫许霁面色不虞,难不成宋乔菲能为周郁做,她就不能吗? 她们不是关系更亲近吗? 想起周郁那么多次的违约“前科”,卫许霁神色冷凝,抱着胳膊,压迫感十足地要周郁给个合理的理由:“为什么现在不行?我不行谁行?” 似乎周郁敢说出一个名字,卫许霁就真的会扯下围裙走人。 “不关其他人的事,学习是不能一蹴而就的,厨艺也是,你应该打好基础。” “哦。” 知道是错怪周郁,卫许霁又别扭起来。 心里找茬道,周郁还是比不上宫锦师姐,师姐就不会担心她学不会。 …… 客厅里的卫冉婷听着阿姨转播的画面,心里还是不太踏实。 她不常插手卫许霁的事,谁知道这次会给她带来那么大的一个惊吓。 也不知道卫许霁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人给带坏了。 犹豫良久,卫冉婷还是决定给远在意大利的卫京玉打电话,将卫许霁养情人养到她们救命恩人的事情和盘托出。 刚下班的卫京玉:??? 谁? 第28章 哄你开心 全世界好像只有周郁的厨艺值被点了负值。 卫许霁在周郁的指导下,做出来两道看起来就能入口的食物。 她迫不及待拿了筷子让周郁试菜,很家常,算不得珍馐,但比起周郁的厨艺来,简直好太多了。 周郁很捧场的夸了几句,然后认真的给出了点评意见:盐好像放少了,味道有点淡。 美食评论家不必是个厨师。 卫许霁没维持以往的仪态,双手撑在岛台上,很认真的听完周郁的评价,自己尝了尝,发现周郁所说果然不错。 “你会生气吗?” “生什么气?” “我在厨艺方面超过你了,你是我的师父,不会生气吗?” 很莫名其妙的结论。 周郁不记得师门里有这样的说法。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如果我能帮到你,我会很开心,怎么会因为你做的比我好而生气?” 卫许霁被她唬住了:“你说话好有哲理。” 周郁:…… 她绷住嘴角,勉强没让自己笑出声。 不能笑,按小师妹现在的脾气,一笑就得炸毛。 “这是高中是要学的东西,你说你把小学的东西学完了,没有再继续学下去吗?” 卫许霁摸了摸鼻子,食指不住点着岛台,“没来得及,我过些天会的。” 卫许霁顿了顿,又问:“周郁,我现在获得给你做你喜欢吃的菜的资格了吗?” 小滑头。 哪里是在问做菜,分明是在问愿不愿意搬过来和她一起住。 毕竟宋乔菲当时说的条件就是这个。 也不知道她和宋乔菲较什么真。 想起还在客厅等着她们的卫冉婷,周郁就有些头疼。 在她的沉默中,卫许霁逐渐暴躁:“周郁,我要讨厌你了。” 好可怕,好吓人,周郁要夜不能寐了。 周郁知道卫许霁的忍耐下限在哪,不逗一下她简直白认识小师妹那么多年。 她憋着笑:“我还有一个审核标准,你愿意让我检查一下吗?” 卫许霁一脸忍辱负重:“好。” 周郁向前两步,懒散的把头枕在卫许霁的肩上,胳膊搭在卫许霁的后腰,整个人贴在卫许霁的后背,轻轻喟叹一声:“舒服。” 卫许霁:…… 周郁又在占她的便宜。 周郁果然很喜欢她。 卫许霁身体僵直,大气都不敢喘,她尽力克制着想打周郁的冲动。 其实并不难,不知何时卫许霁已经习惯周郁的味道。 但她不承认。 等周郁歇完,拍着她的后背说“真乖”,卫许霁才意识到不对。 她抓住周郁的手,不可置信道:“标准?宋乔菲给你做饭时,你也会像刚才那样贴着她吗?” 那么近,她都能听到周郁平稳的心跳声了。 周郁简直就是个登徒子! 当事人周郁:…… 小师妹的脑回路是挺清奇哈。 …… 吃过饭,卫冉婷借口已经很晚了,催卫许霁去洗漱,留周郁一个人应对卫冉婷。 上次没心情关注这里的布置,现在仔细一瞧才发现卫家的富丽堂皇。 编剧都那么赚钱的吗? “周小姐,好久不见。” 这个称呼可比“孩子”要疏远的多。 周郁波澜不惊,“卫阿姨好久不见,叫我小周或者小郁就好。” 卫冉婷递给周郁一杯清茶。 周郁客气接过,喝了一口。她不爱喝茶,但长辈赐,不敢辞。 “我知道阿姨想问我什么。我和许霁是在小初的生日宴后认识,她找到我,说要和我做好朋友。” 谁家好朋友是用情人命名? 周郁都觉得好笑。 “许霁性格良善稚气,并不清楚‘情人’的本意,大概是接收到了不正确的消息。我一直没解释是因为觉得没必要,总归只是一个关系的总结。” 好吧,周郁承认,她不解释是因为她想看小师妹自己发现真相后的窘迫样子。 卫冉婷:…… 她觉得有些不妥。 哪能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 理了一遍措辞,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周郁就换了一个话题。 她正襟危坐,模样正经多了。 周郁诚恳说:“对了,阿姨。京玉姐之前有和我提过许霁想进入学校学习,许霁的学习能力没有问题,但实际的学习进度需要做些合理规划,这方面我可以帮到她。” 卫冉婷笑着改了口:“那好,麻烦你了,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没办法。 京玉给小霁安排了那么多老师都没能让小霁对学习产生足够多的兴趣。 现在有个小霁信赖的人主动帮助,那人还曾救过小霁,卫冉婷当然不会拒绝。 …… 卫许霁洗漱过后,便叫了周郁去看她的房间。 看着眼熟的内饰,周郁有些想笑。 这不是卫许霁的卧室吗? 但这话没法直接说,解释不清。 周郁拎了拎下陷的枕头,旁敲侧击:“有人睡过?真的不是你的卧室吗?” “不是,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看这有个阳台,可以用来放你的天文望远镜,供你看星星。” 卫许霁看周郁还在纠结枕头的事,有些难为情:“我之前受了伤,卧室被毁。母亲将我安排到这里住了,我今晚就会搬走,床铺给你重新收拾。” “如果你不愿意,我再为你另找一间,家里有很大房间。就是,可能没有这间好。” 卫许霁像一只叼着自己宝物的小狗,炫耀过后又担心新朋友会不喜欢。 看得周郁心软软的。 “就这间吧,你会和我一起睡吗?” 卫许霁:…… 本性不改。 可恶的登徒子! 周郁说了两声可惜,迎着小师妹铁青的脸色,笑容更加明媚。 又被“调戏”的卫许霁没再理她,自顾自的离开了。 不多时,卫许霁从书房带来了一叠纸。 “我不喜欢看电子版,所以让金宝打印下来了。看看有你喜欢的角色吗?” “嚯,那么多。” 两人坐在沙发上,周郁随手翻看着剧本,和小师妹攀谈:“电影赚钱吗?” “不赚钱,我了解了现今电影盈利模式的内幕,收集了很多资料,现在影视寒冬,电影根本不好做。如果我不通过电影洗钱,利润几近于无。” 周郁翻剧本的手顿住:“那你还投资?” “嗯,哄你开心。” 卫许霁有些困了。 真是奇怪,每次在周郁身边就安逸到犯困。 她单手托着腮:“不是所有东西都要用利润来衡量,周郁,你不是商品,我也不想把和你交朋友当做一场投资来看。” “你不用担心我会没钱,我能从其他行业里赚钱,我会把赚来的钱用来给你拍戏。” “我们是朋友。” 周郁暗自咋舌,小师妹被她卖了不会倒数钱吧? 是朋友就能这样不计成本的狂砸钱吗? 真的想不明白。 第29章 见义勇为 卫许霁为周郁准备了七八个剧本。 应该是动了关系,周郁一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剧本质量都在及格分以上。 有商业片,有文艺片,分门别类摆放的很整齐。 也不知道卫许霁在她没回来的这段时间看了多少遍,每一个剧本卫许霁都能挑出来一个适合周郁的角色,甚至说的有理有据。 周郁敷衍的应和,然后一个都没选。 卫许霁还以为周郁是不喜欢她找的这些剧本。 “都不喜欢吗?我这里还有几个剧本,只是挑不出适合你的角色,或者是导演私生活有污点,让我筛下去了……我等会儿拿给你看看。” “金宝说电影很看中番位,这个你不用担心,随意挑就好,我可以给出让他们接受你的价钱。” 周郁:…… 好吧,终于知道市场上那些演技不过关的演员都是从哪里来的了。 大哥不笑二哥,周郁马上也要成为被网友讨伐的“资源咖”的其中一员了。 卫许霁介绍了她的关系人脉网,主要在京市,都是由卫京玉推荐给她,经由金宝联络发展巩固的。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能左右演艺圈的资本大佬。 卫京玉和裴晏初谈起江家的事时,没避着周郁,周郁也跟着听了两句,对卫京玉能掌握那么多演艺圈资源并不觉得意外。 指不定又是卫京玉为了恶心江璨,给江璨挖坑,故意挖走的。 等卫许霁巴巴一通说完,周郁才开口解释:“这些都很好,但是我没学过表演,对演戏一窍不通。” 卫许霁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我给你请老师,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我让金宝去联系。” “不用,我妈妈是艺术圈的,也认识不少人。” 倒不是和小师妹客气。 周郁回家后没来得及去看一下俞敏,很久没见了,得找个借口麻烦一下俞敏,让她知道周郁心里有她。 不然俞敏会觉得周郁太独立,不放心。 卫许霁不知道周郁心中所想,只知道周郁又拒绝了自己,心里虽然不悦,到底没说什么。 人家都把母亲搬出来了,她还能说什么。 万幸的是,周郁找的不是裴晏初、宋乔菲她们,自己现在在周郁的朋友里还是排第一位的。 给自己顺完气,卫许霁打着哈欠扯过一张薄毯盖在腿上:“还缺什么吗?我一块准备。” “经纪人和助理,我不打算签公司。” “好。” 卫许霁接过周郁递来的剧本,两人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离得很近,周郁身上的淡香踩着社交线攥握住卫许霁的心脏。 她下意识看过去:“周郁。” “怎么了?” “你用的什么香?” 周郁用习惯了,没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香水味有什么奇怪,皓白的手腕凑近鼻尖,仔细嗅了嗅:“雪松,味道很重吗?” “不重,但你总是……”卫许霁舔了舔上颚,把要脱口的“调戏”咽下去,委婉道:“离我很近,所以我能闻得到。” 她坐直身体,“雪松,怪不得,冰冰凉凉的,闻起来很舒服。” 也很有侵略性。 上瘾似的,总让人忍不住想多闻会儿。 见不会隐藏情绪的小师妹面色正常,周郁也松口气,“你没觉得不习惯就好。” “哪里买的?” “我朋友送的,就是裴晏初。” 周郁态度松懈下来,话语里带着不自知的熟稔和打趣:“她这个人啊,懒得对其他人动脑筋。第一次送我生日礼物送的就是香水,所以后来的每一年都只送香水。家里摆了一墙,压根用不完,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买过香水了。” 卫许霁:…… 就多嘴问这一句。 周郁的每一句话都在说她们两个关系多好。 现在闻着雪松味,卫许霁只觉得是沐浴在周郁和别人的友谊象征。 压的卫许霁喘不过气。 她头脑顿时清明了很多:“你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聊。” 周郁:??? 怎么突然不聊了? …… 周郁作息不健康,起床时卫许霁已经在房门前捧着本英文书等了很久。 小师妹等得不耐烦,撩起眼皮,将拿着书的手背过身去,态度冷淡:“昨天熬夜和裴晏初聊天了吗?” 哪来的火药味? 周郁不接招:“我没带衣服来。” 卫许霁用鼻腔哼出一个音,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拿了一套衣服:“干净的。” 卫许霁没有避嫌的概念,不然在周郁家也不会那么坦然的当着她的面换衣服,看周郁转身进门,卫许霁当作周郁给她的台阶,抬步跟了上去。 “早餐冷掉了。” “抱歉,是我起晚了。” “是挺晚,是和裴晏初熬夜聊天吗?” 这是今天早上小师妹第二次用嘲讽的语气提起同一句话。 衣服脱到一半,周郁眼皮跳了跳。 不是吧?这也要比? 小师妹好胜心怎么这么强? “没有,昨天看动漫呢。很好看的,下次带你一个。” 卫许霁给周郁递了个台阶:“我又看不懂。” “我讲给你听嘛。” 兀的,她的视线牢牢黏在周郁的左臂上,那上面布满了狰狞碍眼的伤口。 卫许霁上次给周郁接胳膊的时候,周郁身上找不到一处疤痕,这才半个月没见,怎么搞的? 难道是在旅游的路上伤到的? 可看起来像刀伤。 周郁都能压着她打,怎么会被其他人伤到? 卫许霁叹口气,放下卫冉婷推荐给她的《小王子》,去楼下找来了医药箱。 周郁趁小师妹离开的间隙换好衣服,正准备去洗漱,就被提着医药箱赶来的卫许霁拉住手腕。 “我看看你的伤口。” 不等周郁同意,卫许霁已经小心将周郁左手的衣服推上去。 伤口才刚刚结痂,十多处,每一处都有两三寸长,前臂没有一块好肉。 卫许霁咬了咬牙,动了杀心:“怎么弄的?” 卫许霁带着周郁坐下,打开医药箱后,将东西拿出来摆在周郁面前。她不会用,但卫许霁记得,她被刀伤了后,周郁给她做了包扎。 ……可伤口已经结痂了,没有流血。 “见义勇为的时候伤的。” 卫许霁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周郁的身上闪耀着人性光辉,似乎又能透过周郁,看到宫锦师姐的影子。 第30章 儿童文学 周郁对卫许霁的这个眼神很熟悉。 怀念,眷恋,欣喜,仰慕,其中又夹杂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小混蛋,又开始把她当替身了。 周郁的好心情随之而散,她磨了磨后槽牙,拍开卫许霁拿着纱布要给她包扎的手,警告道:“你最好认清我是谁。” “可是,她和你一样都喜欢乐于助人。” 周郁:…… 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不出来吗?是我自己划的,别人划能划出那么整齐的刀口吗?” 卫许霁依言仔细分辨了一下,确实如周郁所说,刀口整齐,间隔分明,深浅如一,完全不像搏斗时被人划伤的。 “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怕你死。 周郁随口敷衍道:“我心里有病,现代人压力大,像我这种轻佻懒散又有些自尊心的人,之所以一直不出去工作,就是因为我的心理疾病很严重。” 现在的社会越来越关注心理健康,科普视频和伪科普视频遍地都是,周郁说起来都不用打草稿:“我找不到我的价值,迷茫彷徨,在自我怀疑的泥潭中挣扎,然后越陷越深。所以,我就尝试把精神上痛苦转移到身体上。或者说,因为对现状无能为力,觉得自己无能,才会用自己的身体来报复发泄。” 她说的一本正经,完全唬住了没见过现代人脆弱心理承受能力的小古人卫许霁。 卫许霁:听起来好像入魔了。 和师姐同一张脸的周郁怎么可以入魔呢,师姐可是千百年难遇的正道之光。 也没理会周郁前半句明晃晃的翻旧账,卫许霁焦急问她:“那怎么样才会好?你曾经说过的现代医疗没办法治愈吗?吃药也没用吗?” “这不是吃药手术可以解决的问题。” 周郁老神在在,看小师妹不知所措,又体验到当年在山上逗人的乐趣,眼里忍不住泄露出笑意。 过了几分钟,才听卫许霁又道:“你有价值,你知道很多东西。周郁,你的价值很大。” 态度虔诚的像是在挽救悬崖边上的求死者。 周郁收起戏谑玩笑的神情,若有所思地看了小师妹一眼,没再说话。 悬铃木如同周郁第一次到访时一般,在窗外做着伴奏。 春末的天气已经有些闷热了。 周郁现在的身体受不得热,只坐了一会就觉呼吸不畅,从柜子里翻到空调遥控器,主动开了空调。 凉风席卷蔓延,驱散周郁心头的躁意。 她告诉卫许霁已经打过破伤风了,胳膊不用再处理,伤口在结痂,一直捂着反而不利于愈合。 卫许霁就坐在周郁身边,手里还拿着纱布,耐心检查着周郁的胳膊:“会留疤吗?” “会。” “周郁,你疼不疼?” “不疼。” “你骗人。” “我不骗你,真不疼。” 当时一心想着要救小师妹,生怕再晚一会儿血液就失效,哪里有心情注意疼不疼。 周郁的神情不似作伪,卫许霁没追问,听周郁的话,将纱布放回药箱,想着找卫冉婷要些能祛除疤痕的药膏。 宫锦师姐最爱漂亮,每次伤口愈合后,都会四处搜寻祛疤膏,左臂因金线残留的金印一直为师姐所不喜,就差剜肉除疤了。 周郁看起来没师姐那么在乎容貌。 也是,周郁都敢毁自己的脸,胳膊上的疤算得了什么。 但,卫许霁觉得那疤碍眼。 太丑了,配不上周郁那张脸。 更何况,看到它,脑海里就会循环播放周郁刚才叹息着自嘲的话。 卫许霁找了个借口下楼:“我去把饭给你端上来,你在这等我。” …… 趁王妈热早饭的空档,卫许霁去找了卫冉婷。 卫冉婷的作息可比不爱惜身体的年轻人要健康的多,正坐在外面的花架下看书。 卫许霁将人名抹去,只说是在看书时碰到了不解的问题,将周郁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卫冉婷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担心地问:“你这是看的什么书呀?” “手机里随便刷到的。” “小霁进步好快,都会用手机看书了。”卫冉婷不疑有他,兴致高昂地夸了两句,端起手边的红茶饮了一口,慢悠悠地说:“听你的这个描述,应该是抑郁症。” 卫许霁没听过这个名词,默默重复两遍,问:“抑郁症什么意思?” “这个我了解的不深,只是网上都这样说,才知道一点。如果小霁好奇的话,不如找专人问问。” 卫冉婷从不打击孩子的好奇心:“三院附近有家名声不错的心理诊所,就是可能难预约,你可以去看看,正好多出去了解一下。” “对了,小郁起床了吗?” “醒了,等早饭热好我给她送上去。” 卫冉婷不动声色打量着卫许霁的神色,试探开口:“这是我们小霁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呢,长大了。” 因为伤口而被卫许霁忽略的,周郁身上一直萦绕着的逐渐淡薄的雪松味,突兀的再次占据卫许霁的脑海。 她不悦的蹙起眉:“哼,她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她可不止我一个朋友。” 花架上的葡萄藤错综攀爬。 两侧种着卫许霁不认得的丛生植物。 空气中飘来不同于周郁身上的花草味。 卫许霁更觉得心烦。 金宝今天过来的晚了些,告诉卫许霁已经按照她的安排联系好了表演老师,问周郁什么时候有时间去上课。 卫许霁拨弄着含苞待放的鸢尾,往厨房的位置扫了一眼:“我等会儿问问她的时间安排。” 她端着早餐上楼,周郁听话的没乱动,正倚靠在沙发上最接近空调出风口的位置,顶着16度的冷风,翻看卫许霁落下的《小王子》。 卫许霁将早餐一碟碟放在桌子上。 她只和周郁吃过一顿早饭,并不了解周郁的口味,但记得周郁喜欢吃小笼包,今早起来特地叫王妈包的。 除此之外就是养胃的粥和小菜。 “别看了,过来吃饭,小笼包的馅是按照我们上次吃的那家做的,七八分像,尝尝喜不喜欢。” 卫许霁抢走周郁爱不释手的书,将筷子递给她。 “辛苦你了。” “不客气。”卫许霁随手翻着,“这本书好看吗?母亲说我现在看正合适。” 周郁为卫冉婷的恶趣味笑出声:“好看,我小时候唯一的睡前读物。我熟悉到就算是原着也能看得懂。” “这不是原着吗?” “《小王子》是法国儿童文学小说,原着是法语。” 卫许霁所有的话都憋了回去,她迟疑地问:“儿童文学?” 第31章 最好朋友的待遇 “我?儿童?” 卫许霁错愕地指着自己。 便宜姐姐早在两年前就警告过她,说国内的法律里写着公民年满16周岁就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借此警告卫许霁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 怎么想她现在都不可能还是个儿童吧。 卫许霁像只跳脚的猫。 “我都十八了,十八!在话本子里,我这个年纪都已经及笄三年了!” 卫许霁所说的话本子是宫锦师姐在山上无聊时看着解闷的。 周郁也想到了这一茬,笑意收敛。 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小师妹尚且青涩稚嫩的面孔,她不疾不徐道:“儿童文学并不一定是只能给儿童看的,我刚才不也在看嘛。我不但看儿童文学,我还看儿童剧。” 这个说法取悦了卫许霁。 卫许霁收起张扬的刺:“真的吗?” “真的,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 周郁拉着卫许霁坐过来,给卫许霁盛了一勺粥。 卫许霁虽然满心不情愿,但还是勉强应下,探过身去,尝了一口。 和早上吃的无甚差别。 她挑剔开口:“我还想吃一个小笼包。” 周郁无有不应,夹了一个喂给小师妹,笑着打趣:“那我别吃了,全留给你。” 清冷的雪松味随着周郁的不断靠近,慢慢攀上卫许霁。 卫许霁往后退了退。 “怎么了?” 耳边是周郁自然而然的关切话语,卫许霁不好意思说是在吃她朋友的醋:“有点儿冷。” “这边正对着出风口,当然冷。” 周郁拿过她昨晚盖的毛毯,披在小师妹身上。 让人上瘾的雪松味更加浓郁,将卫许霁包围其间。 得不偿失的卫许霁:…… 她岔开话题,试图用正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找好表演老师了,金宝说是表演学院的教授,国家一级话剧演员。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周郁咬了一口小笼包,确实如小师妹所说,馅料的味道和她上次带小师妹吃那一家很像。 “不是说让我妈去找吗?” 卫许霁没接话,裹着毛毯往后退了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书脊。 “我应该都有时间,你根据老师的时间看着安排就好。” “应该是什么意思?” “应该的意思就是,如果我不答应别人的邀约,和其他人出去玩,那我就是一个二十四小时完全自由的闲人。” 小师妹仍旧一头雾水。 周郁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界面,递给她。 卫许霁接过,食指不小心擦过周郁的掌心,心脏剧烈跳了两下。 周郁没发觉,从容不迫的继续吃饭。 卫许霁回味着指尖冰凉的触感,莫明觉得有些不对劲。没等她想明白,注意力就被聊天界面里大片的未读红点,和99+聊天框所吸引。 她看了眼低头吃东西的周郁。 周郁教养很好,吃东西并不着急,细嚼慢咽,姿态优雅。可偏偏两颊微鼓,专心嚼东西的样子像极了只仓鼠。 和师姐一模一样。 卫许霁收回视线,所以,周郁的意思是让她点进去看看。 卫许霁随意点开一个,三天的时间里,对面陆陆续续发了十几条,都在问周郁有没有时间去射箭。 射箭,周郁还会射箭吗? 金宝查到的资料里没有写。 周郁也没有说过。 只是听她闲聊时提起过,她在体育方面很有天赋。 这些天的接触下来,卫许霁发现周郁是个很别扭的人,对自己尤其不坦诚,每次都把自己的真实喜好包裹在最里层。 因此,“周郁会射箭”这个消息,让卫许霁微妙的体验到一种拆盲盒的乐趣——虽然她现在还不懂什么叫“盲盒”。 期待又忐忑地点开另一个,是在问周郁有没有时间去爬山。 接下来点开的两个都是在问周郁去不去聚餐喝酒,还特意说明了是纯女局,都是彼此认识的朋友,周郁不用喝,到场吃顿饭,见个面就行。 卫许霁又开始自闭了。 周郁朋友好多啊,原本还以为周郁的朋友只有宋乔菲那几个。 卫许霁心虚的看了眼周郁,见她吃得开心,点开和裴晏初的聊天框。两人并不常聊天,大多是打语音电话,一打就是十多分钟。 真是好朋友。 卫许霁将手机扣了下来,也没还给周郁:“你很忙。” 周郁从这三个字里感受到小师妹强压的火气。 周郁:??? 谁又惹她了? 这脾气比不合格的炮仗还容易炸。 真不理解。 她用白瓷勺舀了勺粥,慢慢吹凉,一边喝粥,一边脑子转得飞快,喝了两口,想明白小师妹是“第一”的地位受到挑战,生气了。 周郁挑了个尽量不逗她的回答:“圈子多,认识的人也多,算不上真正的朋友,都不怎么重要。” 她们不重要谁重要? 当然是卫许霁最重要。 卫许霁被顺完毛,心里舒坦多了。 就是嘛,她争不过从小陪宫锦师姐长大的青棠师姐,还争不过只会陪周郁玩的普通朋友? “老师的时间我会安排协调。对了,”卫许霁顿了顿,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很擅长那些运动吗?” “对,我在体育项目上有点天赋,不少教练都想举荐我去国家队。” 这话在外人面前听来是炫耀,但卫许霁不太了解国家队,只当周郁在谦虚。 卫许霁喉咙有些痒:“那你怎么不去?我记得你说过,你对体育是有些兴趣的。” “我身体不好,去不了。” 周郁语气平淡,没有丝毫失落。 她带着记忆出生,知道自己身上有基因锁。她从小就会没有规律的晕倒,根本没办法参加大型赛事。 试想,马上要到她上场了,摄像机打到她,她却突然晕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头发变白再变黑,多恐怖。 说不定等她醒来后就已经躺在实验室的铁床上,即将被切片研究了。 不过,晕倒这种情况以后应该不会发生了。 周郁空着的左手暗自握了握,血液里曾经因灵力流动而沸腾的感觉已经彻底消失。 她笑了笑,轻声道:“卫许霁,等有时间,你愿意陪我去尝试那些运动吗?” 卫许霁勉强压下要扬起的嘴角,含蓄地点点头。 不错,这才是最好朋友该有的待遇。 那她勉为其难原谅周郁吧。 第32章 不良反应 俞敏前段时间去奥地利做国际钢琴赛事的评委,周郁在玉滨公馆住了三天才回来。 不是周郁不想走,周郁想回出租屋,恰恰是小师妹,也不知又犯了什么毛病,一直缠着她,借口学英语,不让她离开。 她换洗的衣服都没带,这几天吃穿用住,全都是卫许霁准备的。 周郁甚至被卫许霁纠缠的不怎么下楼,连卫冉婷也不常能见到。 身体情况也奇怪起来,胸闷心慌心绞痛。 如果不是确定卫许霁确实是她那个纯真无邪正派的小师妹,周郁都要怀疑卫许霁是要把她囚禁起来做禁脔了。 不怪她多想,小师妹的反常行为和小说里病娇反派一个样。 因此,周郁想离开的心情越发急切。 好不容易借口俞敏回国了,周郁终于离开了玉滨公馆。车子还没离开出两公里,周郁就从后视镜里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是辆蓝色吉普。 周郁是海市人,对附近的街道不要太熟悉,左拐右拐,把吉普车甩掉,回自己的安全小家睡了一觉。 三个小时后。 周郁又在自己家的小区外看到那辆眼熟的吉普。她还没走近,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从车上跳下来——是小师妹。 所以顾学姐是怎么受得了裴晏初的? 黏着不放,一点个人空间不给。 骂骂咧咧一路,周郁气不过,给裴晏初发了消息:【你真有病】 裴晏初秒回:【谁有病?你疯了?】 没再理会接下来的连环轰炸,周郁刚进门就被俞敏叫去厨房了。 母女俩各忙各的。俞敏备菜,周郁洗水果,水流潺潺,案板上刀声平稳。 她简单和俞敏说了以后的职业规划,隐去包养合同的事,只说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俞敏很放心周郁。 她这个女儿,除了厨艺差还跃跃欲试一直炸厨房外,挑不出其他错处。 只有周郁特意提起的那个新朋友让俞敏有些好奇。 女儿跟花蝴蝶一样,朋友多的数不胜数,可像这样单独拎出来的,不过寥寥数几。 好奇归好奇,俞敏也不插手干预,抬眸看着周郁有些瘦削的脸,关心地说:“以后别冲动行事了,去哪至少做个周密安排,你看你,都瘦了。” 瘦是因为胃口不好。 周郁没反驳,乖巧应声,反手将震动的手机调成了静音。 洗好水果,擦了手,周郁挑了个饱满的梨子削皮。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奥地利好玩吗?” “我是去工作,你呀你,哪都好,就是玩心太重,不稳重。”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周郁挂了,对面又打过来。 这样接连不断重复了三次。 俞敏也发现不对劲了:“怎么了?你借高利贷了?” “是亲妈吗?就不能盼我点好,我朋友,有点粘人了。” 俞敏松口气,语气怀念:“小初啊,很久没见她了。” 周郁:…… 裴晏初你看你这烂名声。 她试图挽救好友岌岌可危的口碑:“不是,裴晏初都是成年人了,哪有以前那么粘人。就是之前宋乔菲说的那个小孩,缠着我,让我教她英语。” “你缺钱吗?” “不缺,之前的工资还剩了些……”周郁打开手机,点开余额一看:“还剩五千呢。” 俞敏:…… 五千,这在海市怎么活的下去? “我给你转几万。” “世上还是妈妈好。” 周郁随口应着,却没收。 界面里不断弹出语音电话,踩着周郁的社交底线,疯狂蹦迪。 她压着被小师妹约束在玉滨公馆不放人的火,还是接通了。 对面声音有些哑:“周郁,你要邀请我上去吃饭吗?” 周郁:…… 你还真不客气。 “你干嘛跟着我?” “我怕你自杀,周郁,我现在就你一个朋友。” 周郁叹口气,脾气像泄气的皮球瘪了下去:“你上来吧,门卫那里我去说。” …… 卫许霁执行力很强。 自从听卫冉婷说周郁的情况有可能是抑郁症,卫许霁就将其放在心上了。 能用“症”命名的,肯定很严重。 金宝找的表演老师最近时间充裕,卫许霁反复确认过老师的人品和专业履历,才让金宝带周郁去了表演老师那里。 而她则在卫冉婷的安排下,去了三院附近的心理医院。 医生一上来就让她操作电脑做一套题。 还没学会用电脑的卫许霁:…… 她不得不表示,不是给自己看病。 卫许霁将周郁随口敷衍她的话再次重复一遍,对面的心理医生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 卫许霁付费上了一节心理健康教育课,周郁在卫许霁口中被医生确诊了抑郁症,为了治疗,卫许霁还拿了几千块钱的药。 “你下次带病人过来。” “我尽量。” 卫许霁不确定周郁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她似乎正在为自己的价值而苦恼,医生说病人的心理都很脆弱,如果让她知道她病了,会不会反而得不偿失? 她不敢赌。 但是医生又叮嘱要吃药。 于是卫许霁偷偷将药磨成粉,放在周郁的水杯里。 也不知道周郁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很想往外跑,胃口小了很多,总是懒洋洋的,一副很困倦的样子。 周郁正式上课在一周后。 她被卫许霁拘在家里没事干,开始频繁和其他人通电话。 卫许霁每次都碰巧听到,听到周郁说想离开,听到周郁说没有兴趣,听到周郁说可能是要死了。 半个多月前,为卫许霁剖析世界本质的周郁似乎死在了藏区。 卫许霁慌了。 哪怕不看在宫锦师姐的面子上,她也无法接受这么对她胃口的朋友突然逝世。 她不想周郁死。 她想周郁活着。 …… 被周郁晾了那么久,卫许霁居然没闹情绪。 周郁咂摸出不对味来。 她和俞敏说过要带一个朋友来家里吃顿饭,拿了件外套就去找卫许霁。 周郁刚下了电梯就遇到了心事重重的卫许霁,也不知道小师妹的脑回路怎么接的,看到她就撩起她的衣袖检查。 周郁推开卫许霁灼热的手:“发生什么事了?” “我怕你死。” “我这不好好的。” “你别瞒我了,我都知道,你得了抑郁症。” 周郁:??? 我怎么不知道? 卫许霁跟在周郁身后,将这些天的所有都尽数坦白。 周郁额角直跳:“我说我这两天怎么那么不对劲,合着你偷偷给我下药了。” “你知道吗?对于没病的人来说,吃这种药会有很明显的不良反应。” 卫许霁:??? 周郁:…… 第33章 for my chow 卫许霁生气了。 没错,卫许霁又生气了。 这次气得很严重,因为卫许霁生气的对象有两个,一个是周郁,一个是她自己。 她气周郁欺骗她,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又气自己傻乎乎的真的相信了周郁的谎话,更气自己好心办坏事,差点害死周郁。 气愤的心情在她问过医生,乱吃药可能会出现的不良反应后,达到了顶峰。 周郁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倚靠在门前,一边在微信上敷衍裴晏初,一边撩起眼皮懒散地看小师妹打电话。 卫许霁看了她一眼,暖黄色的楼道灯没能驱散卫许霁脸上的寒意,她两颊的肌肉颤了颤,眉心高蹙,眼底神色复杂。 不等周郁反应,卫许霁转身按了电梯,下楼了。 在门口打着字,正准备进门吃饭的周郁:??? 不是,发生什么了? 周郁的视线略过冰凉的大理石瓷砖,看着即将关闭的电梯门,有些慌乱。 她想去追,脚步刚迈开,因为吃错药的心悸却又突然发作了。 周郁捂着心脏倒在地上,强撑着睁开双眼,只看到已经合上的电梯门,和不断跳动着的红色数字。 “小锦,女儿你怎么了?” 一直没等到周郁回来,俞敏不放心,出门找人,没成想看到这一幕。 俞敏慌忙扑过去,扶起周郁。 周郁不敢在俞敏面前昏迷:“妈,我有点喘不过来气,把窗户打开。” 俞敏将周郁扶进家门,找了一圈,把人扶到窗户边,推开窗户后,又用琴谱给她扇着风。 “小锦,老实告诉妈妈,你的身体是不是问题了?” “没有,就是吃错东西了,没事,等会就好。”周郁倒在俞敏怀里,反过来安抚六神无主的俞敏:“妈,相信我。” 缓了一会,周郁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出小师妹发来的两个字:【绝交】。 好幼稚。 周郁将手机放在心口,又开始觉得喘不上气来。 其实没那么严重的。 周郁知道,应该是迟迟没来的反噬。 不幸中的万幸,她没有当着俞敏的面晕倒,她的秘密还没有暴露。 她是俞敏的女儿,她不是怪物。 又缓了几分钟,俞敏回了趟房间,再过来脸上挂了寒霜。 俞敏告诉周郁,她看了家门前的监控:“站在电梯口的那个女生是谁?” “我朋友,很好的一个小孩。” “好?她把你气成这样,放任你不管就走了?” 周郁被俞敏下意识护犊子的讨伐话语逗笑了。 “不是,是我把她气走了。原本是要让她来家里吃饭,和你见一面的,看来这次是没机会了。” 向来优雅的钢琴女王不满的拎起眉,她还没和周郁的这个“朋友”见面,就对其产生了浓厚的抗拒厌烦心理。 她的女儿她还不了解?从来是最好脾气的那个,也不会故意招惹什么事,怎么可能把人惹生气? 肯定是那个看起来就不成熟的女生的错。 但俞敏在体制内工作,最擅长的就是做表面工作。 看着女儿逐渐红润的脸,感受着女儿低于常人的温度,俞敏说:“见面的机会多的是,饭差不多做好了,都是你爱吃。” …… 卫许霁离开前和金宝说过,是去找周郁吃饭。 因此金宝不可避免的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认为这次至少也是待一个小时以上,拉着保镖开了局游戏。 正在推水晶,车门被人从外面猛的拍了两下。 金宝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手机,抬起头,车外站着的不是小老板还是谁。 金宝拉开车门,小老板怒气冲冲的坐了上来。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金宝操纵的角色被人杀死了。 可恶,她的晋级赛。 “老板,怎么了?” 卫许霁不说话,粗鲁地扯上安全带,闭目养神。 金宝:ok,我闭嘴。 卫许霁冷着脸的时候更像大老板了,还挺唬人。 曾被工作狂卫京玉支配过的金宝不敢继续打游戏,只能忍痛退出去,小声让司机开车回去。 卫许霁耳朵动了动,冷淡开口:“就在这儿等着。” 金宝:…… 祖宗,这是又和周小姐吵架了。 怎么比她大学期间经常被人挂校园墙的那对小情侣还能吵? 周小姐也是,小老板都是她的金主了,就不能哄哄她。 卫许霁静默地回想着这两天的事情,越回忆越觉得好笑。 她为了周郁急得上蹿下跳,怕周郁死掉,又怕周郁提前知晓接受不了,想方设法地吸引周郁的注意,绞尽脑汁提起周郁对生活的兴趣。 这两天她寝食难安,连着两个深夜,为周郁占卜了一卦又一卦,每次都窥探不到天机,反倒是自己,遭遇反噬,咳了那么多血。 周郁一点事没有,现在仅有的痛苦,全都是自作多情的卫许霁带给她的。 疯了 真是疯了。 卫许霁发誓,周郁是她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她第一讨厌对她动手动脚的人,第二讨厌对她满口谎话的人。 简直写着周郁的名字。 想着自己后来因为怕刺激周郁,怕周郁想不开,对周郁放宽底线,容忍了那么多次难捱的搂搂抱抱没打回去。卫许霁就气到呼吸不畅。 她真是个天生的演员。 骗子! 金宝摸摸胳膊,总感觉车内凉飕飕的,也没开空调啊。 她暗戳戳瞥了一眼不说话的小老板。 嗯,找到罪魁祸首了。 打破车内狭小空间里的致命安静的,是卫许霁的电话铃声。 卫许霁等了半分钟才拿出来,看到联系人时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淡……是公馆的管家。 “二小姐,我刚才签收了一批您前两天让人订购的香水,有七盒,是要放在您的卧室还是书房?” 卫许霁磨了磨后槽牙。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 “不,全都给我砸了。” “啊?” “砸了,一瓶都不留。” “可是……” “嘟嘟嘟……” 管家头疼的看着香水,每个礼盒外都放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for my chow”。 第34章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金宝其实不对周小姐能向小老板道歉抱有希望。她们认识这几天,吵那么多次架,哪次不是小老板先低头。 可偏偏小老板就要耗在这里。 似乎笃定周小姐会下来。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 金宝在小老板身边偷偷睡了一觉了,小老板的手机还是没有动静。 为小老板点一根蜡。碰什么不好,碰感情,先动心的肯定要付出更多。 她还是老老实实赚钱吧。 悄悄看了眼手机,已经到她下班时间了,她今天还约了朋友吃饭。 “老板,时间很晚了,夫人该担心您了,我们回去吧。” 话未说完,就见小老板的眸色唰一下亮起来,灿若星辰,整个世界都回温了。 听到熟悉的声响,卫许霁朝右车窗看了一眼,几乎是下意识要起身,额头撞到车顶,又故作镇定的坐了回去。 金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周小姐正对小老板招手,笑容明媚,皎洁的月色和摇晃的树影都成了她的陪衬。 金宝奇怪的是,周小姐在五月份的夜里居然戴了围巾。算了,关她什么事。 灭火器来了。 终于可以下班了! 金宝喜上眉梢,推开门就要下去,小老板不轻不重的咳了声,警告似的瞥了她一眼。 金宝:…… 服了,你丫不声不响在这等了几个小时,现在拿乔起来了。 死傲娇。 顾忌着小老板毕竟是老板,金宝只敢心理吐槽,下车后也没敢和周郁打招呼,绕了一圈,转身打开前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顺手锁上了。 周郁听到上锁的动静,知道是小师妹怒气未消,装模作样地拉了拉,果然没拉开,她配合着一脸失落地拍车门。 卫许霁看着周郁的神色,怒火转移了目标,气金宝看不懂眼色。她上了锁,周郁还怎么进来? 这个天气都戴了围巾,周郁肯定很怕冷,现在被关在外面,岂不是要受冻? 她的心理活动没维持几秒。 伴随着咔嚓一声。 车锁被周郁撬开了。 金宝:??? 保镖:!!! 二人目瞪口呆的转过身,就看到穿着薄风衣的周郁将银行卡放进口袋,拢了拢衣服,主动坐到卫许霁身边,温柔的开口: “在等我吗?让你久等了,刚才没追出来是因为我心口闷,走不动,又被我妈押着吃了饭,说了好多好话才放我出来。” 卫许霁也不看她,只是紧张地搅动着手指,冷淡地说:“药性太过,我不想担人命,所以在这等你,带你去医院做检查。” “不用,不是什么大问题。” 又来了,熟悉的谎话。 都严重到走不动的地步了,怎么可能不是大问题? 卫许霁嘴角下压,更气了。 “我妈在监控里看到你了,她对你的印象有些糟糕。” “谁关心啊。” “你以后不来我家玩吗?” 卫许霁呼吸一滞。 她冷硬道:“我们绝交了。” 周郁没理会她的话。 “你没留下吃饭是正确的,今天餐桌上没有你爱吃的菜。等下次,你下次再来我家玩,我提前和我妈说一声。” “谁有兴趣啊。” “哦,那好吧。” 卫许霁:…… 卫许霁心里忿忿,不应该再多邀请两遍吗?或者先解释一下自己骗人的原因,这个时候这么老实干什么? 她的心思全摆在脸上,想看不出来都难。 周郁听金助理偷笑了。 嗯,小师妹也听到了,因为她的脸更黑了。 被人看穿心思的卫许霁恼羞成怒,冷声道:“都下去。” 金宝和保镖面面相觑,老实的下了车。 “怎么一直冷着脸?一点儿都不可爱,笑一下。”周郁凑到卫许霁眼前,伸出手,戳了戳小师妹的侧脸。 小师妹笑起来时,右脸有个小梨涡,很可爱。周郁想看。 “别碰我!” 卫许霁毫不客气地打掉周郁的手。 带着十足的力气,周郁的手瞬间就红了。 周郁看着自己红肿的手背,无所谓的笑笑,不长记性的继续挑衅小师妹,甚至掐了掐小师妹的脸颊。 于是她又被重重的打了一下。 卫许霁语气厌恶:“你很烦。” 被周郁触碰过的地方像是被冰冻住,卫许霁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周郁的体温该是温热的,怎么现在比她还要凉? 而且周郁怎么不反抗? 明明她之前的反应那么迅速,能够避开这两下的。 余光里,周郁脸上没了笑意,正襟危坐,将另一只手盖在红肿的手背上。 好像有些重了。 卫许霁唾弃自己欺负弱小,明知道周郁身体不好还没收敛力道。 “行,我不碰你了,我们好好聊聊。” 周郁语气温和:“我说谎话骗你,是不对,我向你道歉。但……你也不该私自给我下药。” “是,所以我说要带你去检查,你不愿意。” 卫许霁的火药桶又要炸了。 周郁及时认错:“嗯,有道理,那责任全在我。你可以原谅我吗?” 宫锦师姐哪里求过人。 哪怕被师父责罚,宫锦师姐也只会坚守自己心中的道,昂首挺胸地说“我没错”。 尽管知道周郁不是师姐,卫许霁面对这样的周郁时还是软了心肠。 她从来不忍心看师姐这张脸流露出一点脆弱可怜的模样。 哪怕她说了“绝交”,哪怕周郁犯了她的禁忌,哪怕周郁耍了她。 “我不喜欢被人骗,周郁,我自认为对你是真心的,我从未隐瞒过我的目的,最开始,我是将你当作你所说的‘替身’,但我也一直把你当作我的第一个朋友。我真的担心你,可你让我觉得我是个傻子。” “我不懂你说的那些东西,我只知道我不想你死,可你的谎言让我害了你。周郁,我讨厌你。” 周郁长松一口气,她知道,小师妹这样说,代表已经原谅她了。 “我不会再拿身体开玩笑了,你可以讨厌我,但别和我绝交,好吗?” “我当时也是意气用事。”卫许霁抿了抿唇,又看了眼周郁藏起来的手:“你还跟我回去吗?” “我妈在家等我呢。” 卫许霁找不到让周郁跟她回去的理由:“好,那你记得去老师那里上课。” 周郁明知故问:“为什么不让我摸你的脸?”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可我们是朋友,不是别人。”周郁找到小师妹的漏洞,故意逗弄:“卫许霁,你让我摸摸你的脸,我就跟你回去。” 第35章 钱多烧得慌 卫许霁喉头滚了滚,避开周郁炽热的目光。 为了能离周郁近点,她反复犹豫斟酌良久,才低低“嗯”了声。 被周郁又捏又揉完,卫许霁一抬头,就看到车窗外有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周郁趴在她耳边说:“是我妈,她不放心我。” 周郁洗过澡,身上没有她讨厌的雪松味,只有淡淡的皂角香。说完就推门下去,动作间带起流动的风,回神的卫许霁这才想起周郁刚才告诉她,她母亲不喜欢她。 刚才还嘴硬的卫许霁人傻了。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周郁身后下车,俞敏怀疑的目光扫过来后,也不知怎么的,卫许霁就像老鼠遇到猫,手足无措地想逃离。 可周郁拉住她的衣服,不放人。 卫许霁感觉后背都要被冷汗浸湿了,畏畏缩缩的打招呼:“您好,我是卫许霁,今年十八,住在玉滨公馆8号,是周郁……周小姐的……” “女朋友。” 四人的视线都转移到周郁脸上,含义各有不同。 周郁弯了弯唇,挽住俞敏的胳膊:“开个玩笑,我看小许霁太紧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见家长呢。妈,不是说在家里等我吗?” 俞敏没理卫许霁,看着周郁竭力隐藏的红肿的手背,意味不明:“我怕你不知道家在哪。” “怎么会。”周郁冲金宝喊了声:“金助理,时间不早了,带她回去吧。” “欸,好。” 金宝拉开车门,卫许霁没动,望妻石似得眼巴巴看着拉着俞敏走远的周郁。 周郁的穿着虽然很反季,但她身量高挑,比例优越,肩宽头小骨架好,完全就是行走的衣服架,看起来竟然分外和谐。 金宝都想找周郁要风衣链接了。 “老板,老板,我们走吧。” 卫许霁没动,搓着指关节,凉风带来不远处的小声交谈。 “妈,你太严肃了,都吓到她了。” “你还说她没欺负你,我都看到她打你了。” “闹着玩呢,她被我逗急眼了。” “明天我带你去看中医,年纪轻轻就体虚成这样,手冰的吓人。还有,以后那种玩笑少开,同性恋是病。我见过不少谈同性的,最后哪一个不后悔,你想演戏无所谓,这个不行……” 卫许霁等了很久没等到周郁的回答。 她摸着自己的脸,周郁的手是很凉,该去看医生的。 同性恋。 女朋友。 也就是说,周郁对她果然是对伴侣的喜欢吗? 这种情感在这个社会是病吗? 周郁看医生的时候,也会治疗“喜欢卫许霁”这个病吗? 卫许霁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她想不明白,她也不愿意明白。 卫许霁再次排斥接受这个世界的规则。 却是第一次因为骗子周郁产生这个情绪。 骗子,明明就没打算和她回去的。 “回家。” …… 俞敏是真的不放心卫许霁。 周郁对卫许霁的喜欢明目张胆,俞敏实在没办法摸着良心装瞎。 她不想看周郁“走弯路”,同性在艺术圈很常见,也很肮脏,俞敏见得多了,更加不齿。于是周郁享受到了迟来二十年的母爱。 好吧,是像卫许霁圈禁她一样把她关在家里。 防谁呢?防谁呢? 陪俞敏玩了两天的母慈女孝,周郁就受不住了。 且不说她过两天有课,不想像小学生一样被家长车接车送。单说小师妹是她费尽心力找回的,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和小师妹玩,现在不让她见面,那还不如杀了她。 于是,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血液buff的周郁,为了逃离俞敏的控制,从卧室的窗户上翻了下去。 别说,小师妹的办法还挺好用的。 怕俞敏担心,留了张纸条,上面用花体很中二的写着【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她没直接去玉滨公馆找小师妹,而是先去了自己的出租屋,那是属于她自己的落脚地。 租房时,周郁的租房合同签了两年,现在还有一年多才到期。 俞敏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你从窗户翻下去,你不要命了。” “妈,我要自由,我要为自己而活。” “你十岁吗,幼不幼稚?是去找那个卫许霁了吗?你就那么喜欢她?” 周郁:…… 刚拉开冰箱,正站在冰箱前,试图找新鲜蔬菜做饭的周郁差点没扶稳。 不是,她喜欢谁? 这是哪儿来的谣言? 她和小师妹清清白白好不好。 就算她有点那么一丁点心思,那也是前世的记忆残留,现在的她怎么会喜欢刚成年的卫许霁。 “我对她就是单纯的对后辈的欣赏,我在家,你过来吗?你过来我给你做顿晚饭。” 俞敏从这句话里听到了威胁,她向来温良的女儿,居然为了一个外人,用给她做饭威胁她! 周郁做饭和下毒有什么区别! 这次聊天不欢而散。 周郁在家里等了半天,俞敏居然没来找她,真是奇了怪了。 临睡前,周郁刷到俞敏的朋友圈。 【女儿迟来的叛逆期 】 配图是周郁留的那张纸条。 裴晏初看热闹不嫌事大,火上浇油道:【俞老师,再不打孩子就打不过了】 俞敏回了句:【我也想,但我怕过去后,她让我吃她做的饭】 周郁:…… 好一个精神羞辱。 …… 周郁恢复了和小师妹联系。偶尔打个电话,更多的是发消息说一下学习近况。 表演老师姓付,是电影学院的教授,教出过好几位影帝影后,视帝视后。 付老师一开始对周郁只抱着拿钱办事的态度,这些年一堆富二代扎堆进娱乐圈,她只当又接手一个玩票的资源咖。 但周郁聪明灵气,悟性好,学习认真,可塑性也强。更何况,周郁的外形条件很适合大荧幕。 付老师教起来也更尽心了。 周郁的目的是速成,付老师没按照学校的进度教她,为她专门安排了课程,先是台词口条,形体仪态。 付老师对周郁很满意,每次上完课都会拍着她的肩膀说好苗子。 后来她逐渐发现不对劲。好是好,但总觉得周郁听一个指令走一步,完全没有自我驱动力。 或者说,好像把表演也当做工作的一部分。 付老师点了两句,试图激发周郁对表演的浓厚兴趣,最后她发现周郁对表演没兴趣。 她无可奈何:“你没兴趣来找我学什么?钱多烧的慌吗?” 周郁骗人不眨眼,谎话张嘴就来:“老师,我喜欢表演,我是为舞台而生,是为诠释角色而活。” 第36章 跟不跟我走 卫许霁突然忙碌起来。 向来不太插手她学业的母亲开始频频过问她的学习进度,为她请了好几位老师补习,说是想让她尽早进入学校学习。 周郁也在忙上课。 仔细算算,她们一周没见面了。 卫许霁躲开老师打电话的时候,语气里难得带着抱怨:“我不讨厌学习的,但我需要一点休息时间。周郁,我好累。她们将那些说了很多遍的东西稍微加工一下,重复讲,很无聊,我不想读书了。” 周郁耐心听完,哄她说:“你不是想去学校吗?公立高中的效率比这还慢,你总要先适应一下。” 卫许霁站在为周郁准备的房间里。 管家没有砸掉她给周郁买的那些香水,一瓶瓶整齐地摆在梳妆台前。旁边是花瓶,每日都放着新鲜的花束。 卫许霁拨动着白色的花骨朵:“我不想去了,我对学校没那么好奇了。周郁,我想你家的沙发了。” 周郁打趣:“你这才学多久就开始厌学了。” “他们总是在重复,我记忆力很好,还很会变通,不需要听那么多遍。可他们不信。” “是你太聪明了。” 看周郁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卫许霁撒气似的摘下花瓣,“我不找你,你怎么不过来见我?” 卫许霁的声音有些低,带着几不可察的羞意:“周郁,你过来吧,我可以让你捏一下我的脸。” 她知道周郁喜欢她。 她知道用这个来吸引周郁很不道德。 但她需要周郁,哪怕是看她一眼,不然,不然单调的重复生活太痛苦。 果不其然,周郁很开心的应下,臭屁又自得地说:“你想我啊,那我当然会去见你。” 卫许霁被她话里的笑意感染,也忍不住开心起来。似乎,被压着学习的烦恼也没那么痛苦了。 她吩咐王妈准备晚饭,多说了两句周郁的喜好。 戴着眼镜的年轻家教拿着试卷来找她:“卫同学,休息时间结束,我们要继续学习了。” 卫许霁的笑脸瞬间消失。 她果然还是很讨厌读书。 卫许霁不知道的是,她刚回书房,王妈就将她说周郁回来的事告诉了卫冉婷。 卫冉婷揉着太阳穴,叫来了管家:“她于我们家有恩,别动手,好好说话,尽量把人劝回去。” …… 周郁对卫冉婷了解不深,但她认识卫京玉,能将卫京玉养得那么洒脱又自信,看起来不像是“唯成绩论”的传统家长。 作为对恐同亲妈的尊重,她给俞敏打了电话,说她准备去卫家住一段时间。 因为卫许霁需要她。 “她妈妈应该不会同意。” 正哼着歌收拾东西的周郁卡了壳:“妈?你找了卫阿姨。” “对,卫冉婷,京大文学院的挂名教授,是不太好联系,但我找了文学院的院长。小锦,社会就是一个圈子套一个圈子,一层关系套一层关系,如果你听我的安排,你的成就会比现在高的多。” 周郁不关心这个。 她心底隐隐不安:“你和她说了什么?” “我说,我不想我的女儿因为她的孩子变成同性恋。你知道的,没有母亲能接受这个。” 周郁笑出了声。 她觉得好荒唐。 俞敏找家长的做法让她说不出的愤怒。 她踢了一脚装了一半的行李箱,不甘地质问:“我很让你丢脸吗?” 俞敏没说话。 她察觉出周郁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周郁说:“我和卫许霁认识是在裴晏初生日宴的第二天。而我是同性恋,是在我上中学前就已经认识到的事情。” “小锦!” “妈,我曾经尝试过为你而活。我按照你的规划,学钢琴,参加比赛,我的成绩永远保持在年级前十……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从未向你说过我开不开心,因为我觉得我在你的心里就是和奖杯一样的展示物,物件怎么会有情绪?” “妈,从我高考违背你的意愿,没有报京大音乐学院时,你就应该知道的,我注定会是你的污点。” 办公室里的俞敏有些着急:“你不是我的污点,你是我的女儿。” “为什么要把对我的意见迁怒到另一个人身上?我比她大五岁,你要说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勾引了我吗?” …… 周郁将俞敏的车开回了家里的车库。 现在她没办法啃老了。 但她还可以啃朋友。 她给裴晏初打电话问她借了辆车,带着自己的行李,开去了玉滨公馆。 二十里的路程,周郁打了很多腹稿,她没信心卫冉婷能让她把小师妹带出来。 但她不能让卫许霁再住在那里了。 她自私的想,她才是小师妹最亲近的人,小师妹应该跟着她,应该接受更适合她的教育,应该得到更好的发展,而不是变成一个……讨厌读书的普通人。 她扶不上墙了,小师妹可以。 不幸的是,公馆前的保镖将她拦了下来:“抱歉周小姐,夫人说二小姐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谁来都不见。” 周郁笑了笑。 保镖本能的感觉到一阵寒意。 然后保镖就震惊的看到,周郁两步助跑,就徒手翻过了四米高的围墙。 保镖:拍武打片呢你。 下一刻他就往里跑,边跑边通知院里的同事。 六七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硬是拦不住周郁,反而被周郁耍的团团转。 周郁的战斗力不复当年,一时不察,没躲过偷袭,右腰挨了一棍。 她被打的踉跄,也不恋战,两步将人踢开,踩着他的肩膀跳到二楼的阳台,攀着围栏,翻到卫许霁的书房。 一个长相文静的女生错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她。 “许霁的老师吧,你好,我是周郁。” 周郁温和的笑笑,注意力全在小师妹身上:“我来见你了。” 卫许霁看她按着后腰,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顿时慌了神:“你受伤了。” “对啊,好久没练了,都生疏了。” 卫许霁向前两步,按住周郁阻拦的手,撩开周郁的衣服。 看着刺目的红肿,卫许霁眼眶发热:“疼不疼?” “卫许霁,跟不跟我走?” “好。” “不问去哪儿?” “不问,问了你也有可能骗我。” 第37章 傀儡 “我并不总是撒谎。” 周郁来取她的报酬,自然地捏了捏小师妹的鼻子。 不像调情,像逗小孩。 卫许霁蹙起眉。 书房门传来急促的拍打声和嘈杂的人声——卫冉婷怕卫许霁溜出去见周郁,特地和老师说上课要把门锁上,未曾想反倒拦住了她。 家教老师想开门,被卫许霁制止了。 她迅速拿过桌子上的手机和周郁反复强调过重要性的身份证,将周郁抱在怀里,从阳台跳了下去。 家教老师吃惊的看着卫许霁平稳落地,步履如飞的抱着周郁翻出高墙。 老师:你有这能力学什么文化课? 管家用备用钥匙打了门,一群人哗啦啦涌进书房。 没有周小姐,没有二小姐,只有书桌上写完的试题,大敞的窗户,摇晃的窗帘,还有傻看着窗外的家教老师。 …… 周郁想带小师妹去周边的城市逛一逛,躲避一下追捕,但小师妹兴趣不大。 “我想睡你家的沙发。” 周郁没有解释俞敏和卫冉婷不想让她们过多接触,也没有说现在回去可能会被抓个正着。 小师妹很聪明,她肯定明白。 周郁早已没了少年意气,遇到问题会下意识逃避,但小师妹不一样,小师妹涉世不深,还没被这个社会驯化。 这很好。 周郁安慰自己,小师妹比她好,这就够了。 后备箱的行李箱里装着周郁惶恐不安的心,她调转车头,在小师妹安静的鼓励下,踩下油门,选择直面可能遇到的争端。 俞敏给她发消息,说想和她聊一聊。 周郁没回,去了超市,习惯性的往购物车里装了数袋速冻水饺。 小师妹很嫌弃:“周郁,我不喜欢吃饺子。” 周郁深刻反省自己作为家长的不用心。 小师妹还在发育期,正是补营养的时候,怎么能就吃这些东西。 于是她斗志昂扬的立下宣言:“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卫许霁对这张脸要做饭表现的很抗拒,几乎是瞬间松开了推着购物车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没办法,师姐已经耗尽了她对周郁厨艺的所有期待。她委婉道:“其实你可以教我做菜,你不是说我很有天赋吗?” 那谁没有天赋呢? 周郁嘴角抽了抽。 她在小师妹面前从不掩饰恶劣的本质,仗着小师妹不懂,“蒸羊羔蒸熊掌”的报菜名,绕的卫许霁愣在原地。 卫许霁暗叹一声,周郁看起来高高瘦瘦的,没想到胃口那么好。她吞了下口水:“都要吃吗?” 得学到什么时候。 周郁摇摇头:“都不吃,我吃速冻水饺。” 卫许霁:…… “你好烦,又欺负我。” 周郁将速冻水饺一袋一袋的放回冰柜,随口敷衍:“喜欢你才欺负你。” 卫许霁心脏乱了一拍:“真的吗?” “假的。” 看小师妹似乎要当真,周郁严肃起来:“小许霁,欺负就是欺负,只能说明对方人品差,要是有人用这句话pua你,你直接打他一顿就好。” 卫许霁不知道什么是pua。 但她知道怎么打人。 买完东西,两人走到车库,周郁将食材放进后备箱,刚关上门,就被卫许霁偷袭。 周郁右腰有伤,不比从前,应付起来左支右绌,被卫许霁按在车上,认真威胁道:“那你不许欺负我。” 周郁:…… …… 周郁租房时,给俞敏留了一把钥匙。 这也是她最开始不想带小师妹回来的原因之一,她不想做“守株待兔”的兔。 周郁打开门,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身后跟着自从知道俞敏过来了就蔫头蔫脑的卫许霁。 她心里还有气,没搭理坐在沙发上发散着冷气的俞敏,将食材放好,把卫许霁安置在有锁的小书房。 “阿姨不喜欢我。” 卫许霁拉住周郁的袖子。 “这不重要,卫许霁,她是为我来的,你乖乖等着我,我要和她说一点家事。” “和我有关吗?” “家事,不用担心。” 周郁撩开卫许霁额间的碎发,俯身用额头抵住。呼吸交缠间,周郁抓住卫许霁的左手,十指相扣,拉到自己的心口处:“你等我。” 太近了。 周郁身上好香。 卫许霁有些晃神,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讷讷的点头。 俞敏和周郁的氛围可谓剑拔弩张。 “不是说对她只是后辈的欣赏吗?” “我不能带后辈回家吗?我没带裴晏初回过家吗?” 俞敏被她一噎,沉默下来。 周郁脱掉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她里面只穿了件吊带,一抬手就能看到右腰的伤——现在已经演变成巴掌大的淤青。 她拿了医药箱,侧着身站在一旁的半身镜前敷药。 俞敏看了很心疼,她走到周郁身边,想帮周郁上药:“怎么伤的?” “多亏了你,现在人家妈妈不想让她和我玩了,派了保镖拦人,打起来的时候没注意。” 周郁躲开俞敏的手,去饮水机边给自己接了杯凉水,作死的从冰箱里拿了冰块扔进去。 “你的车我给你开回去了,折损价过段时间我打给你。如果你是来和我断绝母女关系的……” 周郁顿了顿,仰头喝掉杯子里的水,咬碎冰块,适宜的温度让周郁眯了眯眼:“那我只能以后再弥补你,毕竟我没有按照你给我规划的路走,我没有成就,我仅有的一点积蓄是攒了很多年的奖学金和奖金。” 俞敏没预料到事态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她有些生气,养那么久的女儿,只因为一个女人就要和她断绝关系。 这和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就因为我不让你和她联系?” 周郁厌倦的叹口气,长睫下是遮不住的疲惫与苦涩。 她不明白俞敏为什么这时候还在试图把矛盾转移到第三个人身上,这明明是两代人观念不同所导致的关系错位。 藏区路上短暂感受过的温情像是一场虚幻的梦。 “她只是一个导火索,如果你不让我和裴晏初联系,我同样会生气,妈,我是一个拥有健全人格的人,我不接受你的操控。” “你真的是因为我喜欢女人才生气吗?如果我是异性恋,如果我喜欢上一个你不满意的男人,你确定不会拆散我们吗?” “妈,别再为你的行为找遮羞布了,我们两个都知道的,你只是不甘心你的傀儡生出了自己的灵魂。” 第38章 我都会教给你 卫许霁坐在电竞椅上,沉默的听完了全程。周郁的房子太小,一堵墙根本不隔音。 老实说,卫许霁没听懂,她注意力全在周郁屡次提起的裴晏初上。 她和裴晏初对于周郁来说是同样重要的人。 周郁又骗她,明明说和她关系最好的。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也没个焦点,心不在焉地想,如果周郁喜欢她,那周郁也喜欢裴晏初吗? 一个女人可以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吗? 外面的争吵声不知何时停了。 周郁开了门,脸上没什么笑意,但语气温柔:“我把沙发收拾过了,要来躺一会儿吗?” “好。” 无所谓,不重要。 反正她对周郁没有私情。 卫许霁没想到,周郁所说的收拾过,是指将客厅的沙发挪到了卧室里,放平后,和床拼在了一起。 “你先休息会儿,我去书店买些你可能用到的书,再给你买两身衣服。对了,你会在这里陪我多久?” 最后一句话问的莫名其妙。 卫许霁坐在她心心念念的沙发上,想了想才说:“一直到你不需要。” 周郁克制不住的弯了弯眼睛:“那就好,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房门关上,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卫许霁很想告诉周郁,在满是周郁气息的环境里,她看不到周郁,很难睡着。 她换了周郁留下来的睡衣,扯过周郁的被子,在空调机的运作中,木头一样躺在沙发上。 不错,还是印象中的柔软。 林应姐给她讲童话故事时曾经说过,如果失眠,可以尝试数绵羊,一只两只,数得久了,就会睡着。 卫许霁从未使用过这个咒语。 她今天想试试看。 卫许霁不擅长一心二用,往往数到三十几只羊,思绪就会跑偏。她会想周郁怎么还没回来,于是只好从头开始数。 “三十一只羊,三十二只羊……” 周郁不开心吗? “二十七只羊,二十八只羊……” 周郁是个傀儡吗? “二十三只羊,二十四只羊……” 周郁的过去是什么样子的? 周郁,周郁,周郁…… 卫许霁不再数绵羊,师姐说,每个人都有各自要探寻的道,咒术法诀也会因发出者而有细微的差别。 卫许霁的入睡咒不是数绵羊。 卫许霁的入睡咒是周郁。 醒来时天已然暗了下去。 卧室里没有开灯,昏黄一片。 卫许霁曾睡过很多午觉,或者说,她来到这后,睡眠是不规律的。偶尔醒来时会在黑夜或者黄昏,心里就会产生被世界抛弃的孤独。 可现在,她身边坐着周郁。 手机屏幕冰冷的白光勾勒出周郁漂亮的侧脸,她懒散的盘着腿,脊背笔直,碎发更添几分居家感,微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再多就看不到了。 “周郁。” 刚睡醒的嗓子有些干涩,但她浑然不在意:“我刚才睡得很好。” 周郁闻言凑了过来,从右耳摘下一个东西,关上手机屏幕,伸手探了探卫许霁的额头。 周郁好似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又恢复了以往笑盈盈地模样:“那很棒。” “我好像做梦了。” “我听到了。”周郁指了指自己的左耳,茶色的眸子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危险又迷人,语带调笑:“你在梦里叫我的名字。” 周郁软得像卫许霁那次宴会吃的抹茶蛋糕:“卫许霁,我饿了,你给我做饭。” …… 她们两个相处起来不需要磨合,融洽的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 太可笑了,她们认识还没有几十天。 卫许霁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说过,她其实并不适应和卫家人相处。仿佛隔着一层壁,她们对她太客气,即使是关心她,也带着微妙的疏离。 厨房里,周郁翻着书,视线时不时扫过灶台,提醒卫许霁注意时间,不要把水煮干。 很不客气。 她喜欢周郁的这份不客气。 她喜欢周郁身上的烟火气。 “文化课学到哪里了?” 卫许霁将家教最近在讲的东西和周郁说了一遍,周郁夸她:“记得真清楚。” 等收汁的时候,卫许霁忍不住问周郁:“你上学时是什么样子?” “就是学生都有的样子。” “母亲想送我去高中适应,你之前在哪所学校就读?” “附中,怎么,你查到的资料里没写吗?” 卫许霁低下头,看着锅里咕嘟着的汤汁:“我想听你自己说。” …… 洗漱过后,周郁躺在床上,卫许霁躺在沙发上,两人漫无目的地聊天。 周郁很开心小师妹能好奇“周郁”。 很碰巧,她的生活又没那么无聊。 她说,最开始学琴的时候年纪太小,她连钢琴都摸不到,但为了不让俞敏失望,她在钢琴凳上垫了一摞高高的书,一弹就是一天,手指一度变形。 她说,同学都早熟,因为她长得漂亮,性格又好,不幸的成为了他们猎艳的目标。初中有个讨厌鬼,追不到她就抹黑她,气得她偷偷将人打了一顿。 她说,高中是她最难捱的一段时间。她认识了新朋友,新朋友有着让她艳羡的伙伴。在她们面前,她仿佛是个见不得光的打更人,孤独的穿梭在空巷里。 她说,因为高考没有报考让俞敏满意的专业,一早被停了生活费,她只好捡起自己讨厌的钢琴,去做了钢琴老师,见识了一个又一个奇葩家庭。 她说,在遇到卫许霁之前,朋友给她推荐了去市羽做教练的机会,但她拒绝了。 卫许霁翻了个身。 沙发放下来后比床矮得多。 卫许霁看不到周郁的脸,索性坐起来:“你为什么没有同意?” “因为过去的生活让我厌倦,社交,运动,耗空自己的精力,把灵魂献祭,然后得到一副空虚的躯体。无聊。” 房间里没有亮灯。 五月中旬的天已经很热了。 市区里没有喧闹的虫鸣,只有汽笛声,空调是房东留下来的,用了很久,嗡嗡作响,周郁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杯子里的冰块已经完全融化。 卫许霁看不清周郁的脸色:“我似乎没有问过,你喜欢演戏吗?” 谈不上喜不喜欢,她完全不感兴趣。 黑夜里,周郁肆无忌惮地再一次选择了撒谎:“我很开心你能让我体验到另一种人生。” 卫许霁果然没发觉。 “周郁,我醒来的时候你在看什么?” “看话剧,付老师要我多练习台词,我在话剧上找找感觉。” “什么是话剧?” “就是以对话为主的戏剧,明天我没课,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话剧院看一场。” “可是我看不懂。” “有我在呢,卫许霁,所有我知道的一切,只要你想学,我都会教给你。” 第39章 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周二,周郁带卫许霁去市话剧院看了话剧,正巧,排的剧目是《玩偶之家》。 卫许霁看完,踟蹰很久,问周郁:“你是娜拉吗?” “不是。” 周郁今天穿了高领毛衣,烈日下,她搓搓手,对着拳头哈气,她说:“我不是娜拉,我不是你曾经认识的那个人,我是周郁。” 她躲开小师妹伸向她的手:“我身上太冷了,会冰到你。” “真的不去医院吗?” “不去,回家就好了。” 周郁是个骗子,她的体温回家后也没有恢复正常。 卫许霁冷脸看着周郁扶着冰箱嚼冰块,然后因为承受不住身体的变化,把自己关在卧室,在沙发上睡了八个小时十七分钟。 周郁睡之前,拉住卫许霁的手,温度比后山万参潭的潭水还低,完全不像个活人,长睫挂上了寒霜,每呼吸一下都会吐出白气。 尽管这样,周郁还在安慰她:“你别怕,在门外等着我。如果在我醒来前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去找裴晏初,她会帮你。” 话落,将卫许霁锁在卧室外。 估计是太冷,冻坏了脑子,周郁只记得卫许霁不会如她一般撬锁,却忘了卫许霁第二次光顾,是从窗子翻进去的。 周郁睡了多久,卫许霁就在她身边守了多久。 两个时辰过去,卫许霁被寒气侵袭,苍白的脸色愈加病弱。 直到周郁睁开无神的眼睛,卫许霁才又从窗户翻到了客厅,若无其事装模作样的穿上围裙,为周郁煲粥。 周郁什么都没解释,卫许霁什么都没问。 当天夜里,周郁睡着后,卫许霁仔细探查了周郁的身体,很健康,但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不是她的宫锦师姐。 那就好。 卫许霁敛下眸底的失落,安慰自己:这代表师姐还活得好好的,这很好。 …… 周三,周郁去付老师家里上课,卫许霁做完周郁给她布置的任务,躺在沙发上数周郁。 周郁的课程卫许霁都记得,数周郁只是打发时间,估摸着周郁差不多该回来了,卫许霁就会起身为周郁煲汤。 她只有煲汤时,看着锅上的水蒸气,才会吝啬的将一点心思分给裴晏初。 昨天周郁告诉她,有问题可以去找裴晏初,那周郁也会告诉裴晏初,有事来找卫许霁吗? 不会。 卫许霁不是周郁最信任的朋友,裴晏初才是。 她讨厌裴晏初。 周郁按时到家,给卫许霁带了些新鲜玩具,乐高积木和华容道。 吃过饭,卫许霁窝在沙发上,听周郁读《罗密欧与朱丽叶》。 周郁声音条件很好,别看她平时说话带着股慵懒的散漫劲,认真读台词时,总将情绪拿捏得恰到好处。 卫许霁不爱听书,也听得入了迷。 她问周郁:“我们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吗?” “不是。”周郁呼吸乱了,她笑了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卫许霁,罗密欧与朱丽叶是爱情故事。” 卫许霁想了想,也是,她又不爱周郁。 她又问:“今天金宝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说不回去了。我是在和你私奔吗?” “不是,私奔这个词,是用在恋人身上的。” “那……周郁,为什么我母亲没来找我?” 周郁有些渴了,打开灯,端过桌子上的温水,慢慢喝了两口。 “我联系了你姐姐,她很放心我,和卫阿姨解释过后,卫阿姨把你托付给我了……” 卫许霁跪坐在她身前,直直看着她,乌瞳浓的像墨,周郁喉咙发痒,又喝了两口水,补充说:“在今天中午。” 卫许霁图穷匕见:“那你昨天是将我托付给裴晏初了吗?你放心她,不放心我,对吗?” 周郁哑笑起来,右手撑着墙壁,另一只拿杯子的手都在颤抖。 笑够了,才说:“我以后最相信卫许霁。” 卫许霁看她一会,翻身扯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脸,没再理她。 周郁就是个骗子。 …… 周郁的行程很规律,教卫许霁知识,用新买的打印机给卫许霁打印试题,去上课,回家吃饭,陪卫许霁玩积木,带卫许霁看星星,给卫许霁读剧本,睡觉。 卫许霁虽然不满意周郁总是骗她,但整体来说,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她每天都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周郁信任她的能力,去掉了那些繁琐的重复,空闲出的时间她都能用来休息。 周末,周郁比平常晚了四十五分钟到家。 身上带着淡薄的酒味和玫瑰花香。 她从进门就开始道歉:“不好意思,今天裴晏初有事找我,聊了一会,让你久等了。” 周郁哄小孩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个五阶魔方,给了卫许霁一本公式。 离得近了,味道更明显。 卫许霁第一次觉得五感太好也是种困扰。 她又爱又恨的,打着裴晏初标记的雪松味,被馥郁的玫瑰压下。 卫许霁几乎喘不过气。 好在周郁将薄衫脱下,随手扔进脏衣篓里,去卫生间洗手。 卫许霁跟了进去。 卫生间干湿分离,卫许霁看着盥洗台前哼曲洗漱的周郁,冷漠的扯过玻璃墙之隔的花洒,调到适宜的温度,对着周郁,毫不留情地打开闸门。 冷水打在身上,周郁愣在原地。她蹙起眉,顶着水流看小师妹。 小师妹神情不耐,一言不发。 周郁被气笑了。 衣服被冷水浸透,湿哒哒的贴在周郁身上,很不舒服。 周郁低头看了一眼,夏天的衣服泡过水后有些透,内衣颜色映了出来,几乎都能清到小腹上的马甲线。 “说话。” 卫许霁拎了拎嘴角:“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周郁:“……” 她没注意。 周郁拉过衣服闻了闻,没有。想起脏衣篓里的薄衫,又过去闻了闻,有一点,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到。 水痕从卫生间拖到洗衣机前。 卫许霁双手抱臂,等周郁给她解释。 周郁问:“她喝醉了,我不能扶她吗?她是我朋友。” 卫许霁心里因为裴晏初而积攒的怒火被一句话点燃:“朋友?我们还是情人呢,周郁,你嘴里有没有一句实话?” “我哪里骗你了?她就是我的朋友。” “那我呢?周郁,你不是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情人吗?你为了她推迟回家,你知道我等你回来的这四十五分钟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我去找你都不认得路。” 卫许霁将周郁拦在洗衣机前,她生气道:“周郁,你有没有把我当情人?” 原本还有些生气的周郁熄了火。 小师妹真是笨的可爱,那么久了还没发觉不对劲。 卫许霁却因为周郁突兀的沉默破防了。 在她看来,周郁的沉默就是心虚,是承认。 她不管不顾地又将周郁对她和裴晏初的区别对待说了一通,甚至将宋乔菲也拉了出来,就为了论证周郁对她不真诚。 周郁笑了,笑声如山涧清漓流淌:“卫许霁,你总说我不把你当情人,你知道情人会做什么吗?” 当然是比朋友更亲近的。 比如只有她可以住在周郁家里。 比如周郁只可以和她一起拼乐高。 比如周郁应该早些回家,而不是去陪另一个,比不上她的朋友。 卫许霁思绪脱缰,后颈一凉,周郁的脸不知何时凑近到她眼前。 茶色的瞳孔在光照下昳丽耀眼,比宝石夺目,带着玩世不恭的挑逗和不容抗拒的掌控。 周郁勾唇,说:“我教你,情人间会做什么。” 雪松将空间隔开,卫许霁被困在原地。 呼吸喷在卫许霁的鼻尖,她想躲避,却因后颈被压,动弹不得,下一秒,周郁的唇覆了上来。 第40章 我不如她? 卫许霁和周郁冷战了。 是单方面的。 虽然卫许霁在反应过来之后,就把周郁按着打了一顿,让周郁好不容易才恢复的腰腹重新挂了彩。 虽然卫许霁把沙发搬回客厅,每天晚上都只在没有空调的客厅睡觉。 虽然她不再听周郁的授课,不再写周郁专门为她出的试题,拒绝周郁为她讲故事。 但周郁一如既往的待她。 仿佛那次的轻薄不存在。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卫许霁很生气,她不再执行周郁的任何命令。 包括煮饭。 于是,周二晚上九点,周郁拎着衣服出了门。 卫许霁趴在窗户上,目视周郁把车停在小区楼下,扶着门框,似乎是打了个电话。 她按开自己的手机屏幕,安安静静,不是打给她。 卫许霁继续监视,就看到周郁往她所在楼层的窗户边上看了一眼,接着,毫不留恋的开车走了。 肯定是去见裴晏初。 裴晏初到底有什么好的? 卫许霁咬牙。 她猜的没错,周郁确实是去见裴晏初。 两人聚在second酒吧,裴晏初等了有一会儿,见她来了,懒洋洋地抬了抬杯。 透明玻璃杯里装着橙黄色饮料。 周郁尝了一口,发现裴晏初居然破天荒的点了两杯果汁。 …… “不是,凭什么!你都强吻她了,她怎么还住在你家里?你们才认识几天啊,她不应该报警把你抓起来,或者离开你再也不回来吗?” 这是公共场合,有不少人,裴晏初在音乐的掩映下咬牙切齿的低骂,越说越气,把大腿拍得啪啪作响。 用力太猛,有些疼,娇气的小裴总抱着自己的腿抽气。 都是同样的剧本,凭什么周郁能这么好命,得一个好结果。 周郁翘着二郎腿,放下果汁,眼神都没多分她一个:“你别哭,我不想哄你。” “滚!你才哭。” 裴晏初愤恨地咬着吸管,恨不得把周郁绑起来打一顿。 “来找你不是说这个的,长生高中的学业已经完成,我觉得她现在可以去学校适应一下,正好我和她关系不尴不尬,抬头不见低头见,挺折磨她的。” “你还挑上了?”裴晏初最受不了她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丑恶”嘴脸:“我想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没这个机会,你还想把人送出去?” 她想骂人。 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裴晏初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上次见面确实有正经事。 周郁之前打翻了裴晏初的酒柜,作为补偿,给她的卡里打了二十万。 无奈裴晏初的卡太多了,隔了一个月,经助理提醒才发现某个账户上多了一笔钱。 逐渐适应商场黑暗的小裴总还以为是有人想和她搞钱权交易走后门,或者是友商要搞她,给她扣帽子,吓得不行。 查了一圈发现是周郁,所以在周末把周郁叫出去吐槽了一顿。 “你的那笔钱,密码六个6,养孩子挺费钱的,你先拿着应急,不够再找我,以后等你拍完戏成了大明星,我请你做代言,你报价便宜点。” 裴晏初这两天不太想看到周郁,说完正事就赶人:“回去吧,看见你就烦。” “高中……” “我知道我知道,我办事你放心。” “辛苦你了,过两天请你吃饭。” “得了吧,到时候她再把气撒我身上。真没想到,我也有成为别人y中一环的一天。” 周郁也不多讨嫌,独留好友一个人借果汁浇愁,付完账后离开了。 她怕身上再沾上别人的香水味,下车前,特地换了衣服。 房门刚打开,小师妹捉奸似的站在玄关门口。 目光阴冷,眼底翻滚着不解与怒气,视线扫过她明显换过的衣服,顿住了。 “你怎么换衣服了?” “有酒味,我怕你再把我的衣服弄湿,防患于未然。” “防患于未然。” 卫许霁重复了一遍这五个字,越琢磨越品出周郁内涵她多管闲事的意思。 “周郁,我不赞成我们继续维持情人关系,但我看了合同,现在还在有效期,白纸黑字写着的,你不能背叛我。” 周郁叹口气:“我似乎没有告诉过你,正式合同要一式两份。” 卫许霁:??? 卫许霁:!!! …… 冷战事态升级。 卫许霁甚至不愿意躺在沙发上了。 大晚上的站在阳台上吹冷风。 她并不需要睡眠,站一晚上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她要忍耐住想用天文望远镜看星星的心。 于是她开始默念静心诀。 周郁太恶劣了。 她想师姐。 她要回家。 周郁也没睡,在小书房里一字一句的敲下一份包养合同,检查过后,打印出三份。 周郁拿了合同递给小师妹:“我们重新签一份。” “我不相信你。” 今夜是农历的十五,月亮太亮了。 亮得让人找不清方向。 周郁没吃饭,有些饿,拿了瓶威士忌,配着华夫饼吃。 “你不相信我是应该的,我骗了你很多东西。” 卫许霁闻着酒味看她,冷淡道:“你以后也会骗我。” “对,我现在也会骗你。” “为什么?” 卫许霁不明白,周郁却知道,人生在世,有很多东西是无法坦然宣之于口的。 梁静茹有一首歌的歌词写得好:自尊常常将人拖着,把爱都走曲折。 如果周郁没那么骄傲要强就好了。 “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吻你。如果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的话,没必要谨守着和我一起住的约定。” 周郁看着流动的夜,无力地说:“我送你去上学吧,去结识你这个年纪该认识的伙伴,去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她将银行卡强行塞进卫许霁的手里:“我知道你不缺这些,但,一点心意。密码是……” “周郁!” 卫许霁将卡扔在地上,她怒火攻心,被气得倒退几步,倚着墙勉强撑住身体。 “我不在乎你对我何种感情,我们总归是朋友,但你不该轻薄我,更不该轻薄过我就抛之脑后。现在还要赶我走,你比不得她半分!” 心平气和送“分手费”的周郁瞬间就炸了:“我不如她?她也亲过你吗?” 第41章 她还真是个傻子 脑回路清奇,向来跳脱的卫许霁再一次抓错重点:“你怎么不反驳你喜欢我?你怎么不解释为什么赶我走?” 周郁一怔。 她干笑两声:“哦,要我负责是吧?” 太扯了。 尽管周郁也经历过因为文化差异而产生的心理冲击,但周郁一想到小师妹还和之前一样坚守古板教条,就觉得好笑。 卫许霁不赞同她的说法:“我想和你做朋友。” “怎么,她亲完你之后你们继续做朋友了吗?” 说完周郁就后悔了。 她不该提起宫锦的。 她怕实心眼的小师妹真的拿她和宫锦做比较,一条条列举说她哪里不如宫锦。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周郁落荒而逃,把自己锁在卧室里。 卫许霁娴熟的从窗户翻过来,她站在周郁的床前,周遭空气都显得滞涩。 卫许霁不清楚周郁在想什么:“你再同我服个软,保证不会将我送走,我就原谅你,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谁教她这样给台阶的? 周郁深吸一口气,选择的装死。 裴晏初办事确实很让人放心,第三天一早就将事情办妥,还让人送来了入学申请,甚至贴心的选择了她们之前就读的母校附中。 裴晏初在电话里笑得欠揍:“还想躲,我看你能躲到哪去。” 周郁好脾气的道了声谢。 裴晏初孤家寡人一个,和她生什么气。 有些身份证明和证件需要卫家人准备,于是周郁带卫许霁报完道后,就做起了甩手掌柜,将卫许霁的一切全权托付给了卫冉婷。 卫许霁气得两天没睡着觉。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就因为没满足她的愿望和她发展亲密关系,就像扔废品似得将人踢开。 还最好的朋友呢,卫许霁恨不得她从未是周郁的朋友。 她最讨厌周郁了! 入学第一天下午,卫冉婷给周郁打电话,说卫许霁选择了寄宿。 周郁嘴上说着寄宿能够培养独立生活能力,能让卫许霁更好的融入集体生活。 但从小到大没寄宿过的周郁担心死了,各个平台找寄宿的注意事项和可能会面临的问题,以卫冉婷的名义送了很多东西。 之前一个人活得自在潇洒,只不过和小师妹相处了几天,现在房子里少了小师妹,就显得寂寥冷清,弄得她心里也空落落的。 为了填补空虚,周郁天天去骚扰裴晏初。 入学第四天,卫许霁的班主任给周郁打电话,说卫许霁身体不舒服,请了假,问周郁有没有时间带她去医院。 周郁一时心急,也没多想,忙不迭应下。 走到半路才意识到不对劲,她记得小师妹当时在联系簿上填的联系人不是她,班主任怎么给她打电话? 她们在教学楼下的停车场遇见。 也不是遇见。 周郁刚找到空车位停车,卫许霁就木着一张脸,挡在车前,生怕周郁看不到似的。 也不知道在这等多久了。 两人对视一会,卫许霁拉开车门,熟练的坐上周郁副驾。 周郁没着急走,“在学校待的还适应吗,同学老师怎么样,学习进度还跟得上吗,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每问一句,卫许霁就摇一下头。 见周郁皱眉,卫许霁开口问:“我看到你的朋友圈了,每天都和朋友聚会,你玩得开心吗?” 没有,裴晏初快烦死她了。 周郁想了想,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才回答:“还不错。” “你和她挺像的。”卫许霁没了和她聊下去的兴致,冷漠地吐出一句话:“眼里都没有我。” 正是上课时间,校园里没有多少人,停车场更是安静的不行。 周郁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脏被卫许霁用棒球棍击打的声音。 她不知道小师妹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 在山上,她虽然忙于修炼,分给小师妹的时间不算多,但也绝不像小师妹所说的,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亲自教导小师妹剑术,天材地宝不要钱似得往小师妹的库房里堆,连青棠都比不过小师妹在她心里的地位。 怎么到小师妹嘴里,成了眼里没有她。 周郁难得为宫锦觉得不平。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郁不愿意去想她找回小师妹是对是错,但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动摇了。 小师妹却不愿意放过她。 “这里的老师讲的东西都是你曾经讲过的,同学对我不友好,他们的话题我听不懂,没人愿意和我交朋友,我也不想和他们交朋友。” “周郁,我不想读书了,既然你不愿意让我住在你家里,把我送回玉滨公馆吧,我以后再也不打扰你。” 卫许霁侧过脸,她不敢看周郁,怕看到周郁的脸会想起宫锦师姐,会让她心软:“我们,就当做从未相识。” 这几天的失眠让她想清楚了。 是周郁先破坏她们关系的,是周郁先躲开她放弃她的,尽管和周郁在一起很开心很放松,但,既然周郁不愿意,她没必要勉强下去。 周郁颤声问:“不和我做朋友了吗?” “是你不想和我做朋友。” 周郁没应声,启动车子,开车将人带去了医院。 她安静的陪着卫许霁挂号检查,然后得出一份身体健康的的体检报告——卫许霁没病,她只是不想在学校里待着。 卫许霁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很大,她不想和周郁走在一起。 周郁身上有裴晏初送的香水味。 出了门诊楼,卫许霁掏出手机,准备给金宝打电话:“周郁,我们就此别过。” “可是我不喜欢你。” 卫许霁错愕转身,就听周郁说:“我有喜欢的人,不是你,我只把你当做妹妹。” “那你轻薄我怎么说?” “是因为你先淋了我一身水,又一直揪着情人不放,所以故意气你。卫许霁,在这之前,我有对你做过过分的行为吗?我最近躲着你,是因为我也觉得有点过火,觉得对不起你。” 卫许霁都懒得计较周郁说不喜欢她的事了:“你对不起我还将我送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 她气得跳脚:“那你能不能对得起我?” “我把沙发挪回去了,你不在,我很想你。” 卫许霁被气笑了,她是傻子吗?两句话就想哄她回去,说话的人还是个一而再再而三说谎的骗子。 看着周郁难得流露出的脆弱,卫许霁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 她还真是个傻子。 第42章 香水 卫许霁好哄到让裴晏初唾弃。 她恨铁不成钢的吐槽完,又要找周郁问能哄对方原谅的办法。 周郁心情好,毫不吝啬:“首先,你得向对方承诺你不喜欢她。” 没错,她就是在报复,谁让裴晏初说小师妹。 裴晏初沉默了一会,挂上了电话,差点把周郁吓死,生怕脆弱的好友受不了刺激想不开要跳楼,反复道歉,再三保证再也不嘴欠才把人哄好。 刚放下手机,另一个祖宗又凑过来:“你可以去洗澡吗?” 周郁还以为小师妹是记得她曾经说过医院病毒多,注意卫生,很配合的放下手机去洗漱了。 门诊楼前的那通电话最终还是拨了出去,却不是说搬回公馆,而是告诉金宝,让她将卫许霁为周郁准备的香水带过来。 别人送的闻着刺鼻。 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快一周没回来,卫许霁拉开冰箱门,根据标签查看周郁有没有好好吃饭——没有,日期还是她们上次去超市买的。 反倒是速冻水饺消失了两袋。 也不知道周郁这几天都吃的什么不健康的东西。 卫许霁摩挲着标签,想到刚才周郁和裴晏初打电话,心里泛着酸水:对,也可能是去朋友家吃了。 她翻箱倒柜找到几个西红柿和鸡蛋,只能做番茄炒蛋了。 菜刚端上桌,金宝就敲门了,带着两个保镖,将卫冉婷嘱咐一并送来的东西放到地上。 “老板,之前的剧本有两部已经确定了演员,准备开拍了。我又收了两部新剧本,您看看适不适合周小姐。剩下的箱子都是夫人给您准备的衣服。” 卫许霁点点头:“放那儿吧,告诉母亲不必记挂,过些天我会回家看她。” 金宝:…… 怎么听起来好像小老板结婚嫁人不常回家的样子。 真是该死,怎么能说小老板会跳婚姻的牢笼呢,再说了,不是还有周小姐吗? “那我先回去了。” 周郁洗完,水声停了,她没来得及拿衣服,只用浴袍包裹着,裸露的肌肤白皙如玉,举手投足透着惰性。 卫许霁巴巴凑过去,左闻右嗅,再也没有恼人的雪松味,心满意足地无意识撒娇:“周郁~” 湿发还在往下滴着水,因为卫许霁乱动,逐渐染湿卫许霁的领口。 周郁怕她着凉,拉开距离,走到客厅就注意到桌子上的饭菜,第一时间夸了一句:“好香,不愧是卫许霁。” 卫许霁很受用,可她偏要撇嘴说:“自然是比不过你这几天吃的玉盘珍馐。” “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周郁看小师妹下垂的嘴角,及时止住:“我哪里吃什么珍馐,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刚出浴的周郁软得不像话,周身带着雾蒙蒙的水汽:“哎,你等我换穿衣服,闻起来太香了。” 卫许霁:“看心情吧。” 话是这样说,卫许霁根本没往餐桌边凑。趁周郁吹头发的时间,她将香水挑出来,放到周郁放香水的柜子上,选了周郁最常喷的一款,对着周郁乱喷一通。 “咳咳咳,干嘛?” “你以后用这个。” 卫许霁还没胆子大到不经过主人家允许,就丢掉主人家的东西。因此她只是将周郁之前的香水收起来,放在箱子里,抱到了小书房锁起来。 周郁的头发只吹了个半干。 她之前体质特殊,温度偏热,完全不用吹头发,操控一下就能自动烘干。 现在不行,湿发一直贴在她身上,只会结成冰。 周郁捡起礼盒上的卡片。 “for my chow,卫许霁,你这是买给哪一位周姓友人的?” 周郁明知故问。 卫许霁傻傻入套:“送给你的。” “送给我,为什么?” “你之前说我比裴晏初重要,是真的吗?” 周郁在心里为无妄之灾的好友道了个歉:“是真的。” 卫许霁理直气壮,逻辑缜密:“既然我比她重要,那我应该比她对你更好。你也应该用我送的。” 周郁有些想笑:“有道理。” 卫许霁又说:“自然,如果以后你喜欢的人送了你香水,我是不会多说什么的。就是,也不知对方是何方人士?” 转折很刻意,但小师妹从前也是这副口吻,周郁也没什么不习惯。 她不想再捏一个人的资料,看着小师妹掩饰不住的心思,索性拿了卫京玉做模板。 “她不在本地,也不常回来,在做管理,比我大几岁,但只把我当朋友。” 卫许霁:…… 我就问问,你怎么还真说出来?说的还有鼻子有眼,一脸怀念。 卫许霁闷闷不乐。 电饭煲里的米焖好了,卫许霁很硬气的没有给周郁盛。 虽然她不喜欢周郁,但是周郁心里有喜欢的人还真是让她不爽。 …… 自从周郁接送卫许霁上下学,卫许霁腰也不酸了,头也不疼了,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去,开开心心的来。 唯一的抱怨就是老师讲的太基础了。 卫许霁在读高二,也就是说,这样的生活还得持续一年。 她不太乐意:“你都要去拍戏了,就不能让我跟着你去玩吗?这些东西我都学过了。或者我今年去参加你说的那场重要考试。” “你没报名。” “不可以运作吗?” 周郁笑出声,也不知道是谁给小师妹灌输的错误思想:“不能,这是国家级别的考试。” “那我多花些钱。” “花再多钱也没用。” 卫许霁哀嚎一声:“可是真的很无聊,浪费时间,虚度光阴。” 周郁换了个话题:“还没交到朋友吗?” “不知道算不算朋友,但好多人下课会来找我。” “找你说话。” “对,找我问题,很基础的题。” 卫许霁的语气里没有嫌弃与不耐,而是质疑,仿佛在说:这么简单的题为什么要问? 周郁让卫许霁将她讲过的题讲一遍,听完之后沉默了。 嗯,附中的教学质量果然没出问题,是小师妹的学习能力太逆天了,拔高题都能有多种解法。 她说:“我会和你妈妈商量,让你不必在学校读书。” 卫许霁抱怨:“我一直想去的学校就是你说的大学,不知为何你们要将我塞进高中。” 周郁没多解释,拍拍自己的床:“过来,我们今晚看《梁山伯与祝英台》。” 卫许霁瞬间将不满抛在一边。 说着讨厌肢体接触的卫许霁窝在周郁身边,不客气的卷走周郁的被子,“我还想再看一遍逃离监狱的那个。” “好。” 第43章 前尘往事 卫许霁又梦到了宫锦师姐。 在她和宫锦师姐交好前,并不爱问为什么。 按照现在的话来讲,她有些自闭,喜欢独自待在一个空间里,喜欢别人不麻烦打扰自己,相应的,她也不会去麻烦打扰别人。 时间过去太久,拜入师门前的记忆已经模糊。 只记得她被师父领到诸位师姐面前,师父说起了修行的本心,为她起了名,扔了两本书,便不再管她。 山上的日出日落和山下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时间流速变得很慢。 卫许霁在附中上学,听同学抱怨时才知道,这是传说中在学校就会触发的“度日如年”定律。 入门前她只习得几个字,因此自然不明白那长串的绕口的咒语怎么读,功法心诀在她看来更是犹如天书一样晦涩难懂。 卫许霁不知道的是,修行除了天赋与心性外,第三重要的就是不能闭门造车。她初来乍到,无依无靠,又不想麻烦别人,只能自己琢磨,一段时间下来,一无所获。 卫许霁的院子和宫锦师姐的院子离得很近,某日清晨,师姐的剑气劈开了卫许霁专门从后山移植过来陪伴她读书温习的桃树。 这对师姐来说是件不值一提的事情,毕竟师姐连师父的花草都不珍惜。 但对于卫许霁来说,无异于天塌了,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情感寄托,就这样没了。 后来宫锦师姐曾多次说起过她们正式相识的经过,七八岁的小长生寻着声音,避开宫锦剑锋的方向,搬了石头做垫脚,爬到宫锦院子的墙头,撇嘴看着宫锦,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 “你哭什么?” 卫许霁不想让师姐觉得自己是个为棵树就斤斤计较的人,只好随意找了个借口:“我饿。” 她没过辟谷期。 宫锦笑着,一点地便腾空而起,落在墙头,单手将卫许霁拎了起来,看她害怕但不敢言的模样更觉有趣,索性抱剑一样将她在怀里:“小师妹,你叫我一声师姐,我就带你去山下吃饭。” 卫许霁摸不清这位师姐的脾性,山下的百姓常说仙人视苍生如蝼蚁,卫许霁怕折在师姐手里,一动都不敢动,小声说:“师姐。” “那日我们几个都在,你记得我是哪一位吗?” 看卫许霁偏过头去,宫锦也不再为难她,温声介绍自己:“我是周郁周宫锦,你唤我宫锦师姐就行。” “宫锦师姐。” 宫锦拿着木剑挥了挥,五尺的剑变作一个一指长的挂件,挂在了卫许霁的脖子上。 “见面礼,不许嫌弃。” 卫许霁怎么会嫌弃,没等她道谢,宫锦就摸上卫许霁的脉搏,轻叹了声:“来师门多久了?” “差不多一旬。” “可学到什么?” “未……未曾。” 宫锦轻笑:“看不懂?” 卫许霁难为情地低下头。 “惑不从师,终不解矣。师父前日闭关,师姐们各有任务,我们院落离得近,如果你碰到不懂的,不如来问我。既为同门,我自会竭尽所学帮你。” 宫锦很快改口:“算了,看你这温吞的性子,也不是主动的人,我去找你。你想吃什么?我记得青棠师姐说雍州城有家酒楼,我们去那里。” “雍州城很远。” “不怕,师姐会飞。” 话落,宫锦掐了个诀,抱着卫许霁纵身一跃,便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出去。 这是卫许霁第一次见到宫锦腾云驾雾的模样,清风为伴,祥云作侣,华服肆意,少年风流。 周郁给卫许霁买的书里,有很多本诗集。她说自己没养过孩子,但见旁人养过,说文史是一个人精神内核的基底。 卫许霁不喜欢读,只把那些书当作任务来完成,唯独有一句,“抑若扬兮,美目扬兮”,卫许霁尤其喜欢,因为这句让她想到了宫锦师姐。 梦到兴起,一阵颠簸,卫许霁从师姐的怀里摔下去,掉进了后山的万参潭,冰冷的潭水将她包围其中。 卫许霁挣脱噩梦,猛的从沙发上坐起来,抱着被子大口呼吸。 还未冷静下来,卫许霁就意识到了不对,她夜能视物,抬头便看到床上的周郁脸上布满白霜,身体诡异的僵直,寒气迎面扑来。 卫许霁着急跳上床,将周郁搂在怀里,怎么叫都没反应。 巨大的恐慌淹没了卫许霁,她试图施法救治,却忘记了现在灵气稀薄,她能调动的灵力又不多,根本无济于事,反倒被反噬,差点又要吐血。 如果宫锦师姐在就好了,师姐肯定有办法。 在卫许霁逐渐绝望的目光中,周郁的温度开始急剧上升,大量出汗,像是一团火,身体透着不正常的红,头发一点点褪色变白。 卫许霁瞳孔骤缩,忍着烫人的温度,颤抖着把手搭在周郁的脉搏上。 …… 周郁平常的作息很规律,在闹钟响之前醒来,谁料睁开眼就见小师妹睁着眼睛盯着她。 在卫许霁的灼热的目光里,周郁伸懒腰、打哈欠的动作只做了一半。 她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脖子:“卫许霁,怎么了?” 宫锦师姐总是换着花样叫她,“师妹”“长生”“小师妹”“长生师妹”,唯独不会像周郁这样叫她卫许霁。 卫许霁说不清她现在的心情。 有些失望,醒来的还是周郁。 但又有些庆幸,至少周郁还能醒来。 周郁的身体变化给了卫许霁希望,尽管她一直未从周郁身上感受到灵力波动,但她有种莫名的执念—— 她刚醒来时,卫京玉说自己是她的妹妹,卫冉婷也说卫许霁在床上昏迷了三年。因此,卫许霁一直觉得自己醒来是一种借尸还魂的掠夺。 她以为师姐会像她一样,借周郁的身体还魂。 卫许霁坐在床边,为自己最卑劣的心思祷告了一夜。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让师姐借周郁的身体醒来,还是想让周郁平平安安的活着。 一方面,卫许霁对师姐的依赖远胜周郁。 另一方面,这毕竟是一条生命,周郁毕竟是自己的朋友。 她想,能在两人之间摇摆,是她对不起周郁。 卫许霁声音干涩:“周郁,我想吃你之前和我说的,小笼包。” “杨记啊,行,我去买。今天我陪你去学校办了手续后你便不用过去了,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 周郁穿着衣服,温声嘱咐。 卫许霁躺好,裹紧被子,只露出一双愧疚的墨瞳:“对不起。” “你失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周郁笑着,俯身点了点小师妹的额头:“休息吧,我马上回来。” 第44章 我的暗恋结束了 周郁坐上车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居然又变白了。 她对着镜子整理白发,心里五味杂陈。 小师妹肯定看到了。 周郁惴惴不安,不清楚小师妹有没有猜到她的身份——应该没有,看小师妹今天的神情,视线未停留在她头发上一眼,想必还未因白发想起那次重伤时恍惚间见到的宫锦。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这么明显的破绽,小师妹都没把她们联想在一起。 罢了,反正已经是两个人了,斤斤计较这些干什么。 新的问题接踵而至,她该怎么在短时间内把头发染成黑色。 这个时间点,只有早餐店和24小时便利店还在开门,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周郁去了便利店买了瓶染发剂,去酒店开了一间房,特地把头发染黑后,才拎着杨记小笼包回去。 她仔细观察着小师妹的面部表情。 对方在看到她的头发时有一瞬的诧异,接着就是了悟,拉过周郁的胳膊把脉。 周郁面不改色地问:“怎么了?” “你的头发刚才还是白色。” “是吗?你看错了吧。”周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的头发一直是这个颜色。” 亲眼见过的卫许霁自然不信:“你又骗我。” 话落,她又问:“你身上什么味道,好难闻。” 周郁也闻到了,是染发剂的味道。 她继续扯谎:“好吧,让你发现了。我之前过染发,后来朋友说不庄重,太跳脱,我就把发色改了回去。昨天想补染发剂来着,用错了,刚才重新补的。” 很扯的理由。 卫许霁摸着周郁胳膊上和之前一般的温度,觉得无懈可击。 就是嘛,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像蛇蜕皮一样头发褪色?肯定是因为染发剂用错了。 正常人的身体怎么可能一会冷,一会热?肯定是因为周郁睡得这张床有问题。 卫许霁还记得,冬天时,外面寒风刺骨,家里却比春日还要暖和。母亲说地板下铺了地暖,所以能改变室内温度。 刚睡醒的卫许霁脑袋还有些晕,头发软趴趴地,额前的头发有些乱,领口折皱,一副很好欺负很好糊弄的样子。 ——事实上确实很好糊弄。 想通一切关窍的卫许霁开心不起来,看着周郁,愈发愧疚。 愧疚自己在二选一的时候,心里更偏向师姐。 于是卫许霁突然对周郁热切起来,这让习惯了小师妹各种规矩的周郁“受宠若惊”。 “有事求我?” 周郁推开想往她身上蹭的小师妹,开始怀疑是不是有外星生物掉包了她那个不爱和人接触的小师妹。 “周郁,我对不起你。” 这句话周郁听了两天了。 刚开始听的时候没当回事,听得多了,周郁便起了疑心。她将家里上上下下翻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缺胳膊少腿的家具。 “你哪里对不起我?” 每当这样问时,卫许霁却又不说了,缄默垂首,一副受罚的模样,一步步远离她。 卫许霁离开学校,最难过的可能就是金宝,因为她没法摸鱼了。 金宝挑选过的剧本都送到周郁家,卫许霁怕周郁有负担,坦诚说了自己的资产。 “之前帮母亲投了几笔,算起来赚了几千万,母亲分了我一半。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没钱,有看上的剧本千万不要客气。” 周郁:…… 卫许霁赚钱千万起步,而周郁之前做调律师,交了五险一金后,每月工资不到一万。 这合理吗! 金宝因为工作,来她们这里更加频繁,为了方便,卫许霁索性将这一层的其它房子都买了下来。 布置时,周郁拉住忙前忙后的金宝,问:“之前的那两家租户呢?” “老板多付给了租户们几倍的押金和精神损失费,让他们搬走了。” 这一层有三套房子,卫许霁全权交由金宝安排。 金宝原本是打算一间房子临时办公,一间房子用来让小老板住。 毕竟小老板在周小姐家里连床都睡不了,每晚窝在沙发上,也太可怜了。 可惜,金宝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卫许霁直接驳回了金宝的提议。 她不回家睡她的大床是因为她不喜欢吗?还不是因为只有睡在周郁她才更安稳更放松。 被骂了一顿的金宝咬着苹果,和新招来的员工随口吐槽:“小说里那些都弱爆了,我们小老板才是真正的霸总宠妻剧本,为爱住出租屋。‘安稳放松’,不就是说小老板对周小姐的爱是流淌在血液里的基因选择吗?” 卫许霁面无表情的路过,警告她:“我不介意送你回高中重修基因这一章。” 金宝放下苹果,赶紧起身,狗腿的给卫许霁端茶倒水:“我多嘴,我多嘴。” 小老板以前连个手机都不会用,懵懵懂懂的,多可爱。 金宝心里哀嚎,这才多久,她的小老板就变坏了。 闹完,金宝将资料递给卫许霁:“这是按照周小姐的要求,为周小姐联系的经纪人韩倩,是个业务能力和口碑都很不错的女性。她带的上一个艺人是……” 卫许霁不了解娱乐圈具体的人,拿着资料,听的迷迷糊糊,胡乱应着:“我会和她说。” 金宝又拿出来两份资料,说:“助理我挑了两个,一个是刚毕业的,今年……” “不要助理。” 金宝脱口而出:“为什么?” 卫许霁蹙着眉:“我说不要就不要。” 周郁从付老师家回来,没在家里看到小师妹,来金宝这里找人,正好听到这句。 小师妹的想法周郁能猜个八九分,因此她也没多问,敲了敲未关的门,“卫许霁,回家。” …… 经由玻璃的折射,光线氤氲暧昧。 厨房的橱柜都是木质,以前因为周郁不常用厨房,一周打扫一次也很干净。现在卫许霁天天在家开火,不会做饭的周郁秉持家务平分的原则,不得不每天都仔细擦拭一遍橱柜和灶台。 卫许霁跟在周郁身边,离得很近,转个身就能碰到她的脸。 周郁故意把泡沫擦在卫许霁身上,卫许霁也不躲。 “你不是不喜欢被别人碰吗?” “我问心有愧,所以对你纵容一些。” 周郁:“……那我原谅你了,别这样,我不习惯。” 卫许霁危险的眯起眼睛:“有什么不习惯,你之前不就这样对我吗?还是说,你的意中人回来了?” 周郁叹口气,这熟悉的找茬口吻。 “她结婚了,我的暗恋结束了。” 卫许霁:!!! 她一扫刚才的态度,喜气洋洋:“那真是太可惜了。” 第45章 准备进组 周郁在进组前接到了第一个影视邀约。 “宋清时新专主打曲的mv女主,怎么样?够有诚意吧。” 周郁听着电话里裴晏初有气无力的说话声,微微蹙起眉,拿着手机又走远了几步,肯定道:“你又把自己喝进医院了。” “嗐,最近失眠,记忆力不太好,忘记已经吃过药了,小酌了几杯,谁知道酒精和药物对冲,差点没把我折腾死。” “你就作吧。” 周郁叹口气,对好友的生活方式不予评价,反正她说了也没用。 原本还在练字的卫许霁捕捉关键字,知道周郁又在和裴晏初打电话,大大方方抱着臂走了出来。 周郁看到小师妹,心情好了一半。 “宿醉醒来躺在医院里,这都还好,烦的是工作没处理完,我得照常上班,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刚开了一个电话会议,都扯到我的伤口了。” 病床上的裴晏初摆摆手,让在一旁候着的秘书先回公司。保镖见状,给她端来了温水和药。 周郁见怪不怪,也没安慰她,说:“我发现你们成功人士挺厉害的,你都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工作。” “是吧,我外婆也说呢,说充沛的精力和旺盛的生命力是我们这些人的必要条件。” 一说起家里的长辈,裴晏初就忍不住多嘴了几句:“俞老师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你高考前的事情,我挑了点无关紧要的和她说了。” 周郁家的情况裴晏初也了解,她家是单亲家庭,从小没见过父亲,俞老师不算慈母,除了工作外,生活重心和期许寄托全系在了周郁身上。 周郁在读高中时,曾不止一次表露过不喜欢待在家里,她觉得家里压抑。 “对了,你经纪约签到哪儿了?要不然签我们公司吧?至少我不会搞什么霸王条款阴阳合同,几十年老口碑了。” 这话裴晏初说着也不觉得亏心。 周郁笑说:“得了吧,之前参加你生日宴,宋清时宋老师可说过,你们家的那合同谁签谁不吱声。” 话毕,周郁看到小师妹的左耳动了动。 另一边的裴晏初继续说:“经纪约和那个又不一样。或者,宋乔宁的公司已经步入正轨了,在扩招人手,你要愿意的话,去她那边也行,只记住一点,签经纪约别签影视约。” 周郁还没回答,卫许霁就拉开她拿手机的手,双臂交叉,在自己胸前比了一个大大的叉,又指着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周郁故意装看不懂,摇摇头。 卫许霁又重复两遍,发现周郁是在逗自己,气得转过身去。 哼,周郁果然更相信别人不信任她。 周郁无声地笑了起来。 太可爱了。 跟小tom猫似的。 周郁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暧昧地笑说:“不行啊,我的小情人不想让我抱别人的大腿。” 卫许霁别扭的开心起来。 虽然周郁用她曾经不懂事学会的词语揶揄她,但总归拒绝了不是吗? 看来周郁也没那么信任她。 “那个mv女主你拿给别人吧。” 周郁没再开玩笑,戳了戳卫许霁的侧脸,边玩边认真道:“哪有这么蹭流量的,一蹭蹭个大的,我是不敢。我只是想混口饭吃,体验一下生活,顺便满足我小金主的养成欲,没什么大志向的。” “行,作为朋友我也就帮你到这了,下次我可就要谈钱了。有看上的剧本吗?” “《信笺》。” 裴晏初印象不深,从记忆里找了找:“不是大饼。” 周郁道:“崔珏导演的,悬疑片。她查过了,班底很干净,正在走投资流程,我演女四,过两天进组。” “……三句不离她,烦了,挂了。” 电话挂断后,周郁让卫许霁继续去练字,她要去读剧本。 卫许霁跟在她身后,无师自通了茶言茶语:“周郁,你朋友是生我的气了吗?我只是想做你最好的朋友,没有要代替她的意思。” …… 剧本讲的是,一封信笺引出十年前的连环纵火案,警方经过层层抽丝剥茧,找寻纵火案的真凶,最终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故事。 而周郁,要在里面扮演一个嫌犯钢琴家。 没错,这个剧本是卫许霁多次推荐的,给出的理由是让周郁突破自我。 都不用怀疑,全是卫许霁掺杂的私心。 也不知道卫许霁什么时候养成了爱捉弄人的习惯。 周郁已经从付老师那里出师了,最后一堂课,付老师夸周郁是“老天赏饭吃”的“天生演员”,夸得周郁飘飘然,索性满足了小师妹的恶趣味,答应参演这部电影。 卫许霁办事不拖沓,立刻大手笔的从自己的私人账户上划了一半的钱,向导演崔珏承诺,只要同意让周郁去演她指定的角色,她就把钱打过去。 这部片不太商业,就算拍好了,估计也是叫好不叫座。因此导演拉投资时,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拉到多少。 导演权衡半个小时后,忍痛表示,只要资金到位,她肯定签下投资人口中这位名不见经传,完全没有任何表演经历的新人。 韩倩不知道她们的关系,只当两个一起创业的好伙伴,听到卫许霁行事如此张扬大胆,心里也有些打鼓。 她给周郁打电话:“作为对突发情况的预防,我想,我需要了解一下你和你室友的关系。” “不明显吗?情人啊,她是我的金主。” 周郁现在越来越适应这个身份了,好用,好玩,还能逗小师妹。 只可惜小师妹现在听不到。 周郁没配助理,由卫许霁临时充当,她头上戴着周郁送她练字静心时用的耳机,兴致勃勃的帮周郁收拾行李。 周郁惋惜过,继续指挥卫许霁去帮她拿这拿那,自己站在一边,看卫许霁写的字帖。 小师妹毛笔字很不错,但硬笔写起来像小学生。 还得练。 手机里的韩倩差点把头挠秃:“你们……你们不能这么大胆呀,得低调一些,你的事业还要不要了。” “我拍戏不图名不图利,就为了哄她开心,就随她去吧。” 韩倩:??? 可是助理找她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说周郁是沧海遗珠,注定大红大紫当影后的。怎么现在一点事业心都没有? 做艺人最忌讳的就是没有事业心。 她还想再劝两句,就听听筒里传来卫许霁的声音:“钢琴选施坦威吧,我看你平常就用这个牌子的。剧本里有个别墅,我让金宝买了,也不知道符不符合剧本的描写,反正过两天进组,周郁,你提前陪我去看看呗。” 韩倩:??? 韩倩:…… 行,那她还说什么? 二代想玩票随她们去吧。 第46章 肖晦光 “什么时候买的房子?” 挂了电话,周郁头疼的按住太阳穴。 “联系了导演之后。”卫许霁花着自己的钱,理直气壮:“姐姐说这是投资。” “房价现在跌的不成样,投什么资,多少钱?” 真是投资也好,可小师妹很明显就是为了方便拍摄,这笔额外的支出给周郁又捆上一圈枷锁。 “四千多万。”卫许霁辩解说:“别墅在苏市,以后你不想在海市生活了,我们还能去苏市。” 曾被海市房价鞭挞过的周郁茫然了:“你说得那么轻飘飘,听得我现在都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了,你知道四千万有多少吗?” 周郁的朋友大多是中产家庭。 家里小富,有点闲钱,随随便便能拿出十几万,但买房买车这种事,总要家里帮衬。 也就裴晏初会和小师妹一样花钱,但她家在国内的资产都能排前三,钱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串数字。 卫许霁对数字一道很有研究:“我当然知道有多少,周郁,这是小学的数学。” 完全驴唇不对马嘴呀! 周郁在心里预估了一下小师妹的资产,慢慢拧眉:“你还剩多少钱?” 卫许霁声音小了许多:“负债两千万。” 周郁:…… “哈哈哈哈哈哈,抱歉,没忍住。”周郁笑得直不起腰。 小师妹现在已经不抗拒周郁的触碰了。 于是周郁很不客气的从捏脸到揪耳朵,玩了个开心。 小师妹很容易害羞,没半分钟,脸就红透了,恨不得以头抢地。 周郁这才问:“怎么欠那么多?” “我另外问母亲借了一千万用来投资周转。” 卫许霁还记得她之前对周郁吹嘘的大话,更加没底气了:“如果这部戏在三个月以内拍完,我们出去玩吧。” “考虑一下吧。” “不要嘛,周郁~” …… 抛开投资人强塞新人演员不谈,崔珏对投资人还是很感谢的,听说投资人也跟过来了,亲自去机场接人。 机场大厅里,崔珏看着高中生模样的卫许霁,又看了眼很合她眼缘的女人周郁,先对周郁伸出手:“卫总你好,我是崔珏,这位就是小周吧……” 崔珏的声音卡了壳。 无他,卫许霁漂亮是漂亮,但太稚嫩了,锋芒毕露,眼里的单纯更是不加掩饰,和崔珏心里的钢琴家人选完全南辕北辙。 崔珏的视线忍不住落在周郁身上,温良寡言,笑意谦和,年龄也对得上——可惜了,适合钢琴家的,是金主妈妈。 周郁握住崔珏的手,轻声道:“崔导你好,我是周郁。” 卫许霁点点头:“我姓卫。” 崔珏的笑容僵在脸上,目光怀疑的在两人之间逡巡。 现在圈内流行这样吗? 她还真是太久没出来,见识少了。 不过峰回路转,至少演员更贴角色了,崔珏又看到了希望,笑说:“叫我崔姐就行。” …… 韩倩路上堵车,没赶上飞机,比她们晚了几个小时到。 酒店是剧组安排的,双人套房,已经收拾过了。 韩倩路过站在房门前的卫许霁,下意识以为周郁在里面,敲了敲门,里边没人应声。 倒是卫许霁提醒她:“周郁在另一个房间。” 韩倩道了声谢,去另一间房,给周郁带来了主演和导演的资料。 “我们见过导演了,挺和善的。” “那是因为没在拍戏,崔导要求严苛又古怪,不满意就骂你,这几个月你有的受了。” 韩倩说了几件她知道的事,提醒周郁演戏时不要被导演影响心情。 卫许霁戴着耳机走了进来,从柜子的抽屉里拿了周郁一定要她带着的字帖,闲得无聊,不如练字。 韩倩又补充说:“不过,有卫小姐在,崔导应该会给投资人面子……大概。” 周郁和韩倩也算熟悉了,接话道:“嘻嘻,不信。” …… 开机仪式在后天,按照导演的说法,今天来到熟悉一下环境,明天开始围读剧本。 周郁就算没演过戏也知道围读剧本一天解决不了。 第二天,周郁一早就接到了导演的通知,独自去了约定的地点,进去以后发现只有导演,编剧两个人。 周郁退后一步:“我不接受潜规则。” 导演and编剧:…… 导演圆场:“我们来找你试戏,其他人都是试镜选进来的,但……我们还不知道你能发挥到什么程度,理解一下,为了合作。” 就说读剧本怎么可能只有一天。 “小周过来坐,坐,先说一说你对这个角色的理解。” 周郁将剧本放在桌子上,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下,没化妆的脸上也没什么倦容。 周郁要演的角色,钢琴家肖晦光。 从出生开始,肖晦光就被剥夺了一切属于她自己的权利。 双生子哥哥早夭,母亲替换了她和哥哥身份,让她代替真正的肖晦光,作为明面上的豪门肖家独子,唯一的继承人生活。 她的成人礼上,有人在她的别墅里恶意纵火,尽管救援及时,没出人命,但她身上的皮肤还是因为火势太大,大面积烧伤。 母亲为了使她的性别不被暴露,让人将她送去了更远的医院,结果治疗不及时,肖晦光身上留下永久性疤痕,更是断了一条腿。 肖父借口她“身有残疾,没办法继续做继承人”,抱养了外面的私生子来继承家业。并安排人,将她送到国外留学。 肖晦光二十五岁那年,肖家被一把火灭门,全家几十口人,只跑出来了两个远房亲戚。 而这时,肖晦光正在国外开钢琴巡演。 警察侦查时查到肖晦光身上,毕竟她有着强烈的作案动机。 但肖晦光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警方也没有查到她买凶纵火的证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肖家灭门案也成了悬案。 第47章 朋友可以接吻吗 周郁回到房间时,卫许霁已经醒了,坐在进门就能看到的餐桌旁的椅子上,右腿蜷着,看电影。 周郁走近,揉乱小师妹的头发,帮小师妹拉了拉领口:“什么时候醒的?” “半小时前。” 卫许霁等周郁给她整理完衣领,又问:“你去干什么了,怎么那么久?” 周郁拉过另一把椅子,反坐在上面,“我不是走后门进来的吗?没试镜,没资料,崔导找我了解一下我的演技,说,如果有需要,给我开小灶补补课。” 她慢悠悠地笑了:“她们哪知道,我们小许霁早为我找过老师补完课了。看了我的表演以及对角色的理解后,把我夸得天花乱坠。” 这话的重点是在说小师妹心思细腻想的周到。 卫许霁理解周郁要表达的意思,心里的那一点小疙瘩被解开。 她暂停了电影播放,打了个哈欠,看着周郁,有点想问周郁具体细节,又觉得有更重要的话题,“周郁,这里的床我睡不惯。” 卫许霁昨晚没和周郁睡在一起。 导演组给周郁分的套房有两间卧室,原本有一间是给周郁的经纪人韩倩住的,卫许霁作为投资人住在另一间套房。 但卫许霁不满意,在韩倩收拾房间时提着行李箱眼巴巴看着,盯的韩倩浑身不自在,主动和这位祖宗换了房。 可就算在同一个套房,只要不处于同一个空间,不能睁眼就看到周郁,卫许霁还是不习惯。 似乎周郁会偷偷蒸发。 就像卫许霁只是下山出一次普通的任务,就再也没回来一样。 不在周郁身边,她睡不安稳,像之前在玉滨公馆那样,一夜要醒来很多次。 她想,周郁那么聪明,肯定明白她的意思。 可惜,周郁没接收到卫许霁的脑电波。 她回忆了一下昨天睡的床,挺软和的,可小师妹眼底的疲惫不似作假。又想了想,周郁说:“来之前我看过,附近有家五星级酒店,我给你开间房吧。” 挺奇怪的,以前小师妹也睡过石床,怎么来到这变成“豌豆公主”了? 周郁掏出手机,准备订房。 卫许霁抿抿唇:“周郁。” “嗯。” “我想睡你的沙发了。” “嗯?” 周郁不懂这种没苦硬吃的精神,但……看着小师妹水盈盈的双眸,选择尊重:“好,我给你订票,下午回家。” 卫许霁:“……” 卫许霁踢了一脚周郁的椅子,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我想睡在你旁边。” 一定要她说得这么明白吗! 可恶,周郁该不会又在逗她吧。 周郁眨眨眼睛,反应了一会,脸上突然扬起笑,她抱着椅背,下巴枕在椅背上,瞳孔里映着卫许霁的脸,专注又认真,红唇微启,话里听不清是窃喜还是打趣:“终于要我履行情人的义务了吗?” 什么是,“情人的义务”? 卫许霁传染了她的慢半拍,看着周郁的眼睛,僵硬的不知道说什么。 周郁不执着小师妹的回答,她把椅背往后压,整张脸凑近小师妹面前,用鼻尖碰了碰小师妹的唇瓣。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小师妹不躲不避的纵容给了周郁更大的兴趣,微微抬头,“礼尚往来”般亲了亲小师妹的唇角。 她笑盈盈提醒小师妹:“我的……小情人。” 卫许霁却分明看到她眼底的戏谑,是在提醒她,提醒她那个黄昏,提醒她那个暧昧缠绵又湿漉漉的吻。 房间内的温度突然攀升,静谧的环境里,卫许霁听到两人逐渐重合的呼吸,听到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 她对周郁没有私情。 周郁只是长着宫锦师姐脸的朋友。 朋友可以接吻吗? 不可以。 卫许霁试图说服自己:她们不是清白的朋友,她们是掺杂金钱关系的情人,她们合拍又迥异,她们可以没有任何道德负担的做这些。 周郁喜欢她吗? 好像不喜欢,周郁喜欢别人,对方已经结婚了,甚至没有给周郁送喜帖。 周郁把她当作慰藉,当作任务。 卫许霁莫名有些委屈。 她从未对周郁做出任何肢体上越界的事情,周郁心里有人,却一步步试探她的底线。 有气就要撒出来。 这是师姐说的,她说烦心事憋在心里容易产生心魔。 卫许霁一不做二不休,一脚踢向了支撑的椅子腿。 周郁没防备,身体随着椅子剧烈摇晃,瞳孔放大,脸上有一瞬慌乱。卫许霁又有些心疼,眼疾手快地拉住摇摇欲坠的周郁,却因为惯性,被周郁扑到在地上。 卫许霁陪卫冉婷看的偶像剧情节没有上演,她们没有如男女主一样亲在一起,卫许霁反倒被椅子砸到腿,肩膀也被手机硌了一下。 周郁拎起眉,将椅子搬开,不由分说的给她检查伤口。 “干嘛拉我那一下,这点程度又摔不死我,现在好了吧,你白受罪。” 卫许霁错愕地看着周郁。 周郁扶起她,让她走了一步,一瘸一拐,还是影响到行走了。 周郁扶人坐下,娴熟地给小师妹做推拿,还不忘哄她:“忍着点,可能有点疼,但是能活血化瘀,一会就不疼了。等揉完,我带你去吃苏市的茶点,就在护城河附近。” 周郁屈膝半跪在卫许霁身前,面色严肃,姿态认真,虔诚的仿佛教徒。 卫许霁心里泛起异样:“周郁,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踢你的椅子?” “你不喜欢。” “那你怎么不生气我要伤害你?” 反而关心起她的伤势。 卫许霁用脚抵在周郁的肩膀上——脚上穿着周郁专门给她买的印着线条黑猫的白色拖鞋——迎着周郁不解的目光,推开周郁。 卫许霁忐忑不安:“你是不是……”喜欢我? 周郁握住她的脚踝,冰凉温润的触感打断了卫许霁的未尽之言。 “谁教你这么作践人的?” 没开玩笑,卫许霁真切的从周郁身上感受到了宫锦师姐的影子。 她愣了愣神:“抱……抱歉。” 卫许霁晃了晃腿,周郁却没撒手:“师……周郁,放开我。” 周郁敏锐捕捉到小师妹脱口而出的话,原本鲜艳的神色一点点黯淡下去。 周郁放开卫许霁,没再看她,也不再要带她去吃护城河附近的茶点了,将淤血揉开就进了房间。 徒留卫许霁在紧闭的房门前踱步。 第48章 你爱我也是一样的 “周郁,我饿了。” “周郁,我想吃茶点。” “周郁,我哪里做错了吗?” “周郁,我想吃早餐,我没带钱。” 卫许霁不确定自己哪里惹到周郁了,可能是她不太礼貌的动作,可能是她踢倒了周郁的椅子。 如果是这些的话,确实是她不好。 “周郁,你理我。” “唰” 门一下子被拉开了。 周郁神情冷淡,递给卫许霁一张银行卡:“密码你知道,自己打车去吃,实在不放心,就去找韩倩。” 卫许霁没接,拉住周郁温凉的胳膊,郑重道:“虽然不知道你在气什么,但应该是我做错了。周郁,对不起。” 好一个“应该是我做错了”。 周郁磨了磨后槽牙,“你刚才想叫谁,师什么,你在透过我看谁?” 宫锦什么时候有她这么好说话。 别说卫许霁用鞋踩她的,单论卫许霁踢她椅子那一件事,宫锦都能把卫许霁打一顿,再罚抄两个时辰的书。 哪会像有人情味的周郁,不但没生气,还给卫许霁按摩。 就这,卫许霁居然还在念着宫锦。 千算万算,没算到是这个原因的卫许霁:…… 她心虚地吞了口口水,手往下滑,抓着周郁的衣角摇了摇:“周郁,这个我能解释,你刚才训斥我的那一句太像她了,我一时……一时没分清。” 这个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如同火上浇油,周郁的火烧的更旺了。 卫许霁扯出一个无害的笑,希冀周郁能把这件事放掉。 周郁气笑了,拽着人进了房间,把人摔到床上。 心思单纯,每次看偶像剧看到拉灯情节就被卫冉婷送回卧室的卫许霁,完全不知道这个举动有多暧昧。 她躺在周郁床上时只有一个反应——好香,好困,想睡。 于是,在周郁准备和她长篇大论时,被迟来的睡意拉扯的卫许霁连打了两个哈欠,眼角都沁出晶莹的泪。 周郁:…… 她真是疯了。 和小师妹气什么,是她不如宫锦,才让小师妹一直惦记宫锦。 再说了,小师妹今天都没如之前那样直愣愣的说“不如她半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周郁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困了?” 卫许霁蹭了蹭被子,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含糊的说:“好困~周郁,是我不好,请你原谅我,可以让我在这睡一会吗?昨晚没有睡在你旁边,我醒了八次,现在好累。” 周郁怕冷到她,调了空调温度。 原本想要出去再冷静一下,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她又折返回来。 周郁跪在床边,俯下身,看着小师妹精致的侧脸,轻声问:“是周郁对吗?在周郁身边你能睡得更好,而不是她。”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带着乞求,似乎怕卫许霁戳穿她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她太想在故人卫许霁面前胜过宫锦了,哪怕就一项。 如果让周郁的那群朋友见到她这近乎卑微的态度,大概都会惊掉下巴。 谁能想到,平日里云淡风轻,对一切不争不抢,习惯摆烂躺平的周郁,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随着周郁的靠近,熟悉的安心的雪松味将卫许霁笼罩在美妙的幻境里。 周郁说话时几乎是贴在卫许霁的耳侧,卫许霁再困也听得清楚,撩起眼皮,干净无邪的瞳孔仿佛有镇定剂,让周郁焦急的心情平缓下来。 卫许霁下了判决令,一字一句道:“是周郁。” 卫许霁看到周郁眼睛霎时亮起来,像个得了糖果的小孩。 茶色的眼睛里泛着琉璃的光彩,比西海的鲛人泪还璀璨。 她爱惜地摸了摸周郁的眼皮,指尖无意间拨弄周郁的鸦羽,心颤了一下,竟然失了言语。 周郁等她摸够,不含情欲地亲了亲小师妹的指尖。 小师妹没抗拒,只是看着她。 周郁再次认识到自己的卑劣,自己的欲壑难填。 卫许霁一步步的退让在养大她的胃口,她知道这样下去注定会失控,可她没有提醒羔羊一样的小师妹。 她呢喃着:“只看到我吧。” 一些迷雾又被拨散了些。 “你喜欢我。” 卫许霁说的是肯定句,她看到周郁的瞳孔骤缩,心里更确定了几分。 剩下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她犹豫很久,才说:“我是有些喜欢你的触碰的。” 那个吻,她后来梦到过很多次。 但同样的,她也梦到过很多次师姐。 人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吗? 卫许霁之前用来问周郁的问题,现在用来自己。师姐说,画本子里的男子总是三心二意,她最厌烦朝秦暮楚朝三暮四的人。 卫许霁确定,她不愿做师姐厌烦的人。 她不讨厌周郁,相反,作为朋友,她很喜欢周郁。 和周郁相处起来很舒服,她总能找到对方更喜欢的相处方式,会注意到对方的各种习惯,会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刚认识时,卫许霁还惊奇周郁怎么那么多朋友,现在,卫许霁才意识到,没人会不喜欢周郁。 自从她搬过去后,周郁多久没进行过正常社交了? 某个晚上,卫许霁看着天文望远镜里的北极星,随口问周郁:“你怎么不和朋友出去玩了?” 陪她喂蚊子的周郁漫不经心地答:“想陪你。” “我不需要你陪。” “我需要。” 周郁又补一句:“我需要你。” 只这一句话,就让卫许霁观察十多分钟的北极星黯然失色。 周郁是她现在唯一一个朋友,是完全不同于师姐们的人,是她不忍心伤害的人。 可她现在不得不伤害周郁。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卫许霁闭上眼睛,不敢看周郁:“我心里有旁人——就是你讨厌的那个。” 这样周郁就不会越界了吧。 没人会喜欢一个心有所属的人。 这是不道德的。 而周郁恰巧是个道德感极高的人。 唇上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 卫许霁诧异地睁开眼,就见她心里的“道德标兵”,正在吻她,比上次更强势,横冲直撞,带了些不管不顾的意味。 “没关系,反正她不在,你爱我也是一样的。爱我吧,卫许霁,我比她更爱你。” 第49章 难吃 “卧槽,祖宗,明天就开机了,你的脸怎么了?” 韩倩刚放下包,想说和周郁说一下剧组的不成文规矩,视线瞥过周郁的脸,整个人倒吸一口冷气。 隔着一张桌子,韩倩起身摸周郁的脸:“怎么弄的,不像是过敏,让我看看另一边脸,该不会是有人欺负你,打的吧?” 周郁等她检查完,才解释说:“哪里有巴掌印啊,撞的,不小心摔地上了。没事,下午就好了,明天我就一场戏,还要画烧伤妆,看不出来。” “多大的人了,走路都能摔?” 周郁身子往后撤了撤,别过脸:“报应呗,做错事就遭报应了。” 她看了眼在沙发上看电影的卫许霁,笑着说:“我金主在这呢,谁能欺负得了我。” 韩倩一想也是,又叮嘱几句,让周郁走路小心,有什么事等她回来再说,把提前打印出来的资料放在桌子上,就去医院给周郁拿药了。 沙发上的卫许霁还是一言不发。 “还吃茶点吗?” 没有回应。 很好,又冷战。 周郁戴了口罩,也不多言,拿着手机自己出门了。 她脸上的伤确实不是打的,卫许霁再生气也记得打人不打脸——因为宫锦教给她的都是一剑封喉的招式,打脸除了招仇恨外,没什么用。 更何况,这张脸卫许霁怎么舍得打。 房门关上,卫许霁等了一会,才为难地看向玄关。 真的走了。 她关上看了半个小时也不知道剧情的电影,偷偷爬上了周郁的床。 安全,可以睡。 哪怕眼皮困得打架,卫许霁仍被困在当时的回忆里。 她还记得自己将人推开。 “我不喜欢这样,周郁,你让我很困扰。” 周郁按住她的手,贴在皮肤上,明明体温那么低,却烫得卫许霁不敢动。 一股特殊电流蔓延至四肢百骸。 卫许霁看着周郁水润的唇,烦躁道:“我讨厌你。” “你讨厌我的程度,和爱她的程度一样吗?” 卫许霁不明白周郁对师姐的讨厌源于何处,难道是替身的事?不是已经说开了吗。 说起爱。 “你之前说有喜欢的人是在骗我。”卫许霁心里有股无名火:“周郁,我最讨厌你骗我。” 周郁的神情有些哀伤,几次欲言又止。 卫许霁不知道周郁在难过什么,骗人就是不对,与人相处就是要坦诚些。 可这些话她说不出来。 尤其当她看到周郁发红的眼眶,她想,今天可能不是个聊天的好日子,她不该提起这个话题的。 她们应该一觉醒来,粉饰太平,继续做朋友的。 周郁拨开她的碎发,“卫许霁。” 她应了一声,眼前就被周郁的右手遮住了。 “我也不想骗你。” 卫许霁心尖一颤,她静静等着周郁把手移开。 但周郁没有动作,只有呼吸洒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沉默半晌,卫许霁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可以不骗我。” “你会对我失望。卫许霁,你别喜欢她了。”周郁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央求:“你看看我。” 卫许霁躺在床上,空调还是周郁之前给她调过的适宜温度,空气中是逐渐消散的周郁的味道,想到这,她的心像被一只猫抓过。 骗子。 怎么会有人一边说“看看我”一边蒙住对方的眼睛啊。 一点都不真诚。 …… 苏市护城河那家茶点做得好的老店是宋乔菲推荐给周郁的。 她听说周郁去苏市拍戏,和周郁分享了很多当地的美食。 周郁订的是临窗包厢。 装修很有苏式风格,典雅古朴,桌上还摆了一盆不惹眼的盆景。 周郁刚坐下,服务员给她拿了一把锦缎团扇,上绣鱼戏莲叶图,告诉她店里提供拍照服务。 周郁摇摇头,将团扇放下,倚窗看了眼碧波荡漾的护城河,说:“要一壶碧螺春,茶点打包,要两人份……嗜甜,不要太腻,你让师傅看着上。” “好,请您稍等。” 碧螺春很快送上来。 一起来的是茶艺师,坐在对面帮忙斟茶。 周郁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 卫许霁还在看电影吗? 她挑的那部片子周郁看过,高二晚自习时,老师放给她们看的。看完浪费了周郁两个小时,还是好友聪明,在电影开场就溜出去陪喜欢的人煲电话粥了。 也不知道小师妹那么挑剔的人怎么看得下去的。 宋乔菲醒了,发来消息询问:【怎么样,好不好吃?特别是我推荐的那些,不甜,超级好吃】 周郁:【已阅。】 宋乔菲:【周周宝贝,要不要我去探班呀,这两天没课】 周郁:【已阅。】 宋乔菲敷着面膜,躺在宿舍的懒人椅上啪啪打字:【我想去玩,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好姐姐好周周还好郁郁,我想看看你怎么拍戏的】 周郁:【已阅。】 宋乔菲:【你个人机】 周郁:【已阅。】 宋乔菲:【爱你,准备接驾】 …… 那壶碧螺春周郁只喝了一杯,茶点送上来后,她又买了些茶叶,买了套茶具,直接回去了。 卫许霁休息时留了一只耳朵放哨,听到开门声就惊醒了。 她拉开房门,和换鞋的周郁撞了个对面。 周郁提起手上的盒子:“饿不饿?一起尝尝?” 卫许霁转身就走。 周郁慢悠悠道:“宋乔菲明天过来,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可以搬出去和她住。” 卫许霁:…… 好幼稚的威胁手段。 谁会怕这个。 卫许霁又不是离了周郁不能活。 说得好像就周郁有另外的去处似的。 卫许霁洗过脸,提了提神,冷脸坐在餐桌上。 她只是想坐在这,才不是怕周郁搬出去,更不是想吃周郁说很好吃的茶点。 周郁洗过茶具后,慢条斯理的开始泡茶,卫许霁等的无聊,趴在桌子上翻手机。 “啪”一声,手机卡在桌面上,发出烦人的噪音。卫许霁眼睛亮了亮,在另一声响起后,低头问:“脸什么时候伤的?” 似乎噪音能掩盖她的关心。 周郁察觉到她的别扭,平静说:“亲太久,有点缺氧,出去的时候被绊了一跤,摔的。” 卫许霁:…… 好该死的嘴,没事乱问什么! 看小师妹脸色涨红,腰逐渐弯下去,恨不得把头藏在桌子底下cos煮熟的大虾,周郁一只手垫着桌角,另一只手把人拎了起来。 她打开精致的包装盒,一边拆一边解释:“那家店临河,装潢内饰古色古香,很适合拍照。” 卫许霁听懂了,周郁这是在邀请她。 但她装糊涂,继续玩手机。 啪——“骗子。” 啪——“登徒子。” 她又不喜欢周郁,才不会陪周郁过去。 周郁拿起一块碧螺春茶酥,送到卫许霁嘴边,温声说:“尝尝。” 卫许霁勉为其难地配合她咬了一小口,眼睛瞬间亮了,茶香和抹茶搭配的刚刚好,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说:“还不错。” 话落,又咬了一口。 周郁知道,那就是很好了。 明知道卫许霁不喜欢宋乔菲的周郁故意说:“喜欢就好,这是宋乔菲推荐的,还有不少呢,慢慢尝。” 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卫许霁冷漠地抽了张纸,将嘴里的茶酥全部吐出来,嫌弃地扔进垃圾桶:“难吃。” 周郁弯了弯唇,很满意她的反应,继续道:“那我一个人吃,粒粒皆辛苦,总不好浪费。” 卫许霁:…… 卫许霁又拿起一块碧螺春茶酥。 第50章 那你以后一定要认得出我 卫许霁觉得她和周郁的关系有些奇怪。 朋友太亲近,情人太客气。 当天晚上,卫许霁纠结很久要不要去周郁的房间睡,就像在周郁家狭小的出租屋那样,她把沙发挪进去,睡在沙发上,周郁睡床。 沙发不难搬,她一个人就可以搞定。 但卫许霁有些不愿意。 她总觉得搬进周郁的房间似乎是一种示弱,是在告诉周郁“我确实离不开你”,这会让周郁更加得寸进尺。 卫许霁不想这样。 卫许霁只想和周郁做朋友,最好的朋友,不会接吻的那种。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周郁抱着一个枕头推开了她的房门。 推开门后,周郁才绅士的敲了敲门板:“卫许霁,我来履行我的义务。” 卫许霁警铃大作。 什么履行义务,该不会是情人的义务吧,她可专门去查了,情人要做的可不止接吻——这个她真的不行。 卫许霁正思考如果周郁强来,她是把人打死还是打残时,周郁已经走近,将枕头放好,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卫许霁胳膊蓄力。 周郁板板正正的躺好,离卫许霁隔了一尺远,声音里透着疲倦:“晚安卫许霁。” 卫许霁收起胳膊,嗅了嗅空气中令人心安的味道,小声说:“晚安周郁。” 一夜相安无事。 两人的睡相都很好,睡前什么姿势,醒来后就是什么姿势。 卫许霁终于睡了一个好觉,餍足地醒来,睁开眼就看到周郁在看她。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嗓音是刚清醒时的哑:“为什么看我?” 软软的,像在撒娇。 “想看看你睡得好不好。” “那……好吗?” 周郁说:“不知道,看着看着就想亲你了,没再关心这个。” 卫许霁皱皱鼻子:“金宝说,未经他人允许,你的行为是性骚扰。” 周郁笑着揉了揉卫许霁的头发:“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想想。起床吧,准备上班,我的……金主兼小助理。” …… 今天的片场很热闹。 因为有开机仪式,崔导请了几家媒体,还有男女主演的粉丝。 周郁被人领着去了化妆间。 女四是个很尴尬的番位,不上不下,更何况周郁是个新人,因此周郁的定妆照甚至是昨天下午临时被叫来补拍的。 韩倩都比周郁有名气,有几个周郁叫不上名字的演员来和韩倩打招呼,顺带说句:“韩姐带新人啊,长得真漂亮,演肖晦光可惜了。” 周郁不知道他们是在可惜肖晦光一半的戏份都要画毁容妆,还是在恭维说韩倩带的人不该只演女四号。 幸好她在化妆,不用社交,只用在化妆师允许的范围内小幅度笑一下。 卫许霁在片场转了一圈,有几个无聊的粉丝找她聊天。 “妹妹是新人演员吗?” “妹妹能合个影吗?” “妹妹演什么角色啊?” 卫许霁不太会应付她们,有些后悔自己出来逛了,她绷着脸解释:“我是助理,我有工作。” 接着就原路找回去,挤过到处是人的化妆间,乱七八糟的香水味呛得她差点喘不过气。 她蹲在周郁身边,扯扯周郁的袖子:“我听说主演都自带化妆师,我给你请化妆师吧,这里好多人。” 周郁的妆还没画完一半,闻言笑说:“你都说了是主演,我咖位不够。” 周郁点了点小师妹的嘴,提醒她在这说话不能无所顾忌。 卫许霁抿了抿唇,虽然觉得周郁说的不对,却没反驳,只是说:“我不喜欢这里。” 周郁安抚性的捏了捏她的脸,哄她说:“那我给你安排一个不用在这的任务。” “我不要一个人回酒店。” “不回酒店。”周郁把手机递给卫许霁,语带狭促:“去苏市高铁站接菲菲,我给你打车,让韩姐带你去,我们小许霁能做到吗?” 卫许霁:…… 差点忘了。 她通往“周郁最好朋友”的路上的第二个拦路石要来了。 卫许霁看了眼正在和人攀谈的韩倩,体贴地说:“我自己去,我会坐车打车,我认得宋乔菲。而且没人能欺负我。” 想了想,她又补充说:“除了你。” 给周郁化妆的化妆师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的小助理好有意思,是亲戚家的小孩吗?” 卫许霁竖起耳朵听。 周郁说:“是,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卫许霁爽了。 卫许霁心满意足去接宋乔菲了。 什么绊脚石。 在周郁心里,她,卫许霁,才是最好的朋友! 高铁站不算太远,路上没有堵车,四十多分钟就回来了。 周郁看着一个人喝着冰沙回来的卫许霁,不解问:“菲菲呢?” “在酒店。” “怎么没带她过来?” 卫许霁理直气壮:“她给我看了你们的聊天记录,我看她叫你宝贝,就让她去母婴店玩了。” 周郁:…… 人家二十岁风华正茂青春洋溢的女大,你让人去母婴店玩。 卫许霁没理会周郁的沉默,一边吃冰沙一边看周郁的妆效。 昨天下午她没看到,现在只觉得新奇:“变化真大。” 化妆师正在做收尾工作,听到卫许霁话里的震惊不似作假,成就感爆棚,多分享了几句。 周郁安静听着,等到换衣服时,周郁将卫许霁拉进换衣间。 她低声问:“还能认得出我吗?” 卫许霁点头,学她压低声音:“把你的脸遮住我都能认得出你,周郁,你的味道很特别。” “……那我换香水。” “不只是香水,我试过,同样的香水用在别人身上也不一样。总之,我认得出你。” 周郁目光幽深,让人捉摸不透。 卫许霁不是别人,她看懂了,下意识想逃,还没来得及躲,就被拉住。 她试图提醒周郁:“妆,妆会花。” 周郁轻笑了声,指腹按在卫许霁的唇瓣慢慢摩挲,独属于周郁的温度让卫许霁打了个哆嗦。 周郁半警告半暧昧地开口:“那你以后一定要认得出我。” 第51章 你和别人分过手 今天开机第一天,戏份都在男女主演身上。 周郁没什么经验,崔导有意照顾她,叫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摄像机前看。 周郁确实搬小板凳了。 但是坐在上面的是卫许霁。 她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取景器里的画面,男主笑场了,卫许霁厌倦的往崔珏的反方向偏了偏脑袋。 崔珏从腿边拿起一个大喇叭:“卡。” 卫许霁:耳朵都要聋了。 崔珏说话声音原本就大,现在用了喇叭,更是魔音贯耳。 卫许霁感慨:“余音绕梁。” 周郁揉着小师妹的耳朵,笑道:“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你怎么偏科偏成这样?” 卫许霁满不在乎:“下次我就记住了。” 卫许霁手里拿了一个库洛米的保温杯,是周郁的,里面装着冰块。 喝温水周郁会不舒服,夏天又热,她更遭不住,每次喝水都佐以冰块。 “什么时候到你的戏份?” “第四场,怎么了,你饿了?” 卫许霁翻了个白眼:“我是猪吗?每次找你说话你就问我‘饿不饿’。” 周郁慢慢哦了声。 她接过小师妹手里的保温杯,翻看自己的备忘录:“那就是无聊了。片场这样无聊的日子还有好几个月,你可以去忙点别的。回酒店看电影看书,或者找宋乔菲玩,她会打游戏,年轻人很流行这个。对了,我记得你没学驾照,要不要趁现在有时间,考下来?” 卫许霁没有学车的兴趣,她出行,要么有司机,要么有周郁,现在也学会打车了,没必要学驾照。 但坐在这里确实很无聊。 特别是有崔珏那个噪音制造机在。 周郁被崔珏拉着,要忙正经事。身边唯一一个算闲下来的,是韩倩,但她们平日无话可说。 “我再想想看。” 看卫许霁一脸兴致缺缺的模样,周郁也不勉强。 左右只是给小师妹想一个打发时间的东西,时间还长,慢慢想呗。 她还想再说两句,就听崔珏扭头叫人:“小周,你过来。” 周郁:…… 她果然讨厌上班,只是听到导演的话就开始觉得烦了。 崔珏讲戏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再转头时,卫许霁已经不见了,只留一个小板凳,和小板凳上的库洛米保温杯。 周郁拿起保温杯,环视了一圈没找到人:“她人呢?” 一旁的场记说:“走得很急,不知道去哪儿了,但是我看韩姐也跟出去了。” 周郁提起的心放下来,有人跟着就行。 另一边。 卫许霁顺着声音,拨开人群,走到片场外。 绕了几分钟,通过音色对比,找到两个人。 那两人看起来二十多岁,共撑一把遮阳伞,拿着手机边走边聊天。 卫许霁不远不近的跟在她们身后。 那两人没意识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还在漫无目的的聊着。 “真没想到她也进娱乐圈了。你再给我看看她开机仪式上的那张照片,我没拍到,拍她的时候她已经化好妆了。” “哝,这有什么可惊讶的,现在谁不想往娱乐圈钻。不过她是谁啊?我好像没见过。” “你不磕cp你不知道,差不多五六年前,有对高中百合cp很火的,其中一个就是她。” “卧槽,哪对哪对?给我看看。” “删了,她女朋友背景很深,连夜将帖子给删了。” “啊,好可惜。我怎么没赶上好时候。” “当时都传她们俩分手了,说她女朋友家里不允许,高中刚毕业就把人送出国了,反正挺惨的。” 因为听到她们说起“周郁”的名字,就挤过来想了解一下周郁过往的的卫许霁:??? 女朋友? 分手? 她扭头就走,差点撞上韩倩。 好一个窃听者人恒窃之。 刚走到片场,就看到周郁和女主聊得融洽。卫许霁觉得不对劲,给金宝打了个电话:“什么是磕cp?” 金宝欲哭无泪,她一个财大高材生,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老老实实解释完,金宝提醒卫许霁:“小老板,你要是没事可以回来。” “我回去干嘛?我在那里你们又放不开,耽误工作效率。之前说的那两个科技公司,评估的怎么样,实地考察了吗?” “整理好了,已经发到您的邮箱。” 金宝:可恶的小卫扒皮。 十几分钟后。 手机震动,新租的办公楼里,悦耳动听的女声响起:【支付宝到账40万元】 一起来的还有小老板的一条语音:“钱你分下去,这周的工作就这些,忙完就去休息,没事别找我。” 在周围同事的期待中,金宝谄媚道:“好的老板,谢谢老板,遵命老板。” …… “去哪里了?” 周郁坐在小板凳上,嘴里嚼着冰块,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两腮一鼓一鼓。 卫许霁站在她旁边,给金宝发完语音后,才说:“偷听你的过往。” 周郁没放在心上:“遇到我同学了?还是我以前比赛的对手?” 卫许霁将手机放进口袋,懒得看她:“她们说你和别人分过手。” “咳咳咳。” 周郁差点没嚼完就把冰块咽下去。 这是哪来的谣言啊? 她清清白白孤寡单身多少年了,怎么就分过手了? 周郁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纤细的手指了指:“你看过《窦娥冤》吗?六月飞雪那个,等会你就能看到雪落下来了。” 卫许霁干脆摇头:“没看过。” 周郁喉腔挤出一个笑。 马上就到周郁的戏份了,她从口袋里拿出折叠成小方块的台词,重新默了一遍。 崔珏和周郁说了走位和镜头,叫来化妆师给她补妆,话罢拍了拍周郁的肩膀:“没事,好好拍,不要紧张,你是新人我不会太严苛。” 如果周郁今天没看到崔珏连道具师都骂就信了。 韩倩小声和她说:“小金主就在旁边,她骂你也得顾及着钱的面子,硬气点。” 周郁:…… 卫许霁将小板凳挪到取景器旁边,在崔珏右边坐下。 目不转睛的盯着画面。 崔珏看着难得上心的投资人,不得不提醒她:“等会要是小周达不到我的最低预期,我肯定是要骂的。” 卫许霁看着她,平静说:“如果她做得不好,你指责她是理所应当的,这是工作,自然要精益求精。” 崔珏惊奇的看着开拍前强塞人的投资人,呦,还挺另类。 没等她夸出口,就见卫许霁不满的半阖着眼,压着脾气说:“但是你吼人很吵,震得我耳朵疼,所以你可以对她小点声,她听得进去。” 崔珏:……那还不是不能骂吗? 场务说场景布置好了。 崔珏拿出腿边的大喇叭。 卫许霁打了个哈欠。 崔珏把大喇叭的音量调低了。 第52章 假面 『警方提审了肖晦光。 肖晦光坐在审讯室里,身形单薄羸弱,穿着熨帖的白西服,长发微卷,有股艺术家的儒雅。 他的双手被手铐铐住,不常见光的手腕白净又脆弱。修长的脖子上,明显的喉结动了动。 他的脸着实不算好看,从右眉骨到下巴,半张脸都被烧伤,看起来有些吓人,但他周身的气质足以让人忽略他的容貌。 肖晦光的长眸带着平和的光,他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朝对面的男人颔首道: “陈警官,好久不见。”』 崔珏轻轻啧了一声。 声音不对,周郁的声音太干净,不够厚重,而且被火严重烧伤过,声带肯定有所受损。 不过这不算问题,可以交给配音演员,毕竟周郁现在是在反串。 可习惯性吹毛求疵的崔珏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情绪上来也不管投资人,喊了“卡”,就走了进去。 卫许霁没动,她点着自己的膝盖,听到崔珏和周郁说:“你能不能让声音有点颗粒感,你想象一下被火烧的感觉,哑一点,撕裂一点,不是要你的声音难听,我不是拍纪录片,但你得让观众不出戏。小周,我是希望用原声的,好吗?给你两分钟,你找找感觉。” 没骂人。 比起对别人来说简直温和的过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周郁第一次拍戏。 卫许霁看着周郁坐在那张椅子前沉思,心思动了动。 周郁喝热水会有灼烧感,但有必要为了这部电影伤害周郁的身体吗?没有。卫许霁立刻下了决断,随手叫了个眼熟的场记:“你和导演说一声,不许给周郁喝热水。” 场记看着这位一直被导演以礼相待,看起来刚成年的高中生,点点头。 刚要走就被叫住。 “等等。” 卫许霁看着周郁手里的杯子,冷嗤一声:“不用去了。” 周郁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瞎操什么心?真是人拿耗子,多管闲事。 崔珏回来时喜上眉梢,一副捡到宝的样子,和卫许霁说:“天才,一点就透,模仿的还那么像,周郁就是个天生的演员。” 卫许霁没说话,眉眼透着不耐。 她开始怀疑周郁之前是怎么完成付老师的作业的了。 什么天生的演员,分明就是个骗子。 『“陈警官,好久不见。” 照明灯斜照在肖晦光脸上,将他的半张脸隐去,亦正亦邪。 对面的陈警官掀开笔录:“好久不见,肖先生,这次找你来,是因为我们发现十年前的某起纵火案和你有关。请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 肖晦光眼里闪过疑惑,他点点头,勉强笑道:“配合警察工作是我们公民的义务。” 陈警官闲谈般说:“肖先生不算我国公民了吧,我记得,十二年前就改了国籍。” 肖晦光有些失落:“我父亲厌恶我,把我的国籍迁了出去,但我从未忘记过我的身份。” 陈警官没再多聊,认真询问了肖晦光案发那段时间的行程,时间过去太久,肖晦光也不是每个都记得,但也在尽力配合。 一时间,审讯室里只有陈警官和肖晦光的声音,以及陈警官身旁的记录员唰唰记笔记的声音。 问询到达结尾,肖晦光的目光开始无意落在手铐上。陈警官拿了钥匙要给他解开,一步一步走到肖晦光面前。 “我们也算老相识了,也不知道这个案子什么时候能破。” 陈警官没等肖晦光答话,突然问:“你说你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身份,是真的吗?肖小姐。” 肖晦光举起镣铐的手在空中抖了抖,面对陈警官狐疑的审视,肖晦光面上滴水不漏。 “抱歉警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的音乐会要开始了。”』 崔珏拍拍手,“很好,我们换个机位再来一条。” 卫许霁垂着眼,有些倦。 她错了。 她在试衣间里告诉周郁,无论周郁什么样子她都能认得出来,是句狂言。 她做不到。 她知道周郁化了妆,但当周郁全力扮演另一个人的时候,灵魂好像换了一个芯子,就好像——师姐和周郁同一张脸,卫许霁会知道她们是两个人一样。 因为灵魂不一样。 可肖晦光的灵魂是周郁赋予的,按道理来说也会有周郁的模样,怎么会差别那么大? 卫许霁想不明白,她甚至开始想,如果周郁去扮演师姐的话,她能不能分辨出师姐和周郁? 她在小板凳上等崔珏拍完之后又补了几个镜头,拿着保温杯就去找周郁了。 周郁身边有几个和她搭戏的演员,说说笑笑夸周郁有天赋,第一次演成这样很厉害。 周郁客套着社交:“这不是有各位老师带我入戏嘛,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卫许霁停在门外,又见到她平常忽视的周郁的另一面——虚伪。 等他们聊完,卫许霁抬步走进去,将保温杯递给周郁:“喝点凉的润一下嗓,等会没戏了,你走吗?” “走,菲菲还在等我呢。” 保温杯卫许霁已经拧开了,周郁咬着冰块,开始指使人:“谢谢我们小许霁帮我拿冰,麻烦再叫一下化妆师,我们卸了妆,换好衣服就走。” 不同于刚才的语气,这是面对亲近之人才有的娇纵。 卫许霁很喜欢周郁对她的不客气,按照她的话找到了人。 卸妆时,卫许霁问周郁:“周郁,做自己困难还是扮演角色困难?” “做自己。” “那我看到的你是真实的你吗?周郁,你是不是一直在我面前扮演另一个人?” 卫许霁等了一会没等到答案,还以为周郁不想回答,正准备拿热水说事,就听周郁说: “我不知道你对真实的定义是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对你展现的一切,都是过往经历铸就成的。我的真实与假面,都是我,你能接受吗?” 周郁看着卫许霁,心里又补了一句: 你能接受不同于宫锦的周郁吗? 第53章 我应该在车底 “不能。” 卫许霁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觉得周郁和人社交时的虚伪很刺眼。她是这部电影的最大投资人,周郁背后有她,为什么还要去和别人虚与委蛇相互吹捧。 她说不清是不想看师姐的这张脸露出谦卑神色,还是不想让周郁活得那么累。 卫京玉和她说过她不懂人情世故,说她情商低,以后做生意是要吃亏的。 好像在这个社会中,情商高,会交际,能言善辩口才好才是正确的。 可不该是这样。 卫许霁想,高位者对低位者要求高情商,是一种强权,是驯化。 而且……她们是朋友,朋友应该真诚,周郁为什么要对她展示“假面”呢?她一点也不喜欢周郁骗她。 周郁扯了扯嘴角:“你还真是……” 她无奈地笑了,眼里带着果然如此地失落,叹口气后,才接上:“坦诚得可爱。” 卫许霁不知道周郁的心坐了一趟跌宕起伏的过山车,还趴在周郁耳边和周郁说:“那你要不要向我学习?” 周郁:…… 不是真的在夸你。 怎么还得意上了? 下一句是不是“我可以教你”。 以前怎么没发现小师妹这么有气人的天赋。 哦对,小师妹对宫锦不是这个态度。 周郁咽下难言的苦涩,敷衍她:“下次一定。” …… 崔珏不太想放人走,建议周郁在片场再多学习学习,新人最重要的就是积累经验,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按时点卯算怎么回事?群演都知道要在片场候着,周郁的学习态度也太不积极了。 周郁卸完妆后只涂了个素颜霜,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小脸藏在围巾里,听崔珏说完长篇大论后,点点头。 没错,她演技好,可以哄小师妹说些她喜欢听的话。 崔珏以为她是同意了,笑着隔着衣袖拉住周郁的胳膊,就要把周郁拉回去:“小周,我是真看好你,你悟性高,耐得住,不挑角色,又有背景,以后肯定是要爆的,我多教教你,以后咱们私底下也算个朋友。” 拉了两下,周郁纹丝不动。 嘿,真是奇了。 崔珏以前也是从底层干起来的,扛过机器,搬过箱子,这些年虽然因为名气上来,开始养尊处优散漫了,但她的力气也不是看起来柔柔弱弱,细胳膊细腿的周郁能比得上的。 周郁轻轻甩了甩手,就挣脱了崔珏的束缚。 崔珏:??? 诶,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周郁一脸无害:“谢谢崔导的培养,下次吧,我朋友过来了,我总得招待一下。而且,我不太喜欢加班。” 崔珏:“这叫补课。” “国家现在双减。” 崔珏:好伶俐的一张巧嘴,脑子转得挺快。 她更满意了。 崔珏老怀甚慰地看着周郁带着卫许霁离开,场记叫了几遍才反应过来。 …… 卫许霁现在负资产,没买车,金宝怕卫许霁出行不方便,“体察上意”,叫了拖车,把卫许霁喜欢的吉普车运来了。 韩倩看了看自己手下慢吞吞走过来的艺人,和艺人“金主”,认命的选择去开车。 卫许霁跳上后座,正等周郁坐过来,落后卫许霁一步的周郁关上了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 卫许霁要系安全带的手一顿。 “周郁?” “嗯?”周郁系上安全带,给韩倩说了宋乔菲的酒店地址,看着后视镜满脸困惑的小师妹:“有事吗?” 事大了! 卫许霁灵敏的从座位中间探出脑袋:“你怎么坐这?不和我坐一起吗?” 周郁肩膀往内收了收,整个人往车窗上靠,仿佛卫许霁是什么洪水猛兽。 卫许霁震惊:“你躲我?” 语气婉转,比周郁平常听得有声书有感情多了。 周郁缩了缩下巴:“对,我在生你的气。” “生气?我哪里惹到你了?” 刚才不还和崔珏说说笑笑拉拉扯扯吗?怎么对她就生气了? 周郁最会欺负她。 周郁缓声说:“你说不能接受我的其他面,我生气。” 卫许霁满脸问号:“我为什么要接受?周郁,我们是朋友,我又不是另一个你,你的所有,你自己接受不就好了吗?” 她接不接受有什么用,周郁之前和她聊天的时候不还说人更重要的不是自我认同吗? 教起人来头头是道,用在自己身上就犯迷糊。 再说了,卫许霁还想让周郁为她改变呢,周郁听进去了吗?没有。刚才谈起这件事的时候还夸她“坦诚”,现在又生闷气。 卫许霁说得很有道理,但周郁不喜欢听。 周郁面无表情:“你说得对。” 卫许霁被她的态度弄得抓狂:“你口不对心言不由衷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脸冷得和冰柜里盖着白霜的冰淇淋一样,对什么对,你分明就是觉得我错。你到底想要什么?” 韩倩听到最后一句直呼完蛋。 吵架最忌讳说这种话,除了徒增怒火没半点用。韩倩又想起被前任支配的窒息感,哪怕不了解前因后果都想“劝分”了。 只是,周郁刚入圈,要是和卫许霁闹掰了,会不会被雪藏啊? 周郁说:“我想让你接受我。” 卫许霁和装不存在的韩倩愣怔住。 “我不太喜欢被你拒绝。” 周郁摸着自己左胸口,手背横了几处拍戏时不小心弄出的伤:“这里很闷,难受。卫许霁,我想你能说些好听的话哄哄我,哪怕是违心的。你愿意吗?” 韩倩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是吵架吗? 怎么搞的和求婚一样? 卫许霁被周郁脸上的脆弱晃了眼,她错开眼,心脏怦怦跳:“你知道的,我不太会哄人。我当时想说的是,你有我撑腰,可以做自己。我希望你,做自己就好。” 这样一番话似乎有些过界了,但卫许霁实在受不住周郁这样看她。 她怕周郁顺杆子往上爬要和她恋爱,不敢再多说,老实坐回去,扣好安全带。 周郁解开安全带,仗着卫许霁害羞不敢看她,脸上的笑不加克制,捏着嗓子装委屈:“你不邀请我坐过去了吗?” 卫许霁头也不抬:“好。” 韩倩:……俩祖宗,要不我下去吧。 我不应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看着你们有多甜蜜。 第54章 长生的『直弯论』 宋乔菲入住的酒店就是周郁之前推荐给卫许霁的那家,离得不算远,也就二十几分钟的车程。 宋乔菲是被家里娇宠长大的,脾气再好也免不了有点以自我为主,除了卫许霁,还没人把她晾在一边,因此,哪怕看在周郁的份上,宋乔菲心里也不算舒服。 “周郁姐姐,我原本想去片场看你的,但有人不给我这个机会。” 宋乔菲一见面就环住周郁的腰,委委屈屈的埋在周郁怀里装哭。 卫许霁哼了声:“周郁,她是演的。” 她想把人拉开,但看到周郁轻轻拍着宋乔菲的背,有点不是滋味。 就好像,周郁站在了宋乔菲那一边。 虽然她可能做得不对。 但……卫许霁为自己找不到开脱的理由,更气了,双手抱臂立在一边,看宋乔菲还能演到什么时候,也看周郁平常都是怎么对别人的。 宋乔菲抽泣的声音突然放大。 卫许霁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刚从口袋里拿了抽纸,就见周郁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没什么情绪,带着探寻,向卫许霁传达出一个讯号:“你又怎么欺负她了”。 接着,卫许霁就看到周郁低下头,似乎是亲吻。 一句“别太过分”,清晰的传入卫许霁的耳中。 卫许霁眉毛高高拎起,再也忍不住,强行把人扯开。 两人一扯就被分开了,卫许霁瞪了周郁一眼,转过身把宋乔菲的脸看了一遍,确认宋乔菲脸上没有一处口红印才算放心。 等等,周郁卸了妆,只涂了素颜霜,沾上口红印才奇怪吧。 刚放下的心又被揪起。 宋乔菲退后两步,之前卫许霁在周郁家和周郁打闹的事涌上脑海,她摆开架势:“你干嘛,该不会是想打人吧,我告诉你,我可是戚百草的传人,旋风三连踢知不知道,吓死你。” 卫许霁懒得对一个底盘不稳的告状精动手,和周郁控诉:“我就说她是演的吧,你还抱她,你还亲她,你还说我过分!” 你还不信我! 周郁:…… 周郁:“我让她别太过分。” 宋乔菲不明白卫许霁是怎么听到周郁那么小声的耳语的,但还是善良的解释了一句:“周郁没亲我,那句别太过分是和我说的。” 怀疑的目光扫过卫许霁的耳朵,又道:“超小声。” 潜台词: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安窃听器了? 宋乔菲小声蛐蛐:“她见过队长了吗?” “没有,怎么了?” “我还以为她学的队长,给你装了窃听器。” 周郁挑挑眉:“这话你敢当着裴晏初的面说吗?” “我错了。” 宋乔菲:已老实。 周郁又哄了卫许霁几句,给她递了个台阶,才终于把人哄好。 这次不用卫许霁开口,周郁就详细说了她们认识的经过,包括她们后来组了个没多人知道的乐队,以及演出时的趣事。 三人坐在沙发上,周郁说,卫许霁听,宋乔菲做补充。 茶几上有一个眼熟的木盒,卫许霁分神辨认,木盒上刻着花纹样式,和周郁昨天早上带回来装着茶点的木盒一模一样。 周郁昨天说,那家店不做外卖,但是可以到店打包堂食。 宋乔菲瞧见卫许霁的视线有意无意落在木盒上,以为她喜欢,不计前嫌地推到她面前:“别客气,吃吧。毕竟你要是不把我一个人扔在这,我也没时间去打卡。” 周郁撩了撩眼皮,问宋乔菲:“说谢谢了吗?” 宋乔菲目瞪口呆地看着周郁:??? 姐们,重色轻友也不是这么轻法吧? 真是夭天了。 这是周郁能说出来的话吗? 卫许霁给她下什么迷魂药了? 宋乔菲假笑着咬牙切齿和卫许霁说:“谢谢你。” “不客气,但是我不喜欢吃。” 平心而论,挺好吃的,但卫许霁昨天吃的太多,一看到就感觉嗓子眼里被噎住了。 但宋乔菲热情慷慨的一定要她尝尝,卫许霁推拒不得,往后挪了挪,正好撞到周郁的身上。 周郁把胳膊搭在卫许霁的肩膀上,“别闹了,快到饭点了,我们吃别的好不好?你今天中午没怎么吃。” 后两句是和卫许霁说的,声音很轻,带着关心与体贴,温柔似水,吓得宋乔菲差点坐不住。 不是说情人金主吗? 你还真谈上了? 卫许霁拨开周郁的手:“我不饿。” “总得吃点吧?吃点粥行不行?” “不要。” “卫许霁。” “周郁,你别这么和我说话,还有,能不能和我保持一点距离。” 卫许霁被哄得耳尖发热,怕自己动摇,直接站了起来:“我不太喜欢你这样。” 周郁:…… 行吧,是她操之过急了。 没办法,她又没追过人,哪里有经验。还以为顾学姐对裴晏初那套,小师妹会喜欢。 不过小师妹说话一如既往的直接,周郁不回头都能感受到宋乔菲落在她身上可怜又兴奋的目光。 周郁点点头:“那好吧。” 她祸水东引,起身坐到宋乔菲身边,和宋乔菲隔了半个人的位置,用刚才对卫许霁的语气问宋乔菲:“菲菲准备在这边玩几天?除了片场外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你提前告诉我,我好安排。” 宋乔菲右眼皮跳了跳:“宝贝,我错了,你正常点,我是直的,咱俩没可能。” 沉默着玩手机开关键的卫许霁疑惑地看了宋乔菲一眼,转身偷偷打开搜索框:【什么是直的?】 没按回车键,就看到一排相关搜索:【什么是直的弯的?】 卫许霁顺着点进去,智能ai上写着: 『在人际关系和社交场合中,直和弯的概念有时也被用来形容人的性格或行为方式。例如,直率的人可能被认为是直的,而圆滑或不直截了当的人可能被认为是弯的。』 原来是形容性格吗? 卫许霁将身边的人都评估了一遍:卫京玉圆滑,是弯的,林应有什么说什么,是直的。卫冉婷温柔给人留面子,是弯的,金宝大大咧咧,是直的。 周郁嘛,口不对心,拐弯抹角,是百分之百纯弯,但是她在车上又说了心里话,现在正由弯转直。 至于卫许霁自己,她得意的想,她那么真诚,自然是直的。 宋乔菲说她是直的,和周郁没可能,按照书上说的等量代换,等价于—— 周郁和卫许霁没可能! 卫许霁像是得到了一块免死金牌,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可她却没有预想中的开心,心脏猛的收缩一下,是修行之人面对错路时,藏在血脉里的警告。 第55章 惹谁都不能惹天蝎座的女人 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小师妹的周郁立刻就发现了不对,焦急地扶住卫许霁,两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怎么捂心口,不舒服吗?是上涌还是凝结?别怕,我在这。” 一旁的宋乔菲也被突发的状况惊到了。 她以为是心脏病发作,慢半拍的跟过去,手足无措的问周郁她能做些什么:“带药了吗?严不严重?要打120吗?” 周郁冷声道:“不用,你去倒两杯温水。” “哦,好好。” 心脏紧缩带来的痛感随着周郁的触碰逐渐平复。 卫许霁探究的目光却落在周郁下意识的动作上,这是很不正常的反应。 她上次心脏抽痛,母亲同样被吓了一跳,可没像周郁一样问“上涌还是凝结”这种问题,也没摸她的脉,只是要给她叫医生。而周郁居然没像上次手被割伤一样要送她去医院。 难道周郁知道她的心脏问题去医院没用吗? 而且,金宝查到的资料里,没表露过周郁学过医学相关的东西。 卫许霁仔细看着周郁紧蹙的眉,分辨周郁有没有演戏的成分。 “周郁,你还会把脉吗?” “会一点。” “从哪儿学的?” 周郁松开她,把人按在沙发上休息:“电视上,五代单传的老中医,一个白胡子爷爷,专治心脑血管疾病。” 她屈膝蹲在卫许霁腿边,以为自己摸错了,重新试了试。 刚才混乱的脉象怎么突然平稳了? 她之前喂给小师妹的血还在发挥作用吗? 不应该啊。 按照她的经验,但凡是心脏不舒服,至少要疼个把小时才会好。还是说,小师妹的体质和她不一样? 周郁正琢磨哪里不对,因此也就没注意卫许霁愈加怀疑的眼神。 卫许霁捏住周郁的下巴:“为什么你一碰我,不适感就没有了?” “可能我们两个比较契合,电视里不都这样演吗,我是你的例外。” 周郁随口敷衍,曾经看过的藏书在自己脑海中略过,蓦然,她双眸亮起来。 “小许霁,想不想让心脏更舒服一点?” 没等卫许霁回答,周郁就已经拥住她,清风一样凉的呼吸拍在卫许霁的后颈,莫名让人安心。 卫许霁想骂周郁又开始行事浪荡,明知道她有喜欢的人还这样搂搂抱抱,简直不知羞。 还未开口,卫许霁感受到贴在自己身上规律起伏的胸腔,听到两个交错的心同频率跳动。 像是泡了个温泉。 卫许霁浑身说不出的惬意。 周郁简直是个充电器。 卫许霁想,拥抱于朋友间是个正常的社交动作,不含什么暧昧元素。 这简直太棒了,她回到海市就要把“乙方需每日定时给甲方一个拥抱”写进合同里。 她可真是个让人讨厌的老板。 所以一天抱几次比较好?两次吧,早晚各一次。 周郁突然轻笑了声,拉回卫许霁脱缰的思绪。 “你笑什么?” 周郁推开她,隔空在卫许霁的心口前点了点:“在想什么?心跳好快,吵到我了。” 卫许霁:…… 卡在转角,手里端了两杯水,不知道该不该出去的宋乔菲:…… 你们拉拉好烦人。 …… 卫许霁没被“蝇头小利”冲昏头脑,她知道周郁嘴里的话很多都不能信,并不相信什么“白胡子爷爷”。 当然,卫许霁也不会傻到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周郁只会用更多天马行空的谎言敷衍她。 “周郁。” 陪宋乔菲打游戏的周郁抬眼看她:“怎么了?” “可恶的骗子。” 周郁笑弯了眼:“好好好,我是骗子,是想回去了吗?等过了这关好不好?菲菲毕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作为主人家总要招待她嘛。” 被boss硬控的宋乔菲愤怒地操纵着游戏手柄,恨不得摔到周郁脑袋上。 她此刻无比怀念zoe,虽然zoe的游戏技术和她烂的不分伯仲,但至少zoe不会莫名其妙就虐狗。 听听周郁说的是人话吗? 还主人家。 这明明是她住的酒店。 周郁的待客礼仪就是把她晾在一边,和卫许霁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吗? 宋乔菲哼了声:“周郁姐,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在今天崩的支离破碎。” 以前多温柔多可靠的大姐姐形象啊,乐队里最会照顾人的就是周郁了,谈个恋爱和下降头似的——哦对,卫许霁说她们是朋友,笑死了,都手拿百合小说流行的情人包养剧本了,周郁居然还没追上。 哈哈哈哈哈哈。 周郁操纵角色绕后,“你这遣词造句,可真不愧是艺术特长生。” 和小师妹有的一拼了。 被阴阳文化课成绩差的宋乔菲没忍住反驳:“骂得好脏,我再说一遍,我是高出一本线四十分进的电影学院,小心我告你们科大搞学历歧视。” 周郁笑了笑,好脾气的赔了不是,招手让卫许霁坐在自己身边,和卫许霁介绍起了国内的大学。 国内顶尖的几所大学说完,周郁才意识到不妥。 “你以后要在国内上学吗?” 卫许霁也不清楚便宜姐姐给她做的安排,但按照她的意见,是要在国内的。 她点点头,又补充说:“我想去你的那所学校读书。” 周郁失笑,一个大招放空了,被boss按在地上揍,她也不在意:“科大不算国内最顶尖的,你可以考虑清大或者京大,如果你要学金融商管之类的,那两所比科大更好。” 宋乔菲出声:“我有一个问题。” 周郁心情好:“嗯,你说。” 宋乔菲憋着笑,问:“周郁姐姐,你是不是,不接受有人在你脖子上留下二本的吻痕?” 周郁:…… 她恨自己第一时间就听懂了这个梗。 卫许霁一头雾水,都是她认识的字,怎么组成一句话她就听不懂了。 她趴在周郁耳边问:“周郁,这是什么意思?” 周郁叹口气,不再吸引boss的注意,转而卖了宋乔菲的位置。她把手柄放在卫许霁手上:“坐在我前边,我教你打游戏。” 旁边是被boss追着跑,不断哀嚎的宋乔菲:“快来支援,我要撑不住了。” 周郁慢悠悠地告诉卫许霁:“这个是方向……” 半分钟后,被boss单杀的宋乔菲生无可恋的瘫在沙发上,发出今天最正确的宣言:“惹谁都不能惹天蝎座的女人,报复心真重,太可怕了。” 第56章 没有恋爱,没有分手 两人待到傍晚,宋乔菲嚷嚷着要她们陪她吃麻小,说好不容易她姐管不到她,她得狠狠放纵一把。 虽然不懂吃顿麻小算什么放纵。 外卖到了后,宋乔菲拍了七八张,也不发朋友圈也不发微博,而是放到网盘存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吃不到我爱的麻小了,我得保存好了,以后点开网盘看看,解解馋。” 周郁穿的长袖,她慢条斯理地把袖子挽起来,戴上手套,嘴里吐槽说:“至于吗,说得好像你家破产了似的。” 宋乔菲欲哭无泪,“你不知道,我姐给我安排了经纪人,现在把我管的死死的,薯片都不许我吃了。说什么上镜胖三斤。我又没镜上,谁管我胖不胖啊?” 卫许霁已经上手了游戏,玩了一会就觉得没意思,挑了部电影看。 她坐在餐桌前,学周郁,拿了一个一次性手套,却被周郁叫住:“有配送的筷子,你用筷子。” 专心致志扑在麻小上的宋乔菲感恩似得念了一串祝福语。 双手合掌相扣,双眼紧闭,虔诚的像个狂热的教徒。 睁开眼时,周郁已经在剥壳了。 卫许霁拿着筷子,夹了一个小龙虾,不知从哪儿下嘴。 宋乔菲熟练剥壳,抱着多吃一口多记一天的理念,拆得飞快,咬了一口虾肉,幸福得差点晕过去。 “妈妈呀,还得是苏市的小龙虾。”宋乔菲看卫许霁在卡在幸福的门外,热络开口:“小金主,周郁逗你呢,不戴手套根本没法剥,你赶紧放下筷子换装备吧。” 可怜的孩子呦,太单纯了吧,周郁说什么她信什么。 宋乔菲正准备向卫许霁分享剥壳技巧,就见周郁剥出一颗完整虾肉,放到卫许霁面前的小盘里:“你先尝一口能不能接受这个辣度,接受不了就吃蒜蓉的。” 卫许霁嗯了声,用宋乔菲说无用的工具夹起了虾肉,小心咬了一口。 宋乔菲:嗝。 是她这个直女不懂了。 原来吃麻小可以不脏手。 原来有的麻小是没壳的。 宋乔菲要不是顾忌手上沾了油,就飙演技抹眼泪了。 卫许霁味蕾被打开:“有点辣,但是我想吃。” 周郁无有不应:“好,想吃我给你剥。” “你不吃吗?” “我明天拍戏,怕影响上镜和声带。” 周郁用手肘弄了弄散下来的头发,“怕辣就用水涮一涮。” 头发没弄上去,还在眼前晃悠。 卫许霁给周郁拢上头发,说了句好,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水。 宋乔菲受宠若惊:“啊,我还是个人啊,你们一直喂我吃狗粮,我还以为我是狗呢。” 卫许霁诧异了一下,看着筷子上的虾肉,震惊地说:“这居然是给狗吃的吗?” 宋乔菲:…… 这也太入戏了吧。 “你之前没吃过?” “没有。” 宋乔菲好久没见过这么不接地气的二代了,感觉是会抱着桶装香辣牛肉面说绝世美味的那种。 “坐过公交车地铁吗?知道某团膨胀神券吗?扫过共享单车吗?玩过疯狂星期四v我50的梗吗?” 卫许霁面露难色。 周郁把新剥的虾肉放到宋乔菲手里:“吃吧,哪有那么多话,食不言寝不语不知道吗?” 宋乔菲冲周郁吐了吐舌头。 护犊子。 重色轻友。 别说,别人剥的就是好吃。 宋乔菲又幸福了,眨着眼睛装可怜:“周郁姐姐,还想要。” 周郁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甚至为了更好照顾卫许霁,换了个离得更近的位置。 她小声和卫许霁耳语:“小许霁,你叫我姐姐,我以后还给你剥壳。” 被偏爱的向来有恃无恐:“我不叫,你就不给我剥了吗?” 周郁被卫许霁一噎,自己闷笑起来。 “笑什么?” “觉得你可爱。” 宋乔菲用手背拍桌子:“喂喂喂!” 还没完没了了。 …… 饭吃到一半,韩倩给周郁发消息,建议她配两个助理,一个司机。 但周郁手上有油,不方便回,有眼力见的卫许霁把聊天记录拿给周郁看。 卫许霁嘴巴被辣红了,吐着舌头散热,活脱脱一只小狗。 “你什么时候去考驾照?” “明天就报。” 宋乔菲伸过脑袋,辣油差点蹭到周郁身上:“姐姐姐,不好意思,助理我可以毛遂自荐吗?” 周郁弯了弯唇:“驳回呢亲。” 宋乔菲:…… 区别对待。 …… 回到酒店的时间比她们想象的晚。 洗完澡后,卫许霁总觉得空气中一股麻小味,怀疑是自己没洗干净,又去洗了一遍。 周郁打开换气扇,将沾上味道的衣服收起来。这次卫许霁出来闻见新鲜空气了,终于不再闹了。 周郁记得卫许霁同意考驾照的事,搜了一下苏市的驾校,按照评价给卫许霁推荐。 卫许霁抱着抱枕,按了暂停,有些疲乏,“你怎么不说离片场多远?” 周郁戳了戳她的脸颊:“怎么,离不开我?” 卫许霁闭上眼,不愿意理她:“我想离你远点,最好再也见不到。” 周郁点点头。 当天晚上,周郁躺在床上守株待兔,而“兔子”不负所望的抱着枕头,找了个理由来找她:“我有事想问你。” 六个字没说完,“兔子”就已经掀开周郁的被子钻了进来。 空调温度打的不算低,但周郁身上凉快,挨着周郁就很舒服。 “什么事要问我?” 卫许霁长睫忽扇:“你高中时谈过恋爱,后来因为对方家里不同意,分了手。这事很多人都知道,是吗?” 周郁:什么什么?我的耳朵好像出错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谈过恋爱还分过手? 卫许霁眼睫颤了颤,乌瞳在夜里分不出神色:“如果你喜欢别人,我会为你开心的。” 周郁冷淡应声,态度不明。 自以为从沉默中窥见真相的的卫许霁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去,刚有动作就被周郁翻身压住。 “高中时确实有件很多人知道的事情,有些人喜欢嗑cp,嗑到了我和我的好友身上。她当时有喜欢的人,我当时也有喜欢的人,但不是彼此,所以她找人将帖子删了。” 周郁将往事带过,脸色很沉:“没有恋爱,没有分手。卫许霁,我不打算欺负你的,但你总说我不爱听的话。” 第57章 你是后来者 “因为,我不想讨好你。” 卫许霁偏过头,错开视线,“我早说过我只把你当朋友,谁会讨好朋友呢?” 她不适应和周郁在床上聊这些,怕周郁像上次一样欺负她。 周郁自嘲的笑了一声,捏了捏她的脸,用了些力气,“你呀你呀。” 还真是最知道说什么会让她伤心。 周郁颓丧地坐起身,抓了抓头发,去冰柜拿了一杯冰块。她站在冰柜前面无表情地嚼着冰块,想给前台打电话买酒,又记起她现在不是自由身,卖身给了工作,明天还有戏要拍。 上班果然让人不开心。 有点怀念出去旅行的那几天了。 虽然很冷,虽然缺氧,虽然吃不惯当地的食物,但至少想走就走想停就停。 人活一世,不就图个随心所欲吗? 周郁因为没办法随心喝酒,后悔答应陪卫许霁玩过家家了。 卫许霁为了这部戏前前后后砸了几千万,她收到的片酬只有六位数,这得还到什么时候。 怎么她的天赋点就没点到商业上呢,换她包养小师妹,慕强的小师妹会不会就更喜欢她一点。 夜晚像是情绪的发酵剂,把一点小事不断放大,搅得人心神不宁。 一杯冰块吃完,周郁心里的郁闷滚雪球似的变大。 她再次拉开冰柜,站在一旁看了几分钟的卫许霁看不下去了,呛她:“你不是要欺负我吗?我看,你就是个只会欺负自己的懦夫。” 周郁没理她,自顾自又拿了一杯,揭开盖嚼了起来。 卫许霁被她漠视,心里烦闷,“你生气你难过干嘛憋在心里,就不能骂我吗?我陪你打一顿。” “我刚才没骗你,我高中时有喜欢的人,想知道她是什么样子吗?” 周郁突然开口。 房间只开了夜灯,周郁直直看着卫许霁,期待她的回答。 卫许霁没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 她抬了抬腿,正准备离开,就见周郁的周身的气场又冷了几分。 周郁扬唇,眼底不带笑意,“卫许霁,你真的不想听吗?” 卫许霁斟酌过后,决定留下听听,顺便了解一下周郁之前喜欢什么样的人,是否……和她有几分相像。 “你说。” 周郁没直接回答,把冰块收起来,去浴室洗过手,又喝了两杯冰水,才不紧不慢的走到卫许霁面前,用冰凉的手碰了下卫许霁,被卫许霁轻巧躲过。 周郁也不恼,淡声说:“和你对我的态度截然不同,晚安。” 绕过卫许霁,周郁回了房间睡觉。 她知道卫许霁今晚不会再过来了,而她明天需要拍戏,得休息。 欲速则不达。 没关系。 周郁有的是耐心。 …… “喂,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没钱了小巴菲特?不对,现在国内……两点了,卫许霁,你怎么还不睡?” 手机的女声的音调逐渐拔高,刚开始的欣喜不见,只剩斥责。 卫许霁抿抿唇,不安地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姐姐,你有裴晏初的联系方式吗?” 她不想联系卫京玉,可她睡不着。 卫京玉惊奇:“你找她干嘛?” “我有些事要问她。” “什么事?问我不行吗?” “你不知道。” 卫许霁补充了一句:“关于我朋友的。” 对面沉默下来。 卫许霁还不知道卫京玉已经知道她和周郁的事,焦急地等着卫京玉的回复。 卫京玉犹豫了一会,才说:“你不说什么事,我不太好帮你。” 周郁之前和她打过招呼,让她不要插手卫许霁的事情。虽然很对不起卫许霁吧,但周郁毕竟是她们姐妹二人的恩人,家里的保镖还把周郁打伤了,卫京玉理亏,不得不应下。 她按了按脖颈,有点不明白怎么还牵扯到第三人了。 而且,她私心不想让裴小狗掺和进去。 没办法,只能卖一下便宜妹妹了。 “我想知道,”卫许霁心虚地似乎在说什么惊天大秘密:“想知道我朋友周郁……高中时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 卫京玉摸不清她的心思,不知道她是单纯好奇,还是吃醋,打马虎眼:“私人问题啊,你找裴晏初她也不会说的。” 卫许霁有些急了:“我,我付钱。” “哎呦,傻妹妹,她最不缺钱,你姐姐我都在给她家打工呢。而且裴晏初很护短,你和人家又不认识,上来就问她朋友的事,她说不定会让人打你一顿。” 卫京玉笑起来,想起来一些往事,觉得确实可以让卫许霁和裴小狗认识一下。 接着,卫京玉就听卫许霁说了一句让她怀疑人生的话: “她打完我,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吗?” 卫京玉:??? 她不可置信地沉默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忍不住怒骂:“你丫是不是皮痒了?你给我发位置,看我过不过去抽你。” 【卫许霁发起位置共享】 卫京玉:嘿! 诚心和她对着干是吧? “行,你等着。” 撂下这句狠话,卫京玉挂了电话,叫林应给她拿了药,捂着心口咳嗽。 她气愤的把卫许霁的话说了一遍,边说边咳,林应给她拍着背,安抚她:“别气坏了身子,医生说过你不能动怒。” 卫京玉面色苍白,养了几年才养出来的血色一下子消失殆尽。 “你不知道她那话多欠揍。” “那我找人打她一顿,让周小姐打她,行吗?” 卫京玉一听周郁更气了:“她俩沆瀣一气,遇到周郁前,她虽然欠揍,但从来没吃过什么亏。现在连那么没骨气的话都说出来了,养她那么久,难不成是让她作践自己的身体当舔狗的吗?” 林应:…… 你看,说打她你又心疼上了。 林应眼观鼻鼻观心,没再说话。 …… 卫许霁睡不着。 周郁那句“和你对我的态度截然不同”一直徘徊在她的耳边。 什么意思,是在炫耀之前那人很会说周郁爱听的话吗?是在说卫许霁远比不过那人吗? 那些包裹着谎言的甜言蜜语有什么好听的。巧言令色,口蜜腹剑,只有笨蛋才会沉迷于虚假的吹捧中。 周郁就是笨蛋。 都要睡觉了还吃那么多冰块,一言不合就生闷气,都说了生气可以骂她可以打她,周郁偏偏不理她。 还把她关在门外。 既然她比起那个人来说差那么远,周郁为什么要喜欢她? 卫许霁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窗帘没拉,天边泛起鱼肚白,卫许霁找到奇怪的地方:周郁从未说过为什么喜欢她。 …… 周郁打着呵欠拉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守在门前的卫许霁。 “有事?” “你还喜欢那个人吗?” 卫许霁算盘打的很好,只要周郁说不喜欢,现在只喜欢她,她就可以顺势问周郁为什么喜欢她。 周郁点点头:“喜欢。” 卫许霁没料到周郁会这样说,整个人都懵了:“你在骗我,你怎么会同时喜欢两个人!” 周郁笑了:“不是同时,你是后来者。” 第58章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崔珏给周郁单独拨了化妆师和化妆间。 化妆师有事绊住了,外面正在布景,单人化妆间里只有崔珏和周郁两人。崔珏手里拿着卷成筒的剧本,不客气的坐在周郁身边,目光找了一圈:“小卫呢?” “回海市了。” 崔珏小声念了一句:“怎么突然回去了?” 周郁玩着手机,敷衍应了一声:“可能想家了吧。” 崔珏敲了一下她的头:“对我客气点。” 周郁忍着不耐,起身换了个位置。 她们认识才几天,根本没到能敲头打趣的地步,崔珏有点太自来熟了。 她继续低头,看没有回复的微信。 崔珏把手里的剧本扔给她:“这里就我们两个,我就直说了,小刘觉得你可塑性大,又挖掘了一下肖晦光这个角色,给你多写了些戏份,你看看。” 小刘是这部电影的编剧。 手机震动了一下,邮箱里收到一封邮件,是千里之外的卫京玉发来的。周郁点开邮件,对于崔珏所说的话不为所动。 她眼皮都没抬,随口问:“加钱吗?” 崔珏愣了一下:“加什么钱?” “你让我加班不给我加班费?” 周郁一目十行的看完卫京玉发来的看似关怀,实际骂她不做人,带坏小孩的邮件,心情好了几分:“戏份一早定好了,你多让我拍点,别人的戏份就少点,我一个新人,少给我拉点仇恨。” 崔珏被她噎了一下。 别人都求着加戏,周郁倒好,送到她手边都不要。 “小周啊……” “有家室,不接受潜规则。” 崔珏额角抽了抽:“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昨天多正常,谁喂你吃枪药了?我是拿钱办事,要不是你是投资方塞进来的人,你看我理不理你。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我这年纪努努力都能当你妈了。” 周郁挑了挑眉:“不接受乱伦。” 崔珏:!!! 她的降压药呢。 她要把周郁踢出去,投资人来了也不好使。 …… 片场拍戏的日子过得很快。 卫许霁不在,周郁懒得做戏,不再与人交际,下了戏就躲到化妆间补觉,当日戏份拍完就去找宋乔菲打游戏。 韩倩在一旁守着她,怀疑她半夜不睡觉去盗墓了,不然怎么除了拍戏就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别说,睡眠质量挺好,片场那么吵,居然真的睡得下去。 卫许霁不在,找助理的事进展很快。 预批的资金很够,老板开钱大方,不少人递了简历。周郁看着一沓简历,动都没动,打了个哈欠,让韩倩综合各方面评价挑两个。 韩倩挑完递过去,周郁还是没动,让韩倩把资料给卫许霁发去。 “我没卫小姐的联系方式。” 周郁懒洋洋提醒她:“找金助理。” 韩倩没多问,把资料发过去后,等了几分钟,等到一个不太像金宝口吻的回复:【随意。】 周郁看完,这几天第一次真心笑起来。 她拨通金宝的电话。 金宝接的很慢,声音带了点刻意:“周小姐,怎么了吗?” “我想问问,你那里有司机推荐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得托裴晏初帮帮忙了。” 对面嘈杂的人声突然没了,周郁拿开手机看了一眼,没挂断,那就是开静音了。 周郁这次是真的确定卫许霁在金宝旁边了,她想了想,说:“你老板在吗?” “啊,没,不在。” 她可惜道:“那好吧,我打不通她的电话,你问问她还回来吗?不回来我把她的房间收拾出来,让我的助理住。” “不回!”这一声是卫许霁。 话罢,卫许霁就把金宝的电话挂断了。 周郁笑了会,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尘,告诉韩倩让她们过两天来上班,给她们另外订房间,再联系一个没什么污点的司机。 “下一场有你的戏还有半个小时,不睡会儿了吗?” “不睡了,我得去找导演拍马屁,调一下戏份,要两天假期去哄人。”周郁转了转睡僵的脖子,抱怨道:“上班真麻烦,请假都得卖笑。” 韩倩:…… 但凡卫许霁走那天你火气小点,别惹怒崔导,请假不就一句话的事吗? …… “崔导。” 周郁搬着小板凳坐到取景器前,厚着脸皮打招呼:“下面拍哪场戏?” 崔珏没好气道:“黄鼠狼给鸡拜年。” 周郁似乎一点没觉出崔珏的阴阳,笑呵呵道:“好呀。” 一拳打在棉花上,崔珏哼了声,斜了她一眼,没再理她。 周郁又恢复第一天的状态,变成那个积极好学的好学生,偏偏她聪明,一点就透,见解独到,表演技巧也够,后来都融会贯通用进自己的表演中。 崔珏对于周郁这个好苗子又爱又恨,她还记得周郁那天怼她的事,“怎么,又不怕乱伦了?” 周郁叹口气,用吸管喝着冰水:“之前有人说要我随心所欲做自己,出了事有她撑腰。我还以为您真的会把我踢出去,等了好几天七彩祥云,谁知道我们崔导宰相肚里能撑船,有那么大容人雅量。” 说的是好话,怎么听到耳朵里那么不舒服呢? 到处都是眼睛,这次崔珏没再用剧本敲她,“我没把你想要的人叫回来,你就阴阳我。” “哪能啊,感恩您,崇敬您。” 周郁笑眯眯的,尽管化了妆,但她眼睛漂亮,茶色的眼眸像是会说话,让人生不出脾气。 崔珏骂她:“滚蛋。” 周郁应下:“滚几天?五天行不行?” 崔珏:??? 五天? 片场一天多花多少钱你知道吗? 真以为调戏份那么简单? 崔珏说:“那你等着吧,我给你的七彩祥云打电话,说你耍大牌,我们小剧组供不起,让她请你回去。” 周郁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两天。” 见崔珏脸色还是不太好,又说:“一天,一天成不成?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保证回来后跟你好好学,出去就说我是崔珏崔导亲手调教出来的崔女郎,行吗?” 崔珏被她哄得开心,“明天不行,后天给你一天假,你最好一天就回来。” 周郁点头:“我保证。” 第59章 你和我计较吧 客厅里的电视上放着经典音乐剧,音量不高,正适合助眠。 茶几擦得干净,上面是喝了一半的可乐,主人煞有介事的将其倒进香槟杯,杯里还飘着残存无几的浮冰。 沙发又搬出来了,卫许霁躺在上面,盖了条薄毯,枕着一摞书,伴着音乐剧的声音睡觉。 周郁站着看了会,把包放下,拿着手机又关门出去了。 她去楼下的超市买了包曼妥思和扑克牌,去花店单独打包了一枝玫瑰花,在小广场上逗了逗很久没见的流浪猫。有认识她的和她打招呼,询问近况,周郁一一敷衍过去。 天色渐暗,绿化旁蚊子多了起来,周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再次返回。 这次的门上锁了,周郁早有准备,光明正大的撬开了自己家的门锁,看着室内黑漆漆静谧一片,忍不住笑出声。 太可爱了。 甚至临走前还打扫了茶几,叠好了毯子。 没有人比卫许霁更可爱了。 她转身去敲了隔壁的门。 眼生的助理拉开门,强自镇定地打招呼:“周小姐。” “陈助理,我找老板。” 陈助理没让路,还挡在门前,“老板不在。” 这是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谎话。 周郁温声说:“那我进去等她。” “老板在忙。” “我等她忙完。” 陈助理:…… 青天大老爷,别说你没听懂是小老板不想见你,为难我做什么? 陈助理绞尽脑汁,换了个说辞:“房间里都是些内部资料,非内部人员不得入内。要不您回家里等着?” 天衣无缝的理由。 陈助理都想给自己鼓掌了。 周郁见招拆招:“我和她签过合同,也就是说,我是内部人员。可以进去了吗?” 陈助理:想死。 她还想再找借口,金宝拍拍她的肩,替了她的位置。 陈助理:又活了。 金宝压低声音,苦兮兮的和周郁告状:“小老板从那个电话后就没好好吃过饭了,周小姐,你哄哄她吧。” 胃是情绪器官。 胃口不好大多是心情不佳。 罪魁祸首默了片刻,伸出食指,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金宝右眼皮跳了一下,刚想说这个手势小老板也喜欢用,就听从内间传出小老板的声音:“金宝!” 哦吼,小老板又生气了。 金宝看向救星周郁,周郁手掌横在胸前,往下一按。金宝放心了。 …… 卫许霁坐在单人沙发上看书,见周郁进来,合上书放到一边,一言不发的垂着眼。 “想看魔术吗?” 周郁知道卫许霁不想理她,一早想好理由。也不等卫许霁同意,转身去外边的冰箱里拿了一瓶没拆封的可乐,和一个塑料盆。 她在卫许霁面前打开可乐,放到塑料盆里,借着手背做掩饰,往可乐瓶里扔了数片提前拆开的曼妥思。 不多会,可乐和曼妥思发生反应,喷泉一样往外冒汽水。 卫许霁果然被吸引,一瞬不错的看着汩汩外涌的可乐。 周郁轻声问:“好玩吗?” 卫许霁收回眼神,哼,雕虫小技,还想哄她。 周郁也不气馁,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扑克牌,拆开后,蹲到卫许霁身前,展示各种花式炫技洗牌切牌。 周郁切着牌挑出四张k,吹一口气,把那四张牌变成a,把没看过春晚魔术表演的卫许霁唬得一愣一愣。 周郁又问:“想看隔空抓牌吗?” 她将牌藏在手背,扔一张抓一张,手里源源不断的冒出牌来。 抓到最后,周郁借手法掩护,变出一枝玫瑰,递到卫许霁面前。 玫瑰是蓝色,香味不算馥郁,花瓣上沾着细密的水雾。 卫许霁心思一动,接过了花,发现花枝末端绑了东西,她抬头,与她近在咫尺的周郁松开手,手心坠下一串金手链。 周郁弯了弯唇,漂亮的眼睛里全是卫许霁,温声解释:“道歉礼物。” …… 卫许霁对周郁的态度软化了。 后面的解释水到渠成。 “我没有同时喜欢两个人,你不是后来者,卫许霁,我生气后口不择言,伤害到你了。” 卫许霁错开眼:“没有。” 周郁歪了歪头,没打算轻飘飘揭过,问:“卫许霁,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听了我的话会生气?” 卫许霁面色不虞,她冷声说:“你花心滥情,玩弄感情,我耻于与你为伍。” 好大一顶帽子。 这顶帽子还是周郁自己给自己扣上的。 周郁无法反驳,无奈叹气。 她换了个轻松一点的话题:“你走之后,剧组没人和我说话。” 故意“耍大牌”,一下戏就躲起来找不到人的周郁脸不红心不跳的如是说。 卫许霁哼了声:“你可以和新招的小助理说话,两个呢。房间都收拾好了,着急让人搬进去。” 她没吃醋,她只是自己的房间被其他人碰了,占有欲发作,有些不开心。 周郁摆在小书房书架里的心理学书上说了,这种心理很正常。朋友间也是有占有欲的。 她又喋喋不休地说起其他的:“我不习惯和你朋友见面,我融不进你们的话题,不是说你不能有除了我之外的其他朋友,我的意思是,你们见面,能不能别带着我?” 周郁允诺:“好,我答应你。” “还有呢?” 周郁笑了:“你的房间没人动,还留着,在等你回去。” 卫许霁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对嘛,这才是她该有的待遇。 卫许霁挑剔道:“你刚才回家看到我,为什么不叫醒我?” “你在装睡,不想和我说话,我看出来了,所以去买了哄你开心的小玩意。” 卫许霁:!!! 居然让周郁看出来了! 看来她果然不适合演戏。 周郁晃晃卫许霁的手,慢吞吞地问:“我有没有哄你开心啊?” 当然有。 卫许霁看到周郁时就已经消了大半的气,更遑论那些她没见过的小魔术。 要不是因为那天周郁说得太过分,语气太恶劣,她早就夸周郁了。 话虽如此,卫许霁还是忍不住拿乔比较一下:“你的其他朋友,还有高中喜欢的那个人,有被你这样哄过吗?” “没有,我从未对别人花过这样的心思。” 周郁又问:“她有这样哄过你吗?” 卫许霁:……没有。 但她嘴硬:“我和她之间不用计较那么多。” 卫许霁以为这样说会让周郁歇了心思,没想到对方兴致勃勃地说:“你和我计较吧,我很乐意哄你。” 第60章 我对你问心有愧 金宝没想到自家小老板这么好哄。 因为不开心,独自一人坐高铁回来,闷在家里不出门,好几天茶饭不思的,周小姐进去哄了半个小时就满血复活了。 就离谱。 要不是不合时宜,她真想找周小姐要份小老板的饲养手册,毕竟她现在算小老板的“大伴”。 周小姐回去换衣服了,说要请她们一块去吃饭,感谢她们对小老板的照顾。 好耶,公费聚餐。 所以为什么是周小姐感谢她们? 金宝脑补了她们在里边酱酱酿酿的画面,正笑得见牙不见眼,小老板就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旁边。 金宝被吓得咳了两声。 卫许霁拿着杯可乐,世外高人般问金宝:“你知道怎么做可乐喷泉吗?” 金宝:??? 卫许霁又拿出四张a,神神秘秘地问:“你知道怎么变纸牌魔术吗?” 金宝:??? 卫许霁正准备向金宝炫耀周郁的技能,就见金宝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给她放了个视频,正是纸牌魔术的。 卫许霁:!!! 可恶,她还以为只有周郁会! 她凑过去看完,心里对周郁又满意了几分,推开金宝的手机,嫌弃的说:“他们手速太慢了,我都能看出来破绽,周郁变起来才是真的魔术。” 而且没周郁长得合她心意。 果然,周郁是最好的。 金宝:行,你是老板,你说得对。 卫许霁还没炫耀够,又拿出蓝玫瑰,“这是变完纸牌后变出来的。” 金宝以前爱看动漫,又是魔术又是蓝玫瑰,她觉得耳熟,忍不住问了句:“周小姐看动漫吗?” 鉴于小老板不一定知道什么是动漫,金宝又详细介绍了一遍。 卫许霁听完想了想,周郁喜欢看电影,似乎没看过金宝所说的那些。 不过周郁书架里有:“我见她看过一些印在书里的动漫。” 金宝:…… 她叹口气,纠正:“那是漫画。” 她现在知道周小姐哄人的伎俩是从哪里学的了。 小情侣的把戏。 她再信小老板说的什么“朋友”理论,她就是狗。 …… 周郁请吃饭,地点当然会征求客人的意见。 经过几人的激烈讨论,民意代表金宝向周郁呈递了建议。 “烤肉?怎么,还给我省钱啊。” 周郁冲卫许霁招招手,递给她一份从苏市带过来的糕点:“这是你的,回来再吃,桌子上的另一份给你的助理们。” 卫许霁随口应着,拿着自己的那份放到了周郁家。 金宝见小老板不作声,自作主张给分了,主动和周郁说:“西餐厅什么的太压抑,现订也来不及,聚餐总要开心点,所以我们想,吃烤肉就不错,正好我知道一家开到很晚的烤肉店。” 周郁笑着应下:“好,下次你们可不许客气。” 助理她们是开车过去的。 卫许霁还记得宋乔菲问她有没有坐过公交地铁的事情,缠着周郁要坐公交或高铁。 周郁也不常坐,她懒得等车,看了看地图,不顺路,于是她十分可惜的拒绝了卫许霁的要求。 小师妹失落的神情太让人心软,周郁捏了捏她的脸,哄她:“我明天一整天的假,你早些起床,我陪你多坐几趟公交好不好?” “那地铁?” 周郁头疼:“海市的地铁好挤,比公交还挤。” 卫许霁可怜巴巴地哦了声。 周郁咬牙:“美人计也没用。” 卫许霁:??? 谁美人计了?她就是觉得可惜!周郁满脑子都什么东西。 …… 因为路上耽搁,卫许霁她们到时,金宝已经点好了菜。 金宝把菜单递给卫许霁:“老板,你看看还有什么要点的吗?” 卫许霁转手想递给周郁,就见周郁扫了桌子上的二维码,从手机上看她们这一桌点的什么。 卫许霁打了个哈欠,探头看周郁的手机屏幕。 金宝和陈助理咬耳朵:“刻意。” 卫许霁直觉是在说自己,可又找不到证据,继续看周郁手机。 “怎么了?” 周郁多加了不少菜,随口说:“你的员工太给我省钱了,就这些,根本不够吃。我给你再点份甜点,想吃什么?” “让我看看。” 卫许霁自若的接过周郁的手机,一条条翻下去,抱怨:“看起来很腻,不喜欢。她们点的酒,我点些饮料,可乐行吗?” “你今天喝过了。换成果汁,解腻。” “你喝什么?” “我喝果汁。” 卫许霁给周郁那一份也点上,疑惑:“你怎么不喝酒?” 周郁可不是滴酒不沾的人,相反,每当周郁开心或者烦闷时,总要喝点酒助兴。 周郁没接手机,让卫许霁做她的手机支架,指尖往下滑着,点了点图片,“她们点的是果酒,我不喜欢喝。” 周郁喜欢喝威士忌。 卫许霁想起周郁喝完酒后身上总是有同一种酒味,周郁喝酒克制,并不嗜酒,因此闻起来也没那么强烈刺鼻,反而很好闻。 菜送上来很快。 金宝几人看见菜量比她们点的翻了不止一倍,直呼“老板大气”。 都是年轻人,还都是同性,喝了点酒,打成一片很简单。 除了卫许霁。 周郁知道卫许霁是她们老板,上下级得保持点距离,因此没刻意拉近卫许霁和她们的关系。 卫许霁被晾得久了,难免有些情绪。 她很给面子的没在外面和周郁闹,回家后才控诉周郁“又没把她当作最好的朋友”。 周郁摸不着头脑:“我怎么没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了?” “你和她们相谈甚欢,把我当作烤肉的员工。” 周郁压着笑:“那,我给你烤肉,你敢吃吗?” 卫许霁看了眼周郁的脸,选择沉默。 不敢。 有心理阴影。 …… 两人合力把沙发搬回卧室——是卫许霁主动要求的,因为她不想和周郁睡在小床上,太挤——卫许霁洗过澡后在沙发上转了两圈。 太舒服了,真想这辈子只睡这张沙发。 周郁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给卫许霁的肚子盖了张毯子。 卫许霁没睡着,突然问:“你和她们现在算朋友吗?” “严格来说不算。” 不算就好,不然她会忍不住欺负她们。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吗?” 这次周郁沉默了一会才说:“是。” 卫许霁坐起身,忿忿问:“你很为难?” “我对你问心有愧。” 卫许霁:…… 她给忘了,她的好朋友喜欢她。 她躺回去,熟练装睡。 第61章 失眠 卫许霁睡得很不踏实。 从噩梦里挣脱开,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卧室门半敞着,明亮的光顺着缝隙挤进来,照到床上。床上本该鼓起的被子平整掀开,只余边角的褶皱。 空调的冷风还照常吹着,卫许霁从沙发上坐起身,平复了一下心情后,随手绑了头发,去找周郁。 推开门,客厅大亮,室内光洁明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酒味。周郁就在阳台,手里端着杯所剩无几的酒,耐心看着镜头里的星星。 大概是觉得没人看到,周郁换了一件短袖,端着酒杯的左手手臂上影影错错数道疤痕,看着十分骇人。 “周郁,还不睡吗?” 周郁侧过身,把酒杯换到右手,刻意藏起左臂,才看向卫许霁,“失眠,看会儿星星。” 卫许霁自然没错过周郁的小动作。 她理了理内折的领口,看向周郁隐在阴影里的胳膊:“怎么还没恢复?” “我身体的自愈能力比较差。” 卫许霁为难的隆起眉峰:“你白天总穿外套是怕别人看到吗?那要不要去看医生,我托人给你买些祛疤的药。” 周郁没应,她反问:“你怎么醒了?” “做噩梦。”卫许霁小声抱怨,“梦到师姐献祭了。我真是好日子过够了才会梦到这样离谱的事,师姐怎么会死?师姐无所不能。” 周郁愣在原地。 夏风撩起衣袂与发丝,恼人的蚊子声不远不近的徘徊。 卫许霁走近两步,轻声问:“等你看完星星,能陪我睡觉吗?做了那样的梦,总觉得你在我身边才能睡着。” 至少有个心理安慰。 她有求于人,没有强硬的下命令,只乞求地看着周郁。 周郁回过神,复杂地看她一眼,将酒杯递了过去,“好。” 周郁又换了身衣服,她给出的理由是衣服上沾了酒味。 卫许霁看看盖到手腕的睡衣,没反驳她。 总归不是周郁第一次说谎,卫许霁很习惯了。 周郁掀开被子,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对要躺到沙发上的卫许霁说:“有些小,我们勉强挤一挤。” 周郁的床太小了,换作以往,卫许霁必然不会答应。 但这次的噩梦给她的冲击很大。 她躺到床上,尽量不挨到周郁的身体,周郁没什么顾忌,边说“会掉下去”,边把她往怀里拉。 沐浴露混着洗衣液的香气遮住了淡淡的酒精。 卫许霁睡不着,用气音问周郁:“你睡不着都会看星星吗?” “不一定,有时候看书,有时候单纯喝酒。喝过酒就会困了。” 卫许霁又问:“那你现在困吗?” 周郁轻声笑着,“现在酒精还没发挥作用。” 那真是太好了。 卫许霁小声说:“你想不想听听关于她的事情?” 这次的周郁比以往每一次沉默的都要久。 良久,周郁才回:“好。” 已经不抱希望的卫许霁闻言心底的火苗倏然亮起,点燃了夜幕里一颗普通又渺小的星球。 卫许霁的开心溢于言表。 她挪了挪身子侧躺,和周郁一起盖的被子因为这不老实的动作小小塌陷下去。 她小心觑着周郁看不出神色的脸,解释说:“你听了也会喜欢她的。” 想了想两个世界的不同,又道:“你可以把这个当作一个荒诞的故事,我不会怪你不相信。” 周郁用喉腔挤出一声不算满意的笑,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拍着卫许霁的背。 …… 昨晚睡得晚,但卫许霁记挂着周郁说要陪她坐公交车的事,六点多就问周郁起不起床。 周郁眼皮都没睁开,“不起。” 卫许霁很焦急,忍不住推了推周郁的胳膊,“可是你说要早些起。” 周郁嫌吵,耐下性子解释说:“现在到九点都会遇到早高峰,公交车人挤人,很难闻的。” 卫许霁还想说什么,看周郁烦躁的把头埋进枕头里,只好作罢。 在床上坐了一会,瞌睡虫爬上神经。 卫许霁困倦地打呵欠,眼尾沁着泪,原本想继续睡会,盖被子时触及周郁卷起的袖口,衣料下是熟悉的难看的疤,卫许霁又强撑着爬起来。 她忍着瞌睡去了隔壁,在电脑上搜索了国内相关的祛疤产品,又给远在意大利的卫京玉发了封邮件,问她欧洲有没有疗效更好的药膏。 她知道时差这个东西,便宜姐姐现在应该在休息,因此特意贴心的没有打电话叨扰。 希望便宜姐姐能看在她懂事的份上,尽早回复。 …… 九点半,卫冉婷的电话打过来,说今天中午有个以前的亲戚要来拜访,“小霁,你回来吃饭吗?” 卫许霁揉揉眼:“唔,我想想。” 电话也吵醒了周郁。 卫许霁像个好奇宝宝:“你认得江璨吗?” 周郁摇摇头:“耳熟,但是不认识。” 正刷着牙,一嘴泡沫,卫许霁拿着手机进来,界面是百度百科的人物界面。 周郁一抬头,卫许霁就把屏幕怼到她面前:“搜到了,我认得她,姐姐的仇人,你朋友生日宴那晚,她和姐姐剑拔弩张。” 周郁被气笑了,她吐出泡沫,漱完口,撩起水龙头里的水甩到卫许霁身上:“谁教你卫生间关着的时候推门就进的?” 万一她在上厕所怎么办? 卫许霁反手接了些水泼回去,趁周郁还没洗漱完,赶紧躲了出去。 换了身干净衣服,将脏衣篓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卫许霁又给卫冉婷打了电话:“母亲,姐姐很讨厌她,所以,我们不要见她了吧。” 早饭是在外面吃的。 周郁给卫许霁办了海市的公交卡和地铁卡——虽然她觉得用处不大——两人漫无目的的走走停停,在以前没到过的街巷买了份烧麦,又在另一家买了肠粉。 卫许霁幼稚的用周郁的手机给宋乔菲发消息,告诉对方她已经会坐公交和地铁了。 消息发过去,她怅然若失。 “周郁,我好像在拉着你浪费时间。” 陌生的街区,两人踩在绿荫里闲逛。 她们仿佛融入了这个社会。 路过的人分辨不出她们的躯壳里住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 就像卫许霁分辨不出周郁。 周郁缓声说:“没有浪费时间一说,这于你来说都是一种体验,人生就是要用来体验的。” “可是我做完这些不觉得开心,周郁,我觉得不值。” 周郁牵住卫许霁的手,看着未知的前路,带着卫许霁一步步走下去,“你对某些东西的期望值太高了,这个世界,原本就很无聊。” 第62章 你太纯情了 卫许霁回苏市前回了一趟玉滨公馆。 特地赶在母亲所说的客人走后。 等她们聊完,周郁去接她时,卫许霁脖子上又戴上了长命锁。 卫许霁有些难为情,将露在衣服外的金锁塞进衣服里,“母亲送的,我平日戴两天就摘下来,她不开心,要我一直带着,说可以庇佑我。” 周郁之前见卫许霁戴过,确实没几天就摘下来了,当时卫许霁对她防备心重,根本不给接近她的机会,因此周郁一直没机会光明正大的碰。 周郁挑开卫许霁的衣领,把锁拿出来,细细看着,摩挲“长命富贵”中的“长命”二字。 正适合小师妹。 周郁温声说:“寓意总归是好的,你就戴着。” 卫许霁看着周郁,话里不自觉带了委屈:“我去学校时戴过一次,她们把我当作猴子围观,我听有人议论我没断奶。我不喜欢喝奶。” 更何况,她字长生,入师门后一直被人“长生长生”的叫着,照样早逝。 周郁揉揉卫许霁的脸:“不用管旁人,一直活在旁人的眼光中,会很累。戴着,不许摘,下次我也送你一块。” 卫许霁拍开周郁的手,哼笑:“什么呀,那我到时候戴两个吗?脖子都会累断的。” 她摸着长命锁,想起脖子上曾经带的是师姐送的小木剑,而那个被她视作保命符的小木剑,早在时间的洪流中,被丢到未知的地方去了。 两人下午乘飞机回了苏市。 飞机上太无聊,刚落地,卫许霁就摇着周郁的衣摆,央求周郁再买副扑克牌,给她表演其它的纸牌魔术。 周郁笑问:“卫许霁,你有没有发觉你现在越来越喜欢对我撒娇了。” 卫许霁:??? 胡说八道!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对周郁撒娇! 她只是……只是为了看魔术表演忍辱负重。 觉得被驳了面子的卫许霁很生气,她冷脸看周郁为了哄她表演花切,表演读心术,表演纸牌复原魔术…… 一副扑克牌都已经开始褶皱了,卫许霁勉强觉得满意,冷脸夸了一句“尚可”。 前排开车的韩倩:…… 天,氛围更奇怪了。 还不如之前下了戏不理人呢。 …… 韩倩招的助理在酒店套房的客厅里等着她们,两个看起来大学刚毕业没多久的新人,脸圆圆的那个叫“方方”,个高高的那个叫“柔柔”。 三人里,唯一没看过她们资料的,是她们的真正老板周郁。 周郁好奇:“是你们的……艺名吗?” 方方拘谨的弯腰回答:“没有,周老师,我大名就叫方方。” 周郁被她的阵仗吓了一跳,她看了眼韩倩,才问另一个人:“你姓柔吗?” 好奇怪的姓。 个高高说:“我喜欢动物,最喜欢《小马宝莉》里的柔柔,柔柔是我的……艺名。” 周郁:…… 她懂了,韩倩招她们,说明她们肯定有过人的本领。 一看就知道她们俩的业务能力超级过关。 她又看向韩倩,期待韩倩能给她一个解释,就听韩倩附耳过来说:“她们俩不追星。” 这算什么优点啊! 周郁对韩倩的专业能力表示怀疑。 …… 傍晚,卫许霁收到卫京玉的回件,对方推荐了一款德国的药膏,推荐语里的医药理念和生物技术看的卫许霁云里雾里。 卫许霁犹豫一会,敲了一行字发给卫京玉:【我看不懂,你在刻意为难我吗?】 卫京玉:【(?_?)你给周郁看,她知道该去找哪位专业人士】 卫许霁依言拿给周郁看:“你还认识医生吗?” “嗯,”周郁把邮件里的照片下来发给自己,用微信发给了列表里的某个人。 是个卫许霁没听周郁说过的名字。 周郁还在说:“她是个医生,在三甲医院上班,虽然不是修复科专家,但理论知识肯定比我丰富。” 卫许霁敷衍了两句,出去看电影了。 电影是她看过很多遍的越狱片,她喜欢电影里男主安迪的头脑,不止一次的和周郁表示,如果她被诬陷抓进监狱里,也要像安迪一样,继续搞金融。 周郁不理解。 周郁劝卫许霁别抱这种心思。 周郁从卧室出来时看到桌子上放了一袋零食和饮料,她随手翻了翻,没有一样她爱吃的。 可以肯定了,不是卫许霁买的。 周郁款款地走到卫许霁身边,“零食是谁送来的?” “柔柔,她说是韩倩让她买的。” 周郁叹口气,拍拍卫许霁的腿,卫许霁老实把腿收回,给周郁腾地方坐下。 卫许霁看周郁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你的医生朋友不靠谱吗?” “不是,她很优秀的,如果不是她一心在医学上,我觉得她去搞科研也能发光发热。” 卫许霁讨了个没趣,收回关切的眼神。 谁关心周郁的朋友有多好? 她若无其事问:“她是你高中喜欢的那人?” 周郁正准备给韩倩打电话,闻言噗嗤笑了出来:“可不敢,我可不敢喜欢她,她有个追求者,能把我活撕喽。” 是“不敢”。 不是“不是”。 卫许霁哼了一声,没再理她,继续看安迪改造监狱图书室。 韩倩接通了。 卫许霁耳朵高高翘起。 她听到周郁让韩倩把助理的联系方式推给她,又提醒韩倩,记得给新人助理做入职培训,别的不说,至少别让方方动不动就鞠躬叫“周老师”。 以前教钢琴的小周老师受之有愧。 卫许霁翘起嘴角,心里的小郁闷,被周郁用羽毛轻柔扇开。 周郁挂上电话,径直躺下,倒进卫许霁怀里。 感受到卫许霁一瞬间僵直的背,周郁笑得花枝乱颤。 “你太纯情了。” 卫许霁一句话反击:“对,我可不会躺在别人腿上。” 周郁闭上眼:“好累。” 卫许霁:…… 算你厉害。 第63章 儿童节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卫许霁五感特殊,周郁怕她一直待在人群中难受,建议她留在酒店,随便找些事打发时间。 卫许霁报考了附近的驾校,呆在酒店做题。 题目翻来覆去就那些,卫许霁很快厌倦,找周郁要了一套丛书,做完题后也不乱跑,就宅在酒店看书,碰到不理解的,发给周郁询问。 因此,崔珏刚喊完卡,两个小助理就拿着手机去找周郁。 柔柔给周郁打遮阳伞。 方方用小电风扇给周郁吹风。 三人聚在一块,回答卫许霁天马行空的问题。 方方说:“我觉得这个应该是历史遗留问题。” 柔柔说:“也可能是地理,地中海特殊的风土人情。” 周郁觉得她们闭嘴才不会干扰她的答题思路。 六月一号那天,周郁早早下了戏,接卫许霁出门庆祝儿童节。 卫许霁不情愿地抱紧抱枕:“我不是儿童,我不要过这个节日。” 周郁拉长音“啊”了声,很臭不要脸的表示:“我给自己过。” 卫许霁没理解现代国人过节单纯是想找个由头奖励自己,一脸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周郁:“你是儿童?” 好大的脸。 周郁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来的。 “陪不陪我?” “不陪。”卫许霁往后缩了缩身子,“你不知羞,和小孩抢节日。” 周郁也不逼迫她,从口袋掏出一把奶糖,放到桌子上,叮嘱卫许霁记得吃饭,拿上手机就走了。 也带走了房间里唯一的活泼气息。 卫许霁按照惯例又看了会书,忽然意识到自己无趣又扫兴。 谁规定大人不能过儿童节了? 她走到桌前,把奶糖按照品牌分门别类的摆好,期待周郁能给她打个电话,多给她个台阶下。 可是没有。 从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一点,周郁没有给她发一条消息。 消息栏里只有推送的广告和八卦。 卫许霁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没有吃饭。 她一点没有不听话周郁会生气的忐忑,甚至因为终于找到一个能联系周郁的理由,兴奋的倒在沙发上。 卫许霁晃着腿,按住语音条,提醒周郁:【我饿了】 周郁听完知道她没吃饭,应该会尽早回来吧。 想了想,卫许霁又发了一句:【我想吃桂花糖藕,你去买,要快】 周郁回得很快:【你吃我吧】 卫许霁:【?你正经些】 周郁:【是你正经点。哪家正经酒楼饭馆这个时间还在营业?我去哪儿给你买桂花糖藕?】 卫许霁从这段文字里觉察到周郁被打扰后的不悦。 腿也不晃了,弯起的嘴角也扯平了。 卫许霁把手机卡在自己心口,等了一会,再拿起来,周郁没再发其它消息。 她慢吞吞回了一个字:【哦。】 哼,怪不得是和儿童抢节日的坏人。 知道现在很晚了,酒楼饭馆不营业,却不知道要回来。 不靠谱。 卫许霁懒得再等她,回房间洗漱过后,躺在自己的床上睡觉。 尽管她没睡意。 空调开到周郁喜欢的十六度,卫许霁觉得冷,在床上转圈,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只露出一个头,回忆今天看过的书。 不和谐的开门声响起。 卫许霁熟悉周郁的脚步声,知道是周郁回来了。 想拿手机看时间,挣了两下没挣脱开,卫许霁才发现刚才把自己卷的太严实,手被困在被子里拿不出来了。 什么人能把自己困在被子里,好丢人。 随着脚步声逼近,卫许霁心里愈发慌张。 她左右晃不开,身体却不可控的倾斜,打了个滚,从床上摔到地下。 ——喀 卧室门被推开了。 卫许霁生无可恋地把头低下装死。 太丢人了。 周郁没想到刚回来还能看卫许霁表演节目——这点高度摔不疼,周郁并不担心——忍不住笑出声。 走到床头处,周郁半蹲下来,戳了戳卫许霁的后颈,打趣道:“饿昏了?” “……” 她柔捏着卫许霁逐渐染红的耳垂,得寸进尺道:“想让我扶你起来吗?求求我。” “……” 周郁诱哄:“你说,‘卫许霁不喜欢吃桂花糖藕,卫许霁喜欢周郁’,我就帮你。” 士可杀不可辱。 周郁怎么敢和她最近最喜欢的一道菜相提并论的! 卫许霁咬牙切齿:“你再欺负我,欺负桂花糖藕,我就打你。” “不敢不敢。”周郁笑得合不拢嘴,忙不迭把人扶起来,还把“被绑架”的卫许霁从被子中解救出来。 太可爱了。 卫许霁警告似的瞪了周郁一眼,没什么威胁力,周郁只觉得看到一只耀武扬威的小猫冲她伸爪子。 周郁:看完小师妹,我会对这个世界露五分钟好脸色。 卫许霁最烦别人对她轻视,更何况周郁今天这么晚才回来,身上陌生的香水味杂的够开一家香水铺了——还没给她带桂花糖藕,简直是罪无可恕。 卫许霁没有一点道德负担的恩将仇报。 抱住周郁的腰,一个旋身就把周郁摔到床上。 卫许霁坐在周郁的身上,诘问她:“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没吃上饭。” 除了被摔的那一下有些懵,但身体并没有真的收到什么伤害。 周郁右手垫在脑后,看着卫许霁绷紧的小脸,心觉小师妹现在动手也太心慈手软了些。 她认真答题:“我出去过节,遇到了以前的朋友,被带去喝酒唱k了,所以耽搁了些时间。不过我没喝酒,一点没碰。而且,我记得我有提醒过你要好好吃饭的。” “你只提醒了我一句,后来你没提醒,我就忘记了。” 周郁:…… 她闭了闭眼,怕自己忍不住因为这无赖的话翻白眼:“你强词夺理。” 卫许霁心安理得的应下这个评价。 她转而问:“你和朋友过节,哪个朋友?裴晏初还是宋乔菲?” “都不是,钢琴比赛认识的朋友,两三年没见了,你不认得。” 卫许霁松口气。 不是她们两个就行,其他人对卫许霁的地位造不成威胁。 周郁看好戏似的问:“你不觉得,你现在很像一个追问妻子有没有出轨的女人吗?” 卫许霁呵呵一笑:“我更在意你有没有比我更重要的朋友。” 她从周郁身上下来:“快去洗澡,身上乱七八糟的香水味混在一起,呛死我了,床都没法睡了。” 周郁不觉得小师妹可爱了,她也想打一顿口不择言的熊孩子。 周郁把给卫许霁带的宵夜放到门口,淡声提醒:“我提了一路,染上乱七八糟的香水了。记得给前台打电话,让前台送酒精喷雾来,给食物消消毒。” 第64章 我也会讨厌你 正午,某个外景戏。 对手演员一直没达到崔珏想要的状态,同一场戏来来回回卡了十几条。 太阳毒辣,服装太薄,灼热的空气烫的周郁呼吸不畅,半个小时下来,脾气再好的人也带了些火气 。 没等她罢工,对手演员受不了崔珏一次次的精神折磨,嚷嚷着“不拍了”。 对手演员的经纪人出来打圆场,和崔珏商量把这场戏往后挪挪。 崔珏不同意,拿着大喇叭喊:“挪到什么时候,明年还是后年?这场戏昨天卡了八条,我给你挪到今天,讲了那么久的戏,结果今天十七条又全卡在你身上,全组的人陪你在这晒太阳,你还闹脾气不拍了?能拍拍,不能拍滚,我陪你过家家呢!” 一通火发下来,片场顿时落针可闻,定格动画一样卡在原地。 除了周郁。 因为周郁热晕厥了。 “老板!” “周老师!” 周郁的倒地像是冷水溅进油锅里,登时就炸了锅。 崔珏边往周郁身边跑边喊:“都别围过去,叫跟组医生,老万,看着点狗仔,别让人拍了。” 这时,不知从哪冒出个人影,挤过围在周郁身边的小助理们,抱起周郁。 崔珏的脚步都顿住了。 来人是卫许霁。 卫许霁面色不太好看,怀里,周郁脸色不自然的发红,呼吸急促,无意识地喃喃着:“好烫,好烫。” 她半个小时前觉得心慌胸闷,找不到原因,还以为是在房间待久了,索性散步到片场散心,顺便找周郁充一下电。 谁知刚到就看到片场事故。 还是有关周郁的。 方方挪了两步,悄声和卫许霁说:“老板在烈日下跟着拍了半个多小时,可能是中暑。” 卫许霁嗯了声,抱着人就要走。 崔珏叫住她:“小卫,医生就在附近,马上就到了。” 卫许霁脚步未顿,“我信不过你,等周郁醒来后,你最好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有事联系我助理。” 等卫许霁抱着人走远,议论声越来越大。 “这人什么来头?崔导的面子都不给。” “我记得开机那天她来过,后来就没怎么见到了,当时还以为崔导女儿周末过来游玩,现在看起来不像啊。” “倒是和周老师关系匪浅。” “小周没事吧?太吓人了。” “还不是有人一直卡,快二十条了,刚才被导演骂两句就要哭,陪她拍了那么久的小周可是一声不吭。” 其他人想起因为某人卡了那么久的戏,不免怨声载道。 崔珏听着周围的议论声,眉头紧皱,拿着大喇叭让人别乱传,道具组准备布景所用道具,先拍下一场戏。 …… “真的不送老板去医院吗?” “好吵,你们出去。” 卫许霁将碍事的几人赶出套间,从冰箱里拿出七八杯冰块,揭开盖子,将冰块放到周郁的手心。 室内空调维持周郁习惯的十六度。 卫许霁想了会,解开周郁的衣服,用冰块一点点擦拭周郁的身体。 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 卫许霁心烦,随手扔到了门外。 冰块化了又化,染湿了半张床。 卫许霁急得都要给卫京玉打求救电话了,脸上蓦然多了一只冰凉的手。 很湿润,带着水。 卫许霁慢半拍的看向床头,周郁神情倦怠,强扯出一个笑,轻声说:“卫许霁,我的腿好疼,你是不是忘记给我敷腿了?” 卫许霁慌张的看着她的腿,颤着手拉过被子,把周郁上半身盖上,才帮忙褪下,捞出冰块敷腿。 周郁醒了,她的应急方案没错。 神经陡然松懈下来的卫许霁再忍不住,大滴的泪从眼眶滚落。 不同于冰块的温度滴到腿上,周郁立刻就感受到了。 “哭什么?” 卫许霁哽咽着说:“我又想起那晚做噩梦梦到师姐去世了,梦里,她比你还痛,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周郁失言。 她知道,小师妹早在那之前就陨落了,哪里能再为宫锦做什么。 卫许霁继续哭着说:“周郁,你别死,对不起,我之前不该想让师姐借你的身体还魂的,你别死,你要好好活着。” 周郁想安慰卫许霁的手僵在半空。 心脏像被一把钝刀穿刺,又疼又涩。 她恍然记起那次醒来后变白的头发,想起小师妹守在她床边期待的眼神,想起小师妹莫名的歉意。 在她以为,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和小师妹做朋友时,小师妹在想牺牲她的灵魂去换宫锦。 是,她们是一个人。 卫许霁喜欢宫锦其实也是在喜欢她。 但周郁仍然觉得不公平。 就是因为她们是同一个人,她才更能意识到卫许霁这句话对她的残忍。 是对她从头到尾的贬低与斥责。 是在说:你永远无法赶超曾经的自己,哪怕你比宫锦更适合这个社会,哪怕我和你是朋友,但是,周郁,如果有机会,我宁愿在你身体里的仍旧是宫锦。 周郁不常哭。 因此,当眼泪模糊她的视线时,她还以为是刚才被太阳暴晒的后遗症。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专心为她的腿敷冰的人。 周郁想,她该恨卫许霁的,这句话太恶劣了,只要她恨卫许霁,远离她,以后去国外做手术或者接受催眠,忘记这段记忆,她就不会痛苦。 不知情的卫许霁用手背擦眼泪,不敢看周郁,低声说:“你要好好活,周郁,我求你,我在这里,只敢相信你。” 卫许霁又哭起来:“我们做朋友不好吗?我们做最好的朋友,这样你的地位就能从另一方面和师姐一样了。你为什么要喜欢我?你和她长得一样,我不可能喜欢你的,她会生我的气,她讨厌朝三暮四的人。” “我也会生你的气。” 周郁突然开口,她撑起僵硬的身体,抱住卫许霁:“卫许霁,我也会讨厌你。” 第65章 我讨厌你 被子盖的不严,随着周郁的动作,滑到小腹下。 夏季的衣服都很薄,除了周郁,大概没人会在这样的天里穿着厚外套。 背后人的温度透过t恤传递到卫许霁身上。 她屏住呼吸,很明显的感觉到周郁起伏的胸腔与缓慢的心跳。 周郁身上融化的冰水,被被子吸走了一半,另一半依附到了卫许霁身上。 不太舒服,但凡换个人,卫许霁就要动手打人了。可现在,她僵在那里,回忆着周郁话里的哭腔。 是在为她的摇摆而难过吗? 卫许霁竭力控制着不让温热的眼泪掉到周郁身上——怕周郁会不舒服,擦了又擦,却擦不干净。 周郁的臂弯逐渐收紧,牢牢禁锢住她。 “你为什么会因为拒绝我而痛苦?卫许霁,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可惜?” 卫许霁否认:“不是,我不可惜,我不痛苦,我只是……只是觉得你那么好强的人,不该困在我身上,我不想伤害你。” 周郁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语:“你和她确认关系了吗?没有吧。这不是移情别恋,更不是出轨,只是在不同阶段找到新的更契合的人。谈恋爱,分手,很正常,为什么一定要抱着对她的执念不放手?” 卫许霁沉默下来。 谈恋爱,分手,很正常。 是呀,这在卫许霁所在的那个世界也很正常。 修仙者的寿命太长了,只要修为足够,说不定能与天同寿,而他们的伴侣却不一定能有那么久,理念不合而半路解契的也大有人在。 没人恪守什么“牌坊”。 但卫许霁的一生太短了,短暂匆匆,她只爱慕过宫锦一人。 她不愿像周郁口中,那么简单的,把宫锦当作人生的一段过程。 她更不愿意做周郁的“过程”。 “你为什么喜欢我?” 她们并没有相识很久。 最开始的接触,卫许霁对周郁并不礼貌。 她前不久才得知情人和包养合同的真相,两者的意义,对于卫许霁来说,等同于羞辱。 可周郁居然可以忍受下来。 周郁明明最不会忍让。 家里会给周郁安排更体面安稳的工作,更优渥富足的生活,周郁却为了精神自由,拒绝家里的接济,离经叛道的租住在五十平的出租屋。 这样的人,怎么会忍受那样赤裸的金钱羞辱,陪她玩“包养”游戏的? 卫许霁想不明白。 指尖的冰块因她的体温陷进一个凹槽。 指腹已经被冰的感受不到特别明显的温度了。 卫许霁垂着头,默数自己从与周郁认识以来的种种“罪行”。 周郁松开卫许霁。 没人比她更卑劣了。 她喜欢小师妹,所以费尽心机想方设法地将小师妹拉到这个世界,让小师妹平白承受了三年的孤独。 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与世界,怎么会不孤独? 小师妹对她的好,更多的是对宫锦的追忆与思念,是对“天涯沦落人”的情感寄托。 她让卫许霁不要再喜欢宫锦。 她自己却记得关于小师妹的所有事情。 酒店走廊里传来焦急的踱步声与谈话声。 两人都听到了,却没有一个人去开门。 “我喜欢你对这个世界的赤诚,涉世不深的懵懂,和那双干净的眼睛。” 周郁心道:长生,抱歉。 “我知道你在挣扎,你觉得和我相处和合拍,又觉得对不起她。你以为,只要把我们的感情划定在朋友的范围里,无论再发生什么,无论我对你做什么,你都可以心安理得接受,因为‘朋友’就是我们这段关系的最大豁免权。” “可是,不是这样的,卫许霁,你在知道我的心意后,还愿意与我共处一室,还觉得和我在一起开心放松,不厌恶我的触碰,喜欢我身上的味道,会因为我和别人吃醋,这已经不是朋友的范畴了。这是爱。” 周郁循循善诱,在掺杂了砒霜的面包上涂上一层一层甜美的果酱。 太可耻了,她居然用这样的话语去引诱长生。 没办法。 她等不及了。 慢慢来太漫长了。 尽管她们重逢没有几个月,但是小师妹已经因为宫锦的事惹怒她很多次了。 她怕自己真的陷入对于自我的彻底否定中,成为一个自怨自艾的废人。 怕自己真的会讨厌卫许霁,这个她倾注了那么多心血,她一直盼望着的小师妹。 周郁上学时就知道,爱情对于女人来说,是一枚包装精致的毒药。 剪切掉她们旁生的枝芽,将每一个不规则生长的女人驯化成模板里的傀儡,让她们天生缺爱,又叫她们去追求爱,去为了爱人奉献自己。 她最理解不了的,就是为了爱情失去理智,放弃自我的人。 可现在,她竟然卑鄙的用这个谎言去哄骗单纯的小师妹。 周郁苦笑着,嘲讽自己的可耻,虚弱的补充说:“卫许霁,我真的……真的讨厌你的赤忱。” 衬托的她仿若是个罄竹难书的罪人。 “我又不得不承认,我最爱的,就是你的赤忱。” …… 卫许霁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听声音应该是停在了客厅。 周郁感受着逐渐恢复过来的躯体,慢慢凝聚起来的体力,长舒口气。 被空气灼烧的感觉还历历在目,或许她应该在剧组发的服装里,再多穿两件隔热的衣服。 周郁小声吐槽:“好像盖在被子里的雪糕。” 卫许霁出门之前又给她穿上了衣服,一丝不挂的,总归不太好看。 虽然周郁觉得有卫许霁在门口拦着,没人能进得来。 周郁下床,没有穿鞋,赤足踩在木地板上。 她缓慢的挪到浴室里,用浴缸接起冷水。打开花洒喷头,站在花洒下,感受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她以前不怕热的。 她体温总比其他人要高些,好像内里藏着火——其实是四散的灵力。 但这把火现在已经熄灭了,在玉滨公馆放血救小师妹的那天,就熄灭了。 她后悔了那么多事,从前世到今生,种种都悔过,唯独这件事,她知道,她永远不会后悔。 淅淅沥沥的水声放空了人的思绪。 周郁想到了好友,想起她总是在提到自己喜欢的人时突然沉默,想起那么多次的借酒消愁。 她以前还想着,好友顺遂了那么多年,唯独感情落了一块。人生哪有那么多圆满,为什么一定要强求得不到的东西。 这句话,她现在也想问自己。 把浴缸里的水放满,周郁关上花洒,把自己沉进浴缸里。 她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客厅里像是没有人一样,需得仔细听,才能听到一道细微的呼吸声。 房门外突然多了争吵的声音,是韩倩在打电话。 周郁把头埋进水里,在濒死的界限中,一次次浮出水面,呼吸新鲜空气。 第八次。 没有上锁的浴室门把手被扭开了。 卫许霁站在门外,声音冷淡:“你是要自杀吗?因为爱而不得?” 周郁的胳膊搭在浴缸边上,把自己撑起来。 臂膀隐隐能看到薄弱的肌肉线条,漂亮的像古希腊的大理石雕像。 带出的水流顺着指腹滴到地上。 她大口呼吸着。 卫许霁直接走了进来。 一手拿着药膏,一手拿着毛巾。 药膏是卫京玉推荐的祛疤膏,经周郁的医生朋友评估过,祛疤效果很好。卫京玉托人从德国带来的,今天早上才送到。 卫许霁蹲在浴缸外,拉着周郁满是伤疤的左臂一顿擦拭。沉默地挤出粉白色的药膏,认真又专注地将冰凉润滑的膏体在伤疤处涂抹均匀。 她说:“周郁,我讨厌你。” 第66章 你是我的主人吗 敲了很久的房门终于被打开。 韩倩焦急又担忧地向卫许霁身后张望。 她今天没跟组,没能第一时间跟过来,吓得不行:“周郁身体怎么样?醒了吗?崔导打了六七个电话,一直在问。” “活着。” 语气着实算不上好。 韩倩知道卫许霁是老板的老板,斟酌着用词:“跟组医生一直在下面等着,您看什么时候让他们上来,给周郁看一下,做个检查。” “不看。” 韩倩:…… 老板的金主,我忍。 她好声好气地劝卫许霁:“检查一下,有什么问题都能防患于未然。而且,不检查的话,剧组那里也不放心。” “她在浴缸里泡澡,不能见外人,你一定要带人进去吗?” 韩倩发誓,她从这句话里听到了威胁,似乎只要她说一句嗯,就会被卫许霁丢出去。 谁家经纪人做成她这样? 她这才发现卫许霁的衣服有些皱巴巴的,衣服裤子上都有未干的水印,眼圈和眉骨都带着不自然的红,眼皮微肿,一副哭过的样子。 看来周郁突然晕倒,也把小金主吓得不轻。 既然小金主这么担心周郁都说没事,那应该没事吧……算了,等她见了周郁再说做检查的事。 韩倩知道卫许霁现在不想让她进去,不欲多待:“崔导那里我去说,明天能正常工作吗?” 卫许霁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感到厌烦。 怎么偏偏就挑中了这么一个职业?周郁责任心重,必定不会让别人一直等着她,现在生病连个假都没法休。 她沉了脸,抱着胳膊说:“周郁在阳光下暴晒了半个小时,记得问一下崔珏,是怎么统筹安排的?” “这个我刚才问过,她的对手戏演员卡戏,所以拍了那么久。” 卡戏? 卫许霁似乎记得有听到什么十几条没过之类的话。 想起周郁当时苍白虚弱的脸色,痛苦的神情,卫许霁竟直接恨上一个不记得脸的人。 她指使韩倩:“你去找崔珏,告诉她,要么删减那人的戏份,要么换人,要么让她把人教好。明天再拍的时候,我会去看,如果还拖拖拉拉,让周郁再受到什么额外的伤害,我会找她麻烦。” 韩倩:…… 好直白的威胁。 也不用话修饰一下。 …… 周郁在浴缸里泡了很久。 换衣服时,卫许霁就站在门外,好奇瞧着:“你身上有没有被泡的皱皱巴巴?” 周郁的左臂上裹了一层保鲜膜,闻言撩起自己的衣服,露出健康的腰线与丰腴的小腹,笑盈盈说:“你可以摸一下。” 卫许霁转身就走。 也算因祸得福,至少午饭不用再吃剧组难吃的盒饭了。 卫许霁叫了一桌子菜,全是合自己口味的,一点没有要照顾病号的意思。 周郁自然不会在这时挑卫许霁的毛病,小师妹想作就让她作呗,总归又不难吃。 “我的手机呢?刚才一直没有找到。” 卫许霁这才想起来,不在乎似的说:“你昏迷的时候,它一直响,好吵,我给丢出去了,可能在沙发或者桌子下面。” 话是这样说,听周郁提起的瞬间,卫许霁就开始回忆她当时抛出的动作,试图根据运动轨迹找手机了。 最后在茶几底下找到。 屏幕被摔得很碎,开关键怎么按都没反应。 周郁叹口气,小师妹力气还挺大的。 不是故意摔肯定摔不成这样子。 见周郁不说话,卫许霁心虚地提高了音量:“我再给你买,买比这还好的。” “我现在要用。” “那你先用我的……不过我不会弄那个卡,听金宝说,得高科技专业人才才会。” 糊弄小孩的鬼话也就小师妹会信。 周郁笑得差点拿不稳手机造成二次伤害。 …… 韩倩听说她的手机被摔了,回来时顺路去买了一部手机。见周郁真的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 “崔导给你放了半天假,明天再去拍。” 等卫许霁回卧室,叫了保洁来收拾湿了床铺。韩倩才鬼鬼祟祟地和周郁咬耳朵:“柳璎有点背景,男朋友家里是开娱乐公司的。” 周郁无所谓:“我又没签公司,别怕,大不了拍完我退圈。” 好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也太放松了吧。 韩倩被堵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提醒周郁好好休息,有机会做个体检后就走了。 卫许霁从套间里探出头来。 韩倩说的那些悄悄话她都听到了,但她希望能从周郁这里听到求助的话。 周郁没什么动作,还在迁移手机数据。 卫许霁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周郁,你要我帮忙吗?” “好,你过来给我揉揉肩。” 看吧,还是得要她来。 她说了,只要有她在,肯定能保护好周郁。 卫许霁自得从卧室出来,给周郁不轻不重地揉着肩,突然反应过来不对。 “我是来给你撑腰做主的,你让我为你捏肩揉腿,我是你的奴婢吗?” 周郁让卫许霁坐好,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卫许霁腿上,慢悠悠地打趣:“撑腰做主,你是我的主人吗?” 她自问自答:“哦~你是我的金主,确实是主人。” 卫许霁被揶揄地说不出话。 周郁打了个呵欠:“再重一点。” 卫许霁叛逆地放轻力道。 第67章 上瘾 周郁一行人刚到,就受到了隐晦的注目礼。 她早有心理准备,照常和崔导打了个招呼就去化妆。 卫许霁刚要跟过去,就被崔珏拦住。 夏日的闷热是从上午开始的,七八点,太阳已经在空中挂了许久,室外又没什么风。 热浪翻滚间,人心浮动。 周围冗杂的低声抱怨一股脑的传入卫许霁耳中。 扰得人不得清净。 怪不得周郁劝她待在酒店。 “昨天的事还是传出去了,尽管我三令五申的禁止,但我能管住工作人员,可管不住神出鬼没的狗仔和百米开外蹲点的站姐。” 后一句话是在为自己开脱。 崔珏拿着把不知从哪里弄的蒲扇扇着风,见卫许霁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网上的爆料我也是刚知道,应该是那谁的对家下的水军。” 卫许霁看着周郁单人化妆间所在的方向,平静地嗯了声。 来的路上,韩倩就已经和她们说过这件事了。 韩倩还说,柳璎的经纪人联系她,希望周郁能专门出面解释一下。 柳璎是上升期的小花,因为卡戏让对手演员晕倒这事要是坐实了,她就要背上一个摆脱不掉的污点了。 柳璎的经纪人说,都在一个圈里,以后避免不了合作,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对手。更何况,现在电影还没结束,她们还是同事。 卫许霁听懂了。 对方是在威胁周郁,只要周郁不站出来,帮柳璎揽下这口锅,他们就会想办法让周郁在这个圈里混不下去。 卫许霁生气了。 她还没有找他们算账,柳璎那边居然敢找周郁的麻烦。 卫许霁昨晚就让金宝去查柳璎的底细,只不过她打电话时金宝已经下班了,申请今天再工作,因此资料还没传过来。 不过,按照她对金宝工作效率的了解,中午就能收到。 她让韩倩回绝对方,有事找她就行。 副驾驶的韩倩有些犹豫。 她知道卫许霁说不动,便和周郁说:“这部电影拍完还得等一两个月,剪辑送检定档又要很久,我觉得,不如用这件事打开你的知名度,毕竟你是受害者,还能买一个敬业的热搜。” 周郁茶色的瞳孔荡漾出笑意。 卫许霁如临大敌,直接伸手捂住周郁,制止她即将出口的话:“我说不行,周郁,你不相信我吗?” 卫许霁不习惯卖惨,更不懂得娱乐圈的那些营销套路。 但周郁懂。 周郁配合着点点头,等卫许霁把手收回去,才认真的和她讲:“韩姐说的没错,如果我以后想在这个圈子里混,营销和虚与委蛇是避免不了的,总不能每一次拍戏都让你砸进去几千万吧?” 她握住卫许霁搭在腿上的手,慢慢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怕我受欺负。但韩姐是你为我聘请的经纪人,我们应该对她的专业能力保留一定的尊重。你能明白吗?” 卫许霁不想明白。 但她不是傻子。 她往后退了退,靠在车窗上不再看周郁。 川流倒映的街景抽帧似的离去。 车窗玻璃上映着卫许霁赌气的脸。 卫许霁淡声道:“随你。” 是她多管闲事,人家有专业人士,不需要她。她再也不要关心周郁的事了。 “当然,如果你觉得,我拍完这部电影之后就退圈,再也不拍了,我们停在这里就好,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什么未来规划,什么演艺生涯,都不用理会。” 这是什么语气? 卫许霁小肚鸡肠的想道:这是讽刺吧,这就是赤裸裸的讽刺吧! 是在说她目光短浅鼠目寸光? 卫许霁被自己脑补的东西气得差点跳车:“我烦死你了!” 周郁却道:“我说真的。” 车内突然陷入窒息般安静。 像是有人在用抽空机,一点点抽走车内的空气,静得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司机和副驾驶的韩倩对视一眼,刚被周郁肯定过价值的韩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 “你不要说这种丧气话嘛,演艺事业才刚开始,慢慢来……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和柳璎那边合作的,你的演技我们都有目共睹,只要崔导别删你的戏份,等这部电影上映,你肯定能被观众记住的。” 韩倩说到一半,觉得不对。 周郁该不会在和卫许霁唱双簧吧?一个白脸一个黑脸,就是不想搞那些炒作的手段。 她看了眼气成河豚的卫许霁,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周郁没理韩倩。 她扯了一下卫许霁的t恤:“等拍完这部戏,我没有其他活动,就陪你去藏区看雪山冰川,看牦牛和藏羚羊,好不好?或者北疆,那里有天山盐湖,还有一望无际的草原。” 听起来真的在规划。 卫许霁哼道:“不管去哪,我都不和你一块。” 话罢就消了气,她问周郁:“周郁,你不喜欢演戏吗?” 周郁面不改色地扯谎:“喜欢,演员是我尝试过后最喜欢的一个职业,扮演不同角色,领悟人物的内心世界,从而探寻自我。我很感谢你能让我体验这些。” 卫许霁很明显地松口气,抓着衣摆的拳头也松开了。 周郁没有不喜欢就好。 “那我不闹了,按韩姐说的去做吧,我都支持你。” 周郁揉揉小师妹的脸颊,轻声说:“好乖,好喜欢。” 卫许霁把她的手拽下:“把我当小狗吗,谁管你喜不喜欢?我才不在乎这个,我只是在履行合约。” 周郁哄她:“以后还是要麻烦你的,毕竟,我可不想去陪制作人导演喝酒。” 卫许霁瞬间坐直身体,她看向副驾驶的韩倩:“是这样吗?” 深知喝酒应酬在圈子已经算是健康潜规则的韩倩:…… 她咬牙承诺:“当然不会。” 卫许霁说:“周郁会有戏拍的,不用你去专门拉资源。” 韩倩:…… 行,至少她也是受益者,钱照拿,活少干,也不错。 卫许霁贴在周郁耳边抱怨:“你每次喝完酒,身上都有酒精味,在家里喝还好,只有一种味道。上次你和朋友过六一,真的很难闻。” 难闻到她现在还记得。 她低头闻了闻周郁。 周郁身上是好闻的雪松味,夹杂淡淡的药味。冷淡有距离感,又显得病态脆弱。 让卫许霁上瘾。 提高音量的嘈杂声将卫许霁从回忆中拉回来。 一辆房车缓缓停在视野最好,光线最好的地方。 副驾驶下来一个人,看样子像保镖,撑起一把黑伞,打开后座的车门。车门里陆续下来几个人,等到最后,主角终于出场。 身量不高,看起来不到一米六,踩着贴了碎钻的细高跟,穿着莫兰迪色的宽松t恤和背带裤,脸上化了全妆。七八个助理围在她身边,她左右打量一下,就有人给她拿了折叠软椅,让她坐在伞下休息。 接着,三个助理合力扯开黑色幕布,把她围在中间。 卫许霁在车上刚看过她的照片,柳璎。 卫许霁想起,在她和崔珏打招呼前,周郁要和很多人挤在一块,共用一个化妆师的景象。 怎么办? 一想到周郁要和这样的人合作,卫许霁就莫名觉得很不爽。 第68章 她的脸你亲着更有感觉吗 周郁的妆还没化完,卫许霁就走了进来。 很久没见她的化妆师热络地打招呼:“最近在忙吗?” “对。” 她言简意赅。 周郁旁边有个座位,卫许霁坐过去,低着头一言不发。 周郁觉得新奇,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了一眼。 “怎么了?崔导说了什么你不开心的话吗?” “不是。”卫许霁长睫阖了阖:“背带裤为什么要配细高跟,还带碎钻,我不明白。” 周郁也不明白。 这都什么和什么? 卫许霁又有些心虚:“我好像对你太差了些,她们开的房车,可你只有吉普能坐。她们不算保镖有七八个助理,而你只有两个,化妆间也是后来才有的。” 周郁知道她在说谁了。 卫许霁嘴里的描述,整个剧组也没几个。 化妆师也听出来了,她忍不住嘀咕:“是柳璎吧?” 卫许霁点点头,问周郁:“你和她是朋友吗?我觉得……其他的不论,她的衣品有些奇怪。” 宫锦师姐喜欢着华袍,连带提升了卫许霁的衣品审美,虽然两个世界的服饰不同,但搭配理念相似。 “是同事,我不喜欢和同事做朋友。” 周郁一般都是在自己开心的地方给自己找朋友,比如拳击馆,电玩城,射击馆,这样,遇到的人不但能合她的脾气,也有某处相同的兴趣爱好。 但同事不行。 她讨厌上班。 至于衣品,谁关心同事每天穿什么。 卫许霁食指在腿上轻敲,她歪头看着乖巧坐在椅子上接受化妆的周郁。 房间里的空调开的16度,是卫许霁特意叮嘱韩倩的,化妆师待了一会,竟然也没觉得冷。 也是,外面太热了。 卫许霁随口问:“韩姐呢?” “去谈工作了。” “那两个小助理呢?” “我让她们去准备一些冷饮和零食,估计得过会儿才回来。” “给我的嘛?” “对啊。” 周郁撩起眼皮,眼波流转间尽是笑意:“你是不是无聊?要不要给我念台词?” 卫许霁刚要想周郁是不是想赶她回去,听到后半句,心里平衡了下来。 有事情做总是好的。 她矜持地点了点头,从容不迫地找来了剧本,随意翻了两页,念着肖晦光的台词。 是昨天没拍完的那场戏。 卫许霁端起来的声音有些低,像是湍流的溪水,清冷中难掩的锐气。 捧着台词本,表情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读什么传世经典。 可她的语气又不让人觉得做作——这得益于周郁,在家里听多了周郁读台词,卫许霁也跟着学会了一些发音技巧与说话习惯。 肖晦光总是有大段的台词,为了凸现她在国外生活过的经历,编剧刻意设置许多比较书面语的话语。 “你现在还在用那个声音说台词吗?” “不,和警察的戏基本上拍完了。这一段是在和唐蓁蓁交流,她们是自己人,不用伪装,用本音就行。” 唐蓁蓁就是柳璎的角色。 卫许霁之前替周郁看剧本时,并没有每句话都读下来,以至于她现在才发现一些微妙的东西。 她翻了翻后面的剧本,突然问:“肖晦光和唐蓁蓁是什么关系?” 周郁想了想,“帮手,同盟,爱人。” 周郁轻轻掀了掀嘴角:“对,这部电影有擦边的百合线,就是肖晦光和唐蓁蓁。” 这也是昨天卡了那么多次,崔珏都没想着删戏的原因,因为肖晦光和唐蓁蓁的人物塑造是相互的。 卫许霁不太满意,可又不好说什么。 她又想起自从柳璎的车子到来后,片场的气氛都更沉闷了些。 于是卫许霁沉默下来,不再念台词,也不再和周郁说话。 等韩倩和柳璎那边的人对接结束,周郁的妆也化的差不多了。 化妆师收拾了化妆包准备离开,韩倩拿出几张现金,塞进化妆师的口袋里:“以后我们周郁的妆还要多麻烦齐老师。” “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太客气了。”化妆师推拒不得,只能收下 身边落下一块阴影。 阴影的到来带着雪松香和药膏味。 周郁躬下身子,平视着卫许霁,小声问:“在想什么?” “在想要不要给你换车。” 周郁没想到她还在纠结这个,笑着摇摇头:“等你资金周转过来我们再讨论这个。还有助理,两个就很充足了,平时除了工作,就是陪我聊聊天,解解闷。多了我聊不过来。” 周郁看卫许霁还是不太开心的样子,想了想又说:“你不想让我和她扯上关系,对吗?” 卫许霁抬眼,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人骂她,很多人,你和她合作,他们也会骂你。” 周郁试图纠正她:“卫许霁,你不要用耳朵去看人,要用眼睛。” 卫许霁撇了撇嘴,不自在地说:“看了,她衣品很差,我和你说过了。” 周郁难得被卫许霁噎住。 她笑着摸着卫许霁的下巴,声音更轻了:“好吧,他们骂我我会伤心。如果你想安慰我,可以陪我去个没人地方,同我接个吻吗?” 卫许霁瞳孔震颤。 她不清楚周郁是怎么把话题绕在上面的。 她开始后悔心疼周郁了。 角色是女扮男装,因此,上妆后的周郁脸上带着雌雄莫辨的美。 周郁顶着这张脸说出这句话,卫许霁说不出的膈应——她不喜欢男人。 “你卸了妆再说这种话。” 虽然她同样会拒绝,但至少她心里能舒服一点。 周郁用舌尖顶了下腮,扯了扯嘴角,捏着卫许霁的脸,冷声问:“怎么,她的脸你亲着更有感觉吗?” 卫许霁想骂人,周郁说得什么混账话! 周郁又说:“等回酒店,我一定要试试。” 声音故意夹了,偏御,尾音拉长,是女人的娇嗔,足以让人忽略她的妆容。 卫许霁心脏狂跳,应激般将人推开。 第69章 你不是也拒绝了我吗 “卡!很好,状态保持住,再保两条,这场拍完就可以休息了。” 崔珏拿着喇叭喊完,其他人进入紧锣密鼓的布置中。 道具师和场记来回穿梭。 崔珏侧头,看了眼卫许霁,关掉喇叭,才问:“怎么了祖宗,从开始拍第二条就嘟囔着脸,四条过还不满意吗?” 卫许霁没说话,目光落在和柳璎相谈甚欢的周郁身上。 等崔珏又拍了三条,宣布了结束。 不远处爆发出小小的惊呼声。 卫许霁循声望过去,就见柳璎的经纪人正安排助理发东西。 “这两天辛苦各位老师了,我们柳璎第一次拍电影,麻烦各位老师多多照顾。” 很耳熟的一句话,周郁似乎也说过。 耳朵里塞满了恭维奉承声。 崔珏用手肘碰了碰她的胳膊:“小卫,你想不想去电影里演个小角色,露露脸。” “没兴趣。”卫许霁收起胳膊,“有事求我?” “嗐,不算什么大事。” 崔珏一点没有被人戳穿的心虚,在娱乐圈那么久了,谁没点厚脸皮。 她压低声音,“实不相瞒,我收到一个好本子,只要拍好,能到国外电影节上拿奖的那种。” 见卫许霁没点反应,崔珏又道:“角色可以让小周先挑。” 卫许霁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果然,能打动投资人的只有小周。 崔珏忽悠卫许霁:“这部电影不抗打,别看小周表现出挑,顶多拿个国内的新人奖,还很大概率只有提名。我预计明后年拍那本,让小周来,让她冲一冲最佳女主女配什么的,那才是娱乐圈看重的东西。” 崔珏端起玻璃杯喝了口茶,看投资人在思考,心知这事八成就稳了。 没办法,像卫许霁这种,钱多事少,不作妖不干预拍摄,塞的人都有演技的投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唯一一次想以权谋私,还是因为小周晕倒慌了神,甚至小周劝过之后也就消了气。比那些天凉王破,一言不合就要撤资的人好多了。 活的金大腿啊,不抱白不抱。 她这也是为了电影,为了艺术。 卫许霁想了一会,缓声道:“剧本得先让周郁看看,如果她感兴趣的话,一切都好说。” “什么剧本?崔导,你可不能糊弄小孩啊。” 周郁裹着厚外套,脸上额间不见一点汗,笑盈盈打断她们的交谈。 胳膊搭在卫许霁肩上,以保护的姿态和崔珏划清界限。 崔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半袖衬衫,老母亲般的叮嘱:“你怎么穿那么厚,昨天不才热中暑吗?一点记性都不长。” 卫许霁抬起下巴看她,澄澈的眼眸里盛着彼此才知道的秘密。 像只讨乖的小猫。 周郁将手背贴在卫许霁的脸上,冰凉的温度很好的缓和了夏日高温带来的躁动。 卫许霁眯眼笑了。 周郁被她的情绪感染,脸上客套的笑也真实了几分。 崔珏咳了两声,周郁才抬眼,随口胡诌:“医生让我多穿点。” 就没见周郁看过医生的卫许霁:…… 周郁没被崔珏糊弄过去,直接问她们刚才在聊什么。 卫许霁没觉得有什么好瞒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包括崔珏说能保证周郁拿奖的事。 周郁叹口气。 电影节又不是崔珏家举办的,哪会说拿奖就拿奖。 更何况国外的奖项评比标准对亚裔不算友好。 真要像崔珏说的这样轻松,她的电影怎么会缺投资。 她怜爱的摸了摸被当成冤大头忽悠的卫许霁,和崔珏打太极:“等拍完这部再说。” …… 周郁带着卫许霁回到化妆室休息。 桌子上摆着助理买来的冷饮和零食,卫许霁不为所动,低着头按着手机开关键玩手机。 周郁在空调房里待了会才恢复过来。 她托着腮,懒洋洋地问卫许霁:“早上无不无聊?下午不如回酒店吧,我看了排班,今天有我的夜戏,估计最早也要十点之后收工,晚饭不用等我,知道订哪家饭店吗?不知道我提前给你订好。” 周郁想了想,又怕卫许霁回去了还是无聊。叫来了助理,让她们陪卫许霁去苏市周边的景点逛一逛。 卫许霁沉默听着,继续按手机开关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周郁伸手捏捏她的手腕:“饿了吗?我们小许霁是饿到没力气说话了吗?” 卫许霁摇摇头,她没什么胃口。 知道周郁想和她聊天,挑了个感兴趣的话题问了下去:“夜戏拍什么?” “肖晦光不在场证明的那场音乐会。” “你要弹钢琴吗?” “对,也不知道要拍多少遍。”周郁语气里有点烦闷。 卫许霁好奇:“你要弹什么曲子?” “剧本上写的是《克罗地亚狂想曲》,编剧说,用这个曲子来演绎肖晦光压抑扭曲的疯狂。” 周郁说到这里眉眼染上笑意,是对文字工作者的感慨:“我弹过那么多次这个曲子,从来没想到会有人把它和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你喜欢吗?” 周郁一愣:“一般,我更喜欢欢快些的曲子。裴晏初喜欢这种,我记得我们一块练琴的时候,她练累了,就喜欢弹这种,还有《献给爱丽丝》。” 提及好友,周郁的话又多了:“裴晏初特别有意思,学姐来琴房接她回家时,她总会弹《梦中的婚礼》逗人,偏偏学姐每次都配合她。她们两个在一块,就像有结界一样,别人融都融不进去。” “后来学姐走了,她就不弹琴了。她自暴自弃时,我说,‘等你们结婚,你可以在婚礼上弹《梦中的婚礼》’,气得她从床上爬起来把我打了一顿。” 卫许霁对音乐不算了解。 卫许霁对周郁的其他朋友也不太了解。 她像个过客,听着说书人说起她未曾触碰过的领域。 周郁听她说起师姐时,也是这样的吗? 周郁没说两句,就有人过来敲门,是柳璎,说来找周郁读剧本。 周郁知道这是合作的一环,没推拒。 和卫许霁打了声招呼后,就陪柳璎出去,找了个摄影师和狗仔都能拍到的地方对戏。 演花絮嘛,不寒碜。 被周郁留下来的小助理时不时聊两句,卫许霁兴致缺缺,敷衍应着。 她从周郁的包里翻出自己的耳机,在各大音乐软件上搜索周郁刚才说过的曲子。 耳机里是悠扬的琴音。 卫许霁试图从中体会到周郁学琴练琴时的心理。 似乎,这样就算参与了周郁和其他朋友的快乐时光。 尽管卫许霁觉得自己并不在乎周郁和别人的故事。 曲子循环了几遍,周郁推开门进来,卫许霁摘下一边的耳机。 “《梦中的婚礼》听着不太适合在婚礼上放。” 周郁收敛了脸上的笑:“是呀,我这样说,是因为她喜欢的人拒绝了她,这场婚礼只会出在于她的梦中。” “拒绝?”卫许霁讶异。 周郁不太想多说好友的私人感情:“感情的事,哪有定论。” 她坐在卫许霁身边,轻声补充:“你不是也拒绝了我吗?” 第70章 周郁,我在这 卫许霁回酒店休息了一下午,等到吃晚饭时,带着周郁喜欢的饭菜回来了。 周郁彼时正在和柳璎说话,聊的是唐蓁蓁的人物分析。 卫许霁不想过去,托柔柔将饭菜带给周郁,告诉她什么话都不用说,只要看周郁会不会邀请柳璎一块用餐就行。 没多久,周郁就回来了,手上提着原封不动的包装盒。 于是,卫许霁心里因柳璎折起的一个角,被周郁不动声色地捋顺了。 助理们刚被招进来,并不了解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韩倩却瞧出了古怪——似乎比之前要暧昧些。 等几人吃完饭,韩倩就趁周郁补妆的间隙,单独找周郁聊了聊。 “你不会真的要在上升期谈恋爱吧?” “想什么呢?” 周郁无奈说:“哪有这好事,她还不愿意接受我,路漫漫其修远兮,我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刚把心放到肚子里的韩倩,感觉自己的血压瞬间飙升。 她是在和周郁讨论追没追到的事吗? 她试图向周郁解释谈恋爱对一个艺人的影响有多大。 无奈周郁油盐不进:“我是演员,不是艺人,你不要把我往明星那边打造,我不太想靠粉丝吃饭。” “这不是靠不靠粉丝吃饭的问题,上个世纪有个演员因为官宣的恋情,粉丝都卧轨你知不知道?作为公众人物,你的感情生活肯定会影响你的事业。” 更别说是同性。 这个大环境下,周郁会被当成中世纪的女巫,绑在火架上炙烤的。 周郁沉默着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却见韩倩摆摆手:“算了,真谈了你记得和我说一声,我会帮你掩饰,别用演完这一部就退圈堵我,我还要吃饭呢。” 周郁良心不安:“我知道了。” …… 崔珏知道周郁会弹钢琴,但不确定周郁的底子,因此特地重金聘请了音乐顾问。 来人周郁特别熟悉。 是她妈俞敏。 卫许霁到底给崔珏打了多少钱,都让崔珏有钱请俞敏来做音乐顾问了。 周郁坐在导演旁边嚼着冰块,以保持冷静。被霸占了位置的卫许霁单手搭在周郁肩膀上,戴着耳机听音乐。 音乐是周郁有推荐给她,据说能平心静气的几首钢琴曲。 俞敏没什么架子,衣着并不正式,身边跟着一位助理。 崔珏热络的迎上去,说了一些感谢莅临指导的话,边说边把俞敏往周郁身边带,主动将周郁引荐给俞敏。 “俞老师,她就是扮演肖晦光的周郁,别看她漂亮,可不是个花瓶,演技在新生代里算顶天的了。” 周郁:呵呵。 不是崔珏骂她再混吃等死只会伤仲永的时候了。 崔珏是真的挺喜欢周郁的,把她当自己人提携培养,还帮周郁扩展人脉。 俞敏可是国宝级的钢琴家,周郁要是能搭上俞敏的关系,让俞敏带她国际赛事或者文化交流晚会上露两趟脸,可比苦哈哈拍戏收获的东西多。 当然,崔珏也有私心。 至少,只要周郁和她绑在一块,以后找卫许霁要投资,会方便许多。 一切为了投资……不是,为了艺术! 在崔珏看来,这是件双赢的事情,她不信人精的周郁看不明白。 偏偏,向来圆滑世故的周郁只是起身点了点头。 怎么在这时候掉链子? 崔珏心里替周郁着急,打圆场:“小周学过钢琴,知道俞老师在这方面的造诣极深,现在见了偶像,都紧张的不会说话了。” 俞敏冲周郁笑了笑。 周郁装没看到。 俞敏身边的助理和周郁打招呼:“好久不见。” 周郁态度稍微端正了些:“好久不见。” 崔珏看了看周郁和俞敏的助理:“你们之前认识?” 开口的却是俞敏:“她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儿,这些天的拍摄让您费心了。” 崔珏的笑容僵在脸上:“没有没有。” …… 俞敏被副导演带到休息室休息。 崔珏一个巴掌拍到周郁肩膀上:“亲妈?” “不像吗?”周郁露出八颗牙假笑。 崔珏恨得直咬牙:“你知道请她过来花了多少钱用了多少人脉吗?你早说俞老师是你妈,我用着花这冤枉钱!” 卫许霁走了过来。 她将周郁拉在身后,一边伸手揉着周郁被打的肩膀,一边提醒崔珏:“你也没有提前说过会请顾问。” 崔珏愣怔片刻,反应过来压着声音吐槽:“不是,祖宗,我花的不是你的钱吗?我们把钱省下来做特效做宣发多好,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盐贵,懂不懂什么叫好钢用在刀刃上?” 卫许霁一句也没听进去。 因为她的下一句是:“道歉,你打疼她了。” 崔珏彻底傻住。 周郁则乐不可支,一点没有正处在战火中心的自觉性。 她朝崔珏眨眨眼,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把卫许霁拉开了。 “你怎么不和我妈打招呼?” 卫许霁踢着空地上的小石块,说:“阿姨刚才瞧了我一眼,目光不太友好,她不喜欢我。” 卫许霁还记得,上次她同俞敏打招呼,俞敏就没理她。 卫许霁觉得她这样想有些小气,又找了个看似合理的借口:“你同她吵架了。” “我和她吵架,又没和她断绝母女关系。” 周郁问:“你因为我讨厌我妈妈,为什么?” 卫许霁振振有词:“好朋友就是要同仇敌忾。” “她不是我的敌人,她只是给我的人生投反对票的大人而已。” 周郁纠正了卫许霁的说法,突然说:“你抬头,看夜空。” 卫许霁驻足仰望,今夜的繁星并不多,可能是没有天文望远镜。但她仍配合周郁,“月色真美。” 周郁看着她的侧脸,哄她:“等休假,我先带你去天文馆。” …… 周郁的表演很顺利,片场的所有人都这样觉得。 卫许霁拿着保温杯,在心里为周郁放焰火欢呼,准备庆祝收工时,俞敏过来和崔珏低语了几句,崔珏沉了脸,用喇叭将周郁叫了过来。 卫许霁站在一旁,看周郁到来后,俞敏冷脸把周郁骂了一顿。 从周郁太久不练琴,有些生疏,到技法问题,最后是感情的投入程度。俞敏站在专业角度,把周郁表演批的一无是处。 太专业了,一点余地都没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仇人。 卫许霁担心的看着周郁。 周郁没什么特殊反应,像是知道明天依旧是晴天一样。 她平静道:“俞老师说得对,我们再来一条。” 卫许霁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五脏六腑被那把无名火灼烧,煎熬又难捱。 周郁没直接回片场,而是当着俞敏的面,走到站在角落的卫许霁面前,紧紧抱住了她。 周郁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卫许霁,我有些伤心,你拍拍我的背,哄哄我。” 似恰逢甘霖,熄灭心火。 卫许霁闻着周郁身上淡得快闻不出的雪松味,放松下来。 她哄小孩似的拍着周郁的背:“周郁,我在这。” 第71章 蠢货 卫许霁怎么也没想到,哄周郁居然能把自己赔进去。 比体温略高几度的水流落到身上,对卫许霁来说,并不烫,甚至很舒服。但周郁一声招呼不打的冒犯让她很生气:“周郁!” 水汽雾霭弥漫。 周郁拿着花洒,一步步将卫许霁逼到角落。 哗哗的水声掩盖了鲁莽的心跳。 “记得吗,在我家,你用水浇过我,说我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周郁伸出左手,犹豫片刻,落在卫许霁的侧脸,善良地帮卫许霁擦拭迸溅到脸上的水滴。 掌心托着卫许霁下巴,拇指指腹轻柔搓拭。 “小气鬼,记仇精。” 多久之前的事了,还记得。 周郁也不恼,将花洒抬高,让水流打湿她们两个的身体。水温对周郁来说很烫,呼吸间,周郁的裸露在外的皮肤就被热水烫红。 周郁又往前挪了一步,几乎与卫许霁贴在一起。 “卫许霁,那你记不记得后来还发生了什么?” 卫许霁迟钝的大脑开始反应—— 她拿着花洒浇了周郁,然后像个愚不可及的跳梁小丑,说了一堆“情人”“朋友”的话,接着就——被周郁强吻了?! 卫许霁被吓得忍着水流睁开眼,周郁那双眼尾泛红的茶色眼睛正直勾勾看着她。 带着欲语还休的脆弱与可怜。 卫许霁的灵魂从身体里抽离,看着自己被施了定身咒般顿住,感受着喉间的痒意。 周郁又凑近了些,与她呼吸交错。 她听到周郁蛊惑似的撒娇:“卫许霁,我被我妈欺负了,你哄哄我,亲亲我吧,卫许霁,我只有你了。” 大脑充血般停止思考。 周郁口中的每一个“卫许霁”都牵引着她的呼吸。 卫许霁看着周郁眼尾不知何时染上的风情,闭上眼,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一个字:“不。” 周郁听不懂她的拒绝,覆上她的唇瓣,一下一下轻啄,暧昧又磨人。 周郁湿漉漉的发梢坠着水滴,随着周郁的动作滴到卫许霁的眼窝。比正常水温低几度的水滴,顺着鼻梁滑下,擦过卫许霁的唇瓣,被周郁吻掉。 比之前两次更克制的吻。 却比以往所有,更显情色。 周郁坏心思地贴着她的唇开口:“卫许霁,你不看着我,怎么知道,吻你的是我不是她呢?” 卫许霁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她挣扎良久,睁开眼,正准备将周郁推开,周郁的吻就换了地方 ——落在了她的右眼眼尾。 多余的水从周郁的眉骨上滑落,仿佛在周郁漂亮的眼前罩了层水帘。 周郁故作娇弱:“卫许霁,水好烫,我痛。求你哄我。” 一字一句尽是乞求。 一举一动全是强迫。 卫许霁干涩开口:“周郁,你放肆!” 周郁不以为耻,她牵着卫许霁的手,按在自己腰上:“卫许霁,我放肆,我们继续,求你。” 卫许霁的心摇摇欲坠。 拯救她的是门外急促的敲门声。 卫许霁从周郁布置的幻境中挣脱,一把推开周郁,花洒也从周郁手中滑落,砸在墙上。 因为地滑,周郁踉跄了一下,然后扶着盥洗台愉悦的笑起来。 卫许霁知道周郁在笑什么,心烦意乱地催她:“有人找,去开门。” 周郁点点头,取了浴袍和毛巾,放在架子上,提醒卫许霁:“擦干再出来。” 卫许霁:…… 装腔作势。 …… 敲门声太急,大有再不开门就报警的既视感。 周郁只换了衣服,连水都没来得及擦,顶着一头湿透的乱发去开了门。 她听到门外交谈之人的声音了,是她妈俞敏和韩倩。 因此不用担心形象。 开了门,俞敏脸色难看:“你和谁住在一起?” “不明显吗?” 周郁嗅到空气中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从容不迫地从架子上拿了双拖鞋,放在俞敏脚边。 韩倩看懂周郁的意思,说了有事,离开前,在俞敏看不到的地方对周郁摇了摇头。 周郁对俞敏的到来早有预料,毕竟她在片场表现的那么差,因此也没怪韩倩拦不住人。 母女俩无话可说,整个房间陷入诡异的安静中,除了浴室里嘈杂的水声。 俞敏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几袋薯片,两罐茶叶,一套茶具,和一沓剧本。 周郁给俞敏倒了杯温水,当面扯谎:“我这也没准备茶,你凑合喝点。” 俞敏看了眼桌子上的茶叶罐,语气不善:“她呢?” 周郁站在俞敏面前,疲倦地抱着臂。她不明白,俞敏为什么老爱说些明知故问的话。 两人对视片刻,俞敏才恨铁不成钢的压着声音质问:“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周郁拧起漂亮的眉。 身上因为不适宜的热水烫起的红色还未消退。 更添了几分旖旎暧昧的味道。 周郁直白说:“如果你爱听这个,我可以给你找几部动漫,或者网站。” 于是,肉眼可见的,俞敏脸黑的能滴出墨来。 周郁叹口气,终于感觉到一点被打搅的不悦:“妈,你这个时间来找我应该有些准备的,我是成年人,有自己的私生活。” 说完,周郁才反应过来,这样的话对卫许霁的名誉有影响。 她又说:“对了,妈,我忘记告诉你了,我是下面那个。” …… 卫许霁从浴室出来时,俞敏已经离开。 她用毛巾擦着头发,路过客厅,周郁正坐在一边,无聊的用遥控器来回切换电影。 卫许霁听到俞敏后来的话了。 俞敏先是说了她们两个的经历不匹配,又说了年龄不对等。说周郁大她五岁,已经在工作了,而她高中没毕业。说周郁现在在引诱无知少女,这对她不公平的。 卫许霁想,这样看来,周郁也太过分了。 只要周郁回答不上来,或许她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拒绝周郁。 客厅安静了几秒,卫许霁的心被人抛起,她也不清楚自己想不想让周郁说服俞敏。 似乎没那么想。 却听周郁很冷静的反驳:“如果你觉得她不够好,我可以再找一个,大我五岁,有工作经验的女人,做我的女朋友。” 卫许霁躁动的心一下子安静下来。 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还染着红晕的双颊,扯了扯唇,吐出两个字:“蠢货。” 周郁单手撑着脑袋,平常地问她:“想看什么,还是准备早点睡。” 卫许霁置若罔闻,径直路过。 第72章 我可以不要名分 周郁一开始没察觉不对,还以为小师妹着急吹头发:“小许霁,吹头发不要一直开冷风。” 回应她的,是用力的摔门声。 周郁也没有看电影的心情,去浴室洗完澡,吹干头发,等卫许霁过来找她睡觉。 空调是卫许霁适应的22度。 床边的桌子上放了温水一杯冰块。 温水是给卫许霁的,冰块是周郁的。 倚在床头看了会书,时针指向1,周郁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她抱着自己的枕头去敲卫许霁的房门。 无人应答。 她转了转门把手——转不动,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周郁翻箱倒柜,从犄角旮旯里翻到一个勉强能用的铁丝,熟练的撬开了门。 床上,卫许霁直挺挺的躺着,戴着眼罩,一副睡着了的架势。 周郁爬上卫许霁的床,拉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将自己的枕头随手丢在一边,和卫许霁挨得很近。 “卫许霁。” 卫许霁赶人:“我困了。” 拍了一天戏,周郁一听她这样说,也觉得困乏:“好累,明天你就不要过去了吧,太累了,在酒店歇着就行。” 卫许霁脑海里的小魔物提醒卫许霁:她说她明天就要去找女朋友。 “出去。” “去哪?我们之前不都这样睡吗?” “别碰我!” 周郁收回不小心碰到卫许霁胳膊的手:“好好好,我不碰你。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没人回答周郁的话。 周郁却从沉默中确认卫许霁果然生气了。 她侧过身,看着卫许霁精致的侧脸:“我惹你生气了吗?” 不奢求卫许霁回答。 手肘撑在枕头上,周郁单手扶着脑袋,从头开始梳理:“是因为我亲你吗?这个我很抱歉,确实是我的错,我……情难自抑。” 卫许霁冷笑了一下。 骗子! 谎话连篇的骗子。 花心滥情薄情寡义的坏女人。 在她们那里,周郁是要被雷劈的。 周郁噌一下坐起身,卫许霁表露出来的不屑刺痛了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吗?” 卫许霁懒得搭理她。 周郁想了想,又问:“是因为我在亲你的时候提起了她吗?” 一提起宫锦,卫许霁的怒火又翻了几倍:“你不许提她!你不配!” 不配? 周郁意味不明的笑了:“对,我不配,在你心里,永远不会有人越过她的位置,更何况是我这样的人。” 周郁垂眸,敛住外溢的戾气与阴翳。 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如果是宫锦,那她无话可说。 周郁掀开被子,准备离开。 卫许霁忍不住呛声:“你这样的人,只要你想,你就能找到一位大你五岁成熟稳重,更优秀你母亲更满意的女朋友。” 等等! 大五岁的女朋友? 周郁将腿收了回来,用卫许霁的被子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 扯的谎太多,周郁也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话。 她反应了一会才知道小师妹在说什么。 这说明—— 或许卫许霁真的对她动心了。 周郁自己乐了会,多动症似的在卫许霁的后背画圈。 “我能解释的,那句话只是为了敷衍我妈。” 卫许霁不愿再和这个骗子有过多牵扯。 可周郁不给她机会,一直在招惹她。 卫许霁烦不胜烦,准备另外开间房,还没行动,就被周郁拉住:“小许霁小许霁,不要逃避嘛,我们好好聊。” 卫许霁反手抓住周郁的肩膀,单手用力的拧,关节滑动的声音响起。 周郁都来不及喊疼,就被踢下了床。 “要么你滚,要么别拦我。” 断开的左臂砸在地板上,周郁忍不住嘶了一声。 她躺在地板上,右手捂住胳膊,找死似的故意刺激卫许霁:“你喜欢我,你动心了,所以你才会为我的背叛感到生气。” “谁会喜欢你这个骗子!” “你。” 疼痛中夹杂酥麻感,周郁歇了口气,才说:“浴室里,你一直在纵容我,无论你如何嘴硬,你的身体在接受我,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卫许霁被周郁的话气得火冒三丈。 看到周郁抽气时的恻隐之心都被这把火烧没了。 她走到周郁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腿就被周郁绊住,接着她就被周郁反客为主地按在地上。 落地时,周郁还用手给她的头挡了一下。 “和我妈那么说只是为了反驳她,我只喜欢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愿意信?”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喜欢你。” 谁愿意相信骗子的真心。 谁愿意去赌轻浮之人的承诺。 谎言堆积起周郁温良的外表,但她的内里虚假又漂浮不定。 卫许霁等着周郁声嘶力竭的反驳,没等到,只等到一滴过于冰凉的眼泪,直直砸在她的右眼眼尾 ——正是周郁亲过的地方。 哭了? 骗子也好意思哭? 玩弄别人真心的人也好意思哭? 一边勾引招惹她,一边随时准备抽身的人也好意思哭? 卫许霁凉薄地嗤笑一声。 她再信周郁她就是小狗。 起身时,不小心碰到周郁受伤的胳膊,周郁倒抽一口气,给她让路。 卫许霁最受不住周郁这副脆弱模样,恨不得打她两拳出气,又舍不得,只能忿忿地扯出一张抽纸。 “你哭什么?” “你不信我。” “那你哭吧。” 卫许霁也想哭。 浴室里,周郁那样对她,她居然都没想着把人打一顿,现在却为了一个没影的人,把周郁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胳膊又弄断了。 她爱过人,她也懂感情,因此,我自己知道这莫名的情愫是什么。 可是,珠玉在前,师姐那么好,她怎么会喜欢周郁呢? 卫许霁坐在周郁旁边,一边给周郁接胳膊,一边哽咽开口,解释她今晚脾气变化的根本原因:“我对不起师姐。” 所谓的大五岁的女朋友就是个幌子。 卫许霁陷入对自我人品的怀疑中。 “我还爱她,可我又舍不得拒绝你。周郁,我早提醒过你,做朋友更适合我们,我意志力不坚定,你一勾引我,我就忍不住靠近你。” 断骨复接并不轻松。 周郁咬牙忍受,提醒卫许霁:“我今晚没涂药膏。” 药膏是早晚都要涂的。 周郁说完,卫许霁着急忙慌去周郁的房间拿来了药膏,打开主灯,绷着小脸给周郁涂药。 周郁看着卫许霁殷红的眼眶,荒芜的世界第一次迎来绽放的玫瑰。 “那你就靠近我嘛,卫许霁,我巴不得我们的关系不清不楚。如果你现在实在忘不了她,我可以不要名分。” 第73章 炸鸡 片场是个等级分明的小社会。 比卫许霁曾经生活过的,以实力为尊的世界,还要阶级分明。 一套无法直言的规矩链,将这个小社会圈成泾渭分明的三派。 一派是明星。 一派是工作人员。 一派是群演。 压抑中透着一丝诡异。 在片场时,卫许霁的耳中最常听到的就是脏话,似乎,人类只有在说脏话时才会打消阶级壁垒。 大概因为脏话是最低级最普遍代价最小的权利宣泄。 除了脏话以外,另外常听到的,就是从形形色色的人的嘴里,说出的那句口音不定的“等我成名了”。 没人会喜欢这个氛围。 心思纯净的卫许霁尤甚。 她听别人窃窃私语某个明星的八卦,然后牵扯到片场的某个人身上。 十之三四,被提及的人中带着周郁。 说周郁是资源咖,说周郁不红倒是爱蹭,说周郁被连累了都要陪柳璎演戏炒作,之前晕倒八成也是故意碰瓷。 提起周郁,自然免不了提起一直坐在导演旁边,被导演当佛供起来的卫许霁。 不过卫许霁无所谓自己的那些流言,听过就忘,不放在心上。 她更在意周郁。 一些流言传到崔珏的耳朵里,崔珏这才明白投资人愈发不耐的神情源于哪里。 崔珏给卫许霁拿了一瓶饮料,告诉卫许霁,娱乐圈就是一个拜高踩低藏污纳垢的地方,有人被仰慕,就有人被嫉妒。 这是人的劣性根。 “来娱乐圈闯荡的,哪个没有过当大明星的美梦,一夜成名,万人拥趸, 举着香槟杯踩在红毯上,面对摄影机侃侃而谈,收获鲜花与掌声,多好。可这个地方就是这么现实,他们是背景板,是踏脚石,是被粉碎了美梦的梦想家。” 崔珏凑到卫许霁的耳边,直白说:“我看你社会阅历不够,总是学生思维,才说这些。你要知道,如果没有你的背景,只靠小周一个人,她的演技再让人惊艳,也会是那群庸庸碌碌中的一员。” 这话委实不好听。 卫许霁将未拆封的饮料放到一边,伸手压了压周郁给她亲手戴上的鸭舌帽。 “她不会。” 周郁不会恶意揣度他人的经历。 不会随口就是问候母亲的脏话。 更重要的是,周郁才不是庸碌之辈。 崔珏不太赞同:“你太年轻。” 卫许霁眯着眼,看着又被柳璎绊住的周郁,点点头,敷衍说:“是是是,你最了解她。” 周郁摆脱柳璎,躲开忙着的场记,跑到卫许霁身边,关切地拿出纸巾给她擦脖颈上的汗。 “热不热,要不要回去休息?” “等会再走,要去考试,金宝催了三个电话,告诉我傍晚要参与一个研讨会。” 卫许霁将一直抱在怀里的保温杯递给周郁,当着崔珏的面,有些沉闷地问:“你也有明星梦吗?” 难得的,周郁没有骗她。 “我没有梦想,没有规划,更遑论什么不切实际的明星梦。卫许霁,在我遇到你的那天,我就已经得到了我所想要拥有的一切。” 哪有陨落后还能复生的例子? 她这一世的生命本就是多出来的。 经历过前世种种,周郁对所谓的功名利禄早已失去憧憬。 比起那些身后名,身外物,她更想自由的过完这一生。 从事一项自己不算厌烦的工作,住在舒适温馨的小房子里,时常和三两好友相聚,与母亲能正常见面交谈,身边有喜欢的人陪伴。 这比许多人要幸福了。 周郁没再用“热爱演艺事业”这种假大空的话去敷衍卫许霁,“我不会永远从事演员这一行业,等你玩累了,我们还可以去做任何不违法的事,人生重在尝试。” 周郁用吸管喝着冰水,随手摘下卫许霁的鸭舌帽,被挤压变形的头发莫名戳到周郁的笑点。 她在卫许霁面前从来不会隐藏开心的情绪。 拨弄着卫许霁的头发,周郁不要钱的连串夸了三句“太可爱了”。 把卫许霁逗得脸红,抢过鸭舌帽给自己戴上,周郁才问:“你愿意让我陪你去尝试吗?” 周郁知道怎么说话会让卫许霁更开心,在她想哄卫许霁时,总是轻而易举将卫许霁哄得心花怒放。 就比如现在,让出话语里的主体位置,让卫许霁有做决定的成就感。 卫许霁晃着脑袋,挑衅地冲崔珏笑了一下,才答非所问:“周郁,你比我母亲养的小猫还要黏人。” “阿姨还养了小猫吗?我之前去好像没见到。” “去年冬天死掉了。”卫许霁垂眸,想起那只黑脸蓝眼通体白色的小猫,“它死之前和你一样黏人。” 被这样比喻的周郁实在笑不起来。 她捏了捏卫许霁的侧脸,哼声:“那你最好让我黏着。” 还说她黏人。 也不知道是谁,好好的空调房不待,跑到这个闷热嘈杂的环境里陪着她。 这样想着,周郁松开手,把冰凉的手背贴在卫许霁的侧脸上,给她降温:“回去记得给我发消息,考试几点开始?” “下午三点吧。” 卫许霁没躲开,舒适的凉意驱散她心里最后一点对这个环境的不满。 她问:“我想让金宝将我的摩托车送来,你要坐吗?” “你考摩托车驾驶证了?” 卫许霁理直气壮:“没有,我们去郊外。你说了,人生重在尝试,我们偶尔也可以尝试一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事情。” 周郁失笑,屈指弹了一下卫许霁的额头:“不行。” 一旁,崔珏受不了她们,叫了下一场的主演备戏。 柳璎身边围了一圈人,闻言也跟着过来,凑到周郁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时不时瞥一眼被挤出去的卫许霁。 韩倩再三叮嘱过卫许霁,这是营销,是炒作,都是假的,是合作的一环,让卫许霁不要放在心上。 卫许霁又不是分不清工作和生活,怎么会把周郁都没当作朋友的普通同事放在心上。 正要转身时,周郁也从簇拥中逃离,拉着卫许霁的手腕。 “不工作了吗?” 周郁语气里带着不悦:“都把你挤到一边了,工什么作,想吃冰激凌吗?我让方方去买了,估计马上要回来,我们躲着韩姐偷偷吃。” 后两句,语气又恢复过来了。 卫许霁很受用这种差别的熨帖。 “韩姐不许你吃冰激凌吗?” “……我还让方方买了炸鸡。” 卫许霁想了想:“我想吃小龙虾。” “来不及了,半个小时后就到我那场戏。”周郁看卫许霁一脸可惜,折中说:“晚上你提前订好,我下戏后回去就给你剥。” 第74章 利息 和周郁待的久了些,下午的时间显得很紧凑。考完试,回酒店洗了澡,卫许霁接通了金宝打来的视频会议。 电脑里是认真分析的陈助理,金宝偶尔出声做补充,剩下几个人唰唰做着笔记。 听一遍就能记住的东西,有什么好记的 卫许霁转着笔,三心二意地翻着还没看完的书。 兀的,她视线顿住。 往前翻了几页,找到了刚才翻阅过程中一闪而过的小痕迹——页脚,周郁用铅笔在上面画了一只简笔小狗,小狗蜷缩着身体,闭着眼睛,小狗的上面写着“zzz”。 于是卫许霁也开始写东西了。 在草稿纸上,一遍遍猜“zzz”是什么东西。 从象形文字想到拉丁语字母,再到几何符号。 毫无头绪。 陈助理看着屏幕里小老板边写字边深思的模样,惴惴不安地抬头和金宝对视一眼。 “老板,有什么问题吗?” 卫许霁放下笔,拿起书,把画着小狗的那块对准摄像头,认真发问:“小狗上面这个符号,我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陈助理:…… 金宝:…… 其他人:…… 离得太近,有些虚焦,陈助理推着眼睛凑近屏幕辨认一会:“如果我没看错,是三个z。” 卫许霁点头:“是的,像英文字母z。” “三个z,表示睡觉的意思。”陈助理天马行空:“您是说,我们现在调查到的叁园的财务存在问题,有人在引我们入局是吗?” 卫许霁讶然:“你刚才不是在讲柯特吗?怎么扯到叁园了,而且我之前不就驳回了叁园的方案了吗?” 陈助理抿了抿嘴:“抱歉老板,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您有没有在听。” 卫许霁一怔,金宝瞬间挂掉视频,接着,卫许霁就听到其他人的听筒里传来金宝毫不克制的笑。 “哈哈哈哈哈,陈安之你真是够胆,居然敢逗小老板!” 还有拍桌子的声音。 有人小声提醒了一句:“rich姐,麦没关。” 金宝像被勒住脖子,瞬间哑了声。 …… 卫许霁抽空补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十点多,满室小龙虾味。 周郁蹲在茶几前专心致志地剥虾,头上戴着耳机,款式眼熟,似乎是卫许霁的那副。 卫许霁洗了脸醒神,坐到周郁身边,食指挑开周郁挂在左耳上的耳机,给自己戴上。 『but i do just what i have to do and i might not be the one for you but you ain''t about to have no boo ''cause i know we be so plicated but we be so smitten, it''s crazy i can''t have what i want, but neither can you』 卫许霁:…… 她恼羞成怒地低声骂:“破歌。” 周郁轻笑了下,没戳穿她,温声道:“张嘴。” 卫许霁配合着张开嘴,刚剥好的虾肉就被递到她唇边。 辣度比上次要低一些,正适合卫许霁的口味。 卫许霁嚼嚼嚼:“你不要喂我。” 蹲在地上的周郁没应声,将另一颗剥好的虾肉拿起来,这次不用周郁说,卫许霁主动探过身子,张开嘴。 卫许霁嚼嚼嚼:“我可以自己来。” 周郁又剥好一颗,卫许霁学着周郁蹲在茶几边,张嘴等着周郁投喂。 太可爱了。 像只小仓鼠。 周郁喂给她,看了眼盘子里堆起来的虾肉,边摘一次性手套边含笑问:“不请我吃点吗?” 卫许霁嚼嚼嚼:“你自己也吃嘛。” “好。” 周郁戴了两层手套,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渗进油脂。 因此她没有用手触碰卫许霁,而是侧过身体,弯起眉眼,手肘撑在沙发上,将卫许霁圈住。 卫许霁咀嚼的动作顿住,错愕地看着在她眼前不断放大的漂亮面孔。 一个温柔地吻落在卫许霁唇上。 吃……吃她啊? 卫许霁这才发现,周郁接吻时会下意识闭眼,明明那双琉璃似的眼睛被遮住,但仍旧会给人一种被珍视爱护的感觉。 像在对待什么稀世之宝。 发丝纠缠,呼吸交错,耳尖红透。 还挺……勾人的。 下唇被人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不疼,酥酥麻麻的,触电一样传遍全身。 周郁右耳还未摘下的耳机还在单曲循环刚才的歌曲。 声音经过骨传导传到卫许霁这里,两人的心跳与鼓点契合,气喘吁吁。 周郁轻声哄她:“我再……收点利息,乖。” …… 卫许霁食之无味地吃完这顿小龙虾,又去浴室洗了澡。 周郁打开换气扇,提着垃圾出了门。 正巧碰上俞敏。 还真是会挑时间。 嘴边未尽的酥麻感提醒着周郁,她细心锁好门,才扬唇问:“妈,怎么又过来了,我不是说晚上不太方便吗?” “你就没有方便的时候。”俞敏看着周郁手上的垃圾,“你去扔垃圾?她呢?” 周郁想起躲进浴室的小师妹,嘴角笑意更胜:“麻小味道太大,她嗅觉灵敏,一直闻着会受不了。” “伺候人还那么开心。” 俞敏阴阳完,伸手要接垃圾袋,被周郁躲过了。 周郁今天心情好,推脱道:“您是钢琴家,钢琴家的手不是用来做家务的。我来就行。” 俞敏没强求,率先走在前边:“我明天就走,回海市,过几天去莫斯科,上面有个项目,你好好拍戏,别搞……乱七八糟的。” 周郁怀疑她想说同性恋。 她敷衍点头:“你放心去,我肯定办不到。” 俞敏:…… …… 浴室里,卫许霁听到人出门了,估摸着时差,给她的便宜姐姐打去电话。 震动了半分钟,对面才接起。 不等卫京玉骂她,她主动丢了个炸弹:“我很苦恼,她又亲了我,现在嘴还很麻,我有些讨厌她。” 卫京玉被吓得下意识去找自己的药,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谁?周郁吗?不管是谁,只要你不愿意,就是猥亵!是性骚扰!别怕,我给你联系律师。” 曾经经历过的糟心事不受控的涌入脑海,卫京玉生理性反胃干呕。 卫许霁慢悠悠补充:“她亲得太久,小龙虾有些凉了。为何不能等我吃完再亲?” 卫京玉:??? 电话被秒挂。 十几秒后,信息框弹出一条消息。 卫京玉:【我给你订机票,你来米兰挨打】 第75章 期待 卫许霁并不是围着周郁转,也没有因为周郁真的耽误她想做的事情。 对于她来说,待在周郁身边,是生物挑选适宜环境生存时,做出的正确抉择。 就像金宝偷偷吐槽的,是基因选择。只要和周郁待在一起,她总能休息得更好,更自在轻松,更像一个完整的人。 这一套说辞遭到了卫京玉的质疑。 卫京玉懒得听她说看似参透人生,但其实就是恋爱脑发作,强行自圆其说的言论。 并给她下了最后的通牒,要求她离开周郁回海市,哪怕像她醒来的三年里一样混吃等死不求上进都可以。 只要别年纪轻轻谈恋爱就行。 卫京玉说:“大好的青春你用来谈情说爱不觉得羞愧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从来没这些心思。” 卫许霁回怼:“上次你回来,母亲问你是否有心仪之人,你说无心情爱,得知母亲要为你安排相亲,立刻就回了欧洲。你要我听你的,你怎么不听母亲的话?” 周郁拍戏回来,按照惯例,向卫许霁询问,今天做了什么事,工作安排的怎样,是否开心。 临睡前,卫许霁将卫京玉的话一字不落地背给周郁听。 卫许霁枕着右胳膊,颇为感慨地说:“姐姐为什么要让我回到当时懵懂混沌的日子?我听母亲说起过姐姐的事情,她在以前的家里过得并不好,其他兄弟姐妹都能学习管理家族企业所需要的技能,只有她不被允许,所有人都希望她做个只会画画的富贵闲人。” 卫许霁想起了摆在母亲书房中的肖像画。 大大小小十多幅,不是母亲就是姐姐,唯有日期最晚的一幅,画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卫许霁。 母亲说那些都是姐姐画的。 卫许霁不通丹青,品鉴不出画作的好坏,更何况她之前在山上看的都是丹青水墨,哪里了解过油画水粉? 只是,母亲隔三差五的就要叮嘱打扫书房的阿姨做事要仔细,还会请师傅上门保养画作。 想必定是极好的。 她刚醒来的那段时间,卫京玉对她还算有些耐心,和她聊过一些事情。 卫京玉说她是喜欢艺术的,但她的人生里不会只有艺术。 她讨厌那群压抑她天性的人,更厌恶那段近似于被圈禁,只能混吃等死的日子:“不能过自己想要的人生的人,是失败的。” 有些人对自己的要求是一套,对别人的要求是另一套。 难道卫京玉以为卫许霁就会喜欢养猪一样的生活吗? 所以她怎么突然醒悟,要找些事情做的? 卫许霁想了想,大概是她某次准备去郊区骑行,听到母亲在和一个陌生女人谈事情。 陌生女人说欧洲那边的业绩自从卫京玉过去后就在稳步提升,夸母亲有个好女儿,比自己那个在波士顿堆雪人的女儿好太多。 又聊到卫许霁这个小女儿。 陌生人问:“你打算怎么安排她,她今年十七了吧,还没规划吗?” 母亲说:“小霁啊,我对她没什么要求,京玉喜欢她,让京玉安排就行。” 随意的像打发一个玩具。 卫许霁左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轻声说:“母亲对我很好,姐姐对我也很好。但我总是从她们的好里,感受到微弱的隔阂。” 周郁问:“什么隔阂?” “我从未从她们身上感受到过被期待的滋味。” 卫许霁不太开心,她前世关于家人的记忆很模糊,不记得家人间的温情。 来到这里,以为自己有了家,但又好似雾中看花。 她闷闷不乐地说:“她们把我当成客人。母亲照顾我,是因为姐姐的交代;姐姐管教我,是因为她讨厌目无法度的人。不是我,换作旁人,她们也会这样。” 卫许霁不清楚这种情绪的来源。 它像一阵风,捉摸不透,又没有预兆的出现。一次次影响卫许霁面对卫家人的态度。 这个世界对于卫许霁来说很悬浮。 她们为卫许霁提供衣食,提供教育,提供财富,却没有让卫许霁真正感受到爱,以至于卫许霁像片漂泊流浪的浮萍。 这里的爱不是狭义的爱情,而是被需要被期待的肯定。 她是感谢她们的,但又无法真正接纳她们。 这个秘密在她心里憋了两三年,卫许霁一直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吐露。 终于,她遇到了周郁。 一个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行事作风——除了爱骗人——都莫名对她胃口,让她忍不住亲近的人。 她喃喃:“我有时候都在想,我的生活似乎是在遇到你之后才开始正式计时。没有你,我虚度浪费的那些时光,像是无法被写入正式答卷的草稿。” 在周郁之前,没人带她了解这个世界。 周郁低声笑起来。 “很抱歉,我知道你在说很严肃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要问一下,你是在对我告白吗?” 卫许霁眼里即将浮起的泪花尽数褪去。 好好的气氛被周郁破坏了。 卫许霁背过身,不想再理她。 周郁这人怎么满脑子情情爱爱,果然如卫京玉所说的,有的人一碰到感情就降智。 周郁继续逗她:“我答应你。” 卫许霁气急败坏:“我不答应,你不是不要名分吗?” 此言一出,周郁安静不少。 过来一会,卫许霁又问:“你知道我对你有什么期待吗?” 周郁胡乱猜测:“希望我成名,希望拿到影后的桂冠,希望我能给你挣钱,希望我乖巧做你没名分的情人,希望我不纠缠,希望你喜欢的那个人取代……” “不是!” 卫许霁坐起身,也不计较周郁刚才插科打诨破坏氛围了,摇晃着周郁放在被子上的胳膊:“你坐起来,这话我要仔细同你说。” 周郁配合着坐起身。 为了显得郑重,她还想去开灯,但被卫许霁制止了。 皎洁的月色透过玻璃洒下一地白霜。 周郁坐在分界线上,半边身影隐在黑暗里,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 她单手撑在下巴上,心渐渐沉下去,并不期待这位向来不会说好话哄她的小师妹能说出什么安慰她的话来。 到来头又是给宫锦作嫁衣裳。 窗外忽的刮起一阵风。 呜咽地风声过后,就是簌簌的雨声。 一切都很突然,发生在这个夏夜,像极了命运审判的前奏。 卫许霁主动牵住周郁的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上,借此证明自己的真心。 “我曾妄下定论说你不如师姐,是我的错。和你相处过后,我才真正了解到你。你是个极优秀的人,周郁,我对你的期待是,希望你能信任自己。” 第76章 探班 周郁的戏份才拍到一半,她就已经开始在崔珏耳边问什么时候杀青。 崔珏还没骂她,一旁的柳璎就熟络地搭话:“这么着急杀青干什么,在片场和我们一块玩不开心吗?” 这话周郁无力吐槽。 谁会喜欢上班,那么多拖后腿的同事,一条一条的卡戏重拍,每次上班都和上刑一样。 到底谁在开心啊! 日子照常过着。 某日上午,周郁突然收到好几天没联系的好友的消息,通知周郁准备接驾,她要带着流量过去探班了。 周郁头疼地揉着脑袋,拿出裴晏初的照片,让韩倩去接人。 她还特意给卫许霁发了个消息,告诉卫许霁不要过来。 卫许霁收到消息有些懵。 她可以不去,但周郁怎么可以不许她去! 卫许霁气愤打字:【为什么不能过去?】 周郁:【我朋友要来,你之前和我说过,你和她们没有共同话题,相处时,我会忽略你,让我不要带你见我朋友。】 卫许霁记得是有这事。 理由正当,予以消气处理。 她想了想,追问了一句:【是上次想带你喝酒的那个吗?】 周郁想了一会才意识到卫许霁说的是儿童节那天遇到的那个朋友。 周郁:【不是,是裴晏初。】 裴晏初刚刚在商业上崭露头角,尽管接手的百音是家音乐唱片公司,但更多活跃在金融板块,不关注的人根本认不出她。 但她的宾利车里下来一个全国半数以上的人都知道的人。 是歌坛天后宋清时。 还真是带着流量来的。 片场的空气凝滞了一刻,随着宋清时的走进,骤然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一群人自发围过来,找宋清时握手要签名。 宋清时十多年来,在乐坛耕耘积累下的乐迷,可不是一般演员能比拟的。 几个保镖把宋清时和裴晏初护在圈里,拦住蜂拥过来的人。 崔珏拿着大喇叭喊了好几遍,才勉强让现场的秩序恢复过来。 柳璎想拽周郁的袖子,被周郁轻巧躲过,她也不觉得尴尬,笑着说:“你想要宋前辈的签名吗?我和她认识。” 周郁摇摇头,甩了甩胳膊:“我不太听国内的音乐。” 柳璎的下一句话被片场再次的喧哗声所打断掩盖。 好友的保镖拉了横幅,以给周郁探班的名义,送了各种咖啡奶茶与零食。 周郁突然觉得好笑,问柳璎:“你认得宋前辈旁边跟着的那个女人吗?” 柳璎脸色难看,看着餐车上周郁的名字,勉强道:“有些眼熟。” 然后话音刚落,柳璎有些眼熟的女人就过来捶了周郁的肩膀一下,笑得声音发颤:“你的妆好丑,毁容了?好像个男人,我差点没找到你。我刚才拍照纪念了,等会就发小群里嘲笑你。” 这是真朋友。 周郁把人推开:“非诚勿扰。” 裴晏初左右张望了一下,没见到想见的人。 这才注意到一旁坐着的柳璎,矜贵的向她颔首,接着就拉着周郁往人少的地方走。 “你的小师妹呢?我特意过来看她的,不让我见可不成。” “她害羞,你今天怎么那么开心?” 明艳张扬,妆容精致,矜贵又耀眼,像只开屏的花孔雀。 她和周郁显摆她的小心思:“我专门找了宋阿姨来探你的班,就她的流量,到时候肯定上热搜,照片得满互联网轰炸。万一有狗仔拍到我,发到网上,说不定顾昭扬也能看到。嘿嘿。” 这从月球弯到马里亚纳海沟的脑回路周郁不愿多做评价。 不过裴晏初说的不错。 她们刚到没多久,网络舆论就已经出来了,宋清时连带宋清时探班的剧组,甚至周郁这个新人都上了热搜。 韩倩挤眉弄眼,笑得合不拢嘴。 “你要是愿意拍宋清时的mv,现在早火了,也不用在这化这个丑妆。” 周郁忽略韩倩的视线,接过保温杯,用保温杯里的勺子盛了块冰块,面无表情地吐槽: “我开个直播,坐那不说话,你在我直播间连刷几百万的礼物,我火得更快。” 小裴总吝啬道:“让我给你花钱,门都没有,我的钱交完税都是要给顾昭扬的。” 她低头找了一圈,没找到一杯热水,更别说茶叶了。 娇气的小裴总抱怨环境简陋,条件恶劣,再次质疑周郁的选择。 “这的条件自然是比不得你家。你说你,那么有钱,还吝啬那几百万,小师妹投资完我直接负债了。” “真是用情至深,感天动地。那你转正了吗?” 周郁没了声。 自从遇到卫许霁后,她的弱点越来越明显了,连裴晏初都吵不过了。 裴晏初这次过来探班的契机是崔珏。 这位劳苦功高的导演给宋清时递了橄榄枝,希望宋清时能为这部电影写一首推广曲。 裴晏初作为宋清时的顶头上司,自然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电影名字似乎听过。 她查了一下,发现是周郁所在剧组。 她当然不会以权谋私,直接让宋清时答应,毕竟宋清时能给她带来的收益可比这部电影要高得多。 更何况,真这样的话,她妈估计也会打电话骂她一顿。 她告诉宋清时,她有个为爱勇闯娱乐圈的朋友在这拍戏,只是来片场探班,宋清时当然不会拒绝。 两个人聚在一起聊了一会,崔珏就和宋清时走了过来。 大概是打过招呼了,崔珏很客气对裴晏初伸出手:“裴总,久仰大名。” 看她们客套的寒暄,周郁在一旁差点绷不住笑。 好友冷脸社交,真是有一种小孩装大人的感觉。 裴晏初看周郁拍了一场戏。 看完就走了,留了八个大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郁:幼稚鬼。 之前和她说能帮她找宋清时要签名的柳璎过来套话:“宋前辈身边的那人是百音新上任的总裁,你们很熟吗?” 周郁不欲多谈:“不知道,她认错人了,我大众脸。” 第77章 过时不候 网络舆情是无法被完全预测的。 因为你无法想象网友有多无聊。 裴晏初原本是想给好友带去一些流量,没想到这把流量的火反而烧到了她。 作为年轻富有又漂亮的豪门继承人,裴晏初一旦出现在与金融板块无关的画面上,便能引起网友对她的兴趣。 宋清时携老板探班《信笺》剧组的热搜还在榜上挂着,出于对美人的欣赏,对豪门秘辛的探究,网友开始考古裴晏初的过往,并扒出了一些往事。 于是,好事的网友发现,裴晏初身边那个,清瘦单薄,画着毁容妆也难掩其风采,笑起来浸了蜜一样的人,很大概率是几年前在宋清时某档综艺里昙花一现的素人嘉宾。 许多人的记忆开始复苏。 曾经被刻意掩盖删除的帖子,重新被人扒了出来。 周郁忙着拍戏。 卫许霁不看手机。 第一个发现这个帖子的是金宝。 她兴致勃勃吃完瓜,并在评论区刷了几条“嗑到了”后,愧疚般地想到了自己那个陪周小姐在苏市拍戏的青涩懵懂恋爱脑小老板。 有点心疼小老板。 金宝转手将链接发了过去。 今天收工的早。 周郁猜卫许霁应该还没吃饭,下了戏后就往酒店赶,太久没陪卫许霁了,今天还因为朋友过来少说了几句话,她总要补偿一下。 也不知道卫许霁会想吃什么,祈祷不是苏帮菜。 到酒店时,卫许霁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周郁路过时看了好几眼。 居然不是拿着手机摔来摔去,也不是和手机开关键有仇般开了又关,而是真的在玩手机。 周郁有种“自家有女初长成”的错觉。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喷上卫许霁喜欢的香水,随意抹着素颜霜,坐到卫许霁身边:“今晚我们出去吃,小许霁要去逛夜市吗?过两天高考结束,夜市上的人就更多了。” 卫许霁转了个身,继续刷手机。 周郁不明所以,俯下身去看卫许霁。 她眉眼冷淡,目光一瞬不错的黏在屏幕上,没有一丝要出去玩的喜悦。 被忽视的周郁戳了戳卫许霁的手腕,小声抱怨:“在看什么,都入了迷,连我都不理。” 视线随之移到屏幕上。 卫许霁远长于普通人的食指微蜷,挡住部分字。 她的指关节连接处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随性摆着,又白又细,漂亮的一下子攫取住别人的目光。 周郁多瞧了两眼,才注意到她在轻轻颤抖。 周郁把注意力移到文字上,一目十行的扫下来。 熟悉的浏览界面,熟悉的话,瞬间勾起周郁尘封的回忆。 反复确认过内容后,脸上的表情一块块皲裂。 她伸手挡在手机屏幕前。 卫许霁冷声问:“你这是心虚吗?” 话落,一下拍开周郁的手。 “我能解释,这些都是别人臆想的,我和她就是正常朋友,我上次和你说过的。” 周郁要疯了。 她读高中时就已经被这些cp帖迫害过了,都多少年了,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谁闲着没事存这个。 周郁抢过卫许霁的手机,端正坐好,张开胳膊,抱住坐起身想抢回手机的卫许霁。 她把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轻拍卫许霁的背,竭力按住想要挣脱的卫许霁。 周郁温声哄她:“听我说听我说,卫许霁,我不喜欢她,真的不喜欢,我只喜欢你。” “你读高中时我可没认识你。” “你不认识时,我就喜欢你了。” “骗子。” 卫许霁一件件举例:“她高中时只和你玩。” 周郁反驳:“她只是在班级里和我说话,一放学就跟别人走了。” 卫许霁拧眉:“你在吃醋。” 周郁欲哭无泪:“我吃什么醋,我是说她有更亲近的玩伴,就是我之前联系的那个医生。我不吃醋,我放学有自己的朋友,很多。而且空闲时间我更喜欢在家里独处。” 很多? 卫许霁不明白周郁怎么会以此为荣。 有很多朋友很骄傲吗? ……似乎是这样。 卫许霁说:“你们私下也会一块玩。” 上面说了,楼主遇到她们两个去攀岩。 卫许霁想到里面的描述,音量都提高了几分:“你还说她腰细,你怎么可以评价别人的身材?” 周郁勉强才回忆起当年的事情,长叹口气:“天,她当时说自己健身了,但是攀岩时表现出来的腰腹力量很差,我找不到其它夸她的点了。” 如果有时间机器。 周郁第三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写这个帖子的人找出来,认真和她科普女生之间也有纯洁的友情。 别看到两个漂亮女生就嗑! “你在节目里对她笑。” “那是因为我爱笑,我高中毕业前是朋友里公认的小太阳。我没对金宝笑过吗?” “……什么是小太阳?很热吗?” 周郁被卫许霁跳跃的脑回路闪了一下。 她笑说:“是个形容词,说我脾气好,性格好,爱玩爱笑,关心人,和很多人都玩得来。” 这样说总有种自卖自夸的感觉。 见卫许霁没那么抗拒她了,周郁将人放开,挪了挪位置,和卫许霁面对面坐好。 她打了个补丁,黯然道:“高中毕业以后就不是了,或许你会更喜欢那个时期的我。” 就像周郁和宫锦,小师妹更喜欢宫锦。 时间错了就是错了。 卫许霁哼了声:“谁会喜欢你。” 周郁头上笼罩的乌云又浓厚了些。 卫许霁烦死她了,伸手推了一下,别扭地安慰:“你现在是比之前更好的小太阳。” 也是比之前更好的周郁。 周郁茶色的双眸瞬间迸发出光彩。 “我比她还好吗?” 卫许霁咬牙:“师姐不会和那么多人纠缠,也不会同其他人传绯闻,你最好洁身自好一些。” 卫许霁从周郁口袋中掏出手机,准备打开手机将周郁的“罪证”怼到周郁面前,让她别得意忘形。 点开才发现,帖子不见了。 卫许霁:??? 她摆弄着手机,上下滑动:“怎么看不了,是坏了吗?还是网不好?” 周郁知道,肯定是裴晏初的公关团队下场删帖了,几年前就这样。 她晃了晃卫许霁的胳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和你说,先去吃饭好不好?” 卫许霁关上手机:“没兴趣。” 她去换了衣服,要出门时,见周郁在啪啪打字,不悦的蹙眉,敲了敲桌子:“吃饭,夜市,解释,过时不候。” 第78章 我想吻你 最近几天苏市总是突然下雨,周郁从空气中闻到水汽的味道,临出门前看了天气预报,显示没雨。 卫许霁见她纠结,随手卜了一卦:“有雨,带伞。” 等她们吃完饭出来,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周郁撑开伞,与卫许霁挨得更近了。 “还去夜市吗?我不确定能有人。” “去,你和曾可荣的事情还没有说完。” “你不觉得……”周郁压了压嘴角,但仍控制不住想笑:“你的醋劲有点大吗?” 卫许霁的脚步顿住。 周郁的伞是跟着卫许霁走的,见她停下,也跟着收了脚步。 六月份的天不会黑的那么早,但现在在下雨,天上有一层掩着天色的云。 奔驰的汽车和行色匆匆的路人奔向各自目的地。 偶尔的交谈声没有被雨声盖住,两人都听到有个女生向她男朋友抱怨某家蟹黄面太贵。 伞是来到苏市后助理柔柔准备的,买之前问过卫许霁喜好,卫许霁说喜欢漂亮的,于是周郁就收到两把伞面印着小马宝莉角色的遮阳伞。 尽管卫许霁没说,周郁却看得出来她有些喜欢。 于是她留了一把,准备和卫许霁出门时撑。 至于她一个人时——还是纯黑纯白的自动伞更符合她的审美。 印着柔柔和云宝的伞下,卫许霁低着头,看着一步之外的小洼地。 那里已经聚集成了一片水洼,雨水迸溅在上面,晕出圈圈涟漪,仿若小型烟花秀。 “你自己承诺过,说我想知道的都会告诉我。” 卫许霁抬头,看着周郁的眼睛,认真问:“这在你眼里是吃醋吗?还是,你想激怒我,然后有借口不再回答我的问题。” 周郁把伞往卫许霁那里偏了偏。 “都不是,卫许霁,我在等你承认你喜欢我。” 雨势越来越大,砸在伞上的声音变吵,嘈杂的如同卫许霁的理不清的心。 卫许霁移开眼。 周郁向她走了一步,霎时,空气中清冷的雪松拥住她。 周郁没再逼她:“明天早上要不要吃蟹黄包?” 卫许霁顺嘴问:“为什么不吃蟹黄面?” “好呀。”周郁抬了抬下巴,眸色微动,掀起潋滟的光,笑意中藏着逗弄人的狡黠:“我接受你的邀请。” …… 她们去逛了夜市。 夏天的雨总是急促又短暂。 逛到一半,雨停了,人突然多了起来。 周郁收起伞,牵着卫许霁的手,一阵风吹过,平白添了些凉意。 卫许霁手里拿着平常看也不看的“垃圾食品”,小声和周郁抱怨:“你走慢些,我没吃完,还想再逛逛。” 周郁的脚步慢了下来,“好玩吗?” “不好玩,人挤人。”要不是周郁陪她出来玩的时间少,她才不会在这停留那么久。 卫许霁的目光落在章鱼小丸子上。 她没吃过。 但她手上已经拿了不少东西。 “母亲和姐姐都不许我吃小摊上的东西,母亲说因为不干净,姐姐说因为她小时候没吃过。你以前总是吃吗?” “偶尔,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为了合群,会吃,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不太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凑。” 周郁拉住要走的卫许霁,站在章鱼小丸子的小摊前,问过口味,每个口味都要了一份,熟练的拿出手机扫了码。 卫许霁提了提手里没吃完的东西,提醒周郁:“你不是说浪费可耻吗?” “今天想体验无耻之徒的人生。”周郁接过她手上的袋子,用空着的手给她揉了揉手腕。 她也不赞同卫许霁经常吃这些东西,如卫冉婷所言,不太健康。 但既然今天带卫许霁出来体验,自然卫许霁好奇的都要尝试一遍。 周郁笑说:“你现在要与我同流合污,吃的时候不用吃完,只要挑出最喜欢的一个口味就好。” 周郁又说:“我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吃完饭带你去天文馆的。” “为什么?” “看星星比逛夜市浪漫,更适合约会。而且……” 周郁不自在的捏了捏卫许霁的手:“我不擅长厨艺,只能带你吃吃喝喝,也不能多和你聊什么。” 如果在天文馆,她还能展示一下自己博学多识的一面。 卫许霁很少见周郁这样局促的一面。 她多看了一会,把周郁盯得耳朵红了,才开口:“周郁你变笨了,连天文馆的闭馆时间都给忘记了。” 周郁眼里晕开笑意:“这个我没和你说过,你自己查的吗?聪明的卫小姐,你在期待和我约会吗?” 卫许霁:…… 周郁的脑子怎么转的那么快? 她别开眼,没再理会。 周郁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成盒的章鱼小丸子,“要我喂你吗?” 卫许霁认命接过,自己品尝。 夜市附近有一座桥。 桥的两岸种着树,间或夹杂造型现代的路灯,远远望过去,周郁在灯光下看到了香樟与法国梧桐。 周郁将两种树指给卫许霁看。 卫许霁突然问:“这有雪松吗?” “我没看到,但是苏市应该有。你喜欢雪松?” “我喜欢桃树。”卫许霁想起那个在桃树下躲凉的身影,看着周郁,“她喜欢在桃树下休息,还会给我摘果子吃,每次都很甜。” 周郁嘴角放平。 当然甜,她每次用灵力催熟后,总让青棠尝过甜度,才挑成熟的桃子中最漂亮的那颗拿给小师妹。 不甜的那批都让青棠给吃了。 她看着桥上打卡拍照的小情侣,有些生闷气。 “周郁。” “嗯。” “你吃醋了。” 周郁敷衍:“我没名没分,哪有吃醋的资格,不吃。” “你说的不要名分。”卫许霁咬着章鱼小丸子,看周郁被气笑了,更觉得有意思:“如果我现在同你在一起,你不怕有人像你这样勾引我,让我移情别恋?” “不怕。” 她不会给别人这个机会。 而且她相信卫许霁不会这样。 周郁转过身,轻声问:“倒是你,不怕哄不好我,让我找到理由加倍欺负你吗?” “卫许霁,我瞧过了,没人往这边看,我想吻你。” 第79章 橙汁 崔珏和几个主演商量着要聚餐。 周郁不明白为什么有人那么热衷于在工作场合社交,拍完自己的戏份就收拾东西回酒店了。 晚上八点。 正是饭后娱乐时间。 卫许霁不喜欢电子产品,更多的是窝在沙发上看书或者做题。周郁怕她太单调,会让助理买玩具哄她,让她放松一下。 今天周郁让助理买了两盒石塑粘土。 “你的动手能力怎么样?” “一般。” 茶几下铺了地毯,周郁担心会着凉,又放了两个垫子,才让卫许霁坐在上面。 卫许霁手里捏着粘土,不满地抱怨:“你好像在养小孩,周郁,我都成年了,不喜欢这些。” 话虽如此,塑型时却很认真。 尽管看不出来在捏什么。 周郁坐在她身边,随手拿过卫许霁放在桌子上还没看完的书,是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她没动书签,漫不经心地翻着:“我想带你玩点成年人喜欢的游戏,是你没兴趣。” 卫许霁懒音吐槽:“可是你推荐的游戏很没意思,搭方块,砍树,种菜,盖房子……循环往复,好无聊啊周郁。” 周郁哼了声:“明明就很好玩。” 就在这时,周郁的手机响了。 是崔珏叫她去参加聚餐:“小周,这个圈子就是你来我往的人情世故,这么不合群可不行,快来,地址发你了。” 不给周郁拒绝的机会,崔珏就把电话挂断了。 真的想不明白。 有什么好聚的? 为什么要把办公室职场团建那套带到剧组? 周郁在思考不去参加的后果——后果就是除了可能被孤立被骂清高外,没别的问题。 周郁拍了拍卫许霁的肩膀。 卫许霁还在捏粘土,已经初具模型,看起来像一把短剑或者小刀之类的,她头也没抬:“不想去就不去,没人能欺负你。” 周郁噙着笑:“崔导再打来怎么办?” “我接。” 话音刚落,崔珏又打来了,周郁挑挑眉,卫许霁用尾指接通,丢下“不去”二字后,又给挂了。 看着认真捏粘土的卫许霁,周郁心软地一塌糊涂。 她逗卫许霁:“我又想去了,怎么办?” 卫许霁终于舍得看她,乌瞳纯净,透着股不谙世事的单纯,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好听:“骗子。” 明明就不想去。 周郁被骂了也开心,用鼻尖蹭了蹭卫许霁侧脸上的软肉:“你怎么那么可爱?” 卫许霁的耳尖慢腾腾红了。 …… 卫许霁捏出来一柄小剑。 她满意的自夸了几句,拿到周郁面前,告诉周郁,这是她根据师姐送她的第一个礼物捏出来的。 又将宫锦的绰约风姿浓墨重彩的描述了一遍。 周郁合上书,垂眸看卫许霁放在掌心的小剑,淡漠地夸了一句:“好看。” 卫许霁难掩兴奋:“周郁,它什么时候会干?我想把它戴在脖子上。” 周郁伸手撩开卫许霁的衣领,从里面拿出长命锁。 意思很明显:你脖子上现在有东西,不能再戴这个了。 卫许霁也不气馁,继续玩粘土,不多时,捏出来一个和上一柄差不多的小剑。 她颐指气使地让周郁把手伸出来。 回着韩倩微信的周郁摊开手,掌心就多了一个没多少重量的小剑。 周郁打字的手一顿,注意力被拉回来,垂眼瞧着,神色不明,薄唇几不可察地扬了下。 “送我的?” “嗯。” “你给她送过吗?” 卫许霁声音低了些:“我以前不玩泥巴的。” “我是说礼物,卫许霁,你给她送过什么?告诉我。” 作为当事人,没人比周郁了解小师妹都送过她什么,可她偏要把问题抛给卫许霁。 周郁听到卫许霁骤然急促的呼吸,坏心情一扫而光。 她将下巴枕在卫许霁的右肩上,虚虚环住卫许霁,轻声说:“我想要,你给她送的礼物,我都想要。卫许霁,也送给我吧,我会很珍惜的。” “不行。” 周郁明知故问:“为什么不行?” 卫许霁捏着另一块粘土,解释:“这儿没有。” “好长……好惨,难道我就不能收到你专门送的礼物了吗?” 卫许霁低下头,露出白皙的脖颈,轻声承诺:“能。” “给我做个戒指。” 卫许霁:…… …… 她们还是去聚餐了。 崔珏催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妈俞敏附身,不想让她和卫许霁单独呆在一起。 到了才发现还不如俞敏在。 周郁拉着卫许霁的手,坐到角落的空位上,扫了眼摄像机的镜头,摘下头上的鸭舌帽,给卫许霁盖上,遮住她半张脸。 崔珏眼尖看到她,见她没有过去的意思,主动凑过来坐下。 周郁无奈:“崔导,吃饭还拍?” “花絮,现在流行这个,到时候剪一下放到网上预热,炒一波剧组氛围,又省一笔宣传费。” 锱铢必较的省钱达人崔珏很会敲算盘。 好不容易因为宋清时破了圈,总要对得起这波热度。 崔珏让服务员又上了些餐具,有个平日里关系还不错的工作人员给周郁倒上酒。 周郁吃过饭了,没什么胃口,给卫许霁拿了一块甜点。 “你们这氛围不挺好的,怎么非得叫我过来?” “几个主演都来了,你不来说不过去,都是配合宣传,不能就你特立独行吧。” 崔珏打完官腔,才压低声音说:“宋清时过来弄出的阵仗太大了,我收到消息,业内不少人都在打听你。你那个富二代朋友天高皇帝远,我想着……不如让投资人正式亮个相,好让他们做事之前多掂量掂量。” 周郁没同意。 亮什么相?业内整人的方式不就那几样,泼黑水,断资源,用合同阴人。 至于让卫许霁出面。 周郁笑意清浅:“她还小,我不希望她暴露在公众的眼皮底下。再说了,我有团队,不用担心。” 听得一清二楚的卫许霁放下叉子,拿出手机,报复性地连续按开关键。 吃不下去了,心里烦闷。 周郁为什么不让她来处理?不是说一切有她吗? 她小?抱着她亲的不是周郁吗? 周郁和崔珏说完话,倒了一杯橙汁,递到卫许霁手边:“我有些渴,喂我喝橙汁。” 卫许霁:??? 第80章 我爱你,长生 既然周郁不打算让卫许霁出面,那她们也没有要留下来吸二手烟的必要。 和几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对手戏演员打过招呼,就算点了卯,周郁借口身体不适早些走。 有个男演员喝大了,端着酒杯劝周郁喝酒,说什么“不喝就是不给面子”,弄得场面一度尴尬下不来台。 周郁说了许多理由,婉拒不掉,还生着闷气的卫许霁接过,举起酒杯,冷淡地把杯中的酒浇到劝酒男演员的脸上。 她嗤了声:“致,你的面子。” 男演员面色铁青。 卫许霁转手将空酒杯递给崔珏:“你处理,处理的结果我不满意,明天我助理会找你聊投资的事。” 机会都是人争取来的。 周郁不愿让她撑腰,她偏要撑。 卫许霁忐忑地看了眼周郁,见周郁脸上挂上了狐假虎威的得意,那点小情绪一下子被安抚好了。 看吧,周郁超级无敌需要她! 她满意地将人带走了。 徒留附近地一群人面面相觑。 男演员看着面色不善的导演,瞬间酒醒了一半:“崔导……” 崔珏怎么也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 劝酒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很明显,投资人生气了,要她拿这没眼色的人立威。 出了包厢,卫许霁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才问:“他以前也在剧组欺负过你吗?” “没单独说过话。” 周郁握住卫许霁的手:“放心,有你在,没人能欺负我。” 卫许霁想起周郁直截了当的拒绝,半点没有被安慰到。 “哼,我还小,有什么用?” 周郁笑着顺毛:“我们小许霁帮我挡酒了,很厉害。” “对了,你不是能喝酒吗?” “我讨厌酒桌文化,这是一种服从性测试,很恶心,他们越劝我越不想喝。” 去停车场的路上,周郁又和卫许霁讲了什么是服从性测试,讲了许多社交潜规则。 周郁按开车锁,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等卫许霁坐上去后,弯腰给卫许霁系上安全带,趁机亲了亲她:“这是你帮我的奖励。” 卫许霁心里更觉熨帖。 她眨眨眼,嘴角扬了扬:“周郁,喝点吧,来都来了,都是朋友,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是不是看不起我。” 周郁闷声笑着,头小幅度轻点,伸手揉乱卫许霁的头发:“坏蛋。” 车开到半路,周郁停下了。 她解开安全带,只说:“马上回来。” 过了五六分钟,周郁提着一个袋子回来。 见卫许霁伸着脖子看,周郁索性把袋子递给卫许霁,重新启动车子。 卫许霁打开,里面装着两盒巧克力,两袋坚果,和三瓶——卫许霁拿起有些眼熟的瓶子,诧异开口:“whiskey?” “你不是不喜欢被劝酒吗?” 周郁笑吟吟:“你又不是别人。” 卫许霁装没听到,拿起酒瓶看配料表。 …… 卫许霁洗完澡,才觉得自己身上的尼古丁的味道消散了许多。催周郁也去再洗一遍。 周郁洗完,身上的水汽还没完全擦干,她才觉得奇怪。 “等会喝了酒,你不会还让我再洗一遍吧?” 卫许霁玩着粘土:“不行吗?” “行,过来,我教你喝威士忌。” 周郁从冰箱里拿出冻过的杯子,又拿了一杯冰块和矿泉水。 卫许霁去洗了手,坐在周郁对面,才说:“我不喝酒。” 周郁打开酒,放在鼻尖嗅了嗅,确认过没问题,倒进酒杯里,推到卫许霁面前:“好了,你闻闻。” “就这样吗?” 卫许霁看着见过许多次的琥珀色酒液,心情奇异。 好像在重新认识它。 这个味道卫许霁从周郁身上闻过很多次,没有一次那么吸引她。 周郁端过酒杯,喝了一口。 见卫许霁新奇的盯着她,周郁脸上笑意更盛了些,她换了位置,坐在卫许霁旁边。 又喝了一口,周郁扶着卫许霁的后颈,探身吻上去。 残留的酒精被周郁推入卫许霁的口腔,是烟熏的焦糖味,不好吃。 周郁松开她,指腹擦了擦卫许霁的唇:“喜欢吗?” 要命了。 听周郁这么一说,她又尝到一些香草的味道,似乎,还…… “不喜欢。” 周郁也不气,又倒了两杯酒,分别放了冰块和矿泉水。 每次都喝三口,第一口自己尝味道,第二口吻卫许霁,第三口配巧克力吻卫许霁。 每一次都会问“喜欢吗?” 卫许霁感觉她问的不是酒,是人。 于是每一次都按捺住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回答“不喜欢” 。 玩闹中,一瓶很快喝完。 周郁晃着空酒瓶,和卫许霁打趣:“我从来没喝那么快过,万一喝醉了,你不许嫌弃我。” “你喝醉什么样?” “不知道,我平常不会把自己灌醉。” “那就不喝了吧。” “不要。”周郁的话里少见带着孩子气,她蹭了蹭卫许霁的侧脸:“好不容易有理由多亲一会。” 吃坚果的卫许霁被呛得咳了两声。 周郁笑着拍她的背。 她又开了一瓶,边聊边喝,喝了半瓶。 听卫许霁说起方方买了一把吉他,周郁端着酒杯将吉他找了出来。 “你有什么想听到吗?我给你弹。” 周郁坐在地毯上,懒散的倚靠着沙发,右腿微蜷,长发散落,遮掩住领口白玉般的肌肤,手上抱着吉他,眉眼含笑地望着卫许霁。 卫许霁不争气地往周郁身边挪了挪,口腔里烟熏的焦糖味重新涌现出来,她缓声说:“听……你喜欢的。” 周郁歪了歪头,冲卫许霁笑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酒,拨弄吉他弦: “fill my life with song, and let me sing for ever more, you are all i long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in other words, please be true, in other words, i love ... you。” 周郁唱歌时的声音比平常要低哑一些,像卫许霁刚尝过的威士忌,娓娓道来缠绵的情意。 一曲终了,周郁把吉他放到一边,招招手,卫许霁跪坐到她身边,不用周郁主动,只是用含情的茶色眸子看着卫许霁,卫许霁就献祭般吻上她。 周郁扶着卫许霁的后颈,被动承受着她青涩稚嫩的吻技。 得偿所愿的幸福感加之比往常更多更快的酒精冲昏了周郁的头脑。 卫许霁接吻不会换气,只能停下喘息。 周郁亲了亲卫许霁的唇角,轻声喟叹:“我爱你,长生。” 第81章 就骂,骗子 长……生? 沉溺于情海的卫许霁被周郁脱口而出的话惊地愣在原地。 她呆愣了好一会儿,喝醉的周郁要来亲她时才反应过来,她没有推人,而是移开身子,跪着往后退了几步。 宕机的大脑开始运转。 她看着周郁,眸底惊疑不定:“你叫我长生?” 卫许霁确信,她从未和周郁提起过她的字,甚至,她从未在这个世界和任何人提起过她的字。 以前是因为她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不愿意将自己的底细全盘托出,更是用这个划分亲近之人与旁人的远近关系。 后来和周郁熟悉了,她不愿混淆师姐与周郁,更是没再提起。 所以周郁是怎么知道的? 周郁之前有过名叫长生的朋友? 不对。 卫许霁立刻否决了这个结论。 周郁前不久刚因为她生气将所有的人际关系给她梳理了一遍,如果缺一个人,会显得很突兀。 周郁再会说谎,也做不到将所有人的故事线串起来,天衣无缝的抹去一个人的存在。 再说了,怎么会那么巧,对方就叫长生呢? 排除那些不可能,剩下的,再荒谬也是真相。 周郁见卫许霁的反应,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揉着眉心,心叹真不该喝那么多的。 正欲解释,就听卫许霁叫她:“师姐。” 周郁看着再躲就要撞到桌角的卫许霁,没再否认:“过来,长生。” 卫许霁没听。 她涩然开口:“师姐,周郁去哪儿了?” 周郁扶着身后的沙发站起来,因为酒精,大脑神志不清,踩在地上时总觉得腿软绵绵的。 她走到卫许霁身前蹲下,帮卫许霁擦拭眼泪:“怎么哭了?周郁在这儿,我是周郁。” “骗子。” 卫许霁看着周郁的脸,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心虚的神色。 在山上与师姐朝夕相处十多年,在这又和周郁同床共枕那么多次。 她以为她是了解周郁的。 尽管这个想法在她看周郁演戏时产生了动摇,但在周郁的温情攻势下,她忍不住又陷了进去。 卫许霁从未觉得周郁那么陌生。 卫京玉说的没错,她就是个傻子。 周郁轻声问:“长生,是师姐不开心吗?你不是觉得周郁不如师姐好吗?” 卫许霁摇头,话被眼泪堵住,连串的眼泪从眼眶滚落,看得周郁心里发酸。 等卫许霁稍稍平复了心情,她胡乱擦了眼泪,鼻尖眉骨都红了,看着周郁的眼睛问:“谁是周郁?” “我是周郁。” “谁是……宫锦?” “我是宫锦。” “宫锦和我见的最后一面是在哪里?” 周郁捧着卫许霁脸的手不自然的蜷缩。 她收起手,不得不揭开自己内心最愧疚的一件事。 轻声道:“藏书阁,你说你接了师门任务,要去雍州除魔,问我愿不愿同往,我当时忙着安排部署找出与魔宫勾结的叛徒,脱不开身,只将自己的本命剑赠你。” “周郁和我是因为什么结识的?” 周郁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轻笑了声:“包养合同,你说在裴晏初的生日宴上看到我,想与我做朋友。” 卫许霁面颊肌肉抽动,又哭又笑:“骗子,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有一件事我没骗你。” 周郁先吻了吻卫许霁的眼睑,再拥住她:“我爱你。” …… 周郁拨弄着吉他弦,随意弹着烂熟于心地曲调,视线沉沉地锁定在卫许霁身上。 卫许霁还在抽噎。 这小孩,和小时候一样,哭起来惹人怜爱。 几分钟后,卫许霁抽抽搭搭地去卫生间洗了脸,回来就拿着酒瓶倒了酒,递给周郁,坐在周郁不远处。 见周郁喝了,卫许霁才垂着眼眸问:“师姐,你怎么来到这里了,飞升了吗?是来历劫的吗?” 周郁云淡风轻:“死了。” 卫许霁瞳孔震颤。 尽管已经做好了最坏的预计,但是从周郁嘴里得出这个答案,还是让卫许霁觉得难以置信。 “怎么会?” 周郁重复:“死了。” 她戳戳卫许霁的胳膊:“不来安慰一下我吗?很疼的。” 周郁不愿说事发经过,还有岔开话题的意思。 卫许霁没追问。 两人于静默中对视。 良久,周郁晃了晃酒杯,无声的提醒卫许霁,这是第二口,喝完就该接吻了。 卫许霁还有话没问完,抢过杯子,因为晃动,还洒了一些。 她犹豫着问:“为什么不把你的身份告诉我?” 周郁掀了掀唇角,脸上的笑意淡了:“如果从一开始告诉你,你会怎么做?会怎么对我?” “会……会好好待你,也不会总是和你生气。” 周郁点点头,“那你对周郁的好,是因为周郁本人吗?还是因为师姐的壳子?” “你们是一个人。” “是也不是。”周郁不知该怎么和她解释这件事,想了想,才道:“两世为人的我,性格心态习惯等等都发生了改变,我怕你不喜欢现在的我。” 说起这,周郁就有一堆旧账要翻。 她把卫许霁拉到自己怀里,捏着小师妹的脸,不住抱怨:“也不知道是谁,说我轻佻,平庸,懒散,没有宫锦的半分风采的?又是谁……” 话未说完,就被卫许霁捂住了嘴。 卫许霁也很委屈。 她看着周郁递来的询问的眼神,抿了抿唇:“我不知道是你,你却知道是我。你调戏我,轻薄我,我骂两句都是轻的……你后来明知道我喜欢你,却还要以周郁的身份不断勾引我,让我犯错。” 就周郁对卫许霁做的那些事,换个人,早被卫许霁打到轮回了。 她咬了咬牙,吐出两个字:“可耻。” 周郁拿下卫许霁的手,“又骂我?” “就骂,骗子。” 真是坦率的可爱。 第82章 对账 被自己极其信任的人欺骗了怎么办? 当然,这个人是说宫锦。 周郁一直是个撒谎精。 对于这个问题,卫许霁很有发言权,她最讨厌欺骗,尤其是这种大事,士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她……忍了下来。 她现在不太知道怎么和周郁相处。 周郁是宫锦师姐,听起来好像是件极好的事情,她却觉得为难。 她可以坦然和周郁承认自己对宫锦的心思,却无法面对她向来尊敬仰慕的宫锦,毕竟她确实在不知道周郁真实身份前,移情别恋了。 卫许霁抱了枕头,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睡。 刚洗完的周郁擦着头发瞧见了,脸色沉了下去:“小许霁,怎么了?” 这个称呼很周郁。 卫许霁自在了一点,“不大好。” “什么不大好?说清楚。”周郁的脸色几经变换,“难道,你觉得我不该是她的转世?” 卫许霁一直没想明白的就是这个。 “你怎么总吃自己的醋?” 但凡周郁对宫锦的敌意没那么大,或许她真的能早点发现真相。 周郁却没再多说,也不像往常一样过来缠着她,直接关上了门。 卫许霁:???你还生气了! 卫许霁将枕头扔到沙发上,收拾了桌子上的酒瓶与杯子,见周郁还是不出来,根据她和周郁相处的经验,知道这是要她哄的意思,只能抱着枕头再回去。 周郁没睡,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卫许霁放下枕头。 想了想,又把枕头往外扯了扯。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吗?” 周郁突然开口。 卫许霁躺好,轻声说:“我现在有别的更想知道的,你愿意告诉我吗?” 她原本不想问的,但堵在心里不舒服。 周郁低低应了一声。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可以不说,但不许骗我。” 见周郁迟迟没应声,卫许霁叹口气:“是禁术。你付出了什么代价?明明我死了那么久,身上却依旧有微薄的灵力,而你一丝都没有。我之前对你起疑过,探过你的脉,竟比普通人还虚弱几分……有不足之症,是逆天而为的代价吗?” 周郁闭上眼,还是不作回答。 卫许霁索性自己说起来。 “我在同你见面之前,卜过宫锦师姐的命数,坎为水,解之为:气运不佳,多难危险,事多困阻。” 卫许霁看着周郁颤动的长睫,轻声问:“我说得对吗?” “师姐,这时候,周郁会哄我的。” 周郁拿她没办法。 只能承认:“没错。” 卫许霁心凉了一半。 作为研习阵法的修士,没人比卫许霁更明白施展禁术要付出什么代价。 若是那个世界巅峰时期的师姐还好,怎么着都有天材地宝喂养。 可这里灵力稀薄,根本没办法恢复,与自损寿数有什么区别。 她又问:“你去藏区时,我说我受伤了,你不来见我,回来后胳膊上多了那些疤,是因为我吗?我昏迷时看到的银发师姐,是你去救我了吗?” 她忽然又想起别的:“在去藏区前,你打过我,我能觉察出你放水了,我也能感觉到我打不过你。但自从你回来,再和我打,你就打不过我了。” 那头白发。 以及原本和前世一样偏烫的体温,骤然变冷,连夏日都太阳都受不住,每天都要靠吃冰块维持。 还有……周郁不愿去医院。 卫许霁哑了声音。 周郁掀起眼皮,侧头看她。 没哭。 很大的进步。 周郁伸出手,摸了摸卫许霁的侧脸,下一秒,卫许霁就撞入周郁怀里,头埋在她的肩膀,无声啜泣。 周郁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卫许霁能更舒服些。 轻拍卫许霁的背,周郁缓声说:“我刚才在心里夸你呢,谁知道你马上就哭了。” “我没哭,我眼睛疼。” “好吧,对不起,我让我的心继续夸你。” 糊弄小孩。 到底让卫许霁放松下来了。 周郁垂眸,温柔的哄她:“你亲亲我,我告诉你答案。” 卫许霁蹭蹭周郁的下巴,抱怨:“你好不正经,每次认真和你谈事情,你总要亲。” 上次,也是在床上,卫许霁袒露了她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说她希望周郁相信自己,接着就被周郁亲了。 前世师姐没有这样……哦,师姐当时一心只有天下苍生,小情小爱在师姐心里太微不足道了。 “可怎么办呢,周郁喜欢这些。喜欢和卫许霁亲近,喜欢卫许霁亲她……刚才周郁生气了,你还没有哄,周郁本人建议你,用你那不太好的吻技欺负一下她。” 卫许霁:…… 什么是“不太好的吻技”? 她翻了个身,躺了回去。 实在气不过,又爬起来在周郁下唇咬了一口。 她心满意足的欣赏着周郁错愕地摸着唇瓣,催促:“亲过了,只不过吻技不太好,你快说,从头到尾都要说。” “明天的戏……” “来不及我就给你请假。” …… “我死后,来到了这里。 这段多出来的生命,我原以为是天道对于我的奖赏,毕竟我可是荡平魔界的救世主。 和你不一样,我是从小在这里长大,我知道异类会被当作猎巫的对象,因此,在成长的过程中,一直遮掩着自己的能力。 剑修当久了,尽管灵力大削,但身体素质仍远胜于普通人,偶尔暴露,还会有人劝我练体育,去国家队效力。 我心动过,为国效力什么的,一直是我最渴求的东西。 但随着我长大,我发现除了灵力被削弱外,还有另一个和我如影随形的基因锁——我会突然昏迷,短则几分钟,长则几天。昏迷时,我的灵魂会回到那个世界,有时是看着你被杀,有时是体验自己濒死的滋味。 某次昏迷得太久,吓到了裴晏初,她和顾学姐——她喜欢的那人——把我带到了她家,安排签了保密协议的家庭医生,用最先进的设备给我检查了一遍。医生说,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小毛病都没有,根本不像活了十多年的人。 那时我才知道,这不是奖赏,是小气鬼天道的惩罚。 祂恼我打破了平衡,特地为我设计的惩罚,罚我——用健康的身体承载禁锢我的枷锁。 只要我不死,我要一直受这个煎熬。 后来我通过裴晏初遇到了卫京玉,她和你长得太像了,我算过,她某一世与你有亲缘关系。她心脏残损,我血液能救命,一拍即合。 于是,我在未告知她的情况下,用了你提到的禁术,想要召唤出你。 不知怎么出了岔子,我没等到你。 我没办法。 原本就是赌命,谁知道赌输了。 于是我愈发颓丧,不愿再听妈妈的安排,和家里的关系开始变得僵硬。 直到再遇到你。 天道……小气鬼,见不得我好。 宋乔菲来我家那天,我们吵架,你不是回去了吗?我去了裴晏初家聚餐,和她正抱怨着,天道就发现我做的事了,又用那一套来整我。 只是,这次的受害者多了一个你。 我在水镜里看到了你,看到了祂劈向你的雷劫,看到你痛苦的发狂。对不起,长生,是我把你拉进来才让你承受这一遭。 所以我醒来后去了你家,我也受了雷劫,我预感到我的血快没用了,我知道你快死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怎么能出事呢? 我胳膊上的划痕就是那么出来的。 以前有祂给我的护命符,现在护命符失效了,我的身体自然因为承受不住祂的惩罚而落下的病根。 我为什么不告诉你我是宫锦?长生,我是废物了,我……我没办法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喝醉说漏嘴,我大概永远不会告诉你。 长生,原谅我。” 第83章 师姐,教教我 “你不是废物,周郁,你的价值不需要依托灵力来实现,你是最无私最有用的。” 卫许霁听完周郁的过往经历,哭得一塌糊涂。 她小狗似的亲着周郁,生怕晚亲一秒,晚说一秒,周郁又会想不开。 “如果没有你,我不知还在哪里飘着,是个孤魂野鬼,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又给我续命,帮我找了亲人,教我入世,你才不是废物。” “但是你将生死置之度外,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不尊重自己的生命。” 她宁愿周郁不救她,也不愿意看周郁因为她受伤。 周郁探身抽了几张卫生纸,边笑边给卫许霁擦眼泪。 “不哭了不哭了,卫许霁,你怎么比小时候还爱哭?” 卫许霁不想和这个惹她哭的罪魁祸首纠缠,抢过纸巾自己擦拭。 动作有些粗鲁。 看得周郁皱眉心疼:“眼睛很重要的,你小心些。” 卫许霁被周郁关切的话语点燃了怒火。 她擦眼泪还能把眼睛擦瞎不成? 反倒是周郁。 又是动用禁术,又是放血救人,又是伤口没愈合跑高寒地区一躲就是半个月。 哪一个单拎出来不比失明严重? 还和她道歉,还要她原谅。 卫许霁用头撞了一下周郁:“周郁,我讨厌你,宫锦,我也讨厌你。” 很赌气的话。 偏偏周郁傻了似的,当真了,一瞬间心堕入谷底,她舔了下干涩的唇,又看了几眼正在擦泪的卫许霁,慢吞吞地再次道歉:“对不起,把你卷进来。” 卫许霁如果戴了智能手环,现在手环就得直接打120叫救护车来拉人了。 她暴躁翻身坐到周郁身上,扯她的领口:“你再说一句对不起,再问我一句什么原不原谅的话,信不信我现在回海市?” 周郁眨眨眼:“那我说什么?” “你安静一点,等我消化。” 周郁抿了抿唇,眼底刚刚凝结起的冰慢慢融化。 是在心疼她。 心疼就好办了。 世界不会因为卫许霁在消化而暂停。 弯月又西沉了些,缓慢又不引人注意。 似乎刮起了一阵风,风声里,碎叶在夜幕中,协同演奏了一曲没有听众的奏鸣曲。 偶尔也有些听众。 烦人的夏虫,疾驰的汽车,夜间的薄雾,以及无聊的周郁。 周郁视线赤裸地打量着卫许霁,她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甚至不用讲解。 因为目光太炽热,卫许霁偶尔会抬头看她,不等她展露笑颜,就又把头低了下去。 第四次这样忽略她,周郁没耐心了。 “我们现在算在一起了,对吗?” “什么?” 卫许霁不是没听清,毕竟她的听力可以说是五感里最灵敏的一个。她只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一遍。 周郁露出一个无害笑,伸手揉着卫许霁的头发:“小许霁,我生气了,哄我。” 卫许霁的大脑自动翻译为:想接吻,你主动,快点。 好幼稚啊周郁。 她在周郁红润的唇角吻了吻。 触碰时,一如既往地带着如玉的温良,但比白玉软多了。 卫许霁低声说:“你受了许多苦,我也平白委屈了你,师姐,是我不好。你以后不要再说对不起的话,我现在都明白,你有你的困处,我不会为难你。” 话说得很好听。 但是。 周郁敛起眉峰:“为什么要同宫锦说这些,明明现在是我。” 卫许霁咬牙:“你再吃这种无关紧要的醋,我也要生气了。” “你生气我会哄你。”周郁想了想,故意补了一句:“宫锦不会这样吧?” “我真生气了。” 周郁笑着抬起她的下巴,凑上去亲了亲:“乖长生,不气了,冷静的怎么样,还有要问我的事情吗?可以考虑给我一个名分吗?” “有。” 周郁嘴角压下去。 这不是周郁想要的答案。 卫许霁问周郁头发变白是怎么回事,胳膊上的疤多久才愈合的,昏迷时所收到的痛会不会带到醒来…… 一字一句,全是在担心周郁的身体。 周郁突然不气了。 她把玩着卫许霁的右手,分神回着卫许霁的话,碰到不太好解释的,就拉过卫许霁的手背,轻轻亲一下。 半个小时下来。 卫许霁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有要控制不住的趋势。 周郁停住了话头,“我们聊些开心的,我们现在是情侣关系,你同意吗?” 卫许霁哼了声。 “你还敢提这个?” “怎么不敢提,我凭本事撬到的墙角,宫锦来了也只能自愧弗如。” “你们是一个人。” 卫许霁不明白周郁是什么毛病,哪有上赶着自己挖自己墙脚的?还真情实感的吃醋。 周郁眸色沉沉地看着她,吐出两个字:“哄我。” “不哄,我没错,你承认的,你是宫锦,也是周郁,难道是在骗我?” 这么说是没错。 周郁想了想,改口:“你生气了,那我哄你,过来,我想抱着你睡觉。” 等卫许霁小绵羊一样落入圈套,周郁才道:“我不喜欢宫锦,她比我强大,比我更被你喜欢。我说我的故事,你却总心疼她,不公平,你明明被我吸引了,你都主动吻我了。” 卫许霁挣扎了一下,因为不想伤害周郁,她没用力,怎么都挣脱不开。 她索性不动了,窝在周郁怀里,因为扣子有些硌,解开了两颗,伸进去探寻周郁的心脏。 ——嗯,挺软的。 旁边传来周郁愉悦的哼笑,她打了个哈欠:“干嘛?刚才那么好的氛围你不做,现在耍起了流氓。” 卫许霁抬头看周郁:“做什么?我看看你还有没有救。” 周郁:…… 失策了,长生还不懂这些。 太罪恶了,她居然开黄腔。 她无奈地配合演出:“那我还有救吗?” “少亲一点就有。” 周郁扬唇,眼底幽深的笑意越来越深:“小长生,你把手收回去我就信了你的话。” 卫许霁:…… “喜欢吗?我可以让你亲亲它。” 话落,卫许霁被吓得仓皇把手抽回来,闭上眼睛装睡。 等周郁快要睡着时,听到卫许霁声若蚊蝇:“你说的氛围……是要做那种事吗?我不会,师姐,教教我。” 第84章 不是说不会吗 周郁不想理她。 太困了,又喝了那么多酒,说了那么多话,身体早撑不住了。 还是年轻人精力足,十八九岁,通宵也精神奕奕。 她想睡觉,卫许霁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原本还只是小声说,见周郁没反应,卫许霁逐渐放肆起来:“师姐,你肯定会的,为什么不肯教我?你不是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你吗?” 周郁被她磨得不耐烦,眯起眼,想骂人,却见卫许霁趴在她身边,眼里流露出期待的光,灿若星辰。 周郁的一颗心在她的注视中被捧到云霄上。 轻飘,柔软。 她莞尔笑着,将那些话咽了下去,坦白说:“我困。” 卫许霁失落地收起眼帘,抿了抿唇,躺了回去。 不对,她那么听话干什么?之前让周郁别招惹她的时候,周郁可一次没听过。 她又想到周郁之前和俞敏说的话,心里越发憋闷。 “是因为我年纪小吗?这种事是你要去找大你五岁的成熟女人做吗?你说我吻技差,是遇到过更好的人吗?你是从她那里学的这些吗?” 连珠炮的提问炸跑了周郁的睡意。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撩起眼皮,手背抵在额头上,等缓过来后,手肘撑起身体,往后一挪,倚在床头。 周郁将卫许霁捞进自己怀里,让她在自己腰腹坐好,才舔了舔唇,轻声问:“你想学什么?学怎么勾引你吗?” 勾……引…… 面对面时,卫许霁气势又弱下来。 她吞了下口水,含糊说:“我记性不太好,不太记得了。” 周郁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被气的。 周郁不想在深夜玩推拉游戏,见卫许霁只是口嗨,没再追问:“那就不……” “我又记起来了。” 周郁:“……” 小混蛋。 …… 坦白讲,周郁没有实战经验。 她对这些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漫画。 初高中时,为了排解烦闷,也为了打发时间,周郁看了许多漫画。 原本没看过那种过火的。 也是,谁会主动承认自己看过涩情漫画呢? 她有个朋友…… 不是为自己开脱,她真的有个朋友,为了保护对方的隐私,暂且称她为裴某。 裴某订购漫画时,不小心多订了两本少儿不宜的画册,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将漫画留在家中,知道周郁的卧室上锁,俞敏又不常在家,所以转赠给了周郁。 之所以是转赠,而不是直接扔掉。 家里别墅彻夜灯火通明的裴某给出的理由是:“现在推行节能环保,漫画毕竟是大树做的,丢了不环保。” 如果周郁看的时候,裴某不红着脸探头偷看,她就信了。 周郁说完“技术”来源,卫许霁蹙眉追问:“你和她亲近到一起看这种东西吗?” 怎么又醋了? 周郁摇摇头,卫许霁从她腰腹上起来,跪坐在她面前,摩挲着周郁的侧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周郁的眼睛。 声音沉了下去:“讲话。” 好熟悉的场景。 周郁恍惚记起,她之前被卫许霁喷了一身水,压着翻涌的怒火说话时,就是用这个语气。 学得挺像。 挺有威慑力。 周郁笑着和不太了解现代社会的卫许霁解释:“只是看漫画,我和她还是好朋友,很正常。” 小古人卫许霁不理解这种“正常”。 她委屈又不甘:“我们都没有一起看过。” 她和周郁没看过。 她和宫锦师姐更没看过。 周郁仰着头,欣赏卫许霁气急败坏地表情,她忍笑,问:“那……你要看吗?” 卫许霁点头又摇头。 她俯下身,克制的用鼻尖碰了碰周郁的鼻尖,还在吃醋,因此她别扭地说:“我想看点不一样的,她没看过的。” 她想,周郁看过那么多漫画,总有一本是没和别人一起看过的。 卫许霁从来不是大度的人。 以前作为朋友,她抗拒周郁身边有比她更亲近的朋友。 现在作为……朋友,她自然可以理所当然的霸占完整的周郁。 不管是周郁,还是师姐,既然喜欢她,就该独属于她。 卫许霁知道周郁不会拒绝。 她能感觉出来,周郁很喜欢她这样,恶趣味,比前世坏多了。 但她没想到周郁会那么坏。 周郁缓缓绽开一个笑,整个人散发着由内而外的喜悦,眼眸半眯,温柔缱绻,脉脉盯着卫许霁的唇,传达无言的讯号。 卫许霁感觉自己的唇瓣在发烫。 胸腔跳动的心在叫嚣着:她需要周郁的安抚。 卫许霁见周郁不动,有些不耐,刚再凑近一点,周郁的吻就落下来了。 吻在卫许霁的下巴,鼻尖,耳垂。 像是被小猫的软垫压了压。 片刻的满足后就是更多的空虚。 卫许霁扶着周郁的肩,就听周郁在她耳畔放轻声音蛊惑道:“没人看过我,卫许霁,你要不要看看?” 她甚至没有理会周郁在郑重叫她的名字,意乱情迷地点着头。 周郁循循善诱:“这种事情总要你情我愿,好长生,告诉我,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答案,你最聪明了。” 周郁的唇擦过卫许霁的侧脸,呼吸拍着碎发,带着周郁特有的凉意:“卫许霁,回答我,让我满意我就教你。” “是……伴侣。” 一个本不该出年轻人口中的词语取悦了周郁。 她奖励性的吻了吻卫许霁,拉住卫许霁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到手:“首先要做的就是forey。” ……………… ……………… ……………… 卫许霁恋恋不舍地放开:“接下来呢?接下来也可以这样吗,我怕……弄伤你。” 周郁:…… 混蛋,不是说不会吗! 第85章 过犹不及 “我真不会,师姐,你了解我的,我从未涉足过这些东西。你教教我,教我怎么照顾你。” 教人……自己,这也太羞耻了。 周郁后悔这个决定了。 她掩耳盗铃般遮住自己的眼睛,自暴自弃地想,早知道就示范一遍了。 周郁声音哑了些:“长生,帮我……” …… 周郁知道卫许霁是个天才,学习某种技能时,总是比旁人学得更快,掌握的更好。 一息之间,由周郁掌握的局面全面崩盘。 卫许霁亲着周郁的侧脸,目光幽暗,神情阴冷:“我上次看到了你的同人文,周郁,怎么还有人写这些东西?” 卫许霁本是不信的。 她们写周郁艳丽娇媚,柔若无骨,会发出破碎又动听的歌声。 卫许霁看着周郁比书里还潋滟的眼尾,心底名为嫉妒与疯狂的大树肆意生长。 她像只贪婪的巨龙,守护自己的宝藏,衔咬住宝藏脆弱的前颈,一遍又一遍的低喃:“师姐,你是我的。” 周郁耐不住她的触碰。 细长的手抓着床单,脖颈绷出漂亮的弧度。 嘴里的话断断续续:“混账,我还……要拍戏,不许……留印。” …… 韩倩发现周郁和卫许霁的气氛有些奇怪。 周郁怀里抱着剧本,坐在卫许霁的软椅上,倦怠的眯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周郁身边跟着卫许霁,卫许霁左耳戴着耳机,手里拿着保温杯,在同崔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注意力却一直在周郁身上。 周郁的头晃了晃,卫许霁明明没看到,却能及时伸手扶住,周郁头也不抬,就换了个方向睡。 两人一言不发。 却像是有层别人融不进去的结界。 韩倩:嘶……不对劲,有一万分的不对劲。 她想找周郁聊一聊。 但卫许霁一直在这,找不到机会。 直到崔珏宣布准备开拍。 韩倩向周郁走了几步,就惊讶的看到卫许霁弯腰在周郁耳边说了什么,周郁懒洋洋地点头,卷起剧本,在卫许霁头上打了一下。 坏脾气的小金主居然没生气。 周郁这次更是过分,伸出手,用手背轻拍了几下卫许霁的侧脸。 带着明显上位者驯化意味的动作,是情人之间惯用的调情方式。 坏脾气小金主甘之如饴般握住那双手。 韩倩心叹完蛋。 不用找周郁确认了,肯定谈了。 她之前带过好几个艺人,要是这都看不出来,都不用在这行混了。 可以从现在准备恋情公关了。 …… 周郁今天要拍肖晦光前期的戏份,不用再画毁容妆,只根据人设需要稍稍休整了一番。 因为这场是冬天的戏,周郁身上的高领毛衣也就没那么突兀。 周郁揉了揉太阳穴,卫许霁不知从哪找到一支清凉油。 “崔珏说这个管用,师姐,如果状态不好,就回去休息吧,一天而已,耽误得起。” 周郁抬眼看她,冷淡的嗯了声。 卫许霁蔫了:“你不能用完就扔。” “哪儿扔了?你不是还在这儿。” “可你不理我。” 周郁被气笑了:“我为什么不理你你还不知道吗?” 卫许霁知道。 不就是从昨晚闹到今早助理来敲门,导致去周郁洗澡时差点在浴室摔倒吗? 她明明说了可以帮忙,是周郁反复拒绝的。 她心虚地摸着鼻子,弯下腰:“师姐,我不懂这些,所以伤到你了。” 周郁没再被她的这副面孔欺骗,哼了声:“你不懂谁懂,全世界没人比你更厉害了。” 卫许霁乌瞳在阳光下散发着黑曜石的光泽:“真的吗?” 周郁:…… 她卷起剧本对着卫许霁的头就是一棒:“我没有在夸你,飘什么飘?” 卫许霁皱皱鼻子。 她小声抱怨:“为什么不夸我?” “因为过犹不及,所以不夸你。” 周郁耽于情色,没能及时叫停,她负主要责任。 长生勉强算她的从犯。 卫许霁握住周郁拍她的手,轻声说:“我昨晚——真的是想检查你的身体,我摸着好像是心脉受损,我们去中医院好不好?母亲说那里可能对慢性病有用。” “不去。” 卫许霁慢吞吞“哦”了声。 好吧,现在周郁有理,周郁是老大。 前半场有柳璎,又得卡一会,周郁出于对同事的信任,决定等会再过去。 周郁点开手机刷着裴晏初,突然笑了:“你让金宝做什么了?” “来苏市买药,怎么了?”卫许霁看周郁笑了,知道她算消气了,松口气。 周郁把手机歪给卫许霁:“哈哈哈,你看看。” …… 金宝这两天忙的连轴转。 项目到了收尾阶段,需要她全程跟进对接。 小老板身边的人里,大老板又只熟悉她,最近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慈姐之心泛滥,隔三差五发邮件询问小老板和周小姐关系进展—— 这她怎么知道! 她是助理又不是老板,卫许霁难不成还会跟她说这些! 这边刚敲定了协议章程,苏市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有人不知死活劝酒劝到周小姐身上,惹得小老板发了一通脾气,让她参与解决。 苍天啊。 不就劝个酒吗? 没见人家裴总谈生意手里都得端个香槟杯装样子吗? 她摸着小老板的脾气和导演商量了解决方案,没睡醒的金宝第二天一早就接到小老板的消息,让她去苏市,收一批中药材。 怎么还和药材打上交道了? 金宝烦的在厕所揪掉三根头发都没想明白。 做助理,苦。 做总是心血来潮想一出是一出的小老板的助理,更苦。 坐在满是怨气班味的高铁商务座,金宝发了个朋友圈: 【aaa商业女强人背后的女人:怀念170万年前和闺蜜一起在元谋当吗喽的日子,每天只用考虑去摘哪棵树上的香蕉,没有剥削没有压榨,只有两只开心的吗喽】 五分钟后,周小姐点了个赞。 吓得金宝秒删。 三分钟后,小老板给她转了三千块钱,外加一条语音。 金宝怀着激动的心情颤抖的手,点开语音。 喧嚣的环境里,小老板声音经过电流传导有些失真:“你来找我的时候最好真是一只猴子。” 金宝:…… 暖暖的,很安心。 第86章 以权压人 “小周,今天状态不太好?” 碍于投资人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崔珏没用大喇叭吼人。 周郁抱歉的笑了下:“是我的问题,昨晚没休息好。” 又态度很好的和同组演员欠了欠身,“辛苦各位老师再来一条。” 昨晚聚餐,卫许霁砸场子后,崔珏隐晦提了一下卫许霁的身份,其他人哪会招惹护犊子的投资人的“朋友”,都客气的关心了几句。 崔珏没着急开拍,让周郁再准备一下,悄声问投资人:“是被吓到了吗?” 她是指劝酒那事。 对于一个初出社会的年轻人来说,领略成年人社交的油腻与欺压,确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在崔珏眼里,周郁再怎么世故也改变不了她刚从象牙塔里毕业没两年的事实,到底是年轻——她妈妈还是享誉国际的钢琴家,估计从小到大没见过昨晚的场面。 崔珏眼里的担忧不似作假。 让周郁一晚没睡的罪魁祸首下意识按了按食指的关节。 有些发烫。 半晌,她清了清嗓子:“还好。” 尽管这个做借口更便利些,但卫许霁还是否认了。 倒不是不愿说谎。 她是不想让崔珏小瞧师姐。 上次崔珏和她说的关于周郁的话,卫许霁还记在心里,她不愿让师姐的名誉再在崔珏这里受损。 崔珏看时机差不多,抬手叫劝酒的男演员过来道歉。 仗着资历与名气威胁新人女演员的那人一过来,卫许霁缓和的神情霎时就变得不耐烦。 卫许霁没理他,问崔珏:“还不拍,是在等我的助理过来吗?” 崔珏忽略男演员投来的求助目光,假笑着举起大喇叭,“这就拍。” 祖宗,怎么又惹到她了? 金助理不是说卫许霁最不爱计较吗? 真是怀念那个甩手掌柜的投资人。 …… 金宝被柔柔领进片场时,听到有几个人在小声闲聊,谈论周郁和卫许霁的关系,以及卫许霁的身份。 有个人说卫许霁是军政二代。 说的有鼻子有眼,连百度百科都拿出来了,跟真的似的。 金宝:要不是你们说的是我老板,我就信了。 她走到卫许霁身边,那场戏还没拍完。 小老板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右手扶着下巴,怀里抱着一堆东西,保温杯,剧本,还有纸飞机。 ——这大热天的,小老板闲到叠纸飞机都不回酒店休息吗? 爱情的魔力。 直到导演喊了卡,周郁一边往这走,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另一只纸飞机,金宝才反应过来,卫许霁可能还不会折纸这种游戏。 周郁将纸飞机送给卫许霁,看着金宝,笑问:“路上买香蕉了吗?” 金宝:…… 说这个就有些讨厌了。 “没有,到站就赶过来了。” “一路辛苦,”周郁按住卫许霁的肩膀,没怎么用力,“你们有正事要忙吧?” 金宝点点头。 卫许霁收回黏在周郁身上的视线,看了金宝一眼。 金宝接收到信号。 金宝摇摇头。 目睹她们眼神交流的周郁笑出声,不轻不重的捏着卫许霁的肩,“别闹,都说了这里热,让你去化妆间休息你又不愿意,等会吵起来你更受不了。” 卫许霁低声道:“我怕别人欺负你。” “没人能欺负我。” 卫许霁反驳:“昨天就有。” 被晾了半个小时的男演员听出这是在说他,心里不大痛快,又不敢和导演亲口承认的财神爷闹翻。 他低声下气地和卫许霁道:“卫小姐,昨晚是我不对。我喝多了……” 金宝见卫许霁脸色难看,重重咳了声。 蠢货,道歉都分不清对象。 怪不得崔珏会给她发消息说小老板不满意他的道歉诚意。 和当事人道歉啊。 和小老板道歉有什么用。 卫许霁光明正大的和周郁抱怨:“师姐,我有些后悔让你拍戏了。” 遇到的这群人里没一个卫许霁满意的。 “是吗?”周郁哄她:“我挺喜欢的。” 周郁看了眼局促站在一旁的男演员,也觉得心烦,客套又虚伪地冲对方笑了下:“王老师,我师妹还小,说话没个顾忌。” 卫许霁听出周郁是在维护她,玩着周郁送的纸飞机,暗讽:“我说话没顾忌,与人相处却有分寸,知道对不起谁就和谁道歉。” 卫许霁的话如同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在男演员脸上。 简直就是明说他趋炎附势。 欺负了周郁不道歉,巴巴找到投资人面前说什么对不起。 男演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金宝看的想笑。 男演员一脸忍辱负重:“小周啊,我……” 卫许霁不满意对方道歉时还妄图摆什么前辈架子,索性直接打断:“师姐。” 周郁垂眸,看着满心要为她出气的小师妹,眸色闪了闪:“嗯。” …… “金助理,你不是说卫总不爱计较吗?” 说好了公开道歉,并禁止剧组内酒桌文化,卫许霁就消气的。 怎么又让助理来找她商量投资的事了? 崔珏被烦的牙疼。 金宝把合同递给崔珏:“我们老板脾气很好,是你挑的演员有问题。上次周小姐晕倒不也是因为你选人不当,某场戏一直过不了,热中暑的吗?” 她上次在开会时笑出声,小老板别说罚她了,说都没说一句。 换一个真爱计较的领导,不知道被穿多少小鞋了。 崔珏想到这个就心虚,没拿合同,而是拿起了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小周的事确实是我安排不当,我们《信笺》的选角,除了小周的肖晦光,其他人都是试镜挑的,柳璎虽然演技生涩,但外形很符合角色……” 这种话听听得了。 金宝敷衍的把合同推了推:“崔导,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是你可以用逃避的时间解决有问题的人。” 崔珏被堵的不上不下,挣扎:“戏都拍了一大半了。” “全是他的独角戏吗?” 崔珏:…… …… 空气里到处都是饭菜的味道。 卫许霁凑近周郁,呼吸着周郁身上干净冷冽的雪松味,才觉得喘过气来。 周郁没吃饭,她没胃口。 睡了一会,周郁醒来见卫许霁还坐在她旁边,疑惑:“金宝呢?” “找导演去了。”卫许霁随口答。 “导演?” “她的处理方式我不满意,我听说可以换角,就让金宝去找导演了。可以吗?” 周郁打了个哈欠:“什么可以吗?” “你会觉得我坏吗?”卫许霁抿了抿唇:“我听到有人说我小题大做,以权压人。” 周郁伸手捏着卫许霁的下巴,眼里透着冷光,嘴角噙着笑,认真道:“当然不,他逼我喝酒,就不是以权压人吗?小许霁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很棒。” 第87章 那我的呢 金宝按照卫许霁列出的名单,买了一大包的药材。 卫许霁一手翻着医书,一手拿着某味药材对比,比对过后,自己咬了一口,把在一旁看着的金宝吓了个半死。 祖宗,这是能随便吃的吗? 都二十一世纪了,就别搞神农尝百草这出了呗。 没等她说话,卫许霁扯出一张抽纸,将咬下来的残渣吐到纸上,包起来,丢进垃圾桶了。 卫许霁放下医书,做实验一样严肃的翻看着金宝买回来的药材。 “你上当了。” 怕金宝不相信,卫许霁还拿出一味药材做讲解。 金宝没想到小老板还懂中药,她看着药包,解释:“我这些都是在中药店买的,看着人一味一味抓的。” 卫许霁口腔里泛着淡淡的苦味。 她将药材包起来,一起丢进垃圾桶,说:“我原本想自己买的,但听说中医药市场上的假货很多,所以叫你来,以为你能聪明点,去有传承的老店。” 卫许霁想了想,觉得没必要给金宝留面子,毕竟真的没达到她的预期:“但你不仅连真假都分不出就算了,居然连去哪儿买都不知道。” 金宝很习惯小老板这副轻蔑的口吻。 高高在上又带着股不可思议。 仿佛在说:居然有人能笨成这样。 天啊,所以真的有人可以凭借医书辨别药材真假吗? 金宝拿起卫许霁放在一旁的医书,翻了几页,彻底呆住:怎么是繁体?还那么多看不懂的字? “老板,你看得懂吗?” “看不懂。” 金宝:??? 那你抱着这本书尝什么药啊! 搞得她真以为小老板是什么隐世传人。 …… 周郁洗完澡,包好头发从浴室里出来,闻到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苦味。 她敛眉:“卫许霁?” “怎么了?” 金宝已经离开了,卫许霁躺在沙发上翻着医书:“要我给你吹头发吗?我不会。” 周郁闻着苦味走到桌前,找了一圈,在地上找到半块碎掉的药材。 她看着上面明显的齿痕印,踢了下桌旁的垃圾桶——里面空空如也,垃圾袋换新了,轻笑了一下。 听不出情绪。 卫许霁诡异地嗅到危险的气息。 她放下医书,走过去:“怎么了?” 周郁打量似的瞧她一眼,片刻后,摇摇头,“没事,想到一个笑话,觉得好笑。” “什么笑话?我也想听。” “忘了。” 卫许霁和周郁大眼瞪小眼,半晌,败下阵来:“对不起。” 周郁叹口气。 伸手揉捏卫许霁的侧脸。 手感比捏捏好。 等发泄完,周郁才说:“想为我治病?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这里和那个世界的药理不共通,而且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清楚,现在没有什么大问题,你不用太担心。” 卫许霁把藏起来的医书扔到桌子上。 声音有些大。 大到让卫许霁记起了宫锦最讨厌别人毁坏书籍。 于是卫许霁又将医书捡起来,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书脊和书皮。 “可是我忍不住担心,如果是你前世的身体,我们就算……弄十天半个月你也不会疲倦的,昨天只是一个晚上而已。” 周郁差点没跟上卫许霁的脑回路。 她不可置信地“哈”了一声。 十天半个月? 卫许霁疯了还是她疯了? 这是一位合格的修士能说出来的话吗? 半个月的时间,她都能清除一城的魔物,保护数百人免受魔族迫害了。 卫许霁居然想着用这个时间做这些? 周郁冷下脸:“作为一个普通人,一夜不睡,在第二天瞌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卫许霁不甘心:“可是我摸出来了,你心脉受损严重,如果不治疗,会影响你今后生活的。周郁,普通人就该死吗?” “我现在又不会死。” “以后呢?” “以后?以后的事谁说得清呢。” 周郁想了想卫许霁刚才的话,挑了挑眉:“倒是你,我还没好,你就想十天半个月的事,太不尊重我的……病体了吧。” 她转过身,“药放在哪了?没煎药吧,中药很苦,我闻不惯。” 卫许霁顺着桌子蹲下。 手里还捏着那本医书。 她看了很多遍,却因两个世界的文化底蕴不同,不了解这里的文言文,看不明白。 她有气无力道:“没煎,药是假的,金宝被骗了,我让金宝拿出去丢掉了。” 周郁愣了愣:“长生?” “我不是为了做那种事才想要救你。”卫许霁知道周郁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她还是感到一种由衷的无能为力。 周郁对医院,对医生,对治病的抗拒超乎她的想象。 健康不好吗? 为什么不愿意去治疗。 心脉受损的后果卫许霁不相信周郁不清楚。 现在是体虚内凉,以后就是五脏孱弱退化,再以后五感也要受到影响。 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周郁还带着她去医院打破伤风,明明那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对治病那么抗拒? 真的药石无医吗? 还是…… 卫许霁心脏猛的紧缩。 “你的血能救人,那我的呢?” 周郁的脸色唰的一下变白。 她强装镇定,手却扶住了桌子。 卫许霁似乎是自言自语:“我之前和你说过,我遇到你之前被车撞了,受了严重的内伤,五脏六腑都在痛,流了很多血,但是我睡了一觉就好了。你说你会昏迷,也是受伤之后昏迷吗?” 周郁打断她:“我说了,我身上是被下了基因锁。” 卫许霁仰头看着她,审视着这个从她们重逢就开始隐瞒欺骗的人。 她扯了下唇角,眼泪滚落:“骗子。” 第88章 吸血鬼 周郁胸腔明显起伏了一下,看起来像说谎前的预备动作。 “长生。” 她屈着腰,双手扶在膝盖上。 因着刚洗完,身上穿的睡衣,扣子没有老实扣好,松垮随性中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空气中堆叠着沐浴露的馨香。 周郁冷静又克制地将视线放在卫许霁一哭就泛红的眉尾。 “长生。”她又重复一遍。 卫许霁提高警惕:“这次你打算怎么骗我?” 大概是因为在哭,声音有些飘。 “不骗你。”字咬的很轻,带着安抚的味道。 周郁站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坑边缘,她可以肯定,只要她行差踏错一步,名为“信任”的岩浆就会将她吞噬,她也会被卫许霁拒之心门外。 哪怕她是宫锦。 哪怕卫许霁喜欢她。 或者说,正是因为这样,卫许霁才会更生气。 呼吸间,心思转了几圈。 周郁吐出一口气,舌尖抵了一下上颚:“你很聪明。” 这是承认了。 卫许霁发泄着将手里的医书砸向周郁。 周郁不躲不避,等书脊磕到她的胳膊,青了一块,她又软下声音撒娇:“疼。” 卫许霁下意识看向那一小块青印,在周郁伤口淡粉色的新肉上,看起来那么刺眼,那么格格不入。 她记起伤口处原本的狰狞模样,声音闷闷的:“疼死你。” 周郁“嗯”了声,有样学样:“疼死我。” 卫许霁的睫毛颤了颤,躲开周郁的目光。 “疼死我你会心疼吗?” “不会。” “那太可惜了。” 周郁对卫许霁伸出手,卫许霁便下意识将手递了过去。 近乎本能的信任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周郁趁卫许霁收回手之前,将她拉起来,平视着她,温声哄着:“好了长生,别哭了,过来,让我抱抱你。” 这个说法很奇怪。 周郁惹人不开心,却要卫许霁去抱她。 卫许霁品了品,读懂周郁的隐喻。 周郁是在把拥抱的主动权交给卫许霁,以前她生气时,周郁为了控制她,总要先拥抱她。 这次却不然。 这个细枝末节的改变,是周郁对卫许霁的示弱,也是周郁做出的妥协。 卫许霁抱住周郁,头埋在周郁的颈窝,眼泪蹭到周郁的衣服上。 有几根周郁没包起来的发丝调皮的压在她的侧脸,痒痒的。 “没好。”她哑声抱怨。 周郁先是揉着卫许霁的发顶,再亲昵的抚过卫许霁的脊背。 怀里的温度在提醒周郁:她那个讨厌欺骗的小师妹又一次选择了原谅她。 周郁眨着发酸的眼,轻声问:“怎么没好?” “我说没好。” 周郁明白了:“那就没好。” 想了想,她又问:“你想接吻吗?” 卫许霁抿唇,有一点,难过过后,总该给自己找点慰藉。 可周郁才误解了她。 卫许霁阖上眼:“不,周郁,我最近不想同你做亲密的事,你会觉得我对你的照顾全是为了那些……我没有。” 周郁短促的笑了一声。 拍着她的背,哄她:“应该的,也该让我长个教训。” …… 房间里有一把水果刀,是助理买的。 周郁不满意,说切过水果,脏,会细菌感染。 卫许霁想让金宝去买一把干净的,周郁又推说现在很晚了。 卫许霁盯着周郁瞧了一会, “你没骗我吧?” 总骗人的劣势就是,面对这句话,周郁没办法理直气壮的回一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托着腮,冠冕堂皇的为自己找借口:“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回海市,让家庭医生用注射器把你的血抽出来,再注射到我的体内。这样更安全,不是吗?” 听着有些道理。 但周郁的戏份至少还有半个月。 卫许霁权衡了一下,摇摇头:“不行,迟则生变,我怕到时候你又想到什么理由推拒我。” 她也不是一定要用刀才能弄伤自己。 右掌蓄力,径直对着自己的左心口拍去。 这自戕的招式周郁太熟悉了,梦里见过千百遍,眼见来不及阻拦,索性用自己的胳膊抵挡。 电光火石间,周郁的胳膊上传来“啪”一声,接着“喀”。 周郁在卫许霁震惊的表情中,晃了晃无力的小臂。 脱臼了。 周郁把袖子往上一挽,胳膊红肿一片。 见卫许霁还傻愣在那,用膝盖碰了碰她,语气轻松:“给我接上。” 卫许霁先去冰箱拿了冰袋给周郁的胳膊冷敷,才来接胳膊。 一拉一拽,胳膊就接好了。 卫许霁蹲在周郁面前,态度诚恳:“师姐,对不起。” 周郁靠在沙发上,好笑地问她:“错哪儿了?” 卫许霁沉思片刻,认真作答:“不该伤到你,我应该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这样做的。” 周郁:…… 周郁前倾着身体,活动了一下脚腕,笑容更和善:“是吗?” 不等卫许霁回答,周郁抬腿踢在卫许霁的右肩上。 周郁收着力,不疼。 卫许霁被踢得轻晃,以为周郁是在罚她,看着周郁冷下去的脸,意识到周郁是不同意她的取血方案。 她不再犹豫,又要拍自己的心口。 因为姿势不对等,这次周郁看得更清楚,直接抬腿将卫许霁踹倒在地。 周郁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卫许霁,气得咬后槽牙,越想越想笑,竟然笑出声来。 她半跪在卫许霁身边,伸手扯着卫许霁的衣领,将人拽起来,竭力忍住要打一顿熊孩子的冲动:“乖长生,我们有别的方法,你别闹。” “现在就要。” “……就现在。” …… 周郁的方法,是将那把水果刀高温煮沸,以达到消毒杀菌的目的。 “你刚才怎么不说?” 周郁情绪没什么起伏:“刚才忘了。” 周郁拿着刀,握紧又放松,把握好力度,才在卫许霁胳膊上轻轻划了一道。 又短又浅。 卫许霁看着外涌的一条血线,蹙眉:“不够。” “够了。长生,你有觉得不适吗?” “没有,我很好。” 只接了一小瓶盖,伤口就凝固了。 卫许霁要去拿刀再多划几道,被周郁不动声色地挡住:“长生,已经够了。” 在卫许霁期待的目光中,周郁端起瓶盖一饮而尽。 卫许霁紧张地看着她:“感觉怎么样?” 周郁迟疑地舔了下唇角:“感觉自己像西方故事中的吸血鬼。” 卫许霁不懂什么吸血鬼,但她知道肯定和她的问题无关:“我是问身体变化。” “……不知道。” 第89章 欢呼声所裹挟 这一觉睡得有些沉。 周郁睁开眼,入目是卫许霁明亮的双眸,其次才是舒适的暖光。 昨天说着不要再和她亲近的女孩软绵绵地吻在她的唇边。 然后小小的惊呼一声:“周郁,你不知道!” 声音并不尖锐,甚至因为一晚上没喝水,带着点哑,很好的平衡了她身上的孩子气,赋予她一点点成年人的稳重。 衣服上有不少褶皱,一看就知道是某人没好好睡觉,动来动去挤压出来的。 昨晚没拉窗帘,苍白的脸被暖阳烘烤,透着些红晕,看起来健康多了。 她用鼻尖蹭着周郁的侧脸,像只亲近主人的花栗鼠。 周郁被她可爱的眯起眼睛笑,将她揽进怀里,体温差传递来的热意带给周郁实感:不是做梦。 她清了清嗓子,说:“你说了我就知道了。” 她想再赖两分钟的床。 五分钟也行。 “周郁,你的头发变黑了。” 卫许霁花了三分钟详细阐述了周郁身体的变化过程,包括体温,发色,胳膊上的伤。 周郁倦怠的玩着卫许霁的手,听她说完,才问:“所以……你守在我身边,一晚没睡?” “有些兴奋。”卫许霁眼神躲了一下,“我不困。” 周郁按了下自己的眼窝,不可置信:“前天做了一晚上,昨天白天你在片场,晚上又一夜未眠,太可怕了。” 周郁没出事前也不敢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 没再理会卫许霁的狡辩,周郁强硬要求卫许霁留在酒店休息。 崔珏没见到投资人时还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她这次要多陪你两天。” “她挺忙的。” 周郁随口敷衍,喝着冰水,思绪飘到床上,也不知道卫许霁有没有听话休息。 崔珏多看了她几眼。 周郁用保温杯挡住崔珏的视线:“我脸上有今晚开奖的彩票中奖号码吗?” 崔珏打趣她:“我看你像是中了彩票,不然也不会开心成这样。” “可能吧。”周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今天的戏份可用不着你开心,酝酿着点情绪,她不在,你不入戏小心我骂你。” 周郁把剧本盖在脸上,装听不到。 …… 柳璎的粉丝来探班,原本就喧闹的片场变得更熙熙攘攘。 周郁没去凑热闹,和两个助理斗地主,纸牌还是上次哄卫许霁剩的。 方方小心提问:“郁姐,小老板说你会魔术,能让我们开开眼吗?” “小老板”这个称呼是她们和金宝学的。 卫许霁十八九岁,叫老板总觉得把人叫老了,叫卫小姐又觉得拉开了距离,叫姐就更奇怪了。 “小老板”就正好,正经中平添逗趣,严肃中不失活泼,正契合卫许霁的身份。 “不行。” 周郁洗好牌,摆到桌子上。 不经意的切牌让方方看得眼热:“让我们看看呗,郁姐,我们又不拍视频。” “那是我哄她的,给你们看算怎么回事。” 周郁催促:“快点,这才输几局就开始想耍赖了,不扣你工资,放心吧。” 方方得到不扣工资的回答,松口气,开始码牌。 方方又连输三局,柔柔都开始觉得不对劲:“散财童子啊你,以后打麻将打牌都记得叫我。” 方方欲哭无泪。 周郁虐完菜,心里因为周遭太吵升起的烦闷一扫而空。 叫来了韩倩接班,自己躲到崔珏身边听课。 手机震动几下,是周郁特意为卫许霁的消息提醒设置的。 卫许霁:【师姐,金宝说别人都有粉丝团,我想给你买一个,金宝不让】 卫许霁:【她说涨粉太快会被骂水军。可是我买的就是水军,这怎么叫骂,分明是旁人火眼金睛】 卫许霁:【她说你会被骂,那我不买了】 卫许霁:【你喜欢别人爱你吗?】 消息就停到这。 周郁敲出几个字:【我只需要你爱我。】 对面隔了几分钟发来一个小狗开心的表情包。 卫许霁矜持道:【金宝教我发的】 矜持了一秒,下一秒又开始热情起来:【那我做你第一个粉丝,唯一的粉丝,永远的粉丝】 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卫许霁的激动。 周郁长按最后一条消息,放进了收藏里。 导演的大喇叭响起来,听起来是要开拍了。 周郁按着语音条,拖着尾音问卫许霁:【不是告诉你要好好休息吗?怎么玩起来了?别说是金宝带坏你,你都不听我的话,却听金宝的,我会难过。】 周郁是不是真难过金宝不知道。 金宝是真的要碎了。 高温酷暑,那么热的天,挤一堆人聚在一起的场所,想想就喘不上来气。 偏偏她恋爱脑的小老板把她“流放”过来了。 还不如让她满城找中药呢。 …… 拍完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碰到还没散的柳璎粉丝们。 周郁有点热度,但一没作品,二,妆发还和上热搜的那个不一样,她确信没人会认识她。 天算不如人算。 柳璎就在一旁。 见最近一直躲着她的周郁出现,她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开玩笑似的拍了下周郁的左肩,然后躲到右边。 周郁顺着声音从右往后转。 对上柳璎的笑脸。 周郁眉心一跳,就听到许多摄像机对着她狂拍,还有一些年轻女人的声音。 完蛋,这边都是柳璎的粉丝,会被骂的。 “她就是百川少东家的青梅竹马吗?” “看起来好有气质。” “璎璎拍完之后她没上当,小情侣私底下不知道玩了多少遍了。” “是在秀吧是在秀吧。” 周郁:……听力好也有坏处。 还不如骂她两句。 什么青梅竹马?裴晏初知道又得发疯。 一想到要走流量路线,这样的叽叽喳喳的话将伴随她的职业生涯,周郁就在否决韩倩炒真人cp的宫殿上反复添砖加瓦。 她绝对不要被欢呼声所裹挟。 …… cp贴比她们先到酒店。 卫许霁躺尸一样躺在床上,听到周郁回来了,把自己裹到被子里,怎么叫都不回应。 周郁扯开被子,笑盈盈地说:“装睡。” 卫许霁闭着眼:“我陪你去片场,一点事都没有,我一走,cp贴都传到我手机上了。我打扰你交友了吗?” 周郁没应,而是问:“胳膊疼吗?伤口愈合了吗?” 卫许霁哼了一声。 不满意周郁的岔开话题。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不疼,愈合了。” 周郁俯下身亲了亲卫许霁的眼尾,笑说:“那就好。” 卫许霁也忍不住笑了:“那很好,今晚继续。” 第90章 有你在 周郁不想陪她“继续”。 她检查过伤口,确认如卫许霁所说愈合的连疤都看不到,勉强安心。 “不用。” 卫许霁反应很大,撑着身体坐起来,笑容僵在脸上:“师姐,不是有用吗?” 周郁把手搭在她的脖子,很冰,像刚从冰窖里拿出来,一点没有夏天该有的热意。 卫许霁心凉了半截,慌乱找着借口:“我昨晚摸到你的体温回升了的,可能是太少了,等会我……” “虚不受补。”周郁打断她。 这是她在片场想了一天想出来的完美借口。 中医说的。 只要卫许霁提出一句质疑,她就可以用这四个字堵住卫许霁即将脱口的源源不断的问题。 然而卫许霁没有问。 只是垂下长睫,思索这句话的意思。 被周郁骗了那么多次,卫许霁还是下意识选择相信。 “体虚而不能受补药。”周郁用卫许霁能听懂的话解释:“会反噬。” 卫许霁讪讪躺回去,咸鱼失去梦想般放空。 很快,她又意识到周郁话里的漏洞:“我们减少一点药量,或者频率,怎样?总不能不补吧,那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后一句是抱怨。 周郁想告诉她,她已经做了很多事。 但看到卫许霁厌弃的神情,只好止住话头,顺着卫许霁的意思,给出建议:“一年一次吧。” 卫许霁见有希望,开始讨价还价:“一周。” “半年。” “至多一个月,再多我就要生气!” 周郁弯了弯眼睛,答应:“那就一个月,说好了,长生要比我守承诺才是。” 卫许霁翻了个身,把自己闷在枕头上。 完蛋,一个月还是保守了,早知道说十天的。 她闷声闷气道:“周郁,我今天不愿再见你了。” 下班见到卫许霁后,一直翻滚叫嚣着的好心情,突然安静下来。 静得仿佛被搁置在真空玻璃罩内。 周郁放平声音,尽量让自己无波无澜:“让你开心,我是宫锦,让你不开心,我就是周郁,是吗?” 夭寿了。 这语气。 怎么吃自己的醋还那么真情实感啊! 没等卫许霁再感慨几句,就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卫许霁从床上翻下来,急的连拖鞋都没有穿,伸出胳膊挡在门前。 “我……那个,你……” 卫许霁的cpu都快烧了,周郁生气的角度太刁钻,她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原本就不是很会讲话的人。 能理解周郁话里的意思,已经用尽她全部的脑细胞。 偏偏越急越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郁于心不忍,给她梯子下:“你想说我和她是一个人,哪个顺口就叫哪个,不是故意的。” “不是。” “什么?”怎么不顺着梯子下来? “不是。”卫许霁摸了摸鼻尖,小声解释:“我知道师姐和周郁是一个人,但,我不太敢和师姐使小性子。我在周郁面前,更自在些。” 如果是师姐生气,卫许霁会老实的面壁思过,检讨自己的错处,会解释,唯独不敢像这样拦师姐的路。 “周郁,我没有薄待你,我是太……” 喉咙处出现轻微颤栗。 卫许霁搅弄着手指,又吞了下口水:“周郁,你别气,我刚才在说气话,我想见你,别走。” “嗯。” “就嗯,没别的了?”她说那么多话,周郁就回个嗯? 周郁拍了拍她,面上发烫:“去穿鞋,换身能外出的衣服,带你出去吃饭。” 卫许霁听话的去穿鞋,回头看她:“你不开心吗?” “开心。”周郁发现自己被小师妹带的开始变得别扭,想着,又补充了一句:“想亲你,所以请你快点。” 卫许霁满意了。 晚饭去吃了日料。 服务员说本店的招牌饮品是梅子酒,不喜欢喝酒的人也能尝试一下。 卫许霁很受鼓励,点了两瓶。 她只喝了一口,尝到了服务员说的梅子的青涩甘甜,更尝到了隐藏在果香下的酒精味——一如既往的不那么好喝。 或许周郁像上次那样喂她,她能多喝两口。 但周郁明显对清酒不感兴趣,除了给她倒酒外,再没碰过那瓶酒。 饭后周郁开车载卫许霁在城内绕了一圈。 “金宝说,来苏市,人就懒起来了,竞争压力没有海市那么大,不用再人追人比着卷。” 卫许霁看着和海市相差无几的夜景,林立的大厦,千篇一律的城市霓虹,被压缩在格子间里的蚂蚁般的小人,晃了晃脑袋:“明明和海市差不多。” 周郁笑着:“还是不一样的。” 她打开导航,输入了一个地址。 随着街景移动,卫许霁逐渐见识到一个不同的苏市,不再全是现代化的大楼,开始出现成群的古建筑。 河流穿街而过,两岸是挂着彩灯的古屋,木制小桥上承载着来往的行人,一艘乌篷船晃悠悠的浮在水面。 看起来是比黄浦江上的游艇游轮要悠闲放松许多。 第二天早上有工作,周郁没带她下车,只是在周围转了一圈。 周郁主动推荐:“市立医院北边有个很有名的园子,亭榭廊阁,山水环绕,很有古朴的意趣。这个时间应该闭馆了,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自己去逛一圈。” “我自己去?” 周郁扶着方向盘,中指漫不经心地敲了几下,“是呀,自己去。人应该学会独处,独自旅行是其中的必要课程。” 卫许霁坐车太久,有些累了。 她耷着眼皮,心不在焉的问:“有你在,我为什么要独处?” 说完才看向周郁。 周郁被哄得开心,嘴角不自觉上扬。 等红绿灯时,周郁在上衣口袋里翻了翻,找到一枚包装精致的糖果,掌心摊开,送到卫许霁面前。 卫许霁接过,没吃,攥在手里。 导航里,蜘蛛网一样的城市道路上,一条加粗的线路指引着她们回酒店的方向。 距离越来越短。 路灯的光交相映在卫许霁的脸上,她单手撑着头,软声叫周郁:“师姐。” 周郁看她:“怎么了?” “不知道,你向我介绍苏市各处园林风景时我就想叫你了。” 第91章 祝我们幸福 七月的第一天,卫许霁拿到了她人生中第一个“许可证”——驾照。 这一天对于卫许霁来说是不同的。 这是她凭借自己的练习考到的证明,意味着她以后可以自己开车上路,意味着她适应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正式与这个世界接轨,意味着她的成长与蜕变。 最后一句是周郁说的。 卫许霁不明白这算什么蜕变。 但在这个开心的日子,她没有和周郁争辩,笑意盈盈地收下了周郁的夸赞。 为了庆贺,周郁订了蛋糕。 蛋糕是青草蛋糕样式,卫许霁最近迷上了懒羊羊,周郁订的蛋糕无疑订到她心坎里去,站在桌子旁左瞧右看。 “和懒羊羊的那个一样好吃吗?” 周郁拿了手机,把卫许霁和蛋糕拍在一起,低头在卫许霁的身上画上懒羊羊的发型和口水巾。 卫许霁没等到回答,站在周郁背后踮着脚,看周郁画画。 周郁画得简单,食指触在屏幕上,潦草几笔勾勒出神韵。 “喜欢吗?”周郁偏头,出口的话正落到趴在她肩上看画的卫许霁耳畔。 卫许霁被这三个字麻了半边身体。 语调温柔,语气宠溺。 周郁从不为做这种幼稚事讨人欢心而觉得难为情,甚至暗含鼓励,在告诉卫许霁:你喜欢的,我都会为你做,因此你可以过分一些。 欲说还休,性感的要死。 和动画片里一样的青草蛋糕瞬间失去了诱惑力。 卫许霁抿了抿唇,视线点了一下周郁的薄唇,然后落荒而逃般躲开,音量不自觉降低了:“喜欢。” 周郁看穿她的心思,按灭手机,邀请道:“我们等会再吃蛋糕。” 于是,在桌子前,在奶油味中,周郁扶着卫许霁的下巴,交换了一个薄荷味的吻。 周郁对欲望有近乎坦然的态度。 接吻,触摸,以及更多。 她不常因为这些事羞赧,哪怕她只和卫许霁做过。 在周郁这里,这些都是情感的表达方式之一,她服务于自己的情感。有时又觉得这样还不够,想更近一步。 还有比做一次更进一步的表达方式吗? 有。 将洋葱一样层层包裹起来的心剖开,不加修饰的展示给对方看。 每当想到这,周郁又觉得可以再等等,她的欲望也没有那么强烈。 上唇被咬了一口,有些疼。 周郁把人推开,去镜子前查看痕迹明不明显。 至于欲望…… 她现在的欲望已经被卫许霁笨拙的吻技填满了。 关上室内的灯,周郁拿着打火机点燃蛋糕里赠送的小蜡烛。 知道卫许霁不忍心蛋糕被破坏,周郁把小蜡烛拿在手上。 烛火的光照亮小小一方天地。 这片天地里圈着卫许霁和周郁。 微弱的火光被两人的呼吸左右,飘忽不定。 卫许霁目不转睛地盯着周郁,昏黄的光洒在周郁的脸上,柔和了周郁五官,唯独放大了她漂亮的茶眸,烛火摇曳中,宛若绽放的昙花。上唇有一块唇色较深,是被她咬的。 周郁伸手罩在烛火上,轻声道:“祝,长生快乐,顺遂,平安。” 看卫许霁没动作,周郁提醒:“你要闭上眼许愿,然后吹蜡烛。” 话音刚落,卫许霁就将蜡烛吹灭了。 黑暗里,卫许霁向前一步,扶住周郁的腰。 修行者怎么会信许愿这种鬼话。 她更相信人定胜天。 “周郁,我希望这次你能亲的久些。” …… 青草蛋糕是抹茶的。 卫许霁喜欢抹茶。 周郁配合的吃了一块,边回堆积的消息边提醒卫许霁不能贪嘴。 她坐在餐桌前,斜撑着下巴,自然状态下没有什么手臂线条,手肘与肩膀下侧相连的那一块肌肤,白皙又丰腴,往上就隐到t恤里。 卫许霁不经意间瞥过,便再也移不开眼。 她把椅子往周郁身边拉了拉。 周郁抬眼扫了一下,用空着的手把装蛋糕的盘子拉到面前。 有人给周郁发了语音,周郁按开语音条,一个陌生的声音问:【周周,是谁过生日吗?青草蛋糕在哪里买的,我也好想吃】 卫许霁确认自己没听过这个声音。 周郁似乎回了一条店铺链接,因为对方立马又发来一句:【苏市?好巧啊,我后天去苏市出差,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好久没见了,见一面吧大忙人】 卫许霁将下巴搁在周郁肩上,拦住周郁要回消息的手,中指往上划着屏幕。 备注是名字。 聊天界面很干净,两三个月聊一次,基本上是对方开头说某件事,周郁再友好回复。 没互发的照片,没有露骨内容。 卫许霁还是不放心,点开聊天框替周郁回复:【很忙,没空。】 点击发送时,周郁轻笑了声。 因为这胸腔的小小颤动,周郁的肩膀也带着抖了一下。 卫许霁轻哼:“解释吧。” 对她这个正牌伴侣解释吧。 她伸手捏了下觊觎已久的周郁胳膊内侧的软肉,柔软,滑嫩,细腻。 意料之中的好玩。 周郁握住卫许霁作乱的手,十指相扣,才慢悠悠解释:“朋友,大学同学,社团活动时认识的,独身主义,之前是程序员,现在在做播客。” 卫许霁没被安慰到:“你好了解。” 那么久才联系一次,居然连人家做什么都清清楚楚。 “……” 周郁换了个话题方向:“她找我是因为我把你的那张照片发朋友圈了。” “什么朋友圈?” “庆祝我们长生拿到驾照的朋友圈。” 周郁点开朋友圈。 图片还是那张图,周郁在卫许霁嘴边补了一个流口水的图案,又画了几颗星星。 文案则是一句歌词: 【you are all i long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卫许霁不太熟悉手机软件,因此也就不知道,周郁的这条朋友圈没有屏蔽任何人。 卫许霁看着这句熟悉的歌词,又想起周郁拖着懒音给她唱歌的样子,想起她被这副模样的周郁吸引,承认自己喜欢周郁。 大概是甜食吃多了,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又开始痒了。 “你收到了什么回复?” “她们说……”周郁卖了个关子,捏捏卫许霁的脸,才道:“祝我们幸福。” 第92章 什么毛病 周郁明目张胆的公开引来了三个人。 第一个是卫京玉。 卫京玉为卫许霁殚精竭虑——这里指金宝收到的两天一封的邮件——生怕便宜妹妹和救命恩人的关系变质。 打开微信一看,天都塌了。 真弯了。 都谈了。 周郁还黏黏糊糊的写情诗。 林应火上浇油:“是歌词,你能不能听听音乐熏陶一下,提升提升品味。” 卫京玉让林应从自己的卧室里滚出去,然后打电话警告周郁别太过火,卫许霁才十八,上次她回国和卫许霁见面,分明还是个懵懂的蠢货。 “你这是犯罪,诱拐傻子,我可以告你!” 吃着蛋糕看戏的卫许霁一下子就坐不住了:“你才是傻子!” 第二个是俞敏,她说过两天她生日,问周郁这部电影什么时候拍完,记得回来吃饭。 周郁翻看行程表,“这几天就拍完了,拍不完我请假。妈,介意我带个人吗?” 俞敏压着火:“家宴。” 哦,那就是不能带卫许霁。 第三个是裴晏初。 她十一点打来电话,说了声抱歉就开始吐槽:“你们才重逢不到三个月,为什么这就在一起了!老天,我把你当亲奶,你不把我当孙女啊!” 那句抱歉没用。 因为卫许霁被吵醒了。 卫许霁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是鬼吗?” “鬼”啪的一下把电话挂了。 周郁看着屏幕上醒目的『23:03』,喉腔挤出一个笑。 卫许霁不乐意:“你笑什么,你对她笑什么?” “我笑有人现在才下班回到家看手机。”周郁笑说。 她将被子往上拽了拽,盖住卫许霁的肩,轻拍着,“继续睡吧,没事。” 卫许霁没什么睡意,往周郁怀里蹭:“你刚才对她笑的很好听,我也要。” 周郁:什么毛病。 …… 周郁的戏份接近尾声。 剧本里,肖晦光的结局是在正式被捕前自焚而亡。 为了便利,电影拍摄的顺序往往和其在荧幕上呈现的故事顺序不一样。 因此,本该杀青时才拍的戏,被提前了两天。 周郁化完妆后照旧坐在崔珏旁边看剧本,崔珏正在和道具师扯皮。 要避免人员伤亡,要降低成本损耗,火燃烧起来要够有故事感,但又不能真烧。毕竟拍戏用的别墅是租的卫许霁的,挺贵的,烧坏了要赔的就多了。 道具师一个头两个大。 崔珏喝了口水,又叫来了编剧。 卫许霁揣摩着人物心理,柳璎走过来,将一杯蓝山咖啡放到周郁面前的桌子上。 “周郁,你认为,让唐蓁蓁为肖晦光殉情怎么样?” “不太好。” 柳璎没有要走的意思,柳璎的助理还搬来了软椅让她坐。 见柳璎还在看着她,周郁又说了一句:“按人物性格来讲,肖晦光不会同意。” 毕竟肖晦光自焚的直接原因是自己已经暴露,而警察调查的目光也落到了唐蓁蓁身上。肖晦光总得保全一个。 再说了,唐蓁蓁可是女二,要是现在死了,后边的剧情该怎么演? 柳璎笑起来,挽起右耳的碎发:“周郁也不会同意。” 这话说的有点越界。 于是周郁没再说话,沉默的把咖啡推了回去。 今天卫许霁留在酒店听课,没过来。 柳璎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你不该发那个朋友圈的。我见点赞的人里有不少我们剧组的,你不了解这里的生态环境,很乱,没人会真的帮你保守秘密。” 柳璎对周郁的善意来的很迟缓。 她们在一起拍了两个月的戏,这是柳璎关于周郁私生活的第一句提醒。 尽管这句话带着明显的目的性。 是为了电影宣传。 如果现在爆出周郁有女朋友,等电影上映时,她们就没办法炒cp了。不卖cp怎么吸粉?靠柳璎全剧垫底的演技吗? 柳璎生活里的演技比她在电影里的表现要好上许多。 但眼底熊熊燃烧的野心,与偶尔流露的关切,又让周郁觉得好笑。 女人有野心很正常。 女人就应该有野心。 没有野心的女人会被眼前的繁荣困住,慢慢沦落为象征繁荣的一枝花。 周郁喜欢和有野心的女人共事。 职场交往中,没有永远的敌人与朋友,只有利益。野心勃勃的盟友能带给周郁更多的利益。 因此,哪怕卫许霁调查过柳璎的背景并不像传言中那么高不可攀,周郁也没想过要与她交恶。 但周郁也没有接过柳璎递来的橄榄枝。 她说过,她不想被粉丝裹挟,她也不留恋娱乐圈的名利。 周郁提了提唇:“有道理。不过,工作只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不希望一份普通的工作能影响我的生活。” …… 临到开拍前,编剧又送给周郁送来一份新剧本。 这场戏原本没几句词,肖晦光在火焰中等死就成。 但崔珏觉得这样太空了,不具有艺术的美感,也不够符合肖晦光这个人物的调性,让编剧改剧本。 另一份新剧本递给崔珏,崔珏看完后,说了几句“好”,安排人把卫许霁送给周郁的施坦威送到别墅里去。 周郁拿着剧本,越看越眼熟:“自焚时候弹钢琴。你这是抄袭吧?抄袭死神小学生。” 她捏着那几页纸,眉头皱的更深:“我记得那集凶手也是反串,是男扮女装,肖晦光是女扮男装,别说搞什么致敬,等电影上映真的会被骂。” 周郁在播放软件中找到,把进度条拉到后边,才将手机给崔珏。 崔珏心情复杂:“不是抄袭,她们的作案手法与动机都不一样。但这个元素确实有可能被骂。” “肖晦光没那么热爱钢琴,她只把钢琴当作重新融入上流圈层踏板,掩盖罪行的遮光布。除了报仇,这世间再没有她在意的事情了,因此才可以为了掩护同伴从容赴死。你让她在临死前去擦拭她的打火机,都比弹钢琴要更符合肖晦光的性格。” 周郁的反驳有理有据。 作为演绎肖晦光的人,没人比周郁更了解肖晦光。 她继续道:“你不能为了追求电影的艺术美感,就更改人物内核。肖晦光在临死前不会想钢琴,只会想要把自己烧干,让警方没办法提取自己的dna,从而阻挠警方的侦查,帮身为法医的唐蓁蓁摆脱嫌疑。” “嗯,不错。”崔珏很是欣慰。 崔珏拿着剧本来回踱步,又想了一会,还是把编剧叫了过去。 最后新写的剧本被弃用了。 刚搬进去的施坦威又被搬了出来。 崔珏把艺术美感这个难题抛给了周郁,让她自由发挥。 周郁:什么毛病。 第93章 卖火柴的小女孩 怎样在现代社会隐藏性别? 要躲避每一次的抽血检查,要小心去除任何可能残留的痕迹……最好在警方的办案人员里安插自己人。 最好是足够聪明,足够信任的。 肖晦光和唐蓁蓁的结识在很早之前。 彼时,她还在肖家扮演完美继承者。 相较于肖父私生子的愚蠢张扬目中无人,肖晦光就是个风光霁月的佳公子,资质上乘,容貌隽秀,知礼守节,谈吐不凡,处事果断。 偏偏,她和肖父最厌恶的女人——欧韵——她的亲生母亲,越来越像。 肖晦光经历了成人礼的那场大火后,被仓促送到了国外,但她曾经留下的人脉告诉她一个消息: 肖父将她送走后,带着私生子接连举办了一周的宴会。某次宴会后,在花园里修剪花圃的花匠偶遇醉酒的肖父,听到肖父在说醉话:“欧韵啊欧韵,你总是压我一头又怎么样?你儿子还是比不过我儿子。” 那个通风报信的花匠,是唐蓁蓁的远房表姑。 唐蓁蓁在少年时被短暂送到远方表姑家寄养过一个月,短暂到,除了花匠唐蓁蓁和肖晦光外,没有旁人注意到,不被记录在档案里。 还没被遭遇横祸的肖晦光会趁家里的大人工作时,坐在池塘边钓鱼。 池塘在花园西北角,旁边有一面种了爬山虎的花墙。石径是青石铺就,两侧是打理整齐的草坪。 塘里有数尾锦鲤。 在池塘里的太湖石里穿梭。 尾巴一摆,便摆出一个自由的旋。 肖晦光并不期待能钓上鱼来,锦鲤有佣人按时投食,不缺吃的。 人在吃饱时会挑剔,锦鲤也一样。 她只希望借此打发时间。 被花匠带进肖家的唐蓁蓁发现了肖晦光。 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她蹲在肖晦光身边,看肖晦光钓了两个小时的鱼,一尾都没钓上来。 肖晦光收杆准备离开时,她已经把腿蹲麻了,龇牙咧嘴地用力踩着地,小声嘟囔:“空军了。长得挺帅,运气真差,有这时间我都捞完了。” 讨厌被说空军的钓鱼佬肖晦光这才仔细打量她。 看起来比自己小几岁,个子矮小,面色蜡黄,干瘦,一看就知道是营养不良,身上穿着宽大的肖家工服,头上戴着渔夫帽。 这样一个土气的人,面对衣着华丽的肖晦光,不卑不亢,毫不怯场。 像是长在泥土里的青草,带着不羁与野驯。 肖晦光问:“你想捞鱼?” 唐蓁蓁摘下渔夫帽,眼睛亮的吓人:“想,好久没吃鱼了。你们内陆人不吃鱼吗?小月说我是寄人篱下,不能提要求,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姑姑说我想吃鱼。” 肖晦光面色柔和下来:“锦鲤不能吃,你捞了也没用。” “啊~” 唐蓁蓁丧气地长叹。 肖晦光又问:“喜欢吃什么鱼?” “葱烧鲈鱼。” “明天同样的时间,你来这里找我,我不在就去花架下,那里有一架钢琴。我给你带葱烧鲈鱼。”看着把馋猫引得要流口水,肖晦光又开始提要求:“同样的,你要把这池子里的锦鲤都捞出来。怎么样?” 第二天,唐蓁蓁拿到了葱烧鲈鱼。 肖晦光坐在红色小桶旁,逗弄着唐蓁蓁捉到桶里的锦鲤。 她看着唐蓁蓁想吃又强忍着的模样,不由发笑:“家里没教过你不能和陌生人说话吗?” “教过,但我知道你,姑姑说了,最年轻好看的是大少爷。” 肖晦光用手帕擦着手:“你姑姑没告诉你我叫什么吗?” “没有。” “肖晦光。你呢?” “唐蓁蓁。慧光,是聪慧的慧吗?听起来像是很有道行的和尚……和你挺像的。” 一直空军,肯定是以慈悲为生。 被家人厌弃出生就克死“妹妹”才起了一个“晦”字的肖晦光愉悦起来,她将水桶里的锦鲤倒入池塘,应了下来:“叫我慧光就行。” 唐蓁蓁被家人接回去时,肖晦光送了她一张银行卡和一部存着“慧光”联系方式的手机。 她希望唐蓁蓁这条自由的小鱼,这棵坚韧的野草,能代替她,看看这自由广袤的世界。 烈焰灼烧了她的声带。 从重症监护室醒来后,肖晦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说话。 唐蓁蓁的消息发过来:【美人鱼慧光,我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川大法医系,你在美国还好吗?今天喜欢吃葱烧鲈鱼了吗?】 这条消息肖晦光一直没回复。 康复训练期间,肖晦光也没再联系过唐蓁蓁。 她很忙,她要融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圈子,要积极配合治疗,要准备着手报复还在国内纸醉金迷的肖父和登堂入室的私生子。 肖晦光用钢琴作敲门砖,很是艰难的敲开了复仇的大门。 她不打算亲自动手。 如果可以,再多几个选项迷惑一下警方。 肖晦光凭借对肖家别墅的了解,很快就做好了着火点的设计。 蓦然,她想起池塘里的锦鲤。 是时候拉唐蓁蓁入水了。 慧光:【要来听我的巡演吗?我给你留票。】 唐蓁蓁:【我以为你死了。】 慧光:【不如死了。】 唐蓁蓁:【美国太远,我不好请那么久的假。】 慧光:【我知道,我会回国,我们马上要见到。】 唐蓁蓁留意着机场消息,弹窗跳出来一则推送『肖家再现惨案:无一人生还』。 下一条就是肖晦光的消息。 慧光:【surprise】 …… 肖晦光从线人那里得到消息,警方已经确认她和别人交换纵火杀人的犯罪事实,正在申请对她的国际拘捕令。 线人还说,警方特聘的心理专家经过反复推理,推测肖晦光是个冒牌货。 于是,经手过肖晦光dna检验的所有人员都被严密封锁控制起来。 肖晦光想,到此为止吧。 肖晦光从地下室搬来提前准备好的汽油,一边浇一边想是否有别的漏洞,会不会给被迫卷进来的唐蓁蓁带来麻烦。 似乎没有了。 肖晦光坐在满是汽油味的卧室,身边堆叠她生活里最常用的物品。 她点燃打火机,想起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 一小簇的火光摇曳。 这个名字真不好,什么人会晦光呢? 肖晦光的瞳孔里映着火苗。 想起那池锦鲤,想起穿警服的唐蓁蓁,挺漂亮,比以前瘦猴一样的小孩漂亮多了。 肖晦光将打火机丢到地上,碰到汽油,火焰猛的窜起来,火舌吞噬着房间的一切,空气,杂物,和肖晦光。 第94章 我就不打扰你了 这场戏的拍摄比崔珏预想得要顺利。 崔珏开心的同时又不免担忧。 周郁将细节的处理很干净,眼神的递进转折,富有层次,不带丝毫匠气,完美得看不到表演痕迹。 周郁平常的表现崔珏心里有数,演技和领悟能力比绝大多数的演员都要好,但也达不到这种程度,崔珏重看时仿佛真的看到一条生命在镜头前流逝。 这太可怕了。 周郁又没死过,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出神入化的表演? 崔珏记得她曾和周郁聊起过周郁的入戏方式,周郁说她是半路出家,演绎一个角色前习惯将自己代入到那个角色中,是个名副其实的体验派。 但体验派演员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比其他人难出戏,会分不清自己和角色。 有很多优秀的表演艺术家,最后都因难以出戏而走向毁灭。 崔珏担心周郁会想不开,栽到肖晦光这个角色身上。 崔珏心里叹了句周郁小可怜。 这可是周郁拍的第一部戏,不能毁在她手里。 周郁不知道她被崔珏脑补的马上要跳楼了,还在分析镜头。 她指着视频:“这里我忍不住要哭,但是肖晦光这个人从来没哭过,因此我只能把眼泪憋在眼眶里。要重拍吗?” “不用,这很好。” 周郁原本还想打趣崔珏今天怎么那么好说话,抬头对上崔珏母亲般关怀的视线,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崔珏散发母爱:“过两天拍完这部戏,你别急着接下一部,先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做一下心理疏导。” 周郁僵硬地笑着,摸不准她犯什么病:“崔导,没有必要吧,就一部戏而已,难不成还能把我搞成抑郁?” 崔珏一副鼓励年轻人要勇敢走出困境的语气:“你可不能讳疾忌医,心里别藏事,实在不愿意和外人说,你就找姐。” 周郁从善如流地改口:“好的崔姐,可是,你比我妈小不了几岁啊。” 年龄这根弦敏感的撩动了崔珏的神经。 崔珏差点憋不住的眼泪瞬间收回去了,脸色由晴转阴,下颌都因为咬牙绷紧了。 兔崽子还有心情说她年纪大,看来确实没事。 …… “今天累不累?” “累。你要来安慰一下我吗?” 周郁斜倚着门框边,身上是还没来得及换的衣服,神情倦怠。她伸手解开随意绑起来的丸子头,长发如绸缎般垂落。 卫许霁象征性的抬头看她一眼,继续投入学习中,目不转睛地盯着题目,敷衍道:“你先去洗一下,身上染上了好多人的味道,我不喜欢。我马上要做完了,到时候陪你。” 周郁眸色暗下来。 被忽视嫌弃的滋味真不好受。 她在心里把刺激卫许霁的卫京玉骂了一顿,转身进了浴室。 周郁没着急洗漱,站在盥洗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除了因为上班有点疲惫,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之外,和之前长得一样啊,怎么突然就没吸引力了? 小说里不都是,小别胜新婚,忙碌了一天的两个人见面就打得火热吗? 然后一边亲一边说:“宝宝,有你真好,你就是我的精神动力源,和你在一起是我最轻松的时刻。” 怎么到她这里换剧情了? 周郁无奈叹口气,又被自己的幼稚逗笑。 食指拂过眉梢,她冲镜子里的自己眨眨眼。 洗漱过后。 周郁将浴巾丢进浴缸里,对着外面喊:“长生,你把浴巾放到哪里去了?” “就在架子上,你找找。” 周郁瞧着被浸湿的浴巾,慢悠悠道:“没找到,你再给我送一条过来。” “好哦,你等着我。” 卫许霁边说边起身,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不太悦耳的噪音,声音逐渐走远,周郁还听到卫许霁吐槽:“怎么会没有?我明明看着人亲手放进去的。” 周郁重新打开花洒。 她将水温往上调了些,不多时,浴室里便被水汽包裹,雾气腾腾的,如幻似梦。 卫许霁拿来了浴巾,轻敲磨砂的玻璃门:“周郁,浴巾拿来了。” 周郁拉开一道门缝,卫许霁自觉的顺着门缝将浴巾递过去。 怕周郁没注意,还上下晃了晃胳膊。 跟小招财猫似得,可爱极了。 周郁都不忍心逗她了。 偏偏卫许霁没等到周郁接浴巾的动作,作死的开口催促:“周郁,你快点,我还要学习。” 周郁看着卫许霁白皙的手腕,淡青色的血管略微鼓起,纤细的五指虚虚抓着浴巾,白色浴巾更衬得那只手如玉似得漂亮娇气。 卫许霁等得不耐烦,晃动的幅度更大了。 周郁伸手,着陆点却不是浴巾,而是卫许霁皓白的手腕。 轻轻一扯,门后的人就被拽了进来。 “周郁,我还有事要忙,你先……” 卫许霁的话卡在嘴边,脸迅速涨红,脖子也换了一个颜色。 她“不知所措”的将视线钉在周郁身上。 如果卫许霁是土生土长的现代人,她大概会感慨一句:“人是弯的,但眼看直了。” 但她不是,她甚至还不会说那些被称作口癖的脏话。 卫许霁抓着浴巾的手倏地收紧,后退了一步,不断吞咽口水缓解嗓子的燥意。 浴室里蒸腾的水雾将涩情的场景变得旖旎暧昧。 淅淅沥沥的水声给人的耳朵蒙上一层屏障,一切都仿佛虚幻起来。 周郁很满意她的反应。 她拉起卫许霁拿着浴巾的右手,浅浅垂着眼帘,轻声道:“卫许霁,帮我擦一下。” 说话时,长睫一颤一颤,恍如蝴蝶的翅膀,轻扇卫许霁燥热的内心,不但没能降温,反而如抱薪救火般的越烧越旺。 于是,浴巾很“不小心”的掉到了地板上。 卫许霁凑近一步,给自己的触碰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都烫红了,周郁,疼不疼?” 周郁点点头,抿了抿唇。 像一只诱人的熟透了的水蜜桃,正在待人剥开品尝。 卫许霁被蛊地丢了心神,捧起周郁的脸:“让我尝尝,你之前在这尝过我,我也要试试……浴室里接吻的滋味。” 周郁阖上眼,藏住要泄露出来的笑意。 卫许霁想深吻,周郁偏不让,逗弄着她,急的卫许霁快要哭出来:“周郁,师姐,你让让我。” 周郁笑着,笑声被水雾浸润,温柔的仿佛能挤出水的云,沁人心脾。 卫许霁的心被周郁的笑牵扯到巫山云海,以为能更进一步,肩膀却被人推了一下。 迷迷糊糊间,只听到一阵关门声。 卫许霁从云端坠落,看着眼前的磨砂门,歪了歪头。衣摆在往下滴着水——是刚才忘情时被水淋到了,卫许霁舔了下唇,这才如梦初醒。 “师姐~” 周郁冷淡道:“去学习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第95章 杀青事宜 周郁杀青那天,崔珏张罗着要为她办杀青宴。 “你之前说的我可都记着呢,你说以后你在电影圈里闯出名头会报我的名字。” 周郁抱着剧组送的花束,拍开崔珏的手:“得了吧,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不喜欢人多的场合,现在又热,她肯定不去。” 崔珏满不在意:“她不在才好,和投资人一起吃饭总有种谈合作的感觉,不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吧,放不开总是真的。谁愿意下班还给人当孙子?” 周郁懒得提醒她们剧组大大小小聚过多少次了。她每次都推拒,下一场聚餐照样有人叫她。 特别是崔珏,五次邀约,三次都是崔珏发出的。 领导捧着甲方,员工捧着领导。 这叫,孙人者,人恒孙之。 崔珏又问了一遍:“真不去?” “不去,晚上有事。” 周郁说完,崔珏看向她的眼神晦涩起来。 探究中带着惊奇。 像在打量一件刚出土的新奇文物。 周郁八百年没感受过这种眼神了,上一次还是从她某个已经断交十多年的旧友得知她是同性恋时感知到的。 很冒犯。 但周郁能体谅她们中年人与她的时代鸿沟,毕竟俞敏也不支持。 今早俞敏提醒她记得回家陪俞敏过生日时,特地,特别,专门,提了一句:“不用带人。” 俞敏连“旁人”“外人”“别人”之类的限定词都不敢用,生怕周郁玩文字游戏,把卫许霁带回家说“她是我爱人”。 不得不说知女莫若母,周郁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有亲妈俞敏打底,周郁对别人的忍耐度又低了许多。 毕竟外人再怎么看她,也不如俞敏对她的影响大。 不过真是奇了怪了,她们两个还都是搞艺术的,不都说艺术创作者更追求精神方面的契合灵魂共鸣什么的,怎么一个个的反应那么大? 更何况崔珏身处娱乐圈,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周郁把花束递给韩倩,揉了揉脖子,解释说:“最近有部电影在重映,我买了今晚的票,和她一起去看。看完就坐飞机回家,明天我妈生日,去陪我妈。” “那个电影我知道,西班牙的,你看完记得写个影评分析一下。” 周郁装没听见。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可说可不说,我肯定保密。”崔珏神神秘秘的。 周郁不太想听。 但被她缠着更烦人。 “你问吧。” 崔珏语出惊人:“你恋童?” 周郁疑心是自己没听清,转了转脖子,脑海中过滤两遍,接收到的信息还是那三个字。 因为太过荒谬,周郁忍不住笑起来:“哇塞。” 好一口黑锅。 “我现在报警告你诽谤,一告一个准。我劝你不要坏我名声,我清清白白一个好女孩。”周郁有些郁闷:“而且,这个谣言哪儿传出来的?我和她看起来差那么多吗?” 崔珏没拖其他人下水。 “我自己想的。你身上有股成年人的颓靡感,她太年轻了,完全就是个不谙世事的花骨朵。” 周郁皮笑肉不笑的表示感谢:“想的很好,下次不许了。” 韩倩考虑这是周郁的第一部戏,作为新人,该意思的还得意思一下,订了咖啡宴请工作人员。 咖啡也是小牌大耍上了,居然要用宴请这个词。 周郁看着后备箱里韩倩替她准备的,要送给合作演员的价格不等的礼盒,眼皮抽了抽。 她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沉思。 “韩姐,你说……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会不会有人骂我捧高踩低?” 韩倩抱了两个礼盒:“在娱乐圈,遗忘比被骂可怕。你怕被骂?” “不是怕不怕,而是该不该。” 周郁正经起来:“你打算按照什么分?咖位吗?我们共事有一段时间了,你应该对我有所了解,我把工作和生活分的很开,并不打算发展所谓的“人脉”。你可以当我年轻气盛,也可以当我清高自傲,总之我不想做这些,你也不要逼我,我不是一个商品。作为同事,下次你做这方面的决定前,最好还是问过我的意见。”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但为了以后的合作不留隐患,周郁必须将这些摆到台面上。 韩倩没错。 新人都是一步一步慢慢走起来的,期间少不了人情往来,周郁不愿意搞这些,韩倩作为经纪人自然要替她打点。 周郁也没错。 她来这里不是贩卖灵魂的。 说句不好听的,她又不是没有选择。有卫许霁为她背书,周郁不需要积累人脉,韩倩也不用去酒局找资源,明明是件两全其美的事。 她们僵持了几分钟,关于未来的发展又争论了几句,最后韩倩拿周郁没办法了,只能随她去。 韩倩抱着礼盒:“咖啡已经分下去了。这些东西怎么办?卫小姐付过钱的。” 周郁叹口气:“你拿走吧,算你今天的精神损失费。” 刚才还因为吵不过周郁,变成霜打的茄子的韩倩瞬间提起精神。 韩倩含蓄表示:“你还想再骂我几句吗?就这么拿着,我不安心。” “你可以拒绝。” 韩倩微笑:“谢谢老板。” 周郁和韩倩争吵的事传到了卫许霁的耳中。 作为韩倩的“同伙”,卫许霁心提到嗓子眼里。 她都能想到爱记仇报复心极强的周郁会用什么借口生气了,左不过“韩倩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吗”,右不过“你和韩倩联系时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但周郁回来后先说了对不起。 卫许霁:诶? 周郁揉着卫许霁的手,轻声细语的道歉:“长生为我打点关系的钱就这样浪费了。” “你不生气吗?你不是和韩倩吵架了吗?我也参与了。”卫许霁躺在沙发上,抱着周郁的胳膊,仰头看她。 周郁垂眸,轻声哄道:“长生,她是我的同事,谈不拢可以换的。” “我呢?” “你不能换。” 第96章 听妈妈的话 俞敏往年的生日虽然不会大操大办,但也会邀请几个交心的好友来家里小聚,像这样简简单单只有周郁和她两个人的,屈指可数。 家里的布局稍微改了一下,茶几和沙发都挪动了位置,客厅博物架上的奖杯被换到了玄关处的展示台上,墙上多了两幅水彩画。 周郁的美术鉴赏能力一般,但还是因为好看多看了几眼。 原本只当是俞敏去莫斯科时随手买下的某个新锐画家的作品,定睛一瞧,最角落的地方写着“京玉”二字。 卫京玉? 她妈怎么和卫京玉扯上关系了? 周郁在那两幅画前看得太久了,俞敏自然注意到了。 “卫夫人送给我的,说是她大女儿画的。” “卫阿姨?” 周郁坐回沙发,来了兴趣:“你们还见面了?” 茶几上有一盘切块的水蜜桃,周郁用叉子叉起一块,殷勤地送到正在看书的俞敏面前。 俞敏面色嫌弃的避开,手却将书合上,放到一边,接过叉子,吃完才说:“从莫斯科回来后见的面,京大艺术节,我作为特邀嘉宾出席,遇到了卫夫人。艺术节结束后,我们单独聊了两句。” 周郁扯了扯笑:“这世界还挺小的。” 俞敏没接话。 周郁坐到俞敏旁边,接过叉子又叉了一块桃子,送到俞敏嘴边,谄媚道:“妈,您吃桃。” 俞敏吃过,活动了一下肩膀。 周郁很有眼力见的放下叉子,跪在沙发上给俞敏揉肩:“妈,力度合适吗?” “还行。” “妈,您和卫阿姨聊了些什么?能和你的好女儿说说吗?” 俞敏嗤了声,表示对周郁谄媚的不屑。 “我和她能聊什么?还不是聊你们俩。她说她见过你几面,很喜欢你,觉得你是一个有主见又热情的孩子,对你很放心。我就说我也见过她家女儿几面,机灵乖巧,很讨人喜欢。” 全是场面话。 俞敏要是喜欢卫许霁,也不会见几次面都没和卫许霁说过一句话。 周郁放轻力道,捏着另一边的肩,心思转的飞快。 “一周前,她登门,带了一堆礼品,我退回去了。下午她又送来了那两幅画。说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家里也没什么艺术品,只想着音乐与美术都是艺术的分支,就把她大女儿画的很好的画作送我当礼物。我实在推拒不掉,又看画得不错,就留下了。” 周郁算着时间。 是那条朋友圈之后的事。 所以俞敏才会第一次拒绝卫冉婷的送礼。 毕竟按照俞敏的性格,如果她和卫冉婷在京大艺术节聊得还不错,那她肯定会收下卫冉婷的礼品,再寻个由头还礼,这样才算给足彼此的面子。 周郁突然有点摸不准俞敏的心思了。 因为俞敏收下卫冉婷送的画这一举动,给周郁传达了一份信号:俞敏未必不会接受这份在她看来不稳定的感情。 达成目的的周郁没再继续揉肩,而是趴在俞敏肩上,像幼时那样拖着懒音叫她。 “妈。” 俞敏冷笑提醒周郁:“今天我生日,别说我不爱听的。” 周郁:…… 好吧,她猜错了。 …… 周郁陪俞敏吃了饭。 往年,吃饭这个环节是周郁最头疼避之不及的。 俞敏的好友都是音乐家,说话内容总围绕着音乐打转。几人喝着酒,聊着聊着就会绕到周郁身上,起哄让周郁表演才艺。 钢琴家的女儿能表演什么才艺?当然也是钢琴。 周郁又不好当众不给俞敏面子,每次都只能在殿堂级音乐家的面前献丑,然后被俞敏挑出毛病,上一堂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大师课。 你以为这样算完吗? 不。 饭后,周郁还会当她们的钢琴伴奏,配合她们完成一首一首曲子。期间,但凡出现小失误就会迎来所有人的目光。 每一束目光都在提醒周郁:你不是俞敏的女儿吗?你怎么可以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每一次都是对周郁灵魂的炙烤。 这次两人的家宴,是周郁吃的最舒心最放松的一顿晚餐。 就算俞敏现在叫她去弹琴也没问题,毕竟她演奏时节奏出现差池,被骂了,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但俞敏始终没提起这个话题。 也不知怎么,明明周郁最讨厌登台献艺,但固定环节中断,周郁居然有些不适应。 吃了饭,周郁刷完碗,又洗了盘水果,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 俞敏正坐在按摩椅上休息。 周郁站在按摩椅旁,看到了俞敏发丝间突然冒出的零星的白发。 周郁明白,对于普通人来说,那是衰老的象征。 今天给俞敏捏肩时,周郁看到俞敏眼角多了两条皱纹。 皱纹并不会让俞敏失色,那是书籍摩挲的折痕,是掩埋光阴岁月的开满鲜花的沟壑,丰富了俞敏的阅历。 周郁作为她的女儿,却为母亲感到一阵恐惧。 东亚母女关系扭曲而复杂。 母亲控制着女儿,不论爱不爱她,都要用过往经验为其规划一条过时的老旧的道路,女儿会在母爱里挣扎,会反叛,会质疑母爱的真实性。 世界上血缘最亲密的两个女人,会在气愤时说出最怨恨最恶毒最残忍的话,这些话化作刀子,当时便扎进聆听者心中,许久之后,又回旋镖的扎进发言者心中。 嫌隙过后,她们往往又能最快和好。 可能是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甚至什么都不用做。等她们再坐在一起,就能既往不咎的照常说话。 周郁和俞敏也是这样。 因为生活观念,事业选择,性取向,种种,她们吵过很多次。 教养让她们不会对彼此说出过于恶劣的话,但当时的分歧会一直存留下来。可等下一次见面,她们又能正常聊起来。 周郁也不是一定要俞敏的赞同,改变一个人固有的观念很难。 但和卫许霁的感情,她还是希望能收到俞敏的祝福与尊重。 周郁关上按摩椅:“以前都要给你弹琴的,想听什么?” 俞敏想着,去客厅拿了手机,搜索一番后,说:“《听妈妈的话》。” 周郁:…… 第97章 你信我 周郁没弹《听妈妈的话》,但弹了小孩子喜欢的《鲁冰花》。 俞敏听着听着眼里便涌上泪花,轻轻和着:“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 声音和周郁童年听到的故事声重合。 周郁突然很想见卫许霁。 这份心思冲动又鲁莽,她甚至等不及见到卫许霁再告诉对方她有多想她。 她站在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的卧室,拨通了卫许霁的电话。 “卫许霁,你要来接我吗?我想见你,很需要你。” 对面仓皇应着好,把半小时的路程压缩到三分之二的时间,却又停在楼下不敢上来,“周郁,阿姨在家吗?” 周郁站在车后,把车内卫许霁焦急的神态尽收眼底,轻声说:“在。” “哦,好。” 卫许霁搅弄着手指,紧张地吞了两口口水,鼓足勇气地下了车,走到楼下,又来回踱步,“那……那我遇到阿姨该怎么说?她会不会生气,我翻窗可以吗?你别生气。” “不行。” 这声音很奇怪,听起来就在卫许霁的不远处。 卫许霁没多想,抬头找周郁的窗户,确认好位置,舔了舔嘴唇,心虚地扯谎:“好,我不翻窗。” “转身。” 卫许霁听话的转身,就看到周郁在车旁晃了晃手机。 光线昏暗,卫许霁看不到周郁的表情,却本能的感受到周郁在生气。 完了,说谎被抓包了。 不对,她没有真的行动,只要咬死不承认,周郁就不该生气的。 卫许霁两三步跑回去,先发制人:“你怎么下来了?很冷的。” 海市的夏夜还很热。 为了尽可能多的隔绝空气,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周郁穿了件深秋穿的高领毛衣,又罩了件看起来薄一点的外衫,穿着简单的西裤。 回家前化的妆卸掉了,连唇釉都没涂,头发随意散着,眼里是挥散不去的阴郁。 卫许霁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她乖乖握住周郁的手,轻晃:“周郁,你不开心,是阿姨欺负你了吗?” 周郁没追问翻窗的事。 她阖了阖眼,忍耐着:“抱我。” 卫许霁伸出手,像是想到什么,停住,把周郁拉进车里,关好车窗,坐在周郁腿上,偷情一样紧紧搂住周郁。 抱了有一会,卫许霁的怀抱和胳膊都被染上凉意,周郁才带着哭腔开口:“没人欺负我。” 卫许霁不信。 这个腔调,这个委屈劲,肯定是被欺负了。还是很严重的欺负。 周郁又骗她。 但是周郁受委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卫许霁想,她应该学会接受周郁这个坏习惯,她又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喜欢周郁。 她可以学着善解人意一点,发现周郁的谎话,继续关心她,就像现在: “周郁,我也想你。” 卫许霁绞尽脑汁想着轻松的话题:“母亲问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了,我说是。她看起来没有反对的意思,还说阿姨这里她会帮忙。” 周郁低声说:“我就是,有一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妈。我是被我妈带大的,外婆去世后,她就只能和我相依为命了。刚才给她弹琴,她唱着歌,让我恍惚记起她给我讲故事的事。外婆家在乡下,夏天她会带我回去,夜里,床上支起小蚊帐,她给我扇着风,读绘本。” 周郁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我还有妈妈,她却没有了,而她也在变老。长生,我……我不是一个好女儿。” 卫许霁不是很能理解周郁的情感。 但她看到周郁哭,心里也发闷,“周郁,你很好,阿姨也好,是我不好,我不该提起母亲的,对不起。” 周郁哭起来很克制,只要不说话,只要不看她,完全听不出周郁在哭。 卫许霁不一样。 师门里她是最小的,自小有师姐们照顾着,虽说不上如珠如宝,但很敢表露自己的情绪。 她被周郁的情绪感染,抱着周郁,小猫一样呜咽,抽气声一声接着一声。 到最后,周郁都整理好心情了,卫许霁还在哭。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卫许霁受了委屈。 周郁熨帖中又觉得好笑。 小师妹以前也没有那么多愁善感啊,怎么突然这么有同理心了? 周郁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给卫许霁拭泪:“不哭了不哭了,是我不好,但我只有在你面前才好袒露这些情绪,所以请你理解一下。” 卫许霁抬起下巴,眼圈都哭红了,委屈瘪嘴:“我还没安慰你,你怎么就不哭了?” 周郁忍着笑,食指蜷起,用关节压卫许霁的侧脸:“心里还在哭呢,长生安慰安慰我的心吧。” 卫许霁哭懵了,顺着她的话问:“怎么安慰?” “我的心说……”周郁拉着卫许霁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周郁颠了颠坐在她腿上的卫许霁,眼底笑意弥漫:“想要亲你呢。” 这次周郁没再让卫许霁主动。 她钳制卫许霁的手,轻轻亲了下卫许霁的唇,然后羽毛般轻柔地一点点吻去卫许霁脸上的泪,最后将吻落到卫许霁的眼皮上。 “乖长生,我今天不能陪你回去,明天再去找你,好吗?”周郁的声音有些不稳。 卫许霁抿了抿唇,把不情愿挂到脸上:“我还想再多亲一会,周郁,你今天不陪我睡觉,我肯定是要睡不好的,你再在我身上多留些味道。” 周郁闻着卫许霁身上的沐浴露味,轻笑了声,意味不明。 “长生,我有个更好的办法,你愿意吗?” 卫许霁只当是什么接吻方式,滚了滚喉咙,整个人都期待起来。 周郁却让卫许霁先从她身上下去,坐到另一边。 卫许霁不疑有他,板板正正地坐好,眨着亮眼看周郁。 “你现在还有拒绝的机会。” “快点,我要学。等会阿姨就出来了。” 周郁也跟着换了位置,有些困难地坐到卫许霁的腿上。周郁又看了眼车窗,是单面玻璃,外面看不到,车门也锁上了。 她推开要吻上来的卫许霁,松开了卫许霁裤子上的纽扣。 卫许霁怔愣:“师姐?” 周郁安抚的亲着她:“乖长生,你信我。” 第98章 是哄我的假话吗 卫许霁没想到周郁这么野。 刚哭过。 在车里。 还是周郁家楼下。 俞敏随时可能像之前那样下来找周郁。 周郁竟然解开了她裤子上的扣子,把她的衣服撩起来一半。 她在家里洗完澡准备休息,只穿了睡裙,这条裤子还是为了出门见周郁特地换的。 卫许霁挡她:“周郁,不太好。” 小古人接受不了在随时可能暴露的场合做这种事情。 “哪儿不好?” “都不好。”她也是有羞耻心的。 周郁将手从衣服里抽出来,扶着卫许霁细白的后颈,笑着吻她:“那好吧。” 卫许霁喜欢周郁吻她。 啄吻是欲说还休的勾引。 深吻则带着股游刃有余的挑逗。 周郁的唇有些凉,像块果冻,柔软的舌引领着她,欢迎或者推拉,张弛有度,让人食髓知味。 周郁会不经意的用指腹蹭她的后颈或下巴,让她忍不住颤栗,呼吸错拍,分寸大乱。 然后周郁微眯的茶眸就会泄露出笑意,进一步接管她的心跳。 周郁习惯性掌握节奏,不论是感情,还是生活。 某次聊起周郁和几个朋友组的乐队,卫许霁好奇周郁为什么会是鼓手。 因为鼓手的鼓点控制乐队的节奏。周郁这样说。 看吧,周郁就是这样强势的人。 周郁需要卫许霁陪她,便叫卫许霁过来。卫许霁需要周郁,只能想办法住进周郁家里。 卫许霁生气时发现周郁也在生气,会第一时间放下脾气哄周郁。同样的情况,周郁要等自己调理好情绪,再处理卫许霁的问题。 哪怕周郁在床上让渡了部分权利,只要周郁想收回,总能轻而易举的瓦解卫许霁的防线。 就比如浴室那次,周郁勾引完卫许霁,没有想做的心思,就将人推出去了,卫许霁怎么求都没用。 就比如现在,周郁想在这做,卫许霁表露了拒绝的意思,周郁口头答应,却还在勾引她,不断刺激她的感官,撩拨她。 卫许霁舍不得再拒绝周郁,只能看着自己不断沉沦。 可她又有点不甘心。 一点点。 小的就像扎进手里的木刺。 却让人格外不舒服。 这点不舒服让卫许霁清醒,她绷紧名为理智的弦,提起自己的诉求:“我想在床上,周郁,我不喜欢在这。” 卫许霁不是真的厌恶在车里,她更多的是因为周郁不看重她的意见而感到不快。 是她作为个体在爱自己与爱人之间的挣扎。 没人能在爱里一往直前,没谈过恋爱的卫许霁也不例外。 周郁在这段关系里的操控者地位让卫许霁不安,害怕周郁在她这里汲取够所需要的东西后,会厌倦她,会抛下她。 她总是在仰望,在追逐。面对宫锦时是这样,面对周郁时也是这样。 她想,这很不公平。 车内静默几秒。 周郁收敛好眼底的情欲,松开卫许霁,自觉将解开的扣子扣上,垂着眼,发丝有些乱,慵懒又暧昧,漂亮得像一幅画。 她嗓音温和:“好,不做。是我考虑不周,那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我没说不做,我说的是不想在车里。周郁,我不同意你的提议,你便要这样欺负我,赶我回去吗?” 都不留她再多说两句话,周郁就是个渣女。 语气里的不快与郁闷怎么都遮不住,周郁扣扣子的手一顿,没着急抬头,指尖撩起卫许霁的衣摆,轻轻划过卫许霁平滑的小腹。 软滑的触觉残留在指尖,周郁搓了搓,悠悠叹气:“好难伺候。” 四个字敲在卫许霁的耳中,震得她说不出话。 她平白受了份冤屈,明明是周郁更难伺候。 而这份冤屈是周郁带给她的,这更让卫许霁觉得难过。 卫许霁闷闷应了声:“那就不伺候了。反正这次让你不开心,又要冷我了。” 周郁仿佛看见了一只和主人置气的小猫,湿淋淋的站在雨幕里,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小猫的头上贴了个牌子,写着:【快哄我】。 为了验证猜想,周郁迟缓地抬眸。 嗯,比想的还可爱。 “我没有不开心……”周郁握住她的手,想了想,补充说:“不过失落是真的。是我刚才的举动冒犯到你了吗?我向你道歉。” 卫许霁对周郁的期望阈值很低。 低到只是这样一句话就把她哄好了。 她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心剖开给周郁看:“没有,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太对等。” “不对等?” 周郁从记忆里扒拉出来一份合同:“你是说我们还有包养关系在?” 卫许霁摇头,娓娓道来:“是心理上。你并不依赖我,我却很依赖你,你能引诱我,我却引诱不到你。我不懂这些情感,以前没有的,你刚才吻我的时候突然就有了,周郁,我们这段关系的主动权掌握在你手里,我怕你丢下我,我是不是病了?” 周郁捏着卫许霁的手,边听边思考。 小师妹比她厉害多了。周郁想。 对除自己以外的人还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坦诚,换成周郁是肯定做不到的。 毕竟今晚把卫许霁叫过来就是因为周郁不愿意在俞敏面前袒露情绪。 周郁将贴在脖颈下巴的发丝捋顺,才觉得好受一点。 周郁哄她:“你再详细说说。” 于是卫许霁就将自己的心路历程尽数吐露,说完又觉得自己太斤斤计较,小心翼翼的觑着周郁的脸色。 周郁没生气,伸手逗了逗她的下巴,轻声说: “长生,我很开心听你说这些,无论是你对我们这段关系的看重,还是关于我们彼此的思考,都很好,这不是病。我性格上面确实有缺陷,而且可能我现在知道了也没办法立即改变,但我不会离开你。” “是哄我的假话吗?” “不是。”周郁抱住她。 卫许霁小小声:“那我们还做吗?可能做完我能睡一个好觉。” 她也知道这个借口很拙劣,说到最后都只剩气音了。 周郁肩膀轻颤,笑够了才说:“不做了,来我家睡吧,这样你就能睡个好觉了。” “阿姨……” “有我在,没关系。” 第99章 卧室 周郁说的“有我在,没关系”是真的没关系。 上楼前,周郁给裴晏初发了消息,提醒裴晏初别只送礼物,也要记得给她的恩师送生日祝福,最好打电话,现在打,打得久些。 因为俞敏无论公事私事都习惯回卧室接电话。 果然,她带卫许霁回家时,没在客厅遇到俞敏。 只有主卧的门半敞着,偶尔有说话声传来。听起来慈祥又和蔼,和卫许霁之前见到的很不一样。 周郁将卫许霁一定要带上的礼物放到客厅的桌子上,牵着人回了自己的侧卧。 这是卫许霁第一次进入周郁的卧室。 室内装潢有些混杂。 打开门便是红木书柜,半面墙宽,隔着柜门上的玻璃板都能看到花花绿绿的书脊,和卫冉婷卫京玉书房里那些厚重的带着明显文化气息的书不同,这些一看就知道摆的不是什么正经书。 书柜前是活动区,铺着地毯。 书柜左侧是转角书桌,靠近书柜的桌上摆了台电脑,屏幕旁还有盆假绿植。 靠近窗户的那半桌子上陈列着化妆品护肤品香水之类的,电竞椅上放了个抱枕。样式似乎是个小羊。 窗户是关着的,淡灰色的窗帘被随意束起来,窗台上倒扣着一列玻璃杯,样式颜色统一,粗略一数大概有八九个。 单人床比出租屋的那张大很多,被褥装叠整齐,半张床的玩偶。 床头贴着五张照片,看起来是初高中时拍的,青涩明媚阳光,怪不得周郁的朋友叫她小太阳。 床边紧挨着墙的是衣柜。 床尾摆了张酒红色的沙发,款式和出租屋的那张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磨损程度看起来更严重些。 沙发正对着的那面墙放了个储物柜,分三层,最下层是运动器材,中间是各式乐器,最上层放了几瓶酒。 房间里唯二运转的电器是主灯和空调。 空气闻起来很新鲜,房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一看就是不常有人住的状态。 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周郁一边和俞敏抗争,一边从不私下说俞敏的不好了。 能让孩子将自己的卧室折腾成这样,卧室门上还能另外加一把密码锁,俞敏除了要求周郁学音乐外,其他时候肯定是一个很尊重孩子的母亲。 周郁带上门,坐到电竞椅上,原地转了个圈,就坐着椅子滑到卫许霁面前。 “在想什么?” 周郁的兴趣爱好,周郁的生活习惯,在这间浓缩了周郁多年生活痕迹的卧室表现的淋漓尽致。 她缺席的周郁的人生,那么缤纷多彩,那么色彩鲜明。 卫许霁语气艳羡:“很鲜活的周郁,比你口中叙述的还要鲜活。” 周郁看到她眼底的落寞,没有追问,而是弯了弯唇:“你很喜欢我的卧室?” 卫许霁肯定:“喜欢。” 周郁笑道:“我卧室里还有更有意思的东西,你想不想看?” 卫许霁转头看向书柜,眼神闪烁:“好。” 周郁拍了下她的腿,警告她不要胡思乱想:“那些你现在看不了。” 卫许霁不服气:“为什么看不了?我成年了,都懂的。” 周郁皱眉,没太理解她的脑回路,解释说:“是日文原版,你不会日语。” 卫许霁:…… 卫许霁讪笑:“你会那么多语言啊。” “看动漫耳濡目染,不会说,漫画能理解个七七八八。” 她转着电竞椅滑到电脑前,按开电源:“挺久不用了,也不知道反应怎么样。长生,书柜右边有个矮柜,你拉开看看。” “好。” 卫许霁走到书柜右边,果然有个矮柜,可能是刚才被门挡住了,才没注意到。 卫许霁蹲下身,拉开柜门,里面摆着用泡沫包裹起来的一个个红色模型。 她拿起一个,仔细端详,是红衣模型小人,装扮很眼熟…… “这是……我?”声音里藏着惊喜。 卫许霁又拿了两个对比了一下,除了动作不太一样,衣饰,武器,神态,简直都一模一样。 神似当年的长生。 卫许霁放回去一个,拿着那两个模型小人去找周郁。卫许霁走得很慢,手上灵活的拆泡沫垫。 走到周郁身边,两个模型都露出了完整的模样。 卫许霁可以很肯定的拍板,就是她。 之前听周郁说从很早之前就在找她,还没什么实感,现在明晃晃摆在她面前,卫许霁整颗心都被泡在蜜罐里。 “喜欢吗?” “是你很喜欢吧,我要喜欢也该喜欢以你为原型的模型。” 这样说着,卫许霁的手却忍不住在模型上摩挲。 谁能拒绝自己小手办呢? 还是喜欢的人专门收藏的。 电脑开机了,周郁输入密码,登陆后,打开自己设计的小软件,一个动态壁纸跃然于屏幕上。 苍翠笔直的梧桐树下,一个圆形阵法散发着淡淡蓝光,阵法里坐着一位看不清面容的红衣少女,她紧闭双眼,神态平静,抹额不知被谁挑去,额间有一道淡疤。 周郁点了几下设置好的程序,红衣少女睁开眼,无悲无喜,直到视线转到屏幕外,面容清晰,乌瞳粲然生辉,她红唇轻启—— 红衣少女用不成熟的ai机械音生硬的说:“师姐,好久不见。” 卫许霁看着,一时失了言语。 周郁掖了掖嘴角:“当时怎么调都调不出你的声音,就算音色接近了,语气语速又不像,后来我索性改成了默认的ai女音。” 卫许霁有些想哭:“做了多久?” 她想问,你等了我多久? “从我知道人工智能就开始尝试,我在计算机方面没什么天赋,只是这个简单的小程序,就从初二做到高二,三年。” 周郁看着屏幕里的小师妹,又转向卫许霁:“长生,你喜欢吗?” “喜欢。”卫许霁用的是气音,不敢高声语,怕从这场美梦中惊醒。 周郁将人拉到自己腿上,“你口中鲜活的周郁,最喜欢的从来不是那些摆到明面上的东西,乐器,运动,都不是。我最喜欢的,从头到尾只有卫许霁一个。我有再多朋友,认识再多的人,我也只爱你。” “所以,卫许霁,你别害怕,做自己就好,不用在我面前小心翼翼,我喜欢你的所有样子。” 第100章 请不要怪她 用高情商的话说,周郁很会自我反思。 因此她并没有将卫许霁在车里说的话当作情侣间的平常抱怨,因为除了卫许霁所说的她有些强势外,周郁还注意到一个地方—— 卫许霁很没安全感。 这一切也不是没有根据。 卫许霁对周郁的不信任并不是因为那一次次的谎言,而是来源于周郁已经深深扎根在这个世界,来源于周郁在这里稳定的社会关系,这些都是卫许霁正在发展,但未见成效的。 在“爱情”这个排他性极强的私人情感里,卫许霁只能看到周郁。 两人社会生活上的强烈对比又放大了她们之间的差距。 卫许霁太年轻,年轻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份落差感。 于是她便会不由自主的将这个代表不稳定的差距安放到两人的日常相处中,怀疑她们是否有未来。 卫许霁读的书还不够多,她还不知道有个名词叫“雏鸟情结”。 周郁却是知道的。 卫许霁谈话时用了“依赖”一词,这很快就让周郁意识到卫许霁对她的爱,很大一部分掺杂了雏鸟情结的影响。 这个结论让周郁有些头疼。 没有人会不希望得到一份纯粹的爱,周郁也不例外。 但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对卫许霁的心疼。 心疼卫许霁初来乍到的这三年像个刚出生的孩提孤身摸索这个世界,心疼卫许霁说起这个话题时颤抖的睫毛,心疼卫许霁收敛的性子,日益小心翼翼的态度。 心疼卫许霁在变得不像自己。 卫许霁那些晦涩的,难言的,自己都没想明白的隐喻,周郁每一句都能读懂。 所以她向卫许霁开放了自己的卧室,展示过往的点滴。 所以她拿出之前藏起来的模型手办,给卫许霁看了自己设计的并不完美的小程序。 她在告诉卫许霁:我不是无所不能,在你到来前,我的人生是缺块拼图。 周郁眼睛里只能看到卫许霁,她盼望已久的小师妹,她旅途的目的地。 她轻声道:“卫许霁,你做自己就好,我会像你不由自主的爱上不同的我一样,反复爱上你。” “我希望这段感情带给你的是开心与自由,我希望我能让你……幸福。” 卫许霁将手里的模型放到桌子上,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她虚搂住周郁的脖子,“我没有你会说,但我的心和你是一样的。” 周郁唇角扬了扬:“我知道,长生,我知道。” “你不气我说你不好?” “是我先对你不好你才说的。”周郁伸手整了整又跑到衣领里的头发,神态惬意:“你说我勾引你,我承认,我就是在勾引你。” 卫许霁哼了声。 她得意的抬起下巴,努努嘴:“那你以后还要勾引我吗?” “要。” 卫许霁瞪大双眼:“这不对。” “没什么不对,我就是想勾引你。” …… 门被敲响了,是俞敏。 “小锦,出来吃水果,我洗了黑布林。” 周郁躲开卫许霁的亲吻,遥声拒绝:“不了,我不爱吃。” 俞敏声音有些不耐烦:“快点。” 周郁笑起来,抬腿颠了颠还坐在自己身上的卫许霁:“要和我妈打个招呼吗?她知道你过来了。” 卫许霁从她腿上站起来。 就垂着头看她,也不说话。 卫许霁不敢见俞敏,不然刚才也不会试图翻窗了。 周郁明白她的意思了,小声说:“你去沙发那里坐,困了就去上床睡,被褥都是新换的,很干净。我可能得和我妈斗智斗勇,不用等我。” 她起身挑了自己曾经抱着睡的玩偶,放到卫许霁身边。 出去后,见俞敏真的洗了一盘黑布林,周郁挑了两个好看的,送到卧室。 又去厨房用榨汁机现榨了两杯果汁,一杯递给俞敏,一杯送到卧室。 俞敏的脸黑了又黑。 藏都不藏了是吧? 她重重的咳了几声,周郁去电视柜下拿出了医药箱,拿了瓶止咳糖浆放到俞敏面前。 周郁谄媚:“妈,您喝药。” 俞敏冷脸:“你再学十多年前的公益广告怪腔怪调的讲话,我就给卫夫人打电话。” 周郁一下子就坐下,也不往卧室跑了。 俞敏没碰果汁,慢悠悠地喝了口自己泡的茶。 周郁见她想晾一晾自己,没多问,脱了外套,搭在腿上,露出里面的纯白色羊羔绒高领毛衣。 俞敏拿出手机看了眼,现在室外温度三十多度。 她的女儿真的疯了。 也是,不疯怎么会搞同性恋。 俞敏放下茶杯。 瓷杯落在桌子上,清脆悦耳。 玩自己袖口上的绒毛的周郁又坐直了些,露出一个标准笑,态度恭敬:“您骂……您说。” 俞敏眼皮跳了跳。 这混不吝的态度确实招骂。 她沉声:“你和小初合起伙来演戏,就没想过家门口有监控吗?就没想过把礼盒藏起来吗?” 周郁微笑点头:“您英明神武。” 俞敏被呛的咳了两声。 周郁把刚装起来的止咳糖浆拿出来,献宝似的弓着身子,双手举着止咳糖浆,奉到俞敏眼前。 俞敏:……诚心气人。 “我不是说今天简单吃个家宴吗?” 周郁托着腮,信口开河:“我知道,所以我吃过饭才请她过来陪我的。她好难请,还是我搬出来你,我亲爱的敬爱的妈妈,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她才愿意来陪我。” 俞敏不了解内情,当真了,却并未因为周郁的刻意恭维而开心。 她恨铁不成钢:“你看你这样子,女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道矜持。” “还有那个孩子,才多大,你一哄就过来了。长辈知道了能愿意吗?她家里就同意你们的事吗?” 周郁笑意淡了些。 她拿了一个黑布林,用水果刀切开后,用刀子叉起来吃。 有些酸。 不该拿给卫许霁的,她最吃不惯酸了。 也不该让卫许霁今晚就过来的,她肯定能听到俞敏的这些话,又该难过了。 吃完这块,周郁用纸巾擦了嘴,“妈……” 门锁略微动了下。 侧卧的门被打开了。 周郁错愕的转过身,就见卫许霁走出来,面对俞敏时还有些胆怯,但仍在努力笑着:“阿姨,生日安康,今夜是我冒昧叨扰,请不要怪她,周郁……姐姐很尊重您。” 第101章 让我别勾引她? 卫许霁先是在转角处冲俞敏鞠了一躬,怯生生的,像只小兔子。 然后挪到桌子前,很刻意的没有看周郁的方向,认真的做了一遍自我介绍,还是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句话。 说完就安静地看着俞敏,不太明显的咬了咬下唇,澄澈的乌瞳里翻涌着忐忑。 是个很年轻漂亮的女孩。 俞敏之前总是忽略她,似乎这样周郁身边就没有出现这个人,似乎这样周郁还是她曾经听话的女儿。 卫许霁在俞敏眼里是“周郁叛逆”的代名词,是周郁的延伸。俞敏从未认真记过卫许霁的样子。 现在看着卫许霁…… 青春,朝气。 像棵挺拔的小白杨。 恍然让俞敏想起周郁高考后通知她,不再学音乐的事。 一样的坚决,又一样的胆怯。 不同的是,周郁是怕自己的话伤害到俞敏,卫许霁是怕俞敏的话伤害到周郁。 俞敏一下子熄了要骂她的心。 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孩子。 她叹气:“坐吧。” 卫许霁挑了一圈,找了个离周郁最远的位置——装样子。 周郁不想装样子,她没说什么,换到了卫许霁身边,还拿了切成块的黑布林,和卫许霁咬耳朵:“你没吃吧?有点酸。” 卫许霁低声回:“没心情,我担心你。” 俞敏:…… 有什么可担心的,周郁是她女儿,她还能把人吃了不成? 下一秒,她就看见自家小白菜的胳膊环上了别人家小白菜的腰。 俞敏:…… 也不是不能把周郁吃了。 周郁还在说:“那你要尝尝吗?我给你切一小块,不好吃就吐出来,明天带你去吃海市的点心,和苏市的很不一样。” 也不是一定要吃黑布林。 周郁只是在打岔,缓解卫许霁紧张的心情。 卫许霁小小声:“阿姨在呢,你乖一点。” 周郁笑出个气音。 俞敏瞪了她一眼。 周郁看到了,笑眯眯地把头放到卫许霁肩上,对俞敏做了一个鬼脸。 俞敏憋不住了,深呼吸两口气,说:“小霁,我听你妈妈是这样叫你的,阿姨也就这样称呼你了,不介意吧。” “不介意的。” “最近在忙什么?你妈妈新剧本写得怎么样?你姐姐还在意大利吗?突然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和你妈妈是朋友,我们也该好好招待你。” 卫许霁正欲作答,被周郁伸手拦住。 周郁:“妈,她喜欢吃苏帮菜和淮扬菜,偏甜口。” 俞敏:…… 故意找茬是吧?就客气一下,谁让你真点了。 还有,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哪一句提到“周郁”两个字了? 此刻,卫许霁在周郁的衬托下,成熟多了。 她一一作答:“母亲想让我去学校考试,过两天就要回去备考。母亲和姐姐的事我不大清楚,我刚回家。深夜叨扰是因为……我有些想念她。” 俞敏决定收回上一句心里描写,卫许霁比周郁还天真。周郁没和她通气吗?还是说以为这样说会显得她们情深义重。 见俞敏面色不虞,卫许霁抿了抿唇,又补了两个字:“抱歉。” 卫许霁垂下眼帘,等待俞敏的审判。 乖顺的模样,让俞敏又有些不忍心了。 她随意和卫许霁闲聊了几句,绝口不提她知道她们真实关系的事。 说到最后,俞敏累了,和周郁说:“你把客房收拾出来,阿姨隔三差五就会打扫,应该不麻烦。” 够有诚意了。 作为一个不愿意让女儿做同性恋的保守家长,容忍女儿在自己生日这天带女朋友上门,没把人赶出去,而是把人当客人招待,够可以的了。 但周郁没接受。 周郁咬着黑布林,酸得直皱眉:“不用那么麻烦,妈,她和我住就行。” “就是和你住才不行!” 俞敏气结:“小霁才多大,你能不能有点分寸,深夜将人领回家就已经够过火的了,你还想干什么?” 卫许霁弱弱出声:“阿姨,我……” 两人的目光落到卫许霁身上。 卫许霁凭空升起一股莫大的责任感。 她迎着俞敏的视线,硬着头皮开口:“我比较习惯有人陪着睡,我怕黑。” 周郁轻声笑了下,撩了撩头发,香气随着发丝砸到卫许霁怀里。 那声笑和空气中浮动的香气一样。 轻飘飘的。 落不到实处。 这声笑里带着两人共享的秘密:卫许霁说谎了。 俞敏坚持:“你卧室里的是单人床,睡不了两个人。” 俞敏:至少别在我面前这么堂而皇之的睡在一起,逆女,体谅一下你妈吧。 周郁不接招。 单人床的问题很好解决。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往卫许霁身上一靠,没骨头似的,软着声音,缓声说:“我房间有沙发,许霁睡沙发。” 她们在小出租屋也是这样睡得。 俞敏拧眉:“你怎么可以让客人睡沙发。” 卫许霁抢答:“我自愿的。” 俞敏:…… …… 家里的单人床比出租屋的要大。 在出租屋里都能一起睡,更何况这里。 卫许霁原本还想着搬沙发,周郁进门就拉着她摔到床上。 床垫很软,很有弹性。 有几个玩偶因为她们的作用力掉到地上,周郁又一一捡起,将半床的玩偶尽数移到沙发上。 卫许霁问周郁:“阿姨会喜欢我吗?” “会,她需要一点时间,就像你需要一点时间接受我。” 周郁耷着眼睛,困倦的揉起自己的脸。 卫许霁有样学样,也跟着揉周郁的脸,揉着揉着就亲在了一起。 直到房门响起敲门声,卫许霁将人推开,喃喃:“情不自禁。” 周郁打趣:“对,情难自已。” 她整理好衣服和头发才去开门,俞敏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你之前说你是……下面那个,你也给我老实点。” 周郁脑子转了三圈才记起确实是自己亲口说的,她肩膀靠在门框上,垂眸用食指绕着自己的乱发:“你的意思是,让我别勾引她?我尽量。” 第102章 药不能停 卫许霁回学校准备期末考的当天,周郁收到了裴晏初的邀约。 时间下午三点,地点是裴晏初的别墅。 这次裴晏初只叫了周郁一个人。 来开门的阿姨认识周郁这个熟客,接过周郁刚脱下的外套,说:“小姐在二楼的影音室,您喝点什么?” “苏打水就行。” 出于对好友的人道主义关怀,周郁又问:“她心情怎么样?” 阿姨犹豫着答:“不太好,午饭都没吃。” 周郁思忖片刻,对裴晏初找她过来的原因有了大概猜测。 她不动声色地叹口气,“准备好醒酒汤,等会送到楼上。” 轻车熟路地走到影音室外,周郁收回直接要推的动作,先蜷起食指敲了敲门,没有反应,才推门。 门刚打开,便闻到扑鼻的酒精味。 果香,橡木香,混杂着烟草的味道,看来又在喝葡萄酒。 皮革沙发上陷着一个人,穿着墨绿色吊带长裙,长发很有风情的卷曲散在身后,手腕上戴着玉镯,手边放了一支没喝完的红酒,高脚杯不见踪影。 沙发对面是一块巨大的幕布,幕布上是周郁也认识的一张脸。 室内的光线并不像其他的影音室一样昏暗,或者说,在这套别墅里,根本找不到一个光线死角。 好在放映设备足够先进优质,幕布上的色彩并未因明亮的光线而有丝毫折损。 周郁关上门,挑了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这才看到不翼而飞的高脚杯,就躺在裴晏初的脚边。 就是嘛,裴晏初怎么可能粗鲁的对瓶喝。 周郁见她看得专心,也没出声打扰,安静地陪她一起看。 曾经她也觉得这个偷窥视角很变态,没想到,几年过去,她居然可以心如止水的抱着欣赏的心态观看了。 人的底线就是那么水滴石穿。 周郁来得巧,这段视频没五分钟就结束了。 投影自动重映,周郁这才开口:“今天怎么没去上班?上次你和我说工作太多,辞职了?” 裴晏初伸手按了暂停。 她往身后挪了挪,扯过一旁的薄毯给自己盖好,整个人都被包在薄毯里,抬眼看向周郁。 意外的,裴晏初思绪尚且清明,口齿清晰伶俐,波斯猫似得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解释称:“我可辞不了职。前段时间我妈休假,和宋清时去普达旺斯游玩,一些不太重要的集团事务交由我打理,所以忙了点。现在她回来了,我也罢工休息休息。” 裴晏初从薄毯中伸出手,指了指酒瓶:“宋清时买的,给我也送了几瓶,放在酒窖了,还有白葡,你走之前拿两瓶回去喝。” 周郁点点头:“行,你喝醉了吗?” 裴晏初抻直嘴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走点心,谁会问喝酒的人醉没醉?” “我还以为你喝醉了,叫阿姨准备醒酒汤。” “谢谢。” 周郁吐槽:“你礼貌的像个伪人。” 顾学姐又不在,和她装什么装。 裴晏初没好气:“你抖m吧,好好和你说话你还难受。” 玩笑过后,裴晏初终于说起了她的正事。 她的正事就是她想顾昭扬了。 周郁听了觉得好笑,又觉得理所应当。 裴晏初还在阐述着。 自从工作后这种情绪就被她刻意压制住了,每次心里那根关于“顾昭扬”的小枝桠生长出一点旁的小苗头,裴晏初就会用工作转移注意力。 不是不愿意想,顾昭扬的生活正在正轨上运行,裴晏初只是觉得,如果她落下太多,会成为她们口中的累赘,会让顾昭扬更烦恼。 今天乍然放松下来,没有工作烦扰,那些被她圈禁起来的情绪就开始露头,密密麻麻渗透她的所有想法。 她想见顾昭扬。 如果可以,再抱一下。 这种情绪在她去酒窖拿酒时,看到宋清时送来的葡萄酒,想起工作狂裴苇陪宋清时去普达旺斯玩了一个月时愈演愈烈。 在她准备叫周郁来陪她说会话,想起卫许霁被周郁带回家时,达到顶峰。 裴晏初从旁边的架子上又拿了两支干净的高脚杯,沉默地往里面倒着酒水。 倒完第一杯后,周郁用手挡住空杯子的杯口。 她有些抱歉,但还是在裴晏初伤口上撒盐:“今天就不喝了,长生不住校,等会我还要去附中接长生放学。” 裴晏初:??? 谁问了? 不喝就不喝呗,谁问她理由了? 周郁现在话怎么那么多? 再说了,不就是接人放学吗?想当年她们都是一块上下学的。 裴晏初心里堵着一口郁气,想骂人,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骂。 她也是疯了才叫和女朋友蜜里调油的周郁过来,现在好了吧,自作自受。 恰巧这时,阿姨敲门,给周郁送来了苏打水,勉强缓解凝滞的氛围。 周郁端着苏打水,压低杯沿,和明显有些不悦的裴晏初碰了个杯:“小同桌,我道歉,我的幸福吵到你了。” 裴晏初:??? 她差点拿不稳酒杯:“周小锦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好了,我不闹了。顾学姐那最近有出什么问题吗?” 裴晏初太好懂了。 她的软肋就那一个。 一提起顾昭扬,裴晏初就自动将自己的坏情绪清理好了,比雨刮器还好用。 果然,裴晏初听完,没再追究周郁刚才的玩笑话,重重叹了口气。 “她不是在协和吗?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三餐都不规律了,现在还日夜颠倒的排班,也不休息,人家和她换班她就换,我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 裴晏初晃着酒杯,杯子里的酒浆打了一个旋,小小的,似乎能将裴晏初的心事吸进去。 她喃喃着:“我宁愿她和朋友出去放松,也不想看她那么累。” “但你也知道,我不能告诉她我知道这些,这些……她未曾提及的,她语焉不详的,她不想告诉我的。我怕打破这个平衡,我接受不了这个代价。” 周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裴晏初,想了想,道:“医生嘛,都很忙的。顾学姐也是为了病人,实在不行,你让阿姨和协和院长打声招呼。哦对了,你今天没吃药吧?” 裴晏初摇摇头。 周郁语重心长:“你的病不能随意停药,你看你,停药就开始说胡话了。” 别看裴晏初嘴上说得好听,但凡顾学姐真的和旁人走近些,她又该发疯了。 第103章 接小孩放学 从裴晏初家出来后,估算着到吃晚饭的时间,周郁帮卫许霁请了假。 不然附中的走读生也是要上两节晚自习的。 为了深入了解卫许霁的学习情况,以及在学校的表现,周郁还加了班级群。 在一众“某某妈妈”“某某爸爸”中,周郁顶着一个“卫许霁姐姐”的id,显得异常年轻。 卫许霁背着单肩包走出校门,一眼找到周郁的车。 她招招手,踩着轻快的步子拉开车门,想抱周郁,闻到周郁身上的味道,又一下子退回去。 “你身上有酒味,不是威士忌,还有……玫瑰的味道,不是你的常用香。你去见了谁?” 周郁闻言不由失笑,伸手揉揉卫许霁的头发。 “你每次都跟小狗一样,看到我的第一眼总要闻一闻,根据我身上的味道判断我的行踪,怎么,你难道觉得你不在我会摸其他小狗吗?” “不要转移话题。”卫许霁表情严肃,语气冷硬。 什么狗啊猫啊的,她是个人,周郁也太不尊重人了。 她把单肩包随意丢到后座,左右是一沓卷子,不碍事。 又主动系好安全带,看着前路,目不斜视。 “好好好,不转移话题。我去见了裴晏初,她心情不好,喝了点酒,共处一室,估计就那时候沾上的。” “就没了?”卫许霁质疑。 周郁握着方向盘,趁现在路况好,把车开了出去。 “嗯,聊了一会,关于她的私人感情的,我不好透露。再然后,我说了点让她不太开心的话,她把我赶出来了。” 卫许霁拎起好看的眉毛,抱着臂,更生气了。 周郁嘴角弯起,试图消解卫许霁对好友的坏印象:“抱歉,我说谎了,不是把我赶出来的,她很有礼貌,我们聊得很愉快,她还很友好的邀请我喝酒,我说不了,我等会还得开车去接我们长生放学呢。” 这个说法得到了卫许霁的笑脸。 不知,是因为周郁没有选择陪朋友而是她。 还是因为那句“我们长生”。 总而言之,卫许霁又被周郁轻松哄好了。 晚饭出去吃,然后去卫许霁好奇已久的ktv唱歌。 周郁边打着方向盘边说:“谁家养孩子像我这样,在考试的前两天带人出去玩。” “为什么不行?” 在比试前放松心情不是应该的吗? 卫许霁不太明白:“难道现代人能够像我一样,通过在考试前偶尔努力两天,就补救之前落下的课业吗?与其相比,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多玩两天。” 周郁明白卫许霁是对自己自信,但作为一个受过完整高中教育的人,听了卫许霁的话,她的血压差点飙上来。 她忍了又忍,还是说:“你好欠揍啊卫许霁,你这样是交不到朋友的。” “我知道。” 卫许霁笑了一下,周郁还是那么敏锐,她确实没有交到朋友。 一路上,卫许霁都在叽叽喳喳的和周郁分享今天校园里发生的事情。 小到有两个女生夸她漂亮,问她为什么不常来上学,再到老师带她们复习时都讲了什么题,以及具体的考试安排。 甚至还有她听到的,旁人说的八卦。 周郁安静听着。 青葱的高中时代所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开始变得遥远了。 她离开裴晏初家时,裴晏初还打趣她说:“别人都是接孩子放学,你倒好,接女朋友。也算谈上校园恋爱了。” 周郁当时只是笑笑没说话,现在看来,裴晏初的话不无道理。卫许霁回学校上课再回来,说的内容都与平常不一样了。 浑身洋溢着青春活力。 和周郁骨子里懒惰背道而驰。 好像她们是愈来愈远的相交线。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周郁当然不会因为这而产生太大的负担。 卫许霁叭叭叭的说完,周郁提醒她:“你可以交些朋友的,和同龄人相处可能更轻松点。” 卫许霁脱口而出:“我有你不就够了吗?” 太过不假思索,很明显卫许霁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周郁没觉得感动,反而掖了掖嘴角。 之前的雏鸟情结给周郁带来的影响很大,她不太希望卫许霁继续维持对她的病态依恋。 因此她鼓励卫许霁交朋友,鼓励卫许霁去没人庇佑的学校生活。 只有当卫许霁见识过更多的人,主动汲取吸收这个世界的养分,成为一个真正人格独立的人,才会真正长大。 尽管这对卫许霁和周郁来说,都是充满未知的挑战。 周郁没告诉裴晏初的是,当她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她对顾学姐的选择和决定就多理解了两分。 吃过饭,前往ktv的路上,卫许霁宣布了明日她想吃的晚餐。 卫许霁兴致昂扬:“我想吃海底捞,今天我听到有人在到处邀请别人,说她考完试要在海底捞过生日,很热闹,好多人都答应了。我没去过,我也需要假装过生日吗?” 周郁浅笑着:“同学邀请你了吗?” “没有。” 卫许霁话里没带一丝落寞。 她并不需要旁人的邀请。 她有自己想邀请的人。 周郁看了她一眼,心疼的帮忙找借口:“大概是因为你不常见,对他们来说是个新人。等你们熟悉了,就会邀请你了。” 卫许霁皱着眉,不太明白周郁为什么纠结这个。 “我不想和他们一起去,我只是在告诉你,那里很热闹,我想和你一起过去体会那种热闹。我的一切,从来只想和你共享。” 周郁没再接话。 她不自然的咳了声,脸颊爬上热意,伸手捋着头发,遮住发烫的耳尖。 小长生太坦诚也不好。 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对于不怎么看爱情电影的周郁来说,今天卫许霁说的每一句话,都太肉麻了些。 第104章 亲爱的 周郁是ktv的常客,又固定只来同一家,工作人员都认识她。 见向来呼朋引伴的周郁这次只带了一个女孩来,女孩模样青涩,身上还穿着附中校服,经理祝繁小小诧异了一下。 祝繁打过招呼后,让前台给周郁开包厢,胳膊搭在周郁的肩膀上,笑得风情万种,问周郁要不要再叫几个朋友过来玩。 卫许霁因着祝繁脸上那转瞬即逝的诧异,以及亲近的肢体动作,而有些不满。 好像周郁是个万花丛中过的轻浮玩咖。 尽管轻浮这个词最开始是卫许霁按在周郁头上的。 但和周郁谈恋爱的卫许霁早就改变了想法。 周郁才不轻浮。 尽管周郁喝酒,爱玩,爱交友,微信联系人都刷不到底,消息框日常99+,偶尔还泡吧,但周郁是个好女孩。 祝繁和周郁说话期间,大厅又成群结队的进来一群人。 卫许霁看着,忍不住胡思乱想,想周郁在遇到她之前也是这样,被人簇拥着,和每个人有说有笑。 卫许霁站在周郁身边,看周郁不动声色地将祝繁的胳膊拿下来,客套敷衍。她有些想笑,原来周郁谎话张口就来的本事是在这里练就的。 祝繁一直注意着周郁带来的小妹妹,见她几秒一个情绪,也觉得有趣。周郁那么鬼精的人,居然下凡和纯情小白兔玩了。 太有意思了。 祝繁看了眼周郁,转身和卫许霁搭讪:“小妹妹叫什么?今年读高几?阿姐之前也是附中的学生呢。” 周郁笑容不变,眸色却沉了些,到底没有出声制止。 她想看看卫许霁平日里是怎么社交的。 周郁心里设想过许多种回答,未成想,卫许霁牵住她的手,冷淡道:“我不认得你,没义务回答你的问题。办好了吗?” 闻言,周郁笑出声,将人护在身后:“不好意思祝繁姐,她怕生。” “哈,还挺会噎人的。”祝繁自然不会计较这些,笑眯眯和周郁打趣:“我以为你带来了只小白兔,没想到是个狼崽子。” “不是。”卫许霁语气更差了。 现代人都什么毛病?好好的人不当,一直把人动物化。周郁说她也就算了,怎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讲话也那么没顾忌。 周郁笑得更是灿烂,她递了个台阶:“听到没,等会记得来喝两杯赔罪。” “行。你们好好玩,有需要叫我。” 这样说着,周郁却没要酒,只点了些饮料零食,又要了几盒常见的桌游。 进了包厢,外面鬼哭狼嚎的喧嚣被掩在门外,周郁脱了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里,走到点歌台点歌。 卫许霁在一旁看周郁的操作。 周郁今天没怎么化妆,只涂了口红,掩盖苍白没有气色的唇。长睫微垂,点歌台的光映到她的脸上,没什么情绪,仿佛在完成一项任务。 等周郁抬头,看到卫许霁,又笑起来。 明眸眨了眨,温声问:“长生想唱歌吗?有会唱的吗?” 说话时,周郁的右手撑着点歌台,姿态慵懒,然后注意到外套还挂在左臂上,往下一摆,衣服落到手心,周郁便将衣服轻轻一抛,抛到卫许霁怀里。 周郁身上糅杂着矛盾的气质,她怠惰,又有极强的执行力;她成熟,又常幼稚的捉弄人;她适应了解社会规则,骨子里又透着洒脱与不羁。 就像周郁明可以将衣服放到一旁的沙发上,偏要扔到嗅觉敏感,被周郁叫做“小狗”的卫许霁怀里。 是调戏。 当卫许霁抬眼看周郁时,她又笑得单纯无害。 矛盾赋予周郁魅力。 卫许霁摇摇头:“我不会唱。” “想学吗?”声音又柔和了几分,周郁笑得撩人。 这三个字带着无限的诱惑力。 像是引诱潘多拉打开魔盒的咒语。 卫许霁突然明白了周郁的意思:“是要接吻吗?” 她看了眼包厢门,确认关闭后,一步步逼近:“在此之前,周郁,你告诉我,她是谁?” 这个她指代谁,两人心知肚明。 周郁食指敲着点歌台,面对卫许霁一副恋人出轨的诘问,不慌不忙:“祝繁,这家ktv的营销经理,因为我常来,所以认识了。” “然后呢?”她问。 “然后?我和她有什么然后?” 周郁解开束着头发的头绳,长发散落下来,她晃晃脖子,让头发散地更自然。 周郁慢吞吞地用胳膊环住卫许霁的脖子,轻笑了声:“卫许霁,你希望我和别人有什么然后?” 她今天戴了耳钉,是展翅的蝴蝶,隐在发丝间,说不出的风情。 卫许霁眼中划过片刻落寞:“你和旁人来过,很多人,很多次。我原本不介怀的,可看你和她言笑晏晏,我不开心。” “嗯。” 卫许霁错愕:“你不解释一下吗?” 周郁捏捏她的脸:“解释什么?我确实总和朋友过来玩,很多次,我妈不常在家,我初中开始就在ktv和朋友们聚会,几个人包一个包厢,可以唱歌,可以玩游戏,可以互相抄作业。这只是一个聚会场所,游戏厅太吵,图书馆太静,这里正好。” “之前还不是这家,是另一家,我妈的助理给我办的会员卡,把ktv当托儿所,让我能随心所欲的玩。后来出了点事,我和裴晏初把那家ktv老板的孙子打了,就转到这里来了。” 想着,周郁又补充:“而且,你没发现吗?我没点酒,祝繁没多问一句,这是因为我们在这里从来不喝酒的。” 卫许霁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掖起嘴角,并不太信服。 “你们玩什么?” “纸牌游戏,三国杀,狼人杀,海龟汤,真心话大冒险,都有。有时候无聊了,我们石头剪刀布输了还会背古诗词,或者做数学压轴题。你要是愿意,我可以为你介绍游戏规则。” 周郁勾着卫许霁的衣领。 校服没更新迭代,还是周郁读书时那个款式那个配色,周郁瞧着眼烦,“满意了吗小女朋友?可以亲了吗?” 卫许霁犹豫:“你没解释很多人,她刚才想让你多叫几个人来玩。” “……亲爱的,如果我只和某个人像和你一样出来玩,你不怕吗?” “亲爱的?”卫许霁学舌。 周郁笑了声,拉着卫许霁的衣领覆唇吻了上去。 第105章 亲完就唱 周郁是带卫许霁过来玩的,并不打算丢下卫许霁一个人自己唱歌。因此挑的都是抓耳舒缓的音乐,作背景音。 而她坐在沙发上和卫许霁讲解游戏规则。 讲完斗地主的规则后,卫许霁央求周郁表演了几个纸牌魔术。 周郁如她的愿,表演完,卫许霁露出仰慕崇拜的星星眼,晃得周郁比在国际大赛拿奖还开心。 扑克牌摆了一桌子,祝繁进来送果盘,见此情景也不惊讶:“小妹妹,阿郁牌技好着呢,会算牌,眼神又好,她放水也不一定能打赢。” 卫许霁联系上下文理解了一下“放水”的含义,一点点将扑克牌汇聚起来。 周郁想让谁赢还不简单吗? 只要周郁想,周郁可以让对方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取得胜利,才不会存在“放水也不一定能打赢”的情况。 按照卫许霁对周郁恶趣味的了解,周郁应该是故意摆出放水的姿态,实则转攻为守,用另一种方式赢下对方。 但这些没必要和一个外人说。 卫许霁不会在外人面前揭穿师姐的真面目。 她看了眼周郁,继续收拾牌,附和:“她很厉害。” 自从确认祝繁的身份后,卫许霁对她的敌意少了很多,语气也没初次见面那么冷硬了。 祝繁挑挑眉,将果盘放到卫许霁面前,紧挨着卫许霁坐下:“小妹妹啊,两个人打牌没意思,加姐姐一个。你和阿郁什么关系啊?是亲戚家的妹妹吗?长得倒是有些像的。” 卫许霁往反方向挪,直接撞进周郁怀里。 周郁圈住卫许霁,不咸不淡地开口:“今天不忙吗?” 祝繁看着她们互动,勉强压制住要上扬的唇角,胡扯:“人再多,只要有阿郁你在,我总要先陪你的。” 卫许霁有一搭没一搭地握着手里的扑克牌,也不说话,垂眸看着周郁的小腿。 周郁穿的西裤,只是因为角度原因,露出一小截,往上隐入裤腿中,往下是露着踝骨的银白细高跟。 笔直白皙,曲线优美。 卫许霁记得掌心握住它的触感,冰凉,但柔软。细腻的仿佛卫京玉书房里摆的那件白玉雕像。 卫许霁捻了捻指腹。 她讨厌自己那双随时随都能发现周郁闪光点的眼睛,这意味她需要时刻忍耐。 如果现在祝繁不在这,卫许霁就可以找借口摸一下了。 也可能不需要找借口。 偏偏有外人在。 烦。 卫许霁并不把祝繁的话放在心上,她确信周郁和祝繁没有别的关系,这是周郁亲口说的。 卫许霁不会因为旁人的话动摇对周郁的观感,她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阿郁,回见。”祝繁起身和周郁道别。 卫许霁捕捉到关键词,等到祝繁关上门后,伸手揉了揉周郁的脚踝,满足后,才问:“你们约了下一次见面吗?” “没有。” “可她说回见,只和你说的。” 周郁晃了下腿,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懒散地倚在沙发上,眼里满是倦意:“长生,成年人的再见,回见,下次见,都是托辞。” 真是和卫许霁待久了,状态都放松了,这种需要认真应付的社交场合,周郁都有些厌倦了。 看卫许霁将信将疑,周郁举了一个例子:“高考前一天,所有老师加油鼓励过后,班长站在讲台上慷慨激昂的说了一段友谊地久天长的话,商量着要开同学会,说到最后要等考完再聚。” 周郁忍俊不禁笑道:“我都大学毕业一年了,同学会还遥遥无期呢。” “你想和他们见面吗?” 周郁笑意收敛,嘴角抻直:“那倒不是这个意思。” 有些人烂在记忆里就好。 卫许霁穿着附中的校服就够周郁烦躁的了,她都不敢想,如果遇到那群老同学,自己会不会应激反应到回来后连做几天重回高中的噩梦。 青春是很美好的。 但高三……狗都不愿意回忆。 一说到这个就嫉妒裴晏初,压力最大的二模还没考,直接不来上学了,高考也没参加,害得她半路失去同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卫许霁听她哀怨的感叹完,不太明白:“她怎么中途不读了?” 周郁想了想好友不太能说得出口的原因,舌尖抵着上颚,懊恼自己又多嘴了。 最后只能讪讪道:“她留学。” 卫许霁听周郁说过留学的概念,原本还想请教中途不读书经验的卫许霁闭上了嘴。 留学要出国。 卫许霁不想离周郁那么远。 卫京玉出国,几年才回来一次,肯定很遥远。 桌子上的卡牌都被收起来了。 两个人玩没什么意思。 周郁看了时间,九点多一点,还没到卫许霁的休息时间。 但作为自封的高中生监护人,括号,不负责版,括回。周郁还是问:“回家吗?你的作业还没写。” 卫许霁看向在她们坐下后就在不知疲倦放着音乐的屏幕。 “我想听你唱歌。” 她看着周郁,认真道:“我做题,你唱歌,等我写完,我们就回家。” 周郁之前说会和朋友在这写作业,卫许霁也想试试看。 周郁自然不会拒绝小师妹如此合理规划时间的安排。单肩包在车上,周郁出去拿了一趟书包,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份麻辣小龙虾。 卫许霁打开装着麻小的袋子:“给谁的?” 周郁用抽纸擦着手:“不给谁,祝繁给的。你想吃吗?想吃我给你剥。” “你吃吗?” “不吃,我还得给辛勤写作业的卫许霁配乐呢。” 而且会弄一手油,不好洗。 周郁有些抗拒在外面上厕所,特别是ktv酒吧这种场合。 某次周郁去酒吧厕所,看到厕所门口有两个人互啃,挡着她的路,害她没能去洗手,回家后,手都快被酒泡入味了。 卫许霁确认过周郁的反感不似作假,心里满意了:“给她送回去吧,想吃我给你买。” 周郁莞尔,弯着腰,凑到卫许霁耳边,夹着嗓子撒娇:“是吗?小金主好有魄力,我真的爱死你了。” 她趁小金主没来得及躲,“莽撞”地亲上小金主的唇:“报酬哦,小金主要多多奖励我才好呢。” 卫许霁闹了个大红脸:“我会的。” 周郁闷声笑起来,抬手揽住小金主的后颈,衔咬着小金主的唇瓣,轻轻吻着:“好乖啊你。” “唱歌……” “我知道我知道,您的小百灵亲完就唱。” 第106章 还是同性恋 校园生活也不算无聊。 除了没有周郁。 卫许霁不会主动社交,课后只会板板正正的坐在位置上画小狗。 周郁画在书籍页脚的简笔画小狗,卫许霁学会了,还触类旁通地学会了小猫和小兔子。 周郁给她买来让她记笔记的本子上全是小动物,一个正儿八经的字都没有。 昨天在ktv写试卷时,周郁看到了,倒没训斥她,还情人眼里出西施,夸她画工精湛。 卫许霁满眼期待:“比我姐姐还好吗?” 她上次去周郁家里,看到了挂在客厅里的卫京玉的画作。 周郁告诉她,俞敏很喜欢那两幅画。 说这是艺术家的惺惺相惜。 被俞敏嫌弃的卫许霁也想被惺惺相惜一下。 能言善辩的周郁拿着卫许霁的“大作”沉默了好一会,抬头对上卫许霁希冀的眼神,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绞尽脑汁想了一串理由,最后硬着头皮说:“卫京玉的画曲高和寡,你不一样,你的画体现了人民群众朴素的美术功底,是普罗大众的代表。两者无法比较。” 说人话就是:你的画有手就行,不能和卫京玉比。 所有情商和阅读理解能力都点在理解周郁弦外之音的卫许霁自然听懂了。 尽管周郁说得委婉,甚至带着鼓励意味,但自取其辱的卫许霁还是自闭了。 “谢谢你勉为其难的夸我,不过以后我下课还是发呆吧,不必创造这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周郁笑得直不起腰,还是哄她:“好看的,我就喜欢这种,我卧室一墙漫画书,哪有一幅画。你也画成漫画,让我参与一下你的校园生活好不好?” “那你不许笑我,不许说我不如她。” “好好。” …… 同桌是个沉默寡言的女生,班主任让她多照顾照顾卫许霁,然而她们基本上没说过几句话。 卫许霁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不过这很好,卫许霁很满意她的安静。 比起教室里返祖似的嗷嗷叫的其他人,同桌简直就是好人。 “同学,你喜欢曲奇还是华夫饼?我妈妈烤的,有蔓越莓的,还有抹茶的,很好吃。” 前桌的女生转过身,手里端着一盒饼干,每块都单独塑封过,边说边拿了两块华夫饼,放到卫许霁同桌的桌子上。 卫许霁抿唇,放下笔。 前桌歪头看她的画:“好可爱,和你的气质不太相符,我还以为你是高冷那挂的,毕竟你都不怎么说话。曲奇和华夫饼都尝尝吧,很好吃的。” 卫许霁淡声拒绝:“不了,我不想吃。” 看吧,她说了,很多人都很吵。 “那好吧,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和你说过的,对了,昨天也说了,我叫路望今,展望今朝的望今。” 卫许霁看了眼安静的同桌,庆幸自己没和她做同桌。 因为路望今上课的时候还在传纸条聊天。 卫许霁抬头听课的时候亲眼瞧见的。 “我记得。” 话痨的路望今像在看珍惜动物:“同学,你一次能说十个字以上吗?” 卫许霁:“……不能。” “好酷。” 卫许霁赶人:“还有事吗?” “有啊。”路望今笑嘻嘻的,将饼干盒放回书包。 卫许霁这才意识到奇怪,其他人居然没有过来找路望今要零食吃,她昨天明明见到另一个人刚把薯片拿出来,四面八方的手就伸了进去。 大概……路望今护食? 路望今又掏出来一盒巧克力,拆着包装,问卫许霁:“你怎么不来上学,是身体不舒服吗?” “身体很健康。” 路望今蹭了蹭鼻尖,秀气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那你家里是怎么同意你不来学校的?前两天我发烧到四十度,我爸往我书包里塞了一盒退烧药就送我过来了,怕耽误我上课,连针都没打。哝,巧克力吃不吃?” 卫许霁没接巧克力,看在路望今可怜的份上,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单纯不想读。” 路望今骂了句脏话。 然后捂着脸哀怨道:“我要是这么说,会被我爸妈混合双打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同桌祝简伸手接过路望今手上的巧克力,补刀:“人比人气死人。” 路望今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祖国的未来要靠我们建设,怎么可以耽于享乐?你爸妈太溺爱你了,这样不好。” “不是爸妈。” 卫许霁弯了弯唇:“是我伴侣。” 路望今和祝简同时瞪大双眼。 路望今:“我……” 祝简:“草……” 路望今和祝简对视一眼,直呼完蛋。 新同学浓眉大眼的,居然是个恋爱脑。 该不会还是网上盛行的,和相差十几二十多岁中年人恋爱,无证同居,然后零几年三孩妈剧本吧? 好可怕! 傍晚,卫许霁依旧不上晚自习。 她收拾着试卷,路望今和祝简都没去吃饭,表情复杂的看着卫许霁。 教室里只剩她们三个人。 路望今嘴里叼了根棒棒糖,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祝简。 看到祝简眼底的无奈,路望今先开了口:“那个……卫同学,明天就考试了,你记住你的考场和考号了没?” 呜呜呜,她不敢。网上说介入别人因果会遭到报应的。 她不要做恋爱脑啊! 路望今发誓,她以后再也不抱怨她爸不许她请假了。她爱读书,超爱。 卫许霁不明所以,点点头:“记住了。” 祝简翻了个白眼。 她直言不讳:“卫……卫许霁,你还记得《氓》吗?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是古往今来的道理,你还年轻,别太早决定以后的路,学还是要上的,别为了一个男人连前途都放弃了。” 卫许霁将她为数不多的书本收拾好,拎起眉毛,疑惑:“什么男人?” 路望今吃着棒棒糖,含糊不清:“你中午的时候说伴侣。” “伴侣就要是男的吗?”卫许霁反问。 现代人,好封建。 路望今:“我……” 祝简:“草……” 还是同性恋。 第107章 第七 附中阅卷很快。 考完试的第二天下午成绩就出来了,第三天上午开家长会。 卫许霁成绩很好,考到了年级第七。 但她不满意,因为她原以为自己可以拿第一的。卫许霁自信心受挫,躲在房间里不愿意见周郁。 周郁无奈,问班主任要了阅卷软件和卫许霁的考号,登上去看卫许霁的试卷。 入目就是规矩的像个小学生的字体,周郁松口气,让卫许霁练字还是有用的,至少硬笔能认出来了。 理科包括数学都很好,没有丢分点。英语听力差了点……这个可以理解,卫许霁考完就和她说了,男主播的声音像是卡了痰,全是气泡音。 切到语文,文本类阅读理解差了点,古诗词赏析差了点,文言文翻译差了点,作文华而不实,差点跑题。 ……可以理解。 周郁食指扣门,敲了三下,忍住喉腔的笑意:“出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我没有话想和你说。”卫许霁趴在沙发上,声音闷闷的。 周郁扶着门,上下转了下门把手,被反锁了。她去小书房翻了铁丝,运用传统技能,撬开了自己的卧室门。 “长生。” 周郁走到沙发边,拍了拍装鸵鸟的卫许霁的肩膀:“我看到你的原卷了,答得很不错。” “可只是第七。” 卫许霁快气哭了。 她再也没有借口不去学校了,她比别人差,她没有自己想象中聪明,她会继续被卫京玉叫“傻子”的。 “考试不能只看排名。” 周郁不明白她强烈的好胜心是从哪儿来的,之前也有,但没有现在表现的那么病态。 她蹲在卫许霁旁边,温声安抚:“你看到的是第七名,我看到的,是我们长生第一次考试就端正了心态,是我们长生有条不紊的做完了每一道题,是我们长生从零到一的蜕变。” 卫许霁被说动了。 这听起来似乎很厉害。 她坐起身,问周郁:“你不觉得我笨吗?” 周郁轻叹:“卫许霁,按照你的排名论来说,我的成绩还没你的好,我时常在第十名左右徘徊的。” “啊,怎么会?” “没什么不会。” 周郁站起身,又将卫许霁拉起来。 她张开怀抱:“等会我陪你看试卷,然后梳理一下你薄弱的地方。现在,要不要一个抱抱作安慰?” 卫许霁眼睛亮起来,下一瞬就扑到周郁怀里。 她小声得寸进尺:“还要亲亲,还要之前没做完的事。” 周郁失笑:“第二个不行,我精力不足,今晚要早点睡,明天还得去给你开家长会,不许闹。” …… 家长会很无聊。 比课间时间还无聊。 周郁坐在教室里和一群真家长听班主任和任课老师评估成绩,卫许霁站在窗外望眼欲穿。 卫许霁还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坐在周郁旁边,两人时不时侧耳耳语几句。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 有人靠近卫许霁,她耳朵动了动,根据声音的动向往前走了两步,躲避触碰。 转过身,是手还高举着的路望今。 路望今身边跟着祝简,两人如出一辙,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精神萎靡,状态不佳。 卫许霁又往后退了一步,拉出安全的社交距离,直接问:“有事?” “有事。”祝简有气无力。 “大事。”路望今打了个哈欠,左右看了一下,虚弱地说:“去没人的地方聊。” 三人去到无人的楼梯转角,祝简和路望今把卫许霁堵在墙角。 路望今冲祝简递了个眼神,祝简轻声开口:“我们俩去了解了你们这个群体,首先,我们不恐同,其次,方便说一下你……女朋友的情况吗?同学一场,我们不好看你误入歧途。” 路望今补充:“十几万条投稿,好多瓜,好抓马,我看得都快不认识字了。” 卫许霁抱着臂,视线略过她们的眼睛,长睫扇了一下,淡然问:“什么误入歧途?” 于是两人左一句右一句说了不上学不读书的坏处,说了女同性恋可能会遇到的爱恨纠葛。 故事之精彩,情节之跌宕,让人瞠目结舌。 卫许霁听得津津有味。 路望今见卫许霁油盐不进,放出大杀招:“她们很看重学历的,你不好好上学,高中肄业,她说不定会弃你而去。网上是这样说的。” 卫许霁忽然记起宋乔菲也说过这话。 好像是什么“二本的吻痕”。 祝简顺水推舟:“所以你最好还是继续上学,如果她不愿意等你这一年,估计是个人渣。” 卫许霁愣了一下。 谁? 周郁吗? 明明是她缠着周郁不放的,怎么周郁被骂了? 她正欲反驳,路望今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恋爱脑,是不是要为她说话?你说吧,说了以后她和别人养猫看海同居不带你。” 祝简恐吓她:“说不定还要你给她们俩的猫铲粑粑。” 卫许霁:??? 她怎么突然跟不上话题的跳跃了? 卫许霁忍不住打断:“我有钱,我和她不会因为钱产生矛盾。” 路望今伸出手:“v我五十看看实力。” 祝简拍开路望今的手,肃然道:“别打岔。你继续。” “我不想读书是因为我觉得简单……你们没看成绩吗?我年级第七,虽然我不满意,但是她说我很厉害。”说到周郁,卫许霁又有些小得意。 路望今讶然:“原来你能说那么多话——不对,第七?” 因为音调骤然拔高,“七”字破了音。 路望今看了眼祝简茫然空白的神情,掏出手机,点开屏蔽了的班级群查找,昨天下午新发的成绩表,卫许霁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第二位。 年级名次那列的“7”,晃得路望今拿不稳手机。 “那我们俩为你熬的通宵算什么?算我们善良又愚蠢吗?” 路望今真心错付,看到自己排在中间,既不突出也不优秀的成绩,猛得哭出声:“我恨你,卫许霁,你们拉拉真讨厌,全世界就我一个学渣。” 卫许霁啊了声,提醒她:“你在课上少写几张字条,多听几分钟课,比恨我有用。” 路望今想起卫许霁课本干干净净,笔记本上全是涂鸦,一点没有听课的迹象,更想死了。 好一个人比人气死人。 第108章 加个微信 家长会开得有些久。 结束后,家长按惯例去向班主任询问自家孩子的学习情况和在校表现。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孩子不怎么上学的卫许霁家长,和被临时抓来滥竽充数的祝简家长。 卫许霁还不知道家长会已经结束,依然在楼梯转角,听路望今和祝简一唱一和地演绎让她们彻夜未眠的投稿。 没错,路望今调整好了。 尽管新同学的成绩让她感觉到背叛,但天大地大,吃瓜最大。 更何况卫许霁就像从大清穿越过来刚连上网的小古人,什么都不知道,很好满足了她的分享欲。 学霸又怎么样?还不是个书呆子。哈哈哈。 祝简满头黑线地戳了戳路望今的腰:“你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还有,别笑了,我都快看到你的扁桃体了。” 路望今歘一下捂住嘴。 卫许霁没生气,她对不重要的人没什么多余情绪,只要不冒犯周郁,她权当是耳旁风。 熟悉的脚步声和清冷的雪松香靠近,卫许霁意识到来人是谁,还没抬头就笑起来。 周郁手里拿了张折起来的白纸,给自己轻扇着风,身边跟着她觉得眼熟的女人。 周郁见卫许霁看她,温柔笑着,还没说话,她身旁的人率先开口:“小妹妹,又见面了,还记得姐姐吗?” 别具一格的称呼,卫许霁想忘记都难,是前几天在ktv见到的祝繁。 怪不得能和周郁说那么多话。 “记得。” 另外两人闻声也跟着转身。 祝简先看了眼周郁,和卫许霁不是很像,很有可能是“女朋友”,才叫人:“姐。” “繁姐。”路望今乖巧跟了一声,也看了眼周郁。 漂亮是漂亮,跟明星似的,身上还香喷喷的,但明显比她们大几岁。 路望今戒备心拉满。 成年人套路最深了,更何况是漂亮女人。张无忌的妈说了,漂亮女人最会骗人。 书呆子学霸同学怎么可能玩得过她。 祝繁惊讶,像是这才发现卫许霁身边还有两个人:“你们也在这?” 看两个小孩吃瘪的表情,祝繁不厚道的笑出声。 周郁没跟着祝繁一块欺负人,调转扇子的方向,轻柔地给卫许霁扇着:“等久了吧。” 卫许霁接过白纸,明明周郁理她很近,她还要再挪两步,抱怨说:“对,我好无聊,很想你。” 一个动作划开了两人和别人的距离。 刚才离近一点就皱眉往后退,说话没多少情绪的人,现在娴熟的撒着娇。 没眼看。 路望今冲祝简挤眉弄眼,一脸“没救了”的神情。 刚做完这个表情,就被祝繁弹了个脑瓜崩:“怎么回事啊望今,又退步了,物理就考了四十七分,回家小心竹板炒肉。” 路望今捂着额头,哀戚道:“繁姐,物理四十七已经很多了。” 祝简补刀:“她是文科生,听不懂。” 然后把话题引到周郁身上:“你好,我是卫同学的同桌。” 周郁听卫许霁提起过。 不过,在卫许霁的描述里,这位小同桌性格冷淡,不爱说话,是个怕生的,卫许霁甚至都叫不出她的名字,与吵闹爱分享的话痨前桌截然相反。 今天来到座位后,看到祝繁,周郁就知道小师妹的描述有误。 有祝繁那样热络开朗的姐姐,祝简怎么可能不爱说话? 周郁笑说:“许霁和我提过你,谢谢你对我们许霁的照顾。” 她端水,又和路望今说:“这位是小路同学吧,谢谢你愿意和我们许霁交朋友。” 笑起来更好看了,声音也温柔,颜控的路望今瞬间就觉得卫许霁的女朋友是个好人。 “不是朋友。”卫许霁敏锐察觉到路望今眼神的变化,拉着周郁的衣角,告状:“她说我是书呆子,还笑我。” 路望今:??? “你告家长?好没品啊,我以后再也不给你分小饼干了。” “谢谢。” “卧槽,你居然……哎呦。”路望今又被祝繁弹了一个脑瓜崩,躲到祝简身后,继续放狠话:“你居然还谢谢,你背叛我们伟大崇高的吃瓜者联盟,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什么吃瓜者联盟?也让姐姐吃口瓜。”祝繁凑热闹。 “不给,你弹我脑瓜崩。” “是因为你说脏话。” “那也不行。” 周郁没理会她们的吵闹,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眼卫许霁。 卫许霁秒懂周郁的意思,解释:“百合吐槽投稿,她们说,是两个女生谈恋爱的故事……尽管有时候不止两个,因为会有出轨劈腿的人。” 卫许霁不太明白,懵懂的问:“师姐,劈腿是用刀剑把腿劈开吗?百合不是花吗?” 尽管声音不大,但其他三人还是听到了。 原本还笑着的祝繁笑不出来了:“哦,我说你们两个怎么都退步了,原来心思没在学习上。” 为了顾忌周郁的面子,祝繁没提“百合”的事。 抱着臂,冷脸看着瑟瑟发抖一脸心虚的祝简,以及躲在祝简身后,竭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路望今。 两人在心里把卫许霁从头到尾关怀了个遍。 叛徒! 叛徒!! 叛徒!!! 不知道有些事不能和家长说吗? 周郁低头笑着咳了两声,捏了捏身前的卫许霁的肩膀。 开口解围:“祝繁姐,高中生压力挺大的,爱看点吃瓜博就看嘛,总比抽烟喝酒早恋蹦迪好。” 祝繁见鬼似地看了周郁一眼。 含义很明显: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周郁摇摇头,祝繁哼了声。 周郁又和差点被家法处置的两个小同学道歉:“抱歉,许霁没和外人相处过,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次回家我会好好教她。这样,作为补偿,我请你们吃饭好不好?” 毕竟是卫许霁为数不多的朋友,周郁还是希望卫许霁能多和她们相处一段时间的。 卫许霁虽然不明白周郁为什么这么说,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还是主动开口:“对不起。” 想到祝繁刚才提了成绩,又补了一句:“我可以教你们做题。” 做题而已,谁稀罕,不就一直不上学,学了几天就考了全校第七吗? 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她路望今自然不会为成绩向恋爱脑叛徒低头。 心里腹诽完,祝简身后伸出一只胳膊:“加个微信。” 祝简恨铁不成钢:“能不能有点骨气,我也加一个。” 第109章 一切皆有可能 路望今和来开家长会的妈妈说了她要和朋友出去吃饭的事。 她妈妈有些为难:“我们说好的,你考不进前一百,休息时间取消。再说了,你下午还有小提琴课的。” “吃完就回家了。” 路望今鬼精鬼精的指了指卫许霁:“妈,她是祝简的同桌,我新朋友,年级第七,数学还有物化满分的那个学霸,卫许霁,她说要教我学习。” 卫许霁听到了,并不认同她口中的“朋友”一词。 周郁捏了下卫许霁的手,卫许霁配合的对路望今的妈妈颔首笑了一下。 一副好学的乖乖女模样。 路望今的妈妈在听到那长串的title时,脸上就已经浮上笑意,见卫许霁还那么乖巧,更是放心。 她在家长会上也注意到了这个新名字,除了语文,各科的成绩都很漂亮。班主任更是不吝夸奖,她原本还打算让自己女儿多和人家接触一下,没想到她们已经成朋友了。 做朋友好啊。 做家长的,哪个不希望自己孩子能多和好学生一起学习。 更何况同小区的祝繁祝简也在。 要不是周郁太年轻,她一个中年人融不进去,也要跟过去问问周郁是怎么教孩子的了。 她拍拍路望今的手,小声道:“妈妈就不陪你过去了,缺钱就和妈妈说,大方点,和朋友好好玩哈。” “谢谢妈,我爸那里……”路望今搓着手,期待的看着妈妈。 “下不为例,物理四十七分哦,我都说不出口。” “我好爱你啊妈妈。”路望今在妈妈脸上亲了一口,拉着祝简就跑:“解放咯。” “这孩子。” 周郁在路望今妈妈看过来时笑了一下,对方笑着点头。 下楼时,卫许霁很沉默。 很奇怪,她看到别人幸福的场景,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周郁。 她在想周郁有没有想起俞敏。 她在想周郁读书时是不是经常见到这样母慈子孝的画面。 她在想俞敏在国内外忙着巡演,奔波在京海两地时,周郁自己住在那个看起来很温馨的卧室里,有没有想念过自己的妈妈。 周郁的卧室布置的太温馨了,以至于卫许霁差点忘了,她的卧室门上有密码锁。 周郁那么多朋友,肯定喜欢热闹。 而她家太大,一个人住太孤独。 所以周郁把自己藏在自己的卧室里,就好像只要这样做,她的卧室就是她真正的家,而家里的主人,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于是,回家面对冷冰冰黑漆漆的客厅,周郁不会失望,看到桌子上留的便签,不会难过。 卫许霁揉了下眼圈,很酸,但她不想在外人面前哭。 她讨厌自己把周郁想的那么可怜,周郁很强大,精神内核很稳定,但卫许霁还是忍不住心疼她。 周郁注意到她,轻声问:“怎么了?想阿姨了吗?长生,我们明天回你家好不好?你把成绩单和奖状拿给阿姨看,她肯定很开心。” 卫许霁确定了,周郁想起俞敏了。 就是因为感同身受,周郁才会猜她是不是想卫冉婷。 她突然觉得她们两个好可怜,像偷窥旁人幸福的老鼠。 卫许霁强迫自己转移注意了,闷声问:“什么奖状?” “你手里的那张纸就是。” 卫许霁展开,迁怒道:“难看,字很丑,是印刷的,我不喜欢。” 周郁嗯了声:“这个拿给阿姨看,回家后我再给你写一张。” “写什么?”卫许霁收好奖状,问周郁。 “就写……”周郁想了想,脑海里也没什么章程,又把问题抛给卫许霁:“不知道,你想我写什么?除了婚书,我都写得。” “那算了。” 祝繁也开了车。 但路望今和祝简挤到了周郁车上。 她们是为了看卫许霁和周郁的相处模式,才不是怕祝繁在路上骂她们。 才不是。 她们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试探周郁的态度。 周郁两句下来就看出她们都心思,打着太极,既不否认,又不承认,态度暧昧。而卫许霁,一言不发。 一直到火锅店前,周郁没让她们探到一点口风。 落座后,被抛下的祝繁看她们垂头丧气的嘀咕着“道行高”,撩了撩长发,给周郁递了个眼神:她们看出来了? 周郁冷清地收回眼神,接过ipad准备点菜。 卫许霁有些累了,伸手环住周郁的腰,靠在周郁身上看她选菜,捣乱地每一个都说:“多来点。” 周郁也纵着她,嘴上打趣:“再多点点儿,我们等会儿就可以叫金宝还有韩倩她们过来吃了。” “开家长会的时候,韩倩给你发消息了,让你多拍照,好发微博营业宣传。你要拍吗?” “回家拍,这里吵。” 卫许霁用气音抱怨:“路望今说了小孩和姐姐的帖子,姐姐是娱乐圈的,为了隐瞒性取向,一直躲躲藏藏,最后分开了,我们也会这样吗?” 声音很小。 尽管是趴在周郁肩膀上说的,但卫许霁还是怕旁人听到。 听到她话里的软弱与不安。 她不愿让旁人见到她的这一面,只有周郁可以,只有师姐可以。 周郁点菜的手一顿,没急着回她,确认过卫许霁喜欢的菜都点完后,将ipad递给祝繁:“随便点。” 祝繁嘴上毫不客气:“难得能排上你的饭局,我肯定要宰你一顿。” “宰吧,最近刚赚了点,不缺钱。” 周郁牵着卫许霁的手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等她们走后,路望今和祝简窃窃私语:“我压卫许霁是受,输的人下学期带一个月的早餐,赌不赌?” 祝简咬着后槽牙:“赌个屁,她女朋友都快把她训成狗了,谁看不出来她是受。” “万一是1m呢,一切皆有可能。” “滚。” “我不管,你和我赌。” “你是不是找揍。” 祝繁额角青筋直跳,实在忍不住,赏了她们两人一人一个脑瓜崩:“再胡说八道随意揣测别人的关系,我就把你们的成绩单贴小区公告栏里。” 路望今看了眼洗手间的位置,压低声音:“……繁姐,要不你压卫许霁是受。” 祝繁捂着脸,挣扎道:“闭嘴。” 第110章 不扫兴的大人 关上隔间门。 卫许霁搂住周郁的腰,轻声问:“你要哄我吗?” 她已经默认了周郁会和那个故事里的人一样选择隐瞒和躲避。 其实没什么的。 金宝之前就和她说过,只要周郁进入这个圈子,就不可避免地暴露在公众视野下,一切社交关系都要被限制,一举一动都要被无限放大。 卫许霁当时不知轻重,应了下来。 今天听完路望今她们讲的故事后才发觉不妥。 周郁和她的开端涉及金钱交易,现在又发展成了情侣。前世的过往不能对外人吐露,于是旁人只能看到她们的扭曲关系。 不说别的,就是金宝她们这些半知情者,最开始也戴上了情色眼镜。 若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想以此要挟,对周郁未来的发展是很大的威胁。 而周郁原本对演艺圈无感,是卫许霁生拉硬拽将周郁带进去的。 卫许霁明白,是她对不起周郁。她已经到了承担后果的年纪,自然不会不懂事的一味索取,一味让周郁独自面对流言蜚语。 周郁任何符合规则的选择都是应该的,卫许霁不会有任何怨言。 她只是觉得愧疚,觉得不安。 这是一种看到同类失败而萌生的恐惧。 “师姐,你告诉我,我们不会分开。” 周郁不知道她峰回路转的心思,拉开卫许霁的手,和她面对面站好。 抬手捏了捏卫许霁脸颊的软肉,周郁才开口:“我不评价他人的处事方式,但你看到了,今天,我给你开了家长会,见了你的新朋友,等酷暑的这几天过去,我还要陪你出去玩,天文馆还没去呢。我拍过戏了,算是半个圈子里的人,但我没有改变我的生活方式,等到电影播出后,我依然会是这样。” “长生,我说过,演员只是一个身份,我对生活的享受远大于对工作,我不会让工作影响到我们的生活。” 周郁原想亲一亲恋爱过后就开始胡思乱想的小师妹。 但她涂了口红,过来时也没带包,要是晕了色,没办法补,外面风声鹤唳的三个人肯定吃饭都不得安生。 所以她只是用指腹摩挲着卫许霁的唇瓣,按压着,让其慢慢染上血色,变得殷红。 “卫许霁,我不会把你藏起来,我们也不会分开。” 全然包容的态度让卫许霁愣怔在原地。 周郁的说法,和金宝,和韩倩的告诫,背道而驰。 所有认识她们的人都在告诉卫许霁,周郁以后的身份就不一样了,同性恋的身份,曾经金主情人的关系,只会给周郁带来数不尽的麻烦,她最好乖巧的躲在角落,躲在阴影里,躲在观众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注视着周郁。 只有周郁告诉她,没关系,我爱你不会因为任何外力而动摇,你不必为我牺牲,一切有我。 卫许霁眨了眨晶莹的眼睛,问:“如果被发现了……” “长生,如果因为担心后果而畏畏缩缩,这就不是我,也不是你了。” 敢与天道硬刚的周郁怎么会畏惧流言? 周郁扬唇,笑问:“以后听故事,可以不要把我代入进去吗?” “为什么?” “可能是我不太喜欢悲剧结尾的故事吧,不吉利。” …… 两人甫一落座,几道探寻打量的视线就黏了上来。 路望今拿出手机打开某音,用视频做掩饰,切半屏,打字吐槽道:【口红没花,看起来没亲,不能啊,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卫许霁:【没亲】 路望今可惜的撇了撇嘴:【呜呜呜,大美人是不是不行啊,我原本都要开嗑了,但我雷清水,雷柏拉图啊~】 卫许霁:【她很行】 路望今惊讶地看了眼周郁,又看向祝简,疑惑祝简怎么知道的,却见祝简正在用餐巾纸叠小兔子。 幼稚。 路望今正想着怎么趁其不备把小兔子抢过来,猛然意识到不对。 祝简在叠小兔子,那谁回的消息? 卫许霁的声音自她对面传来:“你怎么不问了?” 路望今:!!! 完蛋,吃瓜吃到本人面前了。 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吗? 事实证明,有,因为卫许霁献宝似的把手机递给周郁了。这有什么好分享的啊喂! 正在下虾滑的周郁草草扫了一眼,眼神一顿,没说话,又冷淡的把视线收回去了。 谢邀,她想死一下。 祝简把叠完的第一个兔子放到祝繁手边,意识到气氛不对,看了眼路望今。 路望今差点把头埋进火锅里。 祝繁倒好饮料,递给周郁,随口问:“阿郁,最近几个月没见你出来玩,在忙什么?还是之前的钢琴调律师吗?” “辞职了,四月底去自驾游,回来后在苏市待了几个月。” “嚯,好潇洒。”祝繁实名羡慕。 她眼神带了下卫许霁,打趣道:“怎么?跑苏市当家教去了?” 周郁想起剧组此起彼伏的“周老师”“周郁老师”,脸色有些微妙。 某种程度来说,她确实当老师去了。 见周郁还是不愿意把话题转到卫许霁身上,祝繁咳了声:“对了,你妹妹平日里都怎么学习的?有没有什么方法?也教教我这两个笨蛋妹妹。” 笨蛋妹妹祝简:…… 笨蛋妹妹路望今:…… 好吧,你说什么是什么。 周郁捞起虾滑,第一份放到了卫许霁碗中,剩下的放到祝繁那边的餐盘上,用话堵她:“在餐桌上聊成绩最没劲了,让她们好好吃个饭吧。这顿饭是用来赔罪的,你别再给我来仇恨值了。” “你们俩,别玩小兔子了,虽然叠得很棒,但现在是就餐时间。想吃什么就说,不够再加,要吃得开心,玩得开心。” 低头吃饭的卫许霁下意识抬起头,就见对面两个新朋友的眼睛歘一下就亮了,像在看打倒恶龙的骑士。 路望今&祝简:怎么会有这么不扫兴的大人!!! 卫许霁:…… 这个眼神太熟悉了,和她四月刚认识周郁时,看周郁时一样。 她放下筷子,拿出手机打字: 【她是我的,你们不……】还没打完,跳出来两条消息。 路望今:【我可以叫她姐姐吗?】 祝简:【我可以换姐姐吗?】 卫许霁删掉聊天框的内容,一个个回:【不行!】 第111章 你补偿我 吃到结尾,祝繁几个人终于按捺不住对周郁的自驾游之行的兴趣,问了周郁一路上的见闻。 周郁挑了几个有意思的事分享,聊到兴起,周郁还拿出手机找照片和视频。 她当时拍完只发给了卫许霁,发完就删了,没留备份,所以她直接点开和卫许霁的聊天框。 没想到时间太久,加上她的手机坏了一次,换过,照片视频找不回来了。 喝果汁的卫许霁递上自己的手机。 周郁接过,入目却是卫许霁和祝简的聊天界面。 她垂眸看着那个略显气急败坏的【不行!】,要划出去的手停住。 她抬眼,卫许霁的果汁只剩了一半,吸管肉眼可见的被咬扁了,唇角向下,见她看过来又错开眼。 哦吼,女朋友生气了。 周郁卡上手机,推到卫许霁手边,和对面抱歉笑笑:“之前没下载,现在过期了,打不开。” 校园的围墙拦不住少年渴望自由的心,被剥夺自由,困在学校里的高中生最抗拒不了“浪尽天涯”的诱惑。 因此路望今和祝简虽然觉得可惜,但仍兴致勃勃听着,脸上的崇拜向往,看得祝繁和卫许霁一阵心烦。 前者是担心笨蛋妹妹们心被养野了,原本成绩就在危险边缘蹦跳,再想像周郁那样生活,肯定更加无药可救。 后者则是单纯的不爽。 周郁看卫许霁不开心,也没了聊下去的兴致,这才收尾:“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们现在还小,生活不独立,财富不自由,就算这个暑假去了,也不会看到和我眼里一样的风景。就不说风土人情了,单是基本的分辨好人坏人的能力都没有,也不会砍价杀价,更不没多少自保的能力,可能318还没走完就受不住了。” 路望今挂在祝简身上,想一出是一出:“那我们不和人打交道,就不会踩雷了吧?” 祝繁冷哼,戳破她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许愿全世界都消失,只留下你一个人比较可靠。你学车了吗?” 路望今自闭了。 同样年龄不达标的祝简也自闭了。 餐桌上唯一笑得出来的高中生就是七月份拿到驾照的卫许霁。 卫许霁又补充:“不过,虽然现在去不了,但可以做些基础的准备工作。比如勤于锻炼,增强体质,这样水土不服登高缺氧什么的,也不会致命。”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明晃晃的威胁。 藏区不比别的地方,地广人稀,医疗条件相对落后,别说缺氧了,水土不服都可能会致命。 两个少女还没燃烧起来的游侠梦,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卫许霁想回家了。 她圈着周郁的腰,给金宝发消息,让金宝再订购两套她平日里做的题,送到…… 卫许霁不知道新朋友家在哪里,懒得兜圈子,直接问:“你们住哪儿?” 路望今很兴奋:“你要来我家玩吗?”她直接报了一串地址。 周郁听着耳熟,想了想,似乎是附中旁边的学区房。 卫许霁打着字,确认好地址,才淡声说:“不是。我说了教你们做题,总要有题,就给你们每人订了套,记得写。” 路望今:“我……” 祝简:“草……” 路望今&祝简:“你简直不做人。” 祝繁笑得见牙不见眼,一点看不出曾经风情万种的职场老狐狸模样,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出馊主意:“记得选到付,让她们花自己的零花钱买罪受。” 祝简&路望今:…… 忘了还有她在了。 论不做人,谁能比得过从小压榨她们到大的祝繁。 还到付,这是三十七度的嘴里能说出的话吗? 卫许霁没自己买过东西,尽管海市的快递当天到,但负责照顾她生活的金宝,很多时候为了快捷,还是会去实体店买。 卫许霁关于快递的了解还停留在周郁一开始教给她的那些。 但为了维持住形象,她没多问,很大佬的表示:“不必,我不缺钱。” 路望今不敢说“v我五十”了。 她怕因为嘴欠再多一套题。 因为某两个可怜高中生还有小提琴课,这顿饭后,顺理成章的散场了。 周郁刚载卫许霁到小区楼下,支付宝就收到祝繁的转账。 提示音响起时,眯着眼要睡着的卫许霁被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 她打着哈欠,拿起手机翻阅。 周郁解开安全带:“转账,微信转账能拒收,支付宝转完就直接到对方的账户里。” 卫许霁点开支付宝,看到id,抿了抿唇,皱起眉:“祝繁?她给你转钱干嘛?” “估计是试题的钱,或者是a的饭钱,a钱的意思就是,聚餐中,各自付自己那份钱。” 卫许霁看了眼周郁,雾蒙蒙的眼里盛满了不理解。 这顿饭是周郁请的,为什么要a钱? 试题是卫许霁送的,为什么要付钱? 正在这时,周郁的微信弹出来一条消息。 祝繁猖狂的笑声从手机里传来:【哈哈哈哈哈哈,试题比我们还早到家,望今的妈妈听说这是卫许霁送的,让她们趁小提琴老师没来先做一点,她们两个现在商量着要离家出走,笑死我了。】 卫许霁揉了揉耳朵,被震得有些发麻。 如果祝繁在她们那个世界,是可以做音修的,只不过可能会被人质疑是魔道。 “我知道了,是打赏费,打赏你惩罚了她们。”周郁开玩笑。 卫许霁却当真了:“我没有罚她们。” 虽然她们随意揣测她和周郁的关系和相处模式让她觉得不爽。 虽然她们讲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百合故事吓唬她让她没有安全感。 虽然她们拉着周郁问东问西,还想叫周郁姐姐。 虽然…… 可恶,早知道再多订几套,再惩罚一下她们。 “在想什么?脸颊气鼓鼓的,好可爱。”周郁出声打断卫许霁的思绪。 卫许霁解开安全带,“没想什么。” “我想了,我想亲一下。”周郁扯过安全带,又给扣上,无害的笑了笑:“老实讲,卫许霁,我一开始还以为路望今喜欢你。” “她不喜欢。” “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害怕了,你们毕竟是同龄人,她的性格又好,会是你喜欢的类型。” 周郁托着卫许霁的脸,眼神幽暗:“卫许霁,你补偿我。” 第112章 愿望 周郁所说的补偿,居然只是压着卫许霁浅浅接了个吻。 卫许霁大失所望。 现在的卫许霁已经不是单纯无知任周郁摆布的纯情女高了,她今天上午听了数十个的错综复杂的抓马投稿,已经成为祝简口中的老油条了。 上楼后,卫许霁洗掉身上的火锅味,躺在她的专属领地——卧室床边放平的沙发上,准备搜索她们反复提起的微博id。 路望今和祝简说,上面有很多她的同类在投稿。 卫许霁想,上面或许写了周郁不爱亲近的原因。 微博还是上次裴晏初去探班与周郁传出谣言,金宝发链接让她吃瓜看超话时下载的。 她当时不懂操作,无意间关注了几个cp粉,搞得如今卫许霁一登上去就刷到了她们的微博。 原本就生气,匆匆扫过一眼,又看到几个眼熟的代号跳出来。卫许霁点进去翻了翻,居然还有人在写同人文。一边写一边感慨北极圈真不好混,想吃饭都只能自食其力。 不好混就不混啊! 浴室里沙沙的水声还在继续。是周郁在洗澡。 卫许霁噌一下从沙发上爬起来,推开隔壁的门,让忙里偷闲喝咖啡的金宝帮她取消关注。 金宝一本正经的取消完,默默记住那几个id,等卫许霁回去,她就打开微博关注上。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她好几个月没找到粮仓了。 感谢对家送来的香喷喷的饭。 卫许霁窝回自己舒适的小沙发,找到她们说的吐槽bot,一条条刷下去,越看表情越凝重。 周郁吹完头发,拉开冰箱门拿了瓶冰镇牛奶,倒了两杯,自己的那杯喝完后,身体每一个细胞都觉得通透了,才心满意足的拿着另一杯回卧室。 “乖长生,喝牛奶……你在干什么?” 话拐了一个弯,周郁端着牛奶,站在门边,意外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床上的床品被卫许霁一股脑堆在了沙发上,床垫被人掀开,卫许霁正蹲在床边,表情凝重地敲着床板。 闻言,卫许霁站起身,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蹙起眉:“网上说,我们家的床死掉了。” 周郁觉得好笑:“床怎么会死呢?它没有生命,你学过生物的呀。” 卫许霁也纳闷:“我知道,可她们都这样说,说和女朋友在一起几个月几年,床就死了,然后平日里亲亲抱抱也不做了。” 周郁捏着杯子的手瞬间收紧。 哦,是这个床死。 年轻气盛刚在一起没多久只做过一次的小情侣床死……感觉发出去会被怀疑性冷淡的程度。 卫许霁已经走到她面前,委屈道:“师姐,我们换一张床吧。” 周郁假笑,把杯子递过去:“你先喝牛奶,让我缓缓。” “缓什么?是身体不舒服吗?” “身体没事,心灵有点问题。”周郁捂着心口,欲哭无泪:“你让我想想该怎么救活我的床。” “你不是说床没有生命吗?” “闭嘴,我求你,再说下去我会忍不住打你的。” “又不是没打过。” “……” 周郁认命的把床垫放回原位,收拾好床铺,开了一瓶酒。 卫许霁闻到酒精的味道,收起手机,拿了巧克力和坚果,摆在周郁面前的桌子上。 周郁卡了一下:“这是花雕酒。” “花雕酒?听起来很好喝。” 听到名字,卫许霁兴致愈加浓厚,拆开一盒巧克力。 拆完,她接过酒瓶看了一眼,美中不足的是,看起来有些偏琥珀色,不是上次在日料店喝的那种清酒,估计会很辣。 周郁从水池里提起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的东西还活蹦乱跳的,和塑料袋碰撞,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音。 周郁解释:“能直接喝,但这是做菜用的,晚饭我想吃醉虾,这个很简单,我应该不会翻车。” “我们什么时候买虾了?” “在生鲜店订的,你洗澡的时候送来的。” 卫许霁:…… 卫许霁霜打的茄子一样,有气无力嗯了声:“好吧,我不会做醉虾,下次你记得教我,晚安,明天见。” 周郁憋着笑:“明天见。” 卫许霁没动,拉开桌子前的椅子,咬牙切齿的瞪着周郁——的手。 周郁解开塑料袋,将其倒进水池中,放清水冲洗。 卫许霁忽然不气了。 出于对周郁厨艺的信任,卫许霁已经可以预见到,这次做菜会以失败告终。 巧克力是黑巧,微苦,嗜甜的卫许霁并不喜欢,但她还是吃了。 吃到第三块,周郁往碗里倒了致死量的盐。 卫许霁笑了声,活泛了空气。 周郁脸色微僵,连碗带准备差不多的调料丢进垃圾桶。 一时间,气势倒转。 “师姐我不饿。” “我没问。”周郁站在厨房里,有些头疼。 “哦,好吧,周郁我想让你陪我看电影。” “你自己也可以。” “我可以,你就不陪我吗?” 卫许霁站起身,把没吃完的半块巧克力扔到垃圾桶里,转身就走。 原本打算放过卫许霁的周郁叹口气,祖宗,提前打了电话说明天要回玉滨公馆,一天时间,做都做不尽兴。 她不慌不忙地洗了手,反复消毒,去小书房拉出一个行李箱,推开卧室门。 卫许霁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听到声音头也不抬,没什么反应。 周郁反锁房门,走到窗户前拉好窗帘。 窗帘的遮光性很好,卧室内顿时变得昏暗不少。 放倒行李箱,按了密码打开,里面摞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盒。 “长生,过来,拆东西。” 终于等到台阶的卫许霁放下手机,按开灯的开关,蹲到周郁旁边,小声嘟囔:“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你的漠视已经对我造成情感创伤了。我最近两天都不会主动亲你。” 一边说着,一边认真拆解纸盒,还以为是找宝藏之类的新游戏。 第一件,是几条缎面丝带。太长了,不方便绑头发,扣分。纯黑色但遮光度一般,扣分。 第二件,是两个皮手镯……但是太大了,估计戴在脖子上也绰绰有余。用银扣链接着,一条中间挂着小猫和铃铛,另一条悬着骨头。是给宠物的,不是给她的,扣分。 第三件,是盒飞行棋,上面还写着情侣版。好耶,她可以玩!加分。 第四件,纸盒拆开是两个小黑盒,简单画了几笔,看不出内容。 卫许霁拼了一下上面的英文,笑起来,问周郁:“是诗集吗?我读过她的诗,不过好小的书啊,居然被放在这个小盒子里。” 周郁托着腮,把卫许霁随手放到一边的“手镯”拿起来,晃了晃,有铃铛的那条清脆的响。 她无害的笑着,问:“乖长生,喜欢哪个?” “都不喜欢。” 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盯着响动的那条。 下一秒,那条“手镯”就被周郁解开,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真是戴在脖子上的吗? 没见过世面的卫许霁傻住了。 她一动,脖子上的铃铛就叮铃铃地响。 周郁拿起缎面丝带,蒙住卫许霁澄澈的双眸,在脑后打了个结,可惜道:“原本想让你拆完的,我买了很多,不过,现在也够了。” 卫许霁下意识想摘下来,周郁按住她的手,又拽出一根丝带:“长生,听话,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说着,把卫许霁的双手束在身后。 确认卫许霁挣脱不开,周郁眼底晕开笑意,探身吻了上去。 在叮铃铃的脆响中,在周郁让人沉溺的深吻中,卫许霁听到了周郁的呢喃:“你该乖点,我原本打算从你家回来再开始,这样可以满足你想要十天半个月的愿望。” 第113章 我们继续 海浪急促地拍打着滩涂。 间或溅起水渍。 起伏的礁岸并不如预想中的坚硬,温热柔软。 海鸥小姐飞过,落到礁岸上,衔起嫣红的浆果。它没有急着展翅,漫步在礁岸边,在上面留下自己来过的痕迹。 这对海鸥小姐来说是个大工程,因此它不得不走几步就飞回原地吃浆果,以补充体力。 偶尔能听到礁岸因为被入侵而发出的抗议。 但一心在崭新的地图留下自己印记的海鸥小姐只会充耳不闻,最多会在礁岸节节败退的颤巍巍晃动时,得意地宣告胜利。 海鸥小姐的飞离并不意味着结束。 礁岸随即会迎来新的征讨者,一个比海鸥小姐还不懂温情的老熟人。 往日的柔情仿若虚幻,老熟人全然换了一个性子,变得独裁而冒进。它不再包容礁岸的形状,三分钟热度的要求礁岸随时配合它做出改变。 礁岸怎么会变? 急躁的老熟人便会插手。 它恶劣地将礁岸的掌控圈禁起来,像是占领无主的领地,随意拿捏。 它没有海鸥小姐那么喜欢采摘浆果,却也一定要霸占浆果丛,时不时问询浆果怎么变得更加诱人可口了,顺便阻挠外物的靠近。 尽管广袤无垠的蔚蓝海面上,只有它一个在欺负这片小岛。 在它征讨礁岸时,嗅到新大陆的海鸥小姐早就飞到了全新的领地。 海鸥小姐在悬崖下遇到了一个时钟,它一年四季都在响动,只是春秋平缓些,冬日冷冽急促些。 至于夏日。 海鸥小姐所到之处没有夏日。 它好似天生就厌恶太阳,厌恶酷暑,所以它要飞往各地去熄灭因夏日带来的山火。 它自带着冰凉的温度,即使没有水源也可以灭火。只需要每到一个山火灼烧的高温处,落脚,小频率的扇动翅膀,便可以挽救一场灾难。 可怜的海鸥小姐得不到一句夸赞。 除了那座总是在报时的时钟,没人肯承认奉承吹捧它的功绩。 海鸥小姐并不气馁,它展翅重新踏上征途,并在途中遇到另一个被遮住双眼的海鸥。 被困住的另一只海鸥实在动人,它由匠人精雕细琢,每一处都展示着无与伦比的美丽。 海鸥小姐决定放弃远行。 它住了下来,聆听动人的海浪拍打声,它邀请对方做客嬉戏,它们翩翩起舞,它会讲述这一路来的所见所闻。 说起那颗娇艳欲滴的浆果,那片陌生的礁岸,那次奇妙的冒险。 可惜得到的反馈往往会被海浪声覆盖。 与此同时,完全将礁岸纳入自己领地的老熟人又觉得不满足。 它想霸占整片海域,它想得到隐藏在海底最神秘的宝藏。 作为一个敢想敢做的冒险家,它的第六感就足以支持它去寻找宝藏。可它偏偏联系了海鸥小姐,要求它一定要从原住民嘴里得到宝藏的下落。 作为报酬,海鸥小姐可以在它之后去寻找宝藏。 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海鸥小姐自然不会拒绝。更何况,它知道自己的心上人也在等它。 只是有点怕生,有点害羞。 欲说还休的交缠中,被蒙住眼的海鸥终于吐露了宝藏的位置。 位于深海,去到那里要经过重重迷障,宝藏埋葬处,可能有守护兽在把守,最重要的是,那里又是一片新大陆,没有人知道会遇到什么。 没关系,它可以多带几层盔甲。 拨开笼罩宝藏的迷雾。 老熟人突然止住了脚步,再出现时,它换上了更安全的甲胄。 第六感告诉它,当海面刮起飓风时,才是寻宝的正确时间。 于是它只在宝藏外探索,等待飓风的降临。它的耐性不够好,很快便急躁起来,叫来了海鸥帮忙。 它以为没人比海鸥小姐更会搅弄风云,然而事实是,海鸥小姐也没有涉足过这片危险区域。 遥远的彼岸,海鸥小姐的恋人在呼唤它,请求它回去,拜托它不要继续。 海鸥小姐站在深海里,无从下手。忽然,它想起那片礁岸的浆果,找到方向。 海面骤然刮起一股强劲的飓风。 它的出现,让整个海域都不再宁静。 礁岸开始抖动,山峦开始收缩,海浪的声音节节攀升,带着那座报时的钟表,回荡在无人谷。 老熟人拦住想率先查看宝物的海鸥小姐,提醒它,在海的彼岸,有人在等它的安抚。 海鸥小姐放心不下它的爱人,只得飞回去,把美味佳肴拱手让人。 它和被困在原地的爱人说着最动听的情话,说起初遇,说起分歧。它也会询问关于宝藏的秘密,往往这时,回应它的,只有起伏的海浪。 宝藏被找到的那一刻,厌恶音乐的海鸥小姐听到了世界上最美妙的乐章。 它将这份喜悦传达给它的爱人,居然顺便找到了释放爱人的方法。 周郁松开蒙在卫许霁眼上的丝带,对方眼角泛着泪,瞳孔雾蒙蒙的。 “手……” 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会有多哑,刚发出两个音节,卫许霁就闭上嘴,没有威慑力的瞪了周郁一眼。 周郁拨弄着卫许霁脖子上的铃铛,无辜地问:“怎么不说了?好长生,我喜欢听你说话。” “手,师姐,手还没有放开。”汗涔涔的卫许霁抬腰蹭了蹭周郁垂在一旁的手。 周郁眨了眨眼,指腹摩挲着光滑的细腰,脸上笑意愈深:“哦?我是谁?” 卫许霁腰腹轻轻战栗,干哑的嗓子有些痒,她从善如流改口:“周郁,你是周郁。手不舒服,我想抱抱你。” 周郁勉强满意,却没放人:“乖长生,还不够,还……远远不够。等会再喝水吧,我们继续。” 第114章 不许用这个比喻 相较于上一次卫许霁的青涩莽撞,知道更多技巧的周郁显然更会照顾人。 当然,这得益于周郁博览群书——这里的书是指漫画。 每一次的间隙,周郁都会抚摸着卫许霁带着薄汗的脊背,吻掉她的生理性泪水,牵着她的手安慰。 悱恻缠绵的情话总是乱人心弦,于是,十五个小时里,卫许霁被哄着沉沦了一遍又一遍。 越到后期,卫许霁所需要的安抚时间越长,到最后,两者所用时间竟然相差无几。 周郁倦怠地躺在卫许霁身上,环过卫许霁的腰,叹气:“床单没有了,你介意……” “介意。” 卫许霁觉得自己的灵魂快要升华了。 上次做时,周郁体力没有那么好啊,还一直喊累,怎么现在精力那么旺盛? 她抬了抬散架似的腿,搭在周郁腿上,沙哑着声音:“我想洗澡,还要喝水,洗完之后你让我睡一会吧,我还要去见母亲。” 周郁懒音应了声,侧头拨开卫许霁的碎发,体贴地问:“要我抱你过去吗?” 此时的周郁很迷人,薄唇染上颜色,脸颊情欲未褪,眼尾挂着餍足的倦意,漂亮的茶眸垂落,神情专注地看着卫许霁。 卫许霁错开眼,怕自己一不小心再被蛊惑,轻声道:“我自己可以,你先把衣服穿上。” 周郁没听,下床,扯过干净的毯子把卫许霁裹住,赤脚踩在木地板上,“你缓一缓,我先去洗。这里……” 她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不堪入目,叹气:“等我洗完收拾。” 卫许霁打了个哈欠,从紧裹着的薄毯里露出一个脑袋,催促:“周郁,你快点。” 软绵绵的,像在撒娇。 周郁随意套了件oversize的t恤,去厨房给卫许霁倒了杯温水,怕卫许霁犯懒,还拿了根软吸管,送到床边。 “我不喂你了,自己喝完。” 周郁拉开衣柜,挑选衣服,她们已经在一起了,再去见卫冉婷该穿的正式些了。 卫许霁喝着水,故意找茬:“你怎么不喂我?” t恤的下摆堪堪遮住周郁的腿心,卫许霁盯着周郁裸露在外的笔直细白的长腿,咬了下吸管。 周郁搭出自己满意的一套,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睨了卫许霁一眼,慢悠悠反问:“你今天还想休息吗?” “啊,好困,你洗快点。”卫许霁见好就收,反正也喝得差不多了,乖乖躺好装睡。 周郁轻笑了声,抱着衣服去了浴室。 听到花洒的水声传来,卫许霁睁开眼,伸手摸索手机,找到后,将昨天才关注的吐槽bot取关。 什么呀,一点都不准。 周郁洗漱的很快,等到卫许霁去洗时,周郁调好了水温,敲门送了套干净的睡衣。 卫许霁洗完出来,打开卧室门,就被热浪包围。 关了近二十个小时的卧室的窗帘被拉开了,窗户大敞,与外界交换着空气。 刚才看手机的时候,卫许霁收到了高温预警,说今日海市气温将高达三十九度。现在太阳已经在天上高悬两三个小时了,气温达到了三十四度。 怪不得会那么热。 沙发上堆叠的床单和衣服不见了,只剩外面的洗衣机小声运转着。散落一桌子的物品也被清理干净,床铺换了一套新床品。 周郁又穿了件隔温的外套,倚着衣柜,腿边是收拾好的垃圾袋,正在和韩倩打着电话。 韩倩找周郁要微博宣传用的日常照,顺便问她怎么一天找不到人。 “睡觉呢。” 韩倩不信:“睡二十个小时?糊弄鬼呢?要不是金助理说你们确实在家,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干什么去了。” 周郁就是在糊弄鬼。 她弯腰捡起落在地上挂着猫咪铃铛的choker,随意把玩过后,百无聊赖的晃了晃,发出悦耳的脆响。 昨日的记忆涌入脑海,于是周郁嘴角挂上了惬意的笑:“前几天长生回学校了,韩姐你上过高中吧,高中生的作息很可怕,我还要接送她,生物钟都乱了。” 韩倩说不过她,头疼的揉着眉心:“下次再失联我就去砸你家的门。照片要记得拍,这是工作需要,我已经按你说的,没给你接戏安排商务了,这两个月你有的是时间休息。” “知道了,马上拍,辛苦你了韩姐。” “别,我可不辛苦,整个内娱找不到像我一样无所事事的经纪人了,你最好多辛苦辛苦我。” 电话在韩倩的抱怨声中挂断。 周郁把choker扔进垃圾袋,拎起来,看着站在门口的卫许霁。 卫许霁回学校的那几天,周郁虽然没怎么出门,却在网上买了很多东西。 比如小书房行李箱里的装备。 比如卫许霁现在身上的小恐龙睡衣。是情侣的,周郁也有一套,但她没穿。 睡衣是浅绿色的短袖短裤,很可爱,把卫许霁苍白的肤色也衬的健康不少。 周郁开始期待冬天了,冬天的睡衣毛茸茸的,卫许霁穿起来应该更合适。 “你不是说困吗?再睡会吧。我去买早饭,顺便扔垃圾,想吃什么?云吞好不好?” 卫许霁看了眼周郁浅色西服里面的杏色腰封立领新中式连衣裙,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幼稚小恐龙睡衣。 她抿了抿唇:“我觉得……不大好。” “不喜欢吃云吞?”周郁莞尔,走近,空着的手摩挲着卫许霁的耳垂,还捏了捏。 玩够了,周郁才道:“家里没有安空气净化器,你忍一忍,等十分钟后再关窗。不吃云吞吃蒸饺可以吗?” “我是说,你穿得很漂亮,是成熟女人,却给我挑了件小孩穿的,不大好。” 卫许霁一本正经提自己诉求的样子太可爱,周郁爱捉弄人的本性又冒出来了。 小恶魔戳了戳卫许霁柔软的某个部位,无辜道:“是吗?” 卫许霁握住她的手,不甘道:“不管,我也要穿成熟的衣服。” 小恶魔哦了声,又说:“没办法呀宝宝,这是个人气质,和衣服没多少关系。” “宝宝?” 卫许霁更气了,周郁把她打扮的很幼稚不算,还把她当作婴儿。简直罪无可恕! 周郁一下子熄了继续逗人的心,无奈地笑说:“宝宝是恋人间的爱称啦。我也给你准备了衣服,你不是要睡觉吗?所以先让你穿睡衣,不然皱了就不好了。” “好吧。” “想吃什么?” “云吞!要大碗的,我好饿。”卫许霁挂在周郁身上,亲了几口,“快点回来,我会饿死的,像我们家死掉的床一样。” 周郁:…… “不许用这个比喻。” 第115章 cp 回玉滨公馆是一早定下的行程,两人没有让卫冉婷空等的想法。 卫许霁被周郁按在椅子上涂遮瑕。 来接她们的保镖挤在客厅里,局促地喝着水,大气都不敢喘。 卫许霁软着声音抱怨:“还没好嘛?” 周郁给卫许霁斑驳的脖子还有锁骨涂着遮瑕,一边在心里把为所欲为的自己骂了一顿。 她绷着脸,严肃道:“再等等。” 死手,快涂啊,可以遮住的。 早知道出门买饭前让卫许霁用热毛巾敷一下了,这样可能会淡一点。 可恶,千金难买早知道,要不然也不会被是被保镖委婉提醒才发现。 卫许霁打了个呵欠,无聊的看着周郁,突然问:“韩倩催你交照片,你拍了吗?” “没有,我不太会自拍。” “我给你拍吧。” 卫许霁打开拍照软件,咔咔拍了两张。 没有任何角度构图可言,要不是周郁这张脸顶着,肯定是车祸现场。 忙着补救的周郁抽空看了一眼,确认了,卫许霁不会拍照,而且没有任何天分可言。 果然,人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公平的。 金融值和数理点满的卫许霁,理解能力堪忧,反射弧奇特,现在又毫无艺术天分。 周郁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不该那么下定论,毕竟卫许霁没有系统学过这些。 她尝试点拨卫许霁:“还记得我们之前看过的电影吗?镜头是有感情,是有故事的。你想想你喜欢的那些镜头,再来拍我。” 卫许霁似乎理解了。 她开始找角度拍照。 三张过后,卫许霁放下手机,“我最喜欢安迪越狱成功那一幕。”但现在她们的姿势,拍不出来。 周郁涂遮瑕的手一顿。 她改口:“你不用给我拍了,我找别人。” “谁?宋乔菲还是裴晏初?你放着我不用,找旁人?”卫许霁预知到危机。 周郁叹口气:“……是金宝。她朋友圈的照片很会拍。” 卫许霁点开金宝的朋友圈——结果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条横线。 她又拿了周郁的手机做试验,结果就能看到金宝五彩缤纷的人生。 金宝更新朋友圈的频率很高,一般两三天就要发一条。偶尔是发疯文案,更多的是精致的高级打工人日常:风景打卡,网红店打卡,各家公司楼下的咖啡馆打卡,偶尔还有鸡汤或伤感语录。应有尽有。 最新一条,是昨天中午发的。 【aaa商业女强人背后的女人:哈哈哈哈哈终于又吃到饭啦!!!还是对家cp的粉头喂到我嘴里的,谁说我不幸运!!!boss对不起,可是真的好香啊[哭泣][哭泣]】 卫许霁经常短路的大脑突然接上了。 她冷漠的退出朋友圈,拨通了金宝的语音电话。 嘟的第二声就接通了:“周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吗?” “带上你的cp,你的饭,过来1002。” 周郁不明所以,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更是一头雾水。 卫许霁不允许助理搞同人吗?话说,卫许霁知道同人是什么意思吗? 隔壁的金宝:!!! 夭寿了,是小老板!那条发疯的朋友圈她专门不是屏蔽周小姐了吗?小老板怎么看到的? 群众里面有叛徒! 点开朋友圈。 哦,原来按错了,按成仅周小姐可见了。 金宝生无可恋,面如土色地推开周郁家的门,然后和客厅里排排坐的黑衣保镖对视。 金宝扶着门后退了两步。 不是吧,要灭口? “老……老板,我可以解释,我和她们假玩,我和你真玩。那条朋友圈是我家猫发的,你信吗?” 周郁看遮的看不出印子了,松口气,心情也放松下来,和善地招呼金宝:“别太紧张,进来说话。” 金宝心里咬手指。 呜呜呜,老板娘是好人啊,她再也不站老板娘是受了。 金宝慢吞吞地挪到室内,小心翼翼关上门,这才发现保镖都是玉滨公馆的熟人。 周郁说了句“你们聊”就回卧室放化妆包了。 卫许霁站起身,走到金宝身前,蹙眉,阴沉地看着金宝:“你觉得她和别人更般配吗?” 金宝强颜欢笑:“当然不是,周小姐和您最般配,不论是年龄经历性格喜好,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卧室里听得一清二楚的周郁:这都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卫许霁点头,淡声问:“所以你喜欢看她和别人的故事?” “老板,故事是假的,虚构的。” 金宝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更好的解释,还好周郁意识到不对,出来了。 “长生,过来,我再给你补个唇釉。” 卫许霁冷漠的收回落在金宝身上的眼神,抬步去找周郁。 刚进去,就被周郁抱住了,甚至没有关门。 卫许霁的戾气散了些。 周郁附耳问:“怎么气成这样?让我哄哄你好不好?” 卫许霁哼了声:“还不是因为你。” “如果是因为我,那我就更应该哄哄宝宝了。”周郁鼻尖蹭了蹭卫许霁的软耳,笑了声:“金宝嗑的cp是我和裴晏初吗?” “哼!”还笑,有什么好笑的,想到她就那么开心吗? “cp分很多种,有爱情向,有亲情向,还有友情向。我之前看cp视频,还看过宜修和懒羊羊。” “宜修是谁?”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他们是亲情向哦。” 卫许霁没被她绕进去:“可很多人嗑你们,不是亲情向,还写了乱七八糟的污言秽语组成的书。” 周郁不知道这些。 谁闲着没事干搜自己和好朋友的cp啊。 裴晏初家的公关半点用没有,那么多年前的东西都能翻出来。 周郁圈住卫许霁的腰:“那我去和她说,‘别嗑假的了,嗑点真的吧。’好吗?” 卫许霁委屈:“我就是气,她明明知道我们的关系还这样,我感觉她不尊重我们。” 周郁了然地笑笑,故意说:“太坏了,罚她,开除她,好不好?” “可她是我很好的帮手。”卫许霁纠结。 “那罚她晚一个小时下班,好不好?” “太轻了,两个小时吧。” 周郁搂得更紧了:“你真是……” 第116章 第709个粉丝 有周郁从中协调,犯下“塌天大祸”的金宝自然得以全须全尾的活了下来。 晚下班两个小时算什么问题?又不是扣奖金。 摸清小老板心理的金宝连忙竖起四根手指表忠心,把她们吹成了“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神仙眷侣。 周郁憋着笑,客厅里排排坐的保镖更是尴尬的用脚趾抠出一套别墅。 唯有语文很差的卫许霁没听出问题,甚至很受用,脸色都好看不少。 金宝趁热打铁,夸张地吹捧:“您和周小姐的情谊,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哪怕倾尽鄱阳湖的水,也书写不出其中绵绵情意的万分之一。” 谁知道小老板竟然不按套路出牌,“嗯”了声,抬起下巴,大有“算你赚到”的神情,说:“好,反正现在事情不多,你三天内写一篇交到我手上,最好像她们写的那么多。” 金宝:…… 谁家老板让员工上班时间摸鱼的? 真以为同人文那么好写,厨子那么好做的吗? 不食人间烟火的罪恶资本家。 谁许你把资本主义剥削的那一套用在这上面的! 这不但是对她自由灵魂的鞭挞,更是资本主义对劳动人民践踏! 卫许霁想到之前看见cp粉们抱怨产粮困难,为了金宝不随意应付,又补了一句:“写得好,可以按高于市场价五倍卖给我。” 金宝一下子冷静下来,算钱啊,那可以卖一下灵魂。 而且也不是一定要她写,她可以雇人啊,中间商赚差价,只要小老板没发现,这就是条源源不断的产业链。 要发了。 她谄媚道:“嗻。” 周郁:……感觉你们搞金融的都疯了。 去玉滨公馆的路上,周郁在车内稍微修了一下卫许霁给她拍的照片,发了微博。 令周郁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有粉丝了。 刚发出去没一分钟,就涌上来七八个人评论说姐姐好美。 虽然只有几百个,连十八线小网红都算不上。 “韩姐买粉了吧,电影都没上映呢,我哪儿来的粉丝?”周郁小声吐槽。 “不是哦。”卫许霁之前有了解过这些,她接过周郁的手机,解释说:“如果要买粉的话,会几万十几万的买,不会只有这七百零八个。应该是之前的电影官博艾特过你,其他人的粉丝爬墙。” 她忽略那些个眼熟id——分明就是cp超话的熟面孔,一本正经的给她们扣粉籍。 卫许霁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周郁点了个关注。 为了有纪念意义,卫许霁让周郁教她改id,把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改成了“周郁的第709个粉丝”。 周郁托腮看着卫许霁一点点摸索微博功能,轻笑了下,逗她:“很无聊诶。” 没几秒,周郁的手机弹窗跳出一条消息提醒。 周郁点进去,就看到: 【周郁的第709个粉丝评论了你:姐姐好美。】 周郁关上手机,卫许霁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假装转头看窗外的风景,只留下一个泛红的耳尖。 周郁顺着她的视线看车窗外倒流的绿化带,一颗心软成。 可恶,怎么会有人可爱成这个样子。 想…… 和周郁住久了,乍一回到有家人在的玉滨公馆,卫许霁竟然有些不习惯。 车子停在了公馆门前。 上次打伤周郁的保镖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来,先是和后座的两人打了招呼:“二小姐,周小姐,我是夫人安排给二小姐的保镖,庞喜,上次是我没轻没重,多有冒犯。” 周郁受过的伤多了,要不是当事人专门过来提醒,她都要把这事忘了:“没什么大碍,倒是我,妨碍你们的工作了。” “没有没有。” 寒暄过后,庞喜和司机说:“夫人说开到西门。”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后面那辆车有周小姐带给夫人的礼物,要安排人卸下来吗?” “有人过去了。走吧。” 卫许霁知道周郁不愿意在这种事上深究,也没多嘴:“怎么去西门?母亲呢?” “夫人正在客厅忙着招待客人。” “客人?今天还有别人登门吗?” 车子驶入另一条路。 庞喜转过身,和卫许霁解释:“是京市江家的江总江璨,也是突然到访。夫人知道您不喜欢她,特意叮嘱我拦下您的车,带您和周小姐走西门,先去小阁楼休息一会儿。” 卫许霁从记忆里找到对应的人,确实不大想见她:“她和母亲很熟吗?” 庞喜挂着得体的笑:“抱歉,这是夫人的私事,我不了解。” “好吧,等她走了,你再来叫我们。” “午饭您和周小姐有什么想点的菜吗?” 周郁无聊的玩着手机,她对吃食没什么讲究,毕竟她敢吃自己做的菜。 卫许霁看懂她的意思,开口:“随母亲安排就行。等等……瓦罐鸡,醉虾,其它的随母亲安排。” 周郁:…… 合理怀疑是在点她。 小阁楼位于主楼斜右方,西门进入最为便捷,但车子开不进去,只能停到门口。 四周是茵茵绿植,庞喜下车开了后座的门,从车门里拿了把黑伞,为她们遮阳。 卫许霁不喜欢和旁人挨那么近,躲了一下,“不用撑伞,你也不用跟过去了,我认得路。你和司机把车开回车库吧。” 庞喜如蒙大赦:“是,有事您找我。” 周郁被卫许霁当成抑郁症,下药困在玉滨公馆的那几天没有来过这里,只听卫许霁说起过家里有一个花园。 正是花期,花团锦簇,争奇斗艳,比周郁拍戏时所用到的场景更显生机华丽。 一条花架路延伸到花园中心,两人缓步走过去,卫许霁和周郁介绍:“我来到这里的前两年,每次上完道法课无聊,就会跑到这个地方休息。” 比起和现代人相处,和变化缓慢的自然相处,显然更适合卫许霁。 卫许霁站定,指着正对面的小阁楼,抱怨:“姐姐就会在那里画我。” 小阁楼卫许霁不常去。 一楼正对花园的那堵墙被卫京玉改成了单向玻璃,是卫京玉写生放松的地方。卫京玉为了逗她,看到她,就会把她也画到画里。 现在过去,估计还能看到一楼摆放整齐的画具,以及用白布包起来的画作。 周郁对此很感兴趣:“关于你的画,我能看看吗?” 卫许霁拒绝:“不要,她画的不好看。” “好吧~”周郁拖着长音表示失落。 卫许霁心里的小人摇摆:“或许你可以问一下她,她可能很乐意给你看。” 很好哄。 周郁伸手戳了戳卫许霁的脸:“好呀,我的……第七百零九个粉丝。” 第117章 师姐最好了 如卫许霁所说。 一楼面对花园的那面墙是块完整的单向玻璃。 那附近有几个画板,以及成盒的颜料。 周郁站在那面玻璃前看了会儿,颜色似乎比在花园里看到的要暗一点。 卫许霁没在一楼多逗留,顺着旋转楼梯去了二楼看了一圈,又哒哒哒跑下来:“周郁,二楼有床。” “干净吗?” “干净的,姐姐喜欢的地方,母亲隔段时间就要差人打扫。她让我们来这里,肯定又让人清理了一遍,因为我看到床单换成了我喜欢的样式。” 卫许霁拉着周郁去楼上:“走吧走吧,我们补个觉,就睡那一会儿,好累啊。江璨很烦的,上次就拉着母亲说了好几个时辰。” 周郁装模作样的推辞,这样就可以不用动,被卫许霁牵着走了。 楼梯间安了柔和的磁吸灯条,照亮了墙壁上挂着的几幅卫京玉画的全家福。 最显眼最漂亮的那幅,卫冉婷穿着旗袍,雍容华贵地坐在欧式沙发上,目光看着一身病号服,趴在沙发另一边睡觉的卫许霁。卫京玉站在卫冉婷身后,弯着腰,圈着卫冉婷的脖子,头抵着卫冉婷,笑得开朗。卫京玉身边站着抱着猫包的林应,猫包里似乎是只暹罗猫。 落款日期是五年前。 周郁没着急进去,盯着那幅画又看了会儿。 卫许霁等着她,随口说:“她们穿得好漂亮,我只有格格不入的线条衣服。” 周郁不痛不痒地捏了捏卫许霁的掌心,抬腿拉着卫许霁去开着门的休息室。 卫许霁拿起一罐摆在桌子上的饮料,很冰,应该是阿姨刚送过来。 她递给周郁,躺到床上:“休息室只是二楼的一部分,另一间是饮茶室。阁楼我还没看,反正肯定没有你家的望远镜。我不喜欢喝茶,你喜欢吗?” “不喜欢。” 休息室的空调一早被人打开了,是卫许霁适应的二十度。 周郁拿着可乐,绕过床,走到窗户边,垂目看着花园里赏心悦目的景色。 卫许霁伸手去够桌子上的空调遥控器,调到了十六度,嘴里嘟囔:“来补觉,你不是总说不好好睡觉会猝死吗?” “你睡吧,我在这看着你。” 周郁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歪了歪头,含笑看着卫许霁。 做出过为了看周郁身体变化而彻夜不眠的卫许霁倒吸了口气,屈臂撑起身体,不满道:“好奇怪啊,你为什么要看着我睡觉?” 周郁:……你也知道奇怪。 随着卫许霁的目光愈发诡异,周郁打开苹果汁,喝了口压压惊,无奈解释:“我怕我一沾床会睡很久,耽误见阿姨。” “那就耽误嘛,这有什么关系?” 周郁欲言又止,最后只说:“有道理。” …… 周郁一觉睡到傍晚。 怀里的卫许霁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电影。 周郁呼吸一乱,卫许霁就伸手搂住她,在她脖子上亲几口,继续看电影。 周郁偏了偏头:“长生?” 卫许霁懒洋洋地抬眼,见周郁醒了,将手机熄屏放到一边,往周郁怀里又挤了挤,轻声道:“师姐,好想你。” 这个说法很有趣。 周郁就在她旁边躺着,伸手就能搂住的距离,但卫许霁仍然觉得不满足。 这份不满足,让周郁很满足。 卫许霁应该很早就醒了,因为这部两个半小时的电影即将到达尾声。 在这两个多小时里,甚至更久,卫许霁一直在想她,想和她交流,但又克制的不去吵醒她,只在心里期待周郁的醒来。 周郁怜爱的抚摸着卫许霁的侧脸,配合她:“我也好想你。” “梦里也会想我吗?是梦到我了吗?” “会啊,就是因为没梦到,才会想你。” 卫许霁一口咬在周郁的下巴上,作为周郁没有梦到她的惩罚。 很轻,周郁不用看都知道不会留印子。 卫许霁眯起眼:“有多想?” 周郁弯了弯眼眸:“比你想我少一点点。” 周郁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下:“就那么一点点。” 卫许霁满意:“那看来很多。” 和爱人说没有营养的废话是件很幸福的事。 特别是热恋期的情侣,总是把“好想你”“好爱你”这种废话车轱辘似的挂在嘴边,说一整天也不觉得累。 周郁又哄了卫许霁几句,看着黯淡的天色,叹气:“长生,约的是午饭的,现在晚餐都快赶不上了。” “江璨还没走,今天不过去也没关系。” 周郁不太明白卫许霁为什么会因为卫京玉不喜欢,就对某人的厌恶到达这种程度。 周郁坐起来:“还是要去的。你好像很讨厌她?” “姐姐说,江璨会拐小孩,给她下药差点害死她,这事她没和母亲说,所以母亲才会还把江璨当好人。” 说着,卫许霁笑起来:“中午她给我发消息,告诉我对待江璨不用客气,最好把人气死。” 周郁知道卫许霁不会骗她。 但她也可以肯定卫京玉的话真假掺半。 她知道卫京玉和卫冉婷是从京市江家脱离出来的,但个中的具体缘由,涉及豪门恩怨权利争夺,周郁并不了解。 她也没什么兴趣。 拍了拍卫许霁的腰:“起床,我们去见阿姨吧。” 卫许霁胡乱应着,爬起来,坐到周郁腰上,在周郁唇上亲了几口。 然后干劲满满的站起来:“走呀,去气死拐小孩的坏蛋。” 周郁:……倒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了想,道:“你可以直接把她打一顿。” 卫许霁垮下脸,委屈道:“我说了,卫京玉说这算故意伤人,不许我这样。她还说我是法外狂徒,不懂管教,不知礼数,目无法纪,会被抓进监狱,再也见不到你。” 真很伤心了,连姐姐都不叫了。 周郁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夸卫京玉。 诓骗卫许霁的桩桩件件,哪一件冤枉了卫京玉。 看卫许霁信以为真的样子,周郁又好笑又心疼,哄她:“你也是为了她嘛,我知道的,长生才不是她口中那样的人。” 卫许霁委屈极了:“嗯嗯,师姐最好了。” 第118章 她根本不愿意见你 周郁只见过江璨一次,还是在裴晏初的生日宴上。 也是,像江璨这样高高在上的集团话事人,彼时的周郁作为一个小小钢琴调律师,若没有媒介,平日里怎么会见到。 印象里,江璨很难接触,板着脸,周身萦绕着一股拒人于千里外的气质,不怒自威,压得身边的男伴大气都不敢喘。 那晚的宴会上,江璨和裴晏初搭过话,先是说了几句关于某市政策调整的内幕消息,又聊了几句公司企划。 彼时裴晏初还能戴着社交面具与她交谈两句。 直到江璨用公转私,说了一句话:“我见到她了,她果然还活着,谢谢你和你母亲对她的照顾,过些天我便接她回去。” 江璨举着香槟杯,想与裴晏初碰一下。 裴晏初眼疾手快地把杯子往后撤,躲过江璨的碰杯,嘲讽地说了句:“要不说四九城的风水养人,我看江总未免也被养得……太痴心妄想了些。” 周郁哪怕不知道前因后果也能看出两人间的暗流涌动,抿了口酒杯里的汽水,默默吃瓜看戏。 江璨也不恼,笑了声。 但周郁总觉得,这声笑,配合着江璨脸上寡淡的表情,看起来像破防。 作为在商界摸爬滚打过的老油条,江璨很快整理好心情,风轻云淡地问了句:“小裴总说的是,不过,商人嘛,有胃口总是好的。对了,怎么不见顾小姐,她没来吗?” 然后这才把眼神施舍般的落到周郁身上,只一眼,像是把周郁的价值上称衡量了个完全,嗤笑道:“原来换口味了。” 两句话,让所有人都不痛快。 江璨痛快了。 她看着裴晏初,轻声道:“只要我想,还没有我得不到的。一只逃跑的兔子而已,迟早要被我抓回来。” 裴晏初攥成拳的手骤然卸了力,转头看了眼周郁,挑了挑眉,然后讽刺道:“madam, you should quit brain-dead novels.” 还兔子,没十年脑血栓的人说不出这种话来。 哈哈哈哈哈哈有病。 一句话就把江璨气走了。 周郁把和江璨的见面说完,卫许霁稍微扬了扬笑,很克制,看起来并不怎么开心。 天色已晚,路灯亮起了白光。 两人穿过缠绕着葡萄藤的花架。 “周郁,很多人都这样误解你和她的关系,你为什么不疏远她?” 卫许霁没忍住,看着周郁挺秀的眉眼,问出口。 她不是吃醋,只是疑惑。 从高中时代到现在,周郁和裴晏初似乎一直被别人的绑定在一起。 既然周郁不喜欢,那为什么还能继续和绯闻对象做那么久的朋友? 她真的没吃醋。 就是想不明白。 周郁知道这是个不能敷衍的问题,略一思索,说:“就是因为彼此不喜欢才能做朋友。我喜欢你,你看我藏得住吗?” “而且,卫许霁,你在真正了解我后,还会怀疑我和别人的关系吗?” 卫许霁摇头,“不会。” “是这样,认识我的人不会这样想,不认识我的人怎么揣度我,又关我什么事?” “可是金宝……”她就嗑。 周郁失笑:“金宝又不认得裴晏初。” 卫许霁不满:“我也不认得她。” “你认得。”周郁牵住卫许霁的手腕,迈向台阶:“她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女朋友,你可以从我口中了解她,金宝不行。” 论歪门邪理。 谁都说不过周郁。 这样想着,卫许霁却因为周郁待她和旁人的不同,欢欣雀跃起来。 进门前,卫许霁含蓄表达了对周郁朋友的善意:“她气量好小,你朋友一说就气走了。” “不吃醋了?”周郁轻笑。 “我没吃醋。” 客厅沙发上只坐了江璨一个人,她手里拿了一本书,因为角度问题,卫许霁没看到是什么书。 听到有人叫“二小姐”,江璨抬眼望过来,一眼钉在卫许霁脸上。 很难形容那一眼的感受。 像是被匍匐躲藏在阴影里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上。 而卫许霁就是那个待宰的猎物。 一瞬间,危险丛生,寒意一寸寸爬上心尖。 极具侵略性的眼神,让卫许霁因为和周郁说话而没来得及压下的笑容僵住了。 她想起卫京玉中午电话里说起的关于江璨的评价: “江璨?江家人都是疯子,江璨最有病。她把我当玩具,当小猫,当小狗,欺负我,禁锢我。还在妈和爸离婚分割财产时,给我下药,想通过加重我的病情,来控制我,让我永远留在那里做她的玩具。” “更过分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她送我的礼物里有定位器。疯子,真的,江家人应该排队住进精神病院被安乐死,特别是江璨。” 卫许霁通过直觉判定了。 卫京玉没骗她,确实是个疯子。 江璨合上书,压在腿上,身上的气场没有周郁形容的那么冷硬。 “卫许霁,我们前几个月见过,我是你姐姐的姐姐,你可以叫我三姐。” 她坐在沙发上一动没动,没有正常的起身接人,也没有正式的自我介绍。 或许是笃定卫许霁认得她。 也或许,是觉得卫许霁不重要。 卫许霁“哦”了声:“可我怎么记得,姐姐说,她只有母亲和我两个亲人。不过,她之前捡过一只猫,让我叫它姐姐,你也是无家可归被她捡来的吗?” 把江璨比作流浪猫的说法,让江璨皱了皱眉。 人都是双标的。 曾经把卫京玉当作宠物圈养的江璨,只是因为这一句冒犯矮化的话便觉得失权。 她起身理了理衣服,向着卫许霁一步步逼近,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卫许霁看了一眼,是林应曾经给她读的童话书。 江璨看着卫许霁那张和江琼相似但青涩稚嫩的面容,恍惚又见到了江琼在京市时的模样。 发色不对,张扬的小七喜欢把头发染成夸张的银白色,让为数不多的出门,都变得耀眼瞩目。 评估过后,江璨不再计较卫许霁的冒犯:“伶牙俐齿,牙尖嘴利,和你姐姐一样。” 卫许霁淡漠道:“还是不一样的,她根本不愿意见你。” 一句话直插江璨的心窝。 江璨眼皮抽了抽,面不改色:“她有些调皮。” 第119章 破防记 一直保持沉默的周郁闻言忍不住笑起来。 她周围正常人太多了,那群朋友们被踩了脚都可能下意识说一句“谢谢”,像江璨这样真正践行“遇事多责难别人,少怀疑自己”的,比大熊猫还稀少。 至少有的人会装一下,江璨装都不装。 真不敢想象卫京玉那样骄傲的人是怎么和江璨生活那么久的。 江璨终于舍得把眼神施舍给周郁:“周小姐,好久不见。” 说得好像她们很熟。 然而只见过一面。 就那一面,江璨还用余光和语气把周郁羞辱了一遍。 周郁颔首,没应声。 她不在意江璨对她的态度,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江璨或许私底下调查过卫许霁,连带着调查了周郁。 她的怀疑依据是江璨记住了她的姓氏。 这听起来很夸张,但对江璨这个眼高于顶,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的恶劣性格,如果不是特意过问过,不可能会记得一个花瓶路人甲般的人。 而且,怎么就那么巧? 上次卫许霁也是准备回家见卫冉婷,江璨就来拜访卫冉婷了,今天也是。 好像故意守在这,就等卫许霁自投罗网似的。 卫许霁问过庞喜了,她不在家的这些天,江璨一次没来过。 该不会…… 江璨看卫京玉立马回欧洲了,天高皇帝远找不到人,想找替身吧? 或者,是想通过卫许霁,将卫京玉骗回国? 总而言之,江璨对卫许霁的关注,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果然,江璨的下一句话就证实了周郁的猜测。 “听说周小姐在拍电影,没签公司吧,考不考虑灿星?既然你是裴晏初的女伴,作为合作伙伴,我可以和你签s级合约。” 瞧瞧,这话说得多有水平。 这一手挑拨离间玩得多脏。 江璨明知道周郁和卫许霁关系亲密,所以先是当着卫许霁的面挖墙脚,又是故意提起外人,给卫许霁上眼药。 如果卫许霁真的对周郁和裴晏的关系心怀芥蒂,只一句话就能让卫许霁怀疑猜忌周郁。 开公司当老板的心都脏。 括弧,不包括单纯可爱的小长生,括回。 卫许霁抻了抻眼皮,没反应。 她能意识到江璨的话里有问题,但她理解不了,也懒得理解。她知道周郁会解决。 周郁佯装打呵欠,婉言拒绝:“不了,我了解过贵公司的企业文化,和我的择业标准不太符合。” 自从江璨从灿星离任,升迁到总公司后,灿星就被新接手的江琛——江璨的大哥,曾经的热门继承人——搞得乌烟瘴气。 去年还闹出“选妃”的丑闻。 要不是江璨壮士断腕,把江琛敲下去后还不算,又给灿星高层来了一波大换血,灿星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江璨不关心周郁的回答,她要的是卫许霁的反馈。 卫许霁等周郁说完,下意识靠在周郁身上,软声道:“你的择业标准是什么,我可以按照你的要求,拜托姐姐帮帮忙。” 江璨:…… 怎么是个傻白甜恋爱脑? 她们江家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种型号的恋爱脑?果然,捡来的就是捡来的。 还是她的小七足够理智。 卫许霁和周郁咬完耳朵,看着江璨,淡声说:“我们陪你在这站的够久了吧,该说的也都说了,既然我们没有共同话题,不如就此结束。母亲还在楼上等我带女朋友见家长,你不回避吗?还是说,你要一直赖在我家?” “女朋友?”江璨向来淡定的声音差点稳不住。 三十多岁身居高位的事业女性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江璨还是难以置信。 江琼不是恐同吗?她怎么接受卫许霁交往女朋友的? “江琼知道吗?” 卫许霁敛眉:“江琼是谁?” 这是卫许霁下意识的反应。 也代表了卫京玉的态度,彻底与过去割席,因此从未有人在卫许霁面前提起过这个名字。 江璨脸色复杂,鼻翼动了动,胸腔起伏了几次,欲言又止。 这几乎是周郁见过江璨表情最多的几秒。 好奇怪,这四个字怎么就让江璨破防成这样? 周郁看卫许霁也是不明所以的样子,吃瓜都找不到瓜主。 江璨说:“你姐姐知道吗?” 卫许霁人畜无害地笑了下:“和你有什么关系呢?这里没有江琼,没有你的妹妹,我又不认得你,所以,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你会后悔。”这一句是看着周郁说的。 卫许霁把周郁挡在身后,轻轻伸手一推,就把江璨推了一个趔趄——好弱,要不是卫京玉反复叮嘱她不能打人,江璨在威胁周郁的下一刻,就该倒地了。 卫许霁厌烦的“啧”了一声。 太像了也不好。 这个反应,配合着卫许霁的那张脸,给江璨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冲击。 因为这和江琼小时候面对江松柏的那些私生子的恶意挑衅时,表露出的不耐烦一模一样。 也和江琼厌恶她的触碰,骂她对小十岁的堂妹动感情,是个恶心的败类后,被她关在家里时的不屑一顾一模一样。 这一声击溃了江璨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 她往后退了一步,面瘫似的表情没变,呼吸急促了几分。 一直在楼梯拐角的卫冉婷终于现身。 尽管她觉得三个小辈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很奇怪。但卫冉婷站在这听了一会儿,没听出来什么问题。 话题大多围绕大女儿展开。 以前在江家时,江璨就一直对大女儿多加照顾,难道是因为大女儿有了新的亲人后,江璨心里不太舒服? 多大的人了,不能吧。 “小霁,小郁,来了怎么不上去叫我?” 卫冉婷打破尴尬的气氛后,还是先维护自家人,面上嗔怪:“你们呀,她是你们京玉姐姐的堂姐,你们也该叫声姐姐的。” 卫许霁扶着卫冉婷的胳膊,抱怨:“母亲,我和姐姐又没有父亲,哪里来的堂亲,有也是之前了。” 卫冉婷拍了拍卫许霁的手:“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看,都十八了还那么不懂事。” 卫冉婷都这样说了,江璨只能咬牙往肚里咽:“婶母,是我叨扰。孩子还小。” 第120章 甜枣 晚餐吃得很是和谐,三人默契的没在卫冉婷面前继续吵。 卫冉婷知道卫许霁和周郁谈恋爱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一回事。 老母亲看周郁又是给小女儿布菜,又是给小女儿盛汤,酸得牙都要倒掉了,恨不得把一心搞事业的卫京玉抓回来骂两句。 偏偏小女儿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和周郁讲悄悄话:“师姐,我上次在家里吃到瓦罐鸡,就觉得比不上你做的,你说呢?” 周郁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 嘴里的酥鲜的鸡肉因着卫许霁这一句打趣变得滋味更足。 她轻飘飘看了卫许霁一眼,端起瓷碗舀了勺汤喝。 卫冉婷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还问周郁:“小郁,还吃得惯吗?” 周郁放下碗筷,捧场的说:“吃得惯,卫阿姨家的饭菜都很可口。” 周郁上次来的时候,面对卫冉婷,可没现在那么乖巧。 卫许霁端起自己的小碗,用喝汤掩饰偷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江璨收回眼神,沉默吃饭。 卫冉婷又道:“喜欢就多吃点,要不要再添点饭?” 卫许霁知道周郁的食量,她今晚已经比平常多吃半碗了。 怕周郁不拒绝,主动解围:“母亲,周郁不是客人,不用特意招待她。” 桌上四个人,除了主人家只有两个外人。 卫许霁说周郁不是客人,那客人是谁? 自觉被cue到的江璨很有参与感,对号入座,一副教育人的口吻说:“十七八的孩子谈恋爱还太早,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欺骗,还是要把心思放到正事上。” “别有用心”的周郁给卫许霁递了纸巾。 卫许霁抬了抬下巴,没接。 于是,“别有用心”的周郁,自然的伸手,给卫许霁擦掉嘴角的汤汁。 江璨:…… 江璨脸上又覆了一层寒霜。 好在有卫冉婷打圆场,一顿饭还是风平浪静的吃完了。 晚上九点左右,江璨辞别。 卫许霁如释重负的回到卧室,拨通卫京玉的电话,把今晚的交锋如数讲给卫京玉听。 卫京玉听着卫许霁惟妙惟肖的演绎,被打扰的不满一扫而空,喜笑颜开道:“不错,知道用脑子了。不过你也不能一心只想着谈恋爱,考试成绩怎么样?” “第七。” “第七?” 卫许霁被卫京玉突然的重复吓了一跳。 便宜姐姐不会要骂她是傻子了吧。 对面安静了一会,杂音都没了。 大概半分钟后,才说:“哦,那很不错。我没上过学,不了解高中的名次是什么概念。继续努力。” 背景音是林应的笑声。 卫许霁没急着接话,走出房门,站在红木护栏前,垂眸看着坐在一楼客厅和卫冉婷聊剧本的周郁,心里安定下来。 她反击:“连这个都不知道,傻子。” 林应的笑愈加不克制。 随即,电话啪一下就被挂断了。 周郁听到动静,抬头看向二楼。 卫许霁一只胳膊搭在护栏上,冲周郁摆手。 像只招财猫。 周郁:想挼。 卫冉婷一早让人收拾出来了客房。 和俞敏遇到的情况不同,卫许霁没跳出来一定要让周郁睡在她的房间——因为卫许霁直接抱着枕头去客房找周郁了。 卫许霁钻进周郁怀里,蹭了蹭,拉过周郁的手圈在自己腰上,用她为数不多学会的诗词造句:“师姐安处是吾乡。” 周郁拍了拍她的腰:“早就想问你了,我身上不冷吗?” “冰冰凉凉的,夏天抱着很舒服的。” 卫许霁露出狡黠的双眸,乌瞳滴溜溜的转,故意说:“等冬天,我就不和你睡在一起了。” 周郁哼笑:“是吗?” “是呀。” 窗外是寂静的夜,连随处可见的恼人的蝉鸣都不曾出现。 夜深人静,卫许霁说话野了许多:“而且,你昨天那么弄我,就没想过……你会很凉,会冰到我吗?” 声音越来越低。 但却又因为离得近,听得很清楚。 周郁心跳漏了一拍。 她问:“会吗?” “你说呢?” 卫许霁往下滑,完全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黑暗里,卫许霁只能闻到周郁和自己身上交缠的沐浴露味,还夹杂淡淡的雪松。 她伸出温热的手,顺着周郁的衣摆摸进去,轻揉周郁平坦冰凉的小腹,烫的周郁瑟缩了一下。 卫许霁又钻出来,因为缺氧,大口呼吸着,问:“周郁,你说呢?” 周郁不想说。 周郁想做。 她扶着卫许霁的后颈吻了上去。 亲着亲着,不会换气的卫许霁把人推开了,认输:“好吧好吧,我说,很凉,但是很舒服。” 周郁克制地没笑出声,捏捏卫许霁的鼻子,意味不明地说:“我知道。” 周郁学卫许霁一样滑下去,撩起卫许霁的衣服。接着,一个带着卫许霁余温的吻,轻柔的落到卫许霁的侧腰上。 卫许霁的睡衣和周郁的不同,是弹性很好的宽松t恤。 周郁用手确认过衣料的弹性,索性钻进卫许霁的t恤里,蒙着头,摸索着亲吻卫许霁的身体。 卫许霁:!!! 每当她以为周郁已经倾囊相授时,周郁总能用新的调情方式震撼她。 原来还能这样…… 当周郁的鼻梁碰到某处,卫许霁的呼吸陡然失控:“周郁……” 周郁娴熟地吻了下,从卫许霁衣服里退出来,抱着情动的卫许霁,轻声哄着:“好了,睡吧宝宝。” 卫许霁:??? 她还以为周郁是顾忌这里是她家,忍着羞赧提醒:“房子隔音很好,还有,母亲的房间离我们很远,没关系的。” 周郁阖上眼,不为所动:“好厉害,睡吧宝宝。” 卫许霁快要气哭了:“你又这样,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我什么样?” 周郁撩起眼皮,揉捏着卫许霁的腰窝:“好大一顶帽子,卫许霁,什么是‘你又这样’?你最好解释清楚,不然我会让你知道我蛮不讲理的时候有多恐怖。” 周郁嘴上这样说着,作乱点火的手却没停下。 卫许霁气势弱下来:“你撩拨我在先,却不做完。” 她又理直气壮:“这很过分。” 周郁点头:“你说得对。” “所以做吗?” 卫许霁趴到周郁身上,大有不满意就要咬她的架势。 “明天还要早起吃早饭,时间太短,不尽兴,等回了家有的是时间。” 周郁挑起卫许霁的下巴喂甜枣:“到时候我们一人一次。” 第121章 购物 恰逢连日高温,周郁因身体原因不方便出门。 周郁推拒了一切的外出邀约,把微博账号交给了韩倩,让她处理剧组宣传,陪卫许霁度过了漫长的七天。 卫许霁躺在沙发上,打开冷落了七天的手机。 手机快没电了,卫许霁找到充电器充上电,准备去微博吐槽bot投稿。 微信的图标上有碍眼的红点。 点进去,往日没什么动静的微信,这次破天荒的99+,全是路望今一个人贡献的。 卫许霁艰难的翻了个身,从头滑到尾。 是从四天前开始发的。 一开始是问题,各种题型的截图都有。 然后便开始问卫许霁怎么不回复,是不是和周郁出去玩了,能不能带她一个。 卫许霁:……带不了。 最后就开始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发。 比如祝简抄作业,被祝繁发现了,祝简倒打一耙说是路望今抄的她,结果因为错误率太高,祝简偷鸡不成蚀把米,被骂了一顿。 比如小提琴很难学,她好像更喜欢钢琴。但如果半途而废,她爸爸又该骂她了,至少要学出成绩才能更换。 比如新出炉的女同瓜,配一堆表情包,说“你和你女朋友千万不要这样啊”。 这个卫许霁回了。 卫许霁引用“你和你女朋友千万不要这样啊”,回了一个:【滚】。 好好的,怎么诅咒人? 剩下的卫许霁就没看了。 因为周郁问她去不去商场买东西。 她们两人时,一般是周郁开车。 破天荒的,周郁拉开主驾的车门后,主动绕到另一边,坐上了副驾。 卫许霁自觉坐上主驾,关好门,打开空调,问周郁要商场地址。 周郁在导航输入地址,提醒:“长生,开车要慢一点,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话罢,周郁义正辞严的说:“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卫许霁看了眼周郁止不住颤抖的胳膊,嗯了声。 没办法,自己的身体素质太好了。 能者多劳。 因为副驾坐着周郁,卫许霁把车开的很稳,还有闲心和周郁聊起路望今话痨版的微信消息。 周郁拿着手机,回着一周没看的消息,笑着说了句年轻真好。 卫许霁蹙眉:“你也年轻。” 周郁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补充道:“是呀,我也年轻。三十对于五十也是年轻,五十对于七十也是年轻。你们对于我来说,也是年轻。” 卫许霁过滤重点,不满的“哼”了声:“不就是想说有年龄差吗?至于绕那么一圈。” 卫许霁又开始问周郁都收到了什么消息。 周郁随意翻阅着:“曾可荣从法国旅游回来了,问什么时候有时间吃饭。她还问能不能带着你,你的意见呢?” “我不太想去,没有共同话题。” “不过很久没见了,确实该见一面,我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孙茜打算去避暑,问要不要一起去玩。不去,好累,我要休息一段时间。” 卫许霁点头:“好。” “宋乔菲说学会烘焙了,发了照片……有雪花酥和草莓大福,顺丰给我们发了一份,今天下午就到……现在不就下午了吗?” 卫许霁不太懂:“是丢了吗?” “我一会查查。zoe写了个旋律,但觉得有一节听起来不舒服,让我听听看。这个回家再听。王相栩问我科大的导师怎么样,她想二战考研……” 卫许霁听周郁一条条说着,心里泛起涟漪。 丝丝入扣的温情交织在一起,织就一张细密的网,把卫许霁网在里面。 卫许霁润了润唇:“周郁。” “嗯?” “我爱你。” 卫许霁突然就很想对周郁说这句话。 在周郁被许多朋友的爱簇拥时。 在周郁耐心又细致的把朋友们对她的关心与信任分享给卫许霁时。 在周郁明明结识了那么多人,却从未像吐槽bot的那些人一样越界,把独一无二的感情赠送给卫许霁一个人时。 在黄昏,在夏日,在街道。 在一个很平凡的时刻。在一个很普通的场景。 卫许霁重复:“我爱你周郁。” 周郁被她赤诚炽热的情感烘烤,畏热的周郁愣了一会,才说:“我知道,长生,我也爱你。” 卫许霁笑起来,脸上的幸福与喜悦遮都遮不住,说:“我知道,我知道你爱我。” 周郁关上手机。 臭屁小鬼。 她们先去买衣服。 周郁眼光好,挑衣服时完全不用卫许霁做选择,随意点一件,导购送到卫许霁手上,卫许霁就会百分百的喜欢。 卫许霁暗戳戳附在周郁耳边揶揄:“师姐,你挑衣服的手艺一如既往啊。” 周郁对自己的衣品很自信。 闻言挽了挽衣袖——露出狗咬的痕迹——又面色不善的盖好。 在导购小姐暧昧的眼神里,周郁咬牙警告卫许霁:“我做瓦罐鸡也是一如既往,你想不想试试?” 卫许霁被吓得后退一步。 如果说卫京玉骂她是“傻子”是精神攻击,那周郁的瓦罐鸡就是强百倍的物理攻击。 卫许霁狂摇头:“不……不了。” 周郁笑意清浅:“你不是说我做的更好吃?忘了吗?你在餐桌上说的。” 卫许霁:…… 可恶,怎么还记得! 周郁当然不会拿卫许霁的健康开玩笑,威胁过后,卫许霁说了句讨饶的话就顺着梯子下来了。 “我以后不咬那么重了,你别生气。” 周郁刚熄灭的火差点复燃。 除此之外,就是预备进藏需要的物品。 周郁一个人怎么样都可以,睡在车上都行,但卫许霁跟着去,自然该细致点,让卫许霁有更好的旅行体验。 期间,卫许霁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卫许霁毛遂自荐为周郁挑衣服,听到铃声,还以为是卫京玉,毫不见外的把手机递给周郁,让她接。 周郁接通,对面是路望今的声音:“卧槽,你活了!你这些天去盗墓了吗?我发了那么多,你怎么就回了一条?还是句骂人的话。一道题都没讲,卫老师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周郁抬眼看了眼卫许霁,挑了挑眉。 对面还在喋喋不休:“我说真的,小提琴好难,你知道吗?我游戏里认识了个朋友,她问我能不能拉一曲《梁祝》。卧槽,是我不想吗?我真的受够小提琴了,我要学钢琴。我要学钢琴!” 周郁想了想,说:“如果你真心想学,我可以教你。” 路望今:??? 路望今:!!! 路望今:“私密马赛,打错了。对了,我是直女。” 第122章 不自信 宋乔菲寄来的快递没丢,是金宝代签了。 卫许霁去隔壁拿快递,耽误了些时间才回来。 周郁敷着面膜,坐在椅子上调试音响。听到开门声,懒洋洋抱怨:“去取经了吗?还是被压在五行山下了?” 卫许霁换好鞋,将冒着冷气的泡沫箱放到桌子上,去橱柜里取来了小刀拆快递。 边拆边说:“我拿了东西就要回来,金宝眼睛瞄着我的脖子乱转,问我是不是受,我气不过,说了她一顿。然后陈安之买咖啡回来,见到我,一定要我看她新整理的数据,所以耽搁了。” 拆完,卫许霁又任劳任怨地去拿了几个精致的碟子来摆盘。 又将垃圾收拾好。 卫许霁才端着宋乔菲做的甜点放到周郁手边。 卫许霁拉过另一边的椅子,坐到周郁身边,“她还送了坚果巧克力和蔓越莓饼干,师姐,你现在方便吃吗?” “喂我吃一块饼干。” 周郁没有欺负年下的负罪感,使唤起卫许霁来得心应手。 卫许霁拿了一块小的,喂给周郁。 玫红色的饼干上还点缀着蔓越莓块,奶香很足。 周郁下意识夸了句:“挺好吃的,你尝尝。哦,对了,你拿我手机拍几张,拍好看点,发给菲菲,和她说一声我们吃了。” “你喜欢?” 周郁侧目,眸色闪了闪:“嘶,长生,你又吃醋了?” “没有。” “哦。”不信。 女朋友说的什么都可能是真的,唯独“没生气”“没吃醋”“我没事”“你忙吧”一定是假的。 哪怕坦率如卫许霁,也不能落俗。 卫许霁听出她的不信任,拿了块周郁说好吃的蔓越莓饼干尝了尝,语气别扭:“我只是想说,如果你喜欢吃这些,我可以学。” 周郁收回视线,在电脑上一阵敲打,拉长声音感慨:“哦~” 还说没吃醋。 卫许霁从周郁口袋里拿了手机,面部识别解开锁,勉强给挑了个好些的角度拍了一张:【好吃】 宋乔菲:【……把手机还回去】 卫许霁:【我是周郁】 宋乔菲装模作样的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开启推理模式:【少装,她每次都会写一长串的话夸我的,也不会直接发原图,至少会调个好看的滤镜,还会不同角度发好几张。综上所述,卫许霁,别玩她的手机】 卫许霁:【的女朋友】 恋爱的酸臭味都要溢出屏幕了。 名侦探附体的宋乔菲挠了挠头,不是,谁问了? 卫许霁晃了晃身子,茶言茶语:“周郁,你朋友是不是不喜欢我呀?我替你回消息,宋乔菲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我在敷面膜,你别故意逗我笑。” 卫许霁:…… 没爱了。 晚饭是番茄牛腩丸子汤。 不出意外,依旧是卫许霁做的。 周郁和zoe关于某一节的旋律讨论了好一会,仍没能将其改得更和谐。 饭桌上,周郁告诉卫许霁zoe准备托裴晏初去找宋清时。 卫许霁给周郁盛了汤:“还有你解决不了的问题吗?你很精通乐理,这应该很好解决啊。” 周郁攥紧右拳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手还是在抖,没办法,只能换了左手拿勺子。 “我又不是无所不能的。” 卫许霁愕然:“你不是吗?” 周郁堆在心口的石头又多了一块,她喝了口汤,大概是番茄有些酸,酸意从舌尖蔓延至心口。 让人堵得慌。 周郁打岔:“番茄挑的很好,正适合煲汤。有什么技巧吗?” 卫许霁很不好意思:“我专门挑的漂亮的,没想到都很酸,只能用来煮汤。” 临睡前,卫许霁从沙发爬到床上,枕着周郁的胳膊,小声说:“我让你不开心了。周郁,你今天一晚上都没有叫我宝宝。” 周郁没想到现在的小师妹那么敏感。 她舔了舔唇瓣,还没开口,就听卫许霁继续说:“我刚才想了很多,我觉得我猜到你为什么不开心。” 周郁好奇:“你猜的,是什么?” “我猜你不自信,觉得我说你好,是看在宫锦师姐的份上,是看着女朋友的份上。” 两个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很拥挤。 但睡了那么久,没一个人提出来要换一张大床。 狭窄的小床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能把旁边隔绝掉,只要躺上来,一床薄被,便圈出一个逼仄的空间。 卫许霁贴在周郁身上,没头没脑的讲起另一件事:“我洗完澡后去阳台看星星,周郁,很漂亮。但是阳台没有空调,热得我一头汗。” 周郁愉悦地笑起来。 她伸手揉了揉卫许霁的头发,“那我要检查一下,如果还有汗,你就别枕我的枕头了。” “有吗?” “这个嘛……没有。” 卫许霁描摹着周郁的唇线,慢慢说:“你刚才就是自信的样子,你逗我的时候,撩拨我的时候,都是真实又自信的你。” 周郁觉得卫许霁的说法很有意思。 自信的她就是真实的她吗? 怯懦,或者说有自知之明的她,就是虚假的她吗? 周郁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卫许霁。 卫许霁又说:“现在这样,很有攻击性的你,不被我绕进去的你,也是自信的。” 周郁明知故问:“那我什么时候不自信?” 卫许霁看着周郁,不知道该怎么说。 很多,很多。 周郁的不自信多得和天上的星星一样数不清。 卫许霁用天文望远镜看星星的时候就在想这个问题。 于是,卫许霁看到的每一颗星星,都带上了周郁的烙印。 这一颗,是周郁无法完全认可现在身份,每做一件事,都要给自己打预防针,仿佛在说:失败也没关系,我没有尽全力。 那一颗,是周郁会刻意回避前世的话题,避免提起宫锦和长生的往事。 另一颗,是周郁不愿意听到别人对她的夸赞。特别是卫许霁。 今夜只有浅浅的一弯月,还没有远处的灯火通明的大厦亮,但胜在繁星闪烁。 漫天的繁星将卫许霁沉闷的心事洗洗涮涮,铺满整个宇宙。 长生做不到宫锦那样,大公无私,舍己为人。 卫许霁也做不到周郁那样,广结善缘,让很多朋友喜欢。 她很吝啬。 吝啬到,两世都只围着一个人转。 于是,语文只能勉强考及格,阅读理解方面极其笨拙的卫许霁,可以轻易读懂周郁躲藏在外壳里敏感柔软的内心。 读懂周郁的落差。 读懂周郁对期望的恐惧。 读懂周郁封闭起来的世界。 读懂周郁对她的在意——周郁尤其怕卫许霁的失望。 偏偏,卫许霁在不懂事的时候,反复伤过周郁的心。 “周郁……” 第123章 五分钟 “周郁……” 周郁很有耐心地询问:“怎么了宝宝?” 她最珍视的人在拆解她垒筑起来的心墙。 周郁该有些耐心的。 卫许霁轻声道:“我想亲亲你。不接吻,单纯的亲一下,像你之前那样。” 与其说是询问,更像是通知。 因为在周郁表露出同意前,卫许霁就将温热柔软的唇印在周郁的唇瓣上。 凉的,果冻一样的触感。 卫许霁尝过很多次。 唯有这次,卫许霁想起来了周郁体温骤降的缘由:是她。 卫许霁突然明悟了。 周郁不需要人生导师。 周郁需要的是同行者。 周郁不需要她的夸奖和鼓励。 周郁只是单纯的需要她。 只要卫许霁站在那里就可以,其它的,卫许霁多做的一切,对周郁来说,都是负担。 这个念头的出现让卫许霁不满。 不满化作石子,落入卫许霁的心海,荡出层层涟漪,波光粼粼。 但她抬眸,对上周郁温和澄澈,没有杂念,不含情欲的眼睛,不平的心绪,刹那间,恍如暖风拂过,心海便被抚平。 “周郁,我也可以叫你宝宝吗?” 期待答案的周郁只听到这一句,有些失望,旋即她又笑起来:“当然可以,叫什么都可以。” 卫许霁吻了吻周郁的唇角:“宝宝,宝宝,宝宝,你也是没长大的孩子。” “那你是什么?” 卫许霁窝在周郁怀里:“我是大笨蛋,我只想着自己,没有考虑你。你的处境,你的经历,我没有经历过,就想劝你改变,我总让你别欺负我,其实是我欺负你才对。” “什么?”周郁愣住。 不是她的批判大会吗?怎么卫许霁主动下水了。 “你相信我会一直陪着你吗?” 周郁笑了下:“当然。” “这就够了,”卫许霁呢喃:“周郁,师姐,这就够了,你记得永远有我陪着你就好。” 永远…… 长生没办法永远陪着宫锦。 但卫许霁可以永远陪着周郁。 一团暖焰在周郁四肢百骸流窜。 周郁眼眶发酸地看着卫许霁乌黑的发顶,看着她垂下的眼帘。 是的,这就够了。 她的长生,永远最能明白她。 …… 之前一直承诺的天文馆还没有带卫许霁去,周郁将其提上日程。 去苏市一来一回就要花掉半天的时间。 卫许霁从金宝那里得知,海市的天文馆比苏市的那座还要漂亮,于是便劝周郁在本市游玩就好。 逛天文馆用不了很长时间。 周郁和卫许霁商议过后,把和曾可荣的下午茶也约在了这天。 谁知道祝繁听说她要带卫许霁去天文馆,直接开车打包送来了另外两个小孩。 祝繁将墨镜戴在头上,一手拍一个小孩,把人往周郁面前推了一下:“叫人。” 祝简干脆利落:“阿郁姐姐。” 路望今唯唯诺诺:“阿郁姐姐。” 周郁笑盈盈地寒暄:“好久不见,许霁还没收拾完,我们可能要过会再出发,你们上去找她玩一会儿好不好?” 祝简为了保住自己难得的撒欢时间,鞠躬说了句“好的”,连在几楼都没问,拉住路望今的手就往楼里跑。 等人跑远。 周郁拍开祝繁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笑容收敛:“让我带孩子?” 祝繁打哈哈:“她们俩闹着要找你的小女朋友玩,作为关爱妹妹身心健康的负责好姐姐,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含泪同意啊。” “含笑吧。” 可一点没看出为难的样子。 甚至能感觉到祝繁在得知今天可以把两个小孩交给周郁做甩手掌柜时,在心里连放了几串鞭炮。 周郁扫过祝繁花枝招展的穿搭,精致到头发丝的妆容,看起来脚踝就疼的华伦天奴裸色细跟,挑了挑眉:“有约会?” 祝繁撩了撩发尾,暧昧的冷香打到周郁身上,笑得像只狐狸:“不是约会,见个朋友。” 周郁无力吐槽。 祝繁突然凑近,红唇差点擦到周郁的耳尖:“阿郁,我刚才说她是你的小女朋友,你怎么不反驳?” “因为我比你有品,不会拆穿彼此心知肚明的事。” 周郁推开祝繁:“没人喜欢花蝴蝶,我劝你收敛。” 蹲在墙角偷看的路望今眼球都要瞪出来了:“卧槽,亲了!” “谁亲了?” “卫许霁女朋友和你姐啊,你快……”路望今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她强扯出来一个笑:“那个,那什么,我好像失明了,我的导盲犬忘家里了,它有点想我,我先骑盲杖回家了。” 卫许霁绕过石化在原地恨不得立马遁地消失的路望今,却也没过去,双手抱臂,看了几眼。 她转身:“走吧。” 路望今:??? 虽然她不希望发生世界大战,但是这位仁兄……仁姐的胸襟未免也太宽广了吧。 祝简对着路望今的背狠狠拍了一下:“让你少说点话,迟早死在这张嘴上。” 路望今顿时捶胸顿足,又连拍了几下自己的嘴,小跑着跟上卫许霁。 “对不起,我说话不过脑子,我缺心眼,您大人有大量,给我留个全尸。” 路望今小尾巴一样黏着卫许霁,不停道歉。 尽管这些耍宝似的道歉,在祝简听起来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卫许霁按了电梯,冷漠道:“你闭嘴。” 路望今在嘴边从左至右,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 祝简轻松了。 周郁回家时,三人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周郁换下鞋,走到沙发边,顾忌着卫许霁的朋友在,只是将胳膊圈住卫许霁,然后揉乱卫许霁的头发,说:“头发没打理好。” 生气了? “是你弄乱的。” 还不是因为你。 “可能吧,过来,我帮你。” 我知道,我能解释。 周郁眼睛眨了眨,茶眸里藏着她和卫许霁彼此心知肚明的邀请。 卫许霁站起身,跟着周郁进了卧室里。 路望今和祝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路望今想起自己在某乎上看过的出轨文学,冷脸洗内裤文学,试图大胆推测:“祝简,你说……” “闭嘴,我求你。” 祝简就差给她跪下了。 被抓包多少次了,怎么还是死性不改? 五分钟后,周郁和卫许霁相继从卧室出来。 除了本人,没人知道那五分钟发生了什么。 第124章 我们都不会输 因为是假期,今天的天文馆里有很多是家长带孩子过来参观。但像周郁这样一拖三的不多见。 卫许霁对这趟行程表露出旺盛的好奇心,特别是天象表演,每到一处都要停下来看看。碰到有意思的,就拉住周郁,让她一块看。 吃了一路狗粮的两小只也没抱怨,在卫许霁身侧踮着脚,歪着身体,竖起耳朵蹭一节周郁的免费私教课。 随着内容的深入,神秘的宇宙从另一个角度揭开面纱。两小只的星星眼直接粘到了周郁身上,怎么都挪不开。 她们三人又陆续体验了各种项目,之所以是三人,是因为周郁要负责给她们拍照。 周郁拍自己很灾难,但拍别人时,审美和构图都是在线的,还会调滤镜,再加上天文馆的光线和布置原本就很高级,每张都很有氛围感。 路望今看到照片差点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一定要洗出来挂在家里,每天起床都要瞻仰十分钟自己的绝世容光再去上学。 今天馆内有教授在办天文讲座。 卫许霁对讲座没兴趣,路望今探索宇宙的心却被点燃了,却想去听听看。 四人兵分两路,祝简陪路望今去听讲座,周郁带卫许霁去b1层的补给站吃点东西等她们。 卫许霁翻看着菜单,眉峰聚起,认真问:“周郁,宇宙风暴是什么味?” 周郁头枕在卫许霁肩上,顺着卫许霁修长的食指指着的名字看去。 【宇宙风暴夏威夷风味披萨】 其下面是: 【宇航员奥尔良鸡肉风味披萨】 周郁眯着眼,握住卫许霁的手,牵引着卫许霁用手指将“宇宙风暴”四个字盖上,笑着说:“是夏威夷风味披萨。” 卫许霁像是发现了新游戏。 她的指尖指向【黑洞墨鱼汁海鲜面】,周郁便让她把“黑洞”遮住。 又挪向【宇宙拿铁】,周郁遮住“宇宙”,滑到【黑洞美式】,周郁遮住“黑洞”,最后是【星云果汁】,周郁遮住“星云”。 玩够了,卫许霁真情实感地问:“学天文,都会这样……指鹿为马吗?” 她有点怀疑周郁的诡辩就是学天文学的了。 周郁哼笑,伸手接过菜单,点了三份【璀璨星球】,告诉语文不好的卫许霁:“点了美式上卡布奇诺才是指鹿为马,这个只能算因地制宜。” “听起来,你的语文比我还差。” 卫许霁的蛋糕吃到一半,祝简就带着路望今回来了。 路望今苦着脸吐槽里面有小学生,叽叽喳喳的,家长也不管,很烦人。 周郁将另外两份蛋糕推到她们面前:“休息一下,补充一下体力,我们等会去逛文创商店。” 路望今光速变脸,接过叉子,亲昵地说:“谢谢阿郁姐姐,阿郁姐姐真好,以后谁能被阿郁姐姐喜欢,肯定很幸福。” 卫许霁瞥了她一眼。 祝简绝望的踩了她一脚。 路望今吃痛,“嗷”的叫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周郁是卫许霁的女朋友,疯狂给卫许霁道歉。 周郁被俩活宝逗笑,光明正大地把手交叠在卫许霁的手背上,无声安抚着醋包。 对于逛商场时路过名创优品没事都要进去逛一圈才出来的女生来说,文创商店的吸引力比美食还大。 进到商店后,祝简和路望今如鱼得水,一边惊呼,一边挑选喜欢的商品。 和她们相比,卫许霁就很不像这个年纪的女生,牵着周郁的手,不慌不忙地逛起来。 卫许霁没头没尾地说:“我很幸福。” 周郁正看着冰箱贴,闻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嘴角比笑先扬起:“那我很幸运。” “现在就幸福,不用以后。” 周郁眸色温柔,将自己觉得可爱的冰箱贴拿给卫许霁看:“贴在我们家的冰箱上,怎么样?” 卫许霁抿了抿唇,看着乖巧地躺在周郁细嫩掌心里,平平无奇的行星冰箱贴,越看越觉得可爱。 我们家。 周郁怎么能这么会蛊惑人? 卫许霁现在恨不得把商店的东西全买下来,搬回周郁和她的小家。 “想要更多。”卫许霁托着周郁的手说,“贴满冰箱。” 她明明可以拿到自己手上看,偏偏选择了托住周郁的手。 她看着周郁,乌瞳里翻涌着爱意,是在说:“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也喜欢。” 卫许霁喜欢直接袒露自己热烈的爱意,像这样拐弯抹角的,很罕见。 看懂卫许霁隐喻的周郁不确定她是不是人多害羞,按捺住想打趣她的冲动,含笑应下:“好,贴满冰箱。” 她转而又道:“我们比赛,你挑我喜欢的,我挑你喜欢的,看看谁更了解对方的喜好,可以吗?” “我会输吗?”卫许霁问。 “不会。”周郁答:“我们都不会输。” 没人比你更了解我。 也没人比我更了解你。 因为你爱我,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们都不会输。 与此同时。 路望今翻着一个手账本,连呼“我去”,拉着祝简的手臂死命晃:“姐姐姐,这个我是真喜欢,我得到它就死而无憾了。” 比路望今还小几个月的祝简恨铁不成钢:“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还说要每天写日记,写到第三页就落灰了。” 路望今依依不舍地抚摸着书封:“有吗?” 祝简斩钉截铁:“有。” “呜呜呜,想要。” 祝简头疼:“买买买。” 下次再和路望今逛文具店,她体育课就永远不用跑八百。 路望今得寸进尺:“这本也好看。” “滚。” 第125章 心里有鬼 从天文馆出来,就没有具体安排了。 尽管她们后来又在餐厅里吃了卫许霁心心念念的【宇宙风暴夏威夷风味披萨】,但转眼已到饭点,周郁考虑到她们几个年轻消化好,还是照例询问客人想吃什么。 路望今把手举过头顶:“麦当劳!” 她突然兴奋的用蹩脚粤语唱起来:“麦当劳汉堡~好好好~麦当劳薯条~条条条~麦当劳奶昔……啊!” 祝简揉了揉拳头,稳重地和周郁说:“她开玩笑的,我们不饿。” 她背后,路望今抱着头哀嚎。 周郁失笑。 卫许霁还没吃过麦当劳,之前吃过几次快餐,都是肯德基。 她抓着周郁的衣摆,将想吃的意愿传达给周郁。 周郁温声问:“你也饿了吗?” 卫许霁抓住周郁的手,炎热的夏日就多了一丝凉意:“想吃麦当劳虚体,没吃过。” 周郁忍着笑,蹭了蹭卫许霁染上薄汗的鼻尖:“宝宝,那是薯条。” 卫许霁吃过薯条,闻言顿时失去兴趣,扭头就要走:“不吃了,回家。” 最后还是去了麦当劳。 路望今兴致昂扬地推荐了一路的儿童套餐。 卫许霁不为所动,还觉得路望今未免也太幼稚了。 比周郁已经成年了还过儿童节更幼稚,也更恶劣,因为周郁不会抢小孩的饭吃,路望今会。 和路望今一块玩,简直会影响自己的智商。 直到她看到儿童套餐里有玩具。 是坐火车的唐老鸭。 祝简和路望今一人一个。 可爱。 想要。 她转头:“周郁。” 周郁起身,拉着卫许霁又去点了一份。于是卫许霁也得到了同款的玩具。 祝繁早上送她们过来的时候,说的是下午来接。 下午一点也是下午,下午六点也是下午,就是不知道约会中的祝繁想要的是几点。 周郁征询过卫许霁的意见,得知卫许霁虽然不喜欢她们,但也可以勉为其难和她们做朋友,再多相处一段时间。 “可以做朋友”这个短语一出来,周郁就明白卫许霁已经从心里接受她们两个做自己的伙伴了。 也是,周郁早有预料的,卫许霁会喜欢这种性格的朋友。 周郁久违的感到吃味。 周郁将人带到了自己家,让卫许霁随意招待朋友就好,她还要赴和曾可荣的下午茶。 “下午茶要吃什么?” 卫许霁问弯腰换鞋的周郁。 周郁系着鞋带,随口说:“吃水果点心之类的,然后喝咖啡或者茶,怎么,怕我长胖?” 卫许霁没直接回答,而是在周郁起身的时候蜻蜓点水一般啄了下周郁的侧脸,才说:“我也想吃。” 周郁吃什么她都要尝尝。 周郁轻笑,搂着她的脖子,接了个浅尝辄止的吻,拽了拽她有些偏了的衣领,笑眯眯道:“乖长生,这才是让女朋友带饭的正确方式。” 卫许霁心满意足:“我记住了。” “吵架不要动手,好好交朋友,我很快回来。” 卫许霁更满意了:“我知道。” 周郁关门离开,卫许霁在门口站了会,转过头,撞进两双滴溜溜转的眼睛。 路望今又好学的把手举高高:“和女人接吻是什么感觉,没亲过,很好奇。” 祝简附和:“加一。” 卫许霁:…… 无聊。 周郁驱车赶到约定地点时,曾可荣已经到了。 她身边还坐着一个老熟人,是为了约会把两小只丢给她的祝繁。 翘着二郎腿的祝繁心虚地换了条腿。 桌上两杯都是咖啡。 周郁顺着她们点了杯巴拿马瑰夏的手冲,要了份苹果派。 她将包放在桌子上,没和曾可荣打招呼,对祝繁发难:“解释吧。” “解释什么?”祝繁理不直气也壮。 “你不是说,见完面就去我那儿接人吗?怎么跑这儿躲清闲了?” “这……这不还没见完吗。” 周郁看了眼曾可荣。 什么意思? 曾可荣打量着她们的相处,单手撑着下巴,微卷的棕长发垂在身后,比上次见面晒黑了,也更瘦了,整个人的气质都更阳光了。 见周郁看过来,曾可荣嗔怪:“周周,半年没见,就不想我吗?也不和我打招呼,好伤心。” 周郁姿态轻松,点点头:“不想。” 她挺忙的,想不起来她。 曾可荣惬意的笑起来。 周郁没兴趣打听祝繁的私事,点到为止,没再提及,听曾可荣聊起在旅行中发生的事。 曾可荣是去法国散心的——因为她感情不顺。 说到这个,不得不提起她那个一门心思扑到顾学姐身上的好友。 裴晏初回国后,高中时对裴晏初燃过火苗的曾可荣听说裴晏初至今单身,又看到了希望,飞蛾扑火地撞上去,周郁怎么劝都没用。 没多久,她们聚餐,裴晏初倒在沙发上,睡梦中哽咽的叫顾昭扬的名字。 周郁终于有机会向她科普了两人之间的故事,曾可荣抱着她哭了一晚上,隔天就买了飞往法国的机票,一走就是半年,这才回来。 服务员将手冲咖啡和苹果派放到桌子上,说了句“请慢用”,准备离开。 周郁将人叫住,她还记得答应了卫许霁要带吃的:“一份巧克力脆饼,一份苹果派,四个水果蛋挞,蛋挞不要芒果。半个小时后我打包带走。” “好的。” 曾可荣夸张的“哇”了声。 “给她带的?” 周郁笑容灿烂:“是呀,所以我们要聊快一点,因为我还着急回家见她。” 曾可荣脸上没有一丝落寞的神色,反而为周郁开心:“你好黏人啊周郁,我看朋友圈,她好像不大吧?大学没毕业的样子。年纪小好啊,年纪小会疼人,各种甜言蜜语糖衣炮弹,每天泡在蜜罐里。” 桌上唯一即将奔三的祝繁又换了条腿。 人一尴尬,小动作就多了起来。 祝繁先是摸了摸胳膊,又是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摸了摸脖子,用勺子挖了一勺慕斯吃。 也不花枝招展了。 也不风情万种了。 眼神躲闪,就差把“心里有鬼”四个字写脸上。 周郁选择性视而不见。 之前曾可荣追裴晏初的事就让她挺尴尬的,这次不管祝繁怎么想的,哪怕是欠了曾可荣二百万,周郁都不会再多问一句。 奇怪的是,曾可荣也没多说什么。 而是问周郁:“听说你在拍戏?什么戏,什么时候上映,姐姐包场支持你。” “不知道,我戏份少,提前拍完了。之前听导演说过,这部片子打算在年前上映,最迟也是十二月份,题材不好,不准备趟春节档的水。” “接下来要拍什么?有什么心仪的剧本吗?我表姑是导演,现在正在筹备新剧,要我引荐一下吗。” “再说,有需要肯定麻烦你,不和你客气。” 第126章 她说得没错 带小孩很累。 带精力旺盛的高中生更累。 周郁不在时,卫许霁可以看书,可以看电影,可以玩玩具,还可以睡觉。一切都是悠然自得又惬意舒适的。 可多了两个外来者,情况开始变得不同。 她放映自己喜欢看的电影,路望今抱着周郁送她的云宝抱枕躺在沙发上,没两分钟就开始喋喋不休讲起学校里的事。 她贡献出自己的玩具,祝简动手能力差,耐心更差,拼图时总是暴躁的像个火药桶。 她说可以看书,两人同时拉长音调,发出哀叹。 卫许霁不喜欢她们了。 她们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怪胎。 她融不进周郁的朋友圈,也融不进自己的朋友圈。 如果周郁在就好了,周郁从来没有这样过,周郁每次都会安静的陪她,哪怕不感兴趣,也不会打扰她。 卫许霁懒得在除了周郁以外的人身上浪费心思,几次交锋下来,不再和她们沟通,窝在一边拼乐高。 无聊的路望今又凑过来,好奇地问:“你们两个在一起多久了?” 卫许霁放下刚拼好的底盘,抬头瞧了眼蹲在她旁边,已经越过她正常社交距离的路望今。 路望今不合时宜的窥探让她觉得冒犯。 她觉得自己没有义务回答这个问题,就像她没有义务回答路望今那个莫名其妙的“和女人接吻是什么感觉”的无聊问题一样。 卫许霁往旁边挪了挪,长睫忽闪,不自在地掖了掖唇角。 路望今注意到了,立刻说:“我没有恶意的,你不想说就不说,下次我不问了。” 她摸了摸鼻尖,吸吸气,难得安静下来,看卫许霁拼积木。 卫许霁改变了主意,觉得,和她们交朋友也没那么差。 周郁回来时,强行带回来了祝繁。 电影早就结束了。 卫许霁拿出来周郁调好的音响,连上电脑,放了周郁的歌单。 房子不是很隔音,卫许霁记得周郁之前的叮嘱,只把声音调到不吵人的程度。 两小只坐在沙发上,卫许霁搬了凳子,单独坐在一边,三人吃着薯片,玩抽王八,相处得很和谐。 扑克牌还是周郁上次买来变魔术哄她消气的那副。 祝繁不想换鞋,没进门,敲了敲房门,叫人:“简简,望今,我们回家了。” 最先跑过来的,却是未曾提及的卫许霁。 “她们正在收拾东西。” 话落,卫许霁丝毫不顾及有外人在场,在周郁脸上亲了一口,软声抱怨:“刚才祝简打喷嚏,路望今说有人在想她。我没有打喷嚏,师姐,你是不是没有想我?” 祝繁:……fine。 不想吃狗粮的祝繁装瞎,往门后退了一步,扶着墙壁,提了提右腿,轻晃因为穿了一天高跟鞋而有些不舒服的脚踝。稍微缓解一下,然后再换另一边。 周郁换好拖鞋,站起身,将专门给卫许霁带的吃食,放到身边的柜子上,用手背蹭了蹭卫许霁的侧脸。 “我怎么会不想你?” “我没有打喷嚏。”卫许霁委屈。 周郁笑意浸染,哄她:“那对不起哦,我想得很小声,没有让你听到。” “下次要大声点。” “好。” 祝繁:…… 早知道说什么都不跟周郁一块回来了。 率先收拾好东西的路望今过来和周郁打了声招呼:“阿郁姐姐,我们下次还可以过来找她玩吗?” “当然,只要你们在微信上和许霁商量好,我这里随时欢迎你们。” 周郁虽然希望卫许霁多交朋友,多融入同龄人的圈子,但她也不会强行干涉卫许霁交友模式和节奏。 所以她没有和很多大人一样,替自己孩子做主,说“随时欢迎”这种客套又虚伪的话。 而是把选择权交到卫许霁手上。 只要卫许霁愿意,只要卫许霁欢迎。 小孩没听懂其中的弯弯绕绕,祝繁听懂了,扬了扬眉:“阿郁,我改变想法了,我想在你家蹭顿饭再走。” 她想看看周郁和这个小妹妹平日里是怎么谈恋爱的,太奇怪了,周郁居然直接把自己的身份摆到了家长的位置上。 养成系? 没听说啊。 “我今晚原本还能和她吃顿饭的,你把我叫回来,不该补我一顿吗?” 周郁看了眼卫许霁,见她弯唇乖巧地笑了下,点头:“是该补一顿饭。” 毕竟,如果她没猜错,祝繁下次应该很难把曾可荣约出来了。 因为曾可荣不喜欢花蝴蝶。 更不喜欢吃窝边草。 为祝繁女士看不到终点的感情之路点蜡。 路望今是个喜形于色的小孩,闻言瞬间开心起来:“好耶!卫许霁我们继续去抽牌,我这次肯定能赢你。” “不了,我想陪我女朋友玩。” 路望今垂眉耷眼的去找祝简。 卫许霁真是个糟糕的家伙。 谈恋爱哪有和朋友玩有意思。 还没到晚饭时间,祝繁也加入到抽王八的阵营。 涉世不深的女高中生哪里比得过祝繁,任何小动作都逃不过祝繁的法眼,抽牌时从未踩雷过,每次都能获胜。 路望今和祝简很快就觉得没有胜算的游戏无聊了,围在周郁身边问东问西。 “阿郁姐姐,你学过钢琴吗?我上次听到你说可以教我。” “学过。” “那你会拉小提琴吗?我和我爸爸说想换掉小提琴课,我爸爸拒绝了,还说只要各种乐器的乐理是互通的,只要我把小提琴练好,钢琴自然也就会了。” 这题卫许霁会。 上次她在周郁家里见过周郁的收藏的各种乐器,其中就有小提琴。 卫许霁抢答:“她会拉小提琴,还会很多乐器。” 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路望今和祝简同时“哇塞”一声。 她们的反应让卫许霁很愉悦。 是这样,周郁值得这些。 于是,讨厌和外人分享私生活的卫许霁又补了一句:“我们在一起的那天,手边只有吉他,她便弹了吉他,给我唱了首好听的英文歌。” 彼时的周郁,风流性感,洒脱自信,卫许霁很喜欢。 喜欢到,在那一刻忘却了师姐。 喜欢到,情不自禁吻上周郁。 喜欢到,承认了自己的心。 路望今和祝简“哇”的更大声了,像在起哄。 卫许霁靠在周郁怀里,拨弄着周郁柔软的掌心,难为情地垂下头。 周郁点头:“她说得没错。” 第127章 好渴 恋爱戏码更得女高中生的喜欢。 周郁详细说了小提琴和钢琴两者之间的各种区别与共通,并告诉路望今任何事物的学习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不能因为小提琴的学习看不到明显进步就直接放弃。 路望今一句都没听进去。 等周郁说到口渴时,卫许霁自觉去冰箱拿了一瓶冰水。 总不好让周郁在外人面前嚼冰块,会被当成异食癖的。 卫许霁卸开瓶盖,将冰水倒进杯子里,再递给周郁。 就差喂到周郁嘴里了。 堕落。 祝繁捂着脸,不忍直视。 路望今把手举起来。 周郁点点头,示意她直接说。 路望今收回手,不好意思摸着手臂:“可以听你唱歌吗?最好是那天晚上唱的那首,最好能弹吉他。” 周郁脸上的笑一滞,风轻云淡地按住不太开心的卫许霁,婉声拒绝:“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专属回忆,我不太愿意让旁人参与进来。” 认识周郁以来,周郁总是扮演着暖心体贴大姐姐模样,包容的不像话,这还是路望今和祝简第一次见到周郁拒绝人的模样。 语气很好,并不会让人觉得难堪。 但路望今问心有愧,前不久才在卫许霁那里碰了个软钉子,讪笑说:“应该的。” “不过可以弹首别的。” 周郁不怎么欺负小孩,习惯性的给了颗甜枣。 她拍了拍卫许霁的肩,声音温柔了许多:“宝宝,还记得柔柔把吉他放到哪个箱子里了吗?” 反差的声音与态度让祝繁捂着脸差点笑厥过去。 于是神经大条的路望今意识到,周郁对她和蔼的态度,完全是因为她是卫许霁的朋友。 羡慕……不是,好嗑。 卫许霁把吉他拿过来,没再挤进周郁怀里,拉着椅子,坐到别的地方去了。 她有一丢丢的吃醋。 尽管周郁不打算弹她们的定情曲,但总归是满足路望今的要求了不是吗? 她就是这么小气的人。 她可以接受周郁和朋友的日常相处中的拥抱和不过分的触碰,却忍受不了周郁把哄她的那一套用在别人身上。 周郁拨动吉他弦。 卫许霁拿出手机,开始按开关键。 隔了几秒,一阵嘈杂的吉他音纷沓而至。 卫许霁蹙眉,这不是周郁的水平。 很快,曲调就规律起来。 活泼又欢快,悦耳动听。 听出周郁在弹什么的祝繁看了眼卫许霁,笑着骂了句:“草,恋爱脑,我真受不了你了。” 小古人卫许霁没有掌握听歌识曲的能力,但土生土长的现代人会运用工具。 祝简拿出手机的听歌软件识别,跳出来一个放在这个情境下颇具喜感的歌名—— 《宝贝对不起》 周郁看她们搜出来了,索性放下吉他,端起水杯又喝了口冰水,起身回卧室了。 她一走,祝简直接点开音乐播放,路望今接过手机,大跨步拿着手机怼到卫许霁耳边,恨不得再摆个大喇叭3d环绕:“卧槽,你女朋友好会啊。” 卫许霁抬眼就能看到沙发上笑得喘不上来气的祝繁。 她果然没办法融进周郁的朋友圈。 路望今盯着她的眼睛:“没什么想说的吗?” 卫许霁想了想:“这歌有点吵。” 路望今&祝简:??? 祝繁哈哈笑个不停,什么天然克腹黑的经典场面,“阿郁真是栽你手里了。” 卫许霁点头。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周郁爱她。 换了身居家服的周郁走出来,面对祝繁的打趣没什么反应。 “天色不早了,可以开始准备晚饭了,你们想吃什么?” 祝繁故意说:“佛跳墙。” “好。” 不是,这都能答应? 祝繁有些后悔没说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了。 路望今一副小迷妹的模样:“哇塞,阿郁姐姐你还会做饭啊,你什么都会吗?” 祝繁接茬:“是的,吹拉弹唱,吃喝玩乐,没有她不会的,特别是玩,我们全部加起来没她一个会玩。” 祝简也震惊了。 因为这听起来很不靠谱。 还有,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啊! 对周郁厨艺水平心知肚明的卫许霁抿了抿唇。 下一秒,周郁就把祝繁从沙发上拉了起来:“请吧,祝大厨。” “诶,不是,怎么是我做?我戴了日抛的。” 周郁理所当然道:“我不会啊,平日里都是我们许霁照顾我的。今天你在,不会好意思让一个小孩给你做饭吧?” 祝繁:??? 哇塞。 你追求高中生也就算了,居然还让人家高中生照顾你的饮食? 现在问她好不好意思。 不只是祝繁,另外两个人也呆住了。 卫许霁看出周郁是在开玩笑,配合着她,一脸认真的对祝繁说:“我没吃过佛跳墙,可以在旁边看吗?下次做给她吃。” 祝繁扯了个笑:“呵呵。” 周郁自然不会让客人真的动手做饭。 佛跳墙是闽菜,周郁家附近没有正宗的闽菜馆,都是本地人,所以改订了一桌海市的本帮菜。 吃饭时,只有祝繁和周郁在聊天。 剩下三个只暗戳戳打眼色。 当然,卫许霁是被迫接收但是什么都看不懂的一个。 当周郁聊起片场生活时,追星的祝简瞬间竖起耳朵。 卫许霁看着碗里周郁夹来的源源不断的菜,微微蹙眉:“周郁,我吃不完。” 周郁这才反应过来,便把自己的空碗换到卫许霁面前,放轻声音赔罪:“是我不好,只顾着聊天了,夹多了。剩下的宝宝自己来好不好?” 卫许霁看了眼堆成小山的菜,怕撑到周郁,又主动换了过来:“不许给我夹菜了。” 周郁无有不应:“好,吃不完留在碗里也没关系。” 路望今借机询问:“阿郁姐姐你是明星吗?” “刚入圈的新人演员而已。”周郁温声回应,不急不躁,声音平稳,和与卫许霁说话时两模两样。 装都不装了。 好渴。 第128章 独一无二 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周郁的事业粉,那么那人一定是卫许霁。 出发进藏前,卫许霁将金宝新筛选出来的几个质量不错的剧本递到周郁手上,供周郁挑选。 “资金周转过来了?” 周郁看都没看,伸手关上电脑。 卫许霁又打开,小狗一样蹲在周郁腿边,抬头看着她:“没有,但我想着,休息过后,师姐可能需要工作填补一下。” 眸光闪烁,柔和的上目线让卫许霁多了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周郁不知道小长生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难道是她对工作的厌恶表露的不够明显吗? 好吧,明显。 至少现在明显。 因为周郁看到卫许霁抿唇了。这是卫许霁任何负面情绪的外在体现,尴尬为难,或是无措伤心,每当卫许霁觉得不舒服,便会下意识抿唇。 是在难过周郁的不求上进吧。 周郁伸手描摹卫许霁的鼻梁,滑到唇瓣,轻按上唇并不明显的唇珠。 卫许霁没料到周郁突然的亲近,左腮略微鼓起,浓密的睫羽小刷子似的刷了刷。然后微微抬头,将周郁作乱的指尖含在嘴里,试探的咬了一口。 可爱。 可爱到周郁愿意为了她将灵魂献祭给工作。 周郁抽出手,起身拿了张湿巾仔细擦拭:“我的手碰过手机,很脏,快去漱口。” “嗷。” 周郁按了按眉心,勉强提起兴趣,点开邮箱查看剧本。 卫许霁一步三回头的去漱口了。 “周郁,亲亲!” 卫许霁热情地邀请周郁品尝漱口水的味道,是薄荷的。很甜。 亲完,卫许霁还记得刚才从周郁揉眉心的动作里发现的端倪,“我在逼你做不喜欢的事吗?” 是的。 谁不想当个一事无成的蛀虫呢? 周郁扬唇,摸狗一样逗逗卫许霁的下巴,再揉揉卫许霁的头发,把自己哄好后,才说:“没有,我喜欢这份工作。我只是在家里待久了,把惰性养起来了而已。” 周郁也分不清这句话是为了哄卫许霁开心,还是自欺欺人让自己更能适应今后的生活。 可能都有。 “所以,我还要谢谢长生呢。” 很拙劣的谎话。 卫许霁甚至都不想给她留面子:“骗子。” 周郁莞尔,瞳孔反射着笔记本的光,信口开河:“是的,骗你了,我讨厌工作,如果我们没在一起,我大概会因为你催我工作和你打一架。” 同样是说谎。前者是为了安抚卫许霁,后者是为了逗卫许霁。 周郁的状态天差地别。 如果较真论的话,周郁哄卫许霁时,带着股委屈自己的可怜劲,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低,很容易就能拆穿。 而周郁逗人的话,是以自己为出发点,更自我,也更真实。 所以卫许霁信了。 她绕着周郁的长发,问:“阿姨催你工作,你也打她吗?” 听起来很不孝。 但她知道周郁不会这样。 因为周郁连和俞敏顶嘴都很有分寸。 “不会。” “那你为什么打我?” 怎么还当真了? 周郁不得不硬着头皮找借口:“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还对我有那么多的要求,会让我束手束脚。” 卫许霁抿唇,不满意这个答案:“这样啊。” 但她们当时是朋友,可以原谅。 “你对其他朋友也这样吗?我听你说过,在我认识你之前,裴晏初为你找了一份羽毛球教练的工作。你打她了吗?” “没有。” 只有她有这个待遇耶! 肯定是因为师姐知道其他人都是弱不禁风的普通人,而她是能和师姐打得有来有回的同类,所以和她相处更加随心。 加上周郁性子别扭,什么都不愿意说,不会和那种裴晏初普通朋友袒露心扉,也就是说,她从一开始就是周郁心里与众不同的那个。 既然如此,她不介意陪周郁发泄一下,毕竟周郁对她而言也很特殊。 打一架而已,以前打多了,又死不了,权当切磋。 不过,直接提出来会不会让周郁觉得奇怪? 昨晚睡前她看了周郁留在这里的漫画,黑白漫画里,戴皮项圈的女人总是在地上爬,还会被鞭子抽。 上次她也被周郁戴上项圈了……周郁叫它choker,但分明和漫画里的一样,甚至更漂亮,有小铃铛,有小猫爪。 于是她推开卧室门,问周郁会不会拿小鞭子抽她。 一边玩手机,一边喝水的周郁被呛的狂咳不止。 空气静默一瞬,卫许霁听到手机听筒传来此起彼伏的“我靠”。 周郁反手把群电话挂断,冷静了好一会,才红着脸语重心长地问她有没有“抖m”倾向。 贴心解释完,周郁又忍辱负重地说:“我也不是不可以配合你。” 卫许霁:……婉拒。 而且买choker的周郁更可疑吧! 昨晚的教训在那,卫许霁不愿被周郁当作可以玩弄虐待的玩具,矜持道:“为什么在一起之后就不打了?” “家暴犯法。” “有吗?”卫许霁不记得道法老师有教过这个。 “我心里有。” 周郁把视线重新聚焦到电脑上:“不是让我工作吗?给我留点时间好不好?你先自己玩一会,或者和祝简她们打电话。” 卫许霁可惜的叹气:“好吧。” 但她越想越开心,把周郁对她的这份独一无二分享给了卫京玉。 比东八区晚七个小时,现在正吃着早饭准备去上班的卫京玉,看到便宜妹妹发来的消息,一整天的好心情都没了。 王宝钏都要甘拜下风吧。 林应低头往面包上抹着沙拉酱,精准吐槽:“好久之前的梗了,你连国内互联网的时候能不能与时俱进一点。” 卫京玉:…… 好想把林应送回国。 可又找不到比林应更顺手的下属。 可恶。 卫京玉把怒火撒在罪魁祸首身上:【你丫脑子里的水晃一晃都能引起大西洋的海啸,还独一无二,在马里亚纳海沟的最深处挥舞乾坤圈还独一无二呢,你怎么不去?】 林应点评:“妙语连珠。” 她怕卫京玉心脏病发作,甚至把药拿了出来。 卫京玉快气死了:“想出差继续说。” “……” 卫京玉:【想挨独一无二的揍是吧?我这就让人给你办签证,你来那不勒斯,我倒要看看你有多抗揍。】 卫许霁:【你不是在佛罗伦萨吗?】 卫京玉:【工作变动,你好闲,真想把你塞回学校里(▼皿▼#) 】 卫许霁:【放暑假,周郁要带我去自驾游。我不是很想去,但她希望我去看她看过的风景。】 卫京玉:【(╯‵□′)╯︵┴─┴】 第129章 出发 “卫京玉嫉妒我有女朋友陪,所以告诉了母亲我们要去自驾游的事情。母亲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不太放心,想安排几个保镖跟着我们。” 周郁确信里面添加了很多卫许霁的个人情绪。 依照周郁对卫京玉的了解,卫京玉那种宁折不弯的独身主义怎么可能会嫉妒卫许霁谈恋爱? 嘲笑卫许霁谈恋爱浪费时间才是真。 而且……叫了名字。 “你姐姐骂你了?” 卫许霁给周郁拉上外套的拉链,小可怜似得点头:“她说我患了孙思邈看了都说无可救药的脑疾。” 周郁沉思,该不会是恋爱脑吧。 卫许霁忍着哭腔道:“她说还好我是同性恋,这样的基因不会延续下去,否则是对人类多样性的又一冲击。” 周郁:……骂的有些过分了。 卫许霁再也忍不住:“我说不过她,呜。” 周郁一个头两个大,心里唾弃卫京玉欺负人,把抽噎的卫许霁抱在怀里哄了又哄,堪堪让其止住眼泪。 周郁怕再提卫京玉卫许霁会有应激反应,换了个话题:“阿姨担心的不无道理,保镖什么时候过来。” 卫许霁把车钥匙放到周郁手上,摇摇头,声音还有些颤:“不,我们两个的旅行,我不想有旁人,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走吧。” 还在泛红的眼眶与眉毛让人生不出拒绝的念头。 卫许霁眉眼英气,很有少年感,带了这层薄红,尤显清冷脆弱,很好欺负的样子。既让人心疼怜爱,又让周郁安分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太可爱了。 一想到小师妹在床上哭起来也是这样,甚至更动人,周郁就觉得,晚几天去也没关系。 “你怎么不说话?” 周郁茶瞳轻颤,带着走神被抓包的尴尬。 “可以,都可以。” 周郁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胡乱应下了立刻出发的要求。 卫许霁哼了声:“在想什么?” “在想……在想怎么炒菜。” “这不重要,你给卫京玉打电话,替我撑腰,好不好?”卫许霁拽了拽周郁的手。 周郁自然答应:“好。” 两分钟后,从卫京玉口中听到,卫许霁说了“周郁不打别人只打我,这说明我是她的例外”的周郁:??!! 谁教卫许霁这样说话的? 她冤枉啊! 她哪次动手没收着力,哪次真的伤害到卫许霁了?唯一一次伤到长生还是因为长生从她手里夺刀。 怎么让卫许霁说得真和家暴一样? 她也是,没事乱开什么玩笑啊! 她们之间的因缘际遇卫京玉不知情。 所以卫京玉连带着把周郁骂了一顿,理直气壮到周郁找不到解释的角度。 挂了电话,卫许霁眼巴巴看着周郁:“她是不是很过分?” 周郁:…… “是。” 318国道周郁走过一次。 就在几个月前。 上次去,周郁一心想着逃离城市,躲开卫许霁。 这次,周郁私心将其当作度蜜月。 俞敏没再打电话陪周郁。 一是因为对周郁的驾驶技术很放心了。 二是因为卫许霁也在。 小情侣总是黏黏糊糊的,俞敏接受不了周郁在她面前谈情说爱,更接受不了周郁和一个小孩在一起,自觉没扫她们的兴。 她搬回京市授课,第二天就被同样担心女儿的卫冉婷堵在学校了。 于是,内心并不支持这门亲事的俞敏,不得不在另一位母亲面前,咬牙为自己女儿的人品和能力做担保。 真是欠周郁的。 卫许霁是个很让人省心的旅游搭子。 周郁散漫惯了,没做任何攻略,随心所欲,不可避免的会遇到不尽人意的事情。 卫许霁没有一句不好,甚至因为有周郁陪在身边,而觉得新奇。 副驾坐了人,周郁不再需要听dj提神,因此车载里全是两人喜欢的音乐。 别看卫许霁在祝简路望今她们面前话少高冷,其实卫许霁面对周郁时,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话痨。 哪怕之前的经历已经倒豆子一样给周郁讲了个遍,卫许霁每天醒来仍有数不尽的话想和周郁说。 小到某朵花开的漂亮,再到某顿饭怎么样,听到了什么八卦。 卫许霁就像四处捡骨头的小狗,任何一点新鲜事都要和周郁分享。 卫许霁最期待的就是吃饭。 周郁不会带她吃路边摊,大同小异的东西也吸引不到卫许霁,她更期待的是各地的特色美食小吃。 从东吃到西,周郁打趣她可以拍一部《舌尖上的318》了。 卫许霁没看过纪录片,不知道这个。当晚休息时,周郁给她放了《舌尖上的中国》,看得她馋虫都被勾出来了,拖着周郁去小城转了一圈。 结果城市太小,只有两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卫许霁只吃到了关东煮。 卫许霁在周郁在时,自制力很差。 因为她知道有人为她兜底,所以做事无所顾忌。 周郁不该那么惯着卫许霁的,但小师妹一句“我想试试,师姐,你让让我”,无辜的双眸闪啊闪,周郁就缴械投降了。 周郁后来索性直接去药店买了各种肠胃炎的药。 路过冈市时,她们特意绕进市区转了一圈。 因为卫许霁对班上同学经常提到的黄冈试卷很好奇,同样对这个城市也很好奇。卫许霁甚至专门买了几套试卷,寄给没办法过来玩的两位高中生朋友。 试卷到家时,卫许霁收到了长串的表情包轰炸。 之前周郁和她们说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卫许霁面前得到了印证。 卫许霁好奇心重,每到一处地区都有许多为什么。作为卫许霁的御用百科全书,周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半个月下来,卫许霁的肠胃倒是没出问题,周郁的喉咙出问题了,因为说太多话,导致咽炎加声带受损。 消息传到海市,祝繁的笑声好悬没把天花板震塌。 第130章 待客之道 在波密看米堆冰川的当天下午,突逢暴雨。 雨越下越大,周郁看了天气预报,上面说这次的雨可能会陆陆续续下两天。 这条线路原本就不算好走,现在又有暴雨阻挡,周郁实在不放心带着卫许霁继续前进,便和卫许霁说暂且往回走,避一下雨。 “往回走?” “对,回八宿。”周郁打着方向盘倒车。 “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到波密了吗?” 要住酒店也应该就近在波密住下,怎么退回八宿? 卫许霁的话不是抱怨,而是疑惑。 周郁叫她拿出来买的地图:“我们刚进入波密的地界,离市区还很远,相较之下,还是八宿更近。” 卫许霁仔细比对过后,发现确实如周郁所说,张口便夸:“你好聪明。” “不是聪明,我刚才用导航查了附近的酒店,八宿更近。” 闻言,卫许霁收好地图,拿出手机:“那你订酒店了吗?” “没有。” 周郁勾了勾唇,看着路况,提速:“你来订,应该学会了吧?” 得到表现机会的卫许霁侧过头,得意地说:“我当然会,看环境,看服务,看评价。你说的我都记得。” 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周郁漂亮清瘦的侧脸,眼里的期待呼之欲出: 夸我,快夸我,快狠狠的夸我! 周郁瞟了她一眼,想笑。 真的好像一只小狗啊。 周郁遂她的意:“怎么会有人那么可爱还那么聪明啊,真不愧是长生。” 卫许霁被一句“真不愧是长生”夸得找不到北,抱着手机乐了三分钟。 到酒店时,雨还没有停,噼里啪啦的砸在伞上,听起来有些骇人。 这场雨不止困住了她们。 酒店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两对看似结伴出游的旅客,他们的腿边放着行李箱。 周郁没有为难不喜欢社交的卫许霁,拉着箱子主动去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 这里的气温比海市低不少,又下了雨,周郁怕卫许霁不适应,排查完房间没有摄像头后,就催卫许霁泡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卫许霁扶着浴室的玻璃门,一手拿着洗漱包,另一只手在门上画圈:“你不泡吗?” 周郁脱了外套,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看着,随口说:“等你泡完我再泡。” “周郁,你不是说国内的水很珍贵吗?” 卫许霁也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却又找不到更好的借口,润了润干涩的唇,十分好心的提出合理不冒犯的环保建议:“你要同我一起洗吗?” 周郁失笑,放下矿泉水,转身后歪了歪头,困惑地问:“你确定我进去之后,你还能洗得干净吗?” 话说的没个正型,像个轻佻的浪荡子,偏偏视线很干净,只落在卫许霁的脸上,不曾往下挪动分毫。 周郁在看卫许霁。 不是在看身体的主人,而是在看灵魂的载体。 太干净了。 干净到,卫许霁觉得,哪怕自己脱光了站在周郁面前,周郁也只会笑着揉她的头发,问她冷不冷。 卫许霁莫名觉得不公平。 她那么喜欢周郁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对周郁动手动脚,恨不得时时挂在周郁身上,周郁怎么可以不喜欢她的! 卫许霁关上浴室门,褪下衣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陷入深深怀疑。 她又拉开门,探头,幽幽地问周郁:“你是不是喜欢……更丰腴的女人?” 周郁凉凉扫她一眼,卫许霁哗一下把门拉上了。 完了。 周郁生气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 差不多十分钟后。 浴室门被缓慢拉开。 周郁衣冠楚楚地走进来:“米堆冰川好看吗?” 糟糕的开场白。 卫许霁强忍住不让自己去想周郁在门后听了多久,她怕自己会笑出来,认真思索着措辞。 没等她想好,周郁已经走近,蹲在浴缸边,伸手划着粉白的泡沫。 卫许霁只有头和肩膀露在水面上,身体的其它部位都被泡沫掩映。 于是,周郁拨弄泡沫的动作,在卫许霁眼里,就沾染上了另外的颜色。 “不回答我吗?” 听出周郁语气里的古怪,卫许霁倔劲上来了,脱口而出:“就不回答。” 周郁眉眼弯弯,没有任何发怒的征兆,继续玩泡沫:“附近有家铜锅涮肉,等洗完,我们过去吃吧。” 周郁的长袖被水浸湿,她随意挽起,露出看不出疤痕的左臂。 卫许霁一直认为周郁最性感的就是她柔软又带着力量的曲线。 手背的青白血管,臂膀若隐若现的流畅线条,瘦削单薄的肩膀,小腹自然状态下的微微隆起,盈盈一握的丰腴,大腿被掐住时的凹陷。 每一处都让卫许霁着迷。 她看着周郁滴水的袖口,咽了咽口水:“周郁,你是不是不行?” 周郁手盛了一捧水,泼到卫许霁脸上,习以为常般应下:“对,我不行。” 卫许霁怔愣片刻,摇头甩开水,目光意味深长的落到周郁那双因为碰到不适应的热水而被蒸腾到粉红的双手。 十指尖尖,骨节分明。 周郁把手泡在水里,“所以你要吃铜锅涮肉吗?” “……” 卫许霁阖上眼睛。 怎么会有周郁这样恶劣的人! 下一秒,熟悉的触感从腰间传了过来,卫许霁没设防,反射性的抖了一下,错愕地睁开眼。 哪怕被泡沫挡住了,看不见,熟练的周郁还是如鱼得水的找到开关。 轻轻一碰,卫许霁就软了下来。 喘息骤而变得不规律。 周郁用空着的手扶住卫许霁的脸:“长生,我们不是说好了出来旅游的吗?你怎么总想带我回桃花源。” 一派正直的模样。 如果她没有在桃花源里探索,可信度就更高了。 卫许霁胸腔急促起伏着,原本还想矜持一下,但接连的探索搅得她头脑发昏。 她借周郁的力,勉强撑起来,抱住周郁,委屈道:“我刚才邀请你了,你拒绝我,你只会拒绝我。每次都是这样。” 原本也不是一定要做的。 她没有那么急色。 但周郁拒绝她,眼睛里看不出一丁点对她的欲望与渴求。 怎么会一点都没有呢? 她们是相爱的,彼此坦诚过那么多次,周郁说了那么多甜言蜜语,怎么面对她的邀请会没有一点动容呢? “我讨厌你。”语气软绵绵的,是在撒娇。 “别停……”还是撒娇。 被卫许霁打湿的衣衫贴在身上,并不舒服。周郁轻笑:“讨厌我还不舍的我走吗?长生,你的待客之道真是让人意外。” 笑声像一条线,绕在卫许霁耳垂处,一点点将其烫红。 “你喜……慢一点,听我说完,周郁,你喜欢我的身体吗?” “stupid question.” 第131章 铜锅涮肉 这个澡泡了两个小时。 周郁给卫许霁吹头发时,卫许霁将自己的心理历程一五一十的说给周郁听。 卫许霁不喜欢用吹风机,要一直举着,手酸。 之前给周郁吹过一次,不懂方法,把周郁的头发吹得很毛躁,吃力不讨好。 于是她就不再用吹风机了,每次都推说“不会”。 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就落到了周郁身上。 卫许霁搂着周郁的腰,抱怨:“你说你过不过分?” “很过分。” “那你要解释吗?” “如果你想的话,我当然会解释。” 沟通在任何一段关系中都是至关重要的,像卫许霁这样坦诚不遮掩,每次不用人问就把自己的心事抖落出来的,很少见。 更令人叹服的是,卫许霁没有随着流逝,没有因为与周郁日益亲近,而丧失表达的欲望。 她知道自己在感情上劣势,容易多想,总是去猜最坏的结果,脾气又倔,经常钻牛角尖。 像刚才的事,或许周郁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克制,只是担心她会在这样的环境里生病。但当她说服自己之后,其它的都不再重要了,周郁必须当这个坏人。 所以卫许霁会在冷静下来时,把自己的心捧给周郁看,告诉周郁:我对你的一切态度都是因为我在乎你,请你像我这样在乎我。 周郁想了想,道:“我从来没想过你会觉得我不喜欢你的身体,我很喜欢你的一切。没有让女朋友的欲望得到满足,是我的不对……” 后腰被人掐了一下。 周郁嘶了声,关上吹风机。 怀里的卫许霁抬起气鼓鼓的脸:“别把我说得那么欲求不满。” 这次居然用对词了。 可喜可贺。 周郁低头蹭了蹭卫许霁的鼻尖,从善如流的改口:“是我欲求不满。” “关于这个问题,我会尽量配合你。不过,等我开始工作了,可能会要你主动多一点。” “另外,长生,我认为你不应该将自我的评价标准和别人的喜好挂钩。我喜欢又怎样,我不喜欢又怎样,长生,这是你的身体,你喜欢,你觉得满意最重要。” 卫许霁一脸无所谓的点头。 分明就是没入心。 周郁摸着卫许霁还有些湿润的头发,继续任劳任怨地吹头发。 彼此沉默一会,卫许霁突然在周郁肚子上乱蹭。 “啧。” 周郁拍了一下卫许霁的肩膀。 卫许霁安分下来了。 等吹干,卫许霁才继续乱蹭,说:“想吃铜锅涮肉,陪我去,周郁你陪我去嘛。” “再穿件外套就去。” 雨势渐缓,没那么吓人了。 一楼大厅沙发上的人只剩了两个,一男一女。青年焦躁不安地晃着二郎腿,女人沉默的刷着视频。他们旁边是四个行李箱。 卫许霁不知道那家店有多远:“我们开车过去吗,还是步行,会不会很远,周郁~我好累,不想走路。” 很近,步行也就几分钟。 但周郁说:“开车去。” 刷视频的女人抬头看了周郁一眼。 店很好找,附近就这一家涮肉店,不存在找错的可能。 下车后,卫许霁撑着伞,抬头瞧了眼,天色阴沉沉的,淅淅沥沥的雨声又陡然急促起来。 伞下的周郁打了个喷嚏。 卫许霁拎起英气的眉:“我在看天气,没来得及想你,是谁想你了?” 周郁又打了一个喷嚏,“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感冒?” 卫许霁:…… 原来还有感冒这一项。 “那……我们去医院吧。” “不用,我准备药了。” 药箱存在的初衷是为卫许霁,谁承想,周郁的身体那么不抗造,先是咽炎声带受损,现在又因为淋雨玩水感冒了。 周郁按住开始昏沉的头,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强装轻松:“好多年没感冒了,挺不习惯的,可能吃完饭就好了。” 店内闹哄哄的,周郁听着头疼,问前台有没有包厢,加钱订了包厢。 卫许霁见周郁不舒服,乖巧多了,紧挨在周郁身边,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温声细语的轻哄。 十句里必然有一句“我们先回去吧,等你好了再来吃。” 回应她的也只有同一句:“来都来了。” 可恶的来都来了。 周郁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卫许霁:“很闲的话就帮我发微博营业。” 韩倩对周郁这次自驾游的唯二要求就是:记得营业和平安回来。 《信笺》马上要杀青了,官方一直在放花絮宣传,花絮里经常提到周郁,连带周郁的粉丝量也突飞猛进。 韩倩很感动,让周郁一天发一组十八宫格固粉。 怀疑韩倩疯了的周郁把韩倩删了。 过了一会,又把人加回来。 韩倩改口:“两天一组九宫格怎么样?祖宗,你得营业啊,平常又不出门,这次多拍点,多发点不好吗?” “再说了,都是为了剧组宣传,吸得粉多了,看电影的人就多了,到时候你家小金主也不至于赔本不是吗?” 韩倩的逻辑无懈可击。 曾经口口声声说着不想营业,不想媚粉,因为自己不从粉丝那里赚钱的周郁人都傻了。 所以,到头来,周郁还是要吃粉丝经济的。 还是会被人唾弃的资本一派。 资本家卫许霁了解过后,主动充当起周郁的摄影师。 别的不说,在周郁的精心调教培养下,卫许霁的摄影技术日益提升。 周郁靠在卫许霁肩上,素指轻点屏幕,把觉得卫许霁拍得很好的挑出来。 文案不写也没关系。但卫许霁还是模仿周郁的口吻写了文案。发完,火速拿出自己的手机发评论。 【周郁的第709个粉丝:姐姐好美】 周郁看在眼里,闷笑:“下次换个评论。” 第132章 一点点讨厌 这场感冒来势汹汹。 原本只是打喷嚏和头晕,逐渐演化成发热。 周郁的发热是指——卫许霁牵她的手时,意外发现她们两个人的体温没有明显温差了。 回酒店后,卫许霁给周郁冲了感冒冲剂。 她很会照顾生病的周郁。 或者说,她很有照顾周郁的经验。 前世,周郁总是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卫许霁就像她的小侍从,耐心又细致的照顾她,直到周郁痊愈。 比起那时的命悬一线来,普通风寒感冒的周郁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周郁听她讲着山上的事,没什么反应,拿出电脑处理着工作。 韩倩说接触到了一个不错的本,发到她的邮箱了,没事记得看一看。 韩倩告诉她要挑时间拍几组公式照,面试时用的上。就算周郁背靠投资人,不用面试,百度百科上也要贴的。 说到这个,韩倩问周郁知不知道卫许霁在时尚界有哪些人脉,杂志社的也行。 最后,韩倩建议她在《信笺》杀青前回一趟苏市,最好参加杀青宴。 那次男演员劝酒的事韩倩也知道,所以她委婉表示,如果周郁不想喝酒,可以把卫许霁带上。 杀青宴和普通的剧组聚餐不大一样。再拒绝下去,彼此脸上就不怎么好看了。 旁人或许还有个工作忙,行程排不开作借口。但周郁可没接什么新工作,微博隔两天更新一次,都是在旅游。等电影上映,扒出来,少不了被丢到豆瓣的电影专组讨论一下。 周郁答应了,平静的敲下一个【好】,按了回车键。 “你不理我,师姐。” 卫许霁挪到周郁旁边,手里拿着浸透冰水的湿毛巾。 周郁用不了体温计,她和常人的温度不一样,卫许霁用来泡毛巾的水甚至都是找前台要的冰水。 泡了两条,一条搭在周郁头上,一条在卫许霁手里,要给擦拭周郁的手心。 卫许霁耷拉着眉眼,没什么精神:“你和韩倩聊天,却不理我,是觉得厌倦了吗?” 周郁关上手机,“没有,我听着呢。” “听着怎么没反应?”卫许霁拧眉。 “我在等你说完,你刚才说宫锦去万魔窟,遍体鳞伤的回来,没说两句话就晕倒了。你不眠不休照顾了三个月,她才醒来。” 卫许霁呼吸乱了一瞬:“是你,不是她,周郁,宫锦也是你,这是你说的。” 周郁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懊悔:“是这样,抱歉,我没转过弯来。” 卫许霁抿唇,把湿毛巾扔到周郁手上,“你自己弄吧。” 反应慢半拍,不和她说话,但是可以和韩倩聊工作。 好。 好的很。 卫许霁深吸一口气,爬上床的另一边,不再管周郁的事情。 周郁盯着卫许霁赌气的背影瞧了一会,起身帮她掖了被角。随即,用湿毛巾遮盖住脸,笔直躺好。 卫许霁沉不住气,又转过来:“你不哄哄我吗?在一起前,你总哄我。” 翻身的动作挤压被子,窸窸窣窣的。 脸上的湿毛巾被人扯下来。 周郁睁开眼,湿润的眼皮便被一个轻柔的吻覆盖。 温柔的不像卫许霁。 卫许霁该是鲁莽冲动青涩的,不该是这样,亲完把手伸进了周郁的颈后。 周郁偏头,躲开卫许霁要落在她唇上的吻:“我感冒了,宝宝,会传染给你。” 卫许霁唇角又往下落,几乎是把“我不开心”写在脸上。 周郁揉了揉卫许霁的耳垂,突然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周郁,我现在有很多脾气对不对?我今天下午开始,一直在欺负你,小题大做,明明没什么,但我就是觉得……” 卫许霁把头埋在周郁怀里。 周郁的体温又升高了,比卫许霁的体温还高了。暖洋洋的,热得卫许霁心慌。 于是想着不要管她的卫许霁又从床上跳下来,仔细给周郁物理降温。 周郁拉住她的手:“觉得什么?告诉我好不好?是不是我对你不够好?” 心里的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没人能比周郁对她更好了。 一个在说没错就是这样。 卫许霁撩起眼皮,吞吞吐吐:“觉得你……不顺眼。” 周郁一愣,倏然笑起来。 这家酒店隔音一般,隔壁刷视频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听起来还是个恐怖电影解说,配乐很惊悚。 外面的雨声听不大清,可能停了。但还在刮风,呼啸着,是海市秋冬天才能听到的风声。 周郁捋着自己的头发,语气不明:“看我不顺眼啊。” 卫许霁闷声闷气:“对不起。” “是该说声对不起。” 周郁掀开被子,她下半身只穿了短裙,乍一接触到空气,腿不自觉瑟缩了一下,脚尖都绷直了。 卫许霁眼尖看到,伸手又把被子给她盖上。 嗯,才不是怕周郁揍她。 周郁:…… 周郁撑起身体,感觉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烫人的温度。 她勾了勾手指,卫许霁小狗一样凑过来。 周郁伸手扯了扯卫许霁的脸颊,没用力,并不疼,安抚她:“可能是激素作祟,你生理期快到了,还记得吗?” “激素会让我讨厌你吗?” 讨厌? 周郁的心跳空了一拍。 她强颜欢笑:“你讨厌我?” 卫许霁心虚:“一点点。” 一点点讨厌周郁现在不勾引她了。 一点点讨厌周郁做的时候不停下来。 一点点讨厌周郁和韩倩发消息不搭理她。 一点点讨厌周郁把宫锦说成“她”。 一点点讨厌生病脆弱的周郁不哄哄她。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点点。 周郁敛起笑,面无表情地回应:“哦。” 卫许霁掖了掖唇角,又说:“对不起。” 周郁吐出一口浊气:“这一路是我在开车,很累。长生,如果是在家里,我会很好的照顾你的情绪,但现在我也很累,我没办法面面俱到。你能理解吗?” “你让我去工作,让我看新剧本,我答应了。韩倩是我的经纪人,她发来的,都是工作上的消息,你不是也会回复金宝的消息吗?” “我从小到大没有感冒过,如果今天下午没在浴室里胡来,没有淋雨后又被你打湿衣服,我可能不会生病。” 停顿片刻,周郁咳了声,头抵在床头,有气无力道:“我不是要指责你,长生。你想开车的,是我不放心,不许你开。浴室里,你说了去床上,也是我不许。更是我在你讲话的时候没全神贯注的听。” “我只是想说,你讨厌我时,能不能别不爱我。” 第133章 晕倒 周郁很突然的晕倒了。 在说完那句话后,在眼角的晶莹滑下来前。 卫许霁迷茫的看着以一种不太舒服的姿势阖上双眸的周郁,慢半拍的找回自己的动作,把人放平,掖好被子,伸手摸周郁的脉。 脉象很乱。 和卫许霁纷杂的思绪一样乱。 她念了几遍静心诀,确认过周郁身体没有大问题后,重新捡起被周郁烫热的湿毛巾,过水打湿,擦拭。 周郁喝了她泡的冲剂,可能是药效起作用了,上面写了,冲剂有镇定安神的功效。 卫许霁如是安慰自己。 由隔壁房间传来的恐怖音效终于停下了。 卫许霁拉过椅子,坐在床边,目光一瞬不错地看着周郁。 周郁脸色不自然潮红,呼吸有些重,唇瓣微启,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她眉毛细长,没什么攻击性,师父常说她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干的全是肆意妄为的张狂事。 卫许霁摸了下周郁的眉,被温度烫回神,又给周郁换了毛巾。 周郁皮肤很好,残留的水渍衬的她像颗水灵灵的葡萄,嫩的能掐出水来,但卫许霁不敢掐,只敢多亲几下。 亲完,水渍也就被体温烘干了。 用湿毛巾再擦拭一遍,周郁又变成了小葡萄。 卫许霁用食指捉弄周郁长卷的睫毛,无声扬唇。 以前也是这样,只有在师姐昏迷时,卫许霁才敢胆大妄为的触碰她心里那尊高高在上的神只。 只是,她当时不会有这种欣喜,只会担心与惶恐。 担心师姐突然醒来,惶恐师姐发现她的龃龉心思。 卫许霁发觉自己被周郁养得有些娇纵了,如果是之前,卫许霁万不敢一天内生那么多次气的,这都是周郁给她的底气。 因为周郁爱她。 她也爱周郁。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周郁:“我不会不爱你,我只会反复爱上你。” 她也没来得及告诉周郁:“一点点负面情绪不会动摇我爱你分毫。” 她该告诉周郁的,这样周郁会更开心一点。 卫许霁抽了抽鼻子,忍住泪,抑制住抽泣的欲望。她转移注意力般描摹周郁的脸。 周郁没有痣。 没谈过恋爱的路望今对小情侣的相处模式很好奇,偶尔窥见的冰山一角更是猫薄荷一样吸引着她。 她会给卫许霁分享关于情侣间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一条是:【女人长痣的地方,就是想要被亲吻的地方】。 路望今问卫许霁她们是不是也这样,小说里的主人公似乎很喜欢吻痣。 听路望今如此说,卫许霁也期待起来。 可周郁没有痣。 脸上没有,身上也没有,像一块纯净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白玉。 相面书上说了种种祸福吉凶,没有一本说没有痣的人是什么样的。 她问起周郁。 师姐的占卜相面也很不错,说不定是自己孤陋寡闻,没有见识。 周郁翻着书,百无聊赖地说:“还能是什么,一个来历说不清,归途道不明的人罢了。” 于是卫许霁也检查了自己,在家里的镜子前,让周郁完整的检查了她。 周郁报点一样通知她,耳朵上有两颗,都在耳廓,后肩有一颗,小腹有一颗,腿心有一颗。 边说边轻按,提示卫许霁具体位置。 当周郁的嘴里说出:“太好了,我们长生前途说得清,未来道得明”时,她厌恶上了散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痣。 她不期待未来。 她只想和周郁在一起。 卫许霁的社交圈子只有那么大,在山上,几乎被宫锦独占,漏出来一小点,分给青棠。在这里,又被周郁吸引。 周郁水润的唇肉眼可见的干燥。 卫许霁不懂用棉签沾水的办法,用杯子喂根本送不进去,大半都洒到了领口。她焦急地翻箱倒柜,找到今天买小蛋糕时送的还没拆封的小勺子,掰开周郁的嘴,一点点喂进去。 至于洒在领口的水,不用专门打理,周郁的体温能将其烤干。 时至深夜,周郁的体温终于降下来。 好消息,周郁的头发没有变化,是正常感冒。 卫许霁披了件外套,在床边枯坐。 天刚破晓时,周郁的体温又开始变化。 卫许霁轻车熟路的拿出来了感冒冲剂,准备给周郁冲泡上。倒水时,偶尔一瞥,瞥见周郁难捱地皱起眉。 不好的预感涌入脑海。 卫许霁抓住周郁的胳膊把脉,生命体征在下降。 没等她想清楚怎么回事,周郁的头发开始褪色,像是生命的倒计时。 卫许霁被吓了一跳,从包里翻出防身用的小刀,眼都没眨一下,划了下去。 殷红的血滴到周郁唇上,卫许霁恍惚记起了她那次看到的银发师姐。必死的局,师姐来了,她便活了下来。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混蛋,那么白眼狼。师姐拿命救她,她却为一点情情爱爱的小事吃醋生气。 卫许霁抖着手,给卫冉婷发了消息:【母亲,周郁救过我,可以把您知道说给我听吗】 半个小时后,晨起的卫冉婷发来一段视频。 是剪辑拼凑的监控。 从周郁跌跌撞撞的摔下车子,卫冉婷触碰却被烫了一个踉跄,到周郁摇摇晃晃地找到房间。卧房没有监控,楼梯处的监控只拍到一群人往卧房搬东西。 卫冉婷说:【是冰,那孩子身上很烫,她说要降温。】 卫许霁睁着弥蒙的双眼,只看到模糊一片。 一些事只凭想象是无法了解全貌的。 卫许霁擦干眼泪,反复拉进度条,看周郁从车上摔下来的那一段。 看一次,心脏绞痛一次。 “长生……” 嘶哑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卫许霁坐在地板上,依靠着床,无力垂着头,听到声音,宛如抓住救命的浮木,仓皇爬起来。 “我在,还难受吗?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点水好不好?” “血腥味很重。”周郁看着眼皮红肿的卫许霁,想摸一摸她,胳膊却挣扎着抬不起来,心疼道:“辛苦你了。” 声音刺耳,卫许霁眼泪哗啦啦往下掉,她跪在地板上,拿周郁的手扶自己的脸:“对不起,对不起周郁,对不起……” 第134章 写我多爱你 在卫许霁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周郁终于明白她口中的“对不起”所为何事。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唇边还残留着铁锈味,又有些甜。 她说:“给我拿杯水。” 哭得快要呼吸性碱中毒的卫许霁按揉自己的太阳穴,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刚站好,眼前一阵眩晕。 怕周郁担心,卫许霁强装镇定,一点多余的捧心动作都不敢有。 倒了杯纯净水,卫许霁略过一旁的小勺,端坐在床前,喂到周郁嘴边。 周郁看着她,啜饮,一小口一小口的润嗓,喝到差不多,眼皮阖起。 卫许霁便收起杯子,抽了张纸巾,给周郁擦嘴角干涸的血迹。 喝完水,周郁声音好听多了:“我以为你要哭很久,长生,你哭起来很好看,但如果不是因为我哭,我可能会更开心。” 卫许霁低垂眼皮,看着杯子里摇晃的半杯水不语。 水面模糊映着卫许霁的脸,看不大清,卫许霁却是知道的,她现在应该很狼狈,和好看一词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周郁很喜欢她才能说得出这种话。 “你说对不起我,我又何曾对得起你。你年纪尚小,我为着私情引诱你,让你过早接触这些,现在又不能好好照顾你,让你愈加敏感多思。” 周郁声音和缓,“过去种种,你我之间互相亏欠太多,不是一两句就能清算明白的,长生,我亦愧对于你。” 她不想和卫许霁分得那么清。今儿你救了我,明儿我救了你。这次我照顾你,下次你体贴我。不至于。 周郁做事的动机不是要听卫许霁的感谢的,也不是要听卫许霁因为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多道歉的。 是她需要卫许霁。 她们两个前世今生的开始,都是她,是贪得无厌的宫锦,是欲壑难填的周郁。 若一定要说对不起,周郁才是要说最多遍的那个。 卫许霁彻夜未眠,没有合眼,伤口自然没机会得到恢复。 衣服是昨天洗完澡出去吃铜锅涮肉那一身,因着下雨,穿的薄款长袖,套了件针织开衫。 袖子随意挽起,并不规整,露出来的半截小臂伤痕累累,伤口已经结痂,看起来有些骇人。 周郁的视线在卫许霁的胳膊上聚焦,看了一会,问:“长生,疼不疼?” 卫许霁抻了抻眼皮,见周郁仍怜惜地看着她,又想起周郁视频里的怪异模样,反问:“我问母亲要了那次的视频,周郁,从车上摔下来疼不疼?” 周郁躲开眼神,“不疼。” “那我也不疼。”卫许霁握紧手里的水杯,继续问:“被噬魂,被焚心,疼不疼?” 周郁呼吸一滞。 她怎么忘了,小师妹在阵法道的修习远胜于她。 任何禁术,只要和阵法相关,小师妹都曾认真了解过。 卫许霁想从视频的蛛丝马迹中判断周郁的状态,确定周郁的举动并不完全是因为天道的惩罚,简直易如反掌。 卫许霁重复:“疼不疼?” 偷天换日的反噬怎么会不疼。 周郁淡声说:“不疼。” 陶瓷的杯子被卫许霁握出了裂纹。 周郁顺着细碎的开裂声响看过去,裂痕处很快洇出水来。 卫许霁两口饮尽,把杯子扔进垃圾桶,执拗地说:“那我也不疼。” 她是在和周郁较劲。既然周郁不在乎自己的身体,那她也有样学样的不在乎。 只是,如果卫许霁说话时声音不抖就好了,这样才会显得她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周郁。 “周郁……” 只开了个头,卫许霁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哭肿的眼皮上下一碰,带着余热,是卫许霁因周郁才得以跳动的心脏的温度。 卫许霁说:“谢谢。” 周郁的力气恢复了些,现在已经能勉强抬起手了。 周郁用手背蹭着她的脸,展颜一笑:“比起谢谢,我更希望你能多抱抱我。不哭了长生。” 下一刻,周郁就被卫许霁用力拥住,对周郁来说的灼热呼吸喷在耳际。 在暖洋洋的怀抱里,周郁还有闲心开玩笑:“你说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觉得自己的话把我气晕了,才道歉呢。” “对不起。” “这件事是该说对不起,你女朋友身娇体弱,你下次最好不要说‘讨厌’‘不爱了’这种话。” 周郁还是那个周郁。情侣间该记的仇,该翻的旧账,她是不会忘的。 居然讨厌她!简直罪无可恕! 卫许霁嗯了声:“我说一点点。” “哦。” 卫许霁改口:“现在一点点也没有了,我完完全全喜欢你,没有任何讨厌。” 周郁满意的摩挲卫许霁敏感的脊骨,逗得卫许霁身体瞬间绷直。 “长生,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如果我做的不好,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你不必委曲求全,更不必顾忌其它,你不欠我什么。” 她也不是暴君独裁者,听得进去不同意见:“昨晚,你告诉我说我冷落你,我没有给到你你想要的反馈,我都有在自我反思。你不要说你讨厌我,我会伤心。我在感情上容易冲动,你这样说,我会下意识为自己开脱,把责任丢到你头上,极端情况下,还会口不择言伤害你。” 周郁感觉卫许霁束缚着她的双臂又收紧了。 她温声道:“长生,我不想伤害你。” 卫许霁鼻尖嗅探着周郁身上熟悉的味道,寻求安慰:“我也不想伤害你,周郁,我该怎么做?” 周郁也不确定。 曾经看过的漫画不足以支撑她独立完成这个人生课题。 她之前告诉卫许霁不要改变,做自己就好,然后卫许霁坦率直言,告诉她“一点点讨厌她”。 记仇的周郁大概很多年后都不会忘记这句话。 可如果让卫许霁像她一样,变得圆滑世故,什么话都藏在心里,那还是卫许霁吗? 周郁喜欢卫许霁的真诚炙热,坦诚果敢,就也该承受这些优点的反面,直言不讳,不留情面。 赏花人,不该只喜欢花,而厌恶帮助花生长的枝叶。 想明白这一点,周郁推了推卫许霁的肩膀,让卫许霁将她放开,摸着卫许霁红肿的眉眼,轻声说:“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 “你可以讨厌我——一点点讨厌我,写在日记里也好,记在备忘录里也好,都可以,别亲口告诉我。” 她可以当作是日记生了灵智。 “作业吗?”卫许霁并不抗拒:“我可以每天都写吗?写我多爱你。” 第135章 粉丝 天气预报也不总是准确。 预告里说要下两天雨,然而不到中午,已然云销雨霁。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是她学过的东西。 考试前复习时,语文老师提过这篇古文,卫许霁读完,没入心,考试时似乎考到了这篇里的内容……不确定,因为古诗词的题,卫许霁一道没答。 现在听周郁说起来,卫许霁难得多嘴问了句意思。 周郁解释完,卫许霁忖了忖,问:“销是通假,雨也可以通假吗?” 周郁瞥她一眼,“不可以。” 旋即又问:“怎么了?” 卫许霁抿唇,嘟囔着:“想我们的名字在一起。” 周郁扶着腰哈哈笑了会儿,还是坚持:“不可以。” 酒店订了两天的。 行程不算赶,总归能在杀青宴前回苏市,周郁便带卫许霁在附近转了转。 米堆冰川去一次还不够,卫许霁还想去第二次。 卫许霁说,米堆冰川从某个角度看,很像前世的菩提山。一样的云山雾绕,一样的白雪皑皑, 周郁从记忆里搜寻菩提山的样子,不太认同卫许霁的看法。菩提山很高,御剑从天上往下看时,仿佛拔地而起,更加宏伟气派,比这里漂亮的多。 卫许霁听完,踢了踢脚边的石子,长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你给我发过这里的视频。” 什么像菩提山。 不过托辞而已。 卫许霁见周郁拍了这里,便爱屋及乌,忍不住多瞧几眼。 她不喜欢周郁时,尚且能从广阔无垠的天地中找到周郁那一片小小的影子。更遑论现在。 踢了四颗石子,马丁靴的鞋尖染上尘埃。 卫许霁害羞够了,站直,“要拍照吗?昨天拍的你没选,我重新给你拍几张。” “然后呢?” 卫许霁咳了一声:“比如,今天发微博时,把你拍的那段视频,也放上去。” 她想看看,周郁微博里那些叫姐姐的粉丝,能不能如她一般,立马找出周郁的影子。 周郁提醒她:“照片和视频没办法一起发。” 卫许霁歪了歪脑袋,没说话,垂头找了颗看起来大一点的石子,踢开。 周郁把手机递给她:“辛苦我们709宝宝了。” 卫许霁舒坦的心房被折了一个小角。 很不好。 709是周郁的粉丝。 周郁居然叫709宝宝。 金宝说过,这叫私联,叫媚粉,影响很不好。 但作为709宝宝本人,卫许霁又从中体验到被偏爱的感觉,像颗被层层包裹起来的蜜糖。 拍完照,回去的路上,卫许霁将这种心情描述给周郁。周郁眉毛一扬,故意问:“我们不是在私联吗?” 卫许霁不确定。 发给金宝,金宝说:【周小姐和您有合约,你们的互动,不算私联,算同事关系好。】 天知道金宝有多想说“拜托搞搞清楚,你们哪有私联那么简单,是潜规则,是金主与情人,是更为肮脏的成年人交易”。 但考虑小老板的年龄,又把这种话吞了下去。才不是怕被扣奖金。 金宝又“体察上意”,“曲意逢迎”:【老板,如果您好奇周小姐的粉圈,我可以让韩经纪人运作一下,让您做大粉。】 卫许霁没兴趣。 午餐在酒店附近的藏餐厅吃的。 这个城镇不算大,除了酒店就是饭馆,卫许霁猜测,应该是因为这是318国道和559国道交汇处,旅游业比较好。 周郁咋舌:“宝宝,你不是学的理科吗?” “我还有合格考没考,路望今说的,要考很多科目。” 卫许霁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的风景,牵着周郁的散步,继续道:“我入学时间晚,很多东西不够齐全,所以我当时没办法考。不过,班主任说,高三的九月份也能考,让我注意复习信息技术和文科的东西。” 卫许霁停在足浴店门口,看周郁一眼:“是泡脚的吗?” 意思很明显,她想去。 周郁抿唇,眉心轻蹙:“大概。” 握住卫许霁的手,抬脚换了个方向:“我刚才看到一个小酒馆……我们去喝咖啡吧。” 可是卫许霁想泡脚。 对了,还有桑拿。 有一次母亲带她去蒸桑拿,很舒服。 但母亲后来又去了按摩,她不喜欢被人触碰身体,只在一边看着,似乎也很舒服。 卫许霁又看周郁一眼,想让周郁给她按摩。 算了,周郁那么懒,肯定是要她来按。 转了个弯,走到街口的咖啡馆,卫许霁眼巴巴盯着对面小酒馆招牌上的酒瓶,被周郁拉进了咖啡馆。 周郁照顾卫许霁嗜甜的口味,点了两杯卡布奇诺:“我们刚吃过饭没多久,就不要吃太甜的了,水果沙拉可以吗?” 卫许霁拿着菜单,敛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没看到有水果沙拉,只看到有提拉米苏。” “长生……” “好吧,要份水果沙拉。” 咖啡馆放着舒缓的音乐,空气中飘浮着咖啡豆的焦香。人不少,但不吵闹,正适合休息。 卫许霁打了个哈欠,懒散地倚在周郁怀里,小声问她为什么不去泡脚。 “会有人按脚。” 卫许霁瑟缩一下。 周郁不同意的好呀! 卫京玉搭了一下卫许霁的肩膀,卫许霁都要生气,把卫京玉按倒,更遑论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碰她的脚。 想想就想打人。 两人随心所欲地聊着,一个陌生女人突然走过来,目光炯炯看着周郁的脸,轻声说:“周郁。” 卫许霁看了眼周郁,坐直身体。 周郁觉得有些面熟:“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关注了你的微博,最近在这里旅游,看你发博说来了昌都,就出门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你。原本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昨天在酒店遇到了,今天又遇到了。” 周郁想了想,似乎是昨天大厅沙发上刷视频的那个女人。 她浅笑:“那太巧了。是崔珏导演的影迷吗?” “不是,我之前就知道你。” 哦,cp粉。 卫许霁单手托腮,不爽地撇了撇嘴。 女人补充说:“我是宋清时的粉丝,你在综艺射箭的视频,我看过很多遍。上次宋清时去剧组探班,我在路透里看到你在拍戏,你的眼睛很漂亮。” 周郁眉眼柔和,含笑道:“谢谢。” 第136章 何止 她们没有多聊什么。 对方是宋清时的粉丝,周郁充其量只是她的一个墙头。 专门找过来,是为了图穷匕见地问周郁一句:“可不可以拜托你让小裴总催一催宋清时新专的进度?” 嗯,很符合周郁对宋清时粉丝的刻板印象,不是催新专,就是催演唱会,再有就该是喷百音不做人—— 尽管圈内外都知道,百川的裴总当年为了让宋清时续约,转赠给了宋清时价值数亿的百音股份。 但宋清时不出席活动,不常露面,几年不开一次演唱会,肯定是公司的错。 如果周郁不知道宋清时和裴苇的关系,可能就被这套逻辑说服了。 对面桌上的人探头探脑的望过来,看她们一眼,又低头窃窃私语。 周郁弯唇,明眸善睐,笑说:“好呀,等下次见到小裴总,我会提醒她催一下宋老师的。” 女人被她富有感染力的笑晃了一下,恍惚中,又看到了综艺上那个红绸蒙眼射箭的少年,无拘无束,明媚耀眼。 她真情实感道:“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和那年的惊鸿一瞥时一样明亮。 周郁笑得气音都出来了:“真的谢谢。” 女人看了眼坐在周郁身边默不作声玩着手机的卫许霁,也没要合照签名,和周郁说了告辞:“等电影上映,我会去电影院支持你的,玩得开心。” “你也是。” 卡布奇诺做好了。 卫许霁仍在玩着她的手机开关键。 直到周郁附耳提醒她时,卫许霁才端起咖啡杯。 和周郁粉丝预备役的短暂相处,让卫许霁的心里泛起微妙的异样。 微妙的点在于,周郁被人认出来了。 电影还没有上映,只是经过网络的传播,几个热搜,就已经有人认识周郁了。 等电影上映后,应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周郁,喜欢周郁,追捧周郁。 卫许霁该开心的。 她希望周郁闪闪发光,她希望周郁万众瞩目,她想让更多的人看到周郁,认可周郁的价值,周郁现在在走的这条路,是卫许霁铺就的。 但到这一刻即将到来时,卫许霁竟然感到踌躇与彷徨。 大概是占有欲作祟? 可占有欲很强的人,会将自己喜欢的人置于闪光灯下吗? 卫许霁心不在焉的状态很明显,周郁没打扰她,等她目光有了焦点时,温声问:“不喜欢吗?” “勉强可以接受。” 看得出来很勉强了,卫许霁说话时,不自觉地皱起眉。 周郁接过咖啡杯,放到杯托里:“不喜欢就不喝。” 她若无其事地问:“刚才在想什么,那么入迷?” 口腔里充斥着淡淡的苦涩,卫许霁吃了块草莓,低声道:“说不清。想让很多人喜欢你,又不想你的眼里能容下那么多人。” 最好永远只有她一个。 周郁的心里,只能容纳她一个,除她之外,禁止任何人进入,不论是朋友,还是粉丝。 话一脱口,卫许霁就意识到自己隐秘又卑劣的心思是什么了。 为什么知道周郁和宫锦是一个人,卫许霁反而对周郁的事业更上心?为什么知道周郁对工作有抵触心理,卫许霁还是不断的给周郁看剧本? 因为她想让更多的人喜欢周郁,做周郁的拥趸。 简单了解过社会架构的卫许霁知道什么工作更能轻易俘获其他人的喜爱,是明星,是偶像,这是新世纪的人造神。 她想周郁站在最高处。 最好是由她托举,由她塑造。 最好像前世那样,成为修士信赖万民信仰的正道魁首的金字塔顶端的人物。 然后,这尊万千人供奉敬仰的神只,只爱她。 只爱卫许霁。 卫许霁唾弃自己,太自私了。 周郁不是任人打扮的布偶娃娃,她怎么可以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周郁身上。周郁能反抗俞敏,难道就不会反抗她吗? 终有一日,卫许霁的荒诞想法会被周郁发现,那时,周郁会远离她,会厌恶她。 “……怎么又走神了?” 卫许霁摸了摸鼻子,心虚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 周郁的眼睛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抽丝剥茧地拆解她竭力藏匿的龃龉,让她见不得光的念头暴晒在阳光下,无处遁形。 卫许霁紧张到吞咽口水。 周郁声线慵懒,“可以,我可以只看得到你。” 卫许霁瞳孔骤缩,错愕地张开嘴。 周郁端起卡布奇诺喝了一口,拿着平稳的语调说:“我知道你有私心,我也有。所以,不用担心,我都能接受。” “你都知道?” 尽管卫许霁将一切都挂在脸上,但周郁毕竟没有读心术,也不能百分百笃定。 她说:“长生,你似乎没意识到你在我这里有多例外。” 卫许霁心道,我现在知道了。 她捏着指尖,轻声问:“等电影上映,我们还能一块出来玩吗?” “当然,我之前和你保证过。” “如果有人好奇我,问起我的身份,你会怎么说?” “你想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她想说伴侣,爱人,女朋友。 可是不行。 韩倩说过不行。 卫许霁抿唇,不甘道:“朋友。” 周郁嗯了声,没反驳。 卫许霁的不甘凝聚成难过。 她也不是想要周郁公开她,她很懂事的,她只是想周郁哄一哄她,像刚才那样说几句好听的话。 一句就好。 周郁放下咖啡杯,兀自拿出手机,编辑本该明天发的微博。她还不忘提醒卫许霁记得看微博。 卫许霁闷闷不乐地点开微博,发现周郁又骗了她。 视频和照片是可以一起发的。 周郁将几个月前拍下的米堆冰川的视频放到了中间,剩下的全是卫许霁给周郁拍得照片。 热衷于抢周郁家“沙发”的人机粉丝卫许霁给出评价—— 【周郁的第709个粉丝:好看】 周郁现在已经有粉丝超话了,卫许霁顶着铁粉的牌子去超话逛了一圈,又退回来,刷了下评论,数百条评论,没有一条提过视频里有个一晃而过的影子。 蓦地,她滑动的拇指顿住。 【周郁回复了@周郁的第709个粉丝:是宝宝拍得好】 【各自有鲫郁做导游回复了@周郁:啊啊啊啊姐姐活了!!!709是姐姐的朋友吗?】 【周郁回复了@各自有鲫郁做导游:何止】 何止…… 第137章 日出 晚饭前,韩倩疲惫的打来电话,问周郁怎么头脑一热搞这一出。 周郁眼神空落落的,敷衍:“我们是不是签了合约?是不是住在一起?是不是不止朋友这个身份?” 是,但是…… 韩倩叹口气。 算了,至少没直接说“她是我女朋友我金主”,“何止”二字相较上一句可好听多了。 也好公关。 闺蜜,死党,发小,甚至老板,哪一个都能用。 问就是好朋友就是这样相处啊。 挂电话前,韩倩提醒周郁别忘了剧组的杀青宴。 就韩倩一天提两次的频率,周郁想忘记都难。 自从知道周郁是演员,就默默关注着的路望今及时发来贺电:【哇塞,何止~】 路望今拉了个小群,群名是【何止~】。 路望今截图了周郁的微博评论,做成表情包,在群里刷屏。 祝简姗姗来迟:【呦吼,新婚燕尔,浓情蜜意,情难自已啊】 卫许霁:【……】 她们好烦。 周郁坐过来,看到消息,接过手机帮她回复。 第二天到达目的地,去看了印在人民币上的宫殿。 第三天凌晨四点,爬起来去看日出。 卫许霁体质好,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别说高反,水土不服都没有,买的氧气瓶全被周郁用了。 周郁一手吸着氧,无精打采地为自己辩解:“我上次来,反应没有那么大。” 不然她也不会带卫许霁来第二次,这么狼狈,太影响她在小师妹心里的形象了。 周郁又吸了一口,头脑昏沉:“我身体素质真的挺好的,可能是前两天感冒还没好利索。” 所以为什么泡在水里的卫许霁没有感冒,只是淋了点水的周郁感冒了呢? 别问。 卫许霁扶着她:“别逞强,周郁,我可以背你上去。” “逞强”这个词发明出来简直是在侮辱周郁。 要强的周郁自然是拒绝了。 爬到预留的观景台时,周郁已经进气多出气少,半条命都要交代在这了。 她趴在卫许霁背上休息,情绪低迷。 太废了。她的体质越来越差,以后不会沦落成一个走平地都一步三喘的病西施吧? 她们来的正是时候,即将破晓,不用久待就能看到美景。 凛冽的风鼓动着众人的耳膜,将原本就轻的交谈声掩映。 卫许霁没那么想看日出,她是陪周郁来的,因此她没注意东方露出的银边,辉映着熹微的晨光。 她看着脸色惨白的周郁,低声问:“我们不可以在这里接吻,会被发现,对吗?” 周郁咽下喉腔里的铁锈味,轻声笑了下。 周郁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因为害怕而不去做的事情。 为了保暖,两人都穿了羽绒服,但周郁要风度不要温度,里面只穿了一件高领毛衣,卫许霁在毛衣的基础上,又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 卫衣的帽子很大。 周郁看了眼逐渐显露身影的太阳,揉捏卫许霁的耳垂,问:“不看日出吗?” “看。” 周郁挪了位置,和卫许霁肩并肩坐在一起,枕在卫许霁的肩上。 卫许霁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她想为周郁记录下日出而林霏开的一幕。 卫许霁在周遭扫了一眼,也有旁人准备拍摄,但他们设备比手机看起来专业。没关系,下次再准备也不迟,她和周郁还有很多次日出可以看。 浓雾散尽,红日自巍峨耸立的雪山间拔地而起,照的远处的山金灿灿的。猎猎的风中,卫许霁听到此起彼伏地惊呼声。 也不知道他们若是见过师姐一剑破天,搬山移海,再看这样的日出,还能不能兴奋起来。 反正卫许霁没什么感触,只是觉得比城市里好看一点而已。 莹白的素腕没有征兆的抢过手机,另一只手掀起卫许霁的卫衣帽,将卫许霁的脑袋完全遮住。 卫许霁对上周郁比骄阳还璀璨的眸子,一时间失了话语。 那个粉丝说得不错,周郁的眼睛很漂亮。 周郁扯着卫衣帽的带子,眼底笑意零散,倾身吻了上去。 唇齿交缠间,心跳加速,卫许霁终于体悟到周郁所说的缺氧的感觉。 她阖上眼,乖巧配合。 周郁这副骄傲肆意,天不怕地不怕,没有规矩能束缚的模样,太迷人了。 她在得知周郁的真实身份之前,对周郁的挖墙脚行为表示不解与困惑。 有一必有二,如果她为了周郁的美色而沉溺,放弃师姐,那她未来也会被其他人的容貌所吸引。 周郁是个聪明人,卫许霁都懂得事,周郁不可能不明白。 但周郁仍旧乐此不疲地挖墙脚。 周郁当时怎么说来着? 似乎是笃定的说了句“不怕”。 现在看来,何止是不怕,更是吃定了卫许霁离不开她,坚信卫许霁会反复爱上她的自信。 她当时是怎么忍住不吻周郁的……想起来了,周郁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在吻她了。 “周郁。” 卫许霁趁周郁换气时叫她。 她说:“周郁,你不怕我移情别恋吗?” 毕竟她年岁小。 俞敏曾经和周郁说的话她并不是完全没听到。俞敏说她年岁小,玩心重,不稳定。周郁当时用“难道我就稳定吗”堵了回去。 现在她想听另一个答案。 周郁不能说给俞敏听的,只属于她们两个的答案。 周郁眼睛危险地眯起,薄唇扯出一个弧度,润了润唇,在卫许霁唇畔咬了一口,露出锋芒:“长生想听什么?” “想听,我会把你勾引回来,你能爱上我两次,就会爱上我第三次。还是,你要是敢移情别恋,我就……” 周郁晓得卫许霁脸皮薄,将那三个字咽了又咽,最后还是附在卫许霁耳边说了出来。 卫许霁吸了吸鼻子,气息一乱笑了。 “你比我想的还大胆。” “你怎么想的?” “我以为你不会完全说出来,毕竟你在床上也不常说。” 周郁推开要吻上来的卫许霁,坐好,帮她整理帽子,“下次不说了。” 第138章 试金石 『旅行是一段感情的试金石。 显然,周郁和我有惊无险的通过了这场试验。 尽管我黏人别扭心思多,是个高敏感高需求的女朋友,尽管敲开周郁温驯的外壳,内里仍缠绕着带刺的藤蔓。 但,一切都还好。』 周郁看完卫许霁交给她的周记,指尖点在“还好”上,她侧目:“哪里好?” 卫许霁站在酒店房间的露台前看牦牛,听到周郁有疑问,乖巧转身,手臂撑着栏杆,歪了歪细长的脖颈,上面印着不太明显的红痕。 她想了想,看着收拾行李的周郁说:“我不怕你的刺弄伤我,你不怕我怀疑你操控你,这很好。” 周郁没反驳,合上笔记,定定看着她。 卫许霁闲庭信步地走到周郁面前,蹲下,问她:“你要问我‘我身上都有些什么刺’吗?” 周郁嘴角翘了翘,将笔记还给卫许霁,赶人:“这个我知道,不用你说。离我远点,你多缠我一会,我们就晚回去一会,要是迟到,韩倩能把我的手机轰炸到死机。” “再换新的。” 卫许霁很会解决这种问题。 周郁把衣服叠好,叹气:“不要,数据和账号信息都在上面,数据迁移好麻烦。” 卫许霁敛眉,一脸“你怎么会这样想我”的表情,纠正:“我说换经纪人。” 周郁:…… 卫许霁粲然一笑,趁周郁愣神的功夫亲了一口,又心满意足地回去看牦牛了。 “过来帮忙。” “不帮,一开始我说了我来收拾,是你说不行,让我哪凉快哪呆着。这儿凉快,你别叫我。” “好吧。” 卫许霁舌尖顶腮,看了眼慢悠悠吃草的牦牛,转身绕回来,帮忙收拾行李。 返程不用再仔细领略每一处的风景,大大节省了时间。 卫许霁记得周郁提过开车很累,强硬的表示她要和周郁轮换着开,最后周郁以她没开过高速,一票否决了她的要求。 气得卫许霁真的和她打了一架。 酒店是另外订的。 周郁泊车后,闻讯赶来接人的韩倩盯着周郁的脸看了又看:“没晒黑,那就好那就好。” 周郁的脸没事比一切都好。 转头看到龇牙咧嘴地揉着肩关节的卫许霁,吓了一跳:“小老板,你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被周郁揍的呗。 周郁的体质都那么差了,又开了那么久的车,自己居然还被周郁按着打,太丢人了。 卫许霁别过脸不作答。 周郁倦怠地耷拉着眉眼,视线慵懒地落在卫许霁因为不服气而略微撅起的唇上。 心情颇好地开口:“韩姐,怎么拍了那么长时间?” “嗐,还不是……” 还不是有人演技差,拍摄进度慢,戏份又多,三天两头的卡戏,一卡就是一天。 偏偏咖位大,流量多,现在换人也不现实,戏份删太多影响剧情,只能把戏掰碎了揉烂了喂到对方嘴里,教她拍戏。 韩倩后来又往片场跑过几趟,崔珏愁的都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恨不得亲自上次演了。 可这话不好在外面说。 要是让人听见,断章取义,这个帽子兜兜转转得扣到周郁头上。 韩倩情商拉满:“崔导精益求精。” 她拉着行李箱,带着周郁边走边说:“你一路开车过来辛苦了,先回房间休息,睡一觉,养足精神。手机别静音,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卫许霁亦步亦趋跟在周郁身后,晃着手,假装不经意牵上周郁的手。 多年经纪人经验的韩倩瞥了一眼,收回视线。 趁不火,愿意牵手就牵吧,祖宗。 按了电梯,她接着说:“明天会来媒体做采访。我问过了,你是女四,可去可不去,我这里建议你还是去露露脸更好。” “补觉。”周郁言简意赅。 韩倩早有预料,也没劝她,看着电梯慢慢下来,继续道:“剧本看得怎么样?有喜欢的吗?有的话我们尽早争取。” 怕周郁不想开工,韩倩打补丁:“现在整个行业都不好做,你也别太挑剧本质量。剧本只是框架,演员的演技才是灵魂。咱们多磨炼磨炼演技,其它的都往后靠。” “我知道。” 关上套房门,周郁递给她一份剧本,象征性地征求经纪人的意见。 韩倩看完,一个头两个大。 剧本是不错。 但怎么是个动作武侠片? 现在已经没多少观众愿意走进影院为武侠类电影买单了。 不是韩倩怀疑自家艺人,实在是周郁这小身板看起来不像有武术功底的。 像这种电影是没办法完全用替身的,拍摄期间,但凡出问题,磕了碰了都算轻的,一旁虎视眈眈的小金主能愿意? ……周郁能把剧本递到她手上,大概小金主是愿意的。 韩倩咬牙,用力按着太阳穴。 片酬低,不叫座。苦哈哈的拍完,落一身伤,回报和收益不成正比,何必呢。 怎么上赶着自讨苦吃啊? 不理解。 万分不理解。 “怎么样?” “我不是给你推了几本即将小说影视化的电影电视剧吗?一本都没有看上吗?” 周郁用关节蹭了蹭下巴,眼皮一撩,一副不太感冒的样子:“我不想提的,你推的那些剧本都是恋爱为主线。” 韩倩眼神点了下倚在沙发上看电影的卫许霁,眉头紧锁,传达出三个字:她不许? 小金主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可以因为个人喜恶干扰周郁做选择呢? 没等她想完,周郁出声打断。 “人设幼稚,剧情转折生硬,恋爱戏写得更是乱七八糟,就这男女主还能终成眷属,编剧的脑袋被门反复夹过写出来的吧。” 周郁吐槽起来毫不客气。 毕竟韩倩发给她的那些剧本,是她在和女朋友旅行途中,浪费休憩的美好时光,一本一本看完的。 食指绕着发丝打圈:“一个个都是锯嘴葫芦转世,误会,拉扯,误会,冲突,来回反复,就是不会解释一句,嘴上和粘了502似的,亲的倒是起劲。” 韩倩说:“观众爱看。” 周郁无奈扶额,“长生。” “师姐。”卫许霁抬头。 “你爱看吗?” 卫许霁不假思索:“不爱。” 韩倩:…… 第139章 道德绑架 苏市在古代是江南水乡,和西部高原的不同,气候没那么干燥,卫许霁干痒的喉咙舒服很多。 护城河边的垂柳姿态摇曳,颜色错落有致。 道旁,有人正倚栏眺望,也有三五成群嬉闹。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卫许霁临窗而坐,手持一把团扇,慢悠悠扇动,搅弄清风,垂眸看着水面上的清波。 卫许霁面前的桌子上支着手机,屏幕里,只露出周郁的一张脸,眼里带着倦容,但看起来心情很好。 她侧躺在床上,枕着枕头,脸没有因镜头拉扯有什么变化,甚至因为角度问题,眉眼带了些欲。 “好看吗?” 卫许霁轻摇团扇,“太匠气。”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卫许霁陨落前,出过很多师门任务,大大小小的城镇都到过,见过真正的古色古香,再看这里的,提不起多少兴趣。 她板正坐好,看着镜头里的周郁,说:“缺把鱼食。” 周郁懒洋洋掀开眼皮:“想养小鱼?” “在养。” 周郁可能没注意到,她粉丝对她的昵称就是小鱼。 讨厌周郁把自己当作猫猫狗狗的卫许霁,十分双标的开始了对周郁的鱼塑。 这是她在超话里看到的。 还有粉丝猫塑周郁,发博都是【鱼鱼你是一只只发微博不理人的坏猫】。 卫许霁觉得她们可能有些精分。 要不然怎么又是把周郁当小鱼,又是把周郁当小猫的? 屏幕里的周郁打了个呵欠,散漫地笑着,“你家里还养鱼了吗?该不会是锦鲤吧。我有段时间想养金鱼,我妈不许。有一年春节,我和朋友去郊区的庙会玩。” 袅袅茶香中,卫许霁捏了块茶酥,软软应声:“我也想去。” “下次带你。”周郁眨了眨眼,追忆:“庙会上有套圈,除了玩具和没用的陶瓦罐,老板还摆了金鱼和小白兔。” “我和朋友买了几十块的圈,我要了两个,剩下的全给她。你猜猜我套到什么了,她套到什么了?” 尽管卫许霁没见过套圈,听名字想来也不是很难的活动,凭师姐的能力,肯定轻轻松松套到想要的东西。 卫许霁思忖片刻:“你套到了金鱼。” 至于另一个人的战绩,无人在意。 周郁气息一乱,笑得像只小狐狸,微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不是,我套到了两只小兔子,她什么都没套着,哭了,我就把两只兔子都送她了。结果兔子一公一母,没多久,就生下一窝小兔子。” 卫许霁笑意浅淡,撑着下巴,摇团扇的动作带了点不耐。 “她哭了,你就哄她,是吗?” 周郁的笑声戛然而止。 吃醋了? 年轻人身体真好,什么醋都吃得下。 她把手机拿近,仔细瞧卫许霁的动作。 卫许霁没发觉,慢慢点人名:“宋乔菲,裴晏初,王相栩,还是曾可荣?” “都不是。” 卫许霁摇扇的手一滞。 周郁叹口气,把手机放回去:“我妈朋友的女儿柴春寒,小我两岁,现在在国外读书。我比她大,带她出去玩,自然得把人照顾好。” 卫许霁:“哦。” 周郁语气里带上了讨饶的意思:“宝宝~” “你吃什么?我多打包一点,一块吃。” 话题转变得够快。 周郁挑了挑眉,“不看河景了吗?谁嚷嚷着想把我看过的所有地方都看一遍的?” 卫许霁放下团扇,眸色幽深:“你想想该怎么解释这个凭空多出来的人更好。” 周郁觉得没必要。 下午,韩倩打来电话,提醒周郁提前收拾一下。为了以防万一,挂了电话韩倩就来敲门了。 周郁已然睡饱了,拉开门,愉悦地说了句“surprise”,眉眼潋滟,和昏昏欲睡时两模两样。 有什么可surprise的,又不是周郁去敲韩倩的门。 总体来说,韩倩对周郁的状态很满意。 只不过口红色号选得不太好,看起来有些艳了,和肖晦光的人物调性不相符。不过没关系,又不是拍戏,露个面而已。 套房里的卧室门紧闭。 韩倩看了一眼不再说话,坐在沙发上看周郁化妆,心里把聘请化妆师一事提上日程。 周郁拿出来支唇膏。 韩倩:所以刚才不是口红色号???祖宗,少亲点吧。 说曹操曹操到。 卧室门被人拉开,卫许霁穿着松松垮垮地衣服,顶着周郁同款艳红的唇,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韩倩:…… 恨自己有经纪人的敏锐。 也感谢两位祖宗没有把痕迹弄得太明显。 韩倩这次来又拿来了新的剧本:“反霸凌的,我看了,挺不错,导演前些日子在威尼斯拿了奖,质量应该有保障。” 卫许霁见周郁还没画完,主动拿起来翻了翻。 周郁瓮声瓮气地问:“我之前看得那本不好吗?” 作为经纪人的角度出发,不太好,等周郁功成名就再拍这种戏可能更合适。现在是周郁的发育期,消失几个月,拍一部加成很低的电影,对周郁的发展来说得不偿失。 娱乐圈更新迭代快,一年半载后,谁还能记得周郁。总不能一辈子靠金主带资进组吧? 女人不能把事业和爱情捆绑,不靠谱。 周郁就算靠卫许霁发展起来了,又能怎么样?等卫许霁不爱了,想收回时,周郁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周郁有情饮水饱。 韩倩不行,她得多考虑点。 “小郁,两个剧组的档期并不冲突,这本已经在筹备了,听口风,九月中旬就要开机,比起另一本投资都没拉到,要可靠太多。” “等拍完这本,有的是时间拍下一部。校园霸凌是社会议题,很多人都在关注,你就当,尽一份力。” 周郁眉心轻蹙:“道德绑架?韩姐,你还不如直接说好营销好破圈。” 韩倩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好烦,这不是看破不说破的事情吗?周郁怎么直白说出来了。 卫许霁插嘴:“师姐,我喜欢这个故事。” 周郁换了态度:“好,那我看看,如果还不错,就接下来。” 第140章 游戏 剧组的杀青宴卫许霁没去。 她不习惯待在名利场里,唯一一次,是她顺应直觉,陪卫京玉一起去了百川继承人的生日宴,在那里,她遇到了周郁。 某些决定在当下看不觉得有什么,把时间线拉长,再回顾,才会后知后觉地拍着胸脯庆幸:“幸好。” 卫许霁不通网络,不喜社交,总是待在角落自娱自乐,如果那次没去,也不知道又得耽搁多少年才能见到周郁。 幸好她去了。 卫许霁躺在沙发上,腰上盖了条薄毯,闭目养神。 酒店的沙发不如周郁家里的舒服,但卫许霁睡沙发睡习惯了,现在能躺绝不坐在沙发上。 之前,卫许霁和周郁商量过,等以后搬了新家,也要在床边放一个沙发。 彼时周郁正在电脑前玩挖方块建房子打怪兽的游戏,戴了副防蓝光眼镜,操控角色搭建房屋的内饰。 卫许霁叉了块桃子,喂给周郁。 周郁眼睛没离开电脑屏幕,下意识张嘴,腮帮鼓起来,小仓鼠似的嚼完,皱了下鼻子,疑惑问她:“狗窝吗?” 然后用桦木板和楼梯在床边搭出来一个沙发的样子。 周郁自说自话:“很不协调诶。箱子里的骨头我都磨成骨粉催熟作物了,没有能拿来驯化狼的了。这样,你等我建个刷怪塔,刷些骨头。” “我更喜欢养猫,猫一般出现在村庄,跑得很快,比狼难驯服。但它们颜色多,瞧着赏心悦目,往那一蹲和小摆件似的,很可爱。” 卫许霁把盘子放下,关上门出去了。 就让周郁和她的刷怪塔过去吧。 哦,还有小摆件的猫。 渣女。 这件不大不小的事冲散了差点无法与周郁重逢的怅惘。 卫许霁坐起身,拿起手机看时间。 她的右斜方,单人沙发上,坐着周郁安排留下来陪她的柔柔。 柔柔戴了蓝牙耳机,低着头,拇指翻页,应该是在看小说。 八点多,时间还早。 周郁还要很久之后才回来。 卫许霁回了没开灯的卧室,烦躁地按着手机开关键,频光明灭间,眉心下压,脸色不虞。 柔柔从门口探出头:“饿了吗?” “不饿。” 隔几秒,柔柔又问:“无聊了吗?” “有点。” 又是几秒,柔柔给出建议:“要不要下楼逛逛,附近有个商场。” 卫许霁终于抬眼看她,就见柔柔拿着手机,照本宣科:“要不要给阿姨打个电话?” “你在看什么?” “备忘录。老板说,如果你无聊,我就照她写的这几条念,总能找到一个你有兴趣的。她还让我告诉你,她很快回来。”后面还有一句“乖乖等我”,太肉麻了,柔柔说不出口。 卫许霁:…… 还真是未雨绸缪。 她轻轻松口气,因周郁不在而产生焦虑得到些许缓解。 卫许霁给卫冉婷打了通电话,说起她们回海市的具体时间,聊了几句,因为尴尬,又匆匆挂断。 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母亲和姐姐通电话,每次都要一个时辰打底的。周郁和俞敏闹别扭,也不会两三分钟就结束。 她还是太不会讲话了。 柔柔敲敲房门,然后探头问:“想吃圣代吗?奶茶喝不喝?” “不想。”没胃口。 “太可惜了。” 话虽这样说,柔柔哼着歌,拉开房间门,从送餐机器人的舱室里取出两杯圣代和两杯奶茶。 太开心了,衬得卫许霁像个小可怜。 但卫许霁没那么坏,不会对柔柔说“我现在又想吃了,把你手里的全都给我”,然后理所当然的将别人的快乐源泉抢走。 因为柔柔是别人,不是周郁。 卫许霁娇纵不讲理的那一面,只有周郁能看到。 卫许霁倚着门框,视线飘忽,漫无目的地想,这样会不会对周郁不公平? 大概…… 有一点点不公平。 就像她一点点讨厌周郁。 手机震动一下,卫许霁点开,是垃圾信息,不是周郁。她又失落熄屏。 明知道周郁在忙,也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 “小老板,你要我陪你说说话吗?”柔柔插好吸管,问卫许霁。 这是周郁给的备忘录里没有写的。 可卫许霁孤零零立在那里,莫名带着股被遗弃的孤独,怪可怜的。 卫许霁为难道:“你谈过恋爱吗?” 柔柔吸了口奶茶,傻乐:“没有,我对感情没兴趣,是独身主义。” 工资给纸片人花,还是给不靠谱的碳基生物花,柔柔心里还是有数的。 卫许霁听过这个词,卫京玉说过。 想了想卫京玉惯常说的话,卫许霁干脆转身,淡声说:“那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柔柔:??? 怎么还搞歧视啊喂! 如果什么事都不做,只任由自己发呆放空胡思乱想,那周郁不在的时间也太煎熬了。 卫许霁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周郁的电脑,打开后,根据周郁之前教过她的,登上周郁的游戏账号。 游戏开始运转时,卫许霁才想起没有和周郁说。 拿出手机拍了张图:【想玩。】 等了两分钟,周郁没回。 那就是默许。 卫许霁担心自己的操作会影响周郁辛苦完成的游戏进度,生疏地摸索着新开了一个存档。 还是太善良了。 卫许霁夸自己。 游戏里,时间在卫许霁重复的砍树动作中流逝。 很快,黑夜降临,卫许霁没造床,没造房子,仍在野外,只合成了工作台做斧头,连把木剑都没有。 僵尸从她背后出现,卫许霁被打掉几颗心,躲开怪物,开始狂奔,怪物却越来越多。 跑到山顶,卫许霁不知道该往哪跑,背后,骷髅小白手持弓箭,一箭,将卫许霁射落山崖。 屏幕黑了。 卫许霁:…… 卫许霁不死心,重新进入,物品栏空空如也,没走两步,苦力怕追了上来。 随着一声爆炸,屏幕又黑了。 这破游戏有什么好玩的! 卫许霁又拍了一张,发给周郁:【不好玩。】 周郁仍旧没回。 柔柔偷感十足地又探头:“《信笺》剧组开直播了,他们在唱歌,微博抖音都能看,要看吗?” 最后一句是废话。 卫许霁听完前半句就打开微博了。 机位固定,画面很清晰。柳璎占据半块屏幕,另外半块是崔珏,两人正笑盈盈地和直播间里的人聊天,回答问题。 背景音嘈杂,各色声音都有。 唯独没听到周郁的。 柳璎突然提起周郁的名字,卫许霁这才开始注意听柳璎的话。 柳璎撩了撩头发,对着镜头眨了眨眼,笑着说:“宝宝怎么了?女孩不都这样互相叫吗?我们还互相叫老婆呢。是吧周郁老婆?” 崔珏咳嗽了声。 周郁的声音从镜头外飘进来,清泠悦耳,带着股漫不经心地懒散劲:“游戏输了也算吗?” 没有否认。 卫许霁愣神,从直播间退了出来。 第141章 寒山寺 苏市有个寒山寺。 卫许霁学诗时,总是不解其意。因此哪怕勉强背下来,也不会用。 她不喜欢向外人主动开口寻求帮助,因此请来的老师也不会一句句讲解。 周郁拍完戏和她回海市时,卫许霁没缘由地想起了“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二句。 句子很美,但她没见过。 卫许霁说她想去看。 周郁撑着脑袋,略一思索,才说:“很难见到了,不过你真的好奇,我们可以去寒山寺逛逛,还有枫桥。” “远吗?” “不远,就在苏市。” “你会陪我去吗?” “当然,宝宝想去哪我都陪着。” 说这话时,周郁长发微乱,脸上带着薄红,眼底尽是细碎笑意,自然的将卫许霁揽入怀里。 卫许霁独自开车去了寒山寺。 现在这个时间,早已停止售票,卫许霁自然进不去。她找了个地方停车,遥遥看着。 手机一直在震动,卫许霁嫌吵,丢到后座没再搭理。 另一边,得知卫许霁出门的周郁快要急疯了。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一着急,周郁语气也有些冲:“她要出门你不知道拦一拦?拦不住就跟上去,她又不认路,那么晚了,一个人出门多危险。” 韩倩充当和事佬,拉周郁的胳膊:“找人要紧,你赶紧想想她可能去哪儿了。” 周郁甩开韩倩的手:“别碰我,我早说要回来,你一直说再等会再等会,有什么可等的?我走了宇宙会爆炸吗?她要是出一点事你们就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吧。” 韩倩还想说什么,周郁没再搭理,拿了个充电宝就出门了。 她拦了辆出租车,让司机在周边先转着,边不停的打电话,边绞尽脑汁想卫许霁可能去什么地方。 周郁cpu都要炸了,她甚至不知道卫许霁为什么出门,是想见什么人,还是她不回消息惹人生气了。 早知道就带卫许霁一块去了。 周郁还是打不通卫许霁的电话,转而打给好友:“帮我找人,定位一下长生的手机在哪儿,手机号是134……” 对面唰唰记着,随口问:“怎么了这是?” “找不到了。” “多大的人了,还能把自己女朋友搞丢,你别急,我这就让人查一下。” 裴晏初按了内线电话,叫来自己的保镖,安排完,大发慈悲地安慰周郁,只不过话不怎么顺耳:“别担心,没人能欺负得了她。” 周郁低声道谢。 没两分钟,卫许霁的手机定位发到周郁手机上。 周郁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师傅,去寒山寺。” 卫许霁的车很显眼。 是那辆没运回海市的牧马人吉普。 周郁见到车,一颗心也就安稳放到肚子里,付过钱就下车了。 车上没人。 找了一圈,发现卫许霁在售票处站着。 “长生。” 卫许霁转头,看着她。 周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想去寒山寺玩吗?景区晚上闭园的,进不去。” 周郁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卫许霁肩上,她不忘解释:“除了我,没人碰过,不脏。” 卫许霁把衣服还给她,若无其事的说:“周郁,我没听到钟声。” “可能时间还没到。” “我打游戏很笨,死了很多次。” “我可以教你。” “你叫别人老婆,叫别人宝宝。” 卫许霁看着她的眼睛:“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如果你喜欢她,我不会拦你。” 周郁直呼冤枉。 “你看直播了?那是玩游戏时输了的惩罚,我从小玩到大,这种都是不过分的。” 卫许霁逼近她,下眼睑颤动,咬牙切齿:“不过分?你叫旁人老婆不过分?你把用来称呼我的称呼别人不过分?以前不过分现在也不过分?” 周郁改口:“过分,对不起,宝宝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但是我没……” “别这么叫我,我嫌……” 卫许霁不忍心说下去。 但话说到这种地步,周郁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她未尽之意。 周郁瞳孔震颤,随即抿了抿唇,强扯出一抹笑:“我不玩了,以后的酒桌游戏,我都不玩了。” 她想拉卫许霁,被卫许霁躲过。 周郁柔声哄着:“回去好不好?现在晚上冷,你穿那么少,感冒了怎么办?再生我的气也不能欺负自己啊。” 卫许霁看了眼穿着单薄长裙的周郁,转身回到上车。 周郁坐上副驾,把手里的外套盖到卫许霁腿上,看了眼后座一直震动的手机,没说什么。 卫许霁没把车往酒店开,带着周郁兜圈子。 夜色中,车辆是流动的灯火。 凝滞的气氛压得两人都不好受。 卫许霁在等周郁开口解释。 周郁还记得卫许霁刚才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没回消息是因为手机没电了。” 最终还是周郁打破了寂静。 她解释:“我不想和他们玩,都是同事,没意思。所以一直窝在角落打游戏,直到把手机玩到关机。柳璎见了,就拉我和他们一块玩。” “你叫她宝宝。” “没叫,她叫我,我没输,老婆也是她叫的。我只叫过两次,很早之前了,都是大冒险,发微信整蛊。一次是裴晏初,一次是zoe。” 因为卫许霁突然消失不见而大脑宕机的周郁冷静下来。 她做错什么了? 去参加应酬,女朋友因为旁人话里的春秋笔法生气躲起来不说,还不相信的质问她。 “在直播,我不好翻脸,所以没多解释。” 她看着车窗,侧脸挂上寒霜,一字一顿说:“我不恶心,也不廉价。” 语气平静。 稳得卫许霁发慌。 周郁还在说:“我不喜欢她,以及任何一个除你之外的其他人,我都不喜欢。” 第142章 妻管严 “喂,韩姐。” 卫许霁要说的话堵在嘴边,不停的通过后视镜观察周郁的表情。 周郁右手拿着手机,微垂着头,这个角度下,眉眼冷漠。 但说出口的话是温和的: “找到了……嗯,没事。小孩关心我,看我一直不回消息,以为我喝醉了,给我买醒酒汤去了。” 语气里隐隐带着炫耀之意。 卫许霁看周郁一眼,周郁眉心隆起更深,表情不耐。 嘴上和煦道:“也辛苦你们跟着着急了,我刚才关心则乱,语气有点冲,没有吓到你们吧?” “没吓到就好,长生说等会给你们补精神损失费……又不是单给你一个人的。没事,今天也是突发情况,下次注意就行。” “嗯,我知道,回去休息吧,不用等,我带她在外面逛一逛,估计得晚些时候回去。” 卫许霁眼瞧周郁打完电话了,端正坐好,握紧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看着路况。 什么醒酒汤。 什么精神损失费。 什么逛一逛。 周郁说起谎来不用打草稿,张口就来,语气随意地仿佛在若有其事,让人听不出毛病。 如果卫许霁不是当事人,如果卫许霁没看到周郁的脸一寸寸阴下去,可能也会相信。 然而卫许霁不是这个幸运儿,她全程目睹周郁的口不对心,现下怕得要死,连当年她毁了周郁几根灵草都记起来了。 周郁揉了揉太阳穴,十分勉强地提提唇角,平静地说:“你找家便利店,我们歇一会。” “好。” “现在彼此都冷静一下,一切问题,等会再聊。” 卫许霁不大情愿:“哦。” 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便利店,卫许霁找到车位,停好车。 周郁解开安全带,绕到后边,拉开后座的车门,捡起卫许霁的手机,忽视自己打来的未接来电,给备注为【师姐经纪人】的人发了个红包。 卫许霁手上还拿着周郁的外套,安静地看着她的动作,等她忙完,有眼力见的将外套披到周郁肩上。 起风了。 虽然不冷,但周郁体质差,容易生病。 便利店持着暖黄的光,和莹白的路灯格格不入,恍若宇宙深处一颗未被人发掘的恒星。 卫许霁站在光外,伸手给光里的周郁整理衣领。 “师姐,我没有将你想的那般不堪。” 这话她憋了一路,从周郁自我矮化贬低时就想说了。 可是又很矛盾。 如果她足够信任周郁,又怎么会因为旁人的一句话生气。 卫许霁神色黯淡,好在她站在阴影里,不用担心让周郁看到。 她缓声说:“师姐,我又做错了。” 周郁伸手蹂躏卫许霁的侧脸,依旧冷着一张脸:“这有椅子,你坐在这等我,我去买瓶喝的,想吃什么吗?” “冰激凌和梅子酒。” 周郁没说话,转身推开便利店的门帘。 几分钟后,周郁提个塑料袋出来了。 塑料袋放到另一个空椅子上,周郁坐到卫许霁旁边。 “你想喝的酒应该是上次我们在日料店尝到的那款清酒吧?这儿没有那种,而且你要开车,我就没买。冰激凌买了两盒,一盒抹茶一盒香草,现在想吃什么口味的?” “香草。” 周郁将冰激凌盒打开,拆开勺子,叉到冰激凌上,递给她。 卫许霁乖巧接过,挖了一勺冰激凌,送到周郁嘴边。 周郁摇头,开了一瓶酒。 便利店门口是十字路口,过往的车流络绎不绝,汽笛声不绝于耳。不时有行人路过,多数是背着公文包的独行者。 周郁指了指对面的高楼后的大厦,告诉卫许霁,那是百川在苏市的分公司。 喝过酒,周郁的吐息中便染上酒精的味道,裹着雪松,闯入卫许霁的鼻腔。 放到旁人身上难闻的气味,在周郁身上,像是北海道冬季冷风中的居酒屋,皑皑白雪下的唯一温度。 卫许霁很喜欢,盯着周郁莹润的薄唇不说话。 “我能找到你,是因为我找了帮手,让裴晏初查了你的位置。” 卫许霁顺着周郁的目光,看向那座恢宏的大厦,挖了勺冰激凌,吃完才说:“我还以为你我心有灵犀,心意相通,你自己猜到的。” “没有。”周郁看卫许霁一眼,打电话时还不假辞色的脸上终于盛了点笑:“当时,我脑子里一团麻线,什么都想不清楚。” “这件事是我过火,我有女朋友,却没有和旁人划清界限。让你不快,没有安全感……是我不好。” 卫许霁吸吸鼻子,忍不住替周郁解释:“你是为了工作,而且那样的环境下,你不好拆她的台。这是电影宣传的一部分,我知道。” 周郁默了瞬,又喝了口酒。 卫许霁吃着冰激凌,香草的清新奶香没有挽救她逐渐溺水的心情。 她失落地耷拉着视线:“我知道这是工作,别说一个称呼,哪怕是有肢体接触也没什么,都是宣传的一部分。” “我一直都知道的,明明之前适应地很好,可今天就是不舒服。她叫你老婆让我不舒服,你有可能也会这样叫她,会让我更不舒服。” 独属于卫许霁的权利被剥夺了。 被周郁赋予特殊意义的称呼转赠给了旁人。 甚至,卫许霁还没有用过“老婆”这个正式的称呼叫过周郁。 她很介意。 她更介意的是,以后会有很多人叫周郁老婆。她只是其中的一员。 她想劝周郁别再演戏了。 可她委实说不出口。 让周郁去演戏的是她,因为吃醋又想让周郁退圈的也是她。 她的想法前后矛盾,受伤害的只会有周郁。 “你生气是应该的,周郁,是我不好。” 周郁叹气:“长生,我们一件一件说。” “你不去杀青宴,是因为我说了你之前透露了投资人的身份,今天监制什么的都在,肯定要和你搭话。对吧?” 卫许霁点头。 如果不是周郁想到这一层,她肯定会跟过去,不让人欺负了周郁。 ……虽然看起来只有她在欺负周郁。 手里的冰激凌罐身起雾气。 卫许霁换了只手,周郁顺手接过,拿纸巾擦干,再递过去。 周郁又说:“酒局上,我可以和你聊天的,但我没有,而是选择了打游戏,把手机的电量耗光。” 听起来很过分。 卫许霁心里闷闷的,仍要为周郁解释:“你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你不是我的附属品,没有义务时时黏着我。” 周郁讶异挑眉。 那个表情的含义是:“你不就是这样想的吗?” 卫许霁看懂了。 是。 她希望周郁是被她随身携带的物品,永远只有她,只能看到她。 但这和她不想周郁说自己有错不冲突。 做贼心虚的卫许霁蹭了蹭鼻尖,随意扯了个话题:“你把自己哄好了吗?” 现在的态度比在车上要和善多了。 周郁反问:“你把自己哄好了吗?” “嗯。” 卫许霁重重点头,然后抱歉地笑笑:“你大概听出来了,其实我还没想通,对你有点怨气。但是你生气了……你不开心,我就不太敢生气了。” 周郁无声拎起嘴角,心里的最后一点不舒服,因为小师妹的“妻管严”抚平了。 “还在气那个称呼。” “对。” 第143章 翻账 夏末的夜里,凉风习习。 周郁起身去便利店买了条毯子,盖在卫许霁腿上。 一盒冰激凌已经吃完。 卫许霁随手递给周郁,准备再翻下一盒,被周郁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周郁晃着酒瓶,轻声问:“长生,要我再说一遍我没有那样称呼她吗?” “不用了。” 道理她都懂,可她还没从牛角尖里钻出来,周郁再怎么说都没用。 周郁没强求,想了想,道:“接下来是你的问题。” 语气平静,态度冷淡。 气氛一下子凝滞。 刚才的和谐相处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或者说,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里的“甜枣”,现在,巴掌要来了。 卫许霁正襟危坐,掖了掖唇角,紧张的背绷直。 她就知道没有那么轻易过去。 周郁把酒瓶放在脚边,态度很端正:“你有意识到自己哪里不对吗?” “很多。” “哪里?” 卫许霁小声说:“太黏你,但是又不够信任你。” 耳垂有些烫。 卫许霁伸手碰了碰,见周郁轻飘飘看她一眼,又温顺地放下手。 像一只没脾气的绵羊。 周郁匆匆扫了眼,收回眼神,看着来往车辆,淡声反驳:“不是。你黏我,不够信任我,都没关系。” 周郁理解卫许霁。 她们知根知底,曾经也算相依为命。 对卫许霁来说,在这个运行着陌生规则的世界里,没人比已经同化成普通人的周郁更适合依靠。 周郁偶尔也会想,如果卫许霁不知道她是宫锦,会不会再和她拉扯一段时间? 肯定会。 可她偏偏在那个时机暴露了。 于是她们顺理成章在一起。 卫许霁笃定她们两个不会分开,确认她们的关系比与卫家人萍水相逢的血缘亲情更可靠。 所以,卫许霁才会鲁莽的将所有情绪装到和周郁的感情中。 喜怒哀乐,爱恨嗔痴,一股脑的,全部放到这段对于她们俩都有些陌生的关系中。 这不怪她,她才十八,少年人爱人,只会想着是不是还不够?哪会懂得收敛? 在爱意泛滥成灾的年纪,她在将自己的一切拿来爱人。 除了卫许霁,没人能再带给周郁这份赤忱的爱,周郁怎么会指责她黏人? 至于信任。 那是周郁自己作破产的。 从重逢就开始欺骗隐瞒,卫许霁对周郁不放心才是正常的。 “有三件。” 卫许霁洗耳恭听。 她想知道自己做错那么多事,周郁是怎么说成只有三件的。 周郁伸出食指:“不开心就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不接电话不回信息。” 卫许霁想起周郁在寒山寺售票口找到她时的欣喜模样,不自在地抻了抻白皙的脖颈。 记起周郁和韩倩的电话讲了,周郁似乎还因为卫许霁的消失大发雷霆,对工作人员发火了。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 “就这样?驾驶证没收三个月。”周郁冷声道:“下次再敢不让人跟着就到处乱跑,我会让你也找不到我。” 卫许霁觉得周郁有点凶:“好吧。” 语气听起来有些勉强。 不过周郁不在意。 周郁又伸出中指和无名指:“卫许霁,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是,‘如果你喜欢她,我不会拦你’。我叫你宝宝,你那句没说完的话,是想说什么?” 卫许霁的脸色唰一下就变得更加苍白了。 她当然记得自己气到口不择言时都说过什么。那样的话,哪怕重复一次,都是种残忍。 卫许霁喉咙发紧,保持沉默,无措地搅弄着手指。 周郁不喜欢她的沉默:“你不想解决问题吗?” 听起来像开始倒计时的定时炸弹。 卫许霁眼帘落下,轻声说:“想。”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腕,艰涩地从喉腔挤出字来:“那句话只是试探你。我没那么大度,如果你移情别恋,我就把你关起来。你当时若是没答好,有任何一点动摇,现在应该躺在别墅里了。” 为了让周郁实景拍摄,卫许霁投资《信笺》时,还买了一座别墅,就在苏市,暂时租给剧组拍戏。 如今电影已然杀青,别墅空出来了,用来藏周郁正好。 周郁表情缓和下来。 她用手背拍了下卫许霁的脸,笑意不达眼底:“你大可以试试,试试看我有几条命够你折腾。” 尾音上扬,不是卫许霁熟悉的挑逗,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卫许霁露出一个无害的笑:“还有呢?” “没了,你少说一个。” “没少说。”卫许霁呼气,居然没糊弄过去,“我口不择言,伤害到了你,对不起。” 周郁眸色闪了闪,拿起脚边的酒瓶,又灌了两口。 卫许霁看着周郁,脸上不见醉意,倒是带了些倦怠。 往日最有活力的眼睛懒散垂着,周郁捏着挺秀的鼻梁,又在叹气。 卫许霁心里涌上愧疚:“我很幼稚,给你添麻烦了。” 她思想幼稚,行为幼稚,为难了周郁,忙了半天,还要带孩子一样照顾她。 汽笛声由远及近。 周郁撩了撩眼皮,没吱声。 卫许霁忐忑不安:“我是不是很烦人?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麻烦精,而厌恶我疏远我。” 周郁看着她,轻笑:“有时候是会有些头疼。” “但是,比起失去你,比起让我活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这小小的一点麻烦,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不会疏远你,更不会厌恶你,永远不会。” 第144章 受虐倾向 卫许霁原以为这次要在牛角尖里待很久。 毕竟今晚她破天荒的躲了出来,周郁追过来,再三解释,她心里仍是有个小疙瘩。 周郁称呼那个小疙瘩为“贪婪”。 真正坦诚的那天,周郁用了一个词形容自己对卫许霁的感觉,是“欲壑难填”。 卫许霁语文不好,如今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爱意浇筑贪欲。 周郁对她的包容与纵容正一点点滋养她的胃口,将她捧得愈加无法无天。 卫许霁为自己的变化感到难堪,因此想要躲避。 可周郁告诉她,没关系。 卫许霁克制住自己想拥抱周郁的冲动,祈求她:“再说一遍,再说一遍永远。” 周郁遂她的愿:“我永远爱你。” “永远是多远?” “我的意识未从这个世界消失前,都叫永远。” 卫许霁以前没听过这个说法。 修仙界不说“永远”,有人朝生夕死,有人与天同寿。永远一词,于他们来说,太过奢侈。 这里的人尤其喜欢说。 那些吐槽bot里,路望今和祝简转载的视频文案上,文学里,影视剧中……这里的人把“永远”当作助兴词,就像周郁手里的酒,开心时,难过时,就需要搬出“永远”来放大情绪。 卫许霁说不上反感,只觉得夸张。 可当这个词从周郁口中说出来,双标的卫许霁只会说:“我也永远爱你。” 周郁含笑捏了下卫许霁的脸,起身,再次掀开门帘,和便利店的店员说了声,将垃圾包好,丢到垃圾桶里,连同那瓶没喝完的酒。 “回去吗?” 周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伸手遮住卫许霁头顶直射的光。 卫许霁在阴影里望着周郁,“想再坐会儿,可以吗?” 视线拉到远处快要被大厦的霓虹点亮的夜幕上,隐约的星辰散乱零落。 卫许霁脸上弥漫着笑:“这儿的星星没有昌都的好看。” 周郁听懂她的隐喻,气息一乱,恼羞成怒地用手拍了下卫许霁的侧脸:“不许胡说。” 周郁刻意收着力度,不疼,还有点爽。比起周郁上次打她,可以算是挠痒痒了。 吐槽bot里说,这叫s。 打完没着急撤走,周郁心疼的抚摸着卫许霁的脸颊,玩玩具似的按了按。如果不是在外面,卫许霁觉得周郁应该会亲她。 吐槽bot里说,这是aftercare。 卫许霁回忆着bot给出的解决方案,按住周郁的手,拉到唇前,亲了亲。 周郁的笑容僵在脸上。 下一秒,手足无措地将手收回来,背在身后,尬笑:“长生在等什么吗?” “等钟声。” “钟声?” 原谅周郁。 周郁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挖掘出来了小师妹的潜在属性,整个人都沉浸在小师妹可能是m里,脑袋中的浆糊和找不到卫许霁时不遑多让。 周郁:……所以长生怎么会有这种癖好呢?该不会真是她打出来的吧? 卫许霁点头:“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想听寒山寺的钟。” “应该听不到。” “为什么?” “半夜敲钟扰民。”周郁有理有据。 “那好吧。”卫许霁觉得惋惜:“我们回去吧。” 周郁心不在焉地应声。 系上安全带,卫许霁看了眼视线里高耸的大厦,疑惑:“你说你是让裴晏初查到我的位置的,怎么查的?有人拿着你看星星的天文望远镜在找我吗?” “通过手机号定位你的ip,很简单。” “谁的都能查到吗?”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卫许霁眉心堆了堆。 周郁回神,转了转手腕,“怎么了?觉得被冒犯了吗?” “不是。”卫许霁轻呼一口气,胸腔小幅度起伏:“我想,我想获悉你的位置,或者,你知道的我的也可以。” 周郁打量着卫许霁。 小家伙眉清目秀的,怎么和裴晏初一样喜欢搞监视啊? 还是说,自己给的安全感仍不够? 想了想,总归不算什么大问题。 周郁说:“明天去买手环,手环能定位,你戴着,我随时都能找到你,可以吗?” “你不戴?” “不戴,戴了好多年了,好不容易解放,我才不戴。” 那是中考后的事了。 某次俞敏在家时,周郁突然力竭晕倒,直直摔到地上,怎么叫都没动静,差点把俞敏吓出心肌梗塞。 因为太着急,探鼻息时发现周郁呼吸微弱,关心则乱的俞敏以为周郁是猝死了,把人搬到车上就要往医院赶。 还好周郁提前醒了过来。 周郁知道自己的身体查不出来毛病,去医院只会让俞敏更担心,一通忽悠,说是自己的心理出了问题,这是正常的躯体化。 然后执行力超强的俞敏女士一脚踩到精神病院。 周郁被迫胡乱答了一堆题。 检测结果周郁不清楚,只记得俞敏和医生谈完后,给她安排上了能检测心律的手环,开了两瓶药。 因祸得福,她避开了高中开学的军训,在家度过了一个安逸舒适的假期。 不过那药挺有用的,吃完周郁的睡眠质量都好了,整天清心寡欲,连游戏都不想玩了。 卫许霁听完,想起自己也被周郁用“心理有问题”这个理由骗过。 她还去拿了抗抑郁的药,怕周郁性子傲,接受不了自己有病,偷偷加在周郁的饮食里,把周郁折磨的精神萎靡。 卫许霁尴尬地咳了两声,“你不是说那个药不能乱吃吗?” 周郁无辜道:“我后来才知道的。” 她当时有护身符,吃再多药也不会影响身体,现在不行了,现在护身符没了。 这个话题不能深入,深入卫许霁就容易多想。周郁不想听卫许霁的亏欠,换了个话题,讲起了杀青宴上的事。 周郁坐在崔珏旁边,位置是崔珏亲自留的。旁人有没有异议周郁不知道,只记得一堆人来和崔珏敬酒,听得周郁的耳朵快生茧了。 左不过感谢导演的指导,右不过有机会再一起合作,结尾来一句“电影大卖”。 卫许霁插嘴:“你说了吗?” “我说了,我第七个说的。” 她是女四,按照番位,她只能第七八个的说。 卫许霁没细想其中的弯弯绕绕,平稳驾驶着车,配合的笑。 临下车时,周郁没忍住,为难地问:“长生,你有受虐倾向吗?” 卫许霁:??? 第145章 打游戏 这个问题有些难回答。 因为卫许霁不确定周郁有没有。 周郁喜欢蒙眼,周郁喜欢choker,周郁的百宝箱里装了会动的尾巴,周郁喜欢拍她的脸。周郁还有极强的控制欲。 种种迹象表现,周郁是s。 但周郁不承认。 卫许霁为不诚实的师姐感到头疼。 在周郁愈加怀疑地眼神里,卫许霁不得不祭出那句万能的话:“师姐,我可以学。” 周郁嘴角抽搐了一下:…… 好的不学学这些。 …… 从前台拿了房卡,刷开房门。 卫许霁将周郁买的东西摆进酒店的小冰柜里,拿到抹茶冰激凌时,放到耳边晃了晃:“是不是化了?” “化不化你都不能再吃了。” 小心思被看穿,卫许霁老老实实把冰激凌放进去。 沙发上放着周郁的笔记本,周郁点开,还停留在游戏界面。 周郁退出来,拿卫许霁的手机号注册了一个账号:“下次我们联机,一块玩。” 卫许霁走过来,放下一杯冰水,“这次不玩了吗?你说过会教我。” “你不困吗?” “你不在的时候,我很无聊,睡了一会,眼下还不困。” 卫许霁挽起袖子,蹲在周郁面前,仰着小脸看周郁,善解人意道:“师姐你困了吗?那我们休息吧。” 乌瞳一闪一闪的,晶莹水润,分明在说:陪我玩一会儿。 周郁怎么舍得拒绝她:“我去泡澡,你搬个椅子,坐在浴室门口,听我教你操作。你悟性高,等我泡完,基本上就能学会,然后我们联机玩游戏,好不好?” “唔……我不可以进去吗?” 卫许霁纠结:“在门口听不清怎么办?” 她不是想看,她只是觉得面对面的交流更加高效。 周郁推开卫许霁的脸,眼里盛满笑意:“少装,你在隔壁房间都能听到我说什么。去放水,我用你的电脑下载游戏。” 卫许霁听话的去给周郁放水,又去拿了换洗的衣服,点燃香薰,用手机放了周郁的歌单。 就差伺候周郁脱衣服了。 事实上她想,但周郁肯定不允许。 重重叹口气,卫许霁拿着鼠标,生疏地登录游戏,建立新存档。 水声荡漾。 听起来周郁进浴缸了。 “我建议你先用创造适应一下,大概了解一下方块的属性再开始冒险。” 卫许霁看着屏幕迟疑:“什么是创造?” 右掌拨动清水,周郁轻笑:“创造就是无限生命无限资源,在……” 学习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哪怕是学习玩游戏。 卫许霁一开始还在听室内的声音,随着周郁的一步步指引,游戏步入正轨,卫许霁就专注起来,摒弃杂念,差点连周郁的话都顾不上了。 周郁泡完出来,卫许霁已经学会建自动农场了,正在从流浪商人手里“换”栓绳。 见卫许霁专心致志的模样,周郁突然想起来一个梗:有时候真想跪下来求自己别再打游戏了,然后发现,跪下来也能打。 周郁没打扰她,绕过去,去拿了杯水喝。 卫许霁的小狗鼻子上线,嗅着味道就追了过来:“周郁,好香,抱抱嘛。” “电脑呢?” “桌子上,可以搂你的腰吗?” 不等周郁回答,卫许霁已然环住周郁,头埋在周郁的颈窝,吸猫似的慨叹:“好香,周郁,好喜欢你的味道。” 淡淡的雪松之外,就是沐浴露的花香,像只可口的小蛋糕。 每次吵完架后小师妹总是更黏人。 周郁理解。 只不过……周郁比了比两人肩膀的高低,惊喜道:“宝……长生,你是不是又高了一点?” 卫许霁没测量过,摇头表示不知道。 她更在意周郁话里的停顿。 卫许霁委屈道:“叫我宝宝嘛,周郁,我喜欢听。” 一副全然忘记是谁说不许周郁再这样叫她的意思。 周郁惩罚性的抬手扯了扯卫许霁脸颊的软肉,“没穿内衣,别抱我那么紧,不舒服。” 卫许霁“哦”了声,很不见外的碰了碰,发现周郁没在开玩笑后,耳朵和脸颊瞬间红透了。 周郁觉得好笑。 怎么会有人野的时候那么野,纯情的时候碰一下就害羞啊? 她故意逗了逗卫许霁的下巴:“烫到你了吗?” 就周郁的温度,只会冰到卫许霁。 她牵着卫许霁的手,从衣服上探进去,学卫许霁撒娇的样子,软着声音问:“宝宝喜欢吗?好不好玩?想不想要更多。” 边说边靠近,周郁帮卫许霁挽起遮住耳朵的散发,冰润的指腹摩挲着,薄唇撩拨似的擦过卫许霁的嘴角。 哄得卫许霁飘飘然。 诚实道:“想。” 周郁奖励地亲了亲卫许霁,在卫许霁想进一步的时候将人推开:“打游戏。” 上号上号! 她这次要建造一个中世纪风格的吸血鬼城堡,正好抓卫许霁做苦力,帮忙收集材料。 周郁性子懒,酒店的椅子久坐不舒服,索性拉卫许霁去床上……建房子。 卫许霁:…… 一个女人,不能,也不应该这样。 周郁边解释着建筑要领,边科普这个世界里的怪都有什么特色。 “我们不去打龙吗?” “我是建筑党,去打龙只可能有一个原因。” 卫许霁疑惑:“什么原因?” 周郁说:“需要龙蛋做装饰物。” 卫许霁觉得周郁有些残忍,然后把附近的树砍光了,又把刷新出来的生物一剑剑杀了,交到周郁手上,让她烤肉。 周郁不忘正事:“好玩吗?” 卫许霁眉开眼笑:“比我自己玩的时候好玩。” “那是因为你当时不会,现在会了,如果你一个人玩,会好玩吗?” “应该会的。” 卫许霁知道周郁为什么要假设这个。因为周郁怕卫许霁在她不在的时候无聊寂寞。 她想想自己今天的不懂事,又说:“我会长大的,会学会打发你不在的时光。” “我知道,我们长生很棒。” “宝宝。” 周郁从善如流的改口:“宝宝很棒。” 第146章 长生的日记(节选) 8.26 周郁问我愿不愿意回学校读书。 我不愿意。 她说高三阶段的学习很重要,我还有那么多考试要补,跟在她身边会来不及去考试。 很有道理,我打算暂时离开她,等完成这一段时间的考试再去找她。 只希望她不要忘掉我,要每日记得想我,像我万千次想她那样。 今天卫京玉打电话来,说她有个朋友和我一样黏人,现在人家把她丢了,像只丧家之犬,可怜又可气。劝我不要步她朋友的后尘。 真奇怪,卫京玉也有朋友吗? 8.28 午饭后,周郁说带我去买文具。我拿出自己的那些纸笔,她放回去,告诉我开学前去书店换新文具是仪式感。 我不懂为何这也要仪式感。 周郁说,这和春节要换新衣服一样,新年新气象,新学期也是新气象。 我记下了,等春节来临前,我要带周郁去买很多很多漂亮衣服。 周郁喜欢华而不实的毛病还是没有变。她拿给我看的好多签字笔和笔记本都很漂亮,但除漂亮之外,没什么优点。于我而言,更是鸡肋——这个词是金宝教我的,她说想吃吃不下,想吐又找不到垃圾桶,就叫“鸡肋”,我没想到金宝还吃过鸡的肋骨。因为我不需要写那么多字。 可周郁送我的东西我怎么会拒绝?必然是要收下。 书店的收银员认得她,说了一番道谢的话,问周郁有没有时间,小乐吵着想再见见这位小周老师。 小周老师又撒谎了,说最近有事,问了几句小乐的近况,就带着我回家了。 然后我们两个在家里继续建之前没建完的吸血鬼城堡。 小乐,我后来才想起她是谁,我和周郁重逢的第二天,周郁去一户人家里看一个小孩有没有练钢琴的资质,那个孩子就叫小乐。 五六岁的小女孩,很笨,周郁让她叫阿姨,她叫姐姐。 我都没怎么叫过周郁姐姐。 8.29 周郁带我去电影院看电影。 依旧是重映的动漫。 我唯二的两次去电影院看电影,看的都是重映的影片。 不过没关系,等《信笺》上映,我就可以去看首映了。周郁说,她会带我去首映礼。 很期待,我决定让金宝催一催崔珏的电影制作进度。 8.30 明天要去上学,不开心。 周郁下午和朋友聚会,染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味道回来。她没喝酒,但她很开心。 我更不开心了。 8.31 周郁接了韩倩的电话,告诉我,她过几天要去京市试镜。 我还没有去过京市。 周郁捏着我的脸,很可惜地告诉我,我这张脸在京市会很危险。 我在影片中看到过类似的剧情。 浪迹江湖的游侠行侠仗义完,总有人告诉他:“京城很危险,到处是你的通缉令,你不要回去,等事情平息下来再说。” 于是我很惊慌,问她,我是不是通缉犯,去到京市会不会被抓起来。 我以前是不在意身份的。 是卫京玉之前告诉我,说,被抓起来就不能见到周郁了。只会见到她和母亲。因为她和母亲是我的血亲,周郁不是。法律不许非血亲的人探监罪犯。 我不想见不到周郁。 周郁正经的表情忽然就碎裂了。 她笑着,亲吻我,问我怎么那么可爱。 除了她没人夸过我可爱。 我想,大概是因为周郁爱我,才会看到旁人看不到的可爱的一面。就像我也会觉得周郁可爱。 (周郁玩游戏不亲我的时候不可爱) 等我被她亲的晕乎乎,她说,昨天聚会时聊起江家,裴晏初知道江璨对我表露过敌意后,劝我要小心,因为江璨处事狠辣,睚眦必报,卫京玉就是被江璨逼走的。 江家前些年在京市可谓一手遮天。现如今没落了,也不是周郁和我能抗衡的。 江璨江璨又是江璨。 怪不得卫京玉那么讨厌她。 不过我问起卫京玉是怎么被逼走时,周郁倏地沉默了,只说:小孩子家不该问的别问。 周郁又不可爱了。 超级讨厌把我当小孩的周郁! 周郁送我去学校,路上买了香草冰激凌,很好吃,还接了一个香草味的吻。 位置没有换,我仍旧和祝简同桌,路望今的话又变多了,边补作业边讲话。她也不嫌累。 老师通知我们可以收拾宿舍了,我才记起周郁没有给我带床褥。 ……好吧,我一直都知道,是故意没有提醒周郁。 我很开心。 因为这代表着我可以回周郁家住了。 9.1 周郁说她今天会很想我。 我也是。 课上,老师用的教案,题集,贴在书上的知识点,我都没有。我的教科书一如既往的很干净。 路望今说可以把书借我抄,让我将知识点补上。 我有些可怜她。 她读那么久的书了,都没学会上课不能转头说话。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路望今被某个秃头的主任抓到了,站了半节课。我则是睡了半节课,因为前桌没人吵,难得没做噩梦。 9.4 今天周郁去京市试镜了,是金宝来接我。 金宝提醒我,卫京玉之前送我的影视圈人脉都是京圈的,现在用正合适。 我写作业,金宝给那些人打电话,聊起周郁去试镜的那部电影。几个电话下来,金宝向我邀功,说周郁肯定过。 可我知道,周郁不需要我帮忙也能过。 9.6 周郁发微博前,给我发了消息,提醒我“抢沙发”。 是一组日常照,看起来像他拍。 我评论了一句“好看”。 周郁不开心,问我为什么不说想她。 我当然想她。 但她现在有三万粉丝,如果我说了,会不会影响她? 9.7 周郁回来了。 她要我亲口说想她——她把我想的台词抢走了,这是我原本要说的! 周郁最坏了,勾引我,诱惑我,撩拨我,又说“明天要上学,宝宝早些休息”,把我晾在一边,读剧本去了。 9.8 今天体育课,听到隔壁班的同学在谈论周郁。 听起来似乎是柳璎的粉丝。 女生说,柳璎最近频频点赞周郁的微博,柳璎和周郁穿了同款,柳璎在微博转发了首小情歌,柳璎在杀青宴叫周郁老婆。 女生大呼小叫,说,她家姐姐似乎恋爱了。 女生还说,虽然周郁现在名不见经传,但长得漂亮,她家姐姐和周郁在一起,至少登对养眼。 我觉得她比路望今还可怜,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 周郁明明和我更般配。 9.9 今天周郁微博上的照片是我拍的。 她听了昨天体育课的事,圈着我的肩膀拍了一张。在我如往常一般“抢沙发”时,她用那张照片回复了我。 她说:高三生好可怜 结果周郁的粉丝一口一个妹妹的叫我,说要做我姐夫。 第147章 风评被害 海市阴雨连绵,连下了几天,终于放晴。 周郁买好了游乐园的票,本想在进组前带卫许霁出去玩一圈,谁知道卫许霁宅病犯了,缠着她待在家里。 票退不了。 周郁让卫许霁把票转让给祝简和路望今,就当感谢她们对卫许霁的照顾。 夜晚,路望今发来视频,是烟花秀。 “你喜欢烟花吗?” 沙发上,窝在周郁怀里的卫许霁抬头,问和zoe打电话商讨旋律的周郁。 周郁按了静音,“一般,怎么了?” 卫许霁把手机递到周郁眼前:“看起来有点意思,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她又问:“真的不喜欢吗?不要为了我克制自己。” 周郁失笑:“我什么时候克制过了?” 卫许霁:…… 话说的不错。 只点火,不负责的坏女人。 又过了几分钟,zoe才敲定满意的旋律。周郁挂了电话,将设备收起来,又去洗了葡萄。 “坐起来吃。” 卫许霁很听话。 听话的起身,吃了颗葡萄,乌瞳滴溜溜地转,见周郁坐在沙发上,挪到周郁面前,抬腰,跪坐到周郁腿上。 周郁只说了坐起来吃,可没说坐哪里吃。 这个姿势有一点不好。 她吃不到葡萄了。 周郁微微仰头,看着她,“怎么了?” “有事同你说,你先喂我一颗葡萄。” 周郁拿了一颗,喂到卫许霁嘴边,又伸手接过卫许霁吐出来的皮,放到摊开的卫生纸上。 卫许霁吃完,扶着周郁的肩膀,垂眸看着她,越看越觉得喜欢。 她俯下身,生疏的衔咬周郁的唇瓣,道:“班主任给我发消息,说我快考试了,就是之前说的那个合格考。” 周郁含笑鼓励:“宝宝加油。” “我考完试,你能来接我吗?” 周郁不答。 卫许霁失落地垂下眼帘:“路望今说,她考试时,她妈妈总是接送她,陪伴她,给她买礼物奖励她。我问了,祝简也是这样。” 她笑起来,自我安慰:“不过,合格考很简单,我自己也可以。你的工作更重要。等更重要的考试,你会陪我的,对吧?” 周郁又拿了一颗葡萄,喂到卫许霁嘴里。 “我尽量赶回来,如果不行,就让金宝陪你,好不好?” “好。” “不过,既然你说了考试很简单,那先领一下奖励吧。” 卫许霁没反应过来:“什么奖励?” 周郁指腹在卫许霁的唇上摩挲,舔舐地吻着,接着,撑着衣服下摆,把居家的白t脱了下来。 “不刹车?” “不刹。” 卫许霁眼睛亮起来:“我来?” 周郁眯眼笑起来。 …… 卫许霁神清气爽地让金宝开车送她去学校了。 周郁一觉睡到中午,醒来时韩倩打了几个电话。 迷迷糊糊接起,就听韩倩激动的说周郁又上热搜了。 上呗。 无非就是剧组宣传。 难不成有狗仔在蹲她,又碰巧她们昨晚没拉窗帘,运动的画面被狗仔拍下来了吧。 周郁一下子惊醒。 不会吧。 打开微博,热搜第三#宋清时 周郁#后面跟了一个爆。 那没事了。 点进去,原来是宋清时发了微博: 【@宋清时:向来不过问专辑进度的老板今天破天荒问我什么时候发新专,要不要开演唱会,我还以为我们公司要破产了】 【@宋清时:不用担心,没破产,问过了,是老板的朋友@周郁受人所托问的,你们催新专怎么催到了小周那里哈哈哈哈,别欺负人家小朋友】 宋清时还回复了一条问两人关系的评论:【她叫我姐姐?差辈了,叫我阿姨还差不多】 周郁:…… 这都能上热搜。 不愧是歌坛天后。 不过真的很怀疑是有人买热搜了。 周郁穿上衣服起床洗漱,刷牙时,切换到大号,然后最新款的手机卡了一下。 她活那么久,第一次知道微博能因为后台消息多卡到登不上去。 周郁笑得差点呛到泡沫,退到后台,对镜拍了一张,发给卫许霁:【刚睡醒的周小锦,请查收。】 卫许霁在上课,周郁不期待她能回。 估计着差不多了,周郁重新登上微博,把烦人的提示音关了,各种免打扰一打开,手机好多了。 韩倩的电话又打过来:“醒了吗?醒了就快点和宋清时互动,白送的流量不要白不要。” 电动牙刷嗡嗡嗡。 韩倩:“你和小裴总确定只是朋友吧?要是舆论走向像上次那样扯到感情上,你家那位会闹吗?我对你没别的要求,至少后院别起火。” 电动牙刷嗡嗡嗡。 韩倩:“还有,你怎么想的,在评论区抛你和她的合照,怎么,仗着旁人不敢猜你和高中生谈恋爱就这么肆无忌惮吗?” 周郁完漱口,左手扶着盥洗台,右手拿着手机,懒散地笑:“我也后悔啊,都在让她叫姐夫,气得她半天没理我。” 擦掉泡沫,她疑惑:“我很吸男粉吗?” 真是个坏消息。 韩倩沉默片刻,从电脑里调出数据,边看边说:“不是,基本上都是女粉。” “那怎么……” “你知道你长得很受……我的意思是,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和征服欲吗?” 周郁:……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谢谢。 风评被害…… 真想把卫许霁抓过来,让卫许霁告诉她们她有多1。 挂了电话,在好友群里吐槽完,裴晏初跳出来质疑:【你不就是0吗?】 周郁:【???】 裴晏初:【我靠,你背叛组织!】 周郁:【知道你是了,裴大小姐】 宋乔菲:【哇塞,刺激】 穆佳音:【哇塞,刺激】 第148章 定妆照 电影开机前,周郁接到消息,要提前过去试妆,拍定妆照。 电影的取景地是京市郊区某即将翻新的高中,导演为了角色更真实,要求棚摄结束后,还要穿着校服去学校里拍摄。 校门口,周郁看到有卖早餐的小车,悠哉悠哉地下了车,点了份牛奶燕麦粥。 周郁拿出手机扫二维码,“多少钱?” “五块。” 周郁转完钱,撑着校服口袋,闲谈:“我看粥没剩多少了呀,是不是要收摊了?” “对,美女加糖吗?” “不加。” 阿姨看她一眼,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呵呵道:“美女是来拍电影的吧?附近都传遍了,说什么大导演要拍电影,选了十三中。我们也没见过明星导演,都凑热闹来看看,要不然早就回去了。” “我不像学生啊?” “不像。” 阿姨看着周郁身上崭新的校服,悠闲的动作,过分漂亮的容貌,哪哪都不像。 她不懂演戏,但她在十三中门口卖了那么多年的早餐,知道学生是什么样的。 阿姨将打包好的粥递给周郁。 周郁没着急走,揭开盖,用吸管搅拌着粥,搭话:“我是南方人,读书时除了不化妆,差不多就这个状态,和你常见的学生有哪里不一样吗?” “听不出来呀,小姑娘你是哪里人,说话都没有口音。” “海市。” “大城市啊。” “京市比海市大。” “还是不一样的,我们这里都赶七环外了。”阿姨擦了擦手:“你身上的衣服太干净了,不像水洗过的,刚从仓库拿出来吧?” 差不多,方方从服装老师那里拿了衣服,她就换上了。当时衣服的包装还没拆封。 周郁低头笑了笑,一边搅拌粥,一边吹凉。 阿姨见她有心要听,又说了一些,包括买饭时太悠闲,一点不着急,习惯性用手机支付。 周郁没意识到哪里不对:“手机支付有什么问题吗?” 阿姨对着对面的校门努努嘴:“大门上有监控,十三中查得严,学生就算带手机,一般也不会那么光明正大把手机拿出来,多数都是付现金。” 有些斑驳校门口,赫然挂着两个崭新的白色摄像头。 周郁:……不着急翻新然后换了新摄像头是吧? 柔柔过来找人:“姐,韩姐说该准备拍定妆照了。” 周郁嗯了声,身后的阿姨叫她:“小姑娘真是明星啊,我说呢,那么漂亮。” 周郁含糊:“也是打工的。下次再来您这买粥。” “好好好,下次你来免费。” 等走远,柔柔才问:“老板你饿了吗?” “不饿,无聊,随便逛逛。” 周郁收起社交面具,平静地盖上盖子,将粥递交到柔柔手上:“放着,等彻底凉了再给我。” “好。” 这部电影由灿星全资出品,是为了掩盖……哦不,洗刷灿星总裁“选妃”的丑闻。 没错,是江璨投资的。 为了能扭转舆论,灿星还特地拉来了前不久在威尼斯电影节拿了奖的霍克导演。 霍克看起来比崔珏年轻。 个子不高,蓄着一小撮山羊胡,鼻梁架了副黑框眼镜,目光如隼,不说话时带着股一丝不苟的严肃感。说话时,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莫名喜感。 做导演的,总是比旁人更天马行空些。 化妆师为周郁补完妆,霍克检查过,拍了几张,换了几个景,都不满意。 他嚷着:“你是死人吗?” 这样的评价,让上部戏几乎被崔珏从头夸到尾的周郁觉得刺耳。 她垂眸掩饰不悦,刹那间整理好心情,敬业的问霍克:“我该是个死人吗?” “你还不如死人,情绪太假,让入殓师给你画幅新皮怎么样?” 情绪假? 是说她演技不过关?周郁是按照剧本来表演的,怎么就不过关了? 不是,几张照片能看出什么演技来? 被劈头盖脸的骂一顿,周郁心里不太舒服,站起身。 “说你几句就承受不住了?就这心理承受能力当什么演员?大街上抓一个人都比你有情绪,就这演技,怪不得要托人进我的剧组,不愿意拍滚蛋。” 霍克说话慢,喷起人来更带嘲讽意味。 尤其,他直说周郁是走后门进来的后,更是让片场落针可闻。 摄影师化妆师场记以及各个演员的助理愣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现在是在教室里。 周郁所在的位置在中排的侧边,靠墙,不临窗,像个小透明。 面前的桌上是垒成一摞的书,道具老师比服装老师认真,因为书上有做旧的痕迹。 周郁站在原地沉思片刻,没出去,而是坐到了后座的桌子上,压抑又愤怒地看着霍克,抬起右腿,撑在自己桌沿。 没有刻意的表演技巧,不用挑角度,情绪全部通过眼神表达出来了。 霍克踢了脚摄影师:“愣着干嘛,拍啊。” 两个摄影师围着周郁咔咔拍。 周郁右腿用力,猛的踢翻桌子,桌子上的书本哗啦啦落了一地。 霍克目露惊喜:“拍下来了吗?拍下来了吗?” 霍克简单审完照片,啧啧称奇:“怪不得崔老师说她是天生的演员,不错。” 抬起头,教室里已经没有周郁了。 “她呢?” 导演助理小声说:“走了。” “没拍完呢,怎么就走了?” 导演助理都快把头埋地里去了:“周郁老师说,她和您创作理念不合适,继续留在这也是折磨,不如把机会留给更需要的,大街上的人,她就先走了。” 霍克捋胡子的手一顿:“签了合同的。” “她说,你说她是走后门进来的,应该知道她金主有钱,违约金两天内打过来。” 霍克傻了,着急叫人:“把她追回来。” 另一边,周郁阔步在前边走着,韩倩小跑着在后边追。 韩倩边追边说:“祖宗,怎么就不拍了?你应该看出来了,霍导这是想让你演女一,不比你试的那个女三戏份多?” 周郁冷脸:“拍什么拍,挣点窝囊费不够我看心理医生的。合同上签的是佩池,他临时改主意关我什么事?” “真想换,至少应该提前说一声,好好沟通,莫名其妙骂我一顿,我是受虐狂吗上赶着碰他臭脚?” 周郁站住,韩倩差点没刹住闸撞到周郁身上,气喘吁吁地哄着。 周郁眼眶气红了:“大庭广众下扯我怎么进来的干什么?我没试镜吗?当时对我不满意怎么不把我刷下来?你爱拍你拍,我不伺候。” 第149章 成年人好难 韩倩听懂了。 她喘着粗气,问:“所以,你是气他提起小卫,气他觉得……小卫眼光不好?” 周郁没说话,拿出手机看了看和卫许霁的聊天框,发了个委屈的表情。 韩倩:天杀的恋爱脑。 她就说周郁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她能看出霍克的用意,周郁怎么可能不明白? 合着真是因为提到卫许霁才撂挑子的。 韩倩劝她:“大导演都是这样,脾气怪,喜欢临场发挥。” “和我没关系了,订票回家。” “你要是毁约,还想不想在这行干了?” 周郁撩起眼皮,凉凉看她一眼。 韩倩欲哭无泪,忘了,这位祖宗有能撑腰的金主。 紧随而来的是周郁的两个小助理,和霍克的助理。 男人拘谨地站在四人对面,先给周郁道歉:“不好意思周郁老师,霍导为了调动演员情绪总是说些难听的话。” 周郁没说话,打开购票软件订票。 “周郁老师,我们的拍摄还没结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能调整好情绪,我们好回去继续拍摄。” 他比周郁大,看起来不下三十,一口一个老师的叫着。 周郁淡声说:“不拍了,另请高明吧。实在不行,你在街上抓一个回去复命。” “周郁老师……” “嘘。” 有电话打来,周郁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身,背对他们走远了几步,深吸几口气,调整好情绪,接起电话。 周郁温声说:“卫阿姨。” “是我。” 两个字,周郁倏而笑起来。 是她的小女朋友呀。 她软了声音:“宝宝没去上课吗?怎么用阿姨的手机打给我?” “在学校。”卫许霁神秘兮兮道:“昨晚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回了趟玉滨公馆。” 周郁点头:“嗯,我知道。” “接下来的你就不知道了,母亲建议我搬回学校住,现在过来给我办手续。我想再同你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 “商量我要不要住宿舍。”卫许霁踢着踢脚线,无可奈何地叹气:“我想去找你,想陪你拍戏。可我还要考试……好多考试。” 周郁眸色暗阴沉,想起霍克的话,心情又坏起来。 还好长生今天没在,不然她肯定要生气,把霍克按着打一顿都有可能。 到时候是趁乱踢一脚还是踢两脚好呢? 好难选择啊。 周郁收起思绪,考虑了一下,还是先解答卫许霁的问题:“这个取决于你,你想住宿舍吗?” 卫许霁又在踢踢脚线:“不想。” 她住过几天,就在周郁第一次吻她,她接受不了,和周郁冷战,结果周郁把她送进学校的那几天。 全然陌生的环境。 她像个幽灵一般存在。 教室里,除了路望今孜孜不倦地和她讲话,没人理她。偏偏路望今和祝简不住宿。只有她一个人。 她想着异世界的宫锦,想着强吻她的周郁,自发生成一个对外的隔膜,将一切隔绝在自己之外。 那几天,卫许霁安静到让室友忽视她。 室友们躲着宿管聊天,将青春期的隐秘心思轻轻掀开一角,共享一个秘密。 而卫许霁连窥探的心思都没有。 和没兴趣的人住在一起,很没意思。 周郁轻声哄她:“那就不住。” 卫许霁看了眼守在她旁边的庞喜,闷声道:“会不会太不独立了?” 似乎,她太黏周郁了些,周郁不在,就在黏周郁的房子,周郁的床。不大好。 尾音嵌着钩子,有些飘,是在撒娇。 周郁说:“那我不拍了,回去陪你,好不好?” 卫许霁十分心动,但她要做个不打扰周郁工作的好女朋友,只能拒绝:“你好好拍戏嘛,我去住校,适应适应。等周末,我放假就去看你,去探班,可以吗?” 周郁舌尖抵着上颚,到底没有告状。 “好,那我等你。” 转过身,劝说大队又多了两个人。 是周郁在试镜时见过的编剧和制片人。 头疼。 为了女朋友。 没等几人劝说,周郁摆摆手,疲惫地说:“拍,霍导想怎么拍怎么拍,回去吧,我马上过去。” 编剧又说了几句是他觉得周郁比原定的演员更适合女主,霍导对周郁并不是为难,而是考验。 周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自己冷静了一会,周郁缓步走回去。 柔柔等在门口,将牛奶燕麦粥递给她:“姐,粥凉了,你要喝点吗?” “等她拍完再喝。” 韩倩接过,拿扇子给周郁扇风,燥热的空气呼到周郁脸上。 教室里,霍克在拍其他人。 见周郁回来了,霍克毫不客气道:“没能耐耍什么脾气。” 周郁眼都没抬,在韩倩紧张的目光里,拿过粥,喝了几口。 韩倩松口气,忙不迭继续扇风,附耳小声说:“为了艺术,为了拿奖,咱们忍忍。” 周郁扯唇冷笑。 在其他人不怀好意的打量与揣测里,周郁一言不发地喝完了整杯粥。 霍克晾够了周郁,让化妆师给周郁补妆,不忘挖苦:“不是撂挑子不干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我的剧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周郁展颜一笑,问:“我演佩池,对吗?” 霍克突然哑火了。 周郁又说:“那我就照佩池演了。” 霍克摇头:“不,不,是朱若谷。” 周郁没再说话,推敲着朱若谷的性格,按照霍克的要求拍完了定妆照。 顺利的不像话。 对于霍克那样吹毛求疵的怪导来说,这样的效率简直是高效。 霍克很满意周郁的可塑性,招呼周郁过去。 周郁没动,戴上耳机听歌。 霍克脸黑下来,又发表了一通内含为“导演统筹全组,是剧组皇帝”的话。 周郁推了推韩倩:“该让皇帝改圣旨了。” 韩倩没听懂:“什么?” “合同,我签的女三,少拿了好多钱,给我改回来。气都受了,钱我得拿到。” 周郁用霍克能听到的音量,说:“朝令夕改,狗皇帝。” 狗皇帝霍克:…… 还没来得及改合同,大老板下来视察工作了。 没错,江璨徇私枉法来找周郁了。 江璨熟稔地和周郁寒暄:“周小姐,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她忽视其他人精彩纷呈的神色,“我仍是那句话,只要你愿意来,我和你签你s约。” 周郁:…… 成年人好难。 生活好难。 病人都是扎堆出现。 第150章 我想看看你会不会骗我 江璨的到来像是为了印证周郁真是走后门进来的,留下几句暧昧不清的话,就离开了。 因着投资人江璨的态度,其他人面上对周郁越发恭敬起来,至于他们私底下会说什么…… 周郁懒得去想。 霍克折腾人,说的是来拍定妆照,拍好却不放周郁走。 等原定饰演朱若谷的演员拍完,霍克把周郁叫过去,问周郁,对方比她差什么。 明晃晃挑火的话。 对面的小姑娘韩倩查过,赵一宵,是个还没毕业的小姑娘,和宋乔菲同校,比宋乔菲小一届,朱若谷这个角色是赵一宵经过层层海选得到的。 人家辛苦准备的角色,签了合同,准备开机了,霍克转手丢给周郁,还挑刺觉得赵一宵比不上周郁。 霍克真是一点人事不干。 初入社会的赵一宵被霍克的话刺的眼泪汪汪,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倔强地看着周郁。 就好像周郁是罪魁祸首。 周郁把头发挽好,迎着小姑娘的泪眼,和霍克说:“你觉得差什么就差什么,我能走了吗?” 霍克不悦:“你这是什么态度?” 面对脑残上司的态度。 周郁耐心告罄,直接走人。 没多久,周郁就在酒店里刷到有人拍到她耍大牌罢演的瓜。 等吃瓜群众把热度炒热后,又有剧组的工作人员跳出来说周郁被包养,有金主,这次能进组是走后门,到现场后又撕毁合约,抢别人的角色。 因为前不久捆绑宋清时上热搜,吃瓜群众还记得周郁这号人物。 一时间,耍大牌,包养,炒作,蹭热度,各种黑热搜周郁上了个遍。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一看就有专业水军下场。 江璨真不愧是娱乐公司起家的,整起人来确实挺有一套。 周郁窝在沙发上打游戏,韩倩急得像热锅上蚂蚁,来回踱步,联系律所起草律师函。 这部电影是韩倩劝周郁接下的,她是想让周郁红起来,但不是这种黑红。 周郁打完一局游戏,关了免打扰,各种电话就打了进来。 周郁挨个挂断,最后一个时,周郁想了想,还是接起。 暴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江璨她丫是不是得失心疯了,永远只会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手段恶心人。” 漩涡的当事人周郁心平气和地安抚她:“没事,消消气,消息怎么传得那么快,都到你那里了?” “裴小狗告诉我的。”卫京玉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她大爷的,真是安生日子过够了,连我妹媳都敢坑,忘记之前被我整得左支右绌,只能剜肉补疮了。” 等一下,妹……媳? 卫京玉说:“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把你经纪人的号码推给我,我给你解决。我不让她把胆汁吐出来我和她姓。” 不等周郁再说什么,卫京玉就风风火火地把电话挂了。 周郁:…… 一旁的韩倩脚步顿住。 韩倩说:“金助理说小老板知道了,这事全权交给她。” 周郁声音冷下来:“她不是在学校吗?怎么知道的?” “不清楚。” 很快,反转就出来了。 先是之前在昌都咖啡馆遇到的粉丝出来,认领了拜托周郁催宋清时专辑的事。证明周郁不是蹭热度,并说相信周郁不是热搜上所说的样子。 博主po了张聊天记录,日期在半个多月前,里面有张偷拍视角的周郁的照片,问朋友是不是周郁。 朋友给出肯定答复,回了句:【小鱼不是和你担的老板是朋友吗?你快点追上去让小鱼催你担发新专啊】 博主回:【下次一定】 吃瓜网友一窝蜂的涌进该博主的微博。 【@总有鲫郁作导游:羡慕你见过小鱼】 【@唯爱申请书 回复了@总有鲫郁作导游:小鱼真的超级nice,说话笑盈盈的,没什么架子,临走前还给我们那一桌买了单。】 【@小薯条:有照片吗】 【@唯爱申请书 回复了@小薯条:太好看了,没好意思拍,她水波盈盈看着我,我就满脑子都是要和她去哪儿结婚了。】 【@ray:博主看看自己的id呢,宋清时哭晕在厕所了】 【@唯爱申请书 回复了@ray:不耽误,青石是我老公,小鱼是我老婆。】 接着,周郁前一部电影的导演崔珏出来为周郁站台,发长文说了周郁在剧组的日常,夸她敬业认真,低调安稳,谦逊好学,演戏很有灵气和悟性,是块略经雕琢就能散发光彩的璞玉。 长文一出来,《信笺》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纷纷下场转发。 就连常年神隐的宋清时都站出来,说她私下和周郁见过几面,是个很乖的孩子。 周郁小号刷了会热闹的像过年的微博,接通卫许霁打来的电话。 “有人欺负你,你怎么不告诉我?” 周郁逗她:“有人在欺负我吗?不是江璨在欺负你吗?” 卫许霁语气冷硬:“热搜我撤了,等会让金宝以工作室的名义发律师函。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抢角色是怎么回事?” 周郁把今天的事如实告知。 卫许霁怒火中烧。 什么破导演,临时变卦还不好好和演员沟通,甚至辱骂捉弄演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还说周郁走后门,霍克真那么刚正不阿,怎么还拍灿星出资的电影?又当又立。 现在又放消息出去网暴周郁,明明是自己的错,全甩周郁身上,自己又清清白白大男孩了。 知道拿的是奖,不知道还以为拿的是免死金牌。 周郁可惜道:“我没录音没视频,剧组那边肯定和他沆瀣一气。” 卫许霁气势骤然弱了下来:“有的。” “什么有的?” 卫许霁不知道该怎么和周郁解释:“录音,有的。” 周郁意识到不对:“哪儿来的?” “今天母亲不是来给我办走读手续吗?我请她将我的手机带了过来。” 周郁嗯了声。 卫许霁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学校明文规定了不许带,但是我自控力很强,能够做到不玩手机的,我只是想每天晚上和你聊聊天。周郁,不和你聊天我睡不着。上次……” “说重点。” 卫许霁安静了会儿,支支吾吾道:“我让人在你的手机里,装了窃听器,连接我的手机。” 周郁:…… 周郁尬笑了一下:“哇塞。” 什么变态戏码。 小师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怎么办,虽然和裴晏初无关,但莫名又想骂裴晏初了。 不用猜都知道是之前手机定位的事给了卫许霁启发,才会搞出来窃听器这种东西。 甚至放在了会随身携带的手机上。 真是聪明。 怪不得卫许霁会想把手机带进学校。 怪不得卫许霁能那么快知道她出了事,崔珏的长文发得那么快。 怪不得金宝明明没多问什么,却能安排人处理。 周郁忍着火:“那你刚才问我是?” 卫许霁可怜巴巴道:“我想看看你会不会骗我。” 第151章 就是要监视你 卫许霁对法律的认知还不足够。这就导致了,哪怕金宝提出来要拟律师函,卫许霁仍将其放在了最后一项。 卫许霁将录音拷贝下来,自己摸索着剪切后,交给金宝。 没多久,一份名为《知名导演霸凌新人演员》的录音在网上传开。 金宝后期修复时,刻意没有剪掉霍克说周郁走后门是关系户的话。 于是越来越多人参与到这次攻讦的狂欢中。 像是中世纪的猎巫运动。 看准时机,周郁工作室发了长文解释了今天的经过,包括导演违约换角,压榨新人,恶意造谣中伤。从而肯定了那份录音的真实性。 一个作品还未问世的新人演员,与一个奖项拿到手软的导演。 怎么看都像一场碰瓷。 于是霍克的影迷追到周郁工作室的评论区谩骂打假。 热闹到达最高潮时,周郁工作室发了律师函,没有告名誉权,演员告名誉权没什么说服力,金宝让人告的是造谣诽谤。 与此同时,灿星的“选妃”丑闻被旧事重提,吃瓜群众七秒钟的记忆得到解封。 整理完国内的情况,然后发现自己毫无用武之地的卫京玉:…… 便宜妹妹手下的能人还挺多,连关键性的录音都能搞到。 最后,事情以鼻孔朝天的剧组皇帝霍克道歉,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而结束。 霍克还认真阐述了他觉得周郁比赵一宵更适合参演朱若谷的理由,并诚恳邀请周郁继续参与电影拍摄。 周郁看完,评价:“公关写的。” 霍克怎么可能说得出来这番话。 而且,霍克能同意发出来,应该是江璨那边发力了。 灿星虽然不是江家最赚钱的子公司,却是江璨就任管理的第一家公司。 根据周郁对江璨的浅显了解,江璨这人自负又念旧,对自己的所有物感情很深,不然也不会一直不和被江琛搅浑的灿星割席。 方方给周郁倒了杯冰水,多加了几块冰块。 韩倩看着舆论逐渐好转,放下心来:“听你的意思,你和江总有仇?” 周郁单手撑着下巴,接过杯子,晃了晃,冰块碰撞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异常悦耳。 “还好。” 周郁喝了一口润嗓,食指轻点杯壁:“最多是,看我不顺眼,想捉弄我。” 韩倩眼睑抽搐几下。 祖宗,您差点身败名裂,被骂滚出娱乐圈,您管这叫捉弄。 周郁想起从好友那里听说的卫京玉对江家的报复,心情都好了几分。 喝完水,放下杯子,她甚至补了句:“如果你知道江璨和卫家的渊源,你就知道我为什么没把这当作大事了。” 韩倩无奈闭眼,深呼吸几口,扶着自己的腰问:“还拍吗?” 周郁点头:“拍。” 反霸凌的电影,剧组霸凌小演员,一听就很有搞头。 当天晚上,卫许霁就请假来京市找周郁。 因着那事闹得沸沸扬扬,酒店附近的代拍和狗仔都多了起来,卫许霁不躲不避,一个个找出他们的位置,报了警,说怀疑是间谍。 这是庞喜教她的。 庞喜还教她可以直接威胁恐吓,把蚊子一样的烦人精赶跑。 但卫许霁觉得不大好……因为这样见效慢,会耽误她见周郁——原本时间就不够。 警笛声环绕中,卫许霁敲开周郁的房门,把周郁按在门后索吻。 亲完,卫许霁把头埋在周郁的颈窝,低声说:“我很想你,周郁,你也想我吧,每天再多想我一点。” “好。” “明天有考试,我陪不了你很久,等会就得坐高铁回去。”卫许霁语气有些蔫儿:“讨厌读书。” 紧凑的呼吸里,缠绕着名为思念的情绪。 原本没那么想的。 可见到周郁后,压抑的情感突然有了宣泄的出口,滚雪球一样的变大。 卫许霁握住周郁的手:“不拍也没关系,我们回家。” 周郁含笑垂眸,茶瞳潋滟,揉着卫许霁的后脑,看似温柔地缓声问:“又是窃听器听到的?” “嗯。” “我需要一个解释。” 卫许霁装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觉得,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像对待犯人一样监视我很过分吗?” 周郁笑意淡下来,将人推开,坐到了沙发上。 卫许霁跟过去,绕到周郁脚边摇尾乞怜:“不是监视,我想听你的声音,我是为了保护你。” 就像这次,如果没能拿出录音,哪怕周郁澄清,也不一定能让人信服。 有用的,不是吗? 卫许霁屈膝蹲在周郁脚边,抓着周郁的衣角,露出手腕上能定位的智能手环,楚楚可怜地看着周郁。 周郁只觉得头皮发麻。 “你想听我的声音可以给我打电话,想我我会尽量陪你。至于保护我……”周郁认真道:“我不需要这样过度的保护。” 周郁沉声:“而且,你事先没和我商量。” 卫许霁振振有词:“和你说了,就不会同意了。” 周郁扯了扯唇角,轻笑了声,卫许霁低下头,自觉跪好。 “站起来。” 卫许霁跪着向前挪了挪,怯生生地问:“你会原谅我吗?” 周郁叹气:“你把窃听器拿下去我就原谅你。” 谁会习惯每天带这个生活? 越来越觉得好友追妻之路遥遥无期了。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无法忍受自己处于监控之下吧。 反正周郁接受不了。 还好只是第一次,不是不能改正。 良久没听到卫许霁的声音,周郁垂眸,撞进卫许霁执拗的眼睛里,那里明晃晃写着六个字:就是要监视你。 周郁腾的生气一股火,抬腿踢了卫许霁一脚,踢得卫许霁身形摇晃。 卫许霁活动了下被踢的肩膀,没觉得疼,只当是调情。她挽唇,粲然笑起来:“喜欢,可以再来一下吗?” 第152章 她原谅我了 周郁先是愣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卫许霁口出什么狂言后,彻底绷不住了。 她唰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虔诚跪在地上卫许霁,向来不造口业的周郁连骂了几句脏话。 这对吗这对吗这对吗! 她那个正直纯洁的小师妹被夺舍了吗? 卫许霁叫她:“师姐。” “别,别叫我师姐,你是我师姐。” 她可没教过这些,这声师姐周郁受之有愧。 白天被骂上热搜依然能淡定打游戏的周郁现在焦急的来回踱步。 她弯腰将卫许霁提起来,揪着卫许霁衣领,盯着卫许霁的脸,强装镇定:“长生,你老实和我讲,这个毛病……我是说,呃,癖好,是之前就有,还是那次被我打了一巴掌才出现的。” 该不会真是那一巴掌引起的蝴蝶效应吧。 造孽啊。 周郁手里的卫许霁瞳孔放空了一瞬,脸色苍白,抿唇蹙眉问:“我生病了吗?” 周郁:…… 啊这。 怎么说呢。 没有……但是…… 周郁欲言又止。 卫许霁长睫忽扇,哀求的看着周郁,“你讨厌这样的我,对吗?” “讨厌我想了解你的一切,讨厌我想感受你的一切。周郁,别这样,我只是太在乎你了。” 周郁头疼:“卫长生你少来这套。” 又是装可怜卖惨,又是语焉不详文过饰非。 窃听这样严肃的事,让小混蛋说的跟勇者探寻宝藏一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家伙有多光伟正。 感受一切。 这样的词卫许霁那个小脑袋瓜是这么想出来的。 她不是作文只能拿最低分吗? “哪一套?”卫许霁声音放的很轻,她慢腾腾地握住周郁抓着她领口的手腕。 “你把我的真情流露,当作我对付你的筹码吗?” 第二句话,嗓音有些哑。 她看着周郁略显慌张的脸,了然地垂眸,睫羽颤动间,鼻尖泛起酸意,下一秒,一颗泪珠从左眼滚落,滴到周郁那只仍被紧攥的手腕上。 “可我就是想这样爱你。” “爱你到需要不择手段知道你的呓语,爱到喜欢你带给我的一切。” 话音一顿,卫许霁扯开周郁抓自己领口的手,用巧劲让其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 清凉的掌心落在卫许霁温热的左脸上。 又滑出一滴泪来。 卫许霁眼圈发红,鼻音很重,执拗地说:“像这样。” 受卫许霁的钳制,周郁的手仍贴在卫许霁的脸颊。卫许霁用脸蹭了蹭,请求道:“别怕我,周郁,我只是太爱你了。” 残留的泪痕依稀可见。 周郁手指蜷缩,心口被堵的涩然。 卫许霁泪眼朦胧,“我马上就要回去了,周郁,我只有那么一点点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你要用来生气吗?” “你不心疼我吗?我的孤独,我的眼泪,你都不心疼吗?” 卫许霁按着周郁的手,轻轻吻了吻,噙着泪,楚楚可怜又无可奈何地说:“如果你不心疼我,那我无计可施。” 胸腔起伏几次,周郁败下阵来。 指腹揩拭卫许霁的泪水,周郁闭上眼,承诺:“窃听器留下吧,你想听就听,我……我愿意让你知道我的一切。” 卫许霁喜极而泣,胡乱亲着周郁的手,“对不起,我知道你喜欢自由,对不起周郁,我辜负你的期待,我不是一个好恋人。” 周郁叹气,拥住她,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关系,没关系的。” 卫许霁啜泣着,却在周郁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唇。 周郁。 她的师姐。 完完全全都是她的。 就该是这样。 下次可以放别的东西了。 被发现也没关系,或者说,她期待周郁能敏锐点,最好快点发现,这样就能将其摆在明路上。像这次的窃听器一样。 周郁不会真的生气的。 周郁爱她。 “我还能叫你师姐吗?”她还记得周郁刚才那句话。 “能。”周郁说。 “不过最好不要在你想再被打一次的时候叫我师姐。”周郁补充。 卫许霁应了声,反问:“那我该叫什么?” 周郁:…… 好宝宝,这时候,没有受虐倾向的你应该说“我不想被打”。 周郁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她松开卫许霁,仔细检查了卫许霁的脸。有点红。周郁拿了毛巾,用温水泡好后,包着冰块,敷在卫许霁的侧脸上。 天气逐渐转凉,又是夜里。 周郁担心直接用冷水会冰到卫许霁。 卫许霁乖宝宝似的坐在沙发上,按着湿毛巾,看周郁忙碌。 周郁问过是几点的车,确认还来得及后,拿手机给卫许霁点开一个小品。 周郁解开卫许霁的外套,撩开内里的短衫,刚才踢过的地方留有淡淡的红印。周郁按了按。 卫许霁乖巧道:“不疼的。” 周郁不太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卫许霁挽唇,星星眼晃了晃,甜津津道:“可爱。” “什么可爱?” “你的表情。” 周郁觉得小师妹病的不轻。 “给我拿件你的外套好不好?”卫许霁提出今天晚上最合理的一个请求:“我这件好像有点脏了。” 对于这种无伤大雅的要求,周郁自然不会拒绝。 卫许霁刚换好衣服,庞喜就来敲门了。 “周末我可以来吗?” “可以。” “考完呢?” “只是考完不行,还要等周末。” 卫许霁心有不满,却不敢现在提出来,思忖着,换个话题:“你要好好吃饭,不要因为我不在而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哪有人这样自恋。 周郁抬手掩笑:“我知道,我会的。” 卫许霁还想说也不能完全不想念她,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周郁当然会想她。 道别后,卫许霁让周郁不要再送,早点休息就好,和庞喜坐车去了高铁站。 庞喜见卫许霁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松口气,偷偷给卫冉婷打小报告:【夫人,二小姐应该将周小姐安抚好了。】 尽管刻意避着卫许霁,还是被卫许霁瞧见了。 卫许霁淡声问:“我安抚她?” 安静的车厢突然冒出来这句话,庞喜冷汗瞬间就下出来了。 什么眼神啊,这都能看到。 庞喜问:“周小姐不是因为热搜不开心,所以要您去安抚她吗?” “不是。” 卫许霁不想和她多聊,但又不愿意听到旁人对周郁有误解。 热搜而已,周郁怎么可能放在心上。 卫许霁把衣领拉到最上面,低头嗅着周郁外套上熟悉的洗衣液味道,懒声解释:“我犯错了,来找她道歉。” 话里难掩得意:“她原谅我了。” 与此同时。 酒店里,周郁将手机关在卫生间,坐在沙发上,用电脑拨通了裴晏初的微信电话:“我现在真想顺着网线将你暴打一顿。” 裴晏初啧了声:“你犯什么病?” “病娇是不是会传染啊,我身边就你一个病号,怎么传染到小师妹身上了?” 裴晏初暂停视频播放,看着荧幕上漂亮的脸,笑起来,来了兴趣:“细说。” “她在我手机里装了窃听器。原本没什么,我只当她误入歧途,能及时改正不就好了。” “好耳熟的操作,不过你不能自己拆下来吗?” 周郁气鼓鼓的:“重点是这个行为,很恶劣。她看出我生气了,跑过来找我道歉,撒娇卖萌又卖惨……” 裴晏初拿出小本本做笔记。 都是前人的经验啊。 万一有用呢……不对,肯定有用。 裴晏初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 “然后我同意了。” 裴晏初:??? 裴晏初放下笔,错愕地问:“你是说,你明知道她是演戏博你同情,你还是原谅了她,并且允许她踩你底线的行为?” 周郁转着脖颈,没答话。 裴晏初更气了,“然后给我打电话,说要暴打我一顿?我靠,敢不敢再重色轻友一点!凭什么打我不打她?” 第153章 好酸 热搜的事被轻轻掀过,剧组的其他人对周郁的态度复杂起来。 霍克尤甚。 他确实属意让周郁演朱若谷,也就是本影片的女主,但周郁是个不服管教的刺头。 在霍克看来,演员只是皮套,霍克不需要一副皮套生出反骨来。 但是微博都发出去了。 最后,霍克仍是决定让赵一宵和周郁换角。作为从女一换到女三的补充,霍克许了个空口支票,说下一部电影会给赵一宵留个角色。 合同交涉是经纪人的工作。 韩倩回来后,和周郁说:“那小姑娘完全就是个新人,连公司都没签呢,怪不得被轻易揉捏打压。” 语气里尽是惋惜之意。 周郁随手翻剧本,一边揣摩角色心理一边问:“韩伯乐发现千里马了?” “同病相怜罢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周郁这样的待遇,刚出道就有人为她成立个人工作室。酒局想推就推,躺在家里轻轻松松就能拿到别人梦寐以求的角色。 韩倩抬腕看时间:“走吧,该过去了。” 开机仪式不是很隆重。 周郁参加过一次,流程都很熟悉,唯一不同的是,她现在站在中间。 按照韩倩给她的模板,周郁敷衍完记者的犀利提问,换装准备拍第一场戏。 开机的第一场戏,为了讨个好彩头,往往会选一场简单点的戏份。霍克对周郁再复杂,也不会拿自己的电影开玩笑。 只是有个小问题,因为角色是临开机,周郁和赵一宵的准备全部作废,台词什么的都要重新背。 周郁还好,唯独苦了赵一宵。 拍完第一场,周郁喝着保温杯里的冰水,就见赵一宵蹲在角落背词。 “姐,看什么呢?”柔柔给周郁扇着风,顺着周郁的视线看过去。 冰凉的水入喉,周郁终于活了过来。 柔柔看到蹲在地上的赵一宵,撇撇嘴,小声说:“姐,我去厕所时,听到她打电话,说你有背景,争不过你。” 周郁坦然一笑:“她说得对呀。” 剧组狗皇帝霍克亲口说要她们换角,赵一宵怎么争?怎么争得过? 柔柔气不过:“又不是你的错,都是导演……” 盖好保温杯,递交到柔柔手上,周郁认真道:“私下不要谈论这些,对她不好,对我们也不好。” “我知道了。” 艺术创作中,尤其是影视作品,往往会着重刻画受害者视角,特别是女性受害者。 拍她们结痂的伤口,拍她们颤抖唇,拍她们被撕扯的衣服,拍她们裸露的肌肤。 周郁讨厌这类作品。 更讨厌这种镜头暴力。 所以周郁在选择接这部戏时,直接排除了被霸凌黑化的主人公朱若谷。 没想到,不做人的霍克居然做了件人事——他另辟蹊径,把镜头对准了加害者,在这部戏里,也就是霸凌者,旁观者,挑拨教唆者。 讲戏的狗皇帝抓住开小差的周郁,“不是不拍你,你的戏比他们更难。” 狗皇帝看周郁两手空空,旁人都捧着剧本,心存不满:“你的剧本呢?” 周郁点点脑袋:“在这。” 赵一宵咬唇看着周郁。 狗皇帝黑着脸,用剧本指着周郁道:“一会要是忘词,你就给我滚蛋。” 周郁没理他。 开拍后,周郁没忘词,倒是对手戏演员出了问题。 吹毛求疵的霍克一遍遍喊卡,最后怒骂对方不会演戏,情绪都找不对,骂到最后,说周郁不会带人入戏。 周郁:??? 这不是存心找茬吗? 狗皇帝叫周郁:“你来试试这个角色,反正剧本都会背了,直接演吧。” 确认了,是存心找茬。 一天的戏份结束后,周郁回到酒店就在沙发上躺尸。 太累了。 狗皇帝不做人,拉着她乱七八糟的戏份都试了一遍。 她都快精神分裂了。 方方问:“要不,去做个spa吧?” 周郁有气无力地摆手:“不是身体,是精神,精神累。” 柔柔说:“那给姐请一位向导吧,做精神力梳理。” 周郁被逗笑了:“我是哨兵?你少看点小说吧,过两天长生过来,你再把她带坏了。” 晚饭后,助理离开,周郁接到了卫许霁的电话:“向导是导游吗,什么是哨兵?” 周郁:…… 正和好学的卫许霁闲谈着,就听走廊里传来敲门声。 “谁啊?” “老师,我是赵一宵。” 电话那头的卫许霁小声问:“原定的女主?她找你什么事?” 周郁坐起身:“不知道,我去开门,不挂电话。” 卫许霁满意了:“好。” 因为洗漱过,周郁只穿了件睡衣,不方便见人,又换身衣服,确认过自己穿戴整齐,才开门。 赵一宵拿着剧本,局促地站在门外:“有一段戏不太明白。” 周郁想死。 她面上挂着温柔的笑:“进来聊吗?” “麻烦您了。” 为了彰显待客之道,周郁还洗了水果,放到桌子上,自己抱着杯冰水啜饮。 赵一宵面色涨红,解释来找周郁的缘由,并再一次道谢:“导演和编剧都是男性,太晚了,不方便过去。而且您之前研究过佩池这个角色,所以冒昧打扰,真的麻烦您了。” 周郁撩起眼皮笑了下:“不麻烦,如果我能帮到你,那就太好了。” 卫许霁躲在被子里咬手指:好酸。她都听到周郁笑起来的气音了。 赵一宵将剧本递给周郁,上面圈出来了一段。 周郁看完,让赵一宵先按照原定想法演一遍。 演到一半,周郁叫停:“节奏不对,小动作太多,而且……你身上还保留着朱若谷的习惯。” 周郁敛眉,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你在用朱若谷的方式演绎佩池,她们两个没有共同性的,你不能偷懒。” 赵一宵咬唇,没说话。 周郁先是模仿赵一宵演了一遍,又重新演绎了一遍,问她:“那个比较好一点?” 赵一宵眼睛红了,站起来鞠躬道谢:“谢谢老师。” 周郁叹气:“我知道你心里不太舒服,换角嘛,难过很正常。” “没有,您比我更合适,我很信服老师的演技。” 周郁把剧本还给她:“不必违心。” 赵一宵心虚道:“没有。” 她又道:“今天在片场时,我听到老师的助理对我有误解。” 图穷匕见了。 周郁惬意弯唇:“你今年大几?” “大三。” “还是个学生,不用搞成年人社交那一套。” 周郁想了想道:“你有好胜心,你对这个角色不舍,你讨厌半道杀出来的我,都很正常,女人就是要有野心,太摆烂,在这个社会是生存不下去的。不过下次你可以找个旁人听不到的地方,对你比较好。” 赵一宵声线有些抖:“谢谢老师,我记住了。” 第154章 不会再有别人 周五晚八点,卫许霁落地京市。 从机场打车到卖粥阿姨口中的七环外,又过了好久。 周郁今天没夜戏。 卫许霁到时,周郁早已收工。 周郁接过卫许霁沉甸甸的背包,捏捏卫许霁柔嫩的脸颊:“总算到了,累不累?下次我让人去接你。” 卫许霁软声抱怨:“庞喜说坐飞机会更快,我信了,她没告诉我机场离这儿有那么远。” 还要候机。 路上还会堵车。 她的时间被一点点消磨,很难熬,比见不到周郁还难熬。 卫许霁挂在周郁身上,撒着娇道:“下次我还是坐高铁吧,高铁站近,不会听司机说那么多话。” “你一个人来的?” “庞喜也来了,我让她自己找地方住。我想在这住两天,周天晚上再回去。”卫许霁凑近周郁耳廓,轻声问:“好吗?” 周郁怎么会说不好:“不耽误你休息就好。晚饭想吃什么?” “你吃的什么?” “蔬菜沙拉,不放沙拉酱版。” 那不就是吃了几片菜吗? 周郁还是到想她想到食不下咽的地步了。 卫许霁松开周郁,牵住周郁的手,心里酸胀,红着耳朵说:“想我也要好好吃饭嘛,我们一块吃点吧。” 周郁倒抽一口气。 “虽然我不知道你脑补了什么,但我这样吃是因为霍克说我不够瘦,不像长期被霸凌的,让我再减几斤。” 卫许霁:…… 哦。 自作多情了。 只有一个人吃,卫许霁也没什么胃口,懒得多想,拉着周郁下楼转了一圈,点了份面。 凉风习习,树影婆娑。 小城的夜生活比海市落幕的早,大街上已不见多少人影。 周郁陪卫许霁散步消食,听她说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路望今和祝简绝交了,今天一句话也没说。 因为祝简昨晚没和路望今一起回家,而是陪同校的一个男生看电影去了。 卫许霁说:“昨天是路望今的生辰。” 周郁忖了忖,温声说:“没听你提起过,你送她生日礼物了吗?” 卫许霁踢踢脚边的小石子,平淡道:“没有,我也是临放学才知道。路望今说,这个生辰她只和祝简过。我想她不需要我的礼物。” 周郁心疼地看着卫许霁绷直的唇线,“听起来有点难过。” 卫许霁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 老实讲,卫许霁并没有多难过。 尽管卫许霁现在就她们两个朋友,尽管卫许霁在她们的友谊里连备选项也算不上。 可说到底,卫许霁和她们感情尚浅,也就彼此多说几句话,多讲几道题,怎么会因为这点事伤心费神。 她只是想到了从前,在山上,周郁似乎和青棠师姐关系更好一点,而她像现在这样,只是个旁观者。 她驻足,又踢了颗石子,低头不敢看周郁,“如果来到这里的是青棠师姐,不是我,你会爱上她吗?” 周郁也停下。 夜幕如画,并不繁华的城郊没有瞩目的建筑物,最显眼的可能就是不远处的酒店招牌。 人行道,枝繁叶茂的白蜡树缀着橙黄,树和树的间隙里停靠着共享单车,有几辆摆到了盲道上。 萧瑟秋风里,只站着她们两个。 “她不会来到这里。” “青棠是个好师姐,如果她不幸陨落,我会为她难过。但我不会想办法寻找她。” 谁没有私心呢? 大战前夕,卫许霁失踪,生死未卜,周郁慌了阵脚,提前发动总攻。 如果出事的是青棠……周郁大概会好好调查一番,加强对魔族的防备,清除队伍里的内奸,一切准备就绪后,再为师姐报仇。 换成任何一个人,周郁都能默默消化压力,保持镇定,从而做出最正确最理智的选择。 偏偏是卫许霁——周郁理智开关的唯一变量,秩序之外仅存的混沌失衡。 周郁揉着卫许霁的发端。 她知道卫许霁是因为路望今和祝简的事,心理失衡才会多想,因此没有生气,也没觉得被冒犯。 周郁笑说:“长生,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 卫许霁心口又涌现出酸意。和酒店里自己自作多情的揣测不同,这是周郁亲口承认的特殊,是独一无二的爱。 “我们能快点回去吗?”卫许霁说:“我想抱抱你。” 周郁一愣:“这里也可以抱。” “我还想亲亲。”说着,还小狗似的牵着周郁的手盖在自己脸上。 周郁莞尔,坏心思地拍了拍。 小狗笑得更开心了。 少年赤裸的欲望,就像一朵刚从枝头采摘下来沾着露水的栀子花,饱满雪白的骨朵颤颤巍巍,剥开是悠远的清香。 让人不忍拒绝。 周郁坚守的又一个底线开始动摇。 她前不久还在担心小师妹是受自己影响才误入歧途,一度自责内疚。 现在,看着卫许霁的眼睛,周郁满脑子都是:如果小师妹实在喜欢,她也能说出那句“我可以学”。 回到酒店,卫许霁洗完澡后缠着周郁闹了一会,临近十二点,又爬起来从背包里掏出试题开始写作业。 周郁倦怠的打了个哈欠,斜撑着脑袋,故意说:“真是不解风情,女朋友躺在床上,你不做我,做作业。” 做……什么? 不等卫许霁反应,周郁又说:“开玩笑的,明天还要拍戏,我没精力。” 卫许霁失落地哦了声。 “什么作业,非得现在写?” “化学。路望今说,如果我把我的物理化学作业借给她看,她可以写我和你的同人文。物理在飞机上已经写完了。” 她看过同人文。 一开始是周郁和裴晏初。那时候她们还没在一起,她不好说什么。 现在又加了个周郁和柳璎。这是周郁的工作,卫许霁仍不好说什么。 不说不代表不介意。 那根名为“介意”的枝条从心墙延伸出来,赫然写着“为什么不是我”。她也想要。 卫许霁有些委屈:“金宝写的我们的cp文我看过了,很假,不如你和旁人的好看。前段时间我才发现,那些都是她找写手代写的。” 怪不得那么假,比她们的差那么多,原来是祝简口中的“工业糖精”混在一起。 枉她还以为金宝是真心实意觉得她们般配,原来只当是桩生意。 周郁:…… 傻孩子,你还真心实意的看了。 她揉着太阳穴,“小路她会写?” “对,她给我看了开头,比金宝买的好。我想着,早些把作业借给她,正好趁她和祝简吵架,让她写出来。” 真不知道小长生是这么看下去的。 周郁失笑:“好吧好吧,你写吧,记得早点休息。” 卫许霁写了两道题,又想到一件事,补了句:“她问我介不介意写肉,我知道那是什么,所以,我说可以。” 盖好被子准备睡觉的周郁:??? 什么就可以了? 第155章 追星女恐怖如斯 手机上的闹钟刚响两秒就被人关上了。 周郁困倦地翻个身,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体温差给周郁的大脑上了发条,一拧,便开始打开窗户——也就是眼睛。 卫许霁换了身衣服,半躺在床上,墨发披在身后,后腰垫着枕头,正精神奕奕地看着她:“早上好。” “早上……好。” 周郁把手搭在卫许霁的腿上,有气无力地问她:“怎么醒那么早?该不会没睡吧?” “睡了一会,要我抱你去洗漱吗?” “别……”她还想再睡一会儿。 美人在怀,她要堕落堕落。 周郁挪挪位置,头枕在卫许霁的小腹上,刚闭上眼就笑起来:“干嘛啊,我躺一下都不行。” 卫许霁无辜地看着她:“没有不行。” “那你绷那么紧干什么?”周郁食指戳着卫许霁绷起的腹肌,气息乱了,歪头看她,笑问:“你在我身上躺了那么多次,什么时候见我故意硌你了?” 卫许霁被周郁点一下颤一下。 她咽着口水,放松腹部肌肉,解释:“紧张。” “紧张什么?” “怕你做坏事……你要去上班了,肯定不会做完。” 周郁:…… 污蔑! 造谣! 诽谤! 她才不是这样的人。 助理她们知道卫许霁在,早饭多带了一份,是周郁第一次吃完就说要给卫许霁尝尝的小馄饨。 小馄饨还冒着热气,周郁没法吃,吃了容易烫伤食道。 卫许霁边吃边用汤匙帮周郁把她那份晾凉。 周郁看见,放下剧本,撑着下颌打趣:“真是年纪小会疼人。” 卫许霁咀嚼的动作随着这句话放慢,咽下去后,她问:“你谈过年纪大的?” 周郁抻了抻眼皮,看着她没说话。 卫许霁哦了声,故作恍然大悟状,说:“原本有这个打算的是吗?找一个大你五岁的成熟女人。” 装忙的小助理耳朵高高竖起。 周郁撩了撩头发,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腕骨处挂着根绑头发的月色山茶花发圈——是昨晚从卫许霁头上摘下来的。 凉津津看卫许霁一眼,周郁端起冰水喝了一口,和方方说:“下次记得让老板多放份醋,长生爱吃。” “好。” 卫许霁:…… 出了酒店不远,就看到有人举着长枪短炮在拍。 这部戏除了她和赵一宵,大大小小都是有些名气的演员,有站姐蹲守很正常。 周郁已经习惯了,牵着卫许霁的手大大方方走过。 卫许霁戴着咖色渔夫帽,和周郁抱怨:“怎么办?刚出门就有点饿了。” 方方是按照周郁的胃口买的,小份,根本不够长身体的卫许霁吃的。 “三中校门口有卖早餐的,我一般是买粥,你要不要?” “要。” 周郁逗她:“摇摇尾巴就给你买。” 卫许霁抱臂,很有原则的小声道:“不许把我当狗。” “猫呢?” “也不可以。” “那什么动物可以?” “什么动物都不可以。” 笑闹间,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周郁抬头看了眼,白蜡树下站着个有些陌生的身影。 以前没见过。 对面似乎是没想到周郁突然看过去,愣了下,等反应过来后先傻里傻气地招手,又对着周郁喊:“小鱼!” 那人年纪不大,穿着打扮很休闲,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具体型号周郁不了解,看起来像佳能。 卫许霁小声道:“你的粉丝。” 周郁挽唇,“看起来是这样。” 她招招手,阔步走过去:“你好。” 走到面前了,女生才端起相机开始拍:“小鱼你好漂亮。” 很新手。 然后惊叫:“距离距离!小鱼你要和粉丝保持距离。” 周郁:…… 周郁:??? 不对啊,韩倩给她看的营业手册里不是这样说的,她的粉丝怎么这样?不应该先要个签名吗? 尽管她还没学签艺术字。 周郁顿住脚步,无奈的笑着:“好的粉丝朋友。吃了吗粉丝朋友?我们要去买粥,你想喝什么的?” 高呼要保持距离的粉丝朋友也没面对过这种境况,抓抓脖子:“和你的一样可以吗?” “当然。” 于是,粉丝朋友跟在她们后面。 周郁直接问:“第一次来片场?” 粉丝朋友惊讶:“你怎么知道?小鱼你好聪明,不愧是科大毕业的。” 周郁快要笑死了:“因为我没见过跟在后边拍背影的。” 粉丝朋友听出自己被打趣了,可周郁话里没有恶意,自然的好像和朋友聊天。 “我第一次追星,原本超话里还有个姐姐要陪我来,她临时有事没来,这里的其他人我不认识,所以没去凑热闹。” 粉丝朋友有些羞赧。 听她提起超话,把自己混成超话大粉卫许霁忍不住问了句:“你id叫什么?” 粉丝朋友认得卫许霁,她补档物料时,总能从边边角角看到这个漂亮的女孩,和周郁的关系很熟络,刚才也是她们两个并肩走的。 她记得,放鸽子的那个姐姐私下曾根据周郁po出来的照片,推测这个漂亮妹妹是周郁叫宝宝的粉丝709。 不过怎么可能? 那张照片都没有露脸。 “叫我……导游就好。” 卫许霁忖了忖,从记忆里搜索出一个人:“各自有鲫郁作导游?我是709。” “……” 还真让她猜对了。 追星女恐怖如斯。 导游擦擦手,尴尬问卫许霁:“是要握手吗?” 毕竟算面基了。尽管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周郁拉住卫许霁的手,虚搂住她,笑盈盈地和导游说:“不可以哦,709宝宝是我一个人的。” 各自有鲫郁作导游:哪里来的狗粮味? 第156章 我是金子吗 因着今日有卫许霁的叫醒服务,周郁比平常早到三中。 方方去现场看过,道具老师还没布置好。 霍克正在发脾气骂服装老师,说他们那群人和周郁一样废物。这话她不敢当着卫许霁的面复述,只讲气氛不太好,可以晚些过去。 几人正站在小摊前。 周郁胳膊搭在卫许霁的肩膀上,戴着卫许霁的渔夫帽,没骨头似的贴着在卫许霁身上,周身散发着与平常截然不同的气息。 怎么说呢,平常的周郁好看是好看,没什么精气神,像个任人打扮的洋娃娃。今天的周郁感觉活过来了,浑身写满了“开心”二字。 卖粥阿姨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比懵懂的粉丝朋友有眼色,看着周郁的模样,隐约能猜到两人的关系。 可对方也是个姑娘啊。 阿姨又瞧了卫许霁几眼,比周郁高一点,眉眼英气一点,穿着简单的咖色卫衣和浅色牛仔裤,很有少年感……但分明就是个长头发的姑娘啊。 同性之间的交往界限总是更模糊,她也见过不少玩得好的小女生,吵吵闹闹,说说笑笑,好不亲密。 但普通闺蜜会捉着对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与其十指相扣吗? 会娴熟的环住另一半的腰,对方一点抗拒都没有吗? 卖粥阿姨的世界观隐隐受到冲击。 她将盛好的粥递给周郁,卫许霁伸手接过,递给了一旁眼巴巴看着的导游。 “我没什么胃口。”周郁解释。 然后和导游说:“你搅拌一下,小心烫。” 女生点头,夸张的感动,道:“小鱼你人好好。” 周郁心说,一句话有什么好的。 第二杯盛好,周郁收回胳膊,站直身,摘下渔夫帽给自己扇风。 卫许霁端着杯热腾腾的梨粥搅拌,却没等到周郁的叮嘱。 忽略心底几不可察的失落,卫许霁视线垂落到粥上,“你热吗?” “不热。”周郁话里藏着因为太熟络而产生的骄横:“但我总得找点事让我的手忙起来,不然你该让我帮你搅拌了。” 比那句客套的关心更亲近。 卫许霁嘴角翘了翘:“不会。” “真的假的?” “会烫到你。” 很平常的对话,挑不出来毛病。 导游搓搓自己的手臂,看了眼习以为常的两个小助理,心底泛起古怪。 嘶,好奇怪啊。 是她腐眼看人姬吗? 休息日学校里没什么学生。 就连卖粥阿姨都说,如果不是因为剧组在这拍戏,会有工作人员光顾,今天她该在家休息的。 导游感同身受:“是的是的,星期六就该一觉睡到十二点。” 她小口吸溜着牛奶燕麦粥,就见其他人的目光聚焦到她身上了。 周郁含笑看着她,茶眸在阳光的折射下剔透耀眼,秀气的眉舒展,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问她:“那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啊?” 真好看。 声音也很好听,比视频里带着噪点的好听多了。这样关心的话,还是单说给她的。 妈妈我恋爱了。 导游的脸慢腾腾红了,情不自禁的娇羞起来:“来看你就是休息。” 卫许霁疑惑地蹙起眉。搅拌的动作也停下来。 周郁一直注意着卫许霁的动作,见状还以为粥凉好了,伸手试了试,还是热的,没办法喝。 卫许霁不懂就问:“为什么这样说?” 难道这人是用追星请的假吗? 那她下次不想在学校里待了,可以用这个理由来提前见周郁吗? 周郁会同意吗? 导游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小鱼就是我的精神支撑啊。” “精神支撑?”问出这句话的是周郁。 支撑这个词有些严重了。 周郁思索着曾经看过的追星帖,她印象里,能用到这个词的,一般都是生活不太顺心的。 她斟酌着用词,不知怎么开口。 导游点头,傻笑着:“对啊,小鱼你的美貌就是我的精神支撑,看一眼就觉得这个世界都变美好了呢。” 周郁:…… 可恶的颜控。 她很有内涵的好不好! 卫许霁的反应则不同,认真点头,好像在参加同好交流会,诚恳地说:“是这样,偶尔遇到不开心的事,看着她,那些不开心也就随烟飘走了。” 导游眼睛亮起来,忙不迭点头:“是吧是吧!” 不愧是同担诶,709宝宝比正主本人还懂她的感受。 不过她们那么好的朋友也会这样吗? 导游左思右想,一句“这说明小鱼人好”说服了自己。 卫许霁用指关节蹭了蹭下巴,补充:“有时候看着她,我都不舍得睡觉,一看就是一个晚上。” 导游无脑附和:“对呀对呀……啊?” 不对啊……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她们睡在一起的吗?不过……好朋友睡在一起很正常吧。 同担耗油石粒。 周郁冷下脸:“长生。” “师姐。”卫许霁乖巧应声:“怎么了?” “不能这样。” 没有语气助词。这在两人的日常相处中是句很严肃的话,因为代表着不满与驳斥。 周郁从未当着外人的面这样对她说过话。 卫许霁沉默了瞬,不自在的抿唇,回忆自己刚才的话里有哪个字眼可能惹得周郁不悦,想来想去实在找不到,老实道歉:“对不起师姐,我下次不说了。” 周郁头疼:“什么说不说,我的意思是不能熬夜。” 卫许霁眼里倏然有了神采。 是在关心她诶。 “还看一晚上,我是金子吗?” 卫许霁乖巧摇头:“不是。” 金子不过俗物,哪里有周郁珍贵。 第157章 笑一下都不行 拍摄现场禁止粉丝入内。 更何况场地是借用的高中,随意放陌生人进去会打扰学生学习——尽管今天放假。 第一次追线下的导游表示理解,送走她们后,打开相机,才发现这半个小时里,她几乎什么都没拍。 周郁卡着时间,比规定时间早半个小时到达现场。照例收获霍克的一顿阴阳怪气。 两个小助理小心翼翼觑着卫许霁的脸色,生怕这位小祖宗发脾气,掀摊子。 意外的,小祖宗没什么动作。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看到卫许霁身边的周郁,两人又能理解了,应该是老板和卫许霁说过霍克就是狗脾气的事了。 周郁忽略霍克的话,领着卫许霁去换衣服,然后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等化妆师上妆。 演员还没到齐。 甚至,剧组给的通告单里的第一场戏的主要角色还没来。 通告单上的时间就是个摆设,定的是八点开拍,实际,演员可能八点才到。咖位大一点的,甚至会默契的越过这个点。如果不是霍克脾气不好,来得人或许要更少一点。 当然,也有敬业的,比如刚入圈的赵一宵,现在正坐在周郁旁边化妆,看周郁坐下,还笑着打了个招呼。 化好妆,还没有开拍的迹象,周郁无聊地绕着卫许霁的发尾打圈。如果导演是崔珏,周郁还乐意凑上去聊两句,霍克……算了吧。 闲着也是闲着,周郁解开卫许霁的发圈,尝试给卫许霁编头发。卫许霁没拒绝,随她折腾。 逾期半个小时后,某个角色还没到。 霍克在现场大发雷霆,打电话把人骂了一顿,声音穿透力很强,隔着一堵墙都能听到。 周郁装模作样地手一抖,她手中编得七零八落的发丝散开。迎着卫许霁不信任的目光,周郁把锅甩出去,说:“都怪他太吵,我们重新开始。” 卫许霁像个小受气包:“好。” 霍克骂着骂着,又七拐八拐扯到周郁,“周郁都到了你还没到,戏得要人教就算了,时间观念也比不上人家……” 一个小时前阴阳周郁的仿佛另有其人。 卫许霁怀疑霍克有心理疾病。 原本和周郁没关系的事,他这样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周郁在霍克旁边说了什么。 而且他是离开“周郁”没办法说话吗?这都要提一嘴周郁,简直和前世阴险狡诈的魔尊一样烦人。 她思忖着,问周郁:“你之前和我说过精神分裂,是他这样吗?” 周郁失笑,看了圈周围的人,摇摇头:“不可以编排人。” 她从裤子口袋里摸了摸,拿出几颗薄荷糖,放到卫许霁手上:“不愿意玩手机就玩会这个,不能吃哦,不知道道具老师从哪里买的,会吃坏肚子的。” 糖还能怎么玩? 卫许霁攥在手里,又松开,和薄荷糖玩躲猫猫。 太幼稚了吧。 卫许霁抬眼,周郁仍在玩她的头发。 周郁比她还幼稚。 三中的校服和附中的校服颜色款式都不相同,看惯了附中校服的卫许霁觉得三中的看起来更顺眼些。 也有可能是因为这身衣服现在穿在周郁身上。 周郁穿什么都好看。 金宝说,这叫行走的衣服架子,天生的种草姬。 卫许霁虽然不满金宝将周郁比作一个没有感情的死物,一个种小草的机器人,但她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金宝工作没有犯错的份上,没有找茬。 周郁身上松垮的青色校服外套只拉到了中间,露出白皙的锁骨,和细长的脖颈。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的臂弯处,画着碍眼的青紫痕迹。 忽略那几处青紫,仿佛能看到周郁读书时的青涩昂扬模样。 卫许霁见过周郁十几岁时的照片。 那次去俞敏家见到的,被俞敏摆在客厅的博古架上,用相框裱起来,间或放着奖杯。 站在钢琴旁,穿华丽礼服,端庄内敛的举着奖杯的周郁。 体育馆里,衣着平常,和朋友打球时意气风发的周郁。 至于穿校服的……她记不起来了。 “这个角色会弹钢琴吗?” 卫许霁突然发问。 “不会。”周郁看着歪歪扭扭的发髻,头疼的给小师妹解开:“怎么了?” “你的那架钢琴还在苏州的别墅里,要找人运过来吗?” 周郁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卫许霁说的不是俞敏给她买的,现在正摆在家里的琴房里的那架。 不过小师妹怎么突然提起钢琴? “哪里有放的地方呀。”周郁拿着梳子给卫许霁梳头,“想听我弹琴了?” 是有点。 但她知道周郁不喜欢钢琴。 卫许霁说:“突然想起来了。” 一旁的赵一宵小声开口:“周老师你还会弹钢琴吗?” 周郁云淡风轻:“学过几年。” 卫许霁侧头想看被周郁挡住的赵一宵,但头发还在周郁手上,又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 周郁轻声问:“干什么?” 卫许霁更小声,贴在周郁耳边说:“想看看她。” 原以为周郁听完就该放手了。 没想到周郁把她推开,挤出一个冷笑,眼睛直勾勾盯着卫许霁,不悦地抿直唇线。 一个字没说。 又什么都说了。 卫许霁觉得稀奇,周郁居然吃醋了。 迟到的男演员到了,臭着脸去另一间化妆间化妆。 周郁终于放弃折腾卫许霁的头发,按照原样给卫许霁绑好。沉默地掏出手机,打字。 卫许霁的手机开着静音,并没意识到是发给自己的。凑近看过,才打开自己的手机。 周郁:【看她做什么?喜欢?好奇?感兴趣?她说一句话你就看她,我说那么多句怎么不见你一直看我?】 卫许霁伸着食指,一个一个的敲字:【她去过你房间,你还对她笑了。】 周郁:【???】 周郁:【笑一下都不行?】 卫许霁觉得周郁未免也太倒打一耙了。 她想着,模仿周郁的话:【看一下都不行?】 刚发出去,卫许霁的屏幕闪了一下,切换到语音来电页面。 “是路望今。” 卫许霁拿给周郁看。 周郁听着隔壁的动静,将手机放到卫许霁的口袋里:“接吧,我估计马上就要开拍了,很无聊,你正好和你朋友玩会儿。” “不想接。” “为什么?” 卫许霁为难道:“她才和祝简闹掰,我怕她找我说祝简的事。” 她不想听路望今抱怨或吐槽祝简,因为她仍未和祝简绝交。 祝简虽然在路望今生辰那天缺席,去赴另一个男同学的约,更没有给路望今补生辰礼,但到底是她们两个的私事。 卫许霁只是个连路望今的邀请都没收到的普通朋友,不愿意掺和进去。 可是她也没和路望今绝交,就这样冷着人家,也不大好。 卫许霁将自己的顾虑说完,抿了抿唇,澄澈的眼眸闪着光,询问周郁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电话因为一直未接通,自动挂断了。不等卫许霁松口气,路望今又坚持地复拨了过来。 周郁揉揉她的脑袋,“接吧,万一有事找你呢?如果是说小祝的坏话,你再挂断,没关系的。” 卫许霁听话接通,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路望今安静的反常,竟然一言不发。 卫许霁看了眼屏幕,是路望今,“路望今,我是卫许霁,有事吗?” 对面突然嚎啕大哭:“我去找了祝简,她在和那个人煲电话粥,她不理我,我求她理理我,她说……说我很烦人。” 第158章 哄人 路望今哭得太惨,都把周郁都吸引过来了。 瞧着师姐担忧的神色,卫许霁不好意思挂断,但她又不会哄人,只能尴尬地举着手机不说话。 路望今的哭嚎还在继续。 她的表达能力很好,哭得都快喘不上来气了,仍能清楚的表达出她和祝简绝交后的摇摆,自己一个人回家的孤独,躺在床上睹物思人追忆往昔的痛苦,说服自己放下芥蒂去找祝简的卑微,以及最后被祝简打击,失魂落魄回来的窘迫与煎熬。 卫许霁觉得,将作业借给路望今,以此换取同人文,是她近期做的最划算、收益最高的一笔交易。 听路望今的遣词造句,肯定很会写。 也不知道她写没写……算了,下次交易前一定要约定好时间。 电话里的路望今哭哭啼啼问:“你在听我说话吗?” 一心二用的卫许霁从容接话:“在听。” “那你怎么不说话?” “你还没说完。” “说完了。” “哦。” 两人陷入尴尬的静默中。 迟到的男演员上完妆,霍克骂骂咧咧地遣人叫周郁和赵一宵去走戏。 周郁把校服拉链拉好,将袖子撸下来,揉揉卫许霁蓬松的头发,温声道:“你和小路先聊着,乖一点,有事找助理。” 卫许霁重色轻友,周郁一句话,就让她将还在通话中的路望今忘了个干净。 手机锁屏放到口袋里,她卸开保温杯,冰块混合着冰水,刚打开就冒出一股凉气。 卫许霁仰头将保温杯送到周郁面前,贴心道:“喝口水,润润嗓。” 擦着眼泪的路望今:??? 她嚎那么久,卫许霁怎么就不知道提醒她喝口水?这不是挺会照顾人的。 周郁弯下腰,抬起卫许霁的手腕,给自己喂了一口,点了点卫许霁的额头,含笑说:“不许胡闹,记得哄哄你朋友。” “好。” 等周郁走远,隔壁传来霍克讲戏的声音,卫许霁才重新拿出手机。 想着周郁临走前的叮嘱,卫许霁只觉得头疼。 怎么哄啊,整件事和她又没关系,难不成她要附和着骂祝简吗? 周郁送的薄荷糖还在手心放着,卫许霁没有头绪,只好说:“我给你钱,你别哭了。” 擦鼻涕的路望今愣住:“啊?” 好霸总啊朋友。 好想问一句给多少。 但是……“为什么?”路望今迟疑地问。 卫许霁抛着薄荷糖玩,视线全然落到薄荷糖划出的抛物线上,敷衍说:“周郁让我哄哄你,我不会哄人,但又答应了她。可以吗?我给你钱,你别哭了。” 路望今:…… 你们拉拉真的好烦人啊! 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路望今表示不服,并对卫许霁话里的“不会哄人”提出质疑:“你女朋友生气你也不哄她吗?” 卫许霁抛薄荷糖的动作一滞,“你和她比?” 路望今被这句轻蔑的话刺激地火噌一下就燃起来了,也没心思哭了,怒斥:“卧槽这是人话吗?什么意思啊你?我原本就因为祝简那个重色轻友的混蛋心烦呢,你还故意刺激我。你们谈恋爱的人都有病。” 卫许霁一点都没被路望今的地图炮打击到,慢悠悠插话:“还是不一样的。” “她会让我哄你,祝简那个不确定的男朋友,只会在你生辰时把她拐跑。” 对面连呼吸声都没了,卫许霁拿下手机点亮,嗯,还在通话中。 手肘支在桌子上,卫许霁模仿周郁日常的放空动作,斜撑着腮,眼睫翕动,看着几张桌子之隔的窗子。 窗子半开,玻璃很久没擦了,蒙了层尘,阳光斜照在上面,隐隐能看到之前的学生画出痕迹。 最高处,有个名字,因着尘埃盖在上面,已经模糊的快看不清了。 等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就彻底被灰尘盖上了。 窗外种着排银杏,绿意黄斑交叠,周郁说,要再等等银杏才会彻底变得满树金黄。周郁还说,不要在银杏树下走,因为现在是银杏果成熟期,不是很好闻。 卫许霁想,周郁知道的真多。 她点开手机看了看,仍在通话中,但路望今还是没有说话。 或许周郁更会哄人。但周郁要工作,没办法一直听她们讲电话。工作好啊,周郁去工作,她就不用听周郁哄路望今了。 卫许霁看着挺拔的银杏,想到了附中。附中校园里也有树,校内大多是果树,种在花园里,校门前种着白杨。 周郁后来告诉她,校门前的白杨是学生种的,一个班种一棵,树上挂个小牌,写着班内所有人的名字。 卫许霁独自去看过,一棵树一棵树找过去,在不起眼的树上发现了周郁的名字,于是,那棵普通的白杨,在卫许霁眼里变得不同起来。 她想把那棵买下来,移植到玉滨公馆,被教务处的老师拒绝了。 太可惜了。 “卫许霁。”路望今终于说话。 “嗯。” 路望今别扭地问:“你说,她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男人抛弃我?” 卫许霁不知道。 要是一定要选的话,卫许霁也会因为周郁放弃路望今。 但她和祝简的情况又不一样。 只和一人过生辰,这是前世今世卫许霁都没得到的待遇。祝简轻而易举拥有了,又不珍惜。 想不明白。 “她说我烦人,可是我妈说,自从我会学说话嘴巴就没多少闲下来的时候。我和她从小玩到大,怎么十六年前不觉得我烦人?” 卫许霁想,可能十六年前的祝简还没学会说话。 路望今声音闷闷地,带着不甘:“那个男的只不过在去年的运动会上和她说过几句话,怎么就关系那么好了?比和我还好,比我还重要。” “刚才没和你说,今天去找她的时候,我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我们之前说过大学前不恋爱的,她可能忘了,不过没关系,我告诉她就算谈恋爱了也没关系,我会帮忙打掩护,只要继续和我做朋友就好……她说完我好烦后,推了我,她推了我。” 路望今不明白多年好友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男人反目。 卫许霁把薄荷糖放进口袋里,抓住关键点:“她没说她谈恋爱?” “说不说有什么区别,她推了我,她忘了我的生日。” 那倒也是。 不过怎么又哭起来了。 卫许霁没说话,给路望今转了五千。 对面抽噎的哭声一下子就变调了:“卧槽你有病啊,我掏心掏肺和你讲话,你给我转钱。听故事呢?” 卫许霁听得心烦,又转了两万。 “来京市找我玩吧,我勉强可以分出一点点陪周郁的时间给你。” “谁愿意吃狗粮,不去。” “你今天下午不是有小提琴课吗?” “我这就买票。” 第159章 对不起 勉强应付完路望今,卫许霁趁拍摄间隙,和周郁说了此事。 “行,她家里没意见就好。不过你记得派人去接她,这里是京市,人生地不熟的,别再出事。还有,我记得我们住的酒店是被剧组包下来的,不太好安排住处……这样,你让小路和庞喜接触一下,如果小路不反感庞喜,让小路住庞喜隔壁。安全一点。” 周郁嘱咐完,见卫许霁神色冷漠,掖了掖唇角:“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后悔了而已。 卫许霁想着路望今的到来会牺牲掉一点点她陪周郁的时间,没想到,路望今还会分掉周郁的注意力。 这样周全的安排,周郁从来没和她说过。 怪不得周郁那么多朋友。 卫许霁没说话,手背在身后,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路望今劝回去。 或者,她和祝简说一声,把祝简也叫过来。 人多热闹。 等她们两个见面吵起来,周郁说不定就会觉得她们烦人,就会看到卫许霁——自己的小女朋友有多乖了。 正胡思乱想着,脸颊被人捏住了。 力道很轻。 卫许霁抬眼,周郁眯着双眸,盯着她瞧了一会,松开她,温声问:“在想什么?” 卫许霁扬起一个崇拜的笑,真心实意地夸赞:“你考虑的真周到。” 周郁还记得小师妹刚才的神态,警告她:“乖一点,她们是你朋友,不许搞事。” 卫许霁失望的哦了声。 她安排完,坐在角落里看周郁拍戏。 剧组的氛围和上一个剧组不同,如方方所说,很压抑。 霍克唯有在拍摄时能安静一会,其他时间总是在挑刺骂人。工作人员和演员都是一脸木然,毕竟他们不是在挨骂,就是在挨骂的路上。 柔柔凑过来,小声告诉卫许霁:“老板说,这是独属于封建社会,被皇权压迫的普通人的麻木感。” 卫许霁扯了扯唇,笑不出来。 周郁是霍克的“重点关照”对象,不论演的合不合霍克的心意,霍克都要将周郁单拎出来“示众”。 这时候,周郁往往不说话,要么喝水,要么发呆,像个锯嘴葫芦,沉默地忍受霍克的讥讽。 一想到周郁是因为她才接的这部戏,卫许霁就好烦。 更烦的是,她答应过周郁,不会找霍克的麻烦。 周郁补拍完某个镜头,卫许霁实在忍不住,围上去,给周郁扇着风问:“不拍了好不好?我们换一部戏,师姐,他好烦人。” 这话正好传入狗皇帝耳中。 听不得反驳意见的狗皇帝瞬间不乐意了,指着卫许霁道:“说不拍就不拍,你以为你是谁?真那么有本事,你出资给她拍一部。现在我不骂她,等电影上映就等着被网友口诛笔伐……” 好吵。 除了他哪有人骂周郁。 崔珏说了,周郁是天生的演员。周郁怎么可能会被骂? 卫许霁耐心告罄,蹙起眉,脚一勾,拉过一旁的凳子,往上一踢,又旋腰换方向一踹,木凳子就被卫许霁踢向了霍克。 最先反应过来的周郁。 她眼神冷凝,随手抄起桌子上牛津词典,砸到凳子上,砰的一声,硬生生把凳子打散了。 词典和凳子残骸落到霍克脚边。 过了几秒,室内的人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又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捂着嘴,都不敢大声尖叫。 霍克呆愣地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凳子,良久没说出话。 周郁脸色差到极点,连一贯的温和都维持不住,深呼吸几口气,和霍克说:“不好意思,小朋友爱玩,没吓到霍导吧。” 这是爱玩?这和谋杀有什么区别? 霍克惨白着一张脸,没说话。 “方方,给韩姐打电话,让她过来和霍导聊一下赔偿的事。” 方方掏出手机:“好。” “霍导,霍导……” “啊,你说。” “您没事吧?” “没,没事。”霍克惊疑不定的眼神在周郁和卫许霁脸上逡巡,凳子在眼前爆开的景象太惊奇,他说话都正常很多,“你和……你妹妹,要休息一下吗?” “回来再给您道歉,真是不好意思。” 周郁阴沉着脸,牵着卫许霁的手往外走,其他人默契地给她们让出一条路。 等她们走远,现场彷如沸腾的开水,突然炸了锅。一个个活过来般,围到霍克面前,七嘴八舌地询问霍克有没有受伤。 霍克拨开人群,走到摄像面前:“拍到了吗?” 摄像手有些哆嗦:“拍到了。” “给我看看。” 另一边,接到电话的韩倩:祖宗! 卫许霁几乎是被周郁拉着走的。 她自知犯错,老实道歉: “师姐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他好烦,总是在说你,你那么好,上次若不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怎么会把你推到风口浪尖的位置上,白白受了那么多人的骂。现在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气不过。” “不过我也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教训他,连累了你。” “下次我给他套麻袋,让他认不出我是谁我再打好不好?” 周郁没说话。 卫许霁忐忑地叫她:“师姐,周郁,你别不理我,我知道错了。和我说说话好不好,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别不理我。” 周郁不想搭理她,带着卫许霁七拐八绕,找到一间废弃的体育器材室。 器材室墙壁的漆大片剥落,玻璃上糊了层报纸,门上挂着锁,锁上布满铁锈和灰尘。 很有迷惑性。 如果周郁没闲着无聊的时候逛过三中的贴吧和表白墙,她或许也会以为这是锁着的。 门一推就开。 室内很空荡,靠窗摆了几个生锈的铁架子,地上不算干净,杂乱的脚印显示曾有很多人到访。铁架子旁,突兀地放着一个垃圾桶。 三中校门口有粉丝在拍,她不能带卫许霁出去。至少现在不能。 可在校内,又有可能被散落在各处布置场景的工作人员听到。 恰好,她知道一个很隐蔽的地方,隐蔽到被所有老师忽视,被本校学生当作孕育情欲的温床。 周郁提醒爱干净的小师妹:“别乱碰,这里很脏。” 卫许霁还以为是说灰尘,点点头,又欣喜起来:“师姐,你理我了。” 周郁微抬下巴,漠然说:“我们聊聊。” 卫许霁垂头丧气地应声:“好。” 又将刚才路上说的话重新复述一遍,卫许霁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摆,不敢和周郁对视。 周郁轻轻笑了声。 卫许霁本能觉得不对,打了个寒颤,要不是记得周郁说这里脏,就跪下去了。 周郁掐住卫许霁的脸颊,强迫卫许霁抬头。力道很重,和平日里的小打小闹全然不同。 周郁凑到卫许霁面前,看着她慌乱的眼睛,轻声问:“是这样吗?师妹,你觉得你错在这吗?你想过凳子砸到他,他磕到身后的尖角仪器有很大的概率会死吗?” 脸颊还被掐着,卫许霁说话很不方便,但她仍在道歉:“对不起,我现在知道了。” “我教你杀人的,是吗?” “没有,对不起师姐,我……我不该这样。” 周郁弯了弯唇,眼底一片寂然:“你怎么能说对不起呢我的大英雄,你是为了我呀。一条人命而已。” 卫许霁快被吓哭了:“我错了,师姐我再也不敢了。” 周郁松开钳制她的手,摩挲着卫许霁脸上的红痕,挽唇,“师妹乖一点,等师姐罚完你,你就能真的记住了。” 第160章 怨我吗 拍摄现场发生的事情,尽管有韩倩及时补救,但还是被有心者偷偷传了出去。 好在韩倩通知金宝注意删帖,而当事人霍克也没有深究,谈完赔偿的事情后就开始向韩倩打听周郁的档期。 他有一个压了好多年的武侠本子,一直没找到合适人选。 三中门前围了不少人。 卖粥阿姨早已收摊回家,她摆摊的位置上现在坐着两个女人。身下是折叠小椅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 卫许霁找到目标,哑声叫人:“导游。” 在编辑文案的女人抬头,“709,小鱼上午的戏份拍完了吗?” 她礼节性地站起身,刚想和卫许霁介绍她旁边的追星搭子,就注意到卫许霁脸色不对。 唇角捋得平直,眼皮耷拉着,情绪低落,没什么精神,透着股颓丧萎靡感。 眼圈眉尾泛红,在瓷白的脸上异常明显,那双最有活力的乌瞳蒙着阴翳。 卫许霁侧了侧脸,光下,大而无神的眼睛又显得雾蒙蒙湿漉漉的。 哭了? 难不成,小鱼演技太好,演戏时代入感太强,让709无法自拔地入戏了? 导游挠挠脸,“你还好吧?” 话说,早上过来时,709不是穿的咖色卫衣吗?怎么现在热了,反倒穿上外套了。 还是小鱼那件。 衣服上还有小鱼的香味。 好羡慕。 同担蒸的耗油石粒。 卫许霁刚被周郁教训完,正是最懂礼貌的时候,往常都会忽略的问题,如今也能给出个反馈:“嗯。” 手里按着手机开关键,卫许霁问:“周郁要请全组喝奶茶,她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走。你喝什么?” 导游挠挠脖子,“多不好意思啊。” 眼神乱飘时,看到一旁的搭子,导游一秒开朗,热络介绍:“这是我说的陪我一起来的姐姐,id是缚夏,你有印象吗?” 卫许霁隔三差五视奸周郁的评论区,自然记得活跃度高的,比如这个缚夏。 周郁被黑的时候,缚夏还在超话里组织人反黑控评——虽然卫许霁不明白这有什么用。 卫许霁颔首,看着缚夏,“你喝什么?周郁请客,她说,让你们别客气。” 缚夏道过谢,报上自己的口味,贴心地帮导游也点了杯。 一番操作下来,把第一次追线下,不敢提要求的导游感动的眼泪汪汪。 导游还和缚夏窃窃私语,说早知道要张合照了。剩下的,就是对周郁加了八百层粉丝滤镜的溢美之词。 她们压着声音,降低音量,还是被卫许霁听个清楚。 卫许霁恍若未闻,站在她们旁边的白蜡树下,把她们两个的位置和选的饮品发给周郁。 周郁:【还过来吗?】 卫许霁:【需要我过去吗?】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韩倩接到周郁的电话,拿着周郁的衣服过来找她们时,问卫许霁能不能和霍克道个歉。 韩倩态度很好,循循善诱,告诉卫许霁,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当,对周郁的后续发展影响很大。 霍克是说了不追责,但霍克的狗脾气,万一反悔了呢? 卫许霁能理解。 道歉而已。 周郁从韩倩手上接过衣服,默不作声地给卫许霁穿好,拉上拉链,遮盖卫许霁身前的血迹。 星星点点,像是一幅斑斓的油画,焦头烂额的韩倩根本没注意到。 是周郁的。 周郁无声笑着,掰过卫许霁的下巴,意味深长地警告她:“忘记我的话了吗?” 要被韩倩哄去道歉的卫许霁猛的打了个冷战,好不容易擦干的泪,忽地,又开了闸。 卫许霁声线都在抖:“对……对不起,对不起师姐。” 周郁太知道该怎么惩罚卫许霁了。 对于卫许霁来说,无论身体受到什么伤害,补一觉就能康复。 那么,也就是说,身体上的惩罚是片刻的,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永久的。 还有什么比告诉卫许霁,自己在替她受罚,更能折磨满脑子只有“周郁”的卫许霁的精神呢。 半小时前的器材室里。 等待周郁降下惩罚的卫许霁,屏气凝神许久,等到周郁冷冰冰的一句:“你说你是为了我才以武犯禁,那我自然该为你担责受过。” 想到后来的事情,卫许霁抖如筛糠,几乎站不稳,却连周郁的衣袖都不敢碰,更别说和韩倩说话,只敢说“对不起”。 反应太不寻常,韩倩都看出问题来,拧眉质问周郁:“你打她了?” 周郁翻出卫许霁的衣领,边整理,边坦然说:“没有,我怎么舍得动她。” “那她……” “这重要吗?长生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像今天这样鲁莽行事不就够了吗?霍克那边我去道歉,这件事毕竟是因我而起,是我没教好。” 触发关键词。 卫许霁乱箭攒心,僵硬地看着周郁,连话都不敢说了。 周郁见她听话,满意不少,哄她:“韩姐说要请剧组喝奶茶,你去校门外找找那个粉丝,问她喝什么,报给我,我让人去送。长生能做到吗?” 卫许霁点头。 周郁又说:“如果饿了,和她去附近吃饭也没关系,剧组的饭盒不好吃。” 这是不让她回来。 卫许霁迟疑地点头。 韩倩右手攥拳,砸在手上,头疼地问周郁:“你的意思是,不让她去道歉?你也不能这样护犊子吧,放任下去,迟早会出大事的。” 周郁深呼出一口气。 口腔里翻涌的铁锈味还在逃窜。 周郁轻笑,“她不会。” 周郁说错了,不是她不会,是她不敢。 聊天框上的【正在输入中】消失了。 卫许霁没等到周郁的回复,心慌地又追了一句:【我可以过去,师姐,你叫我我自然会去。】 周郁:【怨我吗?】 卫许霁怔在原地。 这三个字怎么会由周郁说出来? 明明都是她的错。 她意气用事闯祸,差点害人,周郁给她收拾烂摊子,除了掐她的腮那一下,再也没对她动过粗。 哪怕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周郁的第一反应仍是血溅到卫许霁身上了,让人拍到会影响卫许霁。 周郁甚至要替她和平日懒得多说一句话的人道歉求情,接下和她心心念念的剧本冲突的另一部戏。 周郁要怨她才对。 周郁该恨她才对。 周郁:【怨我也没办法,我爱你】 第161章 午餐 共进午餐的事,卫许霁也和导游以及缚夏说了。 很冒昧,毕竟她们今天才认识。 但听说这是周郁安排的,彼此默契的没有拒绝。就当面基了,怎么说都是同担。 校门前的代拍和粉丝还没有散。 “她不出来了吗?吃午饭时不是会休息一段时间吗?”缚夏问。 卫许霁不喜欢将就旁人,从周郁给出的餐馆名单挑选自己感兴趣,知道缚夏在问谁,头也不抬,淡声说:“她身体不舒服,要休息。” “身体不舒服?”导游咬着奶茶吸管,一惊一乍的,“小鱼怎么了?” 卫许霁将筛选过的饭店地址递给导游。 导游看都不看,转手递给缚夏,还在追问。 卫许霁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缚夏看出卫许霁的抗拒,帮忙解围:“应该是私事吧,来之前怎么说的,要给小鱼喘息的空间,不要一直追问。你这样会被打成私生的。” 导游很信任这位“前辈”,闻言“哦”了两声,没再多问。 卫许霁抿唇,眺望着远处的升旗台,插在口袋里的手紧张地蜷缩起来。 喘息的空间…… 饭店包厢里,三人点完餐,导游耐不住好奇,问卫许霁:“709,你和小鱼是怎么认识的啊?” “碰巧遇到的。” 手机反扣在桌上,卫许霁有一搭没一搭按着开关键,迎着两人好奇探究的目光,解释:“我找她交朋友,她答应了。” 导游觉得不可思议:“那么简单。” 她吸口啵啵,笑起来:“那我岂不是也能和小鱼做朋友。” 卫许霁眸光闪烁,食指轻点手机,没说话。 缚夏叫醒做梦的导游:“醒醒,现在你和她交朋友叫私联。别给我们小鱼招黑。” 两人讨论起私联的界限来。 卫许霁一心二用地听着,打开手机,没看到周郁的消息,复又打开微博。 【各自有鲫郁作导游】很活跃,一上午发了七条微博。 包括但不限于,两段视频,两张照片,遇到了709宝宝,周郁说话很温柔,周郁笑起来仿佛阿芙洛狄忒降世,周郁香水很好闻。 像个痴汉。 卫许霁小气的评价。 然后给那条发疯小作文 【@各自有鲫郁作导游:没闻过小鱼的惯用香的人有难了,因为你将永远无法了解真正的小鱼。她身上冷淡的雪松才是坏小鱼的本色,卖萌撒娇将人的胃口吊起来后,达成目的的坏小鱼会觉得无趣,把被她外貌吸引来的人推开,一走了之……小鱼你好香咬一口咬一口】 点了个赞。 虽然写得乱七八糟,但有一点没说错,周郁很喜欢吊人胃口。 导游收到弹窗提醒,打了个嗝。 救命,709看她微博就看她微博,点赞干什么。 她艰涩地开口:“你不会和小鱼说的,对吧?” 她在小鱼面前辛苦维持的聪明安静、正经本分人设啊! 卫许霁不明白:“说什么?” 导游尬笑:“哈哈哈,没什么。” 包厢门被敲响,服务员推门上菜。 导游和缚夏咬耳朵说了刚才的事,还把那条微博拿给缚夏看,羞得脸都涨红了。 卫许霁收到庞喜的消息,说路望今还有一个小时到达,她已经在高铁站了。 这有什么好说的。 卫许霁略过,点开和周郁的聊天框,托腮想了会儿,将她觉得庞喜发来的无用消息截图发给周郁。 周郁:【下午你可以和小路一块玩了,等会我让柔柔整理出附近能玩的地方。】 还是不让她去片场的意思。 卫许霁搓搓手指,纠结良久,远离周郁还是带给她勇气:【师姐你还好吗?身上还疼吗?】 周郁没回她。 卫许霁回温的心蓦然凉个彻底。 几分钟后,周郁的视频打过来。 卫许霁没怎么接过视频电话,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便宜姐姐打来的。于是,看到屏幕里出现自己的脸,卫许霁习惯性挂掉了。 卫许霁的脑子:……我的手在干嘛? 还好周郁没生气,复拨过来。 周郁自拍技术车祸,打视频时找的角度更是刁钻。 校服的外套拉链又懒散地拉下去,内衬被洗得发黄,领口也被洗走线了,在周郁的颈肩不规整的起伏。 卫许霁肯定,如果不是拍戏,如果不是角色要求,喜欢漂亮衣服,每日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周郁,这辈子都不会穿这样的衣服。 再窘迫,她至少要熨一下。 “怎么挂我视频?还在生气吗?” 刚拍完照,准备吃饭的导游&缚夏:好耳熟的声音! 卫许霁抿唇,视线飘忽:“没有,我以为你在生气。对不起。” “对不起”就像是绑了快捷键。 自从进了器材室后,卫许霁看到周郁,脱口而出就是“对不起”。 她以为自己现在不怕了的。 周郁知道卫许霁身边有人,不太想聊这个话题,但又想和卫许霁说话,怕放任卫许霁一个人,会让卫许霁多想。 两人沉默地对视片刻,卫许霁读懂她的隐喻,笑了笑,把话题扯开:“在和她们吃饭。” 抬眼,导游和缚夏都在热切地盯着她。 卫许霁努力扮演着周郁会喜欢的乖小孩模样:“她们人很好,很照顾我,陪我聊天,不让我落单。” 说话时,眼神下移,思考动作很明显。 周郁看出她的不自在,没点破,而是说:“翻转一下镜头,让我看看在吃什么。” 卫许霁不会镜头翻转,直接将手机转了一圈。 对面的缚夏和导游看到镜头里的周郁,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听周郁温声说:“麻烦你们照顾709了,两个小姑娘过来一趟也不容易,这样,等会儿你们加一下我助理微信,来回机酒我包。下次不用专门探班,电影上映我们总能见面。” 缚夏&导游:!!! 什么神仙爱豆! 几人客套完,周郁看着桌子上的菜,随口抱怨:“我的饭盒是单独的,709,你猜猜放了什么?” 709蹙眉:“生菜。” 周郁叹气:“还有西芹。” 709愤慨:“那太可恶了。” 第162章 巴浦洛夫 今天收工有些晚,周郁一行人踩着月色和橙黄路灯回到下榻的酒店时,已逾八点。 周郁的房卡在卫许霁那里。 “她回来了吗?要不要打电话问问?” 电梯里,韩倩和工作室的其他人商量去哪吃夜宵,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周郁抻了抻脖子,轻飘飘看韩倩一眼。 因为疲倦和虚弱,眼底的不悦掩饰的不是很好。偏偏这张脸做出什么表情都让人生不起气来。 韩倩被唬住了,自我反思,推敲一遍刚才的话。 没问题啊! 这祖宗又犯什么病? 韩倩打补丁:“不是说今天下午她朋友要过来玩吗?小朋友有伙伴陪伴,难免会忘记时间。如果她还没回来,不如先去我那里歇歇。” 周郁垂眼看着上升的电梯数字,薄唇轻掀,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她朋友要过来?” 卫许霁和她说这个消息的时候,韩倩还没过去,卫许霁走后,周郁更是没有提过这件事,韩倩是怎么知道的?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演员和助理的房间不在同一层,先到达的是助理她们所在的楼层。 却没一个人下去。 电梯门又缓缓闭合。 周郁看的是电梯门,韩倩却感觉如芒在背。 共事一段时间,韩倩大概也摸清了周郁的脾性。 平日温温柔柔很好说话,怎么开玩笑都没事,一碰到卫许霁,就拉起十二级警报,敏感的像国人的政治立场。 韩倩硬着头皮开口:“小郁……” “她也是你的艺人吗?她也需要事事向你报备吗?她的行踪你也要掌握吗?”带着内伤工作了一下午,周郁身心俱疲,懒得听韩倩狡辩,直接打断她:“我希望你能明确自己的职责。” 这句话是说给韩倩,也是说给工作室的其他人。 话音刚落,“叮”的一声,电梯门又到了。 像是解除封印的梵音,周围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 周郁迈步出去,韩倩摆摆手,让她们先回去。 韩倩边疾步跟上边压低声音解释:“现在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你,今天霍克已经配合我们封锁消息,结果还是传出了风声,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她就像个定时炸弹,你带在身边只会出问题,我也是担心她会影响你。” 她们是利益共同体,周郁事业越顺,对韩倩助益也就越大,韩倩再怎么放养周郁,也不可能真的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 周郁停在房门前,没敲门。 她双手抱臂,有些娇纵的抬起下巴,示意韩倩:“对着这儿,把你的原话重新说一遍。” 下一刻,房门拉开,门后站着一脸阴沉的卫许霁。 锐利阴翳的视线落到韩倩身上,将韩倩钉在原地。 卫许霁语气不虞:“定时炸弹?你是在说我吗?你想让我和她分开?” 韩倩:…… 论【说老板的金主坏话,反被被当事人听到】该怎么办? 没有办法。 酒局上舌灿莲花的韩倩此时也找不到补救的话术。 不过她声音那么小,这位大神又是怎么听到的! 韩倩想死。 周郁看够好戏,轻笑一声,卫许霁浑身的刺瞬间收敛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扬起一个乖巧讨好的笑。 目睹变脸全过程的韩倩无语死。 她得到一个和路望今一样的结论:谈恋爱的人都有病。卫许霁尤其有病。 周郁把包往卫许霁怀里一丢,被卫许霁如获至宝地抱在怀里。 嘶…… 可以说吗?感觉像宠物公园里,陪主人玩飞盘游戏的狗狗。 韩倩复杂的目光在卫许霁身上打转。 周郁咳了声,韩倩收回视线,看向懒散地倚靠在旁边的周郁。 周郁扬唇笑了下,自从下戏后就一直冷漠着的眉眼终于在看到卫许霁后染上点鲜活的神采。 得。 懂了。 又一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韩倩垂死挣扎:“还能商量吗?我并不是要你们保持距离,只不过眼下……” “不能。”周郁态度缓和了些,“韩姐,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有下次。吃饭的时候也麻烦你提醒提醒她们。” 周郁站直身体,抬手,手腕小幅度挥了挥,赶人,“玩得开心。” 韩倩:……能开心就怪了。 目送韩倩离开,周郁看着走廊尽头发呆。 卫许霁不敢催她,心思乱转,以为韩倩说动周郁了,只不过周郁心善,碍于自己在场,没有当场同意。 “怎么了?” 周郁进门,关好,又挂上防盗链,换鞋,戳了戳卫许霁的腰窝。 也不知道小狗蹲在门口等了多久,才能那么及时打开门。 卫许霁怀里还抱着周郁的包,用手背蹭蹭鼻子,轻声问:“这么晚,是霍克为难你了吗?” 周郁失笑:“没有。” 事实上,霍克态度好得出奇。 卫许霁走后的片场,气氛诡异的平和。 所有人都以为,按照霍克的脾气,霍克会大发雷霆的把周郁骂一顿,再把全组上下的不痛快都找个遍,严重点,直接停拍。 然而他没有。 他在摄影机前站了许久,重复看着那一段几秒的视频。 见到周郁,问卫许霁去哪里了。 并不是找事的语气。 没有霍克的小群里,见到这一幕的导演助理说霍克被吓破胆了。 另一个人说,那整天被欺压的周郁老师岂不是要苦尽甘来了,爽文剧情啊。 群里哈哈笑的时候,导演助理回复:【没有,她在道歉,很诚恳。】 能不诚恳吗? 周郁现在就像熊孩子在学校闯祸的家长,平日里再不愿意搭理霍克,现在都只能低头认错。 霍克听她说完,把视频调出来给她看,摸着下巴,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是什么古武传承人吗?太不科学了,真的。” 随即又惋惜道:“你经纪人不会挑剧本,让你拍这样情情爱爱的戏,你该走青衣的路子。要不来我这,我有好剧本给你,还能和好莱坞那边搭上关系,违约金好说……你教我一招两式的,行吗?” 霍克还起势比划了两下太极。 然后期待的看着周郁:“我有根骨吗?” 周郁:…… 不知道有没有根骨,但肯定有病。 还古武,小说看多了吧。 周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睁眼后,谄媚假笑,关切又敷衍地说:“您小心闪到腰。” 霍克失望地走了。 下午的拍摄很顺利。 周郁的身体还没恢复,朱若谷被欺凌后的虚弱都不用刻意演绎,撤掉那层强撑起来的活力,完全就是朵漂泊无依脆弱可欺的小白花。 状态好到让对手戏演员更入戏。 霍克破天荒夸了周郁两句。 众人——包括周郁——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卫许霁听完,拎起眉毛:“他的夸奖很重要吗?” 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自觉换了个话题,软声问:“那怎么拍到这么晚?” “我身体不舒服,休息的久了些,耽误了不少时间。” 周郁……身体不舒服。 触发关键词。 卫许霁下意识往后躲了几步,差点被矮柜绊倒,仍记得要护住周郁的包。 她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恐惧地看着周郁,机械地吞咽着口水,嗓音瞬间带上哭腔:“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嗯,巴浦洛夫实验成功了。 虽然应激反应很严重,但周郁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周郁很满意。 她伸手捏着卫许霁的脸,缓声询问:“吃晚饭了吗?下午和小路玩得开不开心?” 第163章 麻烦你出去 和路望今玩,很难说开不开心。因为卫许霁向来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吵”。 可怜的路望今独自掌舵的友谊小船被巨浪掀翻,于是恨屋及乌的通知卫许霁,不要当着她的面提起周郁。 “尽管阿郁姐姐很好,但拜托你照顾照顾我这个被朋友背叛的人的感受。” 路望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咖啡馆包厢里的餐巾纸被扯了又扯。 卫许霁烦躁地按着手机开关键,开始怀疑自己今天在周郁面前哭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副不太……体面的模样。 角落里——其实是路望今旁边——接路望今过来的庞喜随手拿过一本摆在书架里的时尚杂志,装模作样地翻阅,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被卫许霁叫过去当壮丁。 毕竟卫许霁有前科。 在高铁站接到路望今时,女孩虽然情绪低落,弱柳扶风,但至少没哭。 很有迷惑性。 得知她是卫许霁派来接人的保镖,女孩就褪下“社恐”的表皮,突然活跃起来,和她谈天说地。 庞喜想着,毕竟是二小姐的朋友,不能轻慢,老实回答了。 于是,迎接她的,是源源不断的问题。 庞喜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人的问题比《十万个为什么》还多,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从女孩嘴里问出来的时候,庞喜无比懊悔自己为什么没装哑巴。 好在,女孩能看出她没有沟通欲望,说了句“不好意思”后,转而拿起了手机。 耳朵清净了没五分钟。 庞喜收到卫许霁发来的消息。 卫许霁:【陪她聊天。】 隔了几秒钟。 卫许霁:【最好让她没时间玩手机。】 庞喜:…… 吓死了,还以为被打小报告了,原来是您老人家被吵到了。 经此一遭,庞喜对卫许霁的忍耐力保持怀疑。 怕路望今吵得卫许霁心烦,又怕卫许霁把路望今推给她应付。 庞喜提心吊胆,用余光偷瞄着说话的两人,以防出现突发情况。 眼瞧路望今想碰周郁的手,庞喜心脏骤停,大脑飞速运转,故作不小心地撞到路望今的肩膀。 心思在手机上的卫许霁恰好收回手。 路望今眼泪汪汪看着庞喜,一边擦泪一边问:“怎么了?” 怕你这小身板被卫许霁打死。 卫家谁不知道卫许霁讨厌被人触碰,卫京玉记不住,碰一次挨一次打。到现在为止,唯一能近身的就是周郁。 卫许霁也抬眼看她。 庞喜不好当雇主的面吐槽雇主的怪癖,飙出平生最好的演技,捧着杂志,夸张地说:“这条项链搭配风衣太好看了。” 路望今止住泪,凑过去看,声音有些哑:“这条项链是去年的款,过季了。” 路望今突然泪奔,压抑着哭声说:“去年祝简那个王八蛋过生日,我攒钱送她的就是这款项链。今年她把我的生日给忘了,和别人去看电影,不!带!我!” 后三个字凄婉哀怨,比戏曲里窦娥的唱词还凄凉。 卫许霁:…… 庞喜:…… 卫许霁看庞喜一眼,庞喜借口咖啡因过敏,跑了。 卫许霁头疼地给祝简发消息:【你作恶多端。】 祝简秒回:【她和你说了?】 祝简又说:【这是我和她的事,你别掺和,她说什么你都不用管】 谁愿意掺和似的。 卫许霁看热闹不嫌事大,把聊天记录截图发给路望今。 路望今哭得更大声了。 …… 讲到这,卫许霁抿抿唇,小声问周郁:“我会不会很坏?” 真是稀奇。 卫许霁中午动了杀心,反省时都只说不该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会给周郁惹麻烦。 现在只是火上浇油一下,都会自我反省。 真是听话的可爱。 周郁为卫许霁的变化开心,笑得杯子都拿不稳,边咳嗽边摇头:“洽洽瓜子。” 卫许霁还在犹豫能不能未经周郁允许就拍周郁的背,闻言“啊”了声:“瓜子?你想吃瓜子吗?” “网上的一个梗。” “哦,我听不懂。” 她不爱上网,除了微信,也就去微博逛逛周郁的超话,哪里懂这些。 年纪轻轻的卫许霁感受到被互联网抛弃的恐慌。 周郁自然要为表现很好的小狗答疑解惑,点开收藏的萌宠视频,播放给卫许霁看。 卫许霁仍旧没看懂:“屏幕上的文案写着这种小狗不好,建议养狸花猫,转过来是猫……猫会拍视频吗?” 现代人都怎么想的,猫又不是人,怎么会打字? 周郁点开评论区。 【猫坏。】 【实则不然。】 【恰恰相反。】 【我看未必。】 【愿闻其详。】 卫许霁快要急死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呀,完全看不明白。 你们现代人每天都在想什么呀! 卫许霁想拉周郁,手伸了一半又停住,怕周郁生气,不敢碰她。只得叫她:“周郁,这和瓜子有什么关系?” 周郁另一只手还端着杯子,喝完一杯水,顺好气,把杯子放下,耐心解释:“有些人会故意把‘恰恰相反’打成‘洽洽瓜子’,你可以理解成,你说自己是坏狗,我说恰恰相反。” 卫许霁深信现代人真是无聊透顶了。 还有,周郁怎么又说她是狗? 不开心。 卫许霁难过一瞬,又轻松哄好自己,还是周郁开心比较重要,狗就狗吧。 她挣扎着,摆脱过往认知的束缚。忍着羞耻问:“那……洽洽瓜子,我该回什么?” “盼盼面包。” 卫许霁有样学样,认真说:“盼盼面包。” 耳垂弥漫着热意。 卫许霁捏了捏,掩饰自己在害羞。 周郁逗狗,说:“怎么呆成这个样子了?” 卫许霁:我为你抛弃人籍,你说我呆! 真心错付的卫许霁委屈:“我不呆!” 可爱死了。 周郁笑的又开始咳嗽:“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了,长生不呆,长生很聪明。” 卫许霁决定生两分钟的气。 把人哄好,周郁看时间不早了,起身去衣柜找衣服,准备洗澡。 卫许霁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主动帮周郁挑选:“这件。” 因为和她身上的睡衣很搭。 然后跑前跑后的放水,试水温,拿浴巾,找周郁惯用的沐浴用品。 身体力行证明自己聪明的很。 周郁任由她忙,直到卫许霁准备好一切后,把一个椅子搬进浴室,放到浴缸边,乖巧坐好,眨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周郁。 确实聪明。 脑子被吓得慢半拍,至今没恢复过来的情况下,还不忘给自己谋福利。 “要我帮忙吗?” “要。” “我什么都能做!” “麻烦你出去。” 卫许霁:…… 第164章 汪 青春期的孩子还没学会控制情绪,总是自己脑补出一部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大戏,然后把情绪放置进去,一遍遍演绎。 于是开心的更开心,难过的更难过。 气氛正好的春心萌动“千锤百炼”成敢于对抗全世界的至死不渝的真爱。 然而,事实上,少年人往往善变。 他们前一秒胸中还充斥着孤注一掷的勇气,下一秒就被新奇事物吸引了注意力,将诺言放飞。 卫许霁怕路望今哭死在咖啡馆里,提议带她去周边转转。 路望今来京市就是为了散心,闻言自然不会拒绝。 她擦干眼泪,喝一口为了装酷模仿大人的成熟模样点的意式浓缩。 差点吐出来。 路望今悲戚:“怎么比我的命还苦?” 卫许霁把没人动过的冰水推到路望今面前,“浓缩加水是美式,你兑点水试试。” 路望今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哇,你连这个都知道。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是书呆子了。” “周郁教的。” 路望今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 她听不得任何“谈恋爱”的话题,这会让她想到祝简,怎么想心里都不痛快。 可是卫许霁简单平淡的语气又让人挑不出错处,她不是在炫耀,而是在说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这更让路望今煎熬。 透过卫许霁和周郁的相处,路望今仿佛已经可以预见祝简和旁人温馨幸福的生活了。 这份幸福里没有她。 她就像安徒生笔下《卖火柴的小女孩》,冰天雪地里,独自站在窗外点燃火柴,窥视祝简的生活…… 然后祝简嫌她烦,连窗帘都要拉上,一点光都不分给她。 卫许霁听完新版《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时间被路望今的脑洞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她听过这个故事,刚醒来时,林应给她讲过。 所以,家境优越,家庭和睦,父母宠爱,在前天之前,唯二的烦恼是“物理学不会”以及“小提琴好难”的路望今,是怎么把自己想象成冻死街头的小女孩的? 就因为和一个好朋友闹掰? 在遇到周郁前,卫许霁有像路望今这样伤春悲秋,一副了无生趣的混沌状态吗? 应该,大概,没有吧。 现代人的承压能力好弱。 卫许霁等她伤感完,绞尽脑汁想出一句安慰的话:“我觉得,以祝简的性格,如果她讨厌你,应该会报警抓你。” 路望今对面前这个完全不会安慰人的拉拉绝望了:“你闭嘴,我求你。” 路望今对剧组很感兴趣。 在卫许霁拿出那份详细的周边游玩攻略后,路望今撺掇卫许霁带她去周郁拍戏的地方看看。 被卫许霁一票否决。 路望今以手遮唇,眼睛在包厢逡巡一圈,一副暗线接头的架势,小心翼翼地问:“签了保密协议是吗?放心,我懂。” 卫许霁:…… 路望今少脑补点,早从名为“友谊”海里爬出来了。 算了,脑补吧,至少她不用解释“周郁在生气,现在不想见她”这些想想就让人沮丧的话。 …… 浴室里水声渐息,卫许霁讲故事的声音也停下来。 过了几分钟,周郁推开门,从雾蒙蒙的浴室走出来,周身萦绕着凉爽的水汽。在仍旧燥热的夜间,像杯加冰的梅子酒一样清爽。 头发不能天天洗,容易掉发,今天不是周郁的“洗头日”,周郁怕弄湿头发,泡澡前特地挽起来。 是卫许霁熟悉的,属于她们共同记忆里的发髻。 周郁身上没穿卫许霁挑选的睡衣,只松垮裹着睡袍,大片瓷白的肌肤裸露着,细长的腿上挂着没擦干的水痕。 卫许霁呼吸一滞。 她不由自主开口:“能让我擦擦吗?” “不能。”周郁不假思索地拒绝。 卫许霁眼神黯淡下去:“好。” 逗完小狗,周郁大方的给予奖励:“我突然想起来,我们今天一整天没接吻,长生愿意亲亲我吗?” 卫许霁没说话。 一分一秒的焦灼中。 周郁莫名有些心慌。 是事物轨迹脱离掌控的失控感。 卫许霁鼻头酸涩,佯装不在意的斤斤计较道:“是21个小时,你整整21个小时没有亲我了。” 话毕,卫许霁起身把凳子搬回去了。 周郁没等到卫许霁的主动,错愕的拎起嘴角。 有意思。 “生气了?”周郁花蝴蝶似的在卫许霁身边绕来绕去,话里听不出多少担心:“补偿你好不好?” 就好像卫许霁是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随便抛块骨头,就能哄好她。 她才不是。 卫许霁讨厌周郁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 身后一重。周郁跳到卫许霁背上,用手臂勒住卫许霁的脖子,强迫卫许霁转头看她。 周郁软着声音撒娇:“理我,好长生,你不理我我会死。” 卫许霁眼里弥漫上水雾:“骗人。你不理我的时候,我没有死。” “那我不理你的时候,你的心脏痛不痛?” “嗯。” 周郁耍赖:“听不到。” “又骗人。” “骗小狗呢。” “我不是小狗。” 周郁捧着卫许霁的脸颊,低头舔舐着吻了吻软滑的颊肉,哄她:“对不起,我是小狗好不好?别不理我,怎么突然生气了?” 卫许霁的脸慢腾腾红起来。 “你不是小狗。”思忖着,她说:“我没生气,只是有些难过。” “难过什么?” “如果是之前,刚才我可以不用经过你的同意就摸一摸的,今天我犯错了,所以你要惩罚我,什么都不肯应我。”卫许霁看着周郁莹白精致的脸,伤心道:“以后我就不能随时亲你了。” 早知如此,昨晚就多亲一会儿了。 周郁失笑,从卫许霁背上下来,装模作样地沉思,在卫许霁急促的呼吸声中,开口:“只要你能保证不再犯错。” 卫许霁眸光闪烁,水盈盈地,像捧水汪汪的清泉:“以我的道心起誓。” 周郁忍着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都答应你。” “谁是小狗?” “……汪。” 第165章 傻子 只要周郁想,就没有她修复不好的关系。更何况是对周郁唯命是从的卫许霁,几句话加一个亲亲就把人哄好了。 周郁换上卫许霁给她挑的睡衣,窝在床上,随意挑起话头:“后来呢,你们去哪里玩了?” 卫许霁捏着周郁的手回忆:“图书大厦。” 周郁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图书大厦?” 谁散心去那里啊? 那么多能玩的地方,怎么跑图书大厦去了?陶冶情操,提升涵养? 没看出来,小路同学还挺有内涵的。 卫许霁不大好意思,掖了掖嘴角,藏起笑和那一丁点歉意:“原本是要去海洋馆。路望今说,我是有女朋友的拉拉,和她这个铁血直女一块去,影响不大好,旁人都是带伴侣去的。” 卫许霁不知道明白路望今哪里那么多规矩。 不过,听路望今这样一说,卫许霁确实也不大愿意和除周郁以外的人一块去了,索性顺水推舟…… “车上,她开始说祝简。” 上周,祝简还没觉得路望今烦人,拿着新买的相机约路望今去海洋馆拍照。 路望今不大愿意去。 她还和祝简抱怨不会挑地方,海洋馆灯光昏暗,太暧昧,不适合她们两个直女。 到时候朋友圈一发,万一共友以为她们俩在一块了怎么办? 不过她们还是去了。 祝简失魂落魄的样子太可怜,路望今比祝简有良心,心一软还是同意了。 路望今说:“身正不怕影子斜。” 卫许霁不得不提醒她:“我观你平日走路……并不是很正,似乎是脊柱侧弯,你得空去医院瞧瞧。” 路望今倒抽一口气:“卧槽,我弯了?我斜了!” 开车的司机和副驾的庞喜同时往后视镜看了眼。 路望今没震惊多久,又神神秘秘地和卫许霁说:“我不是说海洋馆是约会圣地吗?你猜我们看到什么了?” “情侣。” 路望今竖起食指,摇了摇,小小声说:“何止啊,是情侣在接吻。一个是长头发,另一个是鲻鱼头。记不记得我和你说的,好多拉拉喜欢留鲻鱼头。” 接吻? 这有什么好看的。 经常和周郁接吻的卫许霁下意识舔了舔唇。 海洋馆好呀,她也要在苏州的那套别墅里建一个海洋馆,拉着周郁在路望今口中暧昧缠绵的光线下接吻。 路望今不知道卫许霁的魂已经飘了,咬牙切齿地吐槽:“我没看清呢,王八蛋祝简就伸手遮住我的眼睛,说少儿不宜,卧槽,她还比我小几个月呢!” 卫许霁想了想她们的相处模式,无力吐槽,因为路望今天天喊祝简“姐姐”。 “拍照了吗?” “拍了,拍了很多,还录了视频。不过祝简没发给我。” 路望今双手合十,真诚祷告:“老天保佑,祝简千万不要生气到在朋友圈发我的无p原图。” 卫许霁点开路望今的朋友圈,并没有海洋馆的照片。 退出去复又点开祝简的朋友圈,上周六——也就是路望今所说去海洋馆拍照的当晚,祝简更新了条朋友圈: 【傻子】 路望今点赞并评论:【姐,什么瓜?私聊 飞吻.jpg】 卫许霁蹙眉。 路望今傻了吧。 有瓜直接问不就得了,怎么还专门在朋友圈回一句?万一是不能和旁人说的,别人看到去问祝简怎么办? 她好像知道祝简为什么会觉得路望今烦人了。导火索应该就是这条朋友圈下,路望今的口无遮拦,让祝简难做了。 不过她没有直接将自己的结论和路望今说,她还需要论据。 卫许霁指着这条朋友圈,问路望今:“她告诉你是什么瓜了吗?” 路望今更气了:“没有,她藏私!我求她半天,她骂我有病,还把我拉黑了,后来还是我威逼利诱,她才把我拉回来的。” 看吧看吧! 卫许霁就知道,肯定是这条朋友圈的事。 为了让路望今少哭会,卫许霁将自己的推测全盘托出。 路望今一拍大腿:“对哈。怪不得她生气,那我要找她道个歉吗?过去一周了,会不会有些迟……再说了,她都不和我玩了。” 路望今想到祝简早上的绝情与冷漠,实在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了。 可是又开始纠结,觉得如果是因为这个,祝简忘记她的生日也不是那么罪该万死。 卫许霁看着周郁,狡黠笑着:“她反复问我该怎么办,好吵,我就让司机更换目的地,转道去图书大厦。因为图书馆不许大声喧哗。我聪不聪明?” “聪明,长生最聪明了。” 周郁却在疑惑另一件事:“长生,把小祝的朋友圈给我看看。” 卫许霁点开,拿给她。 一副求表扬的期待表情:“师姐,你觉得我猜的对不对?” 周郁品味着那意味深长的“傻子”二字,没说话。 小路挺勇敢的。 真的。 就长生那堪忧的理解能力,小路居然敢相信长生的推断。 这才是真正的赌王。 “我去打个电话。” “好哦。” 卫许霁亲亲周郁的唇角,目送周郁掀开被子下床,趿拉着拖鞋去卫生间。 下一刻,打开窃听软件。 铃声响了几秒就接通了,周郁声音里带着笑:“你妹妹在家吗?” “小简?你找她干嘛?我可告诉你,我妹还小。” 这声音,是祝繁。 卫许霁面色有些不虞。 周郁笑骂了句:“滚蛋,我有正事。” “正事你能找我?”祝繁笑完,没几秒,就响起敲门声。 祝繁和另外的人说:“阿郁找你。” 声音换成了更稚嫩一点的祝简:“阿郁姐姐,有什么事吗?” “小祝同学,你怎么没和小路一块来京市找许霁玩?” 祝简有些着急:“京市?她去京市了?一个人吗?” 周郁笑声很轻,像只随风飘的羽毛:“是啊,你不知道吗?” 第166章 我想一放学就看到你 周郁对小朋友们的感情没兴趣,更懒得管。若不是卫许霁牵涉其中,她是绝不会打这通电话的。 “为什么要和祝简说路望今在这里?” 卫许霁毫不掩饰她窃听的事。 毕竟,在她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周郁之前同意了,是可以摆到明面上说的。 “祝简应该不想见路望今吧。” 路望今说祝简惹哭她后都没有挽留她。 没有挽留。 卫许霁太熟悉了。 若卫许霁做了让周郁不开心事,说了让周郁不开心的话,周郁也会冷漠地看她走,不挽留她。 就比如在苏市那次,她故意在周郁面前,发出噪音,乒乒乓乓丁零当啷地收拾东西。周郁眼皮没多抬一下,也不哄她。 直到卫许霁要推开门,周郁才叫住她,把一袋垃圾递给卫许霁,让卫许霁顺手扔掉。 气得卫许霁差点把垃圾扔周郁身上。 没敢。怕周郁打她。 过了几天,周郁气消了,才去海市哄她。这期间,一个电话、一条消息都没有发过。 因此,卫许霁可以肯定,祝简现在定然是十分不想见到路望今的。 卫许霁突然有些烦躁。 周郁掀唇轻笑,看着不谙世事的小师妹,没有否认:“谁知道呢。” “你知道!你当时就是这样的,不想见我,知道我生气还不哄我,还让我丢垃圾。” 卫许霁急得都要破音:“你忘了吗?” 周郁笑意一僵。 她蹭了蹭鼻尖,有些心虚:“长生,我现在不这样了。” 慌乱不过一瞬,周郁很快整理好思绪反击。 她俯身,轻啄卫许霁的眼睛,茶眸眯起,也跟着翻旧账:“我不太记得当时是谁说,如果我喜欢别人,她会为我开心的。你还记得吗?” 周郁轻轻咬着卫许霁的唇瓣,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卫许霁耳后画圈,笑她:“你记得。” 她一字一顿,轻声问:“现在还要祝福我吗?” 她将捣乱的手收回,捏着卫许霁的下颌,眼神点一下枕边的手机,笑容扩大,又问:“祝福我,怎么还在我的手机里放东西呢?” 卫许霁后悔惹周郁了。 她没办法说她不知道周郁是周宫锦,依照周郁的性子,肯定会倒打一耙说是她认不出人在先。 一个人怎么能有理到这种地步。 冷淡地呼吸扑在卫许霁唇边。 周郁不打算放过她,用鼻尖碰碰卫许霁的唇角,挤出一个音:“嗯?” 发丝随着动作又垂下几根,搭在卫许霁的唇瓣。就好像周郁在吻她。就好像周郁的身体在更诚实的追逐她。 这个认知占据了卫许霁的脑海,把那一点点不满挤到角落。 卫许霁忽然消气了。 卫许霁想,周郁生气也是因为太爱她了。 周郁后来不还是去哄她了吗?表演了曼妥思可乐实验和很多纸牌魔术,还送她一枝蓝玫瑰。 那枝蓝玫瑰后来在周郁的帮助下做成了标本,现在在周郁家里的小书房里摆着。 周郁逗弄着卫许霁的眉眼,语气软下来:“怎么笑了?” “喜欢你。”卫许霁说。 “你也喜欢我。”仍是卫许霁。 乌瞳紧盯周郁的双眸,生怕周郁看不到她的真心。 大概也只有卫许霁会这样自问自答将双方都喜欢的情话说出来。 可爱死了。 每次周郁觉得自己对卫许霁的可爱产生抗体时,卫许霁就能做出更可爱的事,说出更可爱的话,让她溃不成军。 全世界加起来没有一个卫许霁可爱。 周郁不舍得逗她了,脱下为了打电话披上的外套。 “我以为是要打给裴晏初才听的。” 卫许霁掀开被子,等周郁躺好后,揉着周郁的腰抱怨:“你洗澡的时候,我瞧见她给你发消息了,问你有没有时间陪她喝酒。她是不是又要来探班?” “不是,她不会来京市。” 周郁拿开卫许霁的手:“乖一点,明天还要拍戏。” 卫许霁不明白周郁为什么说“她不会来京市”,正常情况下,周郁应该说“她不会来探班”。 难不成京市的大街小巷也贴着裴晏初的通缉令? 她将自己的困惑问出来,周郁抱着她,哑声说:“这是她的秘密。要亲亲我吗?” 卫许霁将自己朋友的事悉数讲给周郁听后,周郁却在为她朋友保守秘密。 不公平。 下一刻,卫许霁被周郁吻得意乱情迷。 什么秘密,什么朋友,都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等周郁玩够,餍足地推开卫许霁……没推动,手腕反被卫许霁抓住。 卫许霁眼底裹挟着情欲,却谨记周郁说明天要拍戏的事,克制地没有再欺负周郁,拉过周郁的手腕亲了亲。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卫许霁只是想想就觉得鼻酸。 她小声道:“明天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家里空荡荡的床上躺着,身边没有你。你身边也没有我。” 周郁却想起另一件事:“住宿舍还习惯吗?要不要搬出来?” “不要不要。”卫许霁往下滑,趴在周郁的小腹上,隔着层睡衣,连声拒绝:“家里没有你,不想回去。” 怎么会这么乖? 真和小狗一样。 周郁满眼柔和地看着卫许霁,拨弄着她柔软的发,心软的一塌糊涂。 下一秒,卫许霁的手顺着衣摆钻进去,抓住周郁的丰腴,揉捏着,可怜兮兮望着周郁道:“我想一放学就看到你。” 第167章 有家室了 早上,韩倩来敲门。 她对昨日的事仍有顾虑,但又怕直说会引得周郁不悦,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卫许霁心里清楚,没有闹,主动和周郁说:“路望今还在这,我可以去找她玩吗?” 周郁咬着吐司片,鸦羽忽扇,像春日翩跹的蝶。琼眸凉浸浸上下扫她,忽而笑起来:“你又穿我的衣服。” 卫许霁闻着身上馨香的洗衣液味,以及并不明显的雪松味,理不直气也壮:“就穿,你的好看。” 还好闻。 回海市前,她要回来装一套周郁的常服再走,睡觉时摆在枕头边,就像周郁陪着她。 周郁单手托着腮,懒声道:“没有不让你穿。裤子短不短?” 卫许霁低头看了眼,脱口而出:“不短,你腿长。” 她看过,也摸过。 又长又漂亮。 还直。 还软。 还…… 周郁咳了声,打断卫许霁脱缰的思绪,道:“谢谢。” 卫许霁想起昨天晚上恶补的梗,随口说:“同谢。” 周郁:??? 我谢你夸我,你谢什么? 谢我给你看? 隐形人韩倩:……服了。 图书大厦。 卫许霁翻阅着《哈姆雷特》,她旁边坐着路望今。 路望今手捧一本卫许霁没听过的言情小说,边看边拿卫生纸抹泪。时不时还看看周围,生怕打扰到旁人。 比昨天嚎啕悦耳多了。 卫许霁再次想,发明『图书馆禁止喧哗』的人真是个天才。 手边的手机振动一下。 卫许霁拿起来,是周郁。 周郁:【对手戏演员不入戏,霍克在火力全开的骂人,估计得骂几分钟,又要晚几分钟才能见到你了 哭泣.jpg】 周郁:【想见你】 卫许霁的心跟着揪了一下。 卫许霁:【我也想你。】 旁边探过来一颗头,低声抽泣,又离开。 没多久。 路望今:【好渴!!!摩多摩多】 卫许霁蹙着眉,把自己面前没开封的水递给路望今。 什么毛病,渴了自己不能拿水吗?伸个手的距离还要让人帮忙,懒惰。 不过,拿可以,她是不会帮路望今拧瓶盖的。 昨天路望今自己说的,她的瓶盖一般都是祝简帮忙拧,让别人拧瓶盖,总觉得自己是绿茶。 ——卫许霁重申一遍,现代人吃饱了撑的才会给人贴标签。 什么猫啊狗啊,绿茶白莲,就不能做个人吗! 路望今迷茫地接过水,放到桌子上,看了眼手机,破涕为笑:【……咱俩到底谁是直女啊?】 卫许霁:【不喝还我。】 安静了一会儿,路望今又开始传纸条。 本子和笔是路望今临时去买的。 她和周郁有同样的毛病,买东西喜欢挑漂亮的。卫许霁余光看到路望今“唰”一声撕掉一页,低头开始写东西。 卫许霁抬眼细瞧……写的是绝交信。 真幼稚。 路望今“咻咻”几声,看了眼周围环境,确认没吵到别人,把“绝交信”递给卫许霁。 卫许霁接过,一眼扫过去,愣住。 『《绝交信》 卫许霁决定和周郁绝交。 她曾在多瑙河的游轮上和周郁说“友谊地久天长”。现在,多瑙河仍在欧洲大陆上流淌,那份地久天长的友谊先随枫叶落幕在一个初秋。 她提笔,写下绝交信的第一句:“今年不陪你去温哥华了,惠斯勒雪山早该在你愚弄我的那天融化。” 笔尖顿住,蓝黑色的墨在纸上洇染出一个墨点。 仿佛她们决裂那天突兀出现的陌生男人。』 卫许霁:…… 好眼熟的剧情。 路望今递过来一张纸:【同人文!】 卫许霁抿了抿唇,忍住要打她的冲动,拿起手边的签字笔,回复:【请不要带情绪。】 【同人文就是基于现实的创作!】 【别把我和她当幌子,好好写,不然下次不借你作业。】 路望今把纸条抽回去,忿忿,不懂欣赏的家伙。 临近午时,周郁发来一个地址,以及包厢号。 她们赶过去,包厢里坐着祝简和祝繁。 没有周郁。 应该是走错了。 卫许霁关上包厢门,打开周郁给的包厢号,核对地址。没错。 卫许霁看了眼愣在原地的路望今,忽然明白了周郁的用意。 她推开门,提醒路望今:“你天长地久的有情人,留在多瑙河上的枫叶,即将融化的惠斯勒雪山,来找你了。” 路望今:!!! 卧槽这疯子在说什么! 这是能说出来的吗! 包厢里的祝简和祝繁不愧是两姐妹,同时蹙起眉,连微微歪头的弧度都一样,看着路望今。 祝繁率先起身,叫人:“望今,阿郁的小妹妹,快过来坐呀。” 祝繁胳膊搭在路望今肩上,笑吟吟地问:“望今,出来玩怎么不叫上小简?她知道你一个人出来,担心的不得了哇,要不是我拦着,昨晚她就要飞过来了。” 路望今瞥了眼看菜单的祝简,对祝繁口中的担心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这才叫人:“繁姐。” 祝繁应了声,胳膊仍搭在路望今身上,又开始招呼卫许霁:“小妹妹,你家阿郁说你不喜欢被人触碰,自己坐好不好?” 你家阿郁说。 卫许霁心脏砰砰作响。 嗯。 喜欢。 路望今写那么多,也没有“你家阿郁说”五个字来得让人开心。 大道至简,夸张的路望今永远不懂这个道理。 卫许霁在空位置里挑了挑,挨着祝繁坐好的路望今冲卫许霁招手,“许霁,坐我这里。” 祝简把菜单放到桌子上,闷闷不乐地用餐巾纸叠小兔子。 “许霁,这里。” 很好。 卫许霁转身坐到了路望今相反的位置上。她甫一落座,祝简就起身换了个位置,坐到路望今旁边的空座上。 路望今:??? 碍于祝简的亲姐在场,她不好开口,拿手机轰炸卫许霁。 卫许霁:【就是因为很吵才不过去。】 路望今:【讨厌你】 点完菜,路望今又觉得无聊,在微信上强行拉卫许霁聊了十多分钟。 胳膊被人碰了碰,路望今抬头,是忘记她生日还嫌她烦的王八蛋祝简。 王八蛋把一个可爱的小兔子推到她面前。 别说,动手能力真不错。 那她勉为其难接受祝简的台阶,再给祝简一个机会,破例给祝简再道一次歉,修复一下她们友谊的小…… 祝简附在路望今耳边,用炫耀的语气问:“好看吗?邱天教我的。” 傻x。 这丑不拉几的破兔子也好意思拿出来臭显摆。 丢垃圾桶都占地方。 路望今踹了一脚祝简的椅子,冷脸挪到了卫许霁旁边:“陪我说话。” 祝简的话卫许霁听得一清二楚,头疼地把餐巾纸拿过来,放到路望今眼前:“哭慢点,周郁还没到呢。” 路望今气笑了。 “望今怎么了?” 路望今强颜欢笑:“没事。” “是不是祝简欺负你了?”祝繁拍了下祝简的头:“你怎么回事?不是嚷着要见望今吗?现在见了就欺负人。” 祝简撇过头。 祝繁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熊孩子。 包厢外的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卫许霁转头,眼睛歘一下亮起来,起身走向包厢门。 唰。 门正好从外面拉开,卫许霁顿住脚步,看着来人,不自觉软声唤她:“周郁。” 周郁笑靥如花:“是我。” 一一打过招呼,周郁跟着卫许霁,坐到卫许霁旁边的位置上。 她身上还穿着三中的校服,并不怎么规矩,袖子卷到手肘,端的是慵懒随性,随处可见的衣服让她穿出来一种走t台的感觉。 祝繁打趣:“以后就难约喽。” 周郁接过菜单,自然道:“现在也难,毕竟有家室了。” 第168章 纪实文学 一顿饭吃得勉强尽兴。 彼此都认得,之前就一起吃过饭,又有周郁和祝繁两个会调节气氛的人在,就连生气的路望今都活泼起来。 只不过路望今的活泼是对卫许霁。 路望今也挺尴尬,往日只和祝简黏在一起,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换成有女朋友的拉拉,她觉得自己有点绿茶。 像吐槽bot里没有分寸感的直女朋友。 可周郁和祝繁是大人,祝简不想和她好好相处,她只能找卫许霁。 可恶的祝简。 要不是祝简莫名其妙拉着祝繁姐跑过来,她也不用像个电灯泡一样打扰人家相亲相爱的小情侣。 卫许霁在周郁的示意下,没有忽略路望今,捧哏似的偶尔附和一声,让路望今的话不至于掉地上尴尬。 祝简看路望今一眼,沉默的吃饭。 人形播报器卫许霁告诉路望今:“你的地久天长又看你了。” 路望今想把卫许霁的嘴缝上。 耳畔回绕着周郁的笑声。 路望今耳朵烧起来,“阿郁姐姐。” 周郁用公筷给卫许霁夹了她喜欢的菜,微微侧身,温和的目光落在路望今身上,“小路现在还在学小提琴吗?” “还在学。” 卫许霁放下筷子,抿唇去拿餐巾纸。 余光一直注意着她的周郁把纸盒往卫许霁手边推,见卫许霁杯子里的饮料所剩无几,自然地把自己的茶递到卫许霁面前。 祝繁没眼看。 周郁接着问:“不是说小提琴很难,想换钢琴吗?” 路望今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鱼肉,“学了很多年了,舍不得。” 祝简咀嚼的动作慢下来。 周郁懒声说:“那还蛮长情的。” 祝简竖起耳朵。 路望今觉得周郁话里有话,但她又分不出来,“分情况。” 卫许霁擦完嘴,抱着周郁的杯子喝了口冰水,随口吐槽:“学很多年了还不会拉《梁祝》。” “卧……” 脏话在触及周郁的目光时硬生生吞咽下去。 靠,卫许霁老婆还在这。 “我能完整拉下来,只是我对自己要求高,觉得自己达不到大师标准,才说不会。” 路望今皮笑肉不笑地和卫许霁解释:“高标准高要求懂不懂?我们学艺术是有追求的。要向钢琴界的俞敏看齐,俞敏你知不知道?新世纪最伟大的钢琴艺术家。” “知道。” 俞敏是周郁的妈妈。 路望今惊讶:“哇,你还知道俞敏,我以为你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呢。” 周郁挽唇笑起来。 狐假虎威的卫许霁转头看向周郁,征求地看着周郁。 周郁半阖眼眸,摇摇头,嘴角的笑却依然纵容。是在说:不可以,乖一点,不过一定要说的话,我也不会生气。 懂事的卫许霁自然不会忤逆周郁。 卫许霁想了想,说:“也看同人文,比如,今年不陪你去温哥华了……” 路望今的身体都僵硬了。 卧槽,怎么还追着杀,谁把卫许霁的嘴给缝上啊! 周郁轻轻拍了下卫许霁的腿,卫许霁瞬间收敛,瞧着路望今难看的脸色,道歉:“不好意思。” 路望今冷哼:“我看你好意思的很。” 祝简吃不下去了,抱着臂,沉着脸,看炸毛的路望今和卫许霁斗嘴。 一时间,桌上的气氛泾渭分明。 祝繁看不惯祝简一副中二阴郁少女的模样,一巴掌拍过去,“好好吃饭,再装深沉把你头打掉。” 祝简想反抗,对上祝繁的眼神,又被血脉压制,只敢哼一声,接着苦大仇深地夹菜。 路望今噗嗤一声笑出来,嘲笑她:“活该。” 祝简有些难堪,但好歹证明路望今一直在看她,漏风的心又得到些许慰藉。 祝简夹了筷路望今喜欢的鱼,弯了弯唇。 把一切尽收眼底的祝繁想死的心都有了。抬眼看到周郁看戏的表情,心里的火又添了一把柴。 这都是什么事! 祝繁受不了这种氛围,在桌下伸腿踢了踢周郁的腿,虚张声势地说:“冷场了,大明星说话。” 要不是昨晚周郁打电话,哪会出现今天这一出? 周郁全责。 周郁放下筷子,“我吗?” “对,就你。” 周郁不搭茬,“这里你最大,我没什么话想说。” 祝繁眼刀一个接一个往周郁身上甩。 怪不得常年不主动联系她的周郁破天荒给她打电话,明明卫许霁有祝简的联系方式,偏偏要绕一圈,通过她,再联系祝简。 原来在这憋着坏呢。 视线一滑,看到祝简,祝繁更烦了。 想起卫许霁无意间说的话,问周郁:“对了,她们放假那段时间有安排吗?要不要去滑雪?” 周郁想了想放假的月份。 应该是没时间。 临近春节,《信笺》应该要上映了。韩倩和她说过,她要跟着跑宣发。 卫许霁没滑过雪,拉住周郁的校服,小声问:“滑雪好玩吗?” 很不幸,被路望今听到了。 路望今热情的介绍这个项目,并真诚地邀请卫许霁一起去玩。 毕竟往年都是她家和祝简家一块去的,如今祝简嫌她烦,估计不会去了,她要给自己拉个伴。 什么都说完,路望今才想起来问卫许霁有没有护照。 因为滑雪地点有点远,在加拿大的温哥华。 祝简食不知味。 卫许霁只觉得这个地名好耳熟。 “惠斯勒雪山?” 卫许霁复杂地看着竖起食指比噤声手势的路望今,扯了扯唇:“纪实文学。” 她很生气。 原本只当路望今夹带私货,没想到直接和她们没有关系,比金宝花钱雇人写还恶劣。 下次她不要再借作业给路望今看了。 第169章 学校 卫许霁随她们一块回海市了。 周郁的生活开始无聊起来。 她没有送卫许霁去高铁站,她还有戏要拍。下戏时,方方把手机递给她,满屏都是卫许霁的消息。 卫许霁:【你可以说爱我吗?】 卫许霁:【我太想你了,你的手机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听不到你。】 卫许霁:【好想哭,可是哭了你也看不到,就不会很心疼我了。】 卫许霁:【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周郁,我可以脆弱一点吗?】 这样的消息,断断续续发了十多条。 是分离焦虑。 周郁蹙起秀眉,一条条回复。 片场还有那么多人,周郁按着语音条就说“我爱你”,把两个小助理吓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晚上,周郁拨通视频。 卫许霁盘腿坐在沙发上,拨弄着耳边湿漉漉的碎发,乖巧道:“晚饭我有好好吃,不信可以问金宝。” 不过,如果周郁真去问了,她会有一点点小难过。 因为这代表周郁相信外人不相信她。 周郁注视着屏幕里熟悉的眉眼,说:“哭一下。” “什么?” “哭一下,看看我会不会心疼。” 卫许霁抿唇,眉毛耷拉下来:“你不知道吗?” 指腹隔着屏幕摸了摸卫许霁的眼睛,周郁温柔道:“我怕你不知道。” 卫许霁歪了歪头,慢半拍意识到周郁这是在说她下午发的消息。 她羞赧地搓着指尖,眼神闪躲,笑容愈发灿烂。 卫许霁开始汇报下午发生的事。 祝简和路望今又吵起来了,在路望今要哭出来前,祝繁一巴掌拍在祝简背上,吓得路望今直接把眼泪憋回去了。 “为什么吵起来?” “因为我。”卫许霁兴致不高:“祝简问路望今滑雪为什么要带我,路望今说因为她不想惹人烦。一来二去,就吵起来了。” 就在她们吵起来的那刻,卫许霁突然对滑雪失去兴趣了。 很扫兴。 又不是她主动说要去的。 祝简的话好像在说,如果没有她,一切都不会发生。 朋友分亲疏远近,她理解,毕竟路望今只和祝简过特定的生辰,她们两个天下第一好。 她不需要天下第一好的朋友,她还有周郁。 周郁看她不开心,安慰她,告诉她一个秘密:“小祝在吃你的醋,我不确定她对小路是什么感情,但她确实在吃你的醋。” 卫许霁不感兴趣,她倚在沙发背上,问:“如果她们恋爱了,路望今就不和我做朋友了,是吗?” 这样的话,她就要准备结交新朋友了。 “不,长生,小路的态度还不明确,如果小路不喜欢她,她们不会在一起,只会真的决裂。” 决裂,听起来比绝交严重一点。 似乎卫许霁的朋友能保住了,可是…… 她叹口气:“路望今喜欢她。” 周郁抻了抻眼皮,托着腮,眼里透露着好奇。 “路望今总是在提祝简。”卫许霁指了指自己:“我也是这样,无时无刻都在想你。” 周郁气息一乱,笑了。 茶眸轻晃,恍若那晚在苏市的桥上领略到的荡漾清波,撩人于无形。 卫许霁问:“你不信吗?” “信。不过,宝宝,这里要用‘每时每刻’,或者,在‘无时无刻’后面接一个‘不’,‘无时无刻不在’,才对。” 卫许霁哦了声。 捉不到踪迹的风在卫许霁脸上打了个转,卫许霁伸手摸着风碰过的地方,就像握到了远在京市的周郁的手。 她低喃:“我下次知道了。” 她又说:“我会在学校里好好听课,争取少睡一点。” “今天去玉滨公馆看阿姨了吗?” “忘记了。”卫许霁打了个哈欠,“我会去的。” 周郁拧眉:“不可以在这里睡觉,先去吹头发,吹干回床上睡。” 卫许霁知道。 她就是想让周郁管一下她。 周郁读书时流行过一阵旅行青蛙。 十多年后,周郁有了自己的旅行青蛙——也就是卫许霁。 卫许霁分享欲很强,什么都要和周郁说一说。 路望今和祝简和好了。五分钟。路望今和祝简又闹掰了。 中午去餐厅吃了照烧鸡排饭,难吃。 第六节课祝简给她传纸条,问她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 很爽。 卫许霁觉得祝简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体验到这种感觉。 听说了五子棋的玩法,晚自习在脑海中自己与自己大战七局,都以“想周郁想到忘记下到哪一步”而告终。 卫许霁躺在宿舍的被窝里打字时,周郁突然问:【喜欢学校吗?】 卫许霁:【原本很讨厌,因为见不到你。现在一般讨厌,因为我知道你喜欢我在这里。】 卫许霁:【如果你是我的同学,我会九千分喜欢学校……因为老师说学生不许恋爱,扣一千分。】 关于卫许霁去学校的问题,周郁曾打电话和卫京玉认真商谈过。 卫京玉因为家庭及身体原因,一直没有去学校就读。她知道该在卫许霁掌握基础的生活常识后,送卫许霁去学校。 但卫京玉又觉得,卫许霁是她妹妹,学习方面看起来很聪明,就算不接受学校的教育,也不影响卫许霁今后的生活。 而且,像卫许霁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不稳定因素,放在学校,对老师和同学都是一个威胁。 更何况,学校就是小社会,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万一卫许霁染上其它恶习,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卫京玉的意见是,偶尔去一次学校玩玩就行,不必一直在那里拘着。 周郁并不认同卫京玉的观点。 卫京玉好像从一开始就假定卫许霁以后会长歪,会受人蛊惑,被人煽动,所以对她各种限制。 但周郁知道卫许霁不是。 她没有像卫京玉那样,把学校当作打卡点,装饰点缀自己履历的一部分。 周郁送卫许霁去学校,是为了让卫许霁能习惯集体生活,学会与人相处,最好,多交几个朋友,在这个世界上多留下点生活过的锚点。 人的性格和习惯都是潜移默化下形成的。 卫京玉和卫冉婷把卫许霁放在家里,提供衣食住行,除了隔三差五的道法课,并不多限制卫许霁的行为。偶尔卫许霁闯祸,事情闹大了,远在南欧的卫京玉会打电话骂几句,随即,安排人给卫许霁打扫烂摊子。 这样的环境下,养成卫许霁做事不计后果的性子。 因为她知道会有人替她处理麻烦。 没人教过卫许霁怎么处理现代人的人际关系,只有林应和卫京玉开玩笑时提过“金钱”,用钱买朋友,于是卫许霁有样学样,金钱开路。 推心置腹时,周郁直白说:“如果从一开始她就跟在我身边就好了。” 卫许霁或许会比现在更能适应这里。这一句她没说。 电话里的卫京玉敲着桌子,并没有反驳周郁的话。她骄傲的性子让她添了句:“我和妈妈没有亏待她。” “是的,很感谢你们。” 周郁感谢的立场是什么? 是卫许霁的女朋友,还是……与卫许霁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同类? 卫京玉心思剔透,已经想明白关窍。 濒死之际,周郁主动找上她,承诺会救她,保她一世无虞。她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于是,世界顶尖医学教授都束手无策的病症,在周郁的帮助下,逐渐康复了。 没多久,她家凭空出现了和她容貌相似的卫许霁。 卫许霁的行为和思维都与常人不同。 早该想到的。 临挂断前,卫京玉问了一个问题:“她会回去吗?” 一个凭空出现的人,在某一天凭空消失,似乎也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周郁的心脏不经意一缩。 “不会。”她说。 “那就好,我妈很喜欢她,你让她常回家看看。” “我知道了。” 第170章 受伤 拍摄时出了点小意外。 因为年久失修,某扇窗户老化,玻璃从窗框上剥落,直直砸下来。 周郁能躲开,但她下意识推开了还没意识到危险正在悄然逼近的赵一宵。 玻璃在两人原本站立的地方迸裂。 在周围人的惊叫声中,碎片崩溅到周郁的小腿上,鲜血汩汩冒出来。 一同摔到地上的赵一宵被这一变故吓得脸色惨白,动弹不得,愣愣扶着身前受伤周郁,连话都说不出来。 跟组医生围过来做简单清理与包扎时,周郁还有心情和心急如焚地韩倩开玩笑:“这就是京市的学校吗?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贫困地区的教学楼,质量怎么能差成这样。” “祖宗你少说两句吧。”韩倩看着一直往外渗血的纱布,真不明白周郁现在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 周郁是不是不适合拍戏?要不然怎么总出这样的事。 改天请个大师给周郁算算八字,实在不行改个名。 “怪不得要翻新。”周郁嘟囔了一句,问医生:“会留疤吗?” 小长生看到要掉小珍珠了。 医生只当周郁是身为演员对形象上有要求,委婉道:“伤口不大,如果不是疤痕体质的话,应该不会留疤。” 那完蛋了。 又要开始抹祛疤的药膏了。 包扎时不可避免会碰到周郁的身体,医生皱着眉:“我建议你去医院做个体检,现在才秋天,怎么四肢冰凉?” 一般人手脚冷也不会冷到这种地步。 周郁敷衍:“遗传。” 她看向霍克:“要接着拍吗?小伤,我没问题。” 韩倩眼皮一抽。 没问题个大头鬼。 偏偏霍克和疯了一样,热切地看着周郁裹着纱布的小腿,说:“好,提前拍下一场,化妆来给她补一下妆。” 中午休息时,韩倩喋喋不休地控诉周郁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再说了,上次全网黑你的时候,她不是还站出来踩了你一脚,你是活菩萨吗?玩以德报怨这一套。” 周郁剥了瓣橘子,细致撕掉白络,懒洋洋应声:“说不定我上辈子还真是救苦救难的神仙。” “别贫了祖宗。” 周郁咬了口橘子,酸甜适中,正是她喜欢的口味,拿起手机回卫许霁的碎碎念。 周郁偶尔有种在看日记的感觉。 不过她之前看过卫许霁的日记——是卫许霁主动给她看的,话没有那么多。 卫许霁:【明天是每月一次的社团活动日,班上的同学都有社团,我没有,要加入一个吗?你读书时也这样吗?】 周郁:【可以挑一个感兴趣的去试试,我当时选的编程。】 卫许霁:【今天化学课去了实验室,这是我第一次做实验,周郁,化学比书上写得有趣。我可以在家里准备一个实验室吗?】 周郁:【可以,不过要注意安全。】 卫许霁:【去官网,翻往年的宣传视频,看到你的钢琴表演了。有独奏,还有和裴晏初的对弹,我越了解你的过去越讨厌裴晏初,她占了我的位置。】 周郁:【没人占你的位置,她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恋人。】 卫许霁:【为什么路望今和祝简一直吵架还能天天见面?不公平,我们没吵架,我却见不到你。这次是因为路望今给我吃她母亲做的抹茶饼干。我下次不吃了,祝简小气鬼。】 周郁:【太不公平了,但不要和饼干过不去,它很无辜。】 卫许霁:【你受伤了。】 周郁:…… 谁告状了? 她想跳过这条,又怕卫许霁会多想,只能硬着头皮回复:【擦破点皮,乖,周五见面你就知道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别请假。 周郁问了一圈身边的人,没人承认和卫许霁联系。可能是窃听器听到的吧。不过卫许霁不是答应过晚上才打开吗? 直到舆论发酵起来,周郁才反应过来还有网络这一途径。 不过,在事件掀起小水花时,为了校方的名誉和电影的正常拍摄,霍克联系了灿星,把热度压下去了。 电影还没拍完,隔三差五的净出些黑热搜,怎么看都不是好征兆。 韩倩抱怨霍克压得太快,都没能多给周郁吸点流量。 周郁坐在桌子上,受伤的腿轻晃,拿着颗苹果抛着玩,左臂撑在桌子上,轻笑:“得了吧,这个热度我可不敢接。” “事关校园安全,热度一起来,风向就不可控了,万一转到社会议题,说不定我得被教育局约谈。” 韩倩思考着:“不能吧。” “谁知道呢?” 其实,她更担心事情发酵起来,会把卫许霁的事翻出来。好不容易才按下去。 韩倩没办法,只能由她去。 “腿还疼吗?” 周郁又晃了晃:“还好,健步如飞都没问题。” 今天的戏份不需要太激烈的动作,周郁拍起来没受什么影响。 反倒是赵一宵,因为情绪不对,对周郁饰演的朱若谷太小心翼翼,卡了几条,被霍克指着鼻子骂。 磕磕绊绊拍完,方方推着刚去买的轮椅回来了。 不是电动的,要人力推着。 周郁拍照发给卫许霁:【可惜了,没办法在人行道上飙车。】 卫许霁下晚自习看到,回复一个生气的表情包。 寝室有人在泡面,具体什么味,卫许霁闻不出来,因为她没吃过。 翻了个身,卫许霁抱着周郁的衣服,警告她:【受伤要好好休息!周五去找你,如果不是你说的那样擦破点皮,我会生气。很生气!】 周郁没放在心上。 卫许霁生气能怎样? 她哄哄不就消气了。 直到周五晚上,她被生气的卫许霁欺负的一夜未眠。 第171章 请假也要去 周郁乐意容忍卫许霁的一些小脾气,但并不代表第二天白天犯困的时候不会骂她。 尤其霍克要求苛刻,一点不对都要推倒重来,一场哭戏拍完,周郁的眼睛已经肿到睁不开了。 周郁席地而坐,接过方方递来的冰袋敷眼。 赵一宵拿着剧本凑过来,坐在周郁旁边,红着脸说她爷爷是中医,她跟着学过一点按摩,可以给周郁按眼周。 “会很快消肿的。”赵一宵说。 听起来像句自我鼓励。 片场的其他人在忙着布景,乱糟糟的。 周郁拿开冰袋,侧头看着赵一宵:“祖传的?” 赵一宵紧张地攥紧了手里的剧本,不自觉笑起来:“嗯。我老家在苏市,爷爷的医馆叫杏林堂,我爸学的西医,在浙东做医生。我妈是中医,是爷爷的徒弟。我还有一个哥哥,他现在……” 周郁笑意微敛,打断她:“我不查户口。” “哦。” 赵一宵用剧本敲着膝盖,卖力推销自己的按摩技术:“所以,我很可靠的,要按一下吗?” 说完,眼神有些躲闪,下意识咬着唇。 周郁收回眼神,“不用,这样敷着就好。” “哦。”听起来比前一句还失落。 她努力找话题:“我还没有认真谢过你那天救我。你的腿好些了吗?” 周郁懒声敷衍:“快痊愈了,而且,你道谢过很多次了。” “不够认真,我,我想请你吃顿饭。今天你有时间吗?” “没有。” “那明……” “没有。” 赵一宵不说话了,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影子。一小块,藏在周郁的腿弯下。 影子不会不留余地的拒绝人。 之前的周郁也不会。 周郁知道她对换角不满,动用关系带节奏,却没有责难她,而是告诉她,有野心是正常的。 周郁会给她讲戏,会和她聊天,会在她被霍克骂不配吃演员这碗饭时,告诉她,她的台词功底很好,以后一定会是好演员。 周郁是很好的前辈,还救了她。 那么大块玻璃从天而降,是个人都该被吓傻,好一点的,自己躲开。周郁的第一反应却是推开她。 玻璃炸裂的那一瞬间,周郁护住她,让她免受波及。 她看着周郁安抚的笑,一颗种子悄然萌芽。 她是说,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她可以再接近一下周郁。 冰袋消肿有些慢,慢到让赵一宵找到另外的话题。 食指悄悄触碰那片影子,赵一宵说:“有几家经纪公司在联系我,想和我签约,我拿不定主意。想问问你的建议。” 是件正事。 还是件很严肃的正事。 多少人就是因为选错经纪公司才籍籍无名蹉跎那么多年,更有甚者,被缠上吸血,背上一身债务。 周郁想了想,放下冰袋,突然的动作吓得赵一宵瞬间收回手。 周郁尽收眼底,却没戳破,“哪几家?我知道的不多,勉强给你做个参考。” 赵一宵如数报上。眼神一瞬不错地盯着周郁。 周郁听完,蹙起眉,因为赵一宵说的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都不行?”赵一宵不意外,她提前在网上查过了。 “灿星的人没联系你吗?” 这部电影毕竟是灿星全资,赵一宵从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灿星没道理连接触都不接触啊。 赵一宵嗫嚅着:“灿星……名声不太好。” 哦,选妃。 看来一部电影也不一定能扭转灿星的风评了。 周郁想着,等会一定要把这个笑话讲给卫许霁听。 “方便打听一下你的公司吗?百度百科上没写。” 赵一宵说话喜欢把目的藏在最后。 她想请周郁吃饭,偏要抛块砖,问周郁需不需要按摩。她想知道周郁签了哪家公司,偏要把自己的困境说完,再状似无意地提一句。 就像那天,她去敲周郁的房门,兜圈说某段戏不会演,实际上,是为了打听周郁对她“打电话抱怨换角”一事的看法。 周郁想起了卫许霁。 卫许霁是个急性子,从来不惮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与想法。这很好,周郁最喜欢这样的卫许霁。 “谈不上方不方便,我没签公司。” 赵一宵有些泄气。 霍克身边的助理正往这里走,周郁站起身,温声说:“经纪公司可以慢慢挑,这部电影演完,如果你表现的不错,霍导应该会把你推给其他剧组,好公司也会主动联系你。当然,等我接到不错的戏,也会推一推你。” “我的建议是,在你挑到满意的公司前,你可以稍微,为自己累积一点资本。” 周郁一步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她走路有些跛,是隐隐发痛的伤口在作祟。 赵一宵看着,掌心被剧本硌的有些疼,她不死心的又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周郁没回答,好像不知道赵一宵是在叫她。 赵一宵扯了扯嘴角,无力地垂下头。 …… 照常傍晚收工。 往日慢悠悠的周郁着急起来,换好衣服后,又化了淡妆,才往外走。身后跟着两个助理。 赵一宵原本还想和周郁再聊一聊,追过去,就看到周郁身边多了一个人,穿着周郁曾经穿过的常服,亲昵地与其十指相扣。 赵一宵见过。 上次见面,她以为那人是周郁的妹妹……尽管她们不像。 卫许霁小幅度晃着周郁的胳膊,听周郁惬意地哼歌。 好听,爱听。 想听周郁唱一辈子。 街道上散落着清晨扫完随着阵风又落下来的枯黄树叶。踩在上面,像在给周郁伴奏。 一曲罢,周郁问她:“今天在忙什么?” “做作业。” 昨晚没来得及写。 因为在忙别的事情。 卫许霁忽然觉得,在这样平和温馨的场景里,想昨晚那些红浪翻被放浪形骸的事,有些难为情。 可是大脑不受控制。 越想忘记,越是清晰。 被咬的嫣红的唇瓣,松散的墨发,失神荡漾的茶眸。 情动时,会主动蹭她侧腰的腿弯。 以及几乎整晚都环在她脖子上的小臂。 要疯了。 周郁戳着她的腰:“在想什么?这么入迷。我问你晚饭想吃什么?” “想吃……铜锅涮肉。” 周郁笑起来:“挺会吃啊,京市的铜锅涮羊肉很有名的,秋冬吃正好。” 卫许霁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周郁笑意更盛:“小狗。” 小狗不满地哼了声,但没有反驳。 “今天下午路望今问我接吻是什么感觉,我说,你和祝简亲一次就知道了,她把我拉黑了。对了,要开运动会了,你想我参加吗?” “你想参加吗?” “不想,想请假来找你。正好是周一周二,我请假好不好?周三回去考试,我不会考砸的。” 她口中的考砸,是指不会再考个年级第七。 卫许霁有信心能考得更好。 她贴在周郁耳边问:“考完有家长会,老师说,建议每位同学的家长都去,是关于高考的,你会去吗?” 周郁档期很满,她只是问问,就算周郁不去,她也不会偷偷哭的。 可周郁说:“当然要去,请假也要去。” 卫许霁忽然又想哭了。 第172章 校运会 周天下午,卫许霁被赶回去参加校运会。作为补偿,周郁承诺,考试后的国庆假期,周郁会抽出时间陪卫许霁在京市周边逛逛。 卫许霁认真看过日历,国庆是要放七天的。 回学校后,卫许霁忍不住将好消息分享给唯二的朋友路望今。 路望今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啧啧几声,摇头晃脑的叹气。 “这就是没被学校没被教育毒打过的人吗?高一高二确实会放七天假,但是,我们如今在读高三啊……全世界最苦命的物种。你能明白这个含金量吗?” 卫许霁不能。 她提取关键词,收拾书包的动作都慢下来,“你是说,不放七天?” 路望今竖起三根手指,在卫许霁面前晃了晃。 三天。 保底三天。 卫许霁僵住。 “而且,”路望今凑到卫许霁面前,压低声音,一副恐吓小孩的语气说:“按照惯例,国庆回来,我们高三生就要实行单休了。单休的意思就是,周五不放假了,周六下午放,周一回来上课。” 那岂不是能陪周郁的时间又少了一天! 路望今还想说什么,被人从身后扯了一下。 路望今没防备,被拽了一个踉跄,撞到祝简怀里。 祝简背着书包,扶住路望今,表情不耐,“好好说话,挨那么近干嘛?” 路望今一下子就火了:“就挨就挨,关你什么事?管那么多你烦不烦?我管过你和邱天吗?” 胳膊一甩:“别碰我。” 祝简松开她,“谁想管你。”从书包里拿出一份早饭,扔到路望今桌子上。 路望今反手丢回祝简桌上:“滚,丢垃圾也得放对地方。” 卫许霁:…… 好烦。 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吵的。 校运会在体育馆里举行,卫许霁坐在看台上,百无聊赖地捧着上次没看完的《哈姆雷特》。 好消息,祝简和路望今冷战了,没人在卫许霁耳边吵。 坏消息,体育馆三个年级都在,声浪一浪大过一浪,还不如听她们两个吵架。至少,她们吵架,声音不会从四面八方传来。 卫许霁没有集体荣誉感,别人扯着嗓子欢呼时,她正在心里预演哈姆雷特与雷欧提斯决斗的场景。 路望今把手横在卫许霁眼前。 “怎么了?” 路望今提醒她:“看比赛,接下来是长跑。” 跑步。没兴趣。 卫许霁继续看书。 路望今急了,装模作样地咳嗽,吸引到卫许霁的注意力,又声若蚊蝇地说:“我们班有人参赛,你倒是抬头看看,都是同学,至少喊句加油什么的。” 卫许霁歪了歪头,看了眼跑道上的候场的人。 挂着5号牌的,赫然就是祝简。 更没兴趣了。 “你自己喊,都是同学,至少喊句加油什么的。”卫许霁将路望今的话如数奉还。 路望今虚张声势地大声道:“我喊什么,人家有男朋友等着,哪里需要我这个烦人精?我才不去讨嫌。” 祝简冲某个地方招了招手。 路望今瞬间蔫儿了,霜打的茄子一样提不起精神,凑到卫许霁耳边,小声说:“你知道邱天吗?他是学生会副主席,我从小到大没当过官,还不知道当官后,想加人联系方式,能直接从档案里调,真牛。” 尾音掺杂着怨念和讽刺。 就连卫许霁都能听出来,这是句反话。 不过听出来归听出来,卫许霁没有丝毫参与的打算,偷偷点开手机,看周郁有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 没有。 看来今天的戏份排得很紧。 只要熟了,没人附和,路望今也能自说自话很久:“说不定,邱天现在就在主席台上盯着她,也有可能会在终点等着她,在她冲线的那一刻跳出来抱住她……我的牙都要酸倒了。” 卫许霁的牙也要酸倒了。 卫许霁合上书,从校服口袋里翻出一包未拆封的抽纸,熟练地递给路望今。 没见过脑补把自己脑补哭的。 路望今是独一份。 路望今擦着眼泪,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狡辩:“我没哭,是看台的风太大了。” 体育馆是室内,哪来的风? 卫许霁懒得理她。 砰—— 裁判扣动信号枪。 跑道上的一排小人瞬间离弦的箭一样发射出去。 路望今捂着嘴,全神贯注地看着比赛。见祝简露出疲态,路望今拍着自己的大腿,叫卫许霁:“快给她加油。” “加油。”卫许霁敷衍,头也不抬。 “太小声了,她听不到,louder。” “加油。”卫许霁又说。 “louder!”路望今不依不饶。 卫许霁蹙眉,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思忖着,递给路望今一瓶水,“你去给她送水,她肯定跑得很快。” 路望今接过水,没吭声。 过了几十秒,路望今站起来,她自我催眠般和卫许霁说:“我就是去看看邱天是不是站在终点等她,学校查早恋查的挺严,我怕因为她扣我们班的集体分。” 卫许霁翻了页书,没接茬。 路望今尴尬地踢了踢她的鞋:“哎,你理理我,给我个台阶。” 卫许霁嗯了声,很好说话的递台阶:“我们班的集体分和荣誉要靠你维护了,路望今骑士。” 说话怪腔怪调的。 但这不重要。 “师出有名”的路望今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围栏那边走……哦不,跑,路望今怕赶不上,直接跑起来。 卫许霁也终于收到盼望已久地回复。 周郁:【运动会好玩吗?】 不好玩,无聊极了,又很吵。 早知道就躲在教室里睡觉了。 周郁:【抱歉长生,我确实知道高三的假期很少,没提前和你说是我不好。不过高三虽然假期少,但是考试多呀,很好玩的】 好像是这样。 可考试取得的成绩,不足以抚平见不到周郁的郁闷。 她不想读了。 或者她可以去读高一吗? 周郁:【你的化学实验室开始布置了吗?附中有导师制度,只要你成绩达标,可以给校方写邮件,他们会给你请高校教授做导师】 说了那么多,全是和学校相关的。 周郁该不会是不想要她了吧? 卫许霁生闷气,敲字:【我建议你在回复我之前加一句“我爱你”,我比较喜欢听这个。】 周郁:【好吧 难过.jpg】 看台上忽然爆发出轰鸣般的欢呼声。 卫许霁顺着讨论,往跑道上看,怔愣片刻,按着语音条给周郁发消息:【祝简亲了路望今,我终于不用再被当树洞了。】 第173章 小师妹很健康 托祝繁的福,周郁比卫许霁先一步知道处理结果。 这么说有点不恰当。 是商谈结果。 班主任打电话,把祝简和路望今的家长叫到学校。 祝繁一听是“早恋”的近义词“同学间交往过密”,怕出事,妆都没化就去了。 到那里之后,和路望今的妈妈,她的邻居阿姨,面面相觑。 亲了。 居心叵测的祝简在冲线后,亲了不计前嫌去送水的小白菜路望今。 祝繁心里把同根同源的祝简的八辈祖宗骂了个遍,硬着头皮说:“她们俩从小一块长大,感情好,以前家里忙的时候,她们都睡在一块,亲一下而已,都是女生,还好吧。” 路望今的妈妈也不觉得有什么,点头应是。又补充了几句俩家关系好的铁证。 心虚的祝繁差点把新做的法式美甲扣烂。 两家家长不知道,祝繁还能不知道吗?上次那顿饭,周郁几乎是把情况挑明告诉她了,她那个不知死活的妹妹确实对路望今图谋不轨。 班主任也不好说什么,只说,青春期的小孩容易走弯路,家长该引导引导,该教育教育。 祝繁连声应是,出门看到隔了十万八千米的两个小孩,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抓住祝简的耳朵就是扭。 路望今的妈妈和班主任还来拦,祝简则是一声不吭,摆出一副“我没错,有本事打死我”的中二架势。 祝繁当即给祝简请了半天假,拉回自己的公寓,竹板炒肉伺候了一顿。 祝简趴在床上偷偷抹泪的时候,祝繁拨通了周郁的电话,竹筒倒豆子般把情况说了一遍,重点吐槽祝简的鲁莽与冲动。 周郁嚼着没滋没味的生菜叶,也算津津有味吃完一顿饭。 听得差不多了,她附和:“对,该打。” “是吧,那么多人,不管再喜欢也不该公开出柜,流言蜚语一炒起来,能杀人的。更何况人家望今说不定是异性恋,这不是让人遭受无妄之灾吗?” 周郁卡了一下:“没在一起?” “没。”祝繁气得手又痒了,忿忿:“她这就是性骚扰。还好亲的是脸,还好是望今,但凡换个地方,换个人,我都得亲自把她送进少管所。” 曾经性骚扰过卫许霁的周郁失言。 确实很不对。 当时卫许霁就把她打了一顿。 不过“还好是望今”是什么意思? 周郁懒得深究。 等祝繁把火发完,周郁才劝她:“打两下长长记性得了,别真打伤了。” 话说到一半,突然想笑。结束后,她给裴晏初震了个电话,被秒接了。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裴晏初声音有点哑,听起来像是鼻炎,语调和缓,很没精神。 周郁看了眼时间,正午十二点,应该不是把人吵醒了。 “生病了?听起来病恹恹的。” “失眠,连着几天没睡,今天正打算去开点安眠药。有事找我?” “嗯,算是吧。” 消息栏跳出卫许霁的消息:【午饭吃餐厅的水煮鱼,路望今带我去的,她边吃边哭,说自己吃不了辣。我觉得,这可能只是一个宣泄的借口。希望她不要趴在我身上哭,我会忍不住打她。】 周郁一心二用,边打字边回裴晏初的问题。 “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问你,如果你在公共场合亲了顾学姐,或者另一个同性朋友,她会打你吗?” 对面沉默了几秒,轻笑了下,语气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梦境:“不会。” 还带着点眷恋的味道。 周郁没在意细节,认真提醒好友:“她该会的,她应该打你的,裴晏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手机里传来指节敲击桌面的声音。 周郁没打扰她,继续打字。 周郁:【我爱你。不可以打人,乖一点。你也要少吃一点辣,你的嗓子不太好,每次吃完辣都会哑。如果她哭得很厉害,要哄一哄她,这是身为朋友该做的。】 “应该?你是想说,她对我是不一样的,她大概也喜欢我,只是不自知,让我别自暴自弃妄自菲薄?” 裴晏初恹恹的语气里充满嘲弄。 周郁微微启唇,手机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是痛苦的呻吟。 “你怎么了?在哪里?我给你打……” “没事,摔了一下。太久没睡觉了,身体撑不住,今晚吃了药能睡着就好了。” 裴晏初的呼吸并不明显,周郁想起来一个词,气若游丝。 敲门声响起,门外有人在询问发生了什么。应该是助理。 “都这样了,还在工作。” “不工作不行,不上班,我妈肯定能察觉什么。” 裴晏初似乎是坐起来了,声音高了一点,“专门打电话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周郁叹气:“对,以为能哄你开心。因为……顾学姐对你,确实挺非同寻常的。” 好几天没见裴晏初在群里出现了,怕裴晏初发病。想着这个能哄哄她。真真假假不重要,裴晏初能信就有用。 很明显,她不信。 曾经列excel表格,举例论证顾学姐对她有私心的人,现在一听到这个话题就苦笑反驳。 周郁有时候也在想,“爱”真的能把一个金堂玉马娇养出来的人折磨到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田地吗? 如果失去“爱”,就会把人拖至沼泽污泥里,挣脱不开。 那“爱”又与成瘾性药品何异? 周郁找不到卫许霁的那几年,顶多失落颓丧,何曾使自己沦落成这样。 周郁不想说是好友心理太脆弱,可事实就是这样。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因为失去另一个人而活不下去。除非那人身上承载了她的灵魂。 有那么一个瞬间,周郁开始怀疑顾昭扬的人品。 可怎么会呢? 顾学姐的人品有目共睹。 莫名的,她想到往她手机里放窃听器的卫许霁,想起无时无刻不想留在她身边黏着她的卫许霁,想起明明对化学产生兴趣,却因为想为她的演艺事业保驾护航,告诉她大学还是要选金融专业的卫许霁。 小师妹心理很健康。 小师妹在遇到她之前,也正常的生活着。 小师妹和裴晏初不一样。 她抖着手,敲下一行字:【长生,如果我们分开了,或者,如果我死了,你会】字没打完,周郁又一个个删除。 没有如果。 她和顾昭扬不一样。 一条消息弹出来。 卫许霁:【你在和裴晏初说什么?哄她开心!我不开心,你不要哄她,哄我吧。】 周郁:…… 周郁:【我爱你。请遵守晚上打开软件的约定。哄她是因为她难过,我刚才说,这是身为朋友应该做的,长生有哄小路同学吗?】 卫许霁:【哼!哄了,我身上带了五百的现金,全给她了。她现在不哭了,在骂我和祝简一样有病。我觉得她有病才对!】 周郁压在心底的阴翳被一扫而空。 可爱。 活泼。 小师妹很健康。 没人比她更知道了。 第174章 第四 高三的第一次月考,卫许霁正常发挥,考到了年级第四。 家长会,周郁坐在卫许霁的位置,身旁依旧是祝繁。 沃希白板上公布了成绩单,名列前茅的赫然是卫许霁。 近乎满分的理科成绩旁。 是差点不及格的语文。 正儿八经补完演员表情管理课的周郁,看到分数,没忍住,气息一乱,笑了。 人家古穿今的小说里,主角一般都是理科差点,文科,包括语文,基础知识可是实打实的扎实,怎么到小师妹这里就反过来了? 祝繁把手机藏到在课桌下,偷偷摸摸给周郁发消息。 祝繁:【小妹妹成绩有点偏科啊】 祝繁:【该不会是没写作文吧?】 祝繁:【不然,语文差成这样,是怎么读懂题干的?】 周郁也不清楚。 但她确信卫许霁不可能没写作文。 毕竟,如果没有作文的友情分,就卫许霁的阅读理解能力,语文大概不会及格。 走廊里,同一时间知道自己成绩的卫许霁有些闷闷不乐,连路望今妈妈做的抹茶小饼干都没心情吃了。 “怎么了大学霸?” 卫许霁转身看着窗外,低落道:“我好像没有读书的天赋。” 路望今:??? 偷偷拿抹茶小饼干的祝简:??? 人话? 年级第四是没天赋? 这可是附中啊,交大附中,考第四还不满意? 这让她们这些学渣情何以堪? 路望今张牙舞爪的想动手,被吃着饼干的祝简拦下来:“冷静冷静。” 路望今确实冷静了,僵在祝简的怀里一动不敢动。 …… 路望今这次总分上了五百三,物化两科提高了近四十分,一跃考过祝简,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嚷嚷着要请卫许霁吃饭。 卫许霁斩钉截铁的拒绝:“不去。” “去呗去呗,淮海路新开了家密室逃脱,老板娘超漂亮,吃完饭我们正好去玩。” 眼神瞥一眼祝简。 就见祝简拎起秀气的眉毛。 嘿嘿,醋了吧。 路望今一开心,为了“贿赂”卫许霁,直接贡献出来所有的小饼干。 卫许霁没接。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不去。” 还是这个答案,只不过看在小饼干的份上,卫许霁多解释了一句:“她好久没休息了,我要回家陪她。” 想着周郁,卫许霁又说:“也别在她面前说,她肯定会为了让你们玩得开心说不累。她就是这样好的人。” 谁问了。 无语。 不就谈个恋爱吗?说得跟谁没谈过似的。 路望今转身,就看到眼巴巴盯着小饼干的祝简,火气又高蹿一截,索性丢垃圾似的把饼干塞祝简怀里,抱着臂生闷气。 …… 午饭吃水煮鱼。 上次在餐厅吃到时,卫许霁觉得还不错,很爽口,有点喜欢,想和周郁分享。 鱼和材料是周郁陪她逛超市买的。 卫许霁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奇怪,逛超市这样无聊的活动,只是多了个周郁,自己居然可以从中咂摸出幸福的滋味。 就和上次牵着周郁的手散步一样幸福。 做饭前,卫许霁把周郁劝回房间休息,自己按图索骥,按照周郁小书房里的川菜菜谱摸索。 油烟机刚一打开,隔壁的金宝就闻着味过来了。胳膊撑在岛台上,抻着脖子看:“老板,下个季度的指标已经做好了,您看什么时候拿过来?” 卫许霁没说话,看着锅里翻滚的汤汁。 她手上拿着深色木勺,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身上的围裙印着库洛米,很干净,一看就没用过几次。 明明年纪不大,却一副老练的姿态。 不过好割裂啊。 卫许霁在给周郁做饭。 刚成年的富二代小老板,几个月前连智能机都不会用的人,在给她的情人,洗手作羹汤。 谁家金主能做到这一步? 感天动地,可歌可泣。 超越版本数个level。 金宝摸摸鼻子,“要我帮忙吗?” “烦,出去,没事别过来。” 影响周郁休息。 金宝:…… 行吧。 在厨房聊工作确实挺烦人的。 周郁还是醒了,穿着条奶白色吊带裙,步履款款地打着哈欠从卧室里出来,边走边按肩膀:“金助理吃饭了没?” 周郁拉开冰箱,中间拿出杯冰块。 “还没。” 金宝视线从周郁裸露的肌肤上匆匆扫过,没奇怪的印子,那就好,要不然怪尴尬的。 周郁闻言哦了声,去厨房的柜子里找杯子,随口问:“还没吃啊,工作很辛苦吧?” 这话怎么接? 说辛苦,老板在这。说不辛苦,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很显然,小老板也意识到了。因为金宝接收到小老板名为“你怎么还不走”的眼刀。 金宝打了个哈哈,回隔壁了。 周郁挑出两个合适的杯子,放到水槽,抬手打开水,冲洗。 周郁懒洋洋歪头看着卫许霁,温声问:“宝宝想喝什么?” 因为刚睡醒,脸色酡红,嗓音喑哑,自带股醉态。很漂亮,不然她也不会那么着急地赶金宝走。 卫许霁很好说话:“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我想喝酒。”周郁挽唇,灵动的茶眸眨了眨,软声抱怨:“好久没喝了,我都快憋疯了。” 卫许霁想起威士忌的味道,翘了翘唇:“好。” 周郁关掉水龙头,素净纤细的手捞出杯子,摆在案板边,轻笑:“好什么呀,家里没有我喜欢喝的了。” “有的,你答应来给我开家长会后,我就托人去买了。” 周郁用厨房纸擦手的动作一顿。 “百富雪莉桶,十二年的,是吗?” 卫许霁笃定地说出答案,看到周郁笑眼弯弯,又傲娇的补了句“是吗”,装模作样地去看锅,等周郁夸她细心。 周郁肯定会夸她。 果不其然,周郁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是呀,长生好聪明,连这个都记住了。” 夸得卫许霁有些羞愧。 她提醒周郁:“我只考了第四,不是第一。” 周郁捏着卫许霁的脸,哼笑:“不是所有人都期待第一名的,长生,你可以对自己有要求,但不要因此忽略你现在的成绩。你很棒。” 第175章 钢琴 今年的国庆和中秋连在一起。 趁着假期,周郁回家陪俞敏吃了顿团圆饭,当然,带上了卫许霁。 吃的午饭,晚饭要回玉滨公馆那边吃。 卫许霁去洗手的功夫,俞敏对周郁发难,冷笑着问:“她那边才是你家对吧?” 谁家吃团圆饭是吃午饭的? 周郁讨饶:“我的错我的错,下次午饭去卫阿姨那儿吃,晚餐回来陪您,行吗?” 俞敏眉毛一拧,这话怎么让周郁说得和新婚夫妻过年回谁家一样。 男方的长辈说去男方家。 女方的长辈说回女方家。 小两口应付各自的家人“明年一定”。 她同意她们俩在一起了吗? 没有吧。 所以……周郁以什么立场把卫许霁带过来吃团圆饭? 周郁晃俞敏的胳膊:“妈,您也知道,卫阿姨的大女儿在国外,也没回来,现在她身边就许霁一个孩子,还被我拐的成天不着家,您理解理解。” 俞敏拍了下周郁的手:“你也知道你拐的人家孩子不着家啊?” 没个正形。 这样说着,到底没再计较。 吃顿饭而已,不代表她能接受这段感情。 只是…… “你的手怎么还是那么凉?不是说在调理吗?小锦,你到底去医院看了吗?” 俞敏按住周郁的手,冰凉的触感,越摸脸色越差,声音也彻底冷下来。 周郁抽回手,敷衍:“忙。” 看也看不出来,没必要。 还耽误时间,要吃一堆药,再健康的身体也得吃垮。 她现在这样就挺好的,除了身体凉点,容易体虚体乏点,精力跟不上点,伤口难愈合点,不能吃烫,也没其它大毛病了。 俞敏没搭理她,对着周郁的卧室喊:“许霁,许霁,洗完手了吗?” “洗完了。” 卫许霁的应声有些仓促。 周郁慌了,“妈,妈,别叫她,拍完这部戏就去,肯定去,我保证。” 卫许霁快步过来,手上的水还没有完全擦干,乖巧地应声:“阿姨,我洗完了。” 她洗手的时候隐约听到一点,不甚清晰,但足够让她想明白俞敏为什么突然对她笑脸相迎。 周郁的健康。 她也在意。 但她同样知道现代社会的普通医疗手段对周郁的身体无益。 知道周郁不情愿看医生,卫许霁抿唇,率先说:“阿姨,我家有医生,之前,我让他们给周郁做过全身检查。” 她不习惯说谎。 尤其,说谎对象是长辈。 还是周郁的长辈。 沾着水的手背在身后,不安的搅弄,卫许霁说:“他们说,周郁的身体很健康,比一般人都要健康……” 说得好像有些过了,比一般人健康,身体怎么还那么凉。 卫许霁被自己的解释卡住了。 周郁挡在卫许霁面前,笑盈盈和俞敏说:“妈,你要看我的体检报告吗?” 俞敏狐疑地看着她,半晌,只是问:“是不是体寒?” 在俞敏注意不到的地方,周郁握住卫许霁的手,安抚地攥了攥,笑着和俞敏说:“体寒也好,宫寒也好,反正我不生孩子,没什么影响。” 俞敏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碍于卫许霁在这,没直接骂她,只是说:“胡说八道。” …… 餐桌上的菜是以卫许霁的口味为主。 俞敏虽然不同意她们在一起,但于情于理,她都不好苛待卫许霁。 别的不说,今天晚上自己女儿还要去卫家呢。 万一,卫许霁和家里说:“周郁的妈妈订的餐全是我不爱吃的。”卫冉婷一生气,再因为自己怠慢周郁怎么办? 唉,当妈好难。 吃饭时,聊起九月初的那次网暴。 俞敏当时在国外,忙着指导某国际赛事的参赛学生,助理告诉她这件事时,事件差不多平息了,很多细节她都不知情。 周郁没觉得有什么,云淡风轻地提起,惹得俞敏红了眼眶。 五月份的那次吵架,和周郁闹得不可调和后,俞敏也反思了。就是因为她忙起工作来顾不上周郁,缺席了太多周郁的成长,才让周郁太独立,不再需要她。 现在想补救,也来不及了。 周郁递给她张纸,含笑道:“怎么还哭了,你女儿命好,有个投资人女朋友,一路上有大佬罩着,对吧许霁?” 卫许霁点头,和俞敏郑重承诺:“阿姨,我会好好保护她的。” 俞敏:……一码归一码,我不同意你们俩在一起,别趁机乱承诺。 饭后,周郁把餐具放进洗碗机,又洗了盘水果,切成果盘,端给俞敏。 “妈,您吃梨。” 声调和十多年前电视里播放的公益广告“妈,您洗脚”一样。 俞敏恶寒的起了身鸡皮疙瘩。 于是俞敏女士收回她的母爱,并打了周郁几下。 琴房的门是开着的,里面静静摆放着两架钢琴。看起来比卫许霁送给周郁的那架还要好很多。 卫许霁突然想听周郁弹琴。 突然到,她明知道周郁不喜欢钢琴,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能为我弹首曲子吗?” 人在冲动时,总是做出这样头脑一热的事情。热血平息后,卫许霁后悔了,她怕周郁为难,绞尽脑汁补了句:“我是说吉他。” 卫许霁真的很不会说谎。 因为两人现在在琴房门前站着。 周郁抻了抻眼皮,看向那两架钢琴。 其中有一架,磨损严重。 那是她从小弹到大的钢琴。 高考后,因为吵架,那架琴被俞敏送回了乡下外婆家。俞敏说,既然是废物,就别和她的琴摆在一块,平白脏了她的琴。 上次给俞敏过生日时还没拉回来。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在家里见到它。 周郁把卫许霁拉进琴房,顺手关上门。 拉着卫许霁坐到自己身边的钢琴凳上,周郁试了试音——大概是请人保养过,音质没出问题。 “想听什么?” “不知道。” “没有这个曲子。” 卫许霁不说话了。 逗完人,周郁心情好多了,亲了亲卫许霁的唇角,哄她:“乖长生,把手给我,我教你弹琴。” 这样说着,握住卫许霁的手,与其十指相扣。 “我教你弹一首我很喜欢的曲子。” “是什么?” “弹完告诉你。” 第176章 《猫和老鼠》 周郁这次演奏时的状态,和以往几次碰到钢琴时的状态很不一样,是在享受。 初重逢时,周郁在旁人家弹琴,是为了帮忙看一个小女孩的钢琴天赋。 卫许霁不懂什么技巧,站在钢琴边,看着那个和师姐长相相同,境遇迥异,性格相反的“平凡”周郁表演。 她纤细柔软的十指优雅律动,表情虚伪的沉迷,偶尔会讲解一句,温柔的嗓音配合着曲声。漂亮又认真,她的专业性唬住了所有人。 旁人为周郁喝彩时,卫许霁只从中感受到周郁对钢琴的抗拒与厌烦。 周郁再次在她面前碰钢琴,是为了拍摄电影。 卫许霁很坏,她知道周郁不喜欢钢琴,却在为周郁挑选剧本时,竭力推荐角色为钢琴演奏家的肖晦光。 因为她想看周郁撕掉虚伪的皮。 因为周郁轻佻的作风让她觉得周郁愧对那张和师姐一样的脸。 她就是在刁难周郁。 周郁那么聪明,肯定知道,却仍是接下那个角色。 电影拍摄的前一个月,她们相认前,周郁会想什么? 想,小师妹好笨,怎么还没发现我就是宫锦。 想,小师妹怎么一直欺负我。 想,小师妹什么时候能接受这样的我。 想,我怎么就是比不上前世的宫锦呢。 是这样吗周郁? 她提起师姐的每一次,说周郁不如宫锦的每一次,是不是都是对周郁的凌迟? 她抗拒周郁的每一次,推远周郁的每一次,周郁收回落寞眼神时,有没有一刻后悔过喜欢上她。 崔珏能请来俞敏做电影的音乐顾问,是卫许霁始料未及的事情。 那晚,她坐在俞敏身后,不时关注着俞敏的表情,耳朵紧紧追赴跳跃的音节。 她发现自己也没那么坏,她不想看周郁被俞敏责难,她不想看周郁收获至亲失望的眼神。 现在想想,她也不确定那时的自己有没有喜欢上周郁,可能没有,可能有。不重要了。 周郁演奏的很认真,至少她听不出来和音乐软件里的有什么区别。 只是,她从周郁的认真里,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情绪,很强烈,是在为自己向幕布后的倾听者正名,是在说:我很好,我比你想象中要好。 她以为那个倾听者是俞敏。 所以周郁才会在结束后,因为受到俞敏的严厉批评而产生那么大的情绪波动。大到,一刻都隐藏不了,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拥抱她。 现在才明白,原来,那个倾听者里也包含着她,包含着把宫锦奉若神只的卫许霁。 现在才明白,周郁的演奏时泄露出来,被俞敏严词苛责不该存在的“愤怒”,是周郁在问她:你的心什么时候能看到我? 有些共鸣总是来的后知后觉。 相认是四个月前的事情,可卫许霁直到现在才读懂专属于周郁个人的,缄默下的爱意与痛苦。 情绪反扑很严重。 泪水滴到周郁手背上时,周郁停了下来。 “怎么哭了?宝宝,这首曲子很和缓的。是我弹得不对吗?” 周郁温柔的帮卫许霁拭泪,哭笑不得地哄她:“好吧好吧,长生不喜欢,我再换一个,换成《小星星变奏曲》好不好?实在不行,换成《新春序曲》,很喜庆的。不哭了不哭了。” 卫许霁搂住周郁,头抵在周郁的颈间,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周郁。” 周郁轻拍着她的背安抚:“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我没有认出你,对不起。” 周郁不太明白卫许霁是怎么从圆舞曲想到这个上面的。 还好卫许霁是个坦诚的,卫许霁自己会说。 伴随着抽噎声,卫许霁将自己的心路历程吐露完全。到最后,已经不怎么哭了,只小声愧疚地低喃着“对不起”。 要说没有触动是假的。 未相认的那几个月,周郁确实如卫许霁所说,失落过,伤心过,惶恐过。 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况且卫许霁又不是故意的,是她隐瞒在先。 想了想,周郁说:“我能把你从她那里撬过来,就很满足了。” 卫许霁堵的难受,抓住周郁的手,放到身前,哀求道:“不是她,是你,都是你。” 周郁总是这样说,周郁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就把自己当作和宫锦对立的两个人。 可周郁和宫锦分明是一个人,是不同时空的正反面,是同样优秀,内核同样强大的人。 哪怕没有灵力,哪怕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周郁的本性仍旧和曾经的宫锦一样纯善,在危险来临时,周郁只会想着守护别人。 哪怕那人可能和她发生过龃龉。 哪怕会伤到自己。 没人比在宫锦身边长大的卫许霁清楚,周郁的性格底色从未改变。 就算周郁永远不暴露身份,卫许霁也会无法自拔地爱上周郁。 不是移情别恋,不是见异思迁,是被周郁的灵魂吸引,是不由自主地爱上宫锦性格里埋藏起来的另一面。 “周郁,你别这样说。求你。求你别厌弃自己。” 话落,想要哄她的周郁怔愣住。 厌弃自己。 她看着泪光里卫许霁璀璨的乌瞳,僵硬的歪了歪头。 被握住的手腕染上了卫许霁的温度,比让往日烫,因为卫许霁的灼热的吻落到了上面。 她缓慢地找回自己的呼吸。 伸手掐住卫许霁的脸颊,迫使她紧挨着自己,鼻梁划过卫许霁的鼻梁,周郁轻声说:“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宫锦是怎么忍得住不对你表明心迹的。” 茶眸映着卫许霁眉眼泛红的模样。 太可爱了。 这么可爱的长生,在为她担忧,在为她哭泣。 明明自己的语文差点不及格,和她抱怨了一路出题人的思路刁钻,却又能聪明的洞悉她所有困境。 她看得太专注,引得卫许霁的眼睫轻颤,呼吸频率都变慢了。 周郁挽唇粲然一笑:“我是想说,很抱歉,我忍不住,我太爱你了。” 薄唇轻覆,唇齿纠缠。 …… 周郁重新演奏了一遍那首曲子。 “听过这首吗?” “听过。《猫和老鼠》里,杰瑞和泰咪在冰上跳舞时,响起的音乐就是这个。” 很好听,所以卫许霁记住了。 刚志得意满的说完,就见周郁嘴角弧度加深。 卫许霁趴在周郁肩上,小声抱怨:“周郁,你在笑我。” “你太可爱了,没忍住。” “所以叫什么?” “《蓝色多瑙河圆舞曲》,好听吗?” “喜欢。” 第177章 无妄之灾 午饭后,又磨蹭了几个小时,周郁才带着卫许霁下楼。期间,俞敏把周郁单独叫出去聊了一会。 她们在琴房聊的,隔音很好,卫许霁一点杂音没听到。 去车库取了车。 卫许霁系着安全带,舌尖抵了抵侧腮,疑惑道:“好奇怪。我总觉得,阿姨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具体怪在哪里,卫许霁语文勉强及格的小脑袋瓜又想不明白。 被俞敏耳提面命过的周郁轻咳了声,问卫许霁开不开空调。 “你觉得热就开,我都可以,后座有条毯子。”卫许霁看了眼周郁,好奇问:“周郁,阿姨和你说什么?” 周郁拿了毯子,盖到卫许霁腿上,再打开空调,“我妈说……” “要死啊你,喜欢一个高中生就算了,还知三当三挖人墙角。” “弹琴都不专心,琴房是你调情的地方吗?她小你也小?她不知道家里有监控你还不知道吗?” 周郁喉头滚了下,眼里是一闪而逝的尴尬,清了清嗓子,才说:“我妈说路上小心,国庆几天市里车多。” 卫许霁不疑有他,板正坐好:“好哦。” 太乖了。 周郁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 搞不懂女朋友妈妈奇怪眼神的卫许霁同学,此刻突然无师自通了读心术,心领神会地解开安全带,凑去过吻周郁。 红唇柔软,蝶羽蹁跹。 更可爱了。 …… 周郁在卫冉婷那里比在俞敏面前受待见。 消息发到群里,裴晏初冒泡,说女婿就是不一样。括号,没把周郁当男人,只是顺嘴,括回。 周郁私聊她:【活了?】 裴晏初:【之前没睡饱,疯了,后来吃了安眠药,睡了一整天。醒来后我仔细一琢磨,有道理,顾昭扬就是爱我,顾昭扬不爱我就没人爱我了。】 能发那么大一串消息,还那么积极,看来真活了。 但愿不是转躁郁症了。 不管怎么说,能活就行。 裴晏初:【怎么发展到见家长这步了,俞老师怎么说,同意吗?】 周郁:【我妈刀子嘴豆腐心,嘴上挑刺,心里差不多同意了。】 去楼上拿剧本的卫冉婷回来,周郁规矩地锁上手机,陪卫冉婷继续说话。 卫许霁就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电视,边看边剥橘子。 按照周郁的习惯,剥完橘皮撕白络,细致挑完后,卫许霁尝了一瓣,酸酸甜甜的,是周郁喜欢的,再喂到周郁嘴里。 卫冉婷看在眼里,倒是没说什么。 晚餐很丰盛,卫许霁为了聊表孝心,听周郁的话,给卫冉婷做了一道菜。 老母亲卫冉婷边吃边眼泪汪汪的感慨“真是长大了”。 餐后,卫冉婷打电话和自己闺蜜炫耀:“我女儿带女朋友回来过节了。” “孩子能有个伴不就成了,我们做家长的别太干预,她们能开心就好。” “对,你怎么知道我女儿还给我做了我爱吃的菜。” “嗐,就那样,净瞎折腾。” 裴苇:…… 被叫去翠江汀给裴苇做饭的裴晏初:…… 无妄之灾。 周郁睡在客房。 虽然该做的都做过,甚至各种花样都尝试过,但周郁是个很懂规矩的人,在女朋友家,在女朋友的妈妈面前,主动申请睡客房。 尽管上次俞敏想让卫许霁睡客房时,被周郁本人拒绝了。 尽管卫许霁疑惑地看她。 周郁仍是说,麻烦阿姨让人收拾一下客房。 当晚,卫许霁溜进周郁所在的客卧,身旁的床垫微陷,卫许霁就钻进周郁的被子里,环住周郁的腰,失落地问:“我让你不开心了吗?” 尾音里带着委屈。 是在问周郁为什么不和她睡在一起。 周郁侧身,和卫许霁面对面。 室内昏暗,周郁连盏小夜灯都没开,矜持的用视线描摹着卫许霁的五官。 卫许霁双眸湿漉漉的,看起来有点可怜:“你不陪我,我睡不好。” 周郁忽的轻笑:“真的假的?” “真的。” “那你上次怎么看我一晚上不睡觉啊?” “写了太多物理题,心情不好,看你,冷静一下。”卫许霁吸了吸鼻子,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周郁的吻落在卫许霁的额头,没多解释:“陪你,乖,睡吧。” 她们是早上九点的飞机。 可以待到下午的,但周郁还记得之前答应卫许霁带她去京市周边逛一逛的承诺,特意把时间推前,打算趁霍克给的假还没用完,多陪一陪卫许霁。 毕竟再开学卫许霁就要单休了。 从京市科技馆出来,卫许霁的背包里装了两个新买的模型。她盯着对面的麦当劳,兴奋道:“饿。想吃儿童套餐。” 周郁接过背包,哼笑:“我看你是想要里面的玩具。” “可以吗?” “当然可以。” 等餐期间,卫许霁摆弄着机器模型,周郁和她商量:“长生,以后放假的时间变短,周六回家休息就好,不用过来。” 太耽误时间了。 单休的话,再在京海两市往返,那一半的时间都要浪费在路上,不值当。 卫许霁抬头看她一眼,抿抿唇,不甘心地低头继续摆弄模型。 儿童套餐送上来,周郁把套餐里的玩具放到卫许霁手边,温声哄她:“乖一点,等大休的时候再来,每个月都会有大休的。” 那就是一个月见一次。 卫许霁接过玩具,没说话。 原本还要去环球,周郁说,那里是西方的魔法世界。坐上车,听周郁说着那个奇幻的大热ip,卫许霁突然没了兴致。 虚假的魔法算什么,她又不是没见过真正的法术。 她说:“回去吧。” 迎着周郁困惑的视线,卫许霁小声说:“有点累了。” “好吧,是我考虑不周,坐飞机是很累。”周郁很好说话,仗着车里没有旁人,捧着卫许霁的脸亲了亲,笑眼弯弯:“那我们回酒店。” 如路望今所说,这次的国庆假期只有三天。 卫许霁接到返校通知时,正坐在周郁旁边写作业。周郁托着腮,什么都没做,凉津津的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 “什么事?” “班主任说,明天回学校。”卫许霁放下签字笔,趴到桌子上,没什么底气:“不想去。” 去了就见不到周郁了。 周郁想了想:“请假吧,我给你请一周,可以吗?” 第178章 厌学 意料之外的回答。 卫许霁坐直,错愕地不知道怎么接话,周郁已经拿起手机,给卫许霁的班主任打电话了。 她说到做到,三言两语,真的给卫许霁请下来一周的假。 卫许霁喉咙有些涩:“为什么要给我请假?” 周郁捏捏卫许霁的脸,认真道:“因为我也上过学,我能看得出来,你现在有些厌学。不想上学就休息两天,调整好再去。” 卫许霁的厌学太明显了。 几乎是把厌学的情绪挂在脸上。 做题时的不耐神色。 提起回学校就开始沉默。 刚才卫许霁看到群通知的那一刻,周郁觉得她的精神都有些萎靡了,像一枝被冷风打过的残花。 可怜兮兮的。 周郁尽量放缓语气,问她:“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不想上学了,谁欺负你了吗?” 卫许霁垂下头,不答。 除了周郁,谁能欺负卫许霁。 周郁脑子转了几圈,了悟:“因为我不许你周末过来。” 卫许霁用指关节揉揉酸涩的眼睛,下一瞬,手被周郁抓住,“脏,别揉。” 卫许霁听话地不揉了。 周郁扶着卫许霁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拇指和食指撑起泛红的眼皮,璀璨的乌瞳没有下意识躲闪,而是直勾勾盯着周郁。 周郁心房一颤。 她润润唇,仔细看过,松开卫许霁:“是睫毛扎到眼睛了。你的睫毛太长,要不要用睫毛夹夹一下?” “不想弄。” 卫许霁眼睫忽扇,沮丧开口:“周郁,我不怕累,也不怕麻烦,我只是想见你。” 视频和真人是不一样的。 母亲隔三差五就要和姐姐打视频,但姐姐回家时,母亲握着姐姐的手,还是红了眼眶。 “快餐店里,你轻飘飘告诉我,让我不要来找你。我知道是为了让我能得到休息,可是……可是你知道的呀,我不休息也没关系,不在你身边,我根本睡不好。” “她们每晚都要聊到很久,隔壁有人一到深夜就咳嗽,楼上有人拉椅子,偶尔还有呼噜声,我要戴上耳机,听着你的呼吸声才能睡着。” “你用玩具哄我,你说,乖一点。” 卫许霁顿了一下,才说:“你总要我乖一点,好像在告诉我,你很累,让我别给你添麻烦。我不想做你的累赘。” “我不讨厌读书,我讨厌见不到你,我讨厌你在让我不要过来时没有像我那么难过。你为什么不难过?你不想我吗?” 卫许霁看着周郁漂亮的眼睛,慢慢的,卫许霁平复呼吸,冷静下来,她眼皮耷拉着,说:“对不起。” 明明是在指控周郁的不对,可最后,卫许霁先说了对不起。 周郁薄唇翕动,到底没说出一个字,伸手把卫许霁拉进怀里。 京市的秋天比海市来得早。 一场秋雨来的猝不及防。 愁云惨淡阴雨连绵的天里,周郁复工了。 还以为能歇两天,没想到有雨戏。 拍摄地点不在三中,而是一个拗口的古刹附近。 卫许霁撑着把伞,跟在周郁身边,深一脚浅一脚踩进剧组工作人员布置好的泥巴地里。 来往的工作人员热络的和周郁打招呼,见到周郁身后的人,又不约而同噤了声。显然,不少人还记得卫许霁。 赵一宵已经提前到了,站在房檐下,看着拱门垂雨。 见到周郁,眼睛亮起来,刚举起拿着剧本的手,就看到她身后沉默扫过来的卫许霁。 两人隔着雨幕对视。 周围嘈杂的雨声和人声让每个人都不得安宁。 卫许霁冷漠地收回视线,快走一步,和周郁咬耳朵:“她喜欢你。” 直觉。 对于情敌的直觉。 周郁不甚在意地点头:“让你过来,不是让你玩情敌消消乐的,身体离我近一点,你的肩膀都被雨打湿了。” 卫许霁嘴角翘了翘。 这次是周郁主动开口让卫许霁过来的。 卫许霁担心之前的事没过去,会对周郁造成影响,周郁却满不在乎的给她理领口:“你不是写物理题会头疼吗?看着我写就不头疼了。” 卫许霁这才明白,昨天,周郁破天荒的没玩游戏,没看电影,而是安静地坐在一边陪着她,是因为那晚睡前和周郁说的那句“写了太多物理题,心情不好,看你,冷静一下”,被周郁记在了心里。 房檐下,楼梯前。 卫许霁收起伞,抖抖水,放到脚边。 周郁伸手摸了摸卫许霁的左肩,湿了,湿透了,衣摆往下滴着水。 “周老师,霍导说要在七点前开拍,您现在方便化妆吗?” 一个工作人员跑过来,说话有点喘。 周郁点头:“方便,我这就过去。” 潮湿的风里带着北方雨季的阴冷。因为附近铺了黄泥,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气味。 方方递过来一张抽纸,周郁接过,擦着手,和柔柔说:“回酒店拿两件外套,要暖和一点的,再去药店买几盒感冒灵预备着。” “好嘞姐。” 柔柔撑着小马宝莉的“痛伞”重新走进雨幕。 赵一宵从另一个回廊绕过来,看了眼卫许霁,站在两步远的位置,和周郁说:“周郁姐,我带了祛风寒的药剂,你身体不舒服吗?严不严重?” “没有,只是以防万一。” 周郁脱下自己的薄外套,递给卫许霁,“等会换上。” 卫许霁闷闷道:“你会感冒的。” “不会,我化完妆就去要换衣服了。” “对不起。” 周郁笑说:“再说对不起,下次就不陪你吃麦当劳了。”碍于有外人在场,她没直接说儿童套餐。 卫许霁不自在的蹭了蹭小臂,接过周郁的衣服。 一旁,尴尬的赵一宵开口:“我也没化妆,要一块吗?” 再拒绝就不好看了,都是同事,总不至于连一起化妆都不行。 周郁安抚了卫许霁几句,把方方留下来陪她,跟着赵一宵拾级而上,去二楼的化妆间。 “方方。” 方方表忠心:“小老板,我只嗑姐和你的cp。”嗯,前边是1,很严谨。 卫许霁笑意一僵,转身,看着方方,“我想问哪里能换衣服?” 方方:…… “我带您去。” 第179章 不愿意说算了 方方和柔柔嘀嘀咕咕,说天气预报显示这场雨要下四天,该不会大降温吧。 卫许霁看了眼天色,找来几枚硬币,蹲在地上,卜了一卦。 “明天傍晚就停。” 说话的是周郁,穿着破旧脏污的校服,脸上,裸露的胳膊上,画了几处淤伤,依旧难掩其风采。 她垂眸看着地上的卦象,眉眼是止不住的笑意与张扬:“我没说错吧,小师妹?” 卫许霁低头归整卦象,没错。 她拾起硬币,放到周郁手上。 周郁留下一枚,剩下的又放回卫许霁口袋,哄她:“我要去拍戏,看到什么都不许生气,等拍完我给你买糖吃。记得写作业。” “好。” 围观全程的柔柔和方方大眼瞪小眼。 嘶。 是不是有人算卦了? 明天傍晚雨会停?不能吧,天气预报说要下四天呢。 卫许霁没理会她们两个的碎碎念,视线牢牢追随着周郁。 看着周郁和霍克说话,霍克隐蔽地往这边瞟了几眼——被卫许霁抓个正着。看到赵一宵把手放到周郁肩上,交头接耳的说话。 不生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都是工作。 卫许霁摊开物理试卷,托着腮,看着淋雨的周郁,按住笔帽的弹簧不放。 随着场记打板,今天的第一场戏开拍。 周郁被一个高大的男人过肩摔,摔进坑坑洼洼盛着雨水的泥地里,黄泥迸溅到周郁脸上。 卫许霁唰一下站起来,签字笔掉到地上,心跟着颤了颤。 哦,原来说这个不许生气。 她咬着牙,面色铁青,看着淤泥里的挣扎周郁,忍了又忍,才在两位小助理紧张的脸色中坐下。 霍克举起大喇叭,劣质的扩音器声浪挤过雨幕,传到卫许霁耳畔。 “卡,状态不错,换衣服,再来一条。” 周郁被赵一宵从泥地里拉起来,胡乱用手擦脸,往卫许霁所在的位置看。 卫许霁扯唇,接过方方递来的签字笔,淡声说:“你们俩去帮她。” 柔柔莫名感到一阵寒意,“姐让我们陪着你。” 周郁原话当然不是这样,而是说:看着点她,别让她离开这里一步。卫许霁听到了。 卫许霁压着火:“艺人在拍戏,你们两个是艺人助理,就在这里看她淋雨,连条毛巾都不送吗?” “可……” 方方拦住她,把伞和几条干净毛巾一股脑塞进柔柔怀里,边使眼神,边说:“这里有我。” 那个眼神的意思是:惹她干嘛?老板都不舍说一句重话,照做得了,老板不会怪你。 柔柔看懂了,撑开伞,头也不回的扑进雨里,跑到周郁面前,挡住赵一宵,给周郁擦水。 果然,周郁看到她也没说什么,拿过一条毛巾开始擦脸。 “左眼睑下边有点疼,破皮了吗?”周郁突然问。 “红了,没流血,像是小石头刮的。” 柔柔仔细观察过,作答。 周郁按压着,伤口处传来沙沙的痛感。周郁叮嘱柔柔:“别告诉她。” 说完又觉得好笑,哪用旁人告诉,小师妹肯定能发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柔柔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点头:“那我等会偷偷去卖云南白药,姐你拍戏时也小心。” 等擦干水,换了衣服,化妆师稍微补了妆,场记打板宣布开拍。 这场戏来来回回折腾四次,霍克才算满意。 周郁想要往卫许霁这边走,赵一宵叫了一声,周郁脚步一拐,去找霍克了。 卫许霁眸色沉沉。 周郁让她做什么来着? 哦,做题。 对,一道题没做呢,周郁会不开心。 卫许霁再次摊开试卷,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数据,脑海里乱糟糟的,各种公式在打架,混合着雨水,两败俱伤的倒在淤泥里。 叭。 签字笔被她捏断了。 方方:!!! 因为请了几天假,周郁的戏份被排得很紧,几乎是刚拍完上一场就要开始下一场。 一直到午饭时,周郁才得空过来。 她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坐到卫许霁旁边,看了眼桌子上属于自己的饭盒里绿油油的蔬菜,没碰筷子。 从口袋里掏出让柔柔带的棒棒糖,撕开糖衣,递给卫许霁。 她温声问:“试卷做的怎么样?” 卫许霁拿着糖,没吃,摇头。 “没关系,慢慢来。”周郁揉着卫许霁的发顶,解释说:“霍导删了不少暴力镜头,这是为数不多留存的,拍完就没有了。” 卫许霁掖着唇角,视线飘忽,眼里没什么温度。 周郁轻笑,凑近一点,含笑哄她:“吓到你了吗?其实还好,连皮外伤都没受,你知道的,比起过去,这些连毛毛雨都不算。” 可是身体素质不一样啊。 卫许霁看她,刚想开口,话在嘴里打了个结,冷了几度,“你受伤了。” “啊?” 周郁的演技炉火纯青,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在脸上乱摸:“严不严重?毁容了吗?” 不严重,但伤口在眼睛附近。 没毁容,小小一道,并不明显,若不是卫许霁眼力好,都发现不了。 卫许霁抿唇,不说话了。 周郁笑了,捧着卫许霁的脸,软声逗她:“如果我毁容了,709宝宝还喜欢我吗?” 周郁模仿卫许霁的声线,自问自答:“不喜欢了,我只喜欢你的脸。” 卫许霁哼声:“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只喜欢你的脸。” 周郁得逞的扬起嘴角,松开卫许霁,坐好,捋了捋散在耳畔的长发。 看来是消气了。 如周郁所说,下午的戏份含蓄多了,至少没再被摔到地上。不过这部戏有那么多场景是要在雨里拍的吗?甚至有场还是夜戏。 一直拍到了十点多才收工。 回酒店收拾好,临近十二点。 周郁躺在床上,享受卫许霁的按摩服务。 宽松的白t恤往上一推,露出背上斑驳的青紫,卫许霁抹着药油,给周郁擦拭,按捏。 “我今晚睡沙发,药油的味道太重,会影响你睡觉……嘶,卫长生你谋杀亲老婆!” 卫许霁眼底翻滚的怒火被一盆水浇灭,她慢半拍反应过来周郁说了什么,不可置信地追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睡沙发……啊,好疼,你是不是故意点我的穴了?” 卫许霁松开手下的穴位,眼皮半阖,冷淡的说:“按错了。” 不愿意说算了。 第180章 籍籍无名 第二天傍晚,如周郁所说,雨停了。 再刷新天气预报,上面只显示晴天,气温回暖。 于是,卫许霁收拾着东西,准备接周郁下班时,方方和柔柔围过来,问周郁的那一招是六爻吗? 然后委婉的提出,能不能拜托她请周郁给她们算一下什么时候暴富。 卫许霁迟疑地看她们一眼。 baofu? 抱负?抱父?爆副? 什么意思,不懂。 一双手按在卫许霁肩上,没用力,卫许霁仍顺着力的方向坐下。 周郁站在她身后,身上穿着半干的校服,妆容柔弱可怜,脸上客套恬静的笑又很好的淡化了这份“弱”。 她胳膊搭在卫许霁肩上,校服袖子挽上去,露出光洁的小臂。小臂内存有青紫的淤青,不是化妆效果,是昨天拍戏时留下的,还未消解。 周郁莞尔,打趣:“新时代的青年还信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不是六爻,昨天是和她说着玩的,瞎猫撞上死耗子,碰巧蒙对了,算不了财运。” “不过,我可以给你们提薪。” 提薪二字一出,沮丧二人组眼里迸发出渴望的光,回酒店的路上,脚步都轻快许多。 雨后的街道藏着股捉摸不定的寒,空气也不如往日干燥,吸到肺里,像是做了一次喷雾加湿。 白蜡树沉默的矗立在街边,枝叶往下滴答着未抖落干净的雨水。街面偶有不平的路段,积聚一汪水洼,倒映着这座城市的另一副模样。 剧组收工正碰上三中学生放学,三三两两结伴同行,吵吵嚷嚷,碰到水洼也不躲不避,故意跳进去踩一下,溅身旁的好友一身水,再嘻嘻哈哈的跑开。 “我们不会放那么早。”卫许霁看着那群和她同龄的鲜活少年,长睫眨了眨,话里透露着不开心:“就算走读,也是要上两节晚自习的。” 她现在住宿舍,要上三节晚自习。 晚自习很无聊。 每天,在学校的每一天,她要花一节晚自习把单调重复的作业写完,然后就是两节晚自习的发呆时间。 摊开一本教科书或者试卷,手里拿支签字笔,低着头,要这样枯燥的坐九十分钟。 这个坐姿是路望今教她的,路望今说,这样就没人发现她在发呆,班主任也就不会给周郁打电话,请周郁喝茶。 路望今和祝简不住校,不上第三节晚自习。于是到最后,教室里,连个打扰她,倚着她的桌子传纸条或是递零食的人都没有。 四周只剩静悄悄一片,以及唰唰的摩擦声。 卫许霁歪头,问周郁:“你读书时,通常会在晚自习做什么?” “写作业。” “写完作业呢?” “睡觉。”周郁笑了,她觉得自己似乎不是一个好榜样。 果然,卫许霁小小惊呼一声,食指抵着上唇,定定瞧了周郁一会,眼里明灭着璀璨的光。 周郁:可爱,想rua。 卫许霁凑过来,小声分享经验:“路望今说,睡觉被抓住会被叫家长。” 周郁点头:“对。” “那你怎么……” “我身体不好呀。”周郁耸耸肩,眉眼是藏不住的轻松:“忘记了么,我升入高中前,当着我妈的面晕倒过一次。开学后,我妈就和班主任说,我身体不好,让他多照顾照顾。” 周郁说的,卫许霁自然不会忘。 “后来,我睡觉被老师抓住过一次,巡查老师问我生的什么病,吃的什么药,我就把书包里的药盒翻出来,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老师查我了。” 周郁卡了一下,突然愉悦地笑起来。 她觉得自己中间那段“生的什么病,吃的什么药”,听起来有点像林妹妹初入贾府时王熙凤的问话。 笑完,她掖了掖唇角,拉着卫许霁上台阶,缓声继续说:“有个老教师,五十多岁,教物理的,现在应该退休了。” “高三的某次物理考试,他监考我们,我写完,趴下去睡了。老教师走到我旁边,看我的答题卡,抽出来,正反看完,拍醒我……你猜他说什么?” 周郁抛了个钩子。 卫许霁左思右想,轻声道:“有道题做错了?” 不能吧。 她可是周郁诶。 天文和物理息息相关,周郁当年能报考科大的天文学,肯定代表着周郁很擅长物理。 而且大学时她的绩点在专业前几,金宝当时查到的资料里还说,院里有保研的名额给到周郁,她没要,大四念完就回海市做钢琴调律师了。 卫许霁惊觉,当时她觉得平凡的履历,现在看来也是熠熠生辉。 周郁只是没如前世那般走到最顶端。 不远处传来铃铛脆响,是几个骑着自行车的学生。 周郁拉了一下卫许霁,摇头,踢开一块拦路的石子,笑着道:“老教师说,热不热,要不要开空调。” “开了吗?” “开了。老教师去组织部办公室拿的空调遥控器。” “那你又睡了吗?” “没有,我交卷了。” 卫许霁蹙眉:“还能提前交卷吗?” 她考过几次,考场里没见过有人提前交卷的。如果可以,那么下次她也不必恪守成规,白等那么久。 周郁看穿她的心思,直白道:“不能。正常情况下不允许提前交卷,怕出现舞弊现象。我也不清楚他怎么想的,主动问我要不要交卷,我闲着也无聊,检查完就交卷去网吧玩游戏了。” 卫许霁注意到一个新名词:“网吧?” 她没去过。 周郁扯了扯唇,警告蠢蠢欲动的卫许霁:“不许,网吧里会有人抽烟,很难闻。我是因为还要考下一场,才没有回家。” 卫许霁也不难过,乖巧的应和,保证不会过去。 她抱着周郁的胳膊摇晃,软声撒娇:“喜欢听学校的事,你再说一些。” 周郁一副你饶了我吧的语气:“很无聊的,而且乏善可陈,我只不过是那一批学生里籍籍无名的一个。” 才不是。 周郁的学生时代比她的有意思多了。 她的校园生活是围绕着路望今祝简二人展开,周郁不一样,周郁是自己青春故事的主角。 尽管周郁可能没发现。 周郁肯定没发现。 周郁的描述里,啰嗦的老师和蔼,冷漠抱团的同学又很和善,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丰富多彩。 周郁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她爱玩,懒惰,说谎,但又足够聪明,这份聪明让足以支撑周郁能游刃有余的平衡学业与生活的关系。 这很可贵,更很难得。 周郁才不是籍籍无名,周郁在闪闪发光。 第181章 你可以不用心疼我 晚饭,周郁盘腿坐在沙发上,照常吃没滋没味的蔬菜沙拉。 桌子上的电脑在放电影。 电影是卫许霁挑的,她的口味最近换了,没再放那部周郁都要把台词背下来的《肖申克的救赎》,而是换成了《查理的巧克力工厂》。 因为卫许霁喜欢吃巧克力。 还因为路望今妈妈做的抹茶巧克力很好吃。 小饼干也好吃。 卫许霁忽然想吃小饼干了,还有慕斯,冰激凌,章鱼小丸子。 两指捏了捏鼻梁,卫许霁坐到周郁身边,喊饿:“周郁,我没吃饱。” 尽管她吃了方方取回来的铜锅涮肉,但她仍旧没吃饱。 年轻人,肠胃好,饿得快。 周郁大方的,迅速的,毫不留恋的把自己的草料……蔬菜沙拉推到卫许霁面前。 卫许霁面露难色,伸出食指,抵在玻璃碗上,往旁边推了推:“我在长身体,周郁,你不能在虐待自己的同时,还虐待我。” 周郁额角抽了抽:…… 所谓的真爱,在这一刻像个笑话。 卫许霁看她面色不霁,连忙哄她:“我刚才叫你了,我说周郁你吃点正常的饭吧。你不同意,你说要为了电影、为了艺术、为了观众,不能多贪嘴,这是身为人民艺术家的自觉。” 她模仿的惟妙惟肖,连周郁说话时的语气都模仿出来了,哄得佯装生气的周郁一下子破功,笑出声。 卫许霁看她眉开眼笑,连忙接过玻璃碗,放到桌子上。 不放心,又抻着脖子往里使劲推了推。 “路望今给我发消息,说她母亲今日做了慕斯,我没去,她替我吃了。” 话里充满了吃不到食物的小怨念。 卫许霁搂着周郁的脖子,挪到周郁腿边,软声抱怨:“她怎么可以不告诉她母亲我请假了,占着我的名义,吃送给我的东西。” 甜点是路望今妈妈给卫许霁的补课报酬。 上次路望今和祝简的理科成绩都有所提高,两家人商量着要给卫许霁送点东西。 毕竟市面上正儿八经的补课老师一两个月也不一定能帮他们的孩子提高那么多分,又是在高三的关键阶段,卫许霁也是在拿自己的时间在教她们,更难得了。 送钱吧,俗,学生可能碍于面子不会收。更何况,听自家小孩说,卫许霁不像缺钱的样子。 一般的东西,卫许霁又不一定能瞧不上眼。 可是他们和卫许霁又没接触,不知道卫许霁喜欢什么。 路望今咬着妈妈刚才烤箱里拿出来的,treetree的小饼干,笑嘻嘻地说:“她喜欢吃我雍容华贵的母后亲手烘焙的甜点,送这个吧。” 于是一拍即合。 卫许霁收到这个消息,更是满意的不得了。 收钱收礼,就是收束修,那么她就是她们两个的师父了。她才不想要那么蠢的徒弟,简直有辱师门。 送食物正好。只当是朋友的加餐,与她名声无碍。 她还爱吃。 周郁啊了声,配合道:“太可恶了,小路怎么可以这样!宝宝,我送你回学校,你把失去的慕斯和小饼干都夺回来,好不好?” 不大好。 比起那些,她还是更喜欢周郁。 可是一直这样,周郁也会很不开心吧。 其实听周郁说了那么多在学校的事,知道周郁也会舍不得她,卫许霁对学校的抗拒没有那么深了。 不厌学,应该返校了。 卫许霁掩盖住眼底的失落,乖巧笑着:“好,明天吗?” 周郁哪会看不懂她拙劣的隐瞒,捏捏她的脸,轻笑:“不好,你的假期还没结束呢,老老实实在这里陪着我,腻了也不许逃跑。” 语气里的宠溺与纵容明晃晃告诉卫许霁:她的小心思被看穿了,周郁不介意她的小性子。 怎么会有周郁那么好的人? 这么好的周郁,是她的师姐,是她的女朋友,还是她的……老婆。哈哈哈。 全世界找不出第三个和她一样幸运的人了。第二个是周郁,因为周郁肯定很爱她。 卫许霁俯身亲了亲,“不会腻。” 她恨不得变成一个玩偶,被周郁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怎么会腻呢?永远都不会腻。 “不信。”周郁扬了扬头。 卫许霁急得要发誓,“真的。” 周郁掀唇:“帮我吃沙拉。” 卫许霁冷静下来。 一码归一码。 周郁:……女人。 …… 今天按摩时,卫许霁没有故意点周郁的穴。她昨天那样做,也是生气周郁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伤那么重,却计较药油味道大,担心会影响卫许霁的睡眠。 卫许霁按揉开淤血,问:“你腿上的伤口愈合了吗?” 换做普通人,早该愈合了。 可周郁不一样,所以卫许霁要问一下。 周郁转身,抬了抬伤腿,随手扯一下睡裤,露出结痂的伤口,边角发红,那一块的皮肤都绷起来。 还没有。 似乎还有点发炎。 周郁看卫许霁眼神黯淡,不由失笑,用伤腿的那只脚踩住卫许霁柔软的小腹:“心疼了?” 卫许霁掌心圈住周郁的脚腕,默认了。 周郁用巧劲踩了踩,不疼,只是在逗人。 她翻旧账,笑着说:“你那天晚上把我翻来覆去的时候,可没心疼我的腿有伤。” “心疼了。” 周郁挑眉。 卫许霁五指向上,不轻不重地捏着周郁的小腿,“我看你书房里的那些漫画,有用铁链牵着,蒙住眼睛,在地上跪着爬的。我心疼你,不舍得你跪着,没做。” 周郁:…… 可恶,早知道就不把那些小皇漫带到那个房子里了。 她呵呵干笑两声,又趴回去了。 卫许霁跪坐到周郁腰边,一边按,一边提醒周郁:“我没受伤,你可以不用心疼我。” 周郁:…… 第182章 吾和汝 一场秋风,白蜡树的叶子铺了满地,卫许霁的假期结束了。 坐在教室里的卫许霁怅惘的看着窗外,桌子轻轻晃动一下,路望今倚着桌脊,从下边伸出一只手,捏着张便签纸,贴到卫许霁的桌子上。 便签纸上,画了一只流泪小狗。小狗头上圈出一个框,框里写着:你老婆不要你咯(*^w^*) 卫许霁:…… 无聊,周郁才不会不要她。 卫许霁揭下来,夹到书里,回宿舍后,拍下来发给周郁看。 监听软件里,周郁哈哈笑了三十秒还久。 周郁说小路同学画的生动形象。 卫许霁不开心。 隔天,路望今和祝简因为一道数学题的答案吵起来,找卫许霁评理。 卫许霁单手撑着脑袋,把自己的试卷递过去,一对答案,路望今做对了。“小人得志”的路望今猖狂的嘲笑祝简,气得祝简半节课没理路望今。 课间,路望今第三次转过来看祝简时,卫许霁眼疾手快,把【你老婆不要你咯(*^w^*)】贴到路望今额头上。 像贴符咒一样。 路望今揭下来一看,涨红脸,狡辩称:“什么老婆不老婆,我是直的,我和祝简是纯友谊。” 便利贴被路望今攥得皱皱巴巴。 当事人心虚地从头到尾没敢往浑身散发着冷气的祝简那里看一眼。 卫许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路望今松口气,卫许霁杀个回马枪:“我有提起祝简吗?我只是想把你的东西还你。” “谁说祝简是你老婆了?” “好奇怪。直女都这样吗?” 直女路望今哑口无言。 卫许霁开心了。 晚上,和周郁说起时,卫许霁后知后觉自己有点坏。 监听器运行着,高质保真的耳机里回荡着周郁慵懒散漫的笑,一个气息都没有漏掉,好像周郁就躺在她身侧。 耳朵像是被羽毛抚过,小栗子从耳后一直蔓延到下巴。 卫许霁用指腹蹭了蹭发痒的下巴,咽下口水,抱紧周郁的衣服,慢吞吞打字:【你也这样想吗?】 周郁:【没有,长生最好了】 卫许霁掺着私心,问:【哪里好?】 耳机里传来短促的笑,周郁边打字边小声喟叹:“怎么这么可爱。” 视频里说,女人嘴里最高级夸赞就是“可爱”。 卫许霁不明白,可爱有什么用,又不能为自己赋能,远不如“聪明”“勇敢”价值高。 可周郁偏偏总是说她可爱。 就在刚才。 就在周郁下意识地自言自语时,卫许霁领悟到了爱人嘴里“可爱”的魅力。 它并不是在衡量一个人的价值,而是纯粹爱意的外溢。 周郁的每一句“可爱”,都是在说:我好喜欢你。 卫许霁抿唇,看着最上面的“正在输入中”,脑海里反复播放周郁那句温柔的“怎么这么可爱”,身体过了一遍电流,兴奋到窒息。 卫许霁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补作业的舍长叫她:“吵到你了吗?” “没有。” 对话结束。 她们的关系仅限于这两句话。 楼上又开始拉椅子。 咿呀一声,很难听。 宿舍里的几个人抱怨楼上不到睡前不挪椅子,说着说着话题转到明天早餐吃什么上。 卫许霁觉得早上吃二楼的云吞就不错。但没人问她。 手机震动了一下。 周郁:【是想永远永远守护着你的好】 卫许霁不在乎周郁打那么久只发来这样简短的一句话,她看着那两个“永远”,又看看后面的“守护”,一颗心像是徜徉在温泉里,胀胀的,开心,又有那么一点不满足。 这点不满足源于她没办法及时出现在周郁身边,亲口告诉周郁“我也是”。 没人比了解周郁过往经历的卫许霁更明白这句话的含金量。 这个月的大休什么时候到,卫许霁已经迫不及待要拥抱周郁了。 “你在和对象聊天吗?”又是舍长。 手机的屏幕光映在卫许霁脸上,照的她的五官立体又张扬。 笔帽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舍长小声提醒卫许霁:“把手机藏好,小心被宿管查到。” 卫许霁犹豫一下,说了句“谢谢”。 宿舍有人窸窸窣窣的翻身。 刚才说早餐吃清汤面的女生翻身看她:“我们以为你每天都早早睡下了,原来是在偷偷谈恋爱。” 卫许霁又开始按手机开关键,鼻腔挤出一个字:“嗯。” 这个字彻底打开其他人的话匣子。 清汤面问:“你对象是我们学校的吗?还是外校的?” 涉及周郁的隐私,卫许霁没回答。 清汤面接着问:“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说话?除了路望今她们俩,没见你再和旁人聊过天。” 卫许霁嘴唇翕动,想说她们平常也都不和她讲话,把她当作透明人。 思忖片刻,又闭上嘴。 灌汤包附和:“对呀对呀,想和你说话,又怕你不理人。毕竟你很高冷。” 这个可以回答,卫许霁启唇:“没有。” 灌汤包呵呵笑着:“果然好高冷,没事,学神有特权。冒昧问一下,你对象是男的还是女的?这能说吗?” 清汤面:“卧槽!汪荔你好冒昧……其实我也想知道。” “小点声,一会把宿管招过来了。” 舍长提醒完,补了句:“我也想知道。” 卫许霁润了润唇:“不能说。” 宿舍静了几秒,接着响起此起彼伏的“草”,不知道的还以为置身青青草原。 好吵。 怎么和路望今一样吵? 用被子罩住自己,经过她们一打岔,卫许霁冷静下来,审视自己。 她不够好。 至少和周郁曾经守护的道相比,她有很多缺点。 卫许霁尝试客观看待自己:【我黏人,冲动,我不好。】 耳机里的周郁又笑了:【你爱我,赤忱,这很好】 过了十几秒。 周郁发来一句词:【过眼滔滔云共雾,算人间知己吾和汝】 第183章 天才 一夜未眠的卫许霁根据作息表起床。 估计是昨晚的夜聊让宿舍其他人看到破冰的可能,舍长擦着脸,走到卫许霁面前,问卫许霁要不要和她们一块去餐厅吃早饭。 卫许霁没直接拒绝:“我要吃云吞。” 清汤面正在涂防晒,闻言附和:“我好久没吃云吞了,学神你等等我。” “学神?” “尊称,那么变态的理科能考几近满分,我们私下里都这样叫你。”就是语文瘸的太厉害了。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是我等凡人能望其项背的。 清汤面内心腹诽完,催还在刷牙的灌汤包:“汪荔你快点,等会错过g312峰会的领导人会晤了。” 卫许霁已经收拾好,但她也懂基本的礼仪,没直接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拿着手机逛周郁的超话。 清汤面瞟一眼卫许霁,搭话:“学神你知道我们叫什么吗?” 卫许霁点点头。 毕竟是同班同学。 而且宿舍门前的牌子上贴着呢。舍长孟行书,清汤面满意,灌汤包汪荔。 回答完,满意还是时不时看她。 她关上手机,敛眉:“怎么了?” 满意想把胳膊搭到卫许霁身上,被卫许霁躲开了。满意看着空落落的胳膊,面上一囧:“你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是吧?不好意思。” “那个,冒昧问一句……” 孟行书捂住满意的嘴:“冒昧就不要问了。” 昨天就是冒昧问完,难得愿意和她们交流的卫许霁又缩回壳里,居然还敢冒昧。 就这么平淡相处着不就得了,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虽然她也好奇。 去餐厅的路上,孟行书和满意汪荔开小会。 声音很小,但被耳聪目明的卫许霁听了个清清楚楚。 孟行书说什么当作异性恋就行,不要像看猴一样问东问西,不要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把她们当作普通情侣就是最好的尊重与不歧视。 满意“可是”半天,在孟行书的同意下,纠结说:“可是上学期你和邱天谈的时候,我们也问了啊。” 女高寝室夜谈的时候,哪管什么同性恋异性恋,哪怕只是暧昧期,或者单方面的crush,也会彼此刨根问底的聊许久。 孟行书沉下脸:“晦气。” 卫许霁想,怪不得周郁那么喜欢交朋友,能听到的八卦真多。 不管怎么说,满意和汪荔确实安静不少,至少没再“冒昧”。 吃完早餐,卫许霁摊开书发呆。 走读生陆续进班,路望今跟在祝简身后,照例给卫许霁带了甜点。 “铛铛铛,双皮奶,我妈做的。原本想做姜撞奶,怕你不吃姜,就换成了这个。” 路望今得意炫耀:“我缠着我妈许久她才愿意做的,你这家伙今天也是沾我的光了哈哈哈。现在吃就行,再放一会儿口感就差点。” 路望今小心把卫许霁的那份放到桌子上,嘴停不下来:“你能吃酒酿吗?我妈说周天做冰酥酪,周末去我家玩,我好好招待你。” 祝简把书砸到桌子上。 路望今消音了。 卫许霁点头:“谢谢,但我周末有事。” 她拆开包装,奶香浓郁,上面点缀着椰果,路望今的妈妈还贴心放了个小勺。 好香。 一看就知道很好吃。 路望今别别扭扭凑过来,小声问:“你周末有什么事,你老婆不是让你大休再过去吗?” 卫许霁嘴角捋直,眼神黯淡下来。 把双皮奶往前一推。 倚在后桌的桌沿,垂着眼,沉默了。 路望今头都大了:“诶诶诶,干嘛啊你,我不说了,她爱你,她最爱你,她宇宙无敌螺旋升天爱你行吗?姐你别这样。” 斜后桌的汪荔探过头来,看了看情况,问卫许霁:“你还好吧?” 不止汪荔,312的另外两个人都在往这边看。 路望今:??? 不对劲。 怎么一个晚上过去,她们突然和卫许霁很熟的样子? 祝简也发现了。她盯着抱着书包愣在原地的傻子,冷笑一声:“完咯,人家不止和你最好咯。” 路望今看祝简一眼,没说话,掏出书包里祝简的那份双皮奶,放到祝简桌上,转身收拾东西。 卫许霁花三四分钟消化最近半个多月不能见周郁的坏消息,调整好心情,和汪荔说了句没事。 卫许霁用笔帽戳了戳路望今,解释周末没空的原因:“她让我多陪陪母亲,周末我要回自己家。” 忖了忖,她问:“你去玩吗?” 路望今从祝简的相反方向转过身,“你家有什么好玩的?” 卫许霁也不知道。 但上次她告诉周郁,自己把身上的现金都给路望今,让路望今别哭了后。 周郁告诉她,和朋友相处要用心,不能遇到问题就转钱。 伤感情。 虽然卫许霁没觉得自己和路望今有什么感情。 但是听周郁的话总不会错,因为周郁喜欢听话的卫许霁。 因此,路望今邀请她去家里玩,她去不了,却可以礼尚往来邀请路望今去她家玩。 正好多一个人陪母亲看无聊的肥皂剧,她可以空出时间和周郁聊天。 周郁也会夸她,觉得她很会和朋友交往。 很划算。 卫许霁想了一会,说:“我家有花园。” “卧槽。” “有机车,前几个月姐姐补偿给我一辆新车,不过我没驾照,不能骑出去。”明面上不能骑出去。 周郁会不开心。 路望今抓错关键词,“新车,旧的呢?” 卫许霁想起那辆车,语气低落:“被撞烂了。” 路望今挠挠脑袋,“啊……不好意思,节哀顺变。” “你要去玩吗?” 可以是可以。 路望今瞥一眼祝简,祝简正盯着那碗和卫许霁那份包装小料都不太一样的双皮奶发呆。 比卫许霁还吃货。 比卫许霁反应还慢。 路望今冲卫许霁努努嘴,示意她问问祝简。 卫许霁蹙眉:“你的脸抽筋了?” 路望今:……天才。 动静太大,把祝简的注意力拉回来。 祝简抬眼,目光灼灼地看路望今。 路望今抄起卫许霁的课本横在自己侧面。 “对了,她昨天给我发消息。” 卫许霁仍在介怀路望今说她周末见不到周郁的事,故意炫耀:“发了句诗词,我古文不好,你帮我翻译一下。” 路望今撸起袖子。 说到古诗词,她确实比卫许霁有话语权。 卫许霁挖了勺双皮奶,一字一句道:“她说,过眼滔滔云共雾,算人间知己吾和汝。” 第184章 是吗?是呀 接到卫许霁要带朋友回家玩的消息时,卫冉婷的第一反应是错愕。 这些年,卫许霁只带过一个人回家,就是周郁。 初次见面,卫许霁说周郁是她的情人,尽管后来周郁和她说那只是开玩笑,但没多久,两人的关系就升级为情侣了。 有前科在,卫冉婷很难不多想。 庞喜说周郁在京市拍戏,忙得抽不出时间陪卫许霁。 难不成……是出轨? 卫冉婷在枯萎的葡萄藤花架下思考了许久,最后,她缓缓合上书,决定相信卫许霁口中的“朋友”二字。 结果很让人惊喜。 卫许霁真的交到朋友了。 来了两个人。 一个嘴巴很甜,下车看到她,就开始阿姨阿姨的叫,好话不要钱的往外撒,百灵鸟似的叽叽喳喳,是个开心果。 另一个相较来说,话少一点,跟在旁边,时不时点头附和一句。脸上总带着三分笑,客气又不拘谨。 大女儿不在身边,小女儿不爱说话的卫冉婷女士,时隔几年终于再次体验到养女儿的快乐,被哄得眉开眼笑。 而东道主,要邀请她们过来玩的卫许霁,把人介绍给卫冉婷后,就上楼了,连招待都不招待。 周郁最开始来玩时,不也是朋友吗?老母亲卫冉婷可还记得,那天晚上,卫许霁忙前忙后,寸步不离的围在周郁身边,为周郁做饭,给周郁安排房间,连话都比往日多上不少。 怎么同样是朋友,待遇天差地别的。 卫冉婷看了眼楼梯扶手,唉声叹气的想,她要是在剧本里写那么明显的区别对待,会被观众骂没礼貌的。 “哇,那部电视剧也是阿姨写的吗?超好看,真的超好看,那年暑假我们熬夜追剧,哭得稀里哗啦,直到现在,里面的插曲一响起来,我就能想到对应情节,台词都一字不差。” 路望今崇拜地看着卫冉婷,有声有色的模仿一段,逗得卫冉婷合不拢嘴。 笑声传到二楼的卫许霁耳朵里,卫许霁越发觉得自己的邀请正确。 坐在客卧的沙发上,卫许霁敲键盘:【母亲很开心,我也开心,因为我有更多的时间陪你了。】 周郁没回复,应该还在拍戏。 没关系,卫许霁有的是时间。 霭霭秋光涌入房间,玻璃窗外悬铃木身姿招展,玻璃窗内树影婆娑。 卫许霁提不起兴趣,在室内找一圈,找到周郁看过的《小王子》。 这本书是她的,母亲送给她,告诉她可以读一读。 将周郁拐到玉滨公馆的第二天,她拿着这本书敲开周郁的门。 谁会毫无目的的拿着一本书等人呢? 她是在卖弄。 周郁知道很多东西,周郁说这是因为她看过许多书。因此卫许霁也拿着这本书去见周郁,还是母亲推荐的,她想听周郁夸她,夸她好学,夸她渊博。尽管当时她不喜欢周郁。 但周郁告诉她,这是本儿童文学。 这对卫许霁的打击很大。 哪怕周郁后来解释称她现在还在看这些东西,卫许霁却再也没碰过这本书。 因为她认为自己是个大人。 《小王子》大概是好看的,周郁在这里住的那几天反复读了许多遍。周郁随手捡的书签——悬铃木的叶子——有时在后一页,有时在前一页。 客卧的空调开到16度,周郁倚在沙发上翻书,看她来,会拿出一条小毯子,让她坐到空调出风口远一点的位置。 在她介绍为周郁筛选的剧本时,周郁通常会懒洋洋地翻一页书,说:“长大真无聊。” 长大怎么会无聊? 有更多的时间与空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于是她问:“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看日落。” 很可惜,那一章节卫许霁看过,所以她知道周郁又在说谎。 她有时没有周郁想的那么好敷衍。 但她没有戳穿周郁的谎言,因为当时的她以为周郁生病了。似乎是很严重的病,她偷偷喂给周郁很多药,周郁的身体却衰弱下去。 没想到疾病也不过是周郁的又一个迫不得已谎言。 哒哒哒—— “二小姐,夫人问您吃水果吗?” 佣人的声音将卫许霁拉回现实。 “不吃,除了午饭别来敲门。” “是。” 听着佣人的脚步声远去,卫许霁拿着书坐回去。 楼下的交谈声还在继续,话题已经从卫冉婷写的那些脍炙人口的剧本转移到卫许霁身上。 路望今和祝简全力修饰,依然隐藏不了卫许霁孤僻冷漠不善言辞的本性。 而卫许霁也没再听到卫冉婷的笑声。 可能是不关心。 也可能是失望。 卫许霁翻开书,书签已然干瘪,停在周郁最后看过的一页。 『“as for me,”said the little prince to himself,“if i had fifty-three minutes to spend as i liked, i should walk at my leisure toward a spring of fresh water.”』 周郁在这句话旁,在插图斜上方,用铅笔画了支玫瑰花。 简笔画,只有寥寥几笔。卫许霁私心觉得不如简笔小狗可爱。 卫许霁拍下来,发给周郁。 这次周郁很快就回复了。 周郁:【那我也开心。不过我没有很多时间能用来享受你的陪伴,你会不会无聊?】 周郁:【没在自己的房间玩吗?怎么把这本书翻出来了……其实我画了很多东西,还有小狐狸和星星,原谅我毁坏你的书……事实上我觉得增色不少】 卫许霁也这样觉得。 一本普通的书,因为周郁看过,因为有周郁信手留下的痕迹,就变得比藏宝图还要让人有探索的冲动。 卫许霁抱着书,问她:【周郁,三中的银杏树落叶了吗?】 周郁:【不清楚,我现在不在三中,一会让助理拍了发给你】 卫许霁:【能打电话吗?我很想你,想听你的声音。你想我吗?】 这条消息发出去,对面很快打过来。 剧组有些吵,机器运行的声音,人来人往的喧哗,一股脑地钻进手机的听筒里。 周郁关掉扬声器,噪音小很多。 她似乎在往僻静一点的地方走,呼吸没喘,但让人生厌的声音更小声了。 清泠的声音回答卫许霁:“我也想你,宝宝,在学校里过得还开心吗?” 卫许霁回想这一周发生的事情。 课间各色的甜点。 吵吵闹闹的朋友。 花坛里败落的花。 应接不暇的测试。 不再形单影只的晚自习。 广播里悦耳的歌曲,以及傍晚漂亮的彩霞。 她捏着关节,失落道:“不开心,很无聊。” 周郁克制的笑起来,“多了三个朋友还无聊吗?我看你给我分享的那些,明明很有意思。” “你不在……”卫许霁怕周郁真以为自己过得很好,话里有些着急:“你不在,什么都很无聊,只有和你有关才有意思。” “是吗?” “是呀。” 卫许霁软下来:“我太想你了。” 第185章 乖乖等我 家里没有吃下午茶的习惯。 但为了能和富有青春气息的路望今与祝简多待一会,卫冉婷在餐桌上宣布今天是要吃下午茶的。 卫许霁没吭声,默默吃着自己的饭。 卫冉婷问过路望今和祝简喜欢吃什么甜点水果,爱喝什么饮料后,才和卫许霁商量:“吃完饭就不要回楼上了吧,一块聊聊天。” 卫许霁放下筷子,顺从应下:“好。” 很荒诞的说法。 路望今短暂的人生履历里,还没有见过有母亲这样对她的女儿说话。 如果是她妈,只会下命令威胁说:“吃完饭给我乖乖呆在客厅陪客人说话,哪有你这样的,每天躲房间里不见人,小心声带退化哦。” 不过卫许霁家的鱼做的好好吃,就是鱼刺有点多。 鱼无完鱼,刺不掩鱼。 理解理解。 苦兮兮挑刺的路望今心里长吁短叹完,手被拍了拍。 下一秒,祝简冷着脸把自己碗里挑完刺的鱼肉推过去。 嘁,嗟来之食,不要。 祝简调整过坐姿,小声说:“浇过汤汁。” 那可以。 卫许霁撩撩眼皮,忽然没了吃饭的胃口。 餐后,几人坐在客厅,卫冉婷削着秋月梨,和卫许霁聊天。 卫许霁坐在单人沙发上,接下卫冉婷抛出的所有问题,知无不言,比在周郁面前还乖巧。 路望今咬着梨,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好怪啊。 怎么感觉卫许霁只当是在完成一件枯燥的任务,一点主观能动性都没有,也不会顺着话题多说几句……不知道的还以为卫许霁是外人,过来做客的。 而且,她们会很平常的聊起周郁。 周郁不是卫许霁的女朋友吗?卫许霁的妈妈怎么反应这么平淡?那么开明的吗? 要是她交了女朋友,和家里出柜,还时不时把对方挂在嘴边,她爸妈应该…… 路望今打了个激灵,卧槽,她是直的,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 秋月梨切块,卫冉婷把叉子递给卫许霁。 “秋天比较干,多吃点梨,能润肺的。” 卫许霁愣了一下,才接过叉子。 她有些开心,因为母亲没有给旁人削梨,路望今祝简她们吃的是带皮的。 “谢谢母亲。” 尝了一块:“好吃。” 好像人机。 路望今看笑了,耳边有人阴恻恻地问:“在看什么?” “卧……” 路望今被吓得差点咬到舌头,卫冉婷和卫许霁齐齐看过来。 “怎么了小路?” 路望今强颜欢笑打圆场:“没事,祝简逗我玩呢,你们继续。” “小路……” “真没事,阿姨你们聊,我去趟卫生间。” 路望今起身走了几步,见祝简没跟上来,又折回去把祝简薅起来。 卫冉婷讷讷看了会,侧头看自己听话的小女儿。 “她们这是?” “关系好,上厕所都一块。” 卫许霁掀了掀唇角,用另一只叉子给卫冉婷叉了块梨,送到卫冉婷面前:“母亲您也吃。” 卫冉婷老怀甚慰,吃完后差点又要给自己的好闺蜜打电话炫耀女儿贴心,被卫许霁拦住了。 今天开心,卫冉婷看着面容和卫京玉相似的卫许霁,忍不住忆往昔。 “京市的空气比海市还干,十多年前,还有沙尘暴泛滥,你姐姐一到秋天就咳嗽,我就给她煮冰糖雪梨。” 卫许霁长睫失落的垂下。 哦,原来是因为姐姐。 卫许霁抿唇,没直接放下叉子,食指关节蹭蹭鼻尖,破天荒的,她顺着问:“有用吗?” “收效甚微。说起来,你姐姐的舌头刁得很,旁人做的她看都不看,只有我做的,她才愿意给面子的喝完。” 知道一点卫京玉和江璨过节的卫许霁清楚,卫京玉不喝旁人煮的东西,应该是怕被下药。 卫京玉说,波云诡谲的大家族没那么好待。 卫京玉又说,母亲势单力薄,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能护她那么多年已经很不容易,这些过往就不要和母亲提及。 卫许霁不大高兴,她们母女情深,怎么把她落下了。 卫冉婷看气氛冷下来,又挑卫许霁感兴趣的说:“小郁不是在京市嘛,你去过几次,见她用过加湿器吗?没有也要备一个,万一拍戏拍到冬天,供起地暖来,更燥,严重点都要流鼻血的。” “没有。” 卫许霁坐姿都端正不少,一副取经的样子:“加湿器买什么样的比较好?” 她想和以往一样花钱买方案,可对面是她名义上的母亲。 思忖间,想起周郁说的“要用心”。 真心换真心。 卫许霁起身,走到卫冉婷身后,不太熟练的给卫冉婷捏肩。 她声音滞涩,“母亲,拜托您告诉我。” 五分钟后。 卫许霁给周郁发消息:【母亲说京市空气干燥,给你买了加湿器。我想自己买的,她不愿意,拉着我的衣服说我长大了,要给我交学费。我不明白,我明明早就长大了。】 另一边,书房里。 感性的卫冉婷用纸巾擦着泪,和好友炫耀:“小霁给我捏肩了。” “挂什么挂,敢挂我电话我就去宋清时家里说你的黑料……” “这是里程碑的一刻,这代表着她正式从心里接纳我做她妈妈了。” “你才自我感动呢,情商那么低,活该哄完女儿哄老婆。” …… 卫许霁后知后觉意识到祝简和路望今离开的有点久。 该不会是身体有问题吧? 卫许霁吃了块秋月梨……哦,对了,还要给周郁买梨子,润肺的,对身体好。 正在定位周郁所在酒店,厕所突然吵起来。 “你还好意思提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为了一个死装男不去她的生日?现在你轻飘飘说句没谈,只是联手演戏,以为就能过了?王八蛋这事我记你一辈子。” 卫许霁:…… 好大声。 她和周郁吵架的时候肯定不会这样。 因为周郁舍不得吼她。 周郁好爱她。 卫许霁:【我也爱你。】 边发消息,边去卫生间。身为朋友,她有义务提醒朋友们,她们声音太大,会被旁人听到——比如她。 “我和她只是朋友!你抓着她不放干嘛?” “她是你的朋友?我呢?那我呢?你刚才有看我一眼吗?她说句话就笑,有什么好笑的。” 卫许霁脚步顿住。 听起来,似乎,和她有关? 和周郁之前的猜测一样,祝简在吃她的醋。 不理解,不尊重。 “我笑一下还要你批准?祝简你是我的谁啊?不是你说我烦吗?现在不烦你你还不乐意,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行,我什么都不是,我就是难伺候,不伺候拉倒。路望今你个傻子,我恨死你了。” “祝简!” 卫生间的门砰一下被推开。 卫许霁提醒疾步离开的祝简:“附近不好打车,让司机送你。” 追出来的路望今快要气死了:“你添什么乱!” 卫许霁坐回去继续吃梨。 手机振动一下。 周郁:【也爱我?好可惜,我最爱你。还在玉滨公馆吗?不要走,我九点落地,乖乖等我。】 第186章 接机 周郁此行没打算带经纪人,但韩倩害怕这位随时有可能撂挑子的祖宗“乐不思蜀”,说什么都要跟过来。 来接机的是卫许霁和庞喜。 周郁睡了一路,出来时神情怔忪,有些恍惚,完全是被韩倩拉着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卫许霁抱了个满怀。 周郁没有被突袭的惶恐。 她的身体比意识还要先一步认出卫许霁的怀抱,垂着的双臂亲昵的搂住卫许霁,然后清醒几分,拍拍卫许霁的背。 “周郁你好累。” 话里是情真意切的心疼。 其实,在收到周郁要回来的消息后,卫许霁的第一反应是窃喜。 人都是有劣性根的,卫许霁也不例外。 或者说,因为卫许霁足够年轻,涉世不深,她无法很好的摆脱因劣性根所带来的情绪操控。 周郁客观冷静的阐述了来回两地奔波对卫许霁的休息不利,然而周郁回来了。 卫许霁没有说任何一句“拜托你回来看看我”的话,然而周郁回来了。 周郁告诉卫许霁,她们可以在周末打视频,等长一点的假期再见面也没关系,然而周郁回来了。 周郁什么都懂,可周郁回来了。 卫许霁的虚荣心,攀比心,在爱情里面的贪欲,在周郁这一近乎“冲动”的举动中,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爱是这样的,它不必讲道理,只是挥挥手,便可以让懵懂的人成熟,让理智的人逾矩。 没人能逃过。 卫许霁怀揣着满腔热忱,随意吃过晚饭便往机场赶。 这趟航班临近九点才落地,卫许霁七点半就朝圣般等在这里。 身边接机的人群换了一波又一波,手机上的时间一点点跳动,卫许霁的心情随之变得焦急纠结起来。 直到周郁倦怠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忽然明白自己在紧张什么。 她怕自己成为周郁的负担累赘。 就像周郁说的,来回奔波影响休息,拍了一天戏的周郁应该在酒店里好好休息放松,而不是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见一见她。 头埋在周郁的颈窝,卫许霁为自己的自私向周郁道歉:“对不起。” 周郁站直身体,扶着卫许霁的胳膊,晃一晃脑袋,眼神更加清明。 “睡觉怎么会累呢?” “再有,是我想见你,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食指抵在下巴上,周郁佯装认真思索:“难不成,你去见我时,我也总是和你道歉,说对不起吗?” 卫许霁抿唇,可是不一样嘛,周郁的时间比她的珍贵,周郁的精力又不如她充沛。 周郁笑起来,捏捏卫许霁的脸颊肉,“有没有乖乖吃晚饭?” “陪母亲吃了一点。” “那就是没吃饱。” 周郁上下打量她,似乎是瘦了点,怪她怪她,没有好好叮嘱长生吃饭。 她掀唇,指腹逗一下卫许霁的下巴,含笑问:“想吃什么?我可以陪你再吃一点。” 韩倩欲言又止地咳了声。 周郁改口:“……配菜。” 卫许霁乖巧道:“想回家吃。” “好呀,我们回家。” …… 车子驶进玉滨公馆。 初次到访的韩倩显得很拘束。 但她对周郁“嫁入豪门”的认识又深了几分。 从机场来的路上,周郁又靠在卫许霁肩上补了一觉,精力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下车后,她没着急走,深吸了两口夜里的冷风,以最快恢复清醒。 韩倩鬼鬼祟祟凑到周郁耳边,疑惑问:“你家小金主这么有钱,都住在玉滨公馆了,平日里怎么就坐个破牧马人的小吉普啊?” 紧接着下车的卫许霁不乐意。 她喜欢什么车和她住在哪里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这辆车很漂亮。” 语气里满是“你懂什么?”的质疑。 周郁肩膀一塌,闷声笑起来。 卫许霁圈住周郁的胳膊,软声问:“不好看吗?” “好看,我也喜欢。” 周郁自然站在卫许霁这边,为小师妹的审美撑腰。 末了,还说:“韩姐你有点世俗了,车子不过是用来代步的,怎么可以用金钱衡量呢。” 卫许霁下巴微抬,骄矜地扬了扬唇。 是吧,她高尚着呢。 韩倩:…… 得,您说什么是什么。 卫冉婷还没睡,正在书房搜集下一部剧本的背景资料,听管家说人到了,自然要下去见一面寒暄招待一下。 混迹娱乐圈多年的韩倩认得卫冉婷,鼎鼎有名的编剧,写出过许多部大爆作品,捧红了不少当红明星。 只是没想到卫许霁是卫冉婷的女儿。 不过那就不奇怪卫许霁是从哪里搞来那么多优质的影视资源了。 彼此打了个照面,卫冉婷没有太多打扰她们相处,直接把空间留给她们,回书房继续查资料了。 厨房的阿姨端上来三份夜宵。 韩倩坐到周郁身边,边吃边和周郁嘀咕:“我说真的,卫老师看起来不反感你,你多来刷刷存在感,说不定她能给你留个角色,就你们这关系,她能不给个主角吗?咱直接一炮而红。” “而且……而且,现在豪门都讲究什么门当户对,你得为你和小金主的未来考虑不是?要是你红了,在娱乐圈生根,自己成为资本,她爸妈再怎么想让小金主联姻什么的,不都得再考虑考虑。” “对了,卫老师的丈夫是?” 圈内风言风语不着调,业内有人扒,但没一个成功的。 韩倩对这些豪门秘辛也挺好奇的。 周郁:…… “说半天,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韩倩装模作样地咳了声。 端起杯温水,放到唇边,也不喝,神神秘秘地打量一眼另一边的卫许霁,见她没生气,韩倩才点头。 主要,传的挺玄乎的。 说什么卫冉婷和京市的某个大家族的嫡系有关系,所以卫冉婷的那些剧本,哪怕触碰到上边,也能擦边过审。 食指指了指天花板,韩倩夸张地比口型:“是吗?” 周郁摇头:“无可奉告。” “要不你去问卫阿姨?” 一句话堵死韩倩的好奇心。 第187章 驯化 吃完夜宵才是她们真正的私人相处时间。 卧室照常开着空调。 卫许霁穿了件厚点的外套,端上来碟切好的秋月梨。 “母亲说,吃梨润肺,你吃点,对身体好。” 周郁懒得动,“喂我。” 于是卫许霁兴致勃勃的充当周郁的双手。 喂两块还要问一句“喜欢吗?还要不要?”很不正经的样子。 反正博览群书的周郁觉得很不正经。 至少不应该在床上说这话。 卫许霁抓住憋笑的周郁,从她促狭的眼神里看出些许端倪。 卫许霁索性放下叉子,凑过去吻她。 软舌探索结束,卫许霁在周郁唇边轻舐,小声呢喃: “梨子的味道,好甜。” 卫许霁用鼻子碰了碰周郁的唇瓣,心里拨算盘,嘴上说:“家里还有其他水果,周郁你要不要尝尝?” “理由呢?” “像刚才那样,像你教我品尝威士忌那样,你每吃一样水果,就亲我一下。” 卫许霁有些不好意思。 周郁偏头笑起来。 卫许霁拉着她的袖子,求她:“周郁,答应我嘛,我喜欢品尝你的味道。” 周郁:…… 好耳熟的话,自己似乎在某些时刻对卫许霁说过。 说笑后,卫许霁想起来正事。 她掀开被子,卷起周郁的裤腿检查伤口。伤口的结痂看起来比之前又恢复了一点,但仍旧没有自然脱落的迹象。 周郁也看着,见卫许霁面色不虞,蜷起腿,主动说:“背后的摔伤倒是轻了些。” 卫许霁抬头:“你让别人看你的背了?” 声线有些抖。 像是受到了背叛。 “……浴室有镜子。” 周郁踢了下她:“看了能怎么样?我的助理都是女人。下次受伤,你不在都不能有人给我上药是吗?” “可是……” “没有可是,少给我立莫名其妙牌坊。” 周郁说得不容置喙,卫许霁本不想多言,但—— “什么是牌坊?” 周郁:…… 哦,忘了,小师妹不懂。 所以她就是单纯的占有欲强。 真是幸福的烦恼。 周郁原原本本解释了这方面的东西,卫许霁越听眉头皱的越深。 听到最后,她忍不住想,那群冥顽不灵的恶人才是最该被喂进魔族邪兽嘴里当祭品的。 卫许霁跪坐在周郁大腿上,玩着周郁的长发,小声辩解:“我和他们不一样。” 她只是想让师姐属于她一个人,她有什么错? 放下周郁的长发,胳膊搭在周郁肩上,卫许霁委屈巴巴地解释:“周郁,我很乖的,我只是……只是太喜欢你了。你爱我,所以你也会考虑我的感受,不让别人看你的身体的,对吧?” 哪有这样得寸进尺的? 周郁抻一抻脖子,深吸一口气,应声:“好呀,以后我受伤就晾着,等你到了再治疗。” 卫许霁抿唇,垂下眼帘,“对不起,我不说了。” 整个人都蔫下去。 摇摇欲坠的。 周郁掐着她的下颌,强迫她看自己,茶眸里藏着笑意:“不说了?怎么不说‘我错了’?小长生,玩文字游戏是吧?” “我没觉得自己错了,不过如果你一定这样说,那我就是错的。” 机灵鬼。 每次自己不占理都要用这一招。 上次装窃听器是,这次又是。 周郁有些头疼。 平心而论,周郁挺介意卫许霁把自己当作她的所有物的,很不尊重人,比装窃听器还不尊重人,有种人格被抹杀的感觉。 可这种事情细究起来又显得人挺斤斤计较的。 更何况,周郁也不想因为这事和卫许霁产生更大的龃龉。 于是,周郁反复思索反复斟酌了——十秒之久,作出她人生中第三个违背人格的决定。 第一个是签包养合同。 第二个是同意安装窃听器。 第三个——将自己的身体所有权让渡出去。 指腹蹭了蹭卫许霁的侧脸,周郁失落片刻,才说:“不让别人看,只有你能看。” 卫许霁的眸子瞬间迸发出光彩,她克制地按捺住上扬的嘴角,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为难你了?” 不等周郁回答,或者说,她怕周郁反悔,主动覆上去索吻。 “对不起,我很坏,原谅我周郁,你原谅我。你是我的。” 周郁被她吻得无力招架,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伏在卫许霁怀里喘息。 怪不得顾学姐会跑,谁会喜欢占有欲这么强疯子? 抬眼对上卫许霁澄澈干净的乌瞳,周郁听到自己的心说:我喜欢。 周郁:…… 没救了,怎么感觉占有偏执的小师妹更可爱了?好想再亲一口。 周郁觉得是姿势的问题。坐着聊天太危险,很暧昧,亲起来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出事,就像刚才。 剧组戏份紧凑,她没请假,在这待不了多久,凌晨就要起来赶飞机,万一误机就不好了。 因此,她拉着卫许霁躺下去,盖着被子纯聊天。 “今天看了《小王子》。” “嗯,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吗?” “小王子在地球上看到了花园,花园里有五千支玫瑰。” “然后呢?” “然后小王子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直到遇到了小狐狸,小王子驯化了小狐狸,才发现他的玫瑰仍旧是独一无二的。” 周郁倏尔笑了。 她听出来了,她的小师妹在学着用更文艺的方式袒露自己的心声,在对她表白。 果然,卫许霁眼睛眨了眨,手指在描摹着周郁的眉眼,漂亮的眼眸在暖光下显得异常深情:“我是你的玫瑰,对吗?” “you bee responsible, forever, for what you have tamed.you are responsible for your rose.” 卫许霁的英语口语不算好,背起书来不太连贯,不会连读,单词之间衔接生硬。 没办法,她再怎么聪明也无法短时间弥补口语差距。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让这段话显得更加郑重而认真。 “你驯化了我,所以对我负责,接受我的坏,我的不堪,我的占有……这些都是因为你爱我。” “周郁,是这样吗?” 周郁觉得这句不太合适,今晚的事情,应该是“one runs the risk of weeping a little, if one lets himself be tamed”。 不过这不重要。 周郁吻上她:“是的,我爱你。” 第188章 她很聪明 一个坏消息:祝简和路望今这次似乎真的闹掰了。 一个好消息:她们仍旧和卫许霁玩。 一个更坏的消息:原本只用讲一次的题、写一遍的解题思路,卫许霁现在要讲两遍、写两遍。 好在卫许霁空闲时间多,完全可以当作打发时间的任务,倒没有太重的抗拒情绪。 周二课间,路望今的妈妈过来了,给卫许霁带来了许多甜点,嘴上说着麻烦她多照顾路望今。 自认为教“蠢木头”开窍是份劳苦功高的差事的卫许霁不客气地收下了。 她和周郁说时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这是我应得的报酬。】 周郁表示赞同:【居功甚伟】 下午的体育课上,卫许霁晃着羽毛球拍,不知道该和谁打球。 以往总是她一个打对面两个。 今天吧……卫许霁不确定她的两个朋友能为了陪她打个球而一笑泯恩仇。 或者她们吵起来,她就不必打了,拎着球拍寻个僻静没监控的地方玩手机。 卫许霁瞧了瞧球网附近的人,不太明白两人不说话僵在这里干嘛,到底还玩不玩,等会都要没位置了。 “卫许霁。” 先说话的人是路望今。 卫许霁收回眼神,看着她。 路望今站在矮她几步的台阶上,球拍抵着地,突兀地说:“我要住校了。” 卫许霁抿唇,她觉得这话似乎不是说给她听的。 余光去看祝简,坐在台阶上的祝简站起身,拍拍身后的灰,拿着球拍走了。 只不过走的有些慢。 卫许霁搞不懂她们在打什么哑谜:“那……住哪个宿舍?” “314,你隔壁,徐妍去画室集训了,正好有个空床位。” 徐妍……很陌生的名字,不是她们班的,卫许霁不认得。可能是她们之前的朋友。 她看了眼球场,还有两个位置,正有人往那边赶。 看来是玩不成了。 她掂了掂手里的球拍,有些无聊,余光注意到祝简还没走,福至心灵,继续问:“怎么想要住校?” “陪你,感动吗?” 卫许霁不感动。 卫许霁觉得路望今是吃错药了才会这样胡言乱语。 陪她怎么还拎着球拍在这闲聊?场上都没位置了,连她的喜好都不清楚还好意思说陪她。 路望今声音大了些:“今天晚上我可以去找你吗?我睡觉认床,有熟悉的人可能会轻松一点。” 卫许霁发现原本还是慢慢走的祝简跑起来了,带着几分不管不顾的意味。 或者说,落荒而逃。 卫许霁看着祝简消失的转角,眉宇闪过不耐,她缓步下去,用球拍抵着路望今的肩膀。 “我也是她的朋友。” 卫许霁不喜欢自己被当枪使,尤其是,枪口了对准自己的同伴。 卫许霁注视着路望今失落的双眸,淡声重复:“我也是她的朋友,路望今,你们两个事为什么一定要牵扯上我?” 路望今松开球拍,后退几步,倚着护栏滑下去,溺水似的大口呼吸。 球拍摔到地上,扬起些许灰尘。 卫许霁看着那只孤零零的球拍,疑惑的歪了歪头。 “把人赶走了还不开心?” 卫许霁不明白,在口袋里翻了翻,递过去一包抽纸:“别哭。” “没哭。”路望今没接纸巾,“谁赶她走了?我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吗?” “她总这样胡思乱想,难道也怪我吗?” 卫许霁不知道,卫许霁觉得确认一下周郁是不是也这样想她比较重要。 毕竟她似乎比祝简更爱胡思乱想,甚至更爱吃醋。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路望今没管卫许霁的神游,自顾自地开口:“我好像有一点喜欢她,她好像也有一点喜欢我。” 也可能不止一点。 卫许霁难得人文关怀地蹲下身,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卧槽,你那么笨都看出来了?” 因为太过震惊,路望今变了声调。 卫许霁的脸彻底冷下去。 手里攥着的球拍发出“咔”的断裂声。 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路望今没心情伤感了,仓促从地上爬起来:“不是,姐,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口不择言,我混蛋,我们好好说,我给您道歉行吗?对不起对不起我最笨蛋,我是傻子。” 卫许霁没说话,摊开手掌里的球拍——哪怕裹了手胶依旧能看出来从尾部断开了。 天。 路望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忌日。 她往后退了两步:“我赔,我赔。” 卫许霁看着坏掉的球拍,瘪嘴,愤懑又委屈瞪她:“这是周郁送我的。” 路望今:…… 好绝望。 居然还是周郁送的,她简直罪无可恕,不会凌迟她吧。 她有气无力地道歉:“对不起。” “不就是喜欢她,又觉得和她谈恋爱不合适吗?你们俩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关我什么事?你这两天都没骂她,现在反倒说我笨,你以为我很想夹在你们中间吗?” 路望今:!!!她居然真的知道! 卫许霁揭开手胶,看到里面断开的木块碎片和弯折的铁条,更难过了:“我不想掺和你们的事,你们早说不打球,我就不把球拍拿下来了。” 好烦啊她们两个。 路望今见她没有打人的意思,脚步轻挪,琢磨着该怎么道歉。 卫许霁没给她这个机会,拿着坏球拍转身走了。 路望今赶紧追上去,好话说尽了也没得一声回应。 躲进没有监控的器材室,卫许霁掏出手机,把球拍惨状发给周郁。 卫许霁:【对不起周郁,我弄坏你送我的球拍了。我不是故意的。我还能得到下一个吗?】 周郁:【???】 周郁:【宝宝你没受伤吧?】 周郁:【方便接电话么】 卫许霁:【方便。】 发出去没几秒,弹出一个视频弹窗。 卫许霁把手机竖起来,挑了个角度,再接通。 周郁那边的摄像头是关着的,只有周郁焦急地声音从听筒穿出来:“让我看看你,长生听话,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镜头围着全身转一圈。” 在门口给卫许霁放风的路望今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反锁上门,凑过去,不好意思地解释清前因后果。 “我不是故意说她……她很聪明,对不起对不起。” 第189章 很不喜欢 了解完“案件”经过的周郁哭笑不得。 “下节体育课是周四还是周五?” 路望今老实应答:“周四早上第四节。” 周郁软声哄她:“许霁,过来,听我说,等今天的戏份拍完,我去商场给你买一副新的球拍,然后让人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好。” “那还生气吗?” “她说我笨。”卫许霁气呼呼的。 周郁当时都只说祝简吃醋,没看出来路望今喜欢祝简,还是她看出来的,路望今居然像便宜姐姐一样说她笨。 还用一副不可置信的语气。 士可杀不可辱,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消气。 路望今闻言立刻疯狂鞠躬道歉:“私密马赛,都是我的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要骂要罚我立正站好,绝不还嘴,别打我行不行?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我舍不得他们呜呜呜。” 怎么说到情深时真哭起来了? 周郁:…… 卫许霁:…… “咳,许霁。” 卫许霁心不甘情不愿开口:“我原谅你了。” 路望今抽噎着道谢:“谢谢您的不杀之恩。” 好像卫许霁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邪魔。 卫许霁气得牙痒痒。 周郁那边传来霍克的催促声,卫许霁懂事的挂掉视频。 路望今很有眼力见地打开反锁的器材室,抹掉眼泪,狗腿的问卫许霁需不需要帮她拿拍。 卫许霁扯了扯唇,路望今意识到危险,撒腿就溜。 体育课勉强混过去。 晚饭照旧是三人行,不尴不尬地吃完,沉默着往回走。 以往总是吵吵闹闹的路望今安静下来,走在最后边。 天已然黑下来,一轮弯月悬在东方的天际,偶尔有几颗星星露头。冷白的路灯照在一成不变的道路上,旁边是同样悠闲往教室走的学生。 祝简抬头看了眼天,问卫许霁:“那颗星星是启明星吗?” 卫许霁看过去,没说话。 “之前有人和我说那是启明星,我说是北斗星,吵了一路。我写到日记里,王老师给了批语,童趣的感情。” 祝简将手插进校服口袋里,又拽又臭屁地说:“什么嘛,吵架算什么童趣,无聊死了。” 卫许霁也觉得她们俩无聊死了。 晚自习,路望今偷偷传纸条给卫许霁,上面就写了六个字: 【那就是启明星!】 卫许霁转手贴到祝简的试卷上。 祝简先是故作冷漠的视而不见,然后抽回来,放在手里看了会,在后面补了一个愤怒的表情,夹进书里。 于是卫许霁确定,她们两个病得出类拔萃,病得脱颖而出。 第二节晚自习后,祝简以龟速收拾东西,临近上课铃响,见路望今真的没动作,才落寞地背着单肩包离开。 路望今传纸条:【吃饭回来的路上,她和你说话,你怎么不理她(>д<)】 卫许霁批复:【再传,这条也留给她看。】 路望今又老实了。 回宿舍洗漱完,卫许霁坐在床上,和周郁控诉她们俩把她当传声筒的恶劣行径。 住在隔壁的路望今溜过来,手抓着卫许霁床沿的护栏不放:“救命。” 卫许霁不会救命,卫许霁只想取她狗命。 五分钟后,卫许霁穿着睡衣,站在楼梯拐角,抱着臂,一脸无奈地听她讲话。 很简单,一句话总结就是:路望今喜欢祝简,但是性格,家庭,习惯都不太合适,她想把祝简推开,但是又有一点点舍不得。问卫许霁该怎么抉择。 卫许霁对路望今说她笨的事耿耿于怀,敛眉冷声道:“怎么问我?” 路望今犹豫一下,小声说:“某种程度来说,你是前辈,所以找你取取经。” 如果不是为了挽救“疑似失足少女”的卫许霁,她和祝简也不会熬夜恶补同性知识,更不会慢慢演变到这一步。 要知道,那天晚上,她们还躺在一张床上看了一部享誉环太平洋的同性影片。 说不定祝简就是那时候开始对她变质的。 也有可能更早。 嗐,她那么可爱漂亮端庄大方优雅清冷矜贵,祝简喜欢上她不是早晚的事吗,哈哈哈。 路望今的表情精彩纷呈。 卫许霁看不懂,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打断她的幻想:“我不太懂你的选择,在我这里,喜欢就要拥有。” 路望今咬指甲。 抛开两家父母熟识,在一起后公开出柜会被混合双打。 她们俩的性格也不合适呀。 做朋友还好,做恋人分分钟完蛋。 毕竟祝简疑神疑鬼,什么醋都吃,脾气差,爱冷暴力,又喜欢把事藏在心里。 上次亲完她,也不表白,就跑了,回来又绝口不提那个亲亲,这算怎么回事? 难不成要她告白? 凭什么啊,不是祝简先喜欢她吗?凭什么要她表白!要表白也该是祝简说吧。 而且表白仪式不能太直白,得温婉文艺一点,最好能用她的小提琴拉首曲子,再问她要不要在一起。 玫瑰花和蜡烛就算了,她们还小,搞这些太张扬。 最好别在节日里,尤其是圣诞节,这样以后过纪念日要少送祝简一份礼物,太亏待了她。 哦对,摩天轮,去摩天轮表白,小说和动漫里,主人公在校园恋爱时,总要去游乐园,然后在摩天轮表明心意,在最高点接吻,这样就不会分手。 接吻怎么接啊…… …… 卫许霁躺回床上,周郁已经回复完她的消息,并给她看了新买的球拍。 周郁:【尾端有周郁的亲笔签名哦,全世界唯一一份】 卫许霁开心了。 点开照片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 周郁又发来一段视频,一只狸花猫尾巴高高竖起,在周郁腿间绕来绕去,边叫边蹭周郁的裤腿。 周郁:【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派遣小猫先调查之。似乎是流浪猫,可以养吗?】 卫许霁认真回复:【你上班,我上学。】 周郁:【以为你会喜欢】 卫许霁说不上喜不喜欢,她对动物和对待普通人一样漠视。 不过,如果周郁喜欢的话,那她就要警惕一下了:【很不喜欢。】 完全忘记她曾告诉过周郁,玉滨公馆养过一只流浪的暹罗猫的事。 第190章 断玉 十一月八号,周三,卫许霁上完当天的课,让金宝给她请假,飞到京市。 “明天你生日。” 卫许霁拉着一个硕大的银色行李箱,站在酒店房间门口,为自己不打招呼的突袭作解释:“我觉得,你应该会忘记,所以特意过来提醒你。” 说完,卫许霁蹙起眉。 因为眼下周郁的打扮太怪异。 现在距离周郁收工应该有段时间了,但周郁看起来却像刚洗完澡没多久,发梢还带着没吹干的水痕。 而且,衣着整洁熨帖,周身萦绕着冷淡的雪松香。 洗完澡还喷香水。 要见人? 可是没化妆啊。 她偏偏头,往周郁身后看:“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吧。” 听起来像是老婆查岗。 周郁腹诽完,弯了弯唇,接过行李箱,让开路,行绅士礼:“欢迎检查。” 反正她问心无愧。 关上门,看起来要把酒店翻个底朝天的卫许霁把周郁按在玄关处的柜子上接吻。 浅尝辄止亲完,卫许霁还没来得及喟叹着表达长时间不见的思念,就听到周郁在她耳边坏笑着轻哼:“宝宝你完了。” 卫许霁也觉得她完了。 因为她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俞敏。 一言不发的,面沉如水的。 怪巧的。 哈哈。 …… 卫许霁去楼下的便利店待了会,等到看到俞敏离开,才着急往回赶。 “周郁……” 卫许霁将头埋在颈窝,小狗一样蹭了蹭,软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阿姨在,她有没有说你?” 被女朋友母亲撞见接吻,饶是卫许霁也觉得尴尬。 但卫许霁很有做小狗的自觉性,没有把锅甩到没有提前通知她的周郁身上,而是自己揽下来。 周郁拍拍她的背:“没有,先下来,让我把衣服换了。” 为了见俞敏,她可是把最严实的衣服都穿上了,就怕俞敏看到她拍戏时不小心弄出的伤而担心。 不错,她可真是个好女儿。 卫许霁顺从地从周郁怀里下来,主动帮周郁解扣子。 “阿姨也是为了你的生日过来的吗?” “算是吧。” 周郁抻了抻脖子,衣服的领子没整理好,有点不舒服。 “以前过生日都要回家吃饭的,今年的话,我妈觉得我不一定有时间,正好明天京音有她的课,她就提前过来,问我明天的工作安排。” 说到这,周郁抱歉的笑了下:“我请假了,但霍克没批。他说,你的生日是皇帝寿诞吗?要普天同庆大赦天下,别人都能在生日这天工作,你为什么不能?所以……没请下来。” 卫许霁掖了掖唇角,没说话。 脱掉厚重的外套,褪下修身的毛衣,卫许霁看到周郁脖子后又添了几处擦伤。 指腹细细摸过,眼底的不耐几乎化成实质。 周郁没察觉到,随口问:“我的身体凉不凉?” “凉。” “像不像雪糕?” “……什么雪糕?” 周郁把最后一件轻衫脱掉,开玩笑:“藏在保温杯里的雪糕。” 卫许霁不喜欢这个比喻。 她环住周郁的腰,认真说:“你没有那么脆弱,周郁,我知道的。” 说得情真意切。 但依然阻拦不住了周郁想要翻旧账的心:“是呀,我不脆弱,但有人脆弱,等到冬天,某人可能就不愿意抱我了。” 周郁扯开卫许霁的手,去衣柜拿衣服。 卫许霁心虚地摸摸鼻子,想完对策,才追上去撒娇:“不知道,我是小狗,我听不懂。” …… 行李箱里装着卫许霁打算送给周郁的礼物。 不幸的是,这个行李箱让周郁联想到自己上次忽悠卫许霁拆快递,结果把卫许霁给拆之入腹的事。 于是她站在行李箱前,思索半刻,才为难道:“明天真的要拍戏,等这部戏拍完好不好?” 卫许霁不明所以。 她还以为是周郁不习惯收礼,放倒行李箱,打开。 行李箱里满满当当放着一堆礼盒。 周郁眯了眯眼,因为她似乎在行李箱里看到几个眼熟的零食盒子。 卫许霁没着急往外拿。 “抱歉,我不太懂该送什么。” 在师门里,她们一心修炼,除魔卫道,哪有心思过生辰? 更何况,师门里的师姐们,包括周郁,都是师父在外面捡回来的孤儿,没有真正的生辰。 唯有下山历练时,见人间的凡人庆生贺寿,她们才会随意算算年月,吃块糕点,送点灵石珍宝,便当过生辰了。 卫许霁抬眼看着周郁,有些羞赧:“路望今说,现在流行补生日礼物,就是,从零岁送到现在的年岁,以弥补过去缺席的岁月。” 路望今为了证明话语的真实性,在网上搜了一大堆视频,拿给她看。 视频里,送礼人不但送了各种适合对方的相应年岁的生辰礼,还在礼物上贴了便签,以表达爱意。 而那些寿星,会大同小异地被感动哭。 祝简说,这叫幸福的人生千篇一律,不幸的人生千疮百孔。 卫许霁深以为然,并觉得自己有义务填补周郁千疮百孔的生辰。 她紧张到咬唇,期待周郁的反应。 是觉得她夸张,还是喜欢? 周郁没说话,她蹲下来,眉眼柔和,奖励性的揉揉卫许霁的头。 是喜欢! 卫许霁咧嘴笑起来,墨色的瞳孔里藏着星辰,尾巴差点摇到天上去。 “我是……我是从前世开始补的。” 她入门晚,从前世开始就错过周郁的好多生辰。 卫许霁把一个包装精致的锦盒递到周郁面前。 周郁接过,看到上面隽秀的字:【初生】。 别得暂且不提,小师妹的字比起之前的小学生字体好看多了,隐隐能看出几分前世的风骨。 打开锦盒,出乎意料的,是枚玉佩。 周郁看着玉佩上的花纹样式,怔愣住,手僵在那里,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卫许霁辨别着她的神色,小声解释:“我记得你说过,师父捡到你时,襁褓中有枚断玉……断玉的寓意不好,不然师姐你也不会英年早逝,所以我想着,给你补枚完整的玉,愿你今生顺遂无忧。” 她又看了看玉佩,抿唇,道:“玉佩你没给我看过几次,我只能凭印象画,残缺不全的地方,是我自己根据走势猜的,可能不一致。” “周郁,这份礼物你……唔。” 第191章 现金 从眼角滚落到唇边的泪珠告诉卫许霁,周郁很喜欢这份礼物。 冰凉地掌心托举着她的下颌,卫许霁不忍看周郁流泪,阖上双眸,承受着周郁温柔的攻势。 她心里数着数,念到第二个三十,周郁停下来。 下一秒,她被周郁搂进怀里。 力道重得不能正常呼吸。 “长生……长生……” 周郁一遍又一遍重复她的名字,良久,周郁才说:“你才是我的礼物,谢谢你不忍看我孤独,愿意来陪我。谢谢你长生。” 卫许霁没应。 她受之有愧这句谢谢。 是周郁唤她过来的,她凭自己的能力,根本找不到周郁,更做不到钻天道的空子来到这个世界。 是周郁让她们重逢,不是她。 不是她不忍看周郁孤独,来陪周郁。是周郁不忍看她孤独,是周郁在陪伴她。 这一切都归功于周郁,她怎么能应下这句谢。 周郁像是猜到她的心中所想,松开束缚她的怀抱,眼睫翩跹,水润的茶眸注视着她,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长生,你对我很重要,无与伦比的重要。” 周郁还说:“我的长生,你要永远陪着我。” “嗯。” 卫许霁忽然发现,眼泪是能传染的,她不想哭的,可周郁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让她莫名难过。 “我不会离开你,以我的道心起誓。” …… 等周郁缓过来,再拆剩下的礼物时,便不需要卫许霁动手了。 拆到一半,周郁才想起来:“今天八号,不是我的生日呀。” 卫许霁瞬间收敛那一点被影响的心情,拿出手机看时间,01:23。 九号了。 脸颊被人捏着扯了扯,周郁温声提醒她:“就知道你心不在焉,回回神,你忘了吗?你是看到零点才让我拆礼物的。” 卫许霁真忘了。 她忖了忖,拧眉,问:“我说生日快乐了吗?” “没有。” “生日快乐。”卫许霁一副着急的模样,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不正式,重复:“生日快乐周郁,生日快乐宫锦师姐。” 把周郁排在前面,以防周郁突然又开始吃宫锦的醋。 周郁曲着食指抵在唇边,忍不住笑起来,学她:“谢谢长生,谢谢宝宝。” …… 前世的礼物看完,就是今世的。 周郁活动了下肩膀,看了眼还有剩下的礼物,咋舌:“我居然活了那么多年吗?” 卫许霁的年龄神经被触动,生怕她觉得两人年龄差大,连忙哄她:“不久不久,你很年轻的。” 因为太殷切,适得其反,周郁反而开始真的算她总共活了多少年。 吓得卫许霁凑上去吻她,转移她的注意力,然后缠着她继续拆礼物。 周郁一开始没看错,行李箱里确实有几盒零食,是给“8岁的周郁”的礼物。 卫许霁还拿出卫京玉教训她的口吻,告诫周郁:“要少吃零食,零食吃太多会变笨。” 看一眼托着腮挑眉的周郁,卫许霁又改口:“不过你很聪明,怎么都不会变笨的。” 拆到十九岁。 周郁打开盒子,是一沓现金,目测有五六万。 周郁:…… 挺朴实无华的,比黄金都朴实。 这份礼物的纸条在钞票上。 【致十九岁的周郁:希望你不必为金钱烦恼。】 卫许霁眼睛亮晶晶,等待夸奖。 她还记得周郁说过,高考后,因为报考专业问题,周郁和俞敏闹僵,没了生活来源,周郁便靠自己的努力赚到了学费和生活费。 她原本还想多放点,但路望今说现金意思意思就行,太多也没地方放,有碍观瞻。 周郁眼睫一垂,闷声轻笑。 “其实,严格来说,我一直不缺钱。” 卫许霁没听明白:“阿姨不是不给你生活费吗?” 卫许霁笑意收敛,认真问:“还是说,这个故事是你骗我的?” 周郁摇头:“没骗你。” “我的生活费和学费是自己赚的没错,但是我的银行卡里还有我从小到大的比赛奖金。” 她指指卫许霁,“而且,十九岁那年,我救了卫京玉,你知道吗?” “知道。” “我的本意是为了你,但我确实帮卫京玉延长了寿命。”周郁食指轻点盒子,“作为救命的酬金,卫京玉每月都会给我打一笔钱。” 这个卫许霁不知道。 “多少?” “两万。” “啊……” 据她现在的了解,每月两万足够周郁在一线城市正常生活。 卫许霁脑海里的算盘疯狂拨动。 从当时到现在差不多五年,五年六十个月,也就是一百二十万。 一百二十万买条命,卫京玉真会打算盘。 ……不对,她居然只给周郁准备了六万,比便宜姐姐少了二十倍! 周郁轻轻拍拍她的侧脸。 卫许霁揉着,讨好笑着:“你说。”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你想象的困难。如果我真的到揭不开锅,我还有两万可以用。” “怎么是两万?” 不是累积的吗? 周郁掀唇笑了笑,“因为这钱我收着不安心,卫京玉打过来,我就捐出去。” 卫许霁没听过这个说法。 她歪了歪头,“捐出去?给道观?” “给需要的人。” 卫许霁理解了一下“需要”两个字,脸上的笑意慢慢凝固,她盯着周郁,心里胀胀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郁当时也不是很富裕,又是在外求学,周郁性子爱玩爱交友,喜欢漂亮衣服,有不少用钱的地方,周郁不比陌生人更需要吗? 卫许霁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现在的心情。 她私心想周郁坏一点,自私一点,和这个世界同流合污一点。 她希望周郁有瑕疵。 可剥开看似斑驳的竹子表皮,周郁的内里仍旧坚韧挺拔,仍旧至善至纯。 卫许霁看着触手可及的周郁,又觉得两人咫尺天涯。 她的肩膀塌下去,“周郁,我永远比不上你。” 周郁掐着卫许霁的下颌,不由失笑:“你又胡思乱想什么了?” “我有很多钱,用不完的钱,我却不会给和我不相识的人。哪怕你现在告诉我方法,我也不会。真的,我不喜欢把我的东西给陌生人。” 这种灵魂上的差距让卫许霁手足无措。 “你给了。” “没有。” 卫许霁想哭。 周郁沉声:“给了。长生,你的公司纳税,一个月的纳税金额可能比我这几年捐的都多。” 卫许霁大脑有些宕机:“是这样吗?” 周郁放轻声音:“是这样。” 第192章 也不知道遮一下 这晚周郁只睡了五个小时,生物钟叫醒她时,半掩的窗帘漏出熹微的晨光。 周郁迷迷糊糊睁开眼,一个灼热的吻就覆上来。周郁下意识偏头,让那个吻落到脸侧。 卫许霁活力满满地打招呼:“早上好,生日快乐周郁。”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刚睡醒的喑哑。 而且,生日快乐这句话明明睡前就说过很多次了。 周郁眼睫微阖,遮住眼里朦胧的睡意,倦怠地挽唇瞧着她。 卫许霁上身穿着件纯色短袖,柔软的布料贴在卫许霁单薄的身上,总是藏在最里面的长命锁翻出来,金光闪闪。 窗外就是萧瑟秋风,卫许霁的这件衣服看起来有些不合时宜。 但这是卫许霁自己选择的。 周郁身上太凉,卫许霁说,她是小火炉,她的身体可以给周郁暖暖,驱寒。 小火炉用鼻尖蹭她,双眸亮晶晶的,“周郁,我看了你的手机,你会生气吗?你可以原谅我吗?” 熟悉的先斩后奏。 周郁打了个哈欠,因为她已经逐渐习惯卫许霁的行事作风了。 胳膊刚从被子里拿出来,就被卫许霁捉去,按在卫许霁的脸上。 “我看了你手机里的消息,如果你不开心,可以打我。” 卫许霁眼里的期待溢出来。 周郁:…… 好吧。 她收着力拍了一下卫许霁。 卫许霁摸着自己刚被打过的脸,嘴角的弧度扩大,怎么压都压不下去。这才解释:“有人给你发消息,我看你睡得香,就未经你同意拿起来看了。” “好多生日祝福,还有各种在路上的生日礼物,知道你最近回不去,我和金宝说了,让她替你签收。” “不过,周郁,你好多朋友啊。” 周郁听着,觉得最后一句的语气里多少带了些怨气。抬眸,卫许霁又软软笑了。 周郁也笑起来,逗她:“我不可以有那么多朋友吗?你现在要开始限制我交友了吗?” 卫许霁头摇成拨浪鼓,“才不是,我就是吃吃醋,你别这样想我。” 她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来喜欢周郁。 反正周郁只会喜欢她。 周郁食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撑着身体坐起来,“没帮我回消息吧?” “没有。” 卫许霁觉得自己还是有分寸的。 “真乖。帮我把衣服拿过来,等会她们就来敲门了。” “好~” …… 换好衣服,周郁站在盥洗镜前刷牙。 手里的电动牙刷振动着,周郁百无聊赖地放空发呆,等回神,就看到身侧的卫许霁在盯着自己。 冲掉泡沫,周郁接了捧水,思虑片刻,滤掉,再把手上残留的水甩到卫许霁脸上。 被甩了一脸水的卫许霁仍旧是好脾气的样子,拿了毛巾,不先给自己擦脸,反而递给周郁。 周郁没接。 于是卫许霁开始慢吞吞帮周郁擦拭。 人总是在刚睡醒时惰性最大。 周郁乐的被卫许霁照顾,慵懒的垂着眸子,看着卫许霁胸前的长命锁,懒洋洋地问:“怎么盯着我看,我的脸睡肿了吗?” “没有睡肿,很漂亮。” 周郁伸手拿着长命锁看了一会,不走心地问:“多漂亮?” 没等到答案,周郁把长命锁塞进卫许霁最里层的衣服里,完事还拍了下卫许霁的肩膀,“怎么,找不到能夸的地方?” “不是。” 卫许霁润了润唇。 她紧张又直白地说:“刚才盯着你看,是在想,能不能和你在这里做一次。” 周郁:…… 小家伙挺会想的。 也不知道是从哪本漫画里汲取的灵感。 周郁假笑:“谢谢,婉拒了哈。” 再过十几分钟助理就要过来了,今天还有一天的戏要拍,她疯了才会答应。 卫许霁不死心,“你做上面那个呢?” 周郁要反驳的话突然卡在嘴边,她缄默着转身,打开水龙头开始冲水,不放心,又按了两泵洗手液。 …… 周郁提前发过消息,助理带早餐时也买了卫许霁的那份。 是碗凉面。 吃到一半,卫许霁忽然想起,前世,按照山下的习俗,生辰是要吃长寿面的。 正思考着长寿面做法,就听周郁问:“请了几天的假?” “一天。” 卫许霁原本是想请到周六的,可惜马上要考试了,班主任不建议她请那么久。 真不明白,只是一次期中考试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捏着筷子,卫许霁搅弄着劲道的凉面,失落的说:“下午差不多就要回去了。” 可怜的高中生。 周郁忍着笑,哄她:“等拍完这部戏,我天天在家陪着你,好不好?” 卫许霁很心动,但仍是理智的说:“你还是要工作的。” “……好吧。” 经过这样一打岔,卫许霁就将长寿面的事抛之脑后。 直到姗姗来迟的韩倩拎来一个六寸的草莓蛋糕。 “生日快乐小寿星。” 她附耳和周郁窃窃私语:“拍张照发微博意思一下就行,别真吃,全是奶油,吃了有你受的。” 周郁怕自己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闭上眼睛缓缓吐息。 韩倩边拆蛋糕包装,边招呼着人把窗帘拉起来,还不忘把手机递到卫许霁手上,让这位私人摄影师拍照。 周郁接过卫许霁手上的手机,哼笑:“韩姐可以啊,还使唤上我老板了。” 韩倩闻言下意识看向卫许霁,莫名觉得她身上有点怪,收回眼神,接话说:“我哪敢,这不是为了你微博营业嘛。” “怎么现在就订蛋糕?” “这不是你的小金……小老板来了吗,怕你晚上没时间,满大街找店加急做的,多付了二百,记得报销。” 卫许霁听不懂韩倩那句“晚上没时间”的揶揄,但房间里的其他人都听得懂。 方方和柔柔低下头装忙,周郁把手机还回去:“你拍,能者多劳。” “我看是人善被人欺。” 韩倩拿着手机绕到卫许霁身边,清楚看到卫许霁颈侧的吻痕。 怪不得她总觉得卫许霁今天有点怪。 祖宗,也不知道遮一下! …… 拍完照,能者多劳的经纪人韩倩女士拿出遮瑕要给卫许霁遮盖。 刚走过去,卫许霁就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一副生人莫近,熟人更是滚开的架势。 韩倩拿着粉扑解释:“小老板,你脖子上有……有印子,今天周郁生日,有粉丝来探班的,你这样出去,被拍到不好解释。” 其他女艺人或许没关系,但周郁之前可是有过传过同性传闻的。 卫许霁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闻言摸着自己的颈侧,神色黯淡一瞬,又从容不迫地从韩倩手里接过遮瑕,说:“我自己来。” 说完,绕过韩倩,卫许霁去盥洗镜前补遮瑕。 韩倩:…… 这副对她避如蛇蝎的态度是干什么? 话赶话说到嘴边,韩倩趁周郁没注意,又跟进去,站在门口,和卫许霁说了几句要她在周郁的粉丝面前和周郁注意保持距离的话。 瞧着镜子里的卫许霁嘴角又放平,韩倩意味深长地补了句:“这也是为了周郁,小老板你能理解的,对吗?” 卫许霁不太能理解。 她觉得韩倩似乎是在威胁她,用周郁胁迫她。 活了那么多年,卫许霁真正意义上被人威胁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这种独特的,如同被扼住脖颈的困境,于她而言很新鲜。 因此,她对这种潜在的、隐形的恶意很敏感。 她看着镜子里的韩倩,一个衣着打扮很职场、看起来雷厉风行的女性,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显眼的地方。 韩倩不够漂亮,还专门戴一副眼镜遮掩自己野心勃勃的眼睛,留着勉强齐肩的短发,妆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几岁。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但一众郁郁不得志的经纪人里,金宝唯独挑出了韩倩。 卫许霁不太记得金宝当时的推荐语了,但她记得周郁的话,周郁说,韩倩很不错。 现在,被周郁评价为“很不错”的经纪人,正在用周郁前途的名义,要挟卫许霁。 “你这番话敢不敢当着周郁的面重新说一遍?” 卫许霁看着韩倩依旧波澜不惊的面孔,淡漠开口:“你不敢,你知道在她心里,有比事业更重要的东西。” 是卫许霁。 同处一室的两人心知肚明。 卫许霁用指腹涂抹遮瑕,继续道:“我不太喜欢你对我的态度,尽管你平时掩饰的很好,但我能感受到,你把我当作一枚的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所以周郁回海市见卫许霁,韩倩也要跟过来。 所以韩倩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更在意卫许霁能带给周郁——或者说以周郁为核心的艺人团队的切实利益。 颈侧的红痕被粉白的遮瑕液覆盖。 卫许霁耐心抹匀,没有再分给韩倩一个眼神。 卫许霁并不在意旁人是怎么看她,哪怕韩倩是周郁事业上最亲密的合作伙伴,卫许霁仍不会将其放在眼里。因为卫许霁知道周郁不会轻易受旁人的影响。 只要韩倩的做法符合周郁的利益,卫许霁就不会太难为她。 再不济,一个经纪人而已,随时都可以换,只不过要她在周郁面前多撒撒娇而已。 卫许霁沉声说:“一些不必要的提醒不用说,我有分寸。我没你想的那么狭隘,韩倩,我比你更希望周郁早日走到万众瞩目的位置上。” “那,谢谢小老板。” 小金主这么有自觉性,韩倩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犹豫着,韩倩吞下剩余的话,转身出去。 套房内很安静,原本在交谈蛋糕该怎么处理的方方和柔柔不见人影,空气中只余动物奶油的香甜,以及逃匿的只留蛛丝马迹的火焰燃烧过的焦味。 本能的,韩倩转过身。 与倚着墙抱臂的周郁视线交汇。 陌生的寒意涌上心头,韩倩唰一下冒出一身冷汗。 周郁扬唇笑了下,若无其事地说:“找方方和柔柔吗?我让她们先下去了,时间不早了,再磨蹭会儿,霍导该骂人了。” 韩倩生硬地点头:“对,该过去了。” “刚才过来叫你们,听到你们在聊天,我就没打扰。” 周郁眼里没有多少笑意,慢悠悠道:“韩姐,我觉得,如果你对她有什么意见,对我和她的相处模式有什么建议,可以先来找我说的。” “毕竟,我才是年长的那一方,我更应该负责任的,对吗?” “对吗”两个字一出来,韩倩就可以确认,周郁把她们的对话完完全全听完了。 看着周郁一脸虚心纳谏,悉听尊便的样子,韩倩那句“为了你好”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她梗塞的回答:“我没有意见。” 周郁莞尔,“是嘛,那太好了。我还以为过段时间你就要忽悠我女朋友和我分手呢。” 韩倩更是如鲠在喉:“不会,我不会再干涉你和她的事情。” 周郁敛笑,冷声道:“下楼吧,我和她马上过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下午回去,今晚不会有任何你担心的事情发生。” 韩倩逃也似的走了。 过了两分钟,卫许霁才从浴室里走出来。 她走到周郁面前,歪了歪头,露出涂遮瑕的那侧,嘟囔:“涂了好久,还明显么?” 周郁看着冷白的肌肤上突兀的一块,真情实感地弯了弯唇:“还好吧。” “你骗人。”卫许霁小声控诉:“我都没在你身上留痕迹,你每次都这样。” “我错了好不好?” 周郁把道歉的话说得极其很轻佻,卫许霁蹙眉,就听周郁不着调地用指腹摩擦她的唇瓣,暧昧道:“可是当时是你求我的呀,我没办法。” 卫许霁耳廓泛红,把她的手拍下去。 然后一本正经道:“你刚才为什么要和韩倩那么说?是在维护我吗?” 周郁清冷的声音笑了下,悦耳又缱绻,声音里终于带上暖意:“不是,维护小狗呢。” 小狗卫许霁更开心了。 “而且,你能分辨出韩倩的意思和我本人无关,我很开心。” 小狗摇晃的尾巴垂下来。 卫许霁不可思议地说:“我当然分得出来!我又不是傻子。” “周郁,我原本想为你做长寿面的,现在没有了,你吃你的油腻奶油蛋糕吧。” 第193章 一百零一 十一月中旬,《信笺》开始宣发,碍于题材,除了演员粉丝外,最开始并没有吸引到多少路人观众。 甚至因为请用了圈内口碑两极分化的柳璎,未上映就有不少人开始唱衰。 电影定档在平安夜的前一天。 周郁打电话时,和卫许霁开玩笑:“在平安夜前上映,很难不怀疑是场防火宣传。” 毕竟电影讲的就是火灾灭门惨案。 卫许霁不是很能get到这个梗:“平安夜是什么?在那一夜所有人都会平安吗?” “不是,是每个人都要吃苹果的意思。” “真的吗,那为什么不叫苹果夜?”卫许霁将信将疑。 周郁逗完人,哈哈笑起来。 卫许霁虽然不大高兴自己被骗,但听周郁笑得开心,也忍不住跟着翘了翘嘴角。 第二天,卫许霁和祝简显摆:“我昨晚和周郁聊了好久。” 祝简翻了个白眼,一脸苦闷地把试卷盖在自己脸上。 卫许霁和路望今炫耀:“周郁昨晚被我逗笑了。” 路望今翻了个白眼,抢过刚放到卫许霁桌子上的抹茶慕斯,喂狗……不是,给祝简了。 于是,在卫许霁不理解的眼神里,路望今和祝简诡异地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不聊天,不对视,但是能交换东西。 这个东西,有时是晚自习的一杯奶茶,有时是图书馆里的一张纸条,有时是课间在走廊里看窗外风景时的一只耳机。 而卫许霁一般是旁观者。 喝着甜腻奶茶,看她们放着另一杯未拆封的不动,把两根吸管插在一杯奶茶上,共饮同一杯。 监听着周郁的手机,看对面的两人借着交流题目的名义,在纸条写些似是而非的话语。 倚靠在墙壁上,看她们装模作样地眺望天际,顺便面红耳赤的把一副耳机戴在两个人的耳朵上。 卫许霁:【感觉她们要在一起了,好难过,她们以后不会一起抢我的饼干吧?】 周郁:【应该不会】 卫许霁:【为什么不会?】 周郁:【我当过电灯泡,这个角色一般是被投喂食物的那个】 知道卫许霁不理解电灯泡是什么意思,周郁贴心的解释完,又结合实际举了许多例子。 比如圣诞夜下在高二教学楼前的雪。 再比如江畔燃放的烟花。 卫许霁听的一头雾水:【你喜欢雪和烟花吗?我也可以给你。】 周郁失笑:【不喜欢】 卫许霁又问:【你被投喂了什么食物,我找不到。】烟花和雪不能吃吧。 周郁:【狗粮】 卫许霁:??? 卫许霁:!!! 卫许霁欲哭无泪,她心急如焚地打字:【我不要做她们的狗,周郁,我不想和她们玩了,我只要做你的小狗。】 周郁:好可爱。想亲。 …… 临近首映礼,周郁的戏份接近尾声。 其实,若不是霍克太吹毛求疵,这部电影都不会拍那么久,原本十一月份就该杀青的。 吐槽完,周郁支着脑袋,又道:“不过,首映礼前肯定能回去的。” 卫许霁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脑上的成绩,也乖乖的说:“这次月考考到第二了,我看过了,这应该是我的极限了。因为这次我的语文超常发挥了。” “好厉害呀宝宝,多少?” “一百零一。” 怪不得说是极限,考四五次了,这是卫许霁的语文成绩第一次考到三位数,上次期中考试,卫许霁的语文甚至只考了八十三分。 周郁忍着笑:“太不容易了,要不要庆祝一下?” “不了。” “那么谦虚呀?” “不是,我想用庆祝换一个愿望,可以吗?” “什么愿望?” 周郁没直接答应。 因为她要看卫许霁愿望的大小,结合自己的能力,再酌情斟酌要不要答应。 万一承诺了但没能做到,小师妹又该难过了。 对面吞吐了一会,才说:“我想让你和语文老师说,下次别在课上提问我了,那些古文、答题技巧,我会背又不代表我会用。” 周郁:…… 看吧,不能直接答应,像这样的话,她一个做“家长”的,怎么好和任课老师说? 卫许霁善解人意地说:“是不是很为难你?” 是。 周郁忍了又忍,深深吸了口冷气,片场不知道谁在抽烟,呛得她猛的咳嗽一阵,换了地方,才问:“是不喜欢语文老师吗?” “她看我,像在看误入歧途药石无医的笨蛋。” 周郁直觉小师妹用错成语了。 但刚才的咳嗽让她的大脑一时短路,找不出可以替换的词。 她干笑两声,就听卫许霁可怜兮兮地撒娇:“周郁,我只是不擅长做语文题,我可以有不擅长的东西吗?” “当然可以。” 话脱口而出,周郁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卫许霁的套路。 卫许霁很聪明,尤其她最懂怎么利用周郁的心理达成她的目的。 每次都是这样。 听到对面克制不住的笑,周郁摇摇头,但她仍是说:“当然可以。” 周郁吸了口冷气,看了眼为了收尾工作仍旧忙碌的工作人员,认真道:“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我也不会用那套苛刻的要求束缚你。我会帮你完成愿望,老师那里我去说。” “不过,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我的心软,我会生气。” 空调房里,卫许霁打了个寒颤。 她忙不迭应是:“我保证再也不这样了。” 第194章 苹果 临近平安夜,学校附近的苹果售价激增。卫许霁意识到,平安夜或许也可以叫苹果夜。 吃完早饭,卫许霁一行人前往教室。 室友走在前边,脖子上裹着围巾的卫许霁和戴着帽子的路望今走在后边。 没错,路望今现在已成功打入312宿舍。 因为路望今和孟行书有一个共同厌恶的人,邱天。 有次路望今去找卫许霁玩,听到满意吐槽了句买早饭的时候遇到邱天,真是倒霉透顶了。路望今顺嘴接了句“妈呀,只是听到名字耳朵就已经被污染了”,顺利与组织汇合。 感情来得就是那么莫名其妙。 四人兴致勃勃的围剿渣男邱天,感情突飞猛进。 卫许霁有时候也挺奇怪,既然邱天这么差,祝简怎么想到要找他“搭戏”的。 算了,关她什么事呢。 路望今盯着卫许霁的围巾看了会,艰难的伸出脖子:“我想织条围巾。” 说话时,不经意吐露的热气染成一小块白雾,随风而散。 卫许霁点头,表示支持。 路望今笑起来,冷风一吹,脖子瑟缩一下,一抖一抖的。她撇了撇嘴,得意地说:“不是给我自己织。” 卫许霁看她眉飞色舞,也吐出一口白雾,淡声说:“我不建议你织围巾送给祝简,她嘴巴毒,太丑,会被她吐槽。” “谁说她了!” 路望今有些破防,因为卫许霁说的真有可能发生。 她哼哧哼哧去找312的其他人了,还故意做作的挽住满意和孟行书的胳膊,一副姐俩好的模样,挑衅地冲卫许霁挑眉。 卫许霁绕过她们,快两步上楼梯。 教室里开了空调,拉开门,一股扑鼻的热气滚出来,夹杂各色早餐的味道。 卫许霁想退学。 真的。 坐在门口的同学被呼哧的冷风冻得一哆嗦,停下补作业的手,骂骂咧咧抬头,看到是卫许霁,改成小声嘟囔:“进来记得关门。” 祝简已经到了,正趴在位置上补觉。 卫许霁坐好,看到自己桌子上有颗紫红色的苹果。 卫许霁解下围巾,叠好,放进桌子里,拿起杯子去接了杯温水,喝了口,才拿起苹果看了看。 苹果下压了一张纸条: 【我打算圣诞节表白,你觉得怎么样?】 是祝简的字迹。 卫许霁看了眼补觉的祝简,忖了忖,在纸条下面写: 【不知道,我是被表白的那个。】 正要传给祝简,忽又觉得不好。 感觉像在炫耀。 可她就是要炫耀呀,卫许霁心满意足地将纸条压在祝简杯子下。 打扫完卫生的路望今回来,拿着苹果找了一圈,看到卫许霁桌上也有,探过身,眼神点一下睡觉的祝简,悄声问卫许霁:“谁送的?” 卫许霁点一下头。 路望今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我就知道”的了然与得意。 她又苦恼起来,因为离平安夜还有几天,祝简怎么现在就送苹果。 卫许霁也好奇,不用路望今催,在祝简醒来后主动问:“怎么送我们苹果?” “现在再不买就涨价了。” 祝简打了个哈欠,伸出巴掌的五根手指,晃了晃,“去年平安夜,一颗蛇果涨到了五十块,我买晚了,是当夜买的,有个包装盒,老板收了我一百二。” 卫许霁不太懂食物价格,但她知道百分之二百四的涨幅很夸张。 “那,这个多少钱?” “十五一颗。” 哦,更暴利了。 上课时,商人卫许霁拦住祝简写给路望今的纸条,顺手将自己的问题添上,一起传给路望今。 于是,路望今看着眼熟的便利贴,兴冲冲打开,看到上面写着: 【圣诞节要不要去游乐园玩,就我们两个 价值不到十五元的苹果,定价一百二一颗,不会受到市场的监管吗?】 路望今隔了很久才传回来,卫许霁接过,就看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 【???你怎么不问我砸牛顿的那颗苹果没有被虫子咬过,砸到牛顿的那一瞬重力势能是多少?背面是给zj的】 卫许霁翻看背面,上面字迹工整优雅端庄的四个字:【勉强可以】 想了想,卫许霁在路望今的那两个问题上画了问号,传给路望今。 十多秒后。 【没有被咬!ep=mgh!给zj!】 那好吧。 晚上回宿舍,卫许霁洗漱完,躺在床上,把今天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发给周郁。 对面也耐心,一条条回着。 卫许霁聊开心了,和宿舍的人说了声,戴上耳机,躲进被子里小声打电话。 宿舍门被敲了敲,洗完头正在擦头发的满意看到窗口的人,“你客气什么,直接进来就好。” “还是要客气一下的。”路望今说着,走进来,毫不客气的拍卫许霁的床:“姐,我不会织围巾,你教教我。” 和女朋友聊天被打断的卫许霁表情有些不耐。 她坐起身,拢好被子,蹙着眉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织围巾?” “啊?”路望今也有些愣,不知道啊,她就是遇到不会的东西,下意识觉得卫许霁能帮她解决。 她错愕道:“你不是什么都会吗?”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除了语文。” 听到这里,周郁哈哈笑出声。 周郁打趣的笑并不让人觉得难堪,甚至因为她干净透亮的声音,卫许霁忽的有些耳热。 路望今觑着卫许霁的脸色,狐疑:“你真的不会织围巾吗?” “不会。” 承认自己的短板并不难。 路望今摸摸下巴,后知后觉地说了句:“也是。” 孟行书接完热水回来,听到这个话题,加入进来:“我会,我之前织过。” “哇塞,谁那么好运?” “……” “……哦,对不起,提到晦气东西了。”路望今第无数次想缝上自己的嘴。 孟行书并不怎么介意,依旧说:“我教你,很简单的。” 写日记的汪荔敏锐的雷达探测针动了下:“你给谁织啊?” “啊哈哈哈,自己,嗐,自己,哈哈哈哈哈。” “哦~” 床下的吵闹仍在继续。 卫许霁发现没自己的事了,躺好,和周郁卖乖,“你想要围巾吗?我也可以学着织给你。” “你乖一点,不被冻到,我就谢天谢地了。”周郁哼笑:“我又不怕冷,织了围巾我都没时间戴。” 也是哦,就周郁的体温,可能在冬季才真的如鱼得水。 卫许霁也不气馁,继续道:“可是她们的恋爱对象都有。” 周郁听懂了:“宝宝想要围巾?” “你会织吗?”卫许霁软软地问。 “不会,我没织过。” 周郁读书时,少男少女谈恋爱,也是在冬季织围巾,几年过去,校园里流行的仍旧是老掉牙的一套。 周郁听着对面陡然放轻的呼吸,心里软的一塌糊涂,继续道:“不过我可以学。” 周郁没有再问卫许霁想不想要,因为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小师妹的小心思,一如既往的一眼能看透。 这没什么不好的,周郁很喜欢。 周郁说:“首映礼那天,我回海市,会把属于你的围巾送给你。要等我。” 第195章 幸好 首映礼在京市举行,卫许霁请了假,提前一天飞过去,在她到达的当天晚上,周郁参加了一场杀青宴。 虚情假意的推杯换盏间,周郁被灌了个果汁饱——因为她没喝酒。 有些底线她挺想坚持的。 比如拒绝酒桌文化。 不是没人来劝酒,副导演,出品人,几个灿星的高管,白的啤的都有,配合着试探的话语,以及蠢蠢欲动的眼神。不过周郁没喝。 包厢里有人抽烟,烟酒味混合着各种香水,难闻得很。 …… “没了?” 周郁剥了个橘子,想了想,道:“没了。” 卫许霁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因为她知道不只有这些。她从窃听器里听到了。 所谓的灿星高管,是之前搞臭灿星名声的江琛。江琛带了几个小弟,不请自来的光顾了杀青宴,一来就把好好的氛围搅得浑浊不堪。 劝酒也不是普通劝酒,因为手机的录音软件清晰录下来一句油腻又恶心的:“让我们女主角陪我们琛哥喝一杯怎么样?” 当然,周郁说了,她没喝。 因为江璨杀过去了。 没人能给江璨亲手托举出的灿星再泼上污水,把公司环境搞的乌烟瘴气,将灿星从国内最大的造星公司拖到垂死挣扎存亡线的混蛋堂哥更不能。 江璨一到,什么潜规则,酒桌文化,不复存在,包厢内最闹腾,每两句话都要开句黄色玩笑的江琛小弟噤了声。 …… “周郁。” 卫许霁看着周郁倦怠的眉眼,不知道怎么开口。 周郁将一瓣橘子推到卫许霁嘴里。 酸涩的橘肉刺激着卫许霁的味蕾,卫许霁表情一瞬间变得扭曲,她粗略的嚼几口,咽下去,拿起一旁的水往嘴里灌,以缓释酸汁对她口腔的痛打。 真的好酸。 周郁吃了一瓣,支着脑袋笑:“垃圾桶就在旁边,吃不了怎么不直接吐掉?” 卫许霁抱着杯子缓慢地眨眨眼。 “是你给的,为什么要吐?” 话里情真意切地带着疑惑。 呆呆的,周郁有点想亲她。 周郁盘腿往沙发后挪了挪,斜倚在沙发背上,拿过一个抱枕开始捏,打趣着问:“你不是不爱吃酸吗?干嘛逼自己吃下去?” “你给的。”又是这一句。 大概是酸的受不了,卫许霁再次端起杯子喝水,半晌,放回去,唇瓣水润润的。 周郁心里的湖因为这三个字开始泛起潋滟。 口腔里的酸涩拉回周郁跑偏的思绪,她轻声问:“我给什么你都吃,我给毒药你也吃吗?” 卫许霁啊了声,软软的说:“那肯定是我做错了,做错就要受罚,我会吃的。” 嘶,好奇怪……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不大正常吧。 周郁咬着橘子,开始头脑风暴。 “对不起。” 周郁咬到了舌头,错愕地看着卫许霁。 卫许霁抿了抿唇,愧疚地说:“周郁,我要是早来几个小时就好了,我没能保护你。” …… 卫许霁在周郁说自己一身烟味酒味,要先洗个澡时,从柔柔那里打听了杀青宴上的情况。 那句“让我们女主角陪我们琛哥喝一杯怎么样?”说完后,一个人模狗样的中年男人拿着瓶启封的白酒走到周郁面前。 彼时,周郁手里端了杯橙汁。 酒瓶的瓶口凑过来,纯净的酒浆兑入周郁手里的果汁杯里。 来人恶劣地说:“来了京市就要守我们京圈的规矩,不然,后果你不想知道的。” 那人说完,另一边看似儒雅的男人举起酒杯,遥遥敬了周郁一杯,放到嘴边,眼神纠缠地盯着周郁。 周郁低头嗅了嗅果汁,整晚波澜不惊的眸子晕开兴味,“酒里掺了药?” 声音不大,除了倒酒的人,只有附近的几个人能听到。包括寸步不离的柔柔。 柔柔不知道周郁闻到了什么药的味道,周郁也没说。她面色惨白,提起这一幕语气里仍带着担惊受怕:“郁姐说完,那人的脸就变了,特别可怕,和杀妻骗保的那个杀人犯一样可怕。幸好江总收到消息赶过来了,幸好,真的幸好。” 柔柔一句话用了三个“幸好”以论证当时的情况焦急。 卫许霁下意识跟着说了句“幸好”。 手指轻颤,浴室里的水声一点点侵入她的心脏,试图将她溺死在这个困境里。 …… 周郁把抱枕横在怀里,眯眼盯着簌簌落泪的卫许霁,一言不发。 呼啸的风声打在人行道旁的白蜡树上,透过玻璃和墙壁传到室内。 京市早在月前就开始供暖,地暖烘的只穿着薄卫衣的卫许霁脸颊和眼眶一样红扑扑的。 卫许霁嗫嚅着:“对不起。” 周郁头疼的又往后挪了挪,表情一言难尽,问:“你是说,你觉得几个酒囊饭袋能欺负我?” 奇耻大辱。 这比直接骂她废物还脏。 “你忘了吗,之前,我去你家找你,那么多训练有素的保镖,在我负伤脆弱的情况下,也只能勉强伤了我而已。” “不是怕你被打,周郁,我知道很少有人能真正伤到你。” 卫许霁声音晦涩,“我只是,不想让你独自面对危险与恶意,不想让你卷入那些污泥,不想旁人做你的英雄……周郁,周郁我不想你有任何一点把目光移到其他人身上的可能。” 柔柔说“幸好”时,卫许霁的那句“幸好”,是在说,这句“幸好”幸好不是从周郁嘴里说出来的。 第196章 橘子 周郁是很聪明,能轻易看穿卫许霁掩藏的小心思。 但这并不代表她是卫许霁肚里的蛔虫,能随随便便猜到卫许霁歪到外太空的脑回路。 再让周郁想一年,她也不可能想到,在卫许霁眼里,整件事的重点,是江璨的适时解围可能会吸引周郁的目光上。 重来一世也想不到。 周郁探身又拿了一个橘子,把抱枕放到一边,才开始剥皮。 她觉得下次遇到问题或许可以问问裴晏初,感觉裴晏初会和小师妹有很多共同语言。 “你不想理我了吗?” 尾音有点颤。 周郁摇头,“你让我仔细想想。” 橘子剥开,又撕干净白络,尝了一瓣,和前一个不相上下的酸,她拎起眉,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一下。 掰开一瓣,周郁伸手递给卫许霁,“吃吗?” 她确信小师妹刚才看到了她被酸掉牙的表情,但小师妹还是自然的伸手接过,毫不犹豫地送进嘴里。 然后同样被酸得五官皱到一起。 周郁云淡风轻地又递过去一瓣,“还吃吗?” 卫许霁不长记性地再伸手,被周郁打了一下。 手背被打过的地方泛起酥酥麻麻的疼,卫许霁把手收回去,放在腿上,乖巧地说:“不吃了。” 像个机器人。 不对,像木偶。 周郁叹口气,把剩下的橘子扔进垃圾桶,趿拉着拖鞋去洗手了。 洗过手,漱完口,周郁再端坐回来。 “我刚才有点想亲你,但是嘴里的橘子太酸了,怕你不喜欢,就没亲。” 周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这个,但就是想说。 卫许霁低垂的眼睛生动起来,眼里流露出不同刚才的轻松与惬意,嘴角不自觉翘了翘。 周郁的心安定下来,喉咙滚了下,温声道:“但是你明知道橘子是酸的,是你不喜欢的,还要接第二瓣。” “长生,你以前拒绝我不是拒绝的很干脆吗?只是一瓣橘子而已,还是你不喜欢的,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要为难自己?” 口腔里的酸涩挥之不去,卫许霁润了润唇,“你会开心。” “我不会。” “为什么不会?” “因为你在用自己喜欢的方式爱我。” “那……你不喜欢?” 卫许霁紧张地捏紧拳头,反复抿唇,她开始恐惧周郁可能给出的答案。 幸好,幸好周郁否认了。 可这很矛盾不是吗?周郁刚才明明说了对这样对待不会开心,但却又说喜欢。 阅读理解总是被当作反面教材的卫许霁堪破其中简单的逻辑悖论,却不发一言,为自己保留最后的颜面。 脸颊被人轻轻掐住,卫许霁强扯出一抹笑,不做反抗。 周郁俯身吻住她,动作很温柔,肢体接触时,衣服与衣服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良久,周郁用视线描摹她,眼里全是温情,唇瓣一张一合,吐露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长生,如果和我恋爱会让你以我为中心,不断丢失自我,我不介意和你分手。” 分手。 分手是什么意思? 卫许霁耳廓里开始回响起电波一样的嗡鸣声,让她的大脑陷入混沌中。 世界的一切开始失色,就连周郁都开始旋转。 卫许霁呆呆地看着周郁,歪了歪头,轻声问:“你不是说……你不是答应我……” 什么呢? 卫许霁想不起来了。 下一瞬,卫许霁眼前一片黑暗,身体脱力倒下,直直栽进周郁怀里。 …… 卫许霁突然想起前世的事。 修行并不简单,陷入困境是家常便饭。 有一次钻研阵法,因为内容经过前人恶意损坏,卫许霁不幸灵力被封,被锁在风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是必死的局。 茫茫大漠里,不见草木,不见生灵,会呼吸的只有卫许霁一个。她在黄沙里找了半天,找到一块石头,用剑做笔,为自己立了一个碑。 她打算一天刻一个字,如果碑文写完,仍没有人发现她被困了,差不多也就真的意味着她要命绝于此了。 『卫氏长生 生卒不……』 第八天傍晚,卫许霁用剑雕刻“祥”字,还没刻完,一道凌厉的剑气劈断了她辛苦刻的碑。 红日给沙漠镀了层金,宫锦踩着锦簇的晚霞,自天际而来。 恍如神明降世。 “小师妹,吃不吃雍州城的点心,我顺路买了一些。” 就那么巧,宫锦从云端翻身跳下稳稳落到石碑的残垣上,灵力一震,将石碑震得粉碎,陷入黄沙里。 宫锦对她伸出手,“下山游历也不知会一声,你不在,剩下的点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枯瘦的手搭在宫锦的手臂上,宫锦借势将她拦腰抱起,一丝灵力探入卫许霁的身体里,梳理堵塞的脉络,又给卫许霁喂了一颗丹药。 宫锦掐诀念了句,几袋包装的严严实实的糕点落到卫许霁干瘪的肚子上。 “师妹啊师妹,离开我你该怎么办?” 卫许霁太累,没动平日里最爱吃的糕点,枕着宫锦的臂弯沉沉睡去。 她该回答的,前世的答案摆出来了。用游戏的词形容,卫许霁就是一个群控脆皮,离开宫锦的保护,卫许霁会死。 现在也是这样。 …… 视线慢慢聚焦,耳道里嗡鸣声在降低。 周郁正守在她身边,焦急地唤她的名字。 卫许霁枕在周郁的臂弯里,恍惚地看了会重影的周郁,扬起一个笑:“周郁,你没走啊。” 她还记得周郁刚才的话,不敢耽误,立刻开始挽救: “我……抱歉,我忘记你刚才说过什么了,你能,慢一点重复吗?太快了,我理解不了,会让你难过……我总是这样,师姐,我太笨了。” “明天……明天首映礼,我就不去了,我回学校,读书,我喜欢读书,还有工作,我喜欢这些。然后,提前祝你平安夜快乐,今晚的事太多,我忘记把给你带的平安果给你了。” “哦,对了,你不喜欢拍戏,不拍了,不做焦点了,经纪人和助理我会帮你辞退,我们回小房子里挺好的……我还能去吗?我不总是去,偶尔,一周一次可以吗?我见见你,聊聊天。” “窃听……我关掉,马上关掉,我把我的手机送你,买一部新的……不,我不用手机了,我不联系你,用不上,我要去上学,用不上手机。” “还有什么,我不太记得了,对不起,我忘记了。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我会让一切都回到你喜欢的正常上去,求你,求你给我一点时间,周郁,我知错就改,我没那么无药可救。” 卫许霁的话像一个又一个巴掌打在周郁脸上,她先是颤抖,再是哽咽,最后伏在卫许霁的颈窝痛哭。 卫许霁不确定她在哭什么。 因为她引以为傲的五感还没有回归,耳道里的嗡鸣断断续续,她不知道周郁有没有说话。 像是说了,因为有凉气呼到她身上了。 说什么呢? 难道是在说“谢谢”吗? 如果是的话,卫许霁艰涩地吐字:“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对不起你太多。周郁。” 别和我分手。这句她没有说。 她不想提醒周郁还有这个解决办法。 第197章 周郁没听到 卫许霁的执行力很强。 她给庞喜打电话,让陪她来京市的庞喜过来接她,顺便订返程的机票,高铁票也行,只要能马上走,开车回去也行。 蹲在玄关的地板上,卫许霁挂断电话。身边是周郁这几天收拾出来的行李箱。 手机没关机,只是锁屏,卫许霁拿着手机顿了顿,低垂的视线克制地扫了一圈,将手机放到离得最近的那个行李箱上。 做完动作,卫许霁抱住自己的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往后一倒,倚靠在墙壁上。 视线内多了双拖鞋。 卫许霁迟疑地抬起头,不安地抿唇,涣散的瞳孔一瞬不错地盯着周郁一张一合的唇瓣,下意识歪了歪头。 听不清。 怎么还是听不清。 “我在这里打扰你了吗?”卫许霁猜测着开口。 周郁脸色一僵,蹲下来,手掌搭在卫许霁的手背上。 冰凉的触感传过来,卫许霁的视线慢半拍地挪到两人交叠的手上。 “你好像在心疼我。”锁骨内侧的骨头有点酸痛,莫名其妙的,卫许霁看着周郁,小心地补充:“也可能不是,我向来不会猜你的心思。” 话落,卫许霁扬起一个讨好的笑。 周郁没笑,掌心移开,指尖拨开卫许霁有些散乱的长发,勾了下手腕的发圈,手指翻飞间,随意地给卫许霁绑上头发。 她偏头看着卫许霁,小孩的五官比四月份长开一点,双眼朦胧无神,红唇紧抿,高挺的鼻梁两侧聚集着未干的泪迹,英气的眉毛掩藏不住哭红的眉峰。下颌瘦削,没挂多少肉,整个人单薄又脆弱。 偶尔吸一下鼻子,胸腔跟着强烈起伏一下,是哭泣的尾调。 周郁想,她真是太可恶了。 可恶的周郁用手机打字:【留下来】 卫许霁眼睫忽扇,往后缩了缩脖子,眼尾往下,一针见血地问:“你心疼我,又想为我退让,是吗?” 周郁把手机收起来,茶眸凉津津看她一眼。 于是卫许霁懂了。 她善解人意地摇头:“不了,周郁,我不能总是这样任性。”她不想等周郁的下一次忍无可忍,不想听周郁直接宣布分手。 卫许霁勉强撑着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仰头看她的周郁。 “我去外面等。”卫许霁这样说,“你去休息吧,睡个好觉,无论明天去不去活动现场,你都得好好照顾自己。” 卫许霁的思绪忽然有些乱。 今晚她该抱着周郁睡觉的,睡前会打开摆在床头的加湿器。京市的冬天和海市的冬天不一样,母亲说得不错,地暖一开,将空气烘的干燥,一不小心容易流鼻血的。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她可以理所当然的躺进周郁的怀里,将周郁的体温一点点点燃。 如果周郁愿意,她们会接吻,会抚摸彼此的肌肤,还会在喘息中说“我爱你”。周郁之前说,会永远爱她,会永远陪着她。 很可惜这次来京市,她们只亲了两次,第二次,周郁说,如果她再没有自我,周郁会和她会分手。 哦,分手。 卫许霁血液一下子凝滞住,像是把隔绝空气的玻璃罩撤走,耳畔盘桓的电流波动声终于消失,听力开始恢复。 行李箱上的手机不断震动。 走廊里响起暧昧的交谈声。 窗外的树枝在与冷风博弈。 两人砰砰的心跳,与繁重的呼吸。 卫许霁突然想起她听不见前想和周郁说什么了。 她想说,周郁不是说最喜欢她赤诚率真的样子吗?她想说,周郁不是答应过她,会永远爱她,永远不和她分开吗? 她最想问…… “周郁,师姐,你还爱我吗?” 没等到周郁的回答。 卫许霁的心脏漏了一拍,抿抿唇,解开门上的防盗链,按下门把手。 周郁没听到。肯定是这样。 第198章 谈谈 卫许霁没走成。 因为周郁伸手将卫许霁拉回房间了。 周郁左手拿着卫许霁嗡嗡作响的手机,接通庞喜打来的电话,冷静地说:“她今天不走,你在附近重新开间房,钱我报销。” 右手将卫许霁按在墙上,动作粗鲁,嘴里却好声好气的和卫许霁商量:“宝宝,宝宝我们谈谈。” 卫许霁其实很不喜欢听周郁这样说。 每次周郁说“我们谈谈”,都是要严肃冷漠的和她洽谈一些关乎底线的东西。然后她们会出现分歧,会吵架,或者,周郁会伤害自己。 如果卫许霁上网,她可以说她现在对“我们谈谈”四个字ptsd了。 可惜她不懂,她只能按住下意识紧缩的心脏,恐惧的接受未知的到来。 周郁去给卫许霁倒了一杯温水,温热的水汽在灯光下氤氲蒸腾,袅袅升起。 接着,周郁在零下几度的冬夜打开冰箱,拿出一盒新鲜的冰块,扶着冰箱开始嚼。 卫许霁坐在沙发上,目光追随着周郁的动作,紧张地看着周郁。 周郁很长一段时间没当着她的面吃冰块了,卫许霁还以为周郁现在戒了。可那日渐熟练的动作,分明就是在说她每天都是这样的。 说着“谈谈”的周郁没有直接开启话题。 过了两分钟,周郁嚼着冰块打开了室内的窗户。窗户是离沙发很远的那扇,只拉开了短短的一截。 因为开太大会冻到卫许霁,但她现在又实在需要冷空气来清醒。 酒店外的路灯不辞辛劳的亮着,飞虫萦绕在路灯下,却没分到一丝暖意。路上偶尔会路过几辆车,街上已经没有人了。 人行道旁的白蜡树树枝曼妙摇晃,随意涂抹马路上用树影装点出的油画。 天上阴沉沉的,月牙被遮住,也瞧不到什么星星,唯余大片的阴云涌动。 明天应该会下雪。 清醒的差不多,周郁将窗户关上,又拉上厚厚的窗帘。 走到桌子边,她随手拿了个果盘里的橘子,坐到卫许霁旁边,边剥橘子边说:“我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 周郁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鼻音。 周郁没有鼻炎的毛病,甚至,刚才说话时,鼻音都没有那么严重。 卫许霁听出来了,周郁哭过,在周郁看窗外时。 听她这样,卫许霁原本就柔软的态度更是化成一捧水。 膝盖并在一起,手指不断搅弄,卫许霁温吞的道歉:“真的对不起,我又理解错了你的意思。” 橘子皮扔进垃圾桶里,空气中又开始活泛起酸涩清新的味道。 周郁沉下眸子,开始低头撕白络,提了提唇角,才说:“在我说话期间,你先不要说道歉的话。” 这是句不太客气的命令。 “好。” 卫许霁唯命是从。 “我是想和你说,在非原则性问题上,我不需要你的事事顺从。我们在谈恋爱,我不是在当皇帝,你也不是在扮演没有感情的木偶,你不用全盘接受我给予你的所有东西,某些你不喜欢的,讨厌的,都可以拒绝。” 一瓣橘子的白络被撕干净。 周郁尝了一口,酸的,伸手扯出一张卫生纸,把酸掉牙的橘子吐到卫生纸上,连同剩下的,一起丢进垃圾桶里。 今天的水果是方方去买的,方方之前总是买甘甜的橘子,周郁吃不惯,昨天多提了几句要买酸甜口的,谁知道居然买成纯酸的了。 周郁又从果盘里挑了一个。 “你没发现吗,从我们认识遇到开始,你就一直在围着我转,你所做的每一件事的初衷,都或多或少掺杂着我。” “这样不好吗?”卫许霁插嘴。 卫许霁试图举例子:“学校里的宣传栏贴着照片,照片下是座右铭,有人就写了另一个人的名字。老师当时说,有追赶的目标是好的。” 其实这个人就是卫许霁。 她留了周郁的名字。 因为她私心想让两人出现在同一区域,供人瞻仰。 周郁听她说过这事,淡淡地扫她一眼,卫许霁润润唇,低声改口,“这很不好。” 道歉的话卡在嘴里,因为周郁刚才警告她不许道歉。 可周郁不也说她不是没感情的木偶,她可以不用全盘接受周郁给她的东西吗? 卫许霁小小纠结了一下,仍是说:“抱歉。” 周郁没生气。 周郁的眼睛眯起来。 “就是这样,宝宝,你可以拒绝我对你的所有非原则性的要求与命令,这并不过分。” “拒绝我是你的权利,你不应该为了所谓的‘爱’的名义,自己将自己的权利阉割掉。” 周郁温声说:“宝宝,你有没有意识到,你不拒绝我,你割舍掉自己的权利,是因为你想让我用同样的方式对你,你在瓦解我对你说‘不’的权利。当然,这个问题在整件事情中只占很小一部分,我们可以姑且轻轻揭过。” 三言两语将卫许霁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劣根性挖出来。 卫许霁呼吸骤停,瞬间攥紧拳。 白络完整撕开,周郁掰下一瓣,放进嘴里,是酸甜的。 “不让你围着我转是为了你好——我不常说‘为你好’,因为像是一种道德绑架,可我现在不得不说。我希望你长为或自由或浪漫或勇敢的大人,而不是,一切技能,一切生命活动都与我密切习惯的,我的影子。” “我不是不喜欢你,长生,我就是因为很喜欢你,所以才不想看你,看我,堕落迷失,看我们的感情变得扭曲。” “你可能会觉得,会有那么严重吗?会。我有一个朋友,就是因为将生活重心太放到另一个人身上,对方甫一离开她,她就像灵魂被抽走的行尸走肉一样,私下里总是浑浑噩噩的。” 卫许霁放轻呼吸:“扭曲?” “这是我要说的第二个问题。” 周郁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下巴,“你对我的依赖,对我的占有欲,已经到了一种病态可怖的地步了。” 装窃听器,随时掌握周郁的行踪,除了没有安排人时时监视她,其他该干的事差不多都做了。 甚至,杀青宴上的事情,卫许霁关注周郁会不会因为“英雄救美”将目光短暂的移到江璨身上,远大于关注周郁的安危。 很不应该。 身为卫许霁的女朋友,周郁在那一瞬间甚至有点心寒。 卫许霁唇瓣翕动,良久,才低下头说:“我没有不关注你的安危,来找你之前,我查了江琛,去找他了。我让庞喜弄掉了他家的监控,亲手把他的两条腿打断了。” 还有那个给周郁劝酒的。卫许霁不知道还有下药的事,将那人的手脚都废掉后,丢进浴缸,翻出他家里的酒,一股脑全倒进浴缸里“请他喝酒”了。 要不是庞喜不放心,怕摊上人命,将人拎出来,说不定明天早上京市头条就要刊登一条【入室杀人案】了。 性质太恶劣,周郁要是不问,卫许霁都不敢直接和周郁说,怕周郁觉得她又伤害无辜,用上次的方式罚她。 周郁没应声,卫许霁忽然恐慌起来:“对不起,我解决问题方法总是很粗暴,以后我会改正的,下次……” “第三个问题。” 破天荒的,周郁没有计较,而是打断她,“第三个是我的问题,我不该提分手来恐吓你。” 分手二字一出,尚且激动的卫许霁安静下来。 “今晚,我的问题最严重,为了让你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卑鄙的用分手来要挟你,我这是在践踏我们的感情,对不起,长生,向你道歉。” 周郁吃完了最后一瓣橘子,手掌搭在膝盖,认真的和卫许霁阐述自己的错误。 卫许霁耳畔又开始嘈杂起来,像是一阵急促的交响曲,但很快恢复宁静。 她若无其事的笑起来:“没关系。” 其实有点关系。 很大的关系。 哪怕周郁用解释的口吻说出这两个字,卫许霁的腿仍是忍不住颤抖。 她想告诉周郁,如果是她,不论周郁做什么事,她都不会将“分手”说出口。 周郁又去刷牙漱口,回来见卫许霁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周郁蹲到卫许霁腿边,握住卫许霁的手。 “宝宝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卫许霁点头,“除原则性问题外,剩下的,不用为难自己去附和你。不能只围着你转。收敛收敛占有欲。不说……不说分手。” 干涩的眼睛眨了眨,卫许霁忍着心底的酸涩,曼声开口:“不过,我答应的那些,不继续拍戏,不总缠着你,辞退经纪人,关掉窃听器,都……都算数。” 第199章 虚张声势 卫许霁第二次提起那些个不着调的承诺,周郁听得出来,卫许霁是认真的,不再是之前的以退为进。 原话里还有一句不参加明天的首映,卫许霁要回去上学。因为周郁不让她走,于是卫许霁将这句删掉。 周郁忽然觉察到难以言说的隔阂。 她在和卫许霁说,不必顺着她,不要围着她,卫许霁表面应承,实际仍然在将她的话放在首位。 就好像她说的那一通不过是对牛弹琴。 可自然界哪里有那么可爱漂亮合她心意的小牛犊? 周郁抬起手,卫许霁自觉将下巴搁在周郁的掌心,小狗一样蹭了蹭,明亮的乌瞳柔软地看着她,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咽了咽口水。 周郁问她:“什么都算数?” “对。” “分手呢。” “……”卫许霁将头抬起来,不明白周郁为什么此时提起这个。 “我没说要分手。”明明是周郁说的,她轻声辩解:“你说用分手威胁人不好,你说向我道歉。现在却又重新提起来。” 她都要忘了,这一世的周郁是个谎话连篇的骗子。 卫许霁受伤的看着周郁,眼眶濡湿,想了想,问她:“是我哪里还是让你不满意吗?” 卫许霁开始绞尽脑汁的搜罗脑海中能想象到的,自己可能做的错事。 “是因为我乱吃醋吗?对不起,我小肚鸡肠,我……我不会再吃你朋友的醋了,以后无论你做什么,和朋友聚会玩到多晚,玩游戏时说过什么赌注,我都不会过问。” “还是因为上次我不许你养猫?你不用在意我的喜好,那是你的房子,你想养什么都可以。让它住进你的房子,和你朝夕相处,也是可以的。如果你出门,我会帮你照顾它。” 卫许霁已经疯了。 为了留住周郁,最不会说谎的人接连吐露出一句又一句违心话。 说完一句,卫许霁的脑子才会反应过来:哦,我还做错了这件事,怪不得周郁会受不了;哦,我应该这样做,这样才该是一个正常人的做法。 卫许霁不太喜欢反思自己。在她眼里,她是世界上第二聪明,第二幸福,第二完美的人。第一是周郁。 为什么要反思自己?她还不够好吗?她还不够和周郁匹配吗?她仍要做那个只能追逐周郁影子的芸芸众生的一员吗? 卫许霁在面对周郁时很自卑,这份自卑来源于前世的经历,来源于今生的差距,她比不上周郁,她和周郁的差距在拉大。 自卑又迫使她虚张声势,将她慢慢变作长了獠牙的老虎。 为什么后来发现周郁不喜欢演戏,还要逼迫她去工作?为什么明明那么离不开周郁,仍在给她推剧本? 想让周郁重新站在万众瞩目的顶点。 想让万千人仰望的星星为她坠落。 卫许霁从不曾吐露过的,最真实,最卑劣,最阴暗的想法是,她想亲手将周郁托举到那个地方。 她处处比不过周郁,但周郁这朵花盛开在她培育的土壤里。 最好,让周郁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气,吸收到的每一分养分,都来自她。 所以她才会在今晚,知道杀青宴发生的事后,表现的那么不安。她怕周郁脱离她,怕周郁看到世界上有比她更好的养花人。 她给不了周郁其它的了。 周郁读的是天文,喜欢看星星,现在的卫许霁却没办法凭空给周郁造出一颗独属于周郁的星星。 周郁会弹钢琴,做过钢琴老师,做过钢琴调律师,偶尔会和zoe打电话聊编曲,卫许霁却对音乐、对乐理一窍不通。 周郁做过乐队,卫许霁查遍资料,发现周郁的朋友是国内顶级音乐唱片公司的老板。 周郁曾经很擅长运动,为了卫许霁,现在体虚体弱,弱不禁风,一点伤疤十天半个月不见好,上次进藏把周郁折腾个半死。 周郁喜欢看书,卫许霁也能跟着看,可她语文只是勉强及格,看过只记得情节,思想内涵抓耳挠腮也想不明白。 只有拍戏了。 周郁不擅长,但也没有深恶痛绝的工作。而卫许霁手里掌握着卫京玉从江璨那里撬到的京圈资源,她母亲是国内鼎鼎有名的编剧。 她有钱,可以全资,可以给周郁打造一个氛围更好的剧组,给周郁安排更合适她的角色。而不是像这次,临时换角,被水军黑。如果周郁只接她递过去的剧本,江琛那个恶心人的东西永远没有靠近周郁的机会。 可火车偏偏越轨了。 卫许霁的一切小心思,都暴露在她握瑾怀瑜的师姐面前了。 她不是第二聪明,但周郁是第一聪明。 她已经让自己尽量在周郁面前表现的更正常,用小瑕掩大错,但周郁和她“谈谈”时,若无其事的,轻而易举的,波澜不惊的将她的心思戳穿。 周郁什么都知道,从头到尾,周郁都只是在哄她,配合她过家家。 现在周郁说分手,周郁无聊了。 那她怎么办呢? 卫许霁前所未有的恐慌。 今晚她第二次想用放手恢复她和周郁的关系,但周郁第二次说到了分手。 不让她今晚回海市,是想和她彻底说开,和她断绝关系吗? 卫许霁不敢猜,她又想到了玄关处那句没有回答的:“周郁,师姐,你还爱我吗?” 卫许霁还在想下一个自己的缺点,直到她发现周郁蹲在她面前,空荡荡的纤细手指还举着,像是仍然扶着她的脸,安静的哭了。 哭了。 周郁哭了。 断线的珍珠滚落下来,卫许霁未尽的话卡在嘴边。 良久,卫许霁僵硬又缓慢地伸出手,四根手指托在周郁的侧脸上,拇指指腹轻拭周郁眼下的泪痕。 “周郁,你能告诉我你在哭什么吗?” 嗓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即将绽放的昙花。 她哽咽着问:“还有……还有打开窗时,你看着窗外,哭了,对不对?你在想什么呢周郁?” “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第200章 没有错 周郁的泪点有点奇怪。卫许霁之前陪周郁看电影看书时就发现了。 扣人心弦感人肺腑的情节铺开时,周郁会偏过头,胳膊枕在脑后,睁着茶眸问她:“没哭吗?这一段很好哭的。” 说这话时,周郁脸上往往会挂着几分揶揄的笑。 看书时,周郁会看着看着将书塞进她手里,往前翻几页,告诉她:“这一段是虐点,你看看,有没有想哭的感觉。” 说这话时,周郁又像是带着探究钻研的精神。 众人眼里催人泪下的片段,在周郁这里,是用来逗卫许霁的玩具。 周郁也不是完全不会哭,至少在她面前哭过很多次,内容大差不差,都是因为感情,周郁和她的,周郁和俞敏的。 但触动周郁的点,卫许霁往往想不到。 就像这次,她宕机的大脑想不明白周郁为什么忽然潸然泪下。 她在认错,她说以后要好好对周郁,然后周郁哭了。 是因为觉得她太难缠了吗? 还是因为突然发现她真的差劲,做了许多错事,在为曾经的周郁不值? 原谅卫许霁,她现在不敢有任何侥幸心理,每一道周郁出给她的题,她都要用最认真的态度做最坏的打算。 出乎意料的,周郁没有直接回答,额头抵在卫许霁的膝盖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卫许霁即将平复的心情,因为周郁的这一个动作,掀起巨浪。 …… 周郁哭得很克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泪流淌干净,眼皮只是略微红了点,和卫许霁那种眉眼都被哭红的状态很不一样。 扶着卫许霁的膝盖站起身,周郁的身形有些踉跄。 她去冰箱拿了冰块又折回来,眼皮懒怠地垂着,看着卫许霁,嗓音喑哑,解答卫许霁最关心的问题:“我没有不要你,长生,我爱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愿意。” 不假思索地答完,卫许霁抿了抿唇。 这个问题很好,如果周郁问“你相信我吗?”卫许霁可能要伤周郁心的犹豫一下,因为她真的怀疑了周郁。 眼睫上下碰了碰,勉强缓解涩意,卫许霁在心里骂自己不是东西。 周郁夹了一块冰放进嘴里,感受着这具身体更喜欢的温度,手攥成拳,抵在鼻下咳嗽了两声。 又说:“拉开窗户的时候,我确实流泪了,因为我发现我做错了事,让你受伤了,我很自责……还因为冷风吹得我眼睛疼。” “眼睛……”卫许霁下意识看过去。 “对,外面起风了,很大,吹得眼睛疼。我就想,这样冷的天,我要是把你吓跑了,简直太混蛋了。” “对不起,周郁,这是我的错。” “你要我再提一次分手吗?” “……” 第三次了。 周郁知道卫许霁不喜欢这种话,周郁说“提分手不对”,但她第三次说起。甚至赤裸裸的告诉卫许霁,就是在威胁她。 卫许霁喉头滚了滚,闭上嘴。 周郁嚼完嘴里的冰块,喉咙里难捱的痒意得到缓解。脚掌还有些疼,是因为地暖太热,烫的,她提了提脚,活动着关节。 “你不是问我,我在哭什么吗?” 周郁吸了吸鼻子,“一件可能看起来无足轻重的小事。我发现,你如今说话,会无意识的对我露出讨好的笑,很可爱,但……也很可怜。” 像只害怕被抛弃的流浪狗。 她当时偷偷问了自己三句话。 『 ——我有说不爱她吗? 没有。无论她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不爱她。 』 『 ——我有说不要她吗? 没有。但是嘴欠的又提了一句“分手”,这很可恶,小孩可能是被我吓傻了。 』 『 ——我有教她要这样小心的对我吗? 没有。但这么大的事,直到现在才发现,证明我还不够关心她。 』 于是,在卫许霁喋喋不休的找自己的错处,认错,并自我反省时,周郁开始回忆卫许霁是从什么时候被她养成这样子的。 至于卫许霁认真检讨的那些,周郁根本没入心。 掌心贴在密封盒的侧边,寒意自神经末梢传递来,周郁哑声说:“我年长你那么多岁,偶尔也会想,我将你引诱到这条路上来,真的有好好照顾你吗?” 没有,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是卫许霁在照顾她,迁就她。 周郁轻轻呼出一口气,“我不够关心你的状态,不够了解你的情绪。我有那么多次可以发现你害怕我的机会,但每次都让我忽视了。而我呼吸重一点,你就会跟着担惊受怕,担心我的身体出问题。和你相比,我真的很不称职。” “就在刚才,我还在吓唬你,用你最讨厌的话。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你问我,是不是你哪里做的不好。” 然后讨好的笑着,向她道歉。 周郁声音闷闷的,“宝宝,你为什么不像我一样,说,‘不可以说这种话!’你在怕什么呢?我有不许你说话吗?” 卫许霁坐不住了。 她怕周郁哭,起身径直走向周郁。 卫许霁认真道:“我做错了事。很多。所以我不敢和你提要求。” 换作以往,她肯定要闹一闹。 卫许霁接过周郁手上的密封盒,随手放到一边的桌子上,捂住周郁的手,用掌心给她取暖。 眼睫低垂着,嫣红的唇抿了又抿。 卫许霁看着周郁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薄唇,轻声细语:“那我现在可以说吗?周郁,你不要再和我说分手相关的事情了,我会很难过。” 周郁怜惜地应声:“好。” “周郁,你哭……是因为你心疼我?” “对,我心疼你。心疼你不敢表露自己的想法,心疼你要看我的眼色过活,心疼你要那么辛苦的爱我。” 卫许霁觉得周郁有点关心则乱了。 她哪里辛苦,她乐在其中。 …… 躺在床上,卫许霁开诚布公推心置腹的说了她的想法,忏悔完自己的错事,和周郁商量解决办法。 她眼圈红红的,食指点在周郁的小臂,轻声道:“我不要将错就错下去了。” 如藻的发散在枕头上,周郁覆唇吻上她:“没有错。” 周郁不喜欢被监听,不喜欢被约束,不喜欢丧失自由,更不喜欢从事不感兴趣的演员行业。 但她实在太喜欢卫许霁了。 第201章 自由 打人的消息辗转传到卫京玉耳朵里,卫京玉深夜打来电话,气急败坏的把卫许霁从床上揪起来骂了一顿。 “说了多少次不许打架不许打架,你丫能不能听点话,真把你抓起来吃牢饭你才能老实是吗?还英雄救美,冲冠一怒为红颜,好伟大,今年的感动中国评选你怎么没参加啊,怕警察去节目现场抓你吗?” “我恳请你,拜托你,下次遇到事,先把你脑子里半太平洋的水倒出来,用你光滑的大脑皮层想一想,然后用其它合法的方式表达你的诉求,可以吗武状元?” “威胁江琛的时候狠话放得比谁都溜,现在给我装哑巴,说话!” 卫许霁无话可说。 因为她怕吵醒还在睡觉的周郁。 卫京玉又催了几遍,卫许霁索性把电话挂了。 卫京玉:??? 打开静音,卫许霁把手机留在玄关的行李箱上,蹑手蹑脚的回到卧室,小心拉开被子的一角,躺进去。 周郁翻了个身,抱住她,困倦的眼皮都没睁开,懒声问:“干什么去了?你不在,被子都凉了。” 话里夹杂柔软的抱怨。 卫许霁像是吃了,四肢百骸流淌着甜蜜。 她十分珍惜这样的周郁,乖巧地搂住周郁,给她暖身体,用气声说:“接电话。快睡吧。” “这么晚了,谁啊?” “我姐姐。” 周郁往下挪了挪,将下巴搁在卫许霁的肩膀处,轻轻笑了下,“我可怜的宝宝,又挨骂了。搂紧一点,不然我睡不着。” 卫许霁收紧胳膊,唇角扬起来。 她才不可怜。 …… “京市下雪了。” 清晨的街头,周郁站在小巷子里的早餐摊前,拨了裴晏初的电话。 朱甍碧瓦上落了层皑皑的雪,仿佛将京市拉回三四百年前的时空。 清泠的声音裹在风雪中,卫许霁耳尖动了动,看周郁一眼,又去看招牌上悬挂的各色早点。 被电话吵醒的裴晏初有气无力地吐槽:“感觉你没憋什么好话。” 果然,周郁说:“你要来京市看雪吗?” “滚。” 周郁轻笑:“喂喂喂,认真关心你呢,首映礼在京市,要来玩吗?顺便看看雪,万一冻着了,生病了,我还可以毛遂自荐带你去协和医院挂号,看医生。” 看医生三个字周郁故意拖了长音。 原本就有些愠怒的裴晏初一下子就火了:“周小锦你是不是找骂?” 周郁踩着吱嘎的薄雪,慢悠悠应声:“年轻人火气好大。今天几号来着……23是吧,明天我就回去了,圣诞节我去你家陪你怎么样?” “大清早的犯什么病?” “太久没见你了,好想你。” 卫许霁将唇抿成一条线,微微晃了晃脑袋,放在口袋里的手早已攥成拳,面上仍是一副和煦的样子。 周郁等裴晏初骂完,又云淡风轻地说:“我家长生可乖了,说我做什么都可以。啊,你害怕一个人睡啊?那好吧,晚上就不回家了,姐姐陪你度过这个寂寞难捱的夜,怎么样?” 卫许霁的喉头上下滚动一圈,眼里的寒霜比积雪还厚,见周郁看过来,又扬起一个笑。 另一边的裴晏初:??? 周郁疯了吧…… 没开玩笑。 “建议你去精神科挂个号。真的。再胡说八道,我会让我的律师联系你,告你侵犯我的名誉权。挂了。” 空气静了几秒。 周郁确定裴晏初真的把电话挂了,开始表演,“好啊,那我们不见不散。宝贝去忙吧,到家我会给你发消息。” 卫许霁在原地站了几秒。 她在想周郁有没有叫过她“宝贝”。 很可惜,翻遍记忆也找不到,倒是记起宋乔菲说过几次。 见周郁收起手机,卫许霁凑过去,淡声说:“煎饼果子……我没吃过,想尝尝。” 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点冷,卫许霁把手放到嘴边,装模作样的哈气,微眯的乌眸里镌刻着冷意。 周郁按照卫许霁的喜欢点了两份煎饼果子,胳膊撞一下她:“得早点回去,十点左右还得过去做妆造。” 半点不提刚才的事。 卫许霁低低应一声,继续哈气暖手,用余光看周郁。 周郁扫码付完钱,无聊的用左手捏自己的脸玩,像只自娱自乐的小猫。卫许霁的注意力落到周郁细长的手上。 起床穿衣服时,周郁仗着自己不怕冷,没穿厚衣服,出来才一会,瓷白的手就在落雪的冬日里被冻得关节泛红。 看起来更漂亮了。 卫许霁抓住周郁冰凉的手,十指相扣,揣进自己口袋里。 她沉不住气,但让自己的话里尽量带点温度:“周郁,后天你要去找朋友玩吗?” “对啊。” 对啊~ 卫许霁润润唇,看向摊饼的老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略带急促地问:“什么时候能做完?” “三分钟,马上哈。” 雪势渐缓。 开始起风了。 冷刃吹到卫许霁脸上,她看了眼摇摆的树枝,确定风向,挡在周郁面前,漫不经心地说:“挺好的,忙了那么久,该歇歇的。” 她吸吸鼻子,提起嘴角,“我能去吗?” 周郁又笑起来,捏捏卫许霁的手,“你刚才不是说再也不会约束我,要给我空间,要给我自由,要给我信任,不管我和朋友做什么都不会管吗?怎么突然要参与进来?” 确实是她说的。而且,周郁在她说完后,就掏出手机打电话了。 “那我留在家里……写作业。” “不上课吗?” “后天是星期天。” “哦。” …… 卫许霁踢踢脚边的雪,“我送你去吧,好久没开车了,正好试试手感。” 她听起来快要碎了:“我不进去,送完你我就回家,不会打扰你们。” 周郁心里的小人快要笑疯了,面上仍是一本正经的说:“不用,我自己开车去就行,不然第二天不好回家。她那边是富人区,检得挺严的,不好打车。” 第二天……回家。 寂寞难捱的……夜。 卫许霁忍着哭腔:“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去接你。” “第二天周一啊,你得上学。” 哦,周郁是在担心她…… 周郁嘴角翘起来,尤嫌补刀不够,又说:“你送我也行,反正我一个人无聊,去她家住几天,等周六你放学再来接我。” “……好。”小狗声线颤抖的应下。 第202章 首映礼 上 卫许霁味同嚼蜡的吃完早饭,又心如死灰的陪周郁去做妆造。 崔珏到得晚,进门就说路上堵车,和一群人打完招呼,坐到周郁身边,热络开口:“嚯,瘦了那么多。角色需要吧?真是没看错你,敬业。” “没脱相吧,还好看吗?” “好看,比小白花还小白花,就是看起来太瘦了,弱不禁风的。多少斤?”崔珏小声问。 “这可不能细说,传出去人家以为我搞焦虑。”周郁配合着她降低声音,却只打了个太极拳。 崔珏拍拍周郁的肩:“人红是非多,长路漫漫,你且忍着吧。” 周郁笑起来,素手掩唇,不吱声。 周郁身边坐着卫许霁,低着头,额头抵在桌角,兴致缺缺的按着手机开关键。 崔珏从侧面瞧出投资人不开心,冲周郁挑挑眉:你惹她了? 周郁装没看见,右手轻轻拂过卫许霁露出的细长白皙的脖颈,温声说:“外面快要入场了,给你留了第一排不显眼的位置,就在方方旁边,去玩吧。” 卫许霁坐直身体,将手机放进口袋收好,扯唇笑了下:“好。” “出门前先穿好外套,在椅背上。”周郁忍着笑,指腹摸了摸卫许霁额头上被压出的红印:“有点明显,要戴帽子吗?我让人去商场给你买。” “我自己去就行。” 起身穿上棉服,卫许霁垂眸看着周郁。 脑海里预想的话荡然一空,卫许霁咽了咽口水,心道,这个角度的周郁,上目线真的好漂亮。 想接吻。 如果是一人间化妆间就好了。 她软下声:“我过去了。” …… 《信笺》进行剪辑时,崔珏有联系过卫许霁,问卫许霁这边要不要审片。 卫许霁时间不充裕,又想在上映时以观众的视角看这部影片,便没有插手,只和崔珏说别删周郁的镜头就好。 因此,卫许霁也是第一次看这部影片。 灯关掉,影厅暗下来。 第一排并不是观影的好座次,以前周郁带卫许霁去影院看过几次动漫,每次都挑第四排中间的位置。 卫许霁仰着头,不大舒服的看电影。 片头曲出来前,身旁的方方忽然弯着腰起身离开了。卫许霁瞥一眼,收回视线。 没一会,身旁的座位又坐下来一个人。 但不是方方。 雪松清冷又干净的馨香包裹住卫许霁,卫许霁偏头,周郁正在仰头看影片,屏幕画面自带的光亮映在周郁脸上,衬得她妆后的眉眼深邃又温柔。 只是这样一个瞬间,卫许霁偷偷生的半天气,忽然消散了。 手背搭上来一个冰凉的掌心,周郁用气声唤她:“乖,看电影。” “好。” 没人注意她们,因为片头曲奏响了,是歌坛天后宋清时的声音。宋清时甫一出声,影厅里便满是歌迷的低声惊呼。 而周郁在这一刻光明正大牵住了卫许霁的手。 周郁偏过头,附在卫许霁耳边,低声说:“圣诞节有安排吗?我想约你看电影。” 不是要去和朋友共度寂寞难捱的夜吗? 周郁像是知道她的心思,又说:“我不需要你的放手,比起看你心口不一的把我推给我的朋友,我更希望你能陪我。” “我是需要空间,需要自由,但比起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更需要你。” “卫许霁,我比我们想的还要爱你。” 卫许霁按捺住怦怦直跳的心脏。 “好。” 这次声音没抖。 …… 电影比预想中精彩。 可能是卫许霁带了滤镜。 可听其他人随故事情节惊呼,欢笑,担忧,卫许霁又觉得,这部电影比现今市面上的所有电影都要好看……当然,周郁居功甚伟功不可没。 周郁仰着头看累了,懒散的靠在卫许霁肩上,小声问:“我演的怎么样?” “好。” “看得懂吗?” “我不是笨蛋。”卫许霁不大开心。 靠在她肩上的周郁忽而笑起来,身体轻轻抖着。 卫许霁又开心起来,侧眸看她眼睫遮出的阴翳,看她流畅笔挺的鼻梁,看她晶莹水润的薄唇,看她露肩的长裙,看她锁骨上的创可贴,看她脖子上璀璨的项链。 周郁抬眸看她:“怎么啦宝宝?” 卫许霁摇摇头,看荧幕。 好喜欢。真的。 卫许霁又看周郁,从她的茶眸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半边脸映着荧幕的光,专心的凝视着她。 周郁掀唇,想要说什么,又闭嘴,附在卫许霁耳畔,才道:“你想亲我,我看出来了。” 涂过口红的唇轻轻贴在卫许霁的软耳,卫许霁几乎能回忆起唇瓣上的纹理,就听周郁愉悦地笑,“但是,不可以哦宝宝~” 卫许霁也跟着笑,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很周郁。 太喜欢了。 怎么拒绝人都那么让人喜欢。 “看电影。” “哦。” 荧幕上,周郁和柳璎……不,是肖晦光和唐蓁蓁开始调情了。 卫许霁:…… 周郁:…… 等到肖晦光自焚那场戏,看电影时向来无波无澜,只站在上帝视角看故事的卫许霁,破天荒地哭了。 她接受不了周郁在她面前死亡,哪怕是角色。 她开始后悔推荐周郁演这个角色了,因为她会忍不住脑补周郁前世濒死前的场景。 周郁早有准备,掏出一包抽纸,无奈地给卫许霁擦泪:“别怕,拍戏而已。” 肩膀被人碰了下,周郁敛笑转身,第二排的一个女人抽噎着,小声问:“你好,能借点卫生纸吗?” 周郁将半包抽纸送给她,转过身,就听女人和同伴说:“我好像看到肖晦光了。” 周郁没放在心上,继续小声哄卫许霁:“这两天哭那么多次,让我看看眼睛有没有肿……嘶,真有点,让阿姨看到,她该觉得我欺负你了。” 虽然确实是这样。 卫许霁却按住周郁的手,闷声说:“你没有欺负我。” “不哭了,等结束我带你去环球玩好不好?之前都没去成。” “嗯。还有儿童套餐里的玩具。” 周郁失笑:“……行。” 第203章 首映礼 下 电影放映至片尾,周郁趁影厅还没开灯,在黑暗里猫着腰悄悄离开了。不多时,这个位置坐着的人又变成了方方。 影片结尾藏着彩蛋。 卫许霁心如止水地看完,抱着臂,半阖眼皮发呆,半点不见刚才黏人的模样。 人群开始熙攘起来,讨论情节,揶揄演技,但没有人离场。 卫许霁百无聊赖地等着,等主持人出现调动观众的情绪,等主创团队在观众的欢呼声中登场,等周郁出现在台上…… 站在不起眼的末尾。 周郁穿着条贵气典雅的高定,就那样遗世独立般听其他人做自我介绍,宛若川藏线上的宁静的冰川。 冷淡的视线往卫许霁的座位瞥一眼,于是冰川消融,眼底绽放出温暖的笑。 卫许霁因周郁的站位不在众星拱月的“c位”而产生的小小怒气,忽的烟消云散。 只有无聊的人才在意站位,周郁不论站在哪里都是那么引人瞩目。 正看着,卫许霁忽然听到身后人开始谈论。 “我靠,刚才借给我抽纸的真的是周郁,好漂亮啊她。” “她是不是看着我们这边笑了,好蛊啊,姐姐我可以。” “啊啊啊导演怎么舍得让大美人毁容啊,这简直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谁说不是呢,支持周郁重拍一遍,我演唐蓁蓁。我肯定比那谁演的好。” “这简单,你带那谁的大名发条微博或抖音,她的粉丝就会涌进你的私信,询问你的档期,然后告诉你‘你行你去拍’了。” “哈哈哈哈好损啊你。” 卫许霁:…… 是的,没错,周郁就是这样招人喜欢。 话筒声音叠加观影席的声音,又吵又乱,因此这几句话没能传到周郁耳中。 她右手自然垂着,手里拿着话筒,左手极为优雅的搭在右手素白的手腕上,脊背笔直,仪态端庄,又不让人觉得故作姿态。 前面的人说了一圈,主持人拿着手卡,开始cue周郁。 周郁自然的举起话筒,嘴角挂着得体的笑,眼睛从第一排往后看,一副将每个人都要看仔细的样子。 接着,语调和缓,落落大方地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新人演员周郁,在《信笺》中,扮演肖晦光一角。” 嗓音清脆透亮,正经的不像话。 话音落,她和前人一样,微微欠身鞠了一躬。 周郁的名气不大,粉丝比起场上的任何一个演员都少得可怜,但自我介绍完,她收获的欢呼声与流量等身的柳璎不相上下。 卫许霁听到刚才说周郁漂亮的女声嗤笑:“我靠,这个世界还真是颜狗的天下,听声音不知道的还因为半场都是小鱼的粉丝。诶,我刚才点开小鱼的微博这页看了一眼,你猜她多少粉丝?” “多少?” “十九万。” 卫许霁心道,十九万不少了,没有水军,都是真人呢。 周郁又轻飘飘看过来,卫许霁再也懒得听旁人的悄悄话,一颗心捧着飘起来。 …… 周郁流量小,戏份在主角团里也不算多,又懒得说话,不争不抢,因此,哪怕有崔珏刻意提点,观众提问时,大多也都会绕过周郁。 但这并不代表周郁真的是隐形人。 比如,有人问,影片里肖晦光的钢琴巡演有没有用替身。 崔珏骄傲的揽过周郁的肩,志盈心满地炫耀:“有关钢琴的戏份,不但不是替身,还没有用配乐,完全都是的现场收音。小周的琴艺,是经过本片的音乐顾问俞敏俞老师认可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数不尽的惊叹与夸奖纷沓而至。 周郁离得远,只听到明面上的掌声,“打入群众”的卫许霁却听到有人说:“俞敏是谁?哦,弹钢琴的啊。” 那人身边大概是俞敏的粉丝,狂热的纠正道:“那是国宝级艺术家。” “不还是弹钢琴的吗?说破天也是卖艺的。” 世界就是这样,任何看似光鲜亮丽的名流,在她的丰碑赞名下,总是掩藏着能让泰坦尼克号触礁般众多的恶意。 卫许霁掖了掖唇角,看向周郁。 周郁仍在笑盈盈的营业,但视线止不住下落,话筒横在腰前。 卫许霁知道,周郁不开心了。 应该是因为俞敏。 肯定是因为俞敏。 …… 除了一本正经问问题的,还有不少乐子人,当着演员的面贴脸开大,疯狂ky。 受害者首当其冲的就是影片里打同性擦边球的周郁和柳璎。 乐子人就是这样,一边嘴上嫌弃柳璎演技一般,接不住对手演员的戏,一边兴冲冲地问: “柳璎老师,和周郁老师搭戏与和其他人搭戏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点可能是,其他人是其他人,小鱼是小鱼。 “柳璎老师,花絮、预告片出来后,您和周郁老师的cp剪辑上了某站热榜,您刷到过吗?” ——看过,我还给另一个当事人看了,她说挺有趣的。 “柳璎老师,之前直播时,您说私底下和周郁老师互相叫老婆,我们能现场听一下吗?” ——这私底下的事…… “周郁老师,肖晦光最开始对唐蓁蓁是虚情假意的利用吗?” 这一条,卫许霁听到了对方放下话筒后的小声嘟囔:虚情假意里混杂一丝真情,仙品! 卫许霁抿唇,端起方方买来的奶茶喝了一口。 理解不了你们cp粉的脑回路。 周郁拿着话筒,刚举起来,柳璎就主动的接话:“仁者见仁,不要为难我们小鱼。” 数十人的起哄声中,唯余卫许霁满脸问号:?……哪里好嗑了,柳璎连话都不许周郁说。 第204章 同事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关系能比同事关系更让卫许霁放心。 周郁爱玩,习惯以兴趣爱好交朋友,消息框总是99+。但她换了几份工作,能被她称作“朋友”的同事……还没有出现。 周郁讨厌上班,于是恨屋及乌,对职场里遇到的人也不感冒。 哪怕是看似关系亲近的崔珏,赵一宵,工作结束后,周郁对她们都是能避则避。 至于柳璎回答粉丝的那些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话,不过是炒cp需要,仗着周郁不反驳随口胡诌的。 因为卫许霁无聊时看过周郁的手机,她们的聊天记录截止到八月……电影杀青前。 内容是:【送你的潮牌怎么不穿,不是说帮我的品牌带一下销量吗】 周郁:【丑】 柳璎:【……好 微笑.jpg】 两人便再也没聊过。 卫许霁确信,周郁不会对任何同事产生额外的情感。不论是友情,还是友情。 至于爱情,周郁不会移情别恋,这个她比谁都知道。 只是,偶尔,她也会有点不舒服。 不是吃醋,是不舒服。 比如上次杀青宴的直播,柳璎和直播间的粉丝说,她们会叫彼此老婆,周郁没有否认。 比如现在,说话时,柳璎虚虚去揽周郁的腰,尽管周郁灵活的躲过去,没让她碰到,但还是被现场的乐子人起哄,说周郁在娇羞。 卫许霁觉得,工作时和合作对象保持相应的距离是社交的基本礼貌。柳璎为了吸粉,太不择手段了些。 后面的起哄声快要把影厅掀翻。 方方忧心忡忡地看着卫许霁,手放到卫许霁的斜挎包上,这样,万一卫许霁想不开冲上台闹,她也能及时拦住人。 卫许霁长睫落寞的眨一下,端起奶茶,把含在嘴边的吸管咬扁。 惊出一身汗的方方:……早说啊,早说多备一点吸管,让您咬着玩,撒气。 …… 结束后,周郁等人被一群人拦住要签名要合影。 卫许霁没走,也没凑上去,低头刷手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她。 热搜榜上,与《信笺》相关的词条有十多条,卫许霁知道,为了宣传电影,片方买了热度,一点无聊的小事就能冲上榜。 拇指顿住,犹豫了几秒,点开名为#柳璎周郁 反差感#的词条。 是个营销号发的视频,剪辑了预告片段和首映礼上两人的表现,对比,说戏里冷漠压抑的病态纵火杀人犯,现实生活中是一刻离不开姐姐的小狗。 被周郁叫小狗的卫许霁本霁:…… 所以现代人到底什么时候能放弃物化矮化宠物化自己,堂堂正正做个人啊。 文案谁想的,好恶毒。 思忖着,卫许霁把热搜词条发给金宝。 卫许霁:【联系公关部的人,删词条。】 金宝从金融报表的深海里游上岸,捋了捋开始变少的头发,点进去看了一会,没老板娘和……的背德好嗑。太工业糖精了。 她边联系负责人,边面无表情的打字:【小老板,是要压周小姐的热度吗?要不要把其它和周小姐相关的热搜一起撤掉】 主要打包可能会更便宜。 卫许霁:【不是,视频文案不过关,实时广场里乌烟瘴气,所以撤掉。你找个会剪辑的,重新剪一个视频。】 卫许霁:【不用剪其他人,不许把周郁比作动物植物微生物,另外,夸她。】 金宝:……刚才徜徉在金融的海洋里怎么没把她淹死啊,现在好了,嘴欠多问一句,又给自己揽一个活。 …… 崔珏发来消息,说要聚餐。 理由是为了预祝票房大卖。聚餐地点定在京市颇负盛名的酒楼,主打宫廷菜肴,吃一顿人均五六千的那种。 周郁没兴趣,婉言拒绝,带着卫许霁去麦当劳吃儿童套餐。 新玩具摆在桌子上,卫许霁小口咬着汉堡,“你不吃吗?” “没胃口,等会逛累了再随便吃点。” 露肩长裙换下来,周郁穿着早上的那套更漂亮的私服,卷着耳边的碎发玩。 “该不会是节食把肠胃饿坏了吧?” “肠胃好得很。没胃口是因为影厅人太多,什么香水味都有,一围上来,香水混在一块,闻久了有点头晕。” 周郁甩甩手腕,按住唐老鸭玩具。 卫许霁看她自顾自的玩着,乖巧的问:“怎么不去聚餐?” 周郁挽唇看她一眼,眼里满是“你不知道吗”。 这次出去玩是去过二人世界,不打算拍照,因此周郁卸掉夸张的浓妆,只稍微补上防晒,便素着张脸出来了。 周郁的素颜比化妆年轻,只不过唇色有些淡,看起来身体不大健康。 卫许霁瞧着,忽然有些心疼,“是崔导让你不开心了是吗?” 卫许霁心里清楚,周郁讨厌借助俞敏的余荫为自己铺路,对台本时,周郁绝口不提家人就已经在表明态度了,没想到崔珏绕了一圈,又把千里之外的俞敏拉出来溜。 换做她,她也要生气。 周郁闻言眼睛弯起来,把唐老鸭玩具放到原来的位置:“也可以这样说。” “什么是也可以?” 周郁抽出一张纸,擦拭卫许霁嘴角残留的蛋黄酱,说:“我不喜欢把工作上的事情带到生活里,拒绝,单纯是不想为了他们放你的鸽子。” 毕竟是先答应了卫许霁,她总不能言而无信。 擦完,略卷起袖口,将用过的纸丢进垃圾桶,周郁淡漠道:“不过,你说得也对,说好不在人前提我妈的,她突然那样说,会让我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末了,夸一句卫许霁:“宝宝真是了解我。” 卫许霁用没吃完的汉堡挡脸,羞赧的缩了缩脖子。 …… 在环球玩到闭园,卫许霁收到金宝发来的舆情报告,才恍若初醒的和周郁说了热搜的事。 怕周郁生气,她捏着周郁的衣摆小声辩解:“他们写得你太不贴切了,所以我才让人撤下来。不管以后你还拍不拍戏,我都不想让你给不知情的人留下……奇怪的印象。” 黏人……小狗…… 一点都不周郁。 周郁没看手机,不知道热搜的事。 更不知道自己在柳璎公司买的通告里,变成了情根深种无法自拔的柔弱小白花……小白狗。 闻言不过是安抚的笑笑,揉揉卫许霁的发端,哄她:“谢谢长生维护我。” 卫许霁没有自得,肩膀抵在周郁侧肩,认真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周郁哼笑:“这么说,是不要谢礼咯。” 卫许霁:!!! “要。” “谢礼在酒店,上次答应你的围巾,我前两天织好了。” 卫许霁瞳孔猛的放大,澄澈的乌瞳里盛满欢喜:“我好喜欢!!” “你还没看。”周郁失笑。 卫许霁笑意扩大:“没看就喜欢,看了就会变成超级喜欢,超级特别格外喜欢!” 第205章 票房 电影上映第一天的票房中规中矩,毕竟题材不讨巧,除了演员粉丝,没多少路人愿意试水。 网络舆情发酵一晚,大概摸清电影质量的路人开始踏足影院,带来一大波自来水,电影热度直线飙升。 彼时周郁正倚在自家沙发上,咬着卫许霁送到嘴边的车厘子,陪卫许霁看电影,仍是卫许霁最近的心头好——《查理和巧克力工厂》。 看了太多遍,周郁都快把台词背下来了。 卫许霁星星眼看过来,周郁配合着投入剧情,沉醉其中的样子。卫许霁便心满意足再喂周郁一颗去核的车厘子,再去看电影。 家里开着空调,周郁嫌热,只穿了短袖短裤,修长的腿被卫许霁抬到自己腿上,用掌心不轻不重的按着。 小腿伤口处的结痂早已剥落,意料之中的留下了疤。白皙细腻的肌肤上,狰狞的疤痕异常显眼。 卫许霁心疼的掉眼泪,每天早晚都要给周郁涂抹祛疤膏。 周郁乐得轻松,也没推辞。 周郁正漫无边际想着晚饭该吃什么,腿上的热源突然消失,习惯性扬起一个笑,微微张唇咬住卫许霁送过来的车厘子。 “别总是喂我,你也吃点。”家里又不缺这点水果钱。 周郁曲起腿,又被卫许霁按下去。柔软的掌心盖在周郁的膝盖上,稳定的输送着热意。 “不想吃水果,有点酸。”卫许霁舔了舔唇,“想吃巧克力。” 因为卫许霁吃甜食不加节制,周郁怕她的牙齿出问题,已经剥夺了卫许霁随意吃甜食的权利。 尤其是巧克力。 周郁晃了晃腿,含笑问:“不想吃酸的想吃苦的,是吗?” “是的。” “看完电影自己去拿,不能超过两块。” “好~” 话落,又殷切地喂给周郁一颗车厘子。 电影结束,卫许霁吃着巧克力做题,隔壁的金宝来敲门,宣布喜讯:“老板,按照这个票房势头,《信笺》的投资不但能回本,还能盈利啊!” 天啊,林林总总砸进去几千万,她差点以为要打水漂,没想到居然赚到钱了,小老板慧眼如炬啊! 卫许霁蹙起眉,看了眼卧室的门,耐着脾气说:“我不是说节假日别找我说工作的事情吗?还有,今天不是周六吗,你怎么还在这?” 啊这…… 金宝揪了把头发。 她是老板的私人助理,不应该24小时待命吗?小说里是这样写的,她的前任老板卫京玉的私人助理林应也是贴身跟着卫总。 怎么到她这里就变了……还有休息日,还是双休,合同里也没写啊。 那她这些天加的班算什么? 算她爱吃苦吗? 脑海里计算着自己损失的假期,金宝感受到生活对她的愚弄,恨不得以头抢地死给老天爷看。 她哽了一下,扶着墙,轻声问:“我可以申请补偿金吗?” 卫许霁用笔帽点自己的下巴,不做声,眼神一直往卧室瞟。 金宝:…… 现在她真的想死了。 …… 周郁在卧室里和韩倩打完电话,又和卫许霁提起票房问题。 周郁只是小演员,参与不到票房分账,原本不关心的。只不过她的小女朋友真金白银砸下去,她也怕卫许霁会亏钱。 卫许霁放下笔,想了想金宝刚才和她说的,认真说:“不会亏。” 周郁趿着拖鞋走到冰箱边,拉开门,找了一圈,拿出个苹果,去厨房洗干净,咬着苹果转回来。 “不会亏就行。”周郁坐到卫许霁身边,笑着说:“诶,长生你知道我收到片酬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什么?” 卫许霁目不转睛地盯着周郁一张一合的唇。 周郁感慨似的喟叹一声,咬一口苹果,嚼啊嚼,左腮鼓起来,再咽下去,才说“我在想,天呀,我得拍多少部电影才能把你投的钱赚回来还给你。” 胳膊搭在卫许霁的肩膀上,周郁看着卫许霁沉下去的脸,依然开怀笑着:“后来我才想起来,你赚的是票房钱,哪用我这仨瓜俩枣来填窟窿。” “所以,再拍戏我就更加认真,因为我怕观众会因为我的懈怠而不买账……”让你亏了钱。 剩下的话卡在嘴边,因为卫许霁突然凑近,扶着周郁肩膀吻上来。 动作不太温柔,以此彰显她的不悦。 周郁横着胳膊,怕苹果掉到地上,应接不暇的附和她。 卫许霁衔咬着周郁的下唇,抱怨:“为什么要还给我?周郁,你当时是想和我两清吗?我们两个的关系什么时候生疏到需要明算账了?”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周郁憋着笑,继续道:“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应该是四五月份,我亲你,然后被你打了一顿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很生疏。” 卫许霁:…… 卫许霁抿抿唇。 卫许霁眨眨眼。 卫许霁深吸一口气。 卫许霁心脏漏跳一拍。 卫许霁被周郁用力推开了。 茶眸危险的半眯,周郁咬一口苹果,咀嚼时侧腮鼓起,从上到下审视着卫许霁。 良久,轻笑一声,手背轻拍卫许霁的侧脸,人畜无害地问:“宝宝还想听我翻旧账吗?” 卫许霁怔愣时,就听周郁挽唇调笑:“某人当时可是一口一个‘我只想和你做朋友’,‘周郁你别这样对我’,长生还记得是谁吗?” 手背换成了掌心,指尖下滑,冰凉的掌心落到卫许霁的脖颈上。 周郁歪了歪头,指尖略微收力,缓声问:“宝宝,你是更喜欢周郁呢,还是更喜欢宫锦呢?告诉我好不好?” 卫许霁闭上眼,微抬起下巴,没说话。 周郁松开手,笑着用脸蹭她:“逗你的,我当然知道长生更喜欢我。” “都跑题了。我原本是想说,如果你因为我投资的电影赚了钱,而我认真演绎了你送我的角色,那是不是也可以说,我为你事业尽了一份力。” 周郁捏卫许霁的耳朵,“是不是?” 卫许霁思忖过,认真答话:“是,没有你,我不会投资电影。” 周郁坐直身体,也思索着:“如果再拍电影,我尽量看商业片,商业片好赚钱。” “不用。”卫许霁提起唇角,“挑你喜欢的就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因此破产。” “以及……”卫许霁拉过周郁的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再来一次,很爽。” 第206章 魔幻 这回轮到周郁愣住了。 所以,小师妹刚才闭眼,不是被掐疼了,而是……在享受? 哈哈。 周郁干笑两声,掐住卫许霁脆弱又温热的脖颈。 掌心下是卫许霁跳动的脉搏,周郁看到卫许霁半启唇,轻轻呼出一口气,孺慕的看着她。 周郁:…… 这魔幻的世界。 等会她就把小书房的门锁起来,让卫许霁再也接触不到这些……十八禁的东西。 …… 晚饭前,两人去了趟超市。周郁想吃可乐鸡翅,家里没有材料。 出门前没戴口罩,周郁在挑番茄时候被人认出来了。 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用一副间谍接头的语气问她是不是肖晦光。 “是。” “我刚从电影院出来,你演的好好,你爹也不是个东西。靠,烧死都便宜他们了,你就该同样泼他们硫酸的……不对,浸硫酸池,让他们挫骨扬灰。” 周郁脸上营业的笑差点没维持住,余光看了眼在不远处的货架旁接电话的卫许霁,深呼一口气。 就……真挺魔幻的。 卫许霁做饭时,周郁在旁边打下手,和卫许霁说了这件事。 卫许霁停下切菜的动作,想了想,扭头问周郁:“你有名气了,我给你安排保镖行吗?” “用不着,保镖随行,太招摇撞市了。” 周郁甩甩手上的水,笑着问:“你确定只想说这个吗?” 不是。 卫许霁抿紧唇,放下刀,转身虚虚搂住周郁的腰,下巴搁在周郁的颈侧,不大高兴的叹气。 “以后我们还能一起逛街、一起去电影院、一起去乐园吗?现在有人能认出你,你是不是就不能随意在公众面前露面了?” 周郁擦着手,笑得胸腔都在起伏,“谁说的?” 她没料到卫许霁居然会说这个。 因为她刚才说了那个女人问周郁能不能合张照,她以为卫许霁要问她有没有拍。 “路望今。” 刚才路望今给她发消息,说下午放学后她和祝简去电影院看了《信笺》。 隔着屏幕就觉得吵。 路望今:【wc阿郁姐下线时我爆哭,她是做的不对,扣两点信誉分得了,为什么要把她逼死!!!】 路望今:【还有回忆中在医院揭开纱布的那一幕,电影院里一堆人都在骂那个渣爹不做人,要不是他,哪会有后面的连环惨案】 路望今:【阿郁姐的演技好好,我以为她长得那么好看,是个镶边的花瓶来着(私密马赛,我刻板印象我该死,你和阿郁姐99)没想到是整容式演技!!】 路望今:【我感觉阿郁姐的演技要压男主一头,主要她没毁容前真的好帅啊,又温柔又帅,我最吃这款了!】 路望今:【嘿嘿,你完蛋了小同学,你女朋友要走进大众视野了,还是爆火,我看阿郁姐的粉丝快要突破一百万了,她要成明星咯,而且再也不能陪你出去玩,而你,小可怜,将凭空收获一堆情敌哈哈哈哈】 最后一条发的是语音,结尾处的笑声魔音灌耳余音绕梁。 气得卫许霁把路望今删了。 但路望今的话仍时不时萦绕在卫许霁脑海里,放大了她的焦虑,并在周郁告诉她,自己被人认出来时,达到顶峰。 卫许霁闷声闷气的问:“她说得对吗?” “不对。” 干爽的手握住卫许霁的手腕。 周郁重复:“不对。” 卫许霁有时候很好哄。 明明刚才焦虑到头疼,却又能因为这两个字瞬间放松下来。 周郁甚至没说一句解释的话,没说“工作不会影响我的生活”,卫许霁那颗受惊的心,就已经选择无条件相信她。 …… 今晚是个看星星的好日子。 好在没有乌云遮挡。 好在没有阴风冷雨。 好在周郁回来了。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卫许霁之前给周郁买的威士忌还没喝完,周郁开了一瓶,端着杯子去陪阳台上的卫许霁。 晚饭后,周郁说看星星可以,但要记得保暖。于是卫许霁在毛绒睡衣睡裤的基础上,又穿了件长款羽绒服,围上周郁给她织的围巾。 围巾针脚细密,摸着细腻又有质感。不是纯色,而是黑白灰三色混合的格子围巾。每个格子都很大块,周郁又在格子里织了小狗爪。 ——她觉得也像猫爪,但周郁肯定的说是小狗爪。 ——周郁还摸着小狗爪,说这是专属于卫许霁的签名。卫许霁喜欢这个说法。 可惜穿着羽绒服也不甚暖和,卫许霁两条胳膊缩在一起,谨慎的凑到镜头前看星星。 周郁就站在她身侧,没打扰她,惬意的喝着酒,看小狗摆弄玩具。 卫许霁抬眼看她,吸吸鼻子,眉眼弯弯:“你要看吗?” 室外太冷,氤氲的暖光下,卫许霁吐出的话全变成雾气,舒朗的眉庭抗住了寒气的入侵,脆弱的鼻头却被冻红。 两只手搓一搓,再放到嘴边哈气。 真和小狗一样。 周郁扬唇笑了下,空着的手帮卫许霁把散落的碎发挽起来起来,下巴微收,摇摇头。 “你玩吧。我喝了酒,可能观测到的不是很准确。”她说话时倒没有雾气。 右手举起,杯中的琥珀色酒浆只剩三分之一,手腕再一抬,杯壁挨到唇边,三分之一的威士忌也没了。 卫许霁搓搓手,安静地盯着她。 忽然有点怀念威士忌的味道了。 可周郁没有邀请她品尝的意思。 山不就我我就山。 留恋的看一眼天文望远镜,卫许霁拉着周郁进房间,一本正经的和周郁说:“你还记得在一起的那个晚上吗?你教我喝酒,我现在……也想教教你。” 说到最后,卫许霁有些难为情,喉头耸动一下,揉揉鼻子,才继续说下去。 周郁哪能听不懂她的意思,含笑道:“明天还去看电影吗?” “下午去。” “下午?那早饭……” “不饿,你也不饿。” 周郁放下杯子,纤细的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含笑点头:“对,我不饿。” 第207章 天赋型选手 卫许霁不常喝酒,酒量一般,更遑论要教周郁“品鉴”。 从橱柜拿了周郁手中同款的雪山玻璃杯,冷水冲洗一遍,再去冰箱拿冰块。周郁教过她,威士忌加冰会更能凸显出威士忌独特的风味。 卫许霁不懂,卫许霁盲目顺从。 周郁站在桌子前,掌心扶着桌沿,食指微蜷,一下下点着手边的空杯子。 “我建议……” 卫许霁倒酒的动作一停,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周郁捻着碎笑,素手盈盈一指,“先把衣服脱了。” 卫许霁身上仍穿着那件长款羽绒服,围巾也没摘。她身量纤细,但有一层厚衣包裹,难免显得臃肿。 而且室内开着空调,再这样穿,有些不合适了。 卫许霁低头看看自己,放下酒瓶,小心将打着她专属标签的围巾摘下,叠好,放起来,然后将羽绒服随手扔到椅背,穿着毛茸茸的睡衣,趿拉着拖鞋钻进卧室。 十多分钟后,卫许霁红着脸,全裸着出来。 等等……什么? 周郁:??? 周郁:!!! 这对吗? 周郁身体僵硬了一瞬,视线不知道往哪里放,看了眼没拉好的阳台窗帘,紧急叫停:“站住!” 她拎起卫许霁留下的羽绒服,抖落开,三两步走到卫许霁面前,用羽绒服将卫许霁包裹住。 周郁没有低头,眼神落在旁边的花瓶上,给卫许霁拉拉链:“冷不冷?怎么把衣服全脱了?” “你……不是你说?”卫许霁迟疑着开口。 拉上拉链,周郁直起身,一口气堵在胸口,“我说什么说,我说的是脱外套,室内那么热,你穿着羽绒服乱窜,等会得热出一身汗。” 卫许霁抿了抿唇,脸颊沾染着稚嫩的粉红,下巴蹭了蹭立起的衣领,轻声道:“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怪不得我等你那么久,你都没有进来。” 卫许霁略微收起下巴,将鼻子也藏在衣领下,露出一双晶莹无措的眼睛,缓慢眨着,透露出失落的意味,然后懊恼的低垂。 所有心理活动全挂在脸上。 周郁忽然发出几声短促的气音,整个人挂在卫许霁身上笑。 受不了。 太可爱了。 真的。 她的小师妹太可爱了。 …… 教学还在继续。 重新换好衣服,卫许霁回到她的讲台。 仰头,学着周郁平常的样子,只喝一小口……不如周郁喂她的好喝。 是同一款酒,百富雪莉桶,连年份都对得上,怎么会不一样? 她抱着求证的态度,贪婪的喝了一大口。在她不得章法地吞咽下辛辣刺激的焦糖香酒水后,喉管像被猫爪挠了挠。 酒杯还拿在手里,卫许霁忍不住,弯下腰,低声咳嗽。 难喝。 但她还在记着数,这是第二口。 等卫许霁缓过来,她端着酒杯走到周郁面前,腰一抬,坐到周郁腿上,挡住周郁看电视的目光。 原本要说的话突然抛之脑后,卫许霁拎起眉毛,嘴角往下抻了抻,低头去看周郁的腿:“周郁,你身上好凉。” 有点冰。 周郁抬腿掂了掂她,“冻到你了吗?要不要下去?” “不要。” 小抿一口酒,正在思考哪个角度亲会让周郁更沉迷,手里的酒杯就猝不及防的被周郁抢去。 剩下半杯被周郁一饮而尽。 卫许霁润润唇,目不转睛地盯着周郁,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就被周郁掐住。 凉凉的,力道有点轻。 下一瞬,周郁的唇覆上来,与卫许霁交换彼此感受到的酒香。 卫许霁:……威士忌似乎又变好喝了。 …… 为了迎合卫许霁的癖好,以及满足周郁的私心,周郁从上锁的小书房里拿出了带铃铛的choker,会动的猫耳朵,以及能遥控的毛绒绒的尾巴。 东西摆在卫许霁面前,周郁笑了下:“要我帮你吗?” 卫许霁用食指拎起熟悉的项圈,晃了晃,铃铛脆声响着……声音听起来和上次的差不多,又同样是黑色皮质的。 但卫许霁知道,不是同一个,因为上次的项圈有小猫爪,这次的…… 有印着“puppy”的铭牌。 有牵引链。 周郁俯身接过choker,熟练打开,给卫许霁戴好,指腹拨弄着垂在锁骨处的金色铃铛,唇瓣擦过卫许霁的眼皮,鼻尖蹭了蹭卫许霁的额头。 周郁垂眸看着卫许霁,绚烂的茶眸里满是兴味。 她温声问:“狗狗喜欢吗?” 清泠的嗓音砸进卫许霁心底的湖,搅弄出一圈圈回荡的涟漪,惊起一滩鸥鹭。 卫许霁诧异的看她。 周郁拎了拎唇,捏着卫许霁的下颌,一寸寸收力,嗓音冷下来:“说话。” “喜欢。” 卫许霁脸上的笑意扩大,向来干净纯洁的乌瞳里翻滚着情欲,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圈禁卫许霁藏起来的本性。 周郁觉得自己玩大了。 果不其然,手背传来温热的触感。 卫许霁半张着唇,急促的喘息几下,仰慕的看着周郁,说:“如果你能打我一巴掌,或者……或者掐我,就更喜欢了。” “这个铭牌是你赋予我的身份吗?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你都会坚定不移义无反顾的爱我,对吗?” “我喜欢你带给我的一切,你的气味,你的声音,你的吻,你隐忍的喘息,你的克制的羞辱……你的所有,好喜欢。” 周郁:…… 绞尽脑汁模仿漫画里的内容,仍是比不过领悟能力卓越的天赋型选手。 服了。 第208章 教学 卧室的窗帘遮的严严实实,门也认真掩住。空调被调高了几度,现在正任劳任怨的向小房间里输送着暖气。 那张拥挤的单人床在周郁上次回来后换掉了,换成了更适合两人居住的双人床。 卫许霁觉得有点可惜,换了床后,小卧室就摆不下那张柔软好睡的沙发了。但是,独自凄凉的睡沙发,和抱着周郁睡大床相比,后者显然对她更有吸引力。 这间卧室很小,布局比起周郁家里的卧室要简单很多。 卫许霁好奇过这个问题。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既然周郁能把家里的卧室折腾成那副样子,这里的,为什么不再认真装饰一下。 周郁当时说,因为这里只是避难所。 “避难所哪里在乎什么舒不舒服,而且,在你到来前,我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久住。” 这份特殊对待,又让卫许霁的心乱跳许久。 空调温度开得太高,室内空气干燥,周郁不适应,觉得鼻腔有些不舒服。 好在之前有卫冉婷的提醒,卫许霁提前买了加湿器,现在找出来就能用。 周郁打开加湿器,调整过水雾,端起卫许霁给她端来的冷水润嗓。 卫许霁还把周郁那个藏着“隐藏惊喜”的行李箱拉了过来,一边拆“惊喜”,一边问:“漫画里的小鞭子也没有吗?绳子也没有吗?” 周郁不大想回答这个问题。 卫许霁翻找角落,疑惑地问:“你上次用在我身上的绸缎去哪里了?” 蒙眼时,体验很不同。 她想让周郁也试试。 “扔了。”周郁清了清嗓子,才说。 卫许霁转头抬眸看她。 为了方便佩戴配饰,卫许霁将自己藏在衣服里的长命锁给摘了下来。因为经常佩戴,现在反而有点不适应。 灵动纯洁的眸子瞧着她,周郁呼吸一窒,偏过眼,又喝了口冷水。 卫许霁思索片刻,认真问:“扔掉了?为什么,你不喜欢吗?还是……我表现得不好。” “用完就扔掉了,不要多想。” 周郁放下水杯,走到卫许霁面前蹲下。 过程中,卫许霁像向日葵一样,视线紧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 周郁被她的这个举动逗笑,伸手逗卫许霁的下巴,补充解释:“这些用品大多是一次性的,用完就可以扔的。而且,我不信任市面上的消毒液,之前用过的东西,我不想再让你用,怕不干净。” “我不干净吗?” 周郁可以确认,卫许霁的生理知识也是很不合格的。不过她不想在这时候支教。 周郁不轻不重的拍卫许霁的脸颊,脸上的笑意收敛几分,“你是在质疑我吗?” 挺唬人的。 至少卫许霁不敢问东西了。 …… 实在找不到想要的东西,不用周郁嘱咐,卫许霁很懂事的将翻出来的东西认真收敛回去。 因为碰过周郁口中的“不干净东西”,卫许霁用洗手液清洁过,才重新进来。 周郁斜倚在床头,腰后垫着个枕头,手里把玩着手机。 关上门,正要出声问询,就听周郁几不可察的轻笑了一声………… 周郁很少这样无缘无故的笑,卫许霁转身找有没有能让周郁开心的事物或人。 找来找去,只有她一个。 “过来。” 闻言,卫许霁不敢多耽误,赶紧过去。 “停下。” 卫许霁停下脚步,站在床尾,觉得周郁似乎在遥控她。 周郁怎么不命令别人?周郁果然最喜欢她! 周郁又笑了。声音轻飘飘的。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卫许霁回神,就见周郁在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自己。 “我有点后悔,居然没想过在房间里装一面全身镜。”周郁这样说。 “不能让你见到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太可惜了。” “很可笑吗?” “不,很可爱。” 大概是真的可爱,因为卫许霁几乎能看到周郁眼里溢出来的喜欢。 卫许霁放心几分,正要抬步绕过去,就听周郁温和地说:“宝宝,从床尾过来。” 卫许霁尝试理解这句话,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脱下拖鞋,从周郁指定的方向过去。 到一半,周郁伸出腿,拦住卫许霁的前路,不许她向前。 “你过来干什么?” 周郁这个人很不讲理,明明是她让人过来的,却要问这一句。 卫许霁疑惑地歪头,雪白的耳朵垂下去,失落又小心地说:“上次,上次喝完酒,我们还做了其他事,你还记得吗?我想……我今天也想。” “不记得,想什么?” “想让你开心。” 周郁和煦地往后挪了挪。 慢悠悠地说:“这才是表达开心的方式,长生记住了吗?” “记住了。” 周郁懒洋洋地看她,挑了挑眉。 卫许霁扑到周郁身上,小狗似的蹭周郁的下巴,说:“喜欢你。想让你开心。” “看着我说。” 嗓音刻意放沉,不同于以往的音色,像是优雅的咏叹调。 卫许霁看着周郁,羞赧的心镇定下来,听话重复:“喜欢你。想让你开心。” 周郁:!!! 好像,是有点爽! 舌尖抵住侧腮,周郁深呼吸几次,强忍住不ooc。 卫许霁见她没反应,小声求饶:“我们做一次,做一次好不好?我好想你,我的身体也好想你。” 周郁被她的说法逗笑,捏着卫许霁的下巴晃了晃。 “不可以说下流话。” “没说。” 卫许霁去亲她:“很干净的,比你之前在床上说的,要上流得多。” “我说什么了?” “你问我爽不爽。”卫许霁小声控诉她:“我都只问舒不舒服。” 周郁再也忍不住,捏着卫许霁的脸颊轻扯,“那你等会要不要问我?” 这个意思是……同意了! 因为太激动,膝盖不小心跪到周郁随手放的手机上,点开周郁正在看到视频。 是段粉丝剪辑的『肖晦光』人物弧光。 因为没防备,两人同时被吸引注意力,看过去。 “你喜欢看这些吗?我让人给你剪辑好多好多,好不好?” “不要,看腻了。” “看我好不好?你不会看腻我的。” “那么开心?” 卫许霁帮周郁脱衣服,凑过去吻她的肩膀,“我等会儿会更开心的,你帮帮我,帮我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好不好?” 说着,抬腰坐到周郁的腿上,卫许霁不可思议地伸手摸周郁的小腹,“不凉了?” 周郁无所谓的笑笑,“勉强在热水里泡了一会。你早进来几分钟,说不定还能看到我被烫红的样子。” 卫许霁错愕地愣怔住。 周郁抬腿,将她撑起来,轻声警告:“气氛到这了,你要是敢因为‘心疼我’这种烂借口停下来,就永远别想碰我。” 第209章 教学后续 自上次在苏市为了勾引卫许霁冲热水澡后,周郁已经很久就没有这样折腾她的身体了。 为了谁,不言而喻。 卫许霁记起自己在半小时前,坐到周郁的腿上,抱怨周郁的身体凉。 因为真的很凉,周郁穿着短袖短裤去阳台晃了一圈,回来又躲到离空调出风口南辕北辙的方向,吃冰,喝酒,喝冷水。她身体的温度和在冷风中吹了很久的天文望远镜差不多,因此,隔着单薄的睡裤,卫许霁依然被冻到了。 卫许霁当时的反应很正常,无可指责。 但,此刻卫许霁觉得自己蠢得要命。 周郁的目光凉津津落到卫许霁的脸上,右手捋一把尾巴,把人推开,手肘撑着床,滑下去,扯过一边的被子给自己盖上。 卫许霁有些不知所措:“周郁。” 周郁没说话,把卫许霁强塞给她的尾巴控制器扔出去。 “啪”一声砸到门上,控制器四分五裂。 然后转身,用床边柜上的控制器关上灯,闭上眼睛。 “我没说停下来。” 卫许霁绕到床的另一边,去拉周郁的手,小心翼翼的为自己辩解:“我是有些心疼你,但没说要停下来。” “不能心疼你吗?你为我考虑……为我让步那么多,我不能心疼你吗?” “你别生气,我很听话的。” 卫许霁摸了下尾巴,确认过材质不会轻易变形,才钻进被子里,小声求饶:“周郁,对不起,我反应慢了点。你理理我,求你理理我,我想亲你。” 轻柔的吻落到周郁的唇畔。 卫许霁青涩的舔舐着,抓着尾巴往周郁小腹上蹭。 没蹭几下,手,连同尾巴,被周郁抓住了。 周郁长叹一口气,掀起眼帘,目光幽深的盯着卫许霁,对方慢悠悠的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用“漏网之鱼”的尾指,摩挲周郁小腹上细腻的皮肤。 “它说爱你呢。” 卫许霁纯良的笑,在周郁的禁锢下,小幅度晃晃尾巴,“它说,好喜欢周郁,和周郁在一起好开心。” “你也开心一点好不好,笨蛋小狗反应慢,你不要和小狗计较,小狗只是太爱你了。” 卫许霁原本不会哄人的,但周郁哄了她那么多次,她看都看会了。 周郁之前说她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对待周郁,那么,周郁是不是也在用周郁喜欢的方式对待卫许霁呢? 卫许霁哄周郁时说自己是笨蛋,但她觉得自己很聪明,因为按照逻辑,她的推理完全没有谬误。 周郁肯定会消气。 ……尽管她不知道周郁具体生什么气,但道歉哄人总是没错。 周郁的手顺着尾巴钻进卫许霁的衣服里,指尖捉弄卫许霁的后腰,按压过后,拍了一巴掌。 贴在小腹上的尾巴震颤一下,身前的卫许霁挨得更紧了。 “周郁,你消气了对不对?” 周郁移开眼,“一点点。” 卫许霁眼睫垂下去,“一点点消气吗?我只能哄好你一点点吗?” “一点点生气。”周郁扣住卫许霁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我不太想让你因为这种旁枝末节的东西心疼我。” 卫许霁咀嚼着“旁枝末节”四个字,不太赞同的抻一抻嘴角。事关身体康健,怎么会是旁枝末节? 但刚惹过周郁,她不敢表露出来,只说:“我不太懂。周郁,我很笨的,需要你教我很多东西,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 周郁消气后真的很好说话。 她摸着卫许霁的脖颈,温声解释:“长生,对我来说,刚才只是洗个比较烫的澡而已,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就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不值得说出来博你同情,所以我没放在心上。” “可你的反应告诉我,我恋爱脑上头,头昏脑涨的做了一件损害自己切实利益的事。我没有。” 最后三个字是她为自己的辩解。 卫许霁低下头,诚恳应声:“我确实这样想你了。” 毛绒耳朵擦过周郁的耳垂。 周郁借着挽碎发的机会,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朵,“这样做有一部分为了你的原因,但如果我不愿意,我可以告诉你今天就到这里,我们睡觉吧。你知道的,如果我真的不想,你逼迫不了我。我这样,只不过是因为我想,我是自愿的。” 卫许霁用自己的语言翻译一遍,眼睛唰的一下亮起来:“你的身体也在想我。” 周郁:…… 啊……是,但不用这么直白。 周郁被卫许霁毫不含蓄遮掩的话语噎得一滞。 “那?” “可以。” 卫许霁亲着周郁的下巴,腿搭到周郁的小腿上,因为太温热,忍不住蹭了蹭。手也不老实的丈量着周郁的丰腴,感受周郁左胸腔内跳动的心脏。 随着她的靠近,贴在周郁小腹上的尾巴颤抖的更明显。 “周郁,小狗是这样表示喜欢的吗?” 她低喃,掌心留恋的揉了揉,下移,抓着尾巴往周郁的大腿上按。 正要绕开碍事的衣物往下探索,脸颊就被周郁扇了一巴掌。 挺响,但是不疼。 而且打完后,周郁就伸出手来抚摸,温声问:“有感觉吗?” 卫许霁抬眸看着正一本正经检查那一巴掌有没有伤到她的周郁,嘴角不自觉上扬,一颗的心脏怦怦乱跳,激动的快要从身体里挣脱开。 “有。” 她说完,微微转头,亲吻周郁的掌心。就看到周郁脸色一顿,神色微妙起来。 卫许霁觉得周郁好色啊。 最先开始做dom是她,把卫许霁打扮成宠物的是她,现在却又端的一副懵懂无知不求甚解的样子。 周郁应该最懂了。 毕竟她收集了那么多特殊癖好的漫画。 可她的反应又那么有趣。 卫许霁往下滑,吻在周郁的锁骨上。 “你喜欢我戴尾巴吗?周郁,以后但凡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都戴给你看好不好?” “我有点喜欢它,因为你喜欢,我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周郁掐住她的脖子,闷哼,“那叫爱屋及乌。”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周郁感受到了,因为滑落到她腿心的尾巴摇摆的更剧烈了。 卫许霁恳求她:“再重一点,周郁,周郁宝宝,再重一点好不好?” 周郁松开手,一巴掌拍到卫许霁肩上,用了些力,痛疼感瞬间蔓延至卫许霁的四肢百骸。 卫许霁抱住她:“好喜欢你。” 第210章 小魔王 海市的圣诞氛围一直很浓厚。 市里从很早就开始布置圣诞装饰,朋友圈里不少人都在晒打卡照。 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卫许霁都关注到了,问周郁,为什么一群收不到圣诞老人送的礼物的大人对这个节日这么狂热。 周郁摸着卫许霁的脊骨,懒洋洋地说:“谁知道呢。” 从读书时,周郁就对这些不能放假的节日不感冒,没有一丁点参与的兴趣。 尤其是圣诞节,无聊又麻烦,唯一的优点是不用回去陪俞敏吃饭。 想到俞敏女士,周郁心里念了句“抱歉”,开始盘算春节要在家里住几天。 今天的安排很简单,中午起床吃顿午饭,下午和卫许霁去电影院看电影,晚上她打游戏卫许霁补作业。等凌晨,把卫许霁哄睡着,她就开车去裴晏初家里,检查裴晏初有没有死……哦,是有没有事。 大概率是有的。 这真是一个令人难过的消息。 她又要在深夜拖着酒鬼去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医院了。 如果情况危急,她还要守在那里,因为裴晏初不是很信任她的那群保镖。 说起这个,周郁也不知道裴晏初怎么想的,将自己的安危交由保镖,却又不够信任她们。 很矛盾。 作死。 疑心病又重。 好在裴晏初有病,她的病情又能很好的解释这两点。 不过她这次应该可以给她那个不惜命的朋友缴纳一下医药费。如果百川小公主需要的话。 只希望她带着一身酒味赶回家时,卫许霁还没有醒。虽然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 十二月的天,只要不下冷雨就勉强是好天气。 吃过午饭,周郁换好衣服,准备梳妆打扮一番,好带卫许霁去看电影。 手边的手机跳出一条消息: 【我分手了,你回海市了吗?要不要过来喝一杯?】 脑海中翻找一圈谈恋爱的朋友,正想着怎么安慰对方,点开消息一看。 是祝繁。 ??? 周郁满头问号的回复:【失恋?你和谁恋了?】 祝繁发来一个地址,是家餐厅。 餐厅名字很耳生,周郁在地图上搜索后才知道是最近新开的。老板胆子挺大,现在还敢做餐饮。 卫许霁拿着四分五裂的控制器进来,“你能修好吗?” “不知道,除了钟表,我没拆过其他东西,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修。”周郁边说边打字:【我们要去看电影,陪不了】 不再管对面『重色轻友』的轰炸,周郁放下手机,接过控制器,左右翻了翻,“不修了,我们买新的好不好?这个已经用过了。” 塑料壳被摔碎了,里面简单的电路裸露出来,损毁大半。 周郁不是工科生,学的东西大多是纯理论,动手能力有限。何况家里也没有能用来修复的工具。 卫许霁有点可惜。 正要难过,卫许霁突然想起一件事。 卫许霁接过控制器,随手放到周郁嗡嗡作响的手机上,将周郁的长发拨到一侧,指尖穿梭在发尾,“实验室布置好了,在别墅的地下室。我都不知道有地下室。” 手肘搭在椅背上,周郁含笑看她,“大部分房产证上都有户型图。” “哦,下次我会看的。”上次买房子是让金宝去的,她没有全程跟进,只看结果,很多东西都不了解。 等她们结契……结婚时,她肯定会亲力亲为。 想到这,卫许霁有点耳热,指腹蹭了蹭周郁淡粉色的唇瓣,帮周郁来拿化妆包。 “等假期……寒假,路望今说,寒假会放半个月,你陪我去苏市的房子里住几天好不好?” 周郁拿出爽肤水和防晒,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小老板没给我安排工作吗?接触接触新剧本,拍拍杂志,或者参加点什么综艺露露脸……不会是广告吧?” 卫许霁偏了偏头,眼睫忽扇,声音忽然低落下来:“没有,你不想拍就不拍了,如果不是你说还有一部电影要宣传,我都打算解散你的工作室。” 她难过不是因为周郁的刻意揶揄。 而是因为周郁叫她小老板。 …… 卫许霁对自己的员工没什么感情,那些员工也只把她当作麻烦古怪的老板——她们有自己的聊天群。 九月份的时候,卫许霁去批复工作,看到了电脑上没关的界面。 她们通风报信般说:【小魔头来视察了。】 卫许霁知道,群名称后面的数字代表着人数。 『黄金矿工』的后面,跟了个『8』。 算上金宝,她一共有八个员工。 卫许霁偶尔也想像周郁告诉她的那样,与这个世界建立更亲密的联系。 但她木讷,冷漠,除了周郁和她异世界的两个亲人,没人能再大幅度掀起她的情绪。没有多少人愿意接纳她。 她很不讨喜。 这一点没人告诉她。 但她就是知道。 比如,课间去洗手时,她曾能听到有人问,你们班的卫许霁怎么样?她好漂亮啊我说,成绩还那么好,很多男生追吧。 然后,另一个女生说,她呀,高岭之花,高高在上,凡夫俗子配不上。 听起来像是夸奖,但语气里透露着不屑。 然后,同班同学又鄙夷地说,人家眼里哪有我们啊,和谁都玩不来,也就路望今那个二傻子热脸贴冷屁股,一直追着她跑,你没看到祝简因为她和路望今吵多少次了。 回教室擦干手,卫许霁问祝简:“我很高高在上吗?” 祝简说:“有点,连辣条都没吃过,挺不食人间烟火的。” 比如,『黄金矿工』里的那条【小魔头来视察了。】是“aaa商业女强人背后的女人”发的。 那是金宝的id。 几个月前和周郁闹别扭,她独自从苏市回海市,坐在周郁家的沙发上看周郁家的电视。 是部仙侠虐恋的电视剧。 刚播了个开头,金宝来送饭,和她说男女主好虐的,纠缠了几世才在一起。 “男主是魔尊。”卫许霁蹙起眉:“女主应该一剑将他杀了,怎么会同他在一起?” 金宝梗塞,“男主成为魔尊是有原因的,他曾经被欺辱……” “那他强大起来这么不去帮其他被欺辱的人,反而毁灭世界?他不该死,其他人就该死吗?” “不能这样说吧,而且杀死他时间线会收束,女主也会死的。” “死一个总比死全天下好。” 金宝:…… “您似乎讨厌坏人。” “我厌恶魔族。” 然后,金宝明明知道她讨厌魔,仍是给她冠一个“小魔王”的称号。 金宝可能也讨厌她。 幸好,她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只不过,当周郁用“小老板”这个词语叫她时,她好像也有点为自己难过。 她原本都要接纳金宝做她最信任的伙伴了。 第211章 一颗心 今天是圣诞,又赶上周末,现在又是饭点过后,三重buff一叠,叠出等候大厅里簇拥着的人。 与《信笺》同期上映的还有几部爱情电影。 周郁不想看自己拍的电影,卫许霁又对人挤人没兴趣,索性挑了部动画片大电影。 哪怕戴着口罩,卫许霁都能感受到周郁在欲言又止的看着她。良久,周郁悠悠叹口气,转身去取票。 卫许霁原以为周郁是不喜欢,想告诉她不必勉强,就被抱着爆米花的的周郁拉进影厅。 等电影院里出现小孩尖促的叫喊,以及不绝于耳的吵闹,间或夹杂哭声,和家长哄人的声音,卫许霁才明白周郁未尽的话是什么。 对啊,周末,小孩也多。 “走吗?”周郁附耳过来。 斜后方没人管的小孩开始踢椅子了。 “好。”当然走。 远离混世魔王们的辖区,卫许霁问周郁:“你刚才怎么不直接告诉我?” 周郁含笑的躲开眼神,拎了拎唇:“你感受一遍,体验感可能会更深。” 卫许霁懂了,周郁又想逗她了。 怎么会有周郁这样有趣的人,喜欢! 好喜欢! …… 最近没有什么好电影重映,周郁挑了又挑,没一部能看得上眼的。 卫许霁坐在她身旁,脖子上围着【周郁】【亲手】织给【卫许霁】的围巾,乖巧地喝着她曾经喝不惯的可乐。 见周郁烦恼,卫许霁很自然的凑过去为她分忧。 肩膀抵着周郁的背,闻到周郁身上温凉的雪松香,卫许霁贪婪的多吸几口。然后选了个勉强顺眼的,修长的食指一指:“这个吧。” 周郁订完票,才问:“喜欢这个题材吗?” “不喜欢。” 卫许霁放下可乐,露出咬扁的吸管。 她凑到周郁耳边,掩耳盗铃般把唇藏进围巾里,软声道:“书上说了,约会看电影的重点在约会上,亲密接触最重要。” 周郁看了眼吸管,挽唇笑着,帮卫许霁把围巾理好,温声问:“什么书?” “祝简买的追女孩手册。” 周郁轻笑一声。 卫许霁坐好,咬住吸管,含糊道:“不过我觉得这本书里写的并不是很对。很多方式我们两个都不喜欢。” 喝了口可乐,松开更加扁的吸管,卫许霁蹭蹭耳朵,和周郁说:“如果祝简照学,我感觉她的告白成功的机会会更加渺茫。周郁,我的耳朵好痒。” 她按着围巾歪了歪头,把耳朵露给周郁看。 “红了。”周郁轻声说着,捏住卫许霁的耳朵。 还有点烫。 周郁曼声说:“说起这个,来之前,祝繁给我发消息,说她失恋了,叫我去陪她喝酒。” 卫许霁耳朵贴着周郁冰凉的手,也不痒了,也不热了,舒服的好像吃了草莓大福。 见周郁等她接话的样子,卫许霁抿唇,抻一抻笑,“那你要去吗?” 周郁放下手,掏出手机,按亮,递到卫许霁面前,在卫许霁愣怔时用卫许霁的脸解锁。 不是她故意秀,实在是戴着口罩,不方便。 和祝繁的消息框已经到了99+。 刚点进去,肩膀一重,卫许霁围巾的上的小狗爪垂到她脸侧。 她偏头,看着卫许霁的眉眼,没说话,把手机放到两人中间。 最近几条都是表情包。卫许霁食指往上翻,翻到语音条,看了眼周郁,点开,就听祝繁说:“之前你常去的那个酒吧来了一个新驻唱,唱歌超级好听!十个你也比不过的那种,我问过,今晚她会去驻唱,你要来吗?” 下一条语音要自动播放,卫许霁点暂停,安静地坐回去。 然后沉默的咬吸管。 周郁揉揉她的耳朵,“我不去。” 卫许霁如释重负的松口气,松开“饱经风霜”的吸管,嘴角翘起,说:“和朋友玩嘛,很正常的,你有自由选择的空间,我不会说什么,最多只会有一点点想你。” 说着,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节尾指的距离。 看了眼周郁。 卫许霁贪心的扩大成拳头大小。 路望今说,人的心脏和拳头一样大。那她会有『一颗心』来想周郁。 周郁看她拙劣的表演完,笑着捏了捏小狗的脸颊,夸张的配合她:“哇,是嘛,宝宝好大度,可是我一点都不想离开你。请原谅我的黏人,好不好?” 卫许霁听出她的意思,要回恢复本色的耳朵又慢腾腾红起来。 下巴藏在围巾了,卫许霁低头捏着可乐杯,小声应:“好……好哦。” 可爱死了。 周郁按捺住想吻她的冲动,看时间。 视线不经意扫过吸管,周郁笑起来:“对了,长生你有听过那个说法吗?” “什么?” 周郁手机放进风衣口袋,按住卫许霁耳下的围巾,附耳,小声说:“喜欢咬吸管的,性\/欲都比较强。” 卫许霁慌乱的看她,脸要红透了,却问:“可是……可是你不咬吸管啊?是不是不准?” 周郁:……小师妹脑子转得好快,居然不落套。 她坐回去,哼笑:“当然不准,杂志上的伪科学,不要信。” “假的呀。” “对啊,一个人的底色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动作看穿,又没有读心术。” 周郁敛敛衣服,拍拍卫许霁的手背,“走吧,可以进了。” …… 卫许霁说着“如果祝简照学,告白成功的机会会更加渺茫”,自己却诚实的践行着那本追女孩手册里的教学。 电影无聊冗长。 卫许霁却不无聊。 捏捏周郁的手,摸摸周郁的腿,偷偷摘下周郁的口罩,喂颗爆米花,喂口可乐——不是她的那瓶——周郁累了会靠在她的肩上,这样就能观察周郁了。 电影出现接吻片段时,四面八方传来接吻的水渍声。 而卫许霁把食指伸到周郁嘴边,被周郁咬了一口。 卫许霁更开心了! 第212章 又失恋 祝简失恋了。 对,是祝简,不再是祝繁。 周郁和卫许霁看完电影回来,就见家门前站着一个人。 衣着打扮很得体正式,半低垂头,鼻梁上架副墨镜,嘴上咬支细烟,倚靠着墙,一条腿微曲,抱着臂,跟电影里的黑帮大佬似的。 因着已近日暮,天色昏黄,乍一看认不清人脸。 走近一看,咬的是棒棒糖。 不好意思,重点错了。 走近一看,竟然是祝简。 周郁看一眼卫许霁,松开挽着卫许霁的胳膊,“小祝来找许霁玩吗?怎么不打个电话和我们说一声。” 祝简拿下棒棒糖,“我……冒昧打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周郁从包里摸房门钥匙,没摸到……好像又忘拿钥匙了。 正要用专业技能“开门”,旁边伸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的食指上挂着一串钥匙。 “你偶尔会需要我。” 周郁接过钥匙去开门时,就听卫许霁跟在她身后说:“我会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做得很好。” 周郁拉开门,转身揉乱卫许霁的头发,余光看一下仍在拍电影的祝简,含笑和脸上写满了“快夸我”三个字的卫许霁说:“是呀,我们长生就是这样好。” 卫许霁无形的尾巴快要摇出火花。 捏捏卫许霁的手,提醒她有人在。 周郁招呼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祝简,“小祝进来说话,外面太冷了。” 祝简道了声谢,跟进去。 按亮灯,周郁又打开空调,不断调高温度,将卧室的加湿器拿出来,换上新的纯净水。 祝简换好鞋,站在玄关。 “不摘墨镜吗?”卫许霁问。 “我的眼睛看不了光。”祝简这样说。 卫许霁抿抿唇。 可是楼道里的是声控灯,她们刚回来时,还是暗着的。 而且…… 卫许霁从茶几上拿过抽纸,掖祝简怀里,“你的墨镜上有泪,脸上也有。”都把衣领打湿了。 “是下雨了。”祝简哽咽着嘴硬。 刚从外面回来,知道最近几天没雨的卫许霁:…… 这个世界的人真的很爱说谎。 算了,无所谓。 她抽出一张纸,塞到祝简的墨镜上,“嗯,那你擦擦雨。” 没有任何一句安慰的话。 祝简背过身偷偷去擦泪……不是,擦雨水。 周郁去卧室脱掉外套换衣服,不过没像昨晚那样无所顾忌的穿得那么单薄。毕竟有外人在。 换好,周郁趿拉着拖鞋出来,随手挽着发,看了眼堵在玄关的两个小朋友,“来沙发上坐。” “我去拿水果和零食,宝宝招待一下小祝,陪她说说话。”声音越来越远。 “好!” 卫许霁应得果断。 然后坐在沙发上和祝简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良久,卫许霁憋出一句,“吵架了?” 祝简把没吃完的棒棒糖用纸包上,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祝简扯扯唇,“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卫许霁不明白,也懒得想。 还有,不是说要在今天告白吗? 难道失败了? 她就说如果祝简照着那本没有科学依据的三流故事书告白,成功的几率会有些渺茫吧。 卫许霁听到厨房里塑料包装碰撞的窸窣声,竖起耳朵猜测周郁会先拿什么零食过来。 祝简看着卫许霁一心挂在周郁身上的样子,不免和自身对比,有些难过。 她语速极快,声音又低的丢下一颗炸弹:“她和我分手了。” 卫许霁回神看她一眼,纠正她:“告白失败不叫分手。” 不过她也不知道叫什么,因为她没告白过,周郁从一开始就很喜欢她。 祝简:…… 祝简嘴角抽搐,呵呵干笑两声,“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她先是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们牵了手,回家后又拒绝我。中间只间隔了四十分钟。” 卫许霁张开嘴。 然后打了个哈欠,眼睑湿润,往沙发靠背上挪了挪,“她说原因了吗?” 祝简深呼吸过,才说:“她说,抱歉,在乐园里答应和我在一起是一时冲动。” 见没有下文,卫许霁捧哏一样:“然后呢?” “没有然后,我把电话挂了。” 祝简偏头,微抬下巴,骄傲的说:“不挂断干什么,等着听她羞辱我吗?” “说一箩筐‘其实你很好’的话,最后来一句,‘但是我只把你当朋友’。我才懒得听。” “我拿得起放得下,大不了我转班转学,搬去祝繁那里住。” 卫许霁无语凝噎,递给她一张纸,别过眼,一副自己没看到的样子,缓声说:“你的墨镜又下雨了,擦擦吧。” 哭这么惨还说“拿的起放的下”,嘴比被周郁摔碎的控制器硬多了。 厨房里传来潺潺的水声。 周郁在洗水果。 卫许霁想,周郁应该是知道祝简不想让人看到这样狼狈的一面,故意在给她们留说话的空间。 懒得去深思路望今为什么突然变卦,和祝简分手。 卫许霁又开始猜测周郁有没有洗草莓,回来的路上瞧见有人吃草莓糖葫芦,她挺想吃的。 ……对了,昨天买草莓了吗? 祝简吸吸鼻子,手里的卫生纸搅成一团,墨镜上因为热泪染出的白雾擦干净了。 她克制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我有朋友,除了你,除了她,我还有其他的朋友,每一个都比你会安慰人。” 卫许霁交叠的双手松开,去拿手机,“那……我给你转钱,让你别哭,算安慰你吗?” 之前她就是这样安慰路望今的。虽然路望今一次没收。 她打开微信就要转账,祝简连忙制止,“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卫许霁没听进去,祝简急中生智搬出周郁,“你敢转我就告诉阿郁姐。” 卫许霁某次吃饭时和她们说过,周郁不是很喜欢她万事钱开道的做法,特别是在交友中。 果然,此话一出,卫许霁收起手机。 祝简背过身,又去擦雨,平复好心情后,又说:“刚才见到你们,我才差不多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想来这里。” “因为你和你女朋友很相爱,很美好,让我艳羡,所以我在感……感情失败,失落消沉时,忍不住来看看。” “来看一看,我期待已久,却又瞬间支离破碎、遥不可及的梦是什么样子。” 原来是这样。 第213章 感觉 作为从修仙世界过来,又深耕多年现代文化的周郁,真情实感的觉得今天姓祝的女人水逆。 姐妹俩同天失恋,这概率也太低了。 祝简在外面和卫许霁说话时,周郁收到祝繁的消息:【电影看完了吗】 祝繁:【拜托你陪我喝点,我一个人喝闷酒发泄不出来,哭着哭着就感觉我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女人,恨不得小绳一挂了却残生的可怜】 祝繁:【要不带着你的那小孩过来,你不喝只听我说也行,我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看起来真的够可怜的。 周郁耳朵里听着外面的对话,回复:【家里有客人,你还清醒吗?要不打车来我家说】 祝繁:【马上到】 二十分钟后。 正在教两个小朋友用手柄打游戏的周郁接到祝繁的电话。 周郁下楼去接祝繁,看到人就笑了。 因为这姐也戴了副墨镜。 真不愧是亲姐妹。 prada的铃兰色手提包一甩,短款羽绒服拥着红裙,走t台似的扭过来,高跟鞋踩得地嗒嗒作响。 然后扶着周郁,干呕几声。 要扶她回家的周郁突然转了个方向,把祝繁拉到小区绿化边的垃圾桶旁。 “在这吐,我女朋友有洁癖。” 祝繁一把扯下墨镜,哭到红肿的眼睛看负心汉似的看着周郁,“这是人话吗?” “你妹妹也在。” 祝繁一愣,打了个酒嗝,把自己熏得不行,从包里抽出张纸,垫在手下,扶着垃圾桶干呕。 半晌,压下胃里的翻滚,祝繁有气无力地问:“她怎么跑这来了,我记得她今天不是和望今去乐园玩吗?我还多给了她一千的零花钱。” “我听着是和小路吵了一架。”周郁半遮半掩。 祝繁果然信了,不顾形象的翻白眼,吐槽:“她们最近几个月吵的架比前十五年都多,就她这样还想追人,下辈子也没影的事。” “十五?”不能吧,高三生不都差不多十七八岁了。 “一两岁的小孩哪会说话啊,哈哈。” 祝繁又开始扶着垃圾桶干呕。 周郁叹口气,去小区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两瓶水,卸开盖,递给祝繁。 “别说她们了,说说你吧,怎么回事?” 祝繁喝完水,脑子更清醒几分。 两人走到长凳边,祝繁拿着张纸擦干净坐下。 冷白的路灯灯光在夜里更显孤独。 手心撑着膝盖,祝繁长叹一口气,问周郁:“你和曾可荣做朋友那么多年,你说,我和她真的没可能吗?” 果然是曾可荣。 周郁双手插进口袋里,抬头望天上稀薄的云,默不作声。 祝繁突然压抑得哭起来,掌心遮住脸,似乎是在掩饰自己的窘态。 周郁润润唇,无声叹息。 “我死缠烂打的追她,谈了一个月,今天我约她出去约会,她说,她尝试过,但她对我还是没感觉。” 周郁从祝繁的口中拼出这样一个消息。 这话,可太曾可荣了。 曾可荣信奉感觉至上。 初中时,曾可荣莫名其妙对一个男生上头,周围那么多朋友告诉曾可荣对方不是个好人,曾可荣仍是义无反顾的扎进去。 曾可荣说,郁郁你不懂,那是一种感觉,上帝突然在你耳边打个响指,然后他出现了。 周郁可太不懂了,她的生活里没有上帝在她耳边打响指,只有天道拿雷劫劈她。 然后周郁就听说曾可荣“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各种欺负曾可荣,曾可荣不离不弃缠绵悱恻的烂俗故事。 她原以为她的朋友就将这样沉溺下去,彻底陷入泥沼。 直到周郁的十五岁生日,曾可荣对初次见面的裴晏初突然来了感觉,当街踹了男朋友。 介于曾可荣这么多年没再有其他感情,周郁合理怀疑是因为曾可荣只长了两只耳朵—— 这让上帝没办法打第三个响指。 祝繁哭累了,拧开瓶水灌自己,像在灌酒。 她一副快意恩仇的样子,捏瘪纯净水瓶,边擦眼泪边说:“没事,看不上就看不上呗,大不了就换,我又不是离了她不能活,谁没谈过几段失败恋爱。” 然而嗓子都哭哑了。 周郁松口气,揉揉胳膊。 想明白就行。 “走吧繁姐,我扶你上去。” “不怕我吐你家里了?” “吐了让你付家政公司的打扫费。” 祝繁在周郁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站起来,没着急走,提起小腿,转了转脚腕,忽然又有点难过。 这身打扮是为了和约会准备的。 她以为曾可荣会有一点喜欢她的。 啧。又想哭了。 也不知道趴在周郁身上涕泪横流会不会被周郁扔出去。 周郁不知道祝繁在想什么,抬头数自己家的窗户,体贴道:“等会到家先去洗一下?” “我的妆花了?”祝繁一瞬间惊恐,想找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容。 “没花,依然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只不过你妹妹在呢,怎么着你都得维持点成年人的形象吧。” 祝繁被夸爽了,“有理,赏。” 周郁:…… 女人真是一会儿一个情绪。 “不过,你应该有不少朋友吧,怎么一定要来找我?” 祝繁晃晃脑袋,于是更晕了,她靠在周郁肩上,唉声叹气:“因为你是我朋友里唯一一个拉拉。” 周郁:…… 别说,姐妹俩的理由也大差不差。 刚要走,又驶来一辆车,车灯找到她们,祝繁眯着眼逆光看了会车牌,看清后,猛的一个哆嗦。 “草,我妈的车。” 话落,祝繁戴上墨镜,试图拉着周郁狂奔逃离。 可惜汽车已经堵到单元楼前,开车的妇人降下车窗,出现的却是周郁见过几次的脸。 是路望今的妈妈。 “小繁,你也在这?” “对,无聊嘛,来找我朋友聊会天。” 祝繁又用余光确认了下车牌号,确实是她妈的没错,她挂上笑:“姜阿姨怎么过来了?” “嗐,崽崽说她和小简出了点误会,天都黑了还往外跑,我不放心,过来送她。” 祝繁打哈哈:“小孩都这样,简简也是,皮得不行,肯定是她挑的事吧。望今呢,快下来,姐姐带你去找祝简。” 妇人转头去看眼巴巴往外看的女儿,“去吧,快点回来,妈妈等你。” 围巾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路望今忙不迭点头。 第214章 胆小鬼 心不在焉打游戏等周郁回来的卫许霁很有怨言。 她拉开门,小声抱怨:“好慢啊。” 视线冷漠的略过祝繁和路望今,稳稳落到周郁身上,卫许霁掖掖唇角,欲盖弥彰的找了个借口:“外面很冷,我担心你。” 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放下的手柄。 周郁用手背蹭蹭卫许霁的脸颊,“陪她醒醒酒,说了几句话,下次不会了。” 卫许霁往前进了一步,急切道:“没……没有,就是太冷了,我担心……担心你的身体。” 卫许霁不大想让周郁觉得她黏人,毕竟前不久才做过错题。 因为太着急,说话都有点结巴。 周郁笑眼弯弯,安抚她:“我知道,先让我换件衣服,祝繁熏得我一身酒气。” “喂!”祝繁在墨镜下翻了个白眼。 不是吧,秀完想起来她了。 狗情侣。 祝繁走到沙发那边,对着装鹌鹑的祝简的头就是一个暴栗。 “你干嘛?”祝简揉揉脑袋,冲祝繁发火。 祝繁看着祝简脸上的同款墨镜,五十步笑百步的看好戏,“你说话怎么那么冲,去和望今道歉,人家都来找你了。” “不!”祝简气得咬牙切齿,但故意不去看始终安静的路望今,只是忿忿说:“有本事打死我。” 嘿,这小兔崽子。 祝繁撸起袖子,磨刀霍霍向祝简。 就在这世界大战爆发的前夕,战争源头被周郁拉走,“卫生间在这,快去卸妆。” 利落的关上门,反锁。 周郁松口气,拍拍手,温声叫卫许霁,“宝宝,来帮我拿衣服。” 卫许霁乖巧应声,将手柄递给呆呆站在她身边不动的路望今,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亦步亦趋的跟着周郁回了卧室。 客厅只剩路望今和祝简两人。 电视里响着游戏音效。 良久,路望今缓步挪到沙发边,弯腰将手柄放到茶几上。 “你怎么不听人说完就挂电话啊。” 祝简烦躁的放下手柄,偏过头不看路望今。 怎么听嘛,都答应在一起了,现在又反悔说分手,万一路望今再说什么要和她做回好朋友的话,她会疯的。 路望今失落地看着祝简的后脑勺,声音喑哑,透着委屈,“还把我拉黑了……各个软件都拉黑了,祝简你幼不幼稚啊。” 音乐软件都拉黑了。 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路望今着急换好衣服去敲祝简家的门,祝简的妈妈惊讶的说,啊?小简刚才出去了,她没去找你吗? 没有。 祝简现在最不想见她。 “我打电话是想和你说,我挺不喜欢纪念日和节日混在一起的,今天是圣诞节,如果今天在一起,以后过纪念日就会少一天惊喜了。” 祝简脊背一僵。 “你嘴上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你挺喜欢惊喜和礼物的。” 祝简忽然想起一件小事。 一件很小的事。 祝简身份证上的生日和祝繁的生日是同一天。 于是,父母为了方便,每年都在同一天给她们两个过生日。 餐桌上会摆两个相同的蛋糕。 父母会准备两份相同的礼物。 吹蜡烛时会唱两遍生日歌。 祝简和祝繁相差九岁,祝简上幼儿园时,祝繁开始了她的叛逆期。 祝繁讨厌一模一样的蛋糕,讨厌一模一样的礼物,讨厌连生日安排都做不了主,不能和朋友出去玩,要陪祝简这个小屁孩吹无聊的蜡烛。 祝繁打电话和朋友抱怨这些时,祝简正在不远处和路望今搭积木。 祝简擦擦泪,祝繁看到了。 叛逆期的少女恶劣勾唇,轻蔑地说,爱哭鬼。 路望今站起来,挡在祝简面前,手里抓着的积木扔向祝繁,维护祝简:“你是讨厌鬼,我最讨厌你了。” “小不点。” “大不点!大不点!你是大不点。”左手的积木扔的更近,还没祝繁腿高的路望今扯着嗓子喊:“你是大不点讨厌鬼!” 第二天幼儿园午睡时,路望今偷偷爬到她的床上,伸手抹掉祝简还没来得及擦的泪:“简简你别哭,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妈妈说,我们有阴历阳历两个生日,我让妈妈查了,你们两个的阴历生日不在同一天。” 路望今分享完对于年幼的她来说算是足以得诺贝尔奖的惊奇发现,抓住祝简的胳膊,叽里咕噜说一遍两个日期的含义。 其实路望今也不知道什么含义,只是知道它们不在同一天。 路望今斗志昂扬地说:“过几天就是你的阴历生日了,我们不告诉其他人,我陪你过行吗?我最喜欢你了。” “我给你买蛋糕,我问过妈妈,我有两个一百块,可以买好多蛋糕。我们买美羊羊的行吗?我喜欢美羊羊。” “不过以后你也要陪我过,行吗?就我们两个。” “行。” 祝简破涕为笑。 路望今伸出小拇指,郑重其事的说:“我们拉勾,要是不陪我过第二个生日,我就不跟你玩了。” “好。” 然后,她为了自己那见不得人的隐秘心思,故意缺席路望今的十八岁生日。 祝简心脏传来钝痛。 身后的人见她仍是没反应,眼眸黯淡下来,轻声说:“所以我说答应的有点冲动了。” “我还想说,不过没关系,大不了明天我再和你表白一次,这样就扯平了,咱们以后过26号的纪念日。” 路望今绕到祝简面前,摘下祝简脸上的墨镜。 她一如当年一样,伸手抹掉祝简脸上的泪,然后扯下自己的口罩和帽子,露出同样哭肿的眼睛,小声问:“行吗,女朋友。” 祝简泪如雨下,张开胳膊抱住路望今,头埋在路望今的颈肩膀。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我以为你要和我分手。真的,崽崽,我好难过,我以为你要和我分手的。” “谁让你不听完就挂电话的。” “我不敢,我害怕。” “胆小鬼。” 第215章 二人世界 送走祝繁一行人,周郁甩下拖鞋,瘫在沙发软垫上,抽出硌腰的游戏手柄,放到茶几边,懒洋洋叹气。 感情这事,还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没看见祝繁从卫生间出来,看到两颗小白菜手牵手,差点又要飙泪,随手挂一根小绳了却残生了吗? 卫许霁关好门,将周郁乱踢的鞋捡回来,去卫生间洗干净手,再绕回来抱周郁。 “很累吗?” “有一点,不太想插手身边人的感情,但是又不免被其中蔓延的情愫牵动。” 周郁撑起脑袋,拍拍自己身边,让卫许霁坐下。 卫许霁坐好后,周郁将脑袋枕在卫许霁的腿上,调整到舒服的姿势,散漫地叹气。 卫许霁看了眼茶几,微微屈腰,伸出胳膊,把周郁没放好的手柄往茶几中间推推。 周郁闻到卫许霁身上清浅的雪松味,揉揉卫许霁的肚子,含笑问:“宝宝是喷香水了吗?” “啊……没有。” 卫许霁低下头看她,思忖片刻,说:“应该是因为我总是在你身边,蹭到了你的味道。” 浓墨渲染出的乌瞳里倒映着周郁的面容。 卫许霁眨眨眼,小声道:“毕竟,刚才你身上也染到了你朋友身上的酒味,你在我面前喝过那么多次酒,我身上就从来没有沾到过那么重的酒味,好奇怪呀。” 还好奇怪呀~ 周郁侧过身,头抵在卫许霁的肚子上闷声笑。 卫许霁好可爱呀。 吃醋都那么可爱。 想咬一口。 想做就做,素手挑开卫许霁的毛衣下摆,周郁贴上去咬了一口。 卫许霁平稳的呼吸忽然错拍,搭在周郁身上的手一僵,绯红从脖子蔓延到耳尖。 周郁真的很会这些调情的招数。 卫许霁润了润唇,正准备说什么,周郁就坐起身,一脸餍足的呼出一口气。 “好了,满血复活了,做饭,吃饭。” 卫许霁:…… 就知道。 …… 为了迎合过节的西式氛围,卫许霁煎了两块牛排,做的意面。 周郁边拿出配菜摆盘,边吹捧:“长生好厉害,厨艺进步飞快,现在都会做西餐了呢。” 卫许霁微微扬起下巴,看着周郁忙碌。 口头上夸完,周郁拿出手机拍照分享,朋友圈和微博都没落下。 因为周郁的爆红,这次卫许霁没再抢到“沙发”。 她惯例发了条【姐姐好美】,刷评论。 过了一会,微博后台收到许多消息提醒。卫许霁点开,发现是周郁回复并转发了。 【@周郁 回复了@周郁的第709个粉丝 :要不要再敷衍点?图片里哪有我,快夸你做的菜】 【@周郁的第709个粉丝 回复了@周郁 :拍得好好吃】 回复完,关掉微博的消息提醒,卫许霁放下手机去小书房找周郁。 她蹲在周郁身边,软声问:“你不是说要找蜡烛吗?怎么在玩手机?” 原本都要开吃了,周郁说吃烛光晚餐更有氛围感,便放下刀叉翻箱倒柜找蜡烛。 看样子,蜡烛没找到。 周郁拍拍手上的灰尘,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卫许霁,“刚才韩姐给我打电话,说拍得餐食是两人份,怕热度起来对我有影响,让我解释一下。” 卫许霁不明所以:“解释什么?” “解释我没在陪金主吃饭。” 周郁倏忽笑起来,用关节蹭蹭卫许霁的鼻子,温声问:“我没有吗?” 没有陪金主吃饭吗? 前小金主·卫许霁站起身,将周郁的手机揣进兜里,“没有。” 周郁把拉出来的柜子推进去。 “不清楚,反正我是在和你吃饭。不找了,应该是没有,去吃饭。” …… 饭后的消化运动是玩游戏。 刷完碗,周郁打开自己没做完的存档,一边巡视自己的领地,估算缺多少材料,一边提醒卫许霁记得写作业。 卫许霁拿出来一沓试卷。 周郁摸着良心感叹了句高三生真是比狗都累。 然后继续收集材料,来搭建她诡谲的堡垒。 谁研究的呢,真好玩。 …… 卫许霁写完一张试卷,捏了捏鼻梁,看周郁仍在玩,去周郁没来得及上锁的小书房拿出周郁的防蓝光眼镜。 以及一本没看过的漫画。 给周郁戴上眼镜,周郁眼睛没离开屏幕,敷衍的夸两句卫许霁细心,努努嘴,“长生,帮我拿个水果,什么都行,让我的嘴动一动。” 卫许霁抿抿唇,不大高兴。 去拿了水果,喂给周郁。 过半分钟,周郁又说:“长生再过来一下,你看一下我的这个窗户协不协调。” 卫许霁蹙起眉,挪步过去,面色不霁地盯着周郁的电脑屏幕。实事求是的讲,挺协调的。 “这个深红色……” 话未说完,周郁吻上来。 卫许霁呼吸一滞,本能快过大脑,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在迎合周郁。 草莓余韵的清甜在唇齿间被拉长。 一吻毕,周郁流连的咬了咬卫许霁的下唇,“尝出来是什么水果了吗?” “草莓。” 卫许霁扶着周郁的肩膀,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是我拿来的。” 她拿过来的,她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水果? 周郁脸上挂着笑,去看游戏,“是呀,长生拿过来的。不过你忘了吗?” “什么?” “在你家的时候,你说,让我像教你品尝威士忌那样,每吃一样水果,就亲你一下。” 周郁看她一眼,眼波流转间,茶眸里泛滥着笑意:“你说,你喜欢品尝我的味道。” 卫许霁“腾”的一下又红了。 周郁的记忆力真的很好。 除了总是忘记带钥匙。 …… 这两天玩得太开心,卫许霁压根没写多少作业。 摊开漫画,放到试卷里,卫许霁边面不改色的颜色漫画,边三心二意的计算。 ——这个绳子好粗啊,看起来都要和女主的胳膊一样粗了,捆人的时候不嫌累吗? ——哇,居然还可以这样,新知识。 ——不过周郁为什么总是爱看这种女主楚楚动人等人拯救的。 ——啊,换药也可以,会不会太不顾及她的身体了? 又写完一张试卷,卫许霁伸手拿了颗草莓吃,将试卷收拾好,翻翻群里的作业提醒。 还有两张试卷,其他的都是抄写……抄写不用写,也就是很快就能做完了。 再拿一颗草莓,摊开新试卷,漫画翻页。 看到新一页的内容,卫许霁被呛的咳嗽不止。 ——草莓也可以?! 卫许霁正要拿起来仔细端详,漫画就被周郁抽走了。 “没收。” “啊……好。” 做两道题,卫许霁捏捏耳朵,抬头问周郁:“我们……” “不行。” “哦。”那没事了。 第216章 脆弱 忙碌又潦草的一天即将落幕。 卫许霁躺在床上,开始思考该怎么开口让周郁帮她办走读。理由既不能让周郁觉得她十分黏人,又不能让周郁找到继续住校的突破口。 身旁的床垫低低陷进去。 周郁侧过身去拽卫许霁身边的被子,帮忙掖好,拍拍卫许霁的肚子,哄她:“明天还要上课,早点休息。” 卫许霁不言,沉默的抱住周郁,食指摸着周郁外套上的拉链。 她想到下午祝繁发消息,说周郁常去的酒吧来了新驻唱,问周郁去不去。 周郁和她说不去。 然而现在要睡觉了,周郁却没有脱下碍事的外衣。没有化妆,身上闻着却喷了香水。 是去鱼龙混杂的酒吧听歌吗? 或者会约上三五好友小聚,推杯换盏间聊最近的趣事,把独自睡在冷冰冰床上的卫许霁抛之脑后,等到尽兴,再染一身难闻的乱七八糟的味道回来。 是这样吗? 卫许霁搂紧周郁,呼吸慢慢收紧。 好想问,但是怕周郁会不舒服。 她轻阖泛起热意的眼皮,酸软的心脏像是水浇多了的仙人掌,在慢慢枯萎。 周郁感知到卫许霁的兴致不大高,以为是不想上学,好声好气的和她商量:“明天我去学校给你办理走读好不好?” “我现在有时间,每天都能接你上下学。你回家陪陪我好不好?” 手心握住卫许霁的食指,周郁垂眸看着她,可怜兮兮的说:“你不在,我会很想你的。” 卫许霁撩起眼皮,软软的看她,食指带着周郁的手上下晃了晃,小声说:“喝酒不能开车,不能送我。” “我没喝酒呀。” “明天呢?” “明天也不喝。” 卫许霁又不说话了。 周郁终于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她左思右想,见卫许霁再用另一只手摸她的衣服,忽然找到了头绪。 “你以为我是要出去喝酒吗?”她抓住毛线球的线头。 卫许霁也不知道,“是吗?” “不是呀,我不怎么在外面喝酒的。”周郁拉开拉链,将卫许霁的手拉进去,“我等会要去朋友家。” “哦。” 卫许霁藏起的心思在小动作里显露无疑,她发泄似的捏了捏软糯的顶尖。 “还回来吗?”她问。 “回来,不过时间我也不确定,可能很快就回来,可能会晚点,但肯定有时间送你去学校。” “哪个朋友,我知道吗?” “裴晏初。” “哦。”原来是曾经的绯闻对象。 已经很晚了,周郁不陪她睡觉,却在被现代年轻人赋予“暧昧”意味的圣诞夜,去陪曾经的绯闻对象。 卫许霁忽然丧气,心里的那一簇小火苗被冷风吹灭。 卫许霁牵住周郁的手,轻声问:“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能不生气吗?”郁闷的双眸微眯,视线里找不到焦距。 周郁掐断要打趣的心思。 接着凑过亲卫许霁,轻啄三两下,揉乱卫许霁的发,“我不生气,宝宝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去找裴晏初吗?” “嗯。” “我是去看看她有没有出事。” 说起这个,周郁也有些怅惘。 嘴角往下掖了掖,周郁看出卫许霁眼里的关心,安抚的拍拍她,“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裴晏初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吗?” 卫许霁在记忆长河里翻了许久,才想起周郁是随口提过这件事。 对方是个医生。 “今天是那人的生日,裴晏初往日里就嗜酒如命,今天日子特殊,我怕她不知收敛,真闹出人命来。” 卫许霁不太明白,“她家没有其他人吗?” 为什么一定要周郁去? “有阿姨和保镖,不过她不信任她们。” “她信任你?” 向来抓不住关键的卫许霁又一次关注错方向,熟练地给自己酿一盆陈醋,眉心堆砌成小山。 她不想听,也不想了解裴晏初的事了。 总归和她没关系,和周郁以后也没多少关系。 讨厌裴晏初,真的。 周郁的那些朋友里,卫许霁最讨厌她了。 周郁看卫许霁的表情,将她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几不可察的叹口气,温声说:“她有病。” “不就是……啊……” 看到周郁脸上不似作伪的担忧与惋惜,卫许霁紧急收回话,抿抿唇,心里涌斥着烦闷。 “她病得很严重。我感觉她现在和疯了没什么区别,只是碍于身上的担子,一直行尸走肉般勉强活着,把酒精当作慰藉,借此带来虚幻的安慰。” 卫许霁轻轻哦了声,低垂的眼睫收敛起她控制不住的冷漠。 因为裴晏初有病。 因为裴晏初可怜。 所以周郁就将本该属于自己的时间,分给裴晏初。 甚至还考虑到要给裴晏初留够借酒消愁的时间,等对方喝得差不多再过去。 师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 等心里的龙卷风过去,卫许霁给周郁拉好拉链,抬眸,关切地问:“要我去开车吗?你一个人会不会太累?” “不了,要去医院,很折腾人的,你在家睡觉等我,我尽快回来。” 周郁笑眼弯弯,“等你睡着再去,这样宝宝一觉睡醒就能看到我,好不好?” “好。” …… “哒”—— 房门落锁声响起。 卫许霁于黑暗中睁开眼,墨色的瞳仁里酝酿着戾气。 确认周郁的脚步声消失,卫许霁穿上衣服,学周郁曾经撬锁的样子,撬开小书房的门,在成排的书架里寻找任何有关于“疾病”的书籍。 周郁肯定有。 眼睛搜索着印在书脊上的书名,卫许霁拿下来几本书。 匆略翻阅书籍的序言与导读,卫许霁对裴晏初的病情有了大概的了解。 啧,脆弱。 卫许霁合上书,一本本放回原位,放到最后一本,指腹一推,推进书丛里,和卫许霁抽出来前的摆放位置一模一样。 哪怕是周郁也发现不了有什么不同。 刹那间,一个荒谬的念头从卫许霁脑海中闪过。 那如果病的是她呢? 周郁会把更多精力都放在她的身上吗?会时刻不停的黏着她,围着她转吗?会眼里只能容得下她一个人吗? 会吧。 毕竟周郁那么爱她。 毕竟周郁那么良善。 双手捂住脸,卫许霁在寂静的小书房里低声笑起来,指缝间露出的阴郁乌瞳里,流淌着病态的希冀。 第217章 初次试探 周郁轻车熟路的将车开到裴晏初现在的居所。 按了会儿门铃,没人来开门。 周郁当然不会撬别人家的门,更何况裴晏初给过她门锁的密码,每次更换都会给周郁说一声。 像是备忘录。 输入后,门开了。 室内亮如白昼,装潢和上次来无甚差别,也就花瓶里的花束更换过。 周郁去一楼的厨房转了圈,没见到人,冰箱里放着阿姨做好的饭菜,贴着便签没人撕,看起来应该没动过。 数了数,午餐和晚餐的没吃。 周郁步履匆匆的往影音室赶,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遍布白色的冷光,哪怕是旋转楼梯下,花瓶侧面,也铺上一圈灯条。 周郁没再敲门,径直推开,浓郁的酒香混合着血腥的铁锈味扑鼻而来。 影音室的幕布上还在放映着画面,周郁匆匆瞥过一眼,依旧是顾昭扬学姐。 幕布正对面的沙发上,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醉鬼,酒浆洒到身上,整个人痛苦的蜷缩成一团。而她胸前的白裙上是大滩凝固的血迹。 周郁心都颤了下。 靠,这家伙该不会真把自己作死了吧。 熟练的把脉,探鼻息,确认裴晏初没有生命危险后,周郁那颗高悬的心才放下来。 拿过遥控器按暂停。 周郁晃晃裴晏初,见对方昏迷不醒,脱下身上的外套,套到裴晏初身上,扶着人塞进车后座,油门踩到市区限速边缘,将人送进静安医院。 心里把裴晏初拎起来翻来覆去骂了一个小时,等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戴着口罩的周郁润润干涩的唇,凑过去问:“医生,她怎么样?” 医生说病人是严重胃出血。 医生说病人的小臂内侧有伤。 医生说病人吞服了大量止疼药。 周郁:……牛。 …… 回家时已近破晓。 周郁放下车钥匙,低头嗅嗅身上混杂的味道,怕卫许霁不喜欢,进到浴室里小心冲了个澡。 声音不大,卫许霁没被吵醒。 至少表面是这样。 周郁蹑手蹑脚的躺进卫许霁给她预留的被子里,看向窗帘半掩下泛着鱼肚白的天发呆。 小腹上搭上来一只手。 不等她动作,卫许霁已经翻身,将头抵在她的颈窝,哑声抱怨:“你说谎,周郁,我醒来没看到你,只有黑洞洞的卧室和我,没有你。” 周郁心被揪了一下,“宝宝的声音怎么哑了,是渴了吗?还是哭过?” 她很快得到了答案。 卫许霁扬起小脸,面对外人时向来冷淡的眉眼里满是畏怯,眉头眼尾则带着哭过的红韵。 “我找不到你,周郁,我叫你好多次,你都没有答应。” 卫许霁一字一句控诉完,转而又低声说:“我不敢给你打电话,我怕你生气,觉得我黏人。” “我不黏人,是你说我醒来后第一时间能看到你,我才会这样想念你,你别讨厌我。” 话落,扑到周郁怀里,发出克制的、破碎的呜咽。 伤心是一种可以蔓延的情绪。 特别是在爱的人面前,对方的五分痛苦,会在“爱”的滤镜加持下,翻滚成一百分,施加在自己身上。 或心疼,或痛苦。 然后陪着对方伤心难过。 于是,周郁的鼻头酸涩起来。 怀里的人形小火炉呜咽时肩膀偶尔会耸动一下,泪水透过单薄的t恤,氤氲到周郁身上。 就,忽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周郁默数自己的七宗罪,愈加温和的轻拍卫许霁的背,柔声哄她:“喜欢都来不及呢,我怎么会讨厌长生。” 哽咽一下,周郁声线有些抖,但依然在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回来的太晚了,长生是不是没睡好?” “你不在,你不在我睡不安稳,我很早之前就说过的,你从来没放在心上。” 破碎又绝望的声音传来,周郁心脏漏跳几拍,眼泪簌簌落下。 “对不起……对不起长生。” “裴晏初的问题有点严重,一时间又找不到其他能信任的人,我怕会有遗漏的并发症,多在那里留了一会,等她……等她醒。” 周郁说到末尾突然说不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好残忍。 她将自己晚归的原因扯到另一个人身上,还是卫许霁敌视的人。 她在医院里照顾把住院当作家常便饭的裴晏初,却忘记了卫许霁早就告诉过她:卫许霁的睡眠质量不好,要在周郁身边才能睡着。 她应该记得的,她怎么就给忘了。 第一次进藏时,卫许霁醒来后天天给她打电话,隔几天总要说一句:“我昨晚没睡着,我想睡觉。” 第一次拍戏时,她们住在苏市的五星级酒店,卫许霁只睡了一夜,便暗戳戳试探周郁愿不愿意陪她一起睡。 还有……她们约定好,卫许霁只在晚上听监听器,可白天发生在周郁身边的大多数事,卫许霁照样能如数家珍。这是说卫许霁每晚睡不着,都是用录音打发时间。 明明这些事情就摊开摆在自己眼前,周郁怎么就忽略,怎么就选择视而不见呢? 卫许霁仰起脸,委屈地问:“你为什么总是提起她,师姐,你要我变成她那样,才肯愿意不在我的面前提及那些讨厌的人吗?” “不!不许胡说。” 周郁焦急的打断她。 因为她想起躺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生死未卜的裴晏初。 想起裴晏初身上那干涸的血渍。 想起手术时前的止步灯。 想起虚弱的说不出一句话,还要打字告诉周郁,不要将她的现况和顾昭扬说的裴晏初。 而刹那间,裴晏初的脸替换成卫许霁。 周郁仿佛看到了小师妹脆弱生命的流逝,如同前世魂寂前看到的那盏属于小师妹的,已然熄灭的长生灯。 她感到由衷的恐惧。 卫许霁死过一次,她知道。 裴晏初的状态有多不堪,她也知道。 她更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力量再次催动阵法了,但凡卫许霁出了任何意外,都是无可挽回的。 她也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 《长生·疯子扮演心得》 似乎失败了。周郁没觉得我有病。只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一味的向我忏悔。 我才该道歉,我骗了她。 可我的内心并不怎么难熬,大概是我在借着这次的表演吐露真心话。 我太爱她了。看她为我难过,为我忧虑,我为我谋划,我却只想抱她,我的脑海里却只想说爱她。 书上说,有心理疾病的人不懂真正的“爱”,也不会得到真正的爱。 那我大概永远只能做个拙劣的扮演者了。 我知道什么是爱。 对不起周郁,我只是太贪心,要走你的爱,还吝啬的不肯将你的怜悯分给其他人。 请原谅我。我爱你。 第218章 装病 “一个健康人该怎么装病?” 体育课上,卫许霁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并将其抛给了正在谈情说爱的路望今和祝简。 早上的表演很拙劣。 为了预防意外,她需要尽早掌握“发病”的能力。 她漫不经心的将球拍往上抛,球拍在空中旋转几圈,再坠下来,被她稳稳接住,然后循环往复。 偶尔停滞的脚步显示她的内心不如表现的这样自然放松。 不过路望今和祝简不够了解她,看不出来。 “装病?你想请假啊。这我熟悉,上高中前,我的请假条可以塞满一本笔记本。你想要什么类型的?头疼、胃疼、发热、感冒、咳嗽……这些常见的,我都会。” 路望今自信满满的开口,然后打了个喷嚏。 她缩缩手,“现在我就能去请病假了。” 又接连咳嗽两声。 大概是流行性感冒,冬季很常见。 卫许霁这样想着,就看到祝简严阵以待的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来保温杯,掏出来感冒冲剂和止咳药,以及两个糖果。 “知道你吃不习惯胶囊,所以我买了药片,有点苦,等吃完药,你用棒棒糖压一下苦味。” 祝简拆开药盒包装,耐心叮嘱:“棒棒糖不能多吃,和之前一样,吃两分钟,嘴里没有苦味就要吐掉。” “放学我去和阿姨说,最近不要做甜点了。不许瘪嘴,等你不咳嗽了再吃。” 路望今沮丧的点头。 祝简用保温杯的杯盖冲泡感冒冲剂,哄着讨厌吃药的路望今喝完药。 等路望今痛苦的咽下白色药片,含住祝简递来的棒棒糖漱口,才注意到安静看着她们的卫许霁。 那眼神挺正常的。 和之前一样,冷淡,疏离,以及不易察觉的很有分寸感的探究。 但,现在有女朋友的路望今同学突然从卫许霁的眼神中品味出微妙的“羡慕”。 哈哈哈哈,路望今抑制不住的膨胀,小人得志般冲卫许霁挑衅一笑。 原来这就是秀恩爱的感觉吗?好爽。 低头看收拾起药品和垃圾的祝简,习惯被祝简照顾的路望今同学心思忽然活络起来。 好幸福啊。 有人懂吗?她觉得自己好幸福啊。 祝简不是在她们谈恋爱后才记得带药品以备不时之需的,而是从小时候就开始这样做了。 路望今仗着身体差肆无忌惮请假,甚至装病时,祝简从不多说什么,只是搬出为两人准备的小药箱来,让路望今吃完药再走。 最多说一句,回家打游戏要记得登她的号领一下奖励。 从小就这样。 在她们不懂“爱情”的年纪,祝简就在用同样的方式爱她了。 路望今咬咬棒棒糖,荔枝的清甜在口腔中扩散,压制住药片的那一丁点苦味。 靠,好想哭。 要不是知道祝简从开窍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暗恋她四个月——甚至后三个月直接明牌了——路望今都要觉得祝简像个苦情女二暗恋她多年了。 苦情女二·祝简整理好东西,再给路望今倒一杯温热的水。 接着,自然的捏住棒棒糖的柄,“好了,嘴里应该没有苦味了。” 以往总要耍无赖磨蹭着多吃颗糖的路望今破天荒的没有闹,拿着张纸巾包裹,一起丢进垃圾桶。 路望今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和祝简说:“你能陪我去器材室吗?我现在有点想抱你。” 又咳嗽一声。 其实是超级想,宇宙爆炸的想,但她怕祝简太骄傲,所以要收敛。 祝简抱她一下,松开手,“好了,就这样。今天不打球,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休息。” 好拽。好臭屁。 如果路望今和卫许霁没看到她通红的耳尖的话。 卫许霁无趣的踢了踢脚边的空气,拎着球拍走了。 …… 午饭后,卫许霁重新领到了她的走读卡。 这种证明是要家长现场签字的,也就是说,周郁来过。 周郁来过,然后没见她一面,没像路望今的妈妈专门来教室一趟,没和她说几句话,就走了。 大概是当时在上课,不方便。 卫许霁捏着走读卡发呆,塑料卡槽里放着张印有卫许霁照片姓名班级的卡片,仔细闻,还能嗅到淡淡的油墨味。 好想周郁。 …… 第一节晚自习,卫许霁不想写作业,索性拿出下午去图书馆借阅的书籍翻阅。 一个纸条从前桌传过来。 【亲爱的kamisama,周郁最爱的女人,请您告诉我,5.7.选什么】 卫许霁扯出试卷,扫了几眼,将答案写在相应题号下。 过一会,又来一张。 【kamisama,周郁唯一爱的女人,您的物理和数学都写完了吗?借一下草稿纸,我和我同桌想看看自己的思路有没有出错】 卫许霁:【没有。】 路望今:【哈哈哈哈,是嘛,我就知道我这次全做对了,最近的试卷好简单啊!不过你有透视眼吗?怎么看到我思路没错的】 卫许霁:【我没写。】 收到纸条的路望今:欸? 卫许霁现在连草稿都不用打,开始心算了吗?理宗强者恐怖如斯。 我等真是竭尽全力也只是勉强能望其项背。 收到一页彩虹屁的卫许霁:…… 这场小乌龙直到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才被发现。 数学课代表满意挠挠头,“你没写啊。” 因为有层室友情,满意大开方便之门:“现在要交过去了,你要不找一份随便抄一抄,我等你一会。” “不抄。” “……要记名字的。” 卫许霁将自己的走读卡递过去,“是这三个字。” 满意:……哈哈,好个性啊姐妹。 满意抱着沓试卷离开,祝简和路望今围在卫许霁面前,担忧的看着她,彼此眼神对视一下,眉头紧锁。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路望今谨慎地问。 卫许霁点头,翻一页书:“我在装病。” 路望今不明所以,“还有一节晚自习就要回家了,装什么病?你也不想头疼脑热的啊。” “装心里有病。情绪低落,兴趣减退,疲惫虚弱,睡眠障碍,注意力障碍,身体不适,自杀倾向。” 指着书上的说明,卫许霁逐条念完,长睫眨了眨,“我先装这个试试,不行再换躁郁症。” 路望今and祝简:…… 难评。 不过,有一说一,路望今肯定道:“你的食指真长。” 第219章 小萝卜 周郁来接卫许霁放学时,卫许霁在周郁身上闻到了稀薄的消毒水的味道。 似乎是怕卫许霁不悦,周郁特地洗澡,换过衣服,清新的沐浴露与柔顺剂挤压着格格不入的消毒水的空间。 但卫许霁就是闻到了。 卫许霁平生第一次讨厌自己的感官太敏锐。 因为这会让她不受控的去想,周郁明明去到学校,却不见她,反而帮她申请完走读就着急离开,是不是因为要去看裴晏初。 要迫不及待的去看裴晏初。 像祝简照顾路望今那样照顾裴晏初。 因为她们是朋友。 因为裴晏初信任周郁。 因为裴晏初有一颗脆弱的心脏。 凭什么呢。 车内放着周郁喜欢的歌单,略轻松的爵士乐点缀着这个于卫许霁来说并不愉快的冬夜。 卫许霁将鼻子埋进围巾里,尽可能的屏蔽自己的感官,但消毒水的味道就像山林里的早雾,丝丝缕缕涌入鼻腔,撩拨卫许霁的紧绷的神经。 “周郁。” “嗯?” 周郁调小音量,指尖推了推鼻梁上的防蓝光眼镜,温柔的看卫许霁一眼,笑盈盈地问:“怎么了宝宝?” 副驾的卫许霁低呼出一口气,“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倒流的街景转瞬即逝。 卫许霁却无意欣赏。 “你走之后,我就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一遍,一直忙到……十点吧,我没怎么注意时间。” 卫许霁的脑海里,仿佛看到了一向懒散的周郁,因为无聊,把桌子同一个地方擦了又擦。 好辛苦。 下次她也要参与进来。 “为什么不请人来打扫呢?”又不缺钱。 周郁挽唇轻笑了声,前面正好红灯,踩下刹车,转头看向卫许霁,笑眼里藏着琉璃的光彩。 她似无奈似打趣的反问:“请外人来打扫装着十八禁漫画和床上玩具的房间吗?” 周郁现在也算有一定知名度了,这种爱好要是被人捅出去,和社会性死亡又有什么区别。 卫许霁润了润唇,看着周郁惬意的笑,也忍不住开心起来。好有道理。周郁好聪明。 然后,残余的消毒水味又开始见缝插针的攻击卫许霁忽然柔软下来的心脏。 又冷又疼。 和车流外要硬熬这个冬季的景观树一样疼。 “打扫完房间之后呢?”她问。 “之后啊,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她说学院那边快放假了,问我跨年那天回不回家。” 黄灯结束,周郁发动车子,说:“她每次都要问,其实她也知道,我肯定会回去,只是用这个借口多和我聊两句。” “对了,31号应该不上课吧,早上我们要早点起,去商场买礼物,先去你家,吃过午饭再回我家。我妈还记着我们上次不留在家里吃晚饭的事,念了我一通。” 周郁又模仿着俞敏女士的声音与腔调,将“一定要去我们家吃晚餐才对”复述了一遍。 周郁和卫许霁不知道的是,俞敏女士在校任教时,私下里和卫冉婷聚过几次。 看过、写过古早偶像剧的卫冉婷见俞敏对卫许霁的态度软化的并不理想,为了小女儿的幸福,另辟蹊径的开解俞敏。 “如果因为不满意,而横加阻拦孩子们的感情,会激起对方的叛逆心理,凭空产生“与世界对抗”的感觉,让她们抱团取暖,她们的感情只会越来越深。” “甚至……我和我前夫,我们两人并不那么合适,最初也没有收到过祝福,偏偏因为这种境遇,让我和他真正走到一起,直到后来,这段婚姻以一地鸡毛狼狈收场。” “我们别做恶人,让她们先谈着,总归是两个女孩子,又不会有谁吃亏的事。” 俞敏回忆了一下过往经历,觉得卫冉婷所言非虚。 但她不太相信自己女儿没有“吃亏”。 毕竟周郁身体不好。 而且卫许霁看着不够稳重,生活里——除了做饭——总是要周郁多照顾卫许霁多一点。 只是想想,俞敏就更不满意卫许霁了。 不过,当周郁自然的提起“妈今年记得买红包,人家还没毕业呢”时,俞敏又在认真考量该封多大的红包。 唉,当妈真难。 …… “打完电话,我就去了附中,给你办理走读。你当时在上化学,我在后门悄悄看了你一眼。” 卫许霁不知道啊。 她有些担心自己当时坐得够不够笔直,仪态够不够好,后脑勺漂不漂亮。 她抓着安全带,背绷得笔直,忐忑地问:“你看到我了吗?” “当然看到宝宝了,你又没有翘课。” 周郁被她的说法逗笑,夸张的描述:“就好像看到一班的小萝卜,有的趴在书下睡觉,有的在转笔,有的在打哈欠。接着,我看到了一棵被光圈环绕的小萝卜……” 卫许霁紧张起来,吞咽口水。 “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坐在那里,甚至不知道我在看她,我就不可自控怦然心动,被她吸引,眼睛里只能容纳下那棵属于我的小萝卜。” 怦然心动! 卫许霁呼吸急促了几分。 是这样,没错! 她在宴会上初遇周郁时也是这样。 那么多人,周郁甫一出现,哪怕只是不经意的回眸,自己就忍不住被吸引,忍不住靠近,眼里再也看不到别人。 她贫瘠匮乏的语言不足以支撑她向周郁描绘当时的感受。 只能捂住自己的心口,一遍遍默念,记住这个词语。 流窜的消毒水味再也不能掀起卫许霁内心的丝毫波澜。 只要周郁仍旧足够爱她,卫许霁就会帮周郁圆谎,卫许霁会主动忘记这一切。 哪怕是周郁因为另一个人没有选择她。 车子开进车位。 周郁解开安全带,探身去帮卫许霁,边啄吻边惋惜道:“可惜的是没能和你说说话,也不知道宝宝想不想我。” “想!”卫许霁脱口而出。 周郁笑着帮卫许霁解开,又去亲卫许霁的脸颊。 “也不是无故离开。我接到韩姐的电话,《信笺》剧组的几位主角在拍某档综艺,半个小时后会按照任务要求给我打视频,让我赶紧准备。” “为了以后能继续给我们长生赚钱,我自然要接下来这个能露脸的活动。” 周郁侧过脸,嘴角上扬,“来吧宝宝,亲一下奖励我。” 第220章 消毒水 书包随手放到矮柜上,卫许霁又脱掉了羽绒服。 房间里有点热。 肯定是周郁估计着卫许霁放学的点,提前打开空调,预热着。 在这之前,这里应该一直在开窗通风。 因为房间内的味道很干净。没有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更不似教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周郁大扫除过,卫许霁进来时,总觉得住所焕然一新。 卫许霁挽起校服的袖子,帮周郁洗水果,然后将她今天没有做作业的事告诉周郁。 站在她身侧的周郁用指关节抬了抬眼镜,“是题太简单了吗?” 态度称得上温和。 “不是。” 淅沥沥的水流打在手上,卫许霁声音低了许多:“就是不想写。” “是被早上的事影响了吗?” 关掉水龙头,周郁按住卫许霁的手,换了一个委婉一点的说法,“在车上,你好像就没有与我交谈的兴致。大多是我在自说自话。” 卫许霁原本打算放过这个话题了。 但周郁这样认真的看她,关心她的情绪,仿佛在说,你可以闹一下,可以吃醋,没关系。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卫许霁尽量让自己显得大度,不在意,“是去医院了吗?” 没有提裴晏初,很棒,周郁应该不会觉得她太黏人。 卫许霁偷偷夸夸自己。 “没有。”清泠的嗓子只说出这两个字。 周郁用干净的厨房纸擦手,拎起自己的衣服低头嗅了嗅。 仍是说:“今天没有再去医院。衣服上也没有消毒水味。” “你闻到的味道,可能是我早上沾到车上的。昨晚出门开的就是这辆车。” 周郁看到卫许霁怔愣的神情,不知怎么,心情也忽然难过起来。 周郁缓声解释:“我说了呀,中午我回家录节目,录完点了份外卖,因为没胃口,买的麦当劳的儿童套餐,帮你集了一个小玩具,摆在卧室窗台上了。” “下午玩游戏,因为搭脚手架太慢,我去末地找鞘翅,顺便把龙打了,拿了龙蛋。我还说,等你放假我们一起玩,我把龙蛋送给你。” “晚上懒得动,吃了一个苹果,和朋友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就去学校接你。” 周郁眨眨眼,安静地看着卫许霁,又说:“我说了呀。” 她知道卫许霁为什么不开心了,只不过得出来的结果让她也开心不起来。 卫许霁开始藏心事了。 卫许霁对她没什么安全感了。 周郁忍不住想,是她做得很差吗? 她没有把锅甩到卫许霁身上。 青春期的小孩总是这样,心思敏感又脆弱。 而卫许霁两世的年龄加起来都不够现代人的成熟标准,比起旁人更风声鹤唳一点也正常。 更何况,卫许霁不同于她,没有从婴儿到少年的数十年的时间来切身体验观察了解这个世界。 卫许霁从头到尾都在被迫接受。 被迫接受来到这个世界。 被迫融入对卫许霁来说全然陌生的卫家。 因为性格较常人更为孤僻,被迫成为卫京玉口中“社会化训练”不成功的孩子。 因为“社会化训练”不够成功,被迫接受放养,没有能融入同龄人的机会。 遇到周郁之后,卫许霁为了能和她多相处,不得不多去涉及全然陌生的领域,被迫接受所谓“替身”的纠缠。 在一起后,又要被迫接受周郁为她挑选的朋友,接受周郁为她安排的学业,接受短暂的分别,接受周郁的忙碌,接受周郁对她的各种要求。 不可以太黏人,不可以不自主。 直到如今,周郁才发现自己怎么这么会为难人。 明知道卫许霁最依赖她,最信任她,偏要剜心刮骨的逼卫许霁立刻独立起来。 一边告诉卫许霁要听话,一边问卫许霁为什么那么顺从她。甚至还用分手威胁对方。 好坏啊。 周郁唾弃自己。 而且,卫许霁最初也不是完全顺从她。 会有自己的羞赧,会直言自己心里的不舒服,会因为吃醋开车“离家出走”。 那时候的卫许霁也很好啊,所以她怎么就把小师妹养成如今这样子了。 周郁质问自己,却得不到一个答案。 卫许霁对周郁做的,带着逼迫意味的事,只有两件。 让对娱乐圈没兴趣的周郁拍戏,以及在讨厌被操控的周郁的手机里放窃听器。 就这两件,比起周郁不胜枚举的那些,简直是九牛一毛。 真的,超级过分。 周郁再次唾弃自己。 “对不起。” 打破安静的,先低头的,又是卫许霁。 周郁看到卫许霁垂下的眼帘,浓密的睫羽小刷子似的上下刷着。 “我不该这样猜测怀疑你,不该没有开心的陪你聊天。” 可怜小狗的手上还捧着颗洗给周郁的猕猴桃,五指被冷水浸的泛红。 露出的纤细皓白手腕上戴着块黑色手环,有定位功能,绑定着周郁的手机。只不过周郁已经忘记,卫许霁腕上的手环比她手机里的窃听器更早出现。 蓝黑色校服上别着卫许霁的铭牌。 上面的入学照片是四五月份拍的,面对镜头的卫许霁冷漠又不耐,但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天之骄子的意气。 和如今可怜巴巴道歉的,判若两人。 卫许霁轻声哀求她:“我下次会克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周郁,你罚我好不好?求你别难过了。” 怎么办啊。 她好像折断了卫许霁的傲骨。 怪不得曾经会反抗她,和她打的有来有回的卫许霁现在那么迷恋疼痛。 怪不得曾经连在车上都接受不了的卫许霁会愿意尝试更具侮辱性的方式。 不是漫画。是她。 怎么就是她啊! 情绪起伏太大,周郁如今的身体撑不住。不等她说什么,因着怒火攻心,竟然吐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周郁!” 第221章 昏迷 “你好,是卫许霁同学的姐姐吗?现在已经早读了,卫许霁同学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卫许霁接起周郁震动的手机,就听对面这样问。 揉揉鼻梁,看了眼在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周郁,卫许霁眨着发酸的眼睛,冷静的说:“老师,我是卫许霁。” 对面愣了一下,才接着问:“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不舒服。” 回答的言简意赅。 嗓音有点喑哑。 卫许霁请假惯了,班主任习以为常,说:“那你让你姐姐接个电话,我给你写假条,好好在家休息一下。下次记得写作业。” 卫许霁扯起嘴角,“麻烦您等一下。” 挂断电话,卫许霁透过微微敞开的窗帘看天色,脑海里闪过名字,最后给管家发消息,让其找班主任请假。 …… 厨房里的血迹卫许霁已经清理干净了。 还有周郁身上沾染血迹的衣服,卫许霁也帮她换下来,放进了脏衣篓里。 只是没来得及洗。 希望周郁不要介意。因为卫许霁现在真的只想陪着她,看着她,不敢错过周郁的每一次变化。 卫许霁伸手触摸周郁没有变化的头发,又滑到周郁依旧冰凉的皮肤。 明明她已经按照老方法喂过血了,周郁却没有反应。卫许霁心里不知道是庆幸居多,还是难过居多。 她对周郁说,会克制住胡思乱想。 可她食言了。 她连清心诀静心咒都不会念了。 她忍不住去想,周郁是不是对她失望至极,是不是恼怒自己被误解,是不是要开始讨厌她了。 以及,周郁怎么还不醒? …… 今天是周二。 周二上午有一节信息课。 路望今用信息教室的电脑登微信,给卫许霁发消息。 路望今:【她不是回来了吗?你怎么又请假了?细嗦,我洗耳恭听 斜眼笑.jpg】 路望今:【猜猜我坐的是谁的位置!哈哈哈,你不在,你同桌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路望今:【不对,你在她也是我的】 路望今:【我今天原本想找你秀的,没想到你又请假了。不过没事,现在也能说】 路望今:【今天早上她把我的手揣进她的兜里给我暖手,哇靠!你知道她的手有多暖和吗!我差点飞起来,真的,什么时候能长大啊,好喜欢她】 卫许霁一条条看完,见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索性把路望今屏蔽了。 她对她们的故事不感兴趣。 她只在意,已经十一点了,周郁还没有醒。 …… 下午三点多,家里的空调突然停摆。卫许霁没在意,去倒了杯水,给周郁润唇。 …… 临近五点,天色渐暗。 卫许霁按动顶灯的开关,没亮。去客厅找工具,才发现家里是停电了。 卫许霁还没面临过缴纳电费的情况,她下意识去看周郁,试图寻求帮助,只看到还没醒来的周郁。 她坐回周郁身边,握住周郁冰凉柔软的手,单手打开浏览器。 半晌,未果。 卫许霁盯着周郁看了会,难过的垂下眼睫,忽然想起可能是没有网,卫许霁打开流量,果然找到了缴费方法。 跟着步骤一步步看下来。 卫许霁忖了忖,拿起周郁的手机解锁,果然从中找到她不知道的缴费账号。 缴完费,不多会,家里的电器就开始运作。几个房间的灯突然都亮起来,卧室与客厅的空调慢吞吞关闭,不断发出声响。 卫许霁握着周郁的手,小声问:“这个你怎么忘记教我了呀?你没有想过你不在我该怎么办吗?” 昏迷中的周郁自然没有回答。 卫许霁将额头抵在周郁的手上,继续呢喃:“你夸夸我吧,周郁,我最喜欢你夸我了。” …… 卫许霁去周郁的小书房找出一本故事书。 她记得卫京玉说过,她昏迷的时候,卫京玉就曾让林应天天给她念故事听。 翻开第一页。 卫许霁沙哑的嗓子念:“once when i was six years old ……” 好难听。周郁会不喜欢吧。 卫许霁去倒水,先给周郁润唇,再机械的大口吞咽混着冰块的冷水。 缓了一会,卫许霁尝试着说话,声音好听一点,卫许霁再捧起书,“once when i was six years old i saw a magnificent picture in a book, called true stories from nature, about the primeval forest. ……” …… 晚八点多,卫许霁接到祝简的电话。 “你还好吗?路望今让我问问你,她说给你发的消息石沉大海,她很担心你。” 意外的,卫许霁没再感知到祝简曾对她露出过的隐约敌意。 卫许霁喝一口冷水,淡漠的回答:“还好。” 祝简松一口气,信以为真,“那就好,她住校,没有手机,所以再三和我说回家一定要给你打电话。” 卫许霁嗯了声,“你不生气?” 女朋友在担心另一个女人,祝简不生气吗?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们是朋友,我们也是朋友,于情于理都应该关心一下。” 十分理直气壮。十分气定神闲。 如果卫许霁没亲耳听到祝简和路望今吵架时将她裹挟进去的话。 对面咳嗽一声,又说:“而且,友情和爱情一样重要。既然我和她在一起,占据了她唯一的爱情,干嘛还要和你们争被分成许多份的友情。” 卫许霁思考了一瞬,将这句话记下来,态度软化一点,和祝简说:“谢谢。”随即挂断电话。 臭屁祝简:这都不懂。 …… 卫许霁将祝简所说的话转述给周郁,然后乖巧地说:“我觉得她说的这套理论,你似乎会喜欢。” 看着安静的周郁,卫许霁又肯定道:“你肯定喜欢,因为你有好多朋友,又允许我去交朋友。” “那我向她学习,不吃你的朋友醋,你醒来好不好?” 卫许霁晃晃周郁的手,轻声细语:“裴晏初的醋我也不吃了。虽然你和她有许多绯闻,有许多人嗑你们的cp。虽然你与她私交甚笃,彼此信任。虽然你们一起读书,一起练琴,一起表演。我也不吃醋了。” “还有那个蠢笨的模仿她的装病计划,也不展开了。我会好好读书,不让你担心。” “我都这样懂事了,你还不愿意原谅我理理我吗?” “周郁……” 第222章 梦境 周郁做了场很长的梦。 两年前的除夕,卫京玉拿着份档案袋,如常走进某间戒备森严的房间。 偌大的房间里没放多少家具,因为要给医护人员和检查设备留够空间。 卫京玉径直坐到床头的真皮沙发上。 这里原本放着椅子,卫京玉娇气惯了,久坐嫌累,这才安排人将其换成了沙发。 “对不住哈小家伙。” 卫京玉打量着床上这个长相与她极为相似,只是更加稚嫩青涩的少女,尽管看了很多次,仍是先复杂的沉默一会。 她生都不一定能生出这么像的。 结果从天而降,白捡了一个。 命运弄人。 “我妈最近看到科普,说植物人并不是完全没有反应的,偶尔也会打个喷嚏挠挠背。她看你从头到尾一动不动,跟挺尸似得,怕时间久了你会脑萎缩脑死亡。” “不是咒你哈,我妈就是胆子有点小,怕你出事。” 卫京玉低下头,捏着档案袋,笑了笑。 “其实我也怕。” 怕这个和她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突然消亡。 年纪轻轻的。 比她频繁接到病危通知书那年还小。 卫京玉端正坐好,语气有点无奈,“所以,你理解一下,别嫌春节前后看病做检查晦气。没办法。” “也不知道你是哪个朝代的,林应那家伙说你的服饰找不到历史出处。” 档案袋被密封着。 卫京玉撕开密封条,又一圈一圈将缠绕的白色线圈绕开。 黄棕色牛皮纸上还留有油墨的味道。 卫京玉怕不够正式,把档案袋搁在腿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提前准备过的丝绸手套,耐心戴好。 比她签署百千万的商业合同都要认真。 竖起档案袋,卫京玉从中拿出检测结果。 明明已经从医生那里知道小家伙身体无碍,卫京玉看到书面报告后,仍是不可避免的松了口气。 “很健康……不过数值什么的我也看不懂。” 卫京玉小声感慨了一句,“我现在都没有你那么健康。” 自己笑了会,卫京玉从另一边的兜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型铁盒。 晃了晃,发出物品碰撞的飒飒声。 连同档案袋,一起发放到卫许霁的枕边。 随手指了一下铁盒,卫京玉解释:“给你的赔礼,里面放着糖,特好吃,真的。” 毕竟她从小吃到大。 卫京玉倚靠在沙发上,沉重又缓慢的吐出一口气。 微微仰着头,看向干净的天花板,愣了半晌,卫京玉捂住脸,自言自语:“你还能醒过来吗?和我长得那么像,看你躺在这儿,我都要以为你是专门来为我挡灾的。” “这让我良心怎么过得去啊。” 卫许霁就是在这时有了意识,睁开眼。 因为沉睡太长时间,眼睛并不能适应室内明亮的光线。 复又阖上眼,卫许霁习惯性散发灵力来感知周围的一切。 但她失败了。 因为她的灵力施展不开。 她倒没有恐慌。 为了琢磨阵法,卫许霁的灵力被封过很多次。 放平心态就好,宫锦师姐会来救她的。 只要在这儿等着就行。 良久,她睁开眼,与正看着她发呆的卫京玉面面相觑。 卫京玉:你醒了! 卫许霁:你谁啊? …… 卫许霁防备心重,并不信任自称是她姐姐的卫京玉。 特别是,这个姐姐会叫来一堆白衣服的人围着她,手上拿着各种她不认识的武器,看起来要将她分尸的样子。 因此,她跑了。 房间门是紧闭着的,卫许霁眼神搜索一圈,发现有面墙空出一块,联通外面。 绕过衣着怪异的人群,卫许霁找准方向,纵身一跃—— 头撞到玻璃上,发出“梆”的一声。 果然不安全。 卫许霁不敢懈怠,撑着晕乎乎的脑袋,迅速重整旗鼓,在人群熙熙攘攘围过来前,用力踹烂“空气罩”,从四楼翻下去。 然后因为体力不支,晕倒了。 …… 周郁作为一个幽魂,旁观了卫许霁最初独自一人时,面对陌生世界的抗拒。 抗拒陌生的家人。 抗拒奇怪的衣着。 抗拒被圈禁限制。 抗拒打进身体里的奇怪试剂。 抗拒这里的一切。 抗拒到,从始至终,不发一言。让卫京玉以为她是哑巴。 …… 每到晚上,卫许霁总是彻夜不眠,安静的守在床上,等她最聪明最信赖的宫锦师姐发现她的消失,过来救她。 宫锦会携云伴月,衣袂翩跹的出现在卫许霁面前,将她抱上长剑,再给她带一包雍州城的点心。 像以前许多次那样。 卫许霁相信宫锦会来的。 只不过可能会晚一点。 因为宫锦有很重要的大事要忙,她要拯救即将被魔族践踏的天下苍生,她的心里装着数以万计的人。 卫许霁只占那小小的一块地方。 但她一定会来的。 …… “这里的月亮好丑。” 灰蒙蒙的,远不如宫锦陪她去折桃枝时看到的满月好看。 这是卫许霁在新世界的第一句话。 林应错愕的没拿稳手上的童话书:“你会说话?” 卫许霁没理她,只是万念俱灰的抬眼望月。 宫锦还没有想起她吗? 宫锦把她忘了吗? 师姐…… …… 卫许霁坐在花园正中央的摇椅上发呆,卫冉婷陪着她,安静喝茶。 白日里总是见不到面的卫京玉突然回来了,看一眼卫许霁,和卫冉婷说:“妈,我打点过了,马上就能给她办户口落户籍。” 顿了顿,卫京玉坐到卫冉婷身边,小声问:“叫什么名字,妈你给她起名字了吗?” “要不要名字里也带一个‘京’字……妈你觉得京白怎么样,就是听起来有点像京巴,丑萌丑萌的小狗,哈哈哈。” “不要。” 开口的是卫许霁。 她冷漠地说:“我叫卫许霁,期许的许,风光霁月的霁。” 这个词是宫锦教她的,宫锦说,她的名字很漂亮。 她才不要忘记自己的名字,去做卫京玉口中的狗。 要是宫锦在,绝对没人能这样欺辱她。 …… 卫许霁曾给宫锦写过一封长长的信。 信里,她问宫锦和魔族的战事如何,问宫锦师门伤亡严不严重,问宫锦百姓可好,问宫锦雍州城的老伯还在卖点心吗。 然后寥寥几字概述自己近况。 末尾,卫许霁问宫锦,山上的桃花开了吗? 【师姐,我无碍,只是嘴馋可口的脆桃了,请为我留一些。一颗也可以。】 信没办法传递给宫锦。 卫许霁知道。 可哪怕是这样,她也不敢在信纸上写分毫逾越师门情谊、沾污她心中皎月的话。 管家为她举着蜡烛,卫许霁将信纸点燃,才敢小声说一句,“宫锦,你怎么不来接我?” …… 天道这个王八蛋自从找准周郁的弱点后,就开始不遗余力用同一招攻击她的心防。从前是卫许霁的死亡回放,如今是卫许霁初到这个世界迷茫挣扎的那两年。 明知道这不过是天道赠予的又一个幻境,周郁仍是不可控的沉沦进去。 不愧是为了所谓平衡献祭无辜的天道,玩得真脏。 …… 周郁也想过卫许霁最开始的那两年是怎么过来的,但任由她想象力如何丰富,都不如亲眼看到让她难过。 …… 卫许霁过得很不开心。 因为她真的很不会适应环境。 卫许霁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性子又比常人要孤僻,不愿意接触生人,每次都要躲在角落,自己和自己玩。 前世刚入门时就是这样,卫许霁一个人躲在自己的小院落里,饿极了都不吭一声,只会偷偷去找勉强能果腹的果子。 直到误打误撞,宫锦在墙头抓住她,强行将她拉入一个有宫锦在的、热闹的、热血的、喧腾的、铺满赞誉与鲜花的世界。 可惜这里没有宫锦那样灿烂的人。 卫冉婷待她和善亲和,陪她发呆,陪她日复一日的看花,却不干涉她,不将卫许霁从封闭的内心中扯出来。 玉滨公馆最大的主人这样,其他人默契的上行下效,尽可能的不去打扰卫许霁。 只有两个微小的变数。 会用长难句讽刺她的卫京玉。 以及每晚来给她讲故事的林应。 她们会短暂的让卫许霁将情绪从自己的世界剥离出来。 后来,唯二的微小变数结伴出国了。 卫许霁的家国概念很薄弱,她不懂什么是“出国”,也没人主动和她解释这些。 她只是在发现餐桌上少两双筷子时,知道再也没有聒噪的人来烦她了。 她们出国的前一晚,林应照旧来给她讲故事。那是本新的故事书,林应连第一个故事都没讲完。 ——于是他们推倒了快乐王子的雕像。“他既然不再美丽,就不再有用了,”大学的艺术教授说。 卫京玉敲门,打断林应的讲述。她没进来,站在门口对林应说:“走吧,我找人和校方沟通过了,不会影响你。” 卫京玉看一眼卫许霁,不太客气的说:“你给我老实点,别惹妈生气,别让妈担心。” 林应合上书,走之前帮卫许霁关掉电灯。 没人和卫许霁说再见。 她们大概觉得卫许霁不需要。 卫许霁在月光下翻看着那本故事书,吃力的读完认不全的陌生文字,拼凑出故事的结尾,将那本书藏了起来。 …… 卫京玉走后,卫冉婷会盯着卫许霁的脸出神,聊慰对亲生女儿的思念。 被卫许霁抓包后,卫冉婷会和她说几句话。 比如,“意大利离国内挺远的,裴苇不舍得让她女儿去,反倒舍得我女儿。” 比如,“那里与我们这里有时差,京玉说不定还在睡觉。她最爱赖床了。” 卫许霁仿佛是一个感情的容器。 她安静地听完,转过身,继续看花蕊上的斑点。 只是略微涣散的瞳孔表明了她其实没那么不在意。 为什么要让一个内敛又孤僻的小孩拥有那么敏感的神经,让她轻易洞悉别人的善意是否掺杂其他因素,却又分辨不出更多东西。 周郁想不明白。 透明的手拂过卫许霁的发端,只摸到一团空气。 梦境里的卫许霁若有所感的往周郁的方向看了一会,又失落的收回视线。 惹得周郁呼吸一滞。 …… 某天中午,卫许霁坐在卧室的桌子前,握着用不惯的铅笔给周郁写信。 『桃子熟了吗?请帮我摘几颗,再替我吃掉。不要分给青棠师姐,我十分小气。』 『我认识了一种花,叫作玫瑰,听起来像是玉的名字。』 想起卫冉婷说,玫瑰象征着美丽与爱情。卫许霁羞赧的脸色涨红,从脑海里反复确认过她们那里没有玫瑰,才接着写: 『玫瑰娇艳脱俗,枝条多密刺,想来十分衬你。』 『我欲折一枝赠你』划掉这句,卫许霁趴在桌子上,想了许久,下楼去找管家。 摇曳的烛火中,又一封在管家看来是鬼画符的信被点燃。 …… 发现自己比起前世还要不容易死是六月份的事。 卫许霁自除夕醒来,到如今,已经半年之久。 宫锦还是没有来接她。 魔族还没有消灭干净吗? 残余势力仍没有荡平吗? 宫锦与旁人默契配合时,将她这个会阵法的天才小师妹给忘记了吗? 宫锦挂念的苍生里,宫锦坚守的道里,没有她的分寸之地吗? 卫许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宫锦将她遗忘了。不会有人来救她了。 那个她曾经鲜活生活过的世界,她记挂的师门,她的宫锦师姐,再也不会属于她了。 失魂落魄间,她从阳台跌了下去,砸进花圃,正是夏季,衣衫单薄,花梗上的尖刺划得她鲜血淋漓。 她望望天。 并不碧蓝,云彩也淡,夏日的骄阳炙烤着大地,屋檐被照的发亮,难看的很。 “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吗?”卫许霁问自己。 孤独的。陌生的。平庸的。漫长的。没有自由的。 她原本可以忍受的。 如果她未曾遇到过宫锦,如果她从始至终只是孤身一人,如果她从未做过惊才绝艳的阵法修士,如果她再大几岁,阅历再丰富几年。 真的很不甘心啊。 怎么就突然出现在这里了呢? “我早该死掉了,不是吗?” 卫许霁自言自语,赤手拔掉一株长满荆棘的花束,不在意掌心的皮肉被刺穿。 空洞的眼神里找不出生机。 这不是她的世界,她也不属于这里。她要回家。 卫许霁对这里没有任何眷恋,甚至吝啬的不愿留下一句遗言,轻阖眼眸,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喉咙刺下去。 醒来时,刚才被她骂难看的云还没从视野里飘散。 卫许霁摸摸脖子……完好无损,手心不痛了,只是蹭到一手血迹,身上其他被刺划开的肌肤也全部愈合。 在这个没有灵力的世界,她的致命伤竟然奇迹般自我愈合了。 卫许霁伸出手,挡住刺目的阳光,看手心在鲜血覆盖下依然清晰的纹路。 她蓦然哈哈笑起来,笑着笑着开始哽咽,最后狼狈又绝望的嚎啕。 第223章 陪我休息 12月28号,周三,凌晨四点,周郁昏厥的第31个小时。 月朗星稀。 清辉月色笼罩下的城市寂静下来。 洁癖的卫许霁穿着前天晚上没来得及换的蓝黑校服,耐心又专注地盯着还在沉睡的周郁。 皓白的手腕横亘在周郁眼前,粘稠的液体滴到她唇畔,再没入嘴里。 突然,眼皮下的眼珠转了转。 一个很小的动作。 但一直观察着周郁的卫许霁发现了。 卫许霁惊喜的收起胳膊,随意拽两张纸擦拭,将挽起来的袖子撸下去,遮盖住伤口,呼吸都放轻了几分,小心盯着周郁。 周郁唇瓣翕动。 卫许霁太累了,有点没听清,倾耳贴近周郁唇侧。 这下卫许霁分辨出来了。 周郁在叫她的名字。 周郁在用气音一遍又一遍地说:“长生。” 寒冰覆盖的港湾迎来属于她春日的暖阳,搁置的渡轮收起船锚,发出鸣笛声,在卫许霁的世界里,冻结的时间忽然开始运转。 卫许霁这才敢真正袒露出她内心的恐惧与无助。 “周郁。” 拉过周郁的手,按在自己的脸颊上,卫许霁用颤抖的嗓音叫周郁,说:“我在这。” 周郁悠悠转醒,长睫颤巍巍抖落几下,再完全展开,像是刚修补过的长卷轴。 朦胧的视线分辨不出焦点。 下一瞬,卫许霁失而复得般抱住周郁,伏在她怀里抽噎。 “周郁,对不起,对不起……”卫许霁颠三倒四地道歉。 笨蛋。 刚才梦境中挣扎出来的周郁没说话,眼眶濡湿,费力的抬起胳膊,轻拍卫许霁单薄的脊背。 …… “脸怎么这么凉?手也冷。” 等卫许霁宣泄尽心中苦闷,周郁握着卫许霁的手搓了搓,“怎么把空调关上了?” “没关。” 卫许霁依依不舍的松开周郁的手,将房间内的空调都打开,检查过窗户与门缝,再去给周郁倒一杯水。 卫许霁坐在床边,扶起周郁,把枕头垫到周郁腰后,掖好被角,将水杯里的吸管推到周郁嘴边。 周郁眨着松软的茶眸看她。 卫许霁吸吸鼻子,扬起一个笑,“下午家里停电了,我缴纳完电费,家里的电灯亮起来,我以为空调也在运行。” “不冷吗?” 卫许霁想了想,说:“忘记了。” 心思没在自己身上,卫许霁不知道冷不冷。大概是冷的吧,但她现在有点麻木了。 “喝点水嘛,润润嗓子。”卫许霁哄她。 周郁矜持的含住吸管,顺从的喝一口,冲淡嘴里的铁锈味,便不再喝。 “都学会交电费了,长生进步真快,好聪明呀。”周郁这样夸她。 得到期盼已久的夸奖,卫许霁点点头,视线垂到周郁的手腕上,“你没醒,我便去网上学的。” 很详尽。 但她更喜欢周郁来教她。 周郁看出她的丧气,心里也不是滋味,问她:“现在几点了,长生吃饭了吗?” 卫许霁拿起手机报时间,“四点二十,你饿了吗?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衣服摩擦间,卫许霁要起身,被周郁拽住,一扯,不设防的卫许霁就轻飘飘落到周郁怀里。 下巴搁在卫许霁的肩膀上,风一样轻的叹口气,胳膊却牢牢禁锢住卫许霁。 “让我抱一会。” …… 卫许霁一直在等周郁和她说“我们谈谈”。 每次出现分歧,周郁总是这样说。 这次虽然没吵架,但卫许霁自认为是自己把周郁气吐血了,合该有一场更加严峻紧张的谈话。 然而周郁什么都没说。 这不由得让卫许霁更加忐忑。 …… 卫许霁忐忑地刷牙洗脸,忐忑地换另一套校服,忐忑地从冰箱里翻出培根和鸡蛋,忐忑地扶着门框,问周郁喝不喝牛奶。 周郁收拢思绪,掀开被子下床,“在忙什么?” “做早饭。” 卫许霁眨巴眨巴酸涩的眼睛,抬起手里1升的牛奶给周郁看,“等会就要去上学了,我先做好,这样你饿了微波炉叮一下就可以吃。” 听起来像在照顾残障人士。 周郁接过牛奶,温声说:“今天不去,你在家里好好休息。” “行。” 周郁趿拉着毛绒拖鞋,把牛奶放到保鲜层,就见卫许霁打着哈欠走进厨房,准备开火。 “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周郁站在卫许霁旁边,强调。 “可是……”卫许霁打了个哈欠,眼角沁着泪光,小声辩解:“我休息的时候,你饿了怎么办?” “饿了就点外卖。” “不健康。” “我自己做。” “更不健康。”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卫许霁脚步往后挪了挪,“周郁,你前天就没有认真吃饭,这样下去对肠胃不好。” “生物老师说的。” 这样似乎更有说服力。 “你不想健康的陪着我吗?” 卫许霁想起前不久周郁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副了无生机的模样,难过的又要眼泪汹涌。 周郁握住卫许霁仍未回暖的手腕,细腻的肌肤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视线落到卫许霁的喉头,周郁眼圈泛红,那颗酸胀的心被记忆里的场景挤压。 周郁不想和卫许霁争执,更不忍卫许霁拖着疲倦的身体照顾她。 放轻嗓音,周郁软声说:“想抱着你休息。” “周郁……” “老婆,陪我休息。” 卫许霁所有劝说周郁应该吃早饭的话哽在喉咙里,呆愣愣地点头。 …… 冲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卫许霁换上睡衣,躺到周郁身边,八爪鱼似的挂在周郁身上,用温热的躯体为周郁取暖。 “你今天好不一样啊。” 醒来一个小时了,没说“我们谈谈”,没有提起任何一个关于吐血前的事,没有责备她,状态又那么低落萎靡。 像枝枯萎的玫瑰。 还叫她老婆。 卫许霁心情有点复杂,她小心地问:“是还在生我的气吗?还是梦到了什么?” 周郁转过身,与卫许霁一拳之隔,面对面看着,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听到彼此同频的心跳。 “卫许霁,” 周郁很少这样郑重其事叫卫许霁的名字,看卫许霁的身体瞬间僵硬,周郁内疚的眼神黯淡一瞬,道:“对不起。” …… 好突然。 周郁一本正经的叫她的名字,然后说对不起。 卫许霁不安的握住周郁的手。 因为她觉得周郁要开始和她算账,和她“谈谈”了。 不然为什么说“对不起”? 周郁有做错什么吗? 错的从来都是她呀。 不是吗? 头顶悬而未决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淬着湛蓝的光,卫许霁惴惴不安地等待周郁落下的审判。 “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你与开诚布公交谈的最好契机,我该先哄你睡觉的,你可能没注意,你眼里布满红血丝,嘴唇有些起皮,你已经很累了。” 周郁怜惜地看着她。 闻言,卫许霁松开周郁的手,干涩的唇瓣抿作一条线,指腹小心地摩挲自己的眼眶。 “很丑吗?”你不喜欢吗? 卫许霁眼帘半垂,胆怯地问。 “……” 脑海里响起撞钟的轰响,能言善辩的周郁又一次卡壳。 真该死。 周郁厌恶的唾骂鞭笞自己,真该死,那么多次的雷劫怎么就没劈死她。 她捧住卫许霁的脸,如珍如宝地吻上卫许霁躲闪的眼睛,一滴泪顺着周郁的鼻梁滑下来,滴在卫许霁颤动的眼皮上。 “我让你难过了吗?” “没有,是我自己。” “你又骗我,我看到了,你的眼睛在心疼我,你的眼睛在说你好爱我。”卫许霁眸光闪烁,轻声问,“爱我很让你难过吗?” 没有。周郁想告诉卫许霁,是卫许霁毫无保留的爱让她愧疚,让她难过。 “我做了……”话出口周郁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做了许多不可原谅的错事。” “长生,我对不起你。” 卫许霁错愕地看向她,漆黑瞳孔骤然放大,不可置信地问:“你你不爱我了?” “不是。”周郁摇摇头。 卫许霁焦急地圈住周郁的手腕,生怕周郁离开,紧张的有些磕巴,颤着声音问:“那,你要和我分……分开?” “不是。”周郁仍旧是这个答复。 卫许霁却没再问了,仔细辨认周郁是不是在说谎——没有。顿了几秒,卫许霁才劫后余生般松口气。 那就没关系。 除了这两件事,剩下的,无论周郁做了什么都没关系。 哪怕周郁现在提剑杀了她,卫许霁都只会可惜自己没办法永远陪着周郁。 她相信周郁是迫不得已,她不会怪周郁。 …… 周郁不知道卫许霁的所思所想。还好不知道。 她沉默很久,才开口:“昏厥前,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在生自己的气。” “你知道吗?你在我面前就好像惊弓之鸟,永远在害怕,永远在道歉。” 见卫许霁抿抿唇,要开口,周郁意识到她又要说对不起,伸手捂住卫许霁的嘴。 看吧,就是这样。 “听我说完,卫许霁,你听我说完。” 周郁隔着自己的手背吻一下卫许霁,匆匆蹭掉另一颗没忍住的泪珠。 “我不是在责怪你,我是想告诉你,是我造成你的现状,是我打碎了你拒绝我的勇气,是我让你无时无刻不活在我的控制下,是我……害了你。”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我害了你。” 卫许霁反应剧烈的推开周郁的手,下意识驳斥:“没有!” 周郁怎么会害她? 周郁在说谎。 肯定是,肯定是她太笨了,没有很好的执行周郁的话,让周郁产生了误解。 肯定是这样。 周郁垂下眸子,苦笑着摇头,“有。” “我接你放学,你在我身上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当时的你并没有找我问原因,为什么?等我解释完,又为什么和我道歉?女朋友问一下又不违法。” “同一天凌晨,你看我穿着外出的衣服,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去干什么?我回来后,又为什么要抱着我哭?” “因为你怕我,怕我生气,怕我觉得你管得多,怕我和你在一起不自由,怕我说你黏人不独立,怕我提分手。” 听周郁提到“分手”两个字,卫许霁的身体下意识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难看起来。 无声的佐证了周郁的话。 “是因为一周前我们在京市吵的那一架,对吗?” 卫许霁没说话,眸光闪动,定定看着周郁,眼泪难以遏制的夺眶而出。 “还有,还有,你想杀霍克那次,我把你拽进器材室,让你亲眼看着我伤害自己,作为对你起杀心的惩罚。很奏效,上次你去揍江琛,给他留了条命。” “但是,我也在你心里种下了不能违抗我命令的种子,对吗?” “从那之后,你很少再拒绝我了,是因为你觉得不听话就会收到我对你的惩罚,对吗?” 生长在幸福阴影里的腐肉被周郁剜出,赤裸地捧给卫许霁看。 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卫许霁的脑海,仿佛又让她置身于当时无助的境地。 卫许霁难堪得牙关打颤。 为什么要将这些都说出来? 她已经劝过自己了,她已经在好好听话了,她已经按周郁说的做了,周郁为什么还要把这些都说出来? 周郁哽咽着,问卫许霁:“用花梗刺穿脖子的滋味好受吗?为什么发现自己没死会哭的那么狼狈?” “砰”—— 耳边忽然又炸响起嗡鸣声。 透过泪花,她模糊的看到周郁的唇瓣在一张一合。 “在你知道,你会来这个世界是拜我所赐,你有想过那些等我来接你回去的煎熬吗?你有想起过花圃里绝望的自己吗?” “你还认为,你变成如今的样子,不是我害了你吗?” “你真的真的没有一瞬是在恨我吗?” 没有吗? 有。 卫许霁紧绷的神经忽然碎裂,她崩溃地扑进周郁怀里,声嘶力竭地质问:“为什么不来接我?为什么不来接我?” “我等了你好久,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你骗我,你骗我说你是周郁,你把我耍的团团转。你不是爱我吗?爱我为什么要骗我。” “我是想杀霍克,他欺负你,我恨不得让他魂飞魄散。可你为什么为了他,为了一个普通人和我翻脸?” “我恨死你了周郁,我以为我们相依为命,我以为你在就没人能欺负我,到头来你只会帮着别人,也只有你在欺负我。” “你为什么不来接我?周郁,为什么不来接我?” 第224章 老婆 卫许霁哭累了,加上快两天没休息,泪还没来得及擦,趴在周郁怀里就睡着了。 跟小孩一样。 也是,毕竟是被迫突然长大的。 周郁用指腹描摹着卫许霁眉眼,脑海里一遍遍回荡着卫许霁迟来那么久的控诉。 忍耐那么久,真是为难她了。 …… 七点半左右,周郁接到班主任的电话。 “嗯,她身体不太好,再请天假。考试?行,我会看着她复习的。” 指尖滑过卫许霁挺秀的鼻梁,周郁心不在焉地答复:“好,麻烦王老师了。” 怀里的卫许霁忽的眉头紧锁。 周郁挂断电话,柔和地轻拍卫许霁的背。 “周郁。” 卫许霁艰难的睁开哭肿的眼睛,眯着眼看她,轻声问:“我们还在一起吗?” “当然还在一起。” “你还爱我吗?” “我爱你。” “我可以不乖吗?” “可以。” “可以吃醋吗?” “可以。” “可以黏人吗?” “可以。” “可以打欺负你的人吗?” 周郁:……“要偷偷的。” “我会的。下次可以不让我等你那么久吗?” “我保证。” 骗子的保证只有笨蛋才会信。 所以卫许霁信了周郁一次又一次。这次也不例外。 卫许霁扣住周郁的掌心,松开,又扣上。 晨光熹微,朝暾初露。 卫许霁撑着温热的眼皮看周郁,那双纯澈的视线安静地追逐着聚集在周郁身上的日光。 良久,她打了个哈欠,往周郁怀里钻了钻。 周郁伸手给她掖被角,柔声说:“困就再睡一会儿,我陪着你。” 圈住周郁细软的腰,卫许霁餍足地阖上眼皮,说:“饿了记得叫我起床做饭……算了,九点叫我。” “会不会有点早?”九点的话,算上刚才那一觉,卫许霁满打满算也只能睡三个小时。 然而卫许霁一副使小性子的语气,说:“就要九点。” 耳朵悄悄竖起来。 听周郁会不会采纳她的意见。 活泼的很。 周郁轻笑,点头:“好。” 这还差不多。 卫许霁心满意足的贴在周郁锁骨上休憩。 …… 早饭吃蔬菜培根三明治。 卫许霁低估自己和周郁的胃口,都没吃饱。不过马上快到午饭时间,周郁说要带她出去吃。 她想吃煲仔饭和烧鹅,自觉在软件上找评价高的餐馆。 周郁换好衣服,随意画个淡妆,拉开冰箱拿水果。 漫步到厨房里,潺潺的水流冲着周郁手心里的猕猴桃。 卫许霁听着,心情奇异。 一件事就那么稀里糊涂解决了。 她们没有商量接下来该如何相处,彼此却心有灵犀的知道,返璞归真,在亲密关系中做真正的自己,才是对感情的最好养护,对自我的尊重。 卫许霁捂着心口,有一搭没一搭的想,周郁好聪明,周郁怎么什么都知道? 知道两人之间的症结在哪里。 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连卫许霁从未显露过的小心思都猜的一清二楚。 挑破龃龉,排陈铺叙,一步步将卫许霁的情绪逼到爆发点,让卫许霁能彻底宣泄出来,有勇气做回自己。 绕到厨房外,周郁恰巧关掉水流,用厨房纸细致的擦拭指根和猕猴桃。 轻飘飘看卫许霁一眼,周郁弯弯眸子:“眼皮还在肿。” “有吗?” “有,”周郁去冰箱拿两个鸡蛋,放到煮蛋器里,“等会你用热鸡蛋敷一下,滚一滚。” 卫许霁眨眨发烫的眼皮,慢吞吞的想,生物老师似乎是说过热敷可以消炎消肿。 “胳膊上的伤口愈合了吗?”周郁拿起刀,看向卫许霁。 “肯定愈合得连印子都找不到。”卫许霁很有自信。 卷起袖子,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臂。 像块白玉雕刻而成的细藕。 周郁放下心,扶着圆滚滚的猕猴桃,横刀切成片。 卫许霁走过来,眼神不住的往周郁小腿上落。 “前天和昨天,我都忘记要给你涂抹祛疤膏了。” 真是没想起来。 周郁微抬起腿,脚尖点着地,来回晃,裸露的脚踝蹭蹭另一条腿的裤脚,随口说:“没事,差一次两次的没关系,晚上再涂。” 也行。 卫许霁守着煮蛋器,看周郁忙碌。 见她切好,卫许霁打开橱柜拿果盘,放到周郁手边。 “想吃糖葫芦吗?”周郁问她。 卫许霁润润唇,不自觉期待:“想。” “我教你。冰糖在你身后的橱柜里,拿一下。” 卫许霁依言照做,找出一盒未开封的糖罐,看眼生产日期和保质期——这是周郁教她的——没过期,拧开瓶盖,放到周郁手边。 “糖葫芦你都会吗?” 卫许霁笑起来,明媚的眸子晃得周郁心动。 “菜谱上有做法,我能判断糖色,但不会做。菜谱上还有臭豆腐,但我不喜欢吃臭豆腐。” 卫许霁想起在苏市逛的夜市,眯眯眼睛,“我也不太喜欢。家里没有山楂,也没有草莓,要去买吗?” “叮”的一声。 煮蛋器自动断电。 周郁看眼时间,提醒卫许霁五分钟后再拿出来热敷,说:“不用去买,猕猴桃也能做。” “哇。” 上次没看到有做猕猴桃的。 “猕猴桃也可以做。”卫许霁好奇,双手的掌心抵在料理台边沿,问周郁:“那,什么水果都可以吗?” “应该吧。” 好奇宝宝看眼猕猴桃,又发问:“蓝莓香蕉桃子橙子和梨呢?”都是冰箱里有的水果。 指腹轻点糖罐,周郁忖了忖,说:“可以吧,总归就是裹一层糖衣。不过,糖吃多了容易坏牙,我不建议你今天吃那么多糖。” 那好吧。 卫许霁收敛起跃跃欲试的冲动。 糖葫芦糖葫芦,串在一起的才叫葫芦。可惜周郁没找到合适的签子,勉强找到几双木筷子,用刀劈成细条。 卫许霁用鸡蛋滚眼周,看周郁冲洗签子,小声说:“周郁。” “嗯?” “我真没想到,有一天你的剑法会用在这个上。”她感慨。 时过境迁,世事难料。 周郁倒是淡定的很,往锅中按比例加入冰糖和清水,没开火,把位置让给卫许霁,退位让贤:“请吧我的神厨女朋友。” 卫许霁放下鸡蛋,不太满意,“你早上叫的不是这个称呼。” 周郁没说话,视线在卫许霁唇上绕一圈,润润唇。 哦,有要求。 卫许霁喜上眉梢,凑过去亲周郁的侧脸,却被周郁拦抱住后腰。周郁偏偏头,那个吻便落到唇畔。 胳膊往上移,虚虚搭住卫许霁的腰窝,周郁半阖茶眸,主动加深这个本该浅尝辄止的吻。 卫许霁飘飘然的有点想哭。 就在五个小时前,卫许霁还在担心自己做的好不好,够不够让周郁满意,周郁会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没那么爱她了。 五个小时后的现在,她在周郁的帮助下放下担忧的一切,惬意享受与周郁的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真的好想哭。 周郁怎么会那么好。 感觉卫许霁要动情,周郁及时刹车,松开眼尾挂着晶莹的卫许霁,温柔轻啄她的唇瓣。 “该熬糖了。”周郁说。 卫许霁看着她。 周郁浅笑:“老婆。” 第225章 吃醋 吃着糖葫芦,卫许霁将昨晚祝简打电话时说的话转述给周郁。 “我觉得,你应该会认同。”嚼完猕猴桃,卫许霁添一句。 周郁掀起唇角,不置可否,拿手机对着裹上一层水润晶莹糖衣的猕猴桃拍。 见周郁态度暧昧,卫许霁晃晃腿,提醒周郁:“我比祝简贪心。” 如果把感情比作蛋糕。 那卫许霁希望,代表周郁爱情那个蛋糕有十三层楼那么高,这样她才不会去争抢被周郁平分给许多朋友的四寸……算了,六寸蛋糕。 卫许霁咬下来新一片猕猴桃,单手托腮,看着周郁,含糊地问:“你不说话,是觉得我过分吗?” “吃东西别托腮。”周郁突然说这么一句。 “哦。” 卫许霁老实的把手放下了。 周郁把卫许霁的手机物归原主,拿起一串糖葫芦,咬一口,单手托腮。 正在看周郁把照片发给谁的卫许霁余光瞟见周郁的动作,“诶,不可以这样。” “为什么不可以?” 卫许霁哪里知道为什么,“不是你说不行吗?” 周郁逗她,“我又没对我说。” 好不讲道理啊这人! 卫许霁弯腰抢过周郁手里的糖葫芦,塞进嘴里。 欺负人的不许吃。 周郁抿唇:“我以为你抢糖葫芦是要来亲我。” 卫许霁呆滞,卫许霁没想到。 不过周郁看起来好委屈啊。 用湿巾细细擦过嘴,卫许霁摇着尾巴凑上去,被周郁伸手挡住。 “小祝说得不错。” 卫许霁的嘴角和隐形尾巴同时垂下去。 “不过不适合我们。每对情侣都有属于自己的相处模式,不必和其他人取经,只要吃醋没伤及你的身体,我就不会拦你。用你喜欢的方式爱我就好,我会喜欢。” 好会说。 卫许霁按下周郁的手腕,在周郁唇上亲一口,眉眼弯弯:“这是我爱你的方式。” 周郁笑得肩膀一耸一耸。 笑够,才在卫许霁期待的眼神中,温声说:“我很喜欢。” 亲一下鼻尖,“爱你。” 亲一下眼皮,“爱你。” 亲一下侧脸,“爱你。” 周郁受不了了,轻轻推开卫许霁,茶眸里承载的笑意要化作实质,“一会我的防晒都要被你吃干净了。” 好吧,已经很满足了。 ……假的,没满足,卫许霁看着周郁,直白地说:“想吃口红。” …… 胡闹完,卫许霁才发现周郁将照片发到她、祝简、路望今的三人小群里了。 卫许霁:【我和她做的 图片.jpg】照片上,刻意露出两只不同的手。 卫许霁不明所以,“她们在学校。” “回家总是要看手机的。”周郁端起冰水喝一口,十分记仇地说:“你不是说她们朝你秀恩爱吗?我帮你秀回去。” 怪不得路望今和祝简喜欢秀,确实好爽。 忘记自己曾隔三差五在她们面前秀恩爱的卫许霁氢气球似的又飘起来。 …… 开车去卫许霁选定的餐馆吃煲仔饭时,周郁提起一件事。 “你还记得吗,我吃过小路的醋。” 乍一想,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但仔细一算,也就半年前。 遇到卫许霁后,周郁那些宽泛无聊的时间都慢下来,充裕起来。 挺好的,周郁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卫许霁在记忆的滩涂里翻贝壳,找对周郁说的事件,拎起眉毛:“那是你第一次见她们,回家你就说你吃醋,说以为路望今喜欢我,还说她是我喜欢的类型。”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路望今? 话唠,又笨。 卫许霁质疑周郁吃醋的点。 “醒来前,我梦到你在卫家生活。” 周郁看卫许霁一眼,继续看路。 “梦里,我看到阿姨陪你看花。我当时就想啊,怎么没有一个人愿意真正倾听你呢?怎么没有一个人看到你的孤独呢?怎么没有一个人将你从自己的世界里拽出来,引领你认识这个世界呢?” 周郁的声音很日常,没有刻意拿腔调哄卫许霁。 卫许霁侧头,认真听周郁说完,胸腔那颗跳动的心忽然变得燥热。 “我们长生很好的,聪明敏感,待人真诚,只是性子慢热,身上穿了副保护自己的盔甲。” 保护自己没错,慢热也很好。 在这个浮躁功利的社会里,卫许霁冷漠的面具,卫许霁的慢热,可以帮她规避掉许多错误的人。 “一直蜷缩在壳里不出来,是因为我们长生缺一位耐心的引领者,缺一位吵闹的同行者。” 路口的倒计时结束,亮起红灯。 周郁平稳的刹车,看着长达60秒的红灯,没有不耐,转头问卫许霁:“我说得对吗?” 对。完全正确。 细密睫毛上下一碰。 卫许霁抓着安全带,“所以你觉得,我喜欢她?” “说你可能喜欢她,是在逗你。毕竟你当时已经遇到我了,引领者这个位置被我牢牢霸占,我不觉得她能从我手里抢走你。” 周郁无害的笑:“但我确实有点吃醋,因为她们能在学校陪着你,我不能。” 周郁很少在卫许霁面前展露出对她的占有欲,但这并不代表周郁没有。 相反,周郁的占有欲,比之卫许霁对周郁,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卫许霁太让人放心,不给周郁表现的机会。 第226章 一件小事 一件小事。 卫许霁被诈骗了。 凶手是某软件的探店博主。 他们在帖子里图文并茂夸赞说正宗的粤菜馆,超级超级难吃,也就比周郁做的好点。 气得卫许霁顺着历史记录,给推荐的每个博主都打差评。 一件大事。 做烧鹅极其难吃的餐馆老板认出周郁,追着要合照。 对食物大失所望的卫许霁心里窝着火,勉强看在周郁的面子上没发作,结完账牵着周郁就跑。 没想到餐馆老板恶人先告状,调监控,将卫许霁牵着周郁跑的视频发到网上,说周郁“连合照都不让”“耍大牌”。 并在评论区带节奏,点赞“跑那么快,该不会是逃单吧”的评论。 《信笺》正在院线上映,本就势头正好,又经过几个二创的剪辑推广,电影大爆,连带周郁的名气水涨船高,餐馆老板的视频很快就被推到热门。 卫许霁征求过周郁的意见后,截图自己的付款记录,发微博澄清。 【@周郁的第709个粉丝:账单。】 周郁的粉丝几乎都知道709是周郁的“妹妹”,看709的回应里没提不合照的事,一个个急得不行,在这条微博下喊话。 【@小鱼快快游:妹妹快解释一下合照的事,肯定有误会】 【@小火锅的白手套:妹妹快解释一下合照的事,小鱼马上就要升咖了,不要给小鱼招黑】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卫许霁才再次发博。 【@周郁的第709个粉丝:烧鹅做得很难吃,我不想让姐姐和他合照。】 语气娇纵,但年龄小,周郁的粉丝们爱屋及乌的表示可以理解。 反正错不在周郁,问就是你和祖国的花朵计较什么? 评论区里的粉丝不着急了,哈哈笑着,一个个追问有多难吃。 【@周郁的第709个粉丝:出乎意料的难吃,难以置信的难吃,他家烧鹅的皮是白的。】还贴心配上周郁拍的实物图。 如果不说是烧鹅,看起来和白斩鸡差不多。 【@恶人自有恶人嬷:啊这……】 【@各自有鲫郁作导游:不是粤区人也肉眼可见的难吃】 【@重生之我是大废物:怪不得会气得连合照都不愿意,搁我我就忍气吞声付完账,第二天在饭店门口吊死了】 【@慧光少爷的狗 回复@重生之我是大废物:真对得起你这id】 和卫许霁一样在这家餐厅踩雷的人不在少数,纷纷跳出来说该餐馆买了太多营销,一刷全是好评,搞的自己吃完都要怀疑人生了。 金宝按照卫许霁的示意,配合着舆论,下水军,联系营销号。 不到半个小时,周郁风评扭转,“耍大牌”的标签被撕的残渣都不剩,摇身一变为被诈骗被利用的可怜消费者。 反倒是最开始挑起舆论的老板被网友骂的关掉评论区。 傍晚,餐馆老板指控周郁纵容粉丝网暴素人,报警,并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周郁赔偿精神损失及财产损失。 周郁:……fine. 吃顿难吃的饭惹出无妄之灾。 周郁和韩倩商量该怎么处理降低影响时,财大气粗的卫许霁在微博发红包,把热度推到顶点。 【@周郁的第709个粉丝:别吵。】 然后连发五个红包,累计金额逾三十万。 周郁粉丝:!!! 吃瓜路人:!!! 效果显着,确实没人吵了,因为一线吃瓜的路人与粉丝都在忙着抢红包。 …… 《一只烧鹅引起的惨案》最后以老板主动撤诉告终。 卫许霁有点可惜。 卫京玉给她留了专业的律师团队,她还打算趁这次开庭,把那几个虚假宣传的博主一起拖下水。 周郁听到卫许霁的想法,不置可否,翻一页书,三心二意地听耳机里的韩倩关于这次公关的分析。就当听耳旁风。 好烦,就说娱乐圈不好待吧。 …… 卫许霁从来不知道韩倩有那么多话要说。 她都将欠下的作业补完,周郁还在通电话。 正要询问,就听一直沉默的周郁忽然对对面说:“不接综艺。且不说我现在有退圈的打算,你说的那几个综艺……很难看,她不喜欢,没兴趣,不去。” 退圈。 卫许霁润润唇,是哦,她向周郁承诺过,周郁可以不拍戏,不再做这些让自己为难的事。 她拎起漂亮的眉毛,端起自己刚温过的牛奶,慢慢啜饮一口。 倒不是反悔。 答应过的事就要做到,卫许霁并不会因为周郁告诉她可以更自在的做自己,就去再为难周郁。 卫许霁只是在想。 如果周郁想退圈,那她今晚的行为会不会对周郁以后的日子造成影响。 肯定的吧。 热搜词条都上几个了。 下意识咬住唇边的物品,牙齿碰到杯壁,被硌了一下,卫许霁才反应过来没有拿吸管。 卫许霁折回橱柜边取吸管,一边咬着吸管,一边吸溜牛奶,一边认真的思考为周郁打造一个能正常生活不受演员光环影响的社会的可能性。 不过这个操作听起来好耳熟啊…… 良久,卫许霁想起周郁陪她看过的《楚门的世界》,深感自己想法荒谬——并给金宝发消息,询问建一座城市要多少钱。 金宝:? 金宝:【抱歉老板,在我浅薄的认知中,国内,国际,都没有过私人建造城市的先例】 卫许霁:【可我想周郁不被打扰。】 金宝:【或许……您可以买座私人海岛】然后在海岛上酱酱酿酿……不是,金屋藏娇。 卫许霁想了会,认真问:【买海岛要多少钱?】 金宝:……不知道啊,又没买过。 尽职尽责的金助理搜索相关资料,汇总整理,打印出来订成册,在卫许霁上学前,敲门交给她。 卫许霁咬着奶黄包翻阅,“是真实的吗?感觉好便宜。” 良好的职业素养让金宝扬起一个笑,但因为昨晚没休息好,看起来有点虚伪:“我反复确认过资料的真实性。” 虽然但是……好想和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二代拼了。 第227章 烤红薯 不对劲。 路望今摸摸下巴,凑到祝简耳边,小声说:“你觉不觉得她有点奇怪?” 视线还牢牢黏在卫许霁脸上。 怎么感觉,卫许霁眉宇间经常萦绕着的那股郁气与冷漠消散了点? 路望今自顾自说着:“难不成是请假的功劳?” 她也好想请假。 然后和女朋友待在一起,牵牵手,搂搂腰,想想就开心。 嘻嘻。 祝简用书横在路望今眼前,遮住她的视线,咬牙警告:“你能少看会卫许霁吗?” “啊?”路望今戳戳祝简的课本,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你吃醋了?” 祝简别过脸去。 路望今瞬间没心思关注卫许霁了,“祝简简你吃醋好可爱,再给姐姐凶一个看看。” “你就比我大几个月。”祝简很不适应路望今自称姐姐。 因为她会羞耻。 “大一天也是姐姐。凶一个凶一个。” “滚。”她又不是狗,凶什么凶。 路望今眨巴眨巴眼睛看她,脸上的笑意扩大,下一瞬张开胳膊抱住祝简,贴着脸蹭她:“好乖好乖好乖。” “好烦。”祝简嘴角上扬,怕路望今跌倒,小心搂着,作业也不补了。 正在看海岛的卫许霁被吵到,抬眸看她们一眼,又冷漠的收回视线。 无聊。 谁没女朋友似的。 她还可以和女朋友亲亲呢。 …… 夜晚,周郁来接卫许霁时,在她身上闻到了烤红薯的甜味。 不等她问,卫许霁扣上安全带,将身前的背包拉链拉开,掏出一盒烤红薯。 “下午满意去医院拿药,好多同学让她带奶茶,她问我要不要带?我说不要,她便买了份烤红薯给我。” 倒豆子一样将烤红薯的来历讲完,卫许霁苦恼的蹙起眉,“我给钱,她不收。我要送她东西吗?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我也不喜欢吃烤红薯。” 周郁笑容舒展开,打方向盘,“烤红薯甜甜的,宝宝不喜欢吃吗?” “没吃过。” 周郁带着答案钓鱼,“没吃过怎么说不喜欢?” 车内的空调持续供着热气,熏得周郁的脸颊染上不自然的绯红。 今天没放音乐,静谧的车内涌动着周郁为卫许霁铺就的大网,丝丝缕缕,将卫许霁困住。 “我不喜欢为她们浪费我思考的时间。”卫许霁揉揉酸涩的眼睛。 “谁们?”周郁问。 “不知道。可能是除你以外的任何人。”总之不会包含周郁。 卫许霁看着窗外流动的霓虹,脊背贴在座位上放松,抱着那盒烤红薯,轻轻吐出一口气。 周郁看在眼里,没说话。 次日下午放学,卫许霁背着书包出来,刚钻进车里,就闻到烤红薯的味道。 “我以为你会通通风。”毕竟昨晚刚到小区单元楼下,周郁就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烤红薯,丢进垃圾桶了。 她以为周郁不喜欢。 卫许霁脱下围脖,仔细叠好,装进书包。 周郁指指后排的礼盒,“来接你之前去了趟商场,给你的每个朋友都准备了礼物,周一记得拿给她们。” 卫许霁偏过头眯着眼看一会,不大有兴趣的应声。 哦,给别人的。 想法全挂在脸上,周郁忍着笑,从衣服掏出一个饰品盒,交给卫许霁:“这个你戴着玩。另外,我买了烤红薯,还热着,吃吗?” 卫许霁一愣,“啊?” 像只懵懂的小兽。 周郁打开中央扶手箱,里面赫然放着用塑料盒装着的烤红薯。 把勺子一起拿给卫许霁,周郁启动车子,一本正经的解释:“昨天那个凉了。” 理由太牵强,卫许霁将信将疑。 用勺柄拨开皱巴巴的红薯皮,卫许霁挖一块,送到周郁嘴边,“你先吃。” 周郁顺从的尝一口,没评价。 看来周郁不喜欢。 卫许霁小声嘀咕:“昨天路望今让祝简喝第一口奶茶,祝简脸红了。” 不大明显,但她就是看见了。 说完,不动声色地瞧周郁一眼,周郁也有些脸红,但应该是热风吹的。 再听不出小师妹在拿话点她就是傻子了,周郁无奈的笑:“宝宝,这个温度对我来说有点烫。” 卫许霁探身看她,乌瞳亮晶晶的,有担忧,但不多,“让我吹吹。” 挺好的。 周郁漫不经心的想,卫许霁在她面前愈加自然放松,不会和之前那样动不动就郁郁寡欢的自责,也不会轻易就担惊受怕的哭泣。 简直不能再好了。 食指轻点方向盘,周郁哄她:“宝宝先吃,这里不好停车,等会应该会堵车,我先开出去,回家再陪你玩。” “好。” …… 饰品盒直到晚上才被打开。 是枚卡地亚的铂金戒指。 卫许霁不认识牌子,但她认得戒指。 她在陪卫冉婷看的电视剧里见过。 主人公会在求婚时,单膝跪地,拿出戒指盒,深情款款的对心仪之人说:“嫁给我吧。” 也会在婚礼上,在亲朋好友的掌声与祝福中,热泪盈眶的交换戒指,拥吻彼此。 而她们现在坐在沙发上看推理动漫,周郁敷着面膜,沉迷于剧情无法自拔,根本没注意她打开了饰品盒。 是求婚吗? 不是。 是结婚吗? 也不是。 周郁送给她时,没有很郑重,甚至没有说要贴身佩戴,只是说“戴着玩”。 卫许霁琢磨不明白这句“戴着玩”是否有特殊意义,直到周郁看完一集,还举着饰品盒发呆。 “不喜欢吗?”周郁轻声问。 抬眸,卫许霁才发现周郁已经卸掉面膜,正用洗脸巾擦脸,眸色幽深的盯着她。 “怎么想起来送这个?” “觉得适合你。” 适合。送礼的万金油。 十八岁的女孩适合戴戒指,比周郁随口扯的关于烤红薯的谎言还拙劣。 卫许霁笑起来,“哦。” 周郁也笑起来,学她:“哦。” 随手把洗脸巾扔进垃圾桶,周郁取下戒指,扶起卫许霁的右手,温柔地说:“没仔细量过你的指围,凭感觉挑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你量过。很多次。” 周郁不说话,散漫地抬眸看她一眼,才说过荤话的卫许霁自己就脸红了。 但卫许霁硬着头皮把话说全,“因此,你的感觉一定很准。” 话落,戒指推到无名指指根。 第228章 戒指 绵绵细雨打湿滩涂。 “感受到了吗?” 左手拨开卫许霁额角被汗水浸染的发丝,周郁很有耐心的说:“应该可以吧,我们长生那么聪明。” 似喟叹,似揶揄。 周郁奖励性地吻在卫许霁的额头。 唇瓣擦过卫许霁的耳廓,周郁轻笑,“别乱动,乖一点。” 水润的唇克制地紧抿,但周郁仍能偶尔从她的唇齿间听到溢出的喘息。 “明天去商场给我买戒指。”周郁用动作提醒卫许霁,“尺寸若是差一丝,差一厘,我都会像这样……让你补回来。知道吗?” 卫许霁肩胛内敛,难耐的蹭着周郁随意搭在她身后的手,无声催促。 “回答我。” “知道……我知道。” “知道什么?”周郁话里噙着笑。 卫许霁用手臂环住周郁的后颈,扬起粉白的脖颈,忍着羞赧去亲她,“戒指……周郁,你好记仇啊。” 周郁其实还能更记仇一点。 但碍于小师妹脸皮薄,再逗下去说不定会生气,周郁决定很大度的放过她。 ……才怪。 “该戴在哪个手指上好呢?老婆觉得呢?” 周郁耐心的问卫许霁:“是无名指……” “中指……” “还是……” …… 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裹挟着冷风,打在窗玻璃上,像是在为她们演奏协奏曲。 室内暖融融的,空调与加湿器都开着,不那么干燥。 “长生,让我抱着你。” 细密的吻落到周郁颈侧,亲近完,卫许霁窝在周郁怀里,揉捏觊觎许久的软糯。 食指勾起卫许霁散在脸旁的碎发,绕到耳后,周郁看着,心思一动,温声通知卫许霁:“我们再来一次。” “周……唔” …… 卫许霁藏着小心思,找导购选购的周郁送她的同款戒指。 戒指的尺寸很合适。 红着脸给周郁戴上,卫许霁将脸藏进围巾里,牵住周郁的手,小声说:“导购说,这款是结婚戒指。” 语气挺不在意的,就像是随口提起。 周郁不搭话。 卫许霁看一眼周郁,低头,踢一脚空气,扯开话题:“礼物买好了吗?母亲刚才给我打电话,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都行。” “哦。”原来不是没听到。 没事,周郁爱玩,婚姻对她来说可能是种束缚,不着急。卫许霁宽慰自己。 反正她一点也不难过。卫许霁冷着脸,又踢一脚空气。 …… 车子行进途中,卫许霁忽然把车载音乐关掉。 “难听。”她说。 什么“marry you” “marry me”的,恍若魔音贯耳,难听死了。 抱着臂,卫许霁薄唇紧抿,目不斜视地看路况。 周郁叹口气,播放音乐,解释:“国内同性婚姻不合法。” 卫许霁干巴巴“哦”一声,绷着脸问:“国外可以吗?” “可以,但国内不承认,拿到的结婚证明不具有法律效力。” 卫许霁想说她不需要什么“法律效力”,只是想和周郁结婚。可如果这样说,那结不结婚也无所谓,总归她们一直在一起。 好烦。 烦得卫许霁把昨晚周郁亲手给她戴上的戒指摘下来,随手抛到后排座位上。 “不要了。”她又说。 周郁错愕的眼神中,一道抛物线在后视镜里消失。 向来轻快的眼睫缓慢眨一下。 再眨一下。 像是在截屏。 还好周郁足够理智,记得她们是在路上,还开着车,没有愣神太长时间,看着熟悉的街景,下意识打转向灯。 卫许霁意识到她做了什么时已经晚了。 “卫许霁。” 周郁声音有点抖,听得卫许霁的心被棒球棍打过似的发颤。 “我知道你是在闹情绪,不过你最好祈祷我能把戒指找回来。不然我真的会难过,真的。” …… 车子停进卫家车库。 一旁等着的管家正要问好,就见卫许霁率先跳下车,略过她,反手拉开后车门,迅速钻进去,双手在座椅上摸索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在这在这!” 周郁刚拉开另一边的车门,卫许霁就举着戒指向周郁展示。 她掌握着力道,怕磕碰到戒指,故意往更软的座椅上丢的。 很好找的。 怎么可能会找不到。 如果不是不太方便从中控台上方穿过去,卫许霁早在周郁叫她名字时,爬过去找戒指了。 正劫后余生的庆幸着,车外的周郁伸手抢过戒指,没多看她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卫许霁心急如焚地下车,忙中出错,脚被绊了一下。 卫许霁踉跄地站稳,匆匆对等在一旁的管家吩咐,“礼品在后备箱,左边那份是给母亲的,右边的别动,我们还要去阿姨家。” 再抬眼,周郁已经快走出车库。 卫许霁急忙追过去。 “周郁周郁……” 卫许霁小心拉住周郁风衣的袖子,紧张得吞咽口水,“对不起,我不该把戒指丢掉的,还能送给我吗?我很喜欢。” “不是不要吗?” “要!很想要!” 卫许霁急切的反驳,对上周郁淡漠的眸光,瞬间蔫了:“对不起,没能从你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我有点不开心,才对它撒气的。” 就是很想和周郁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嘛。 别人都可以,为何她们就不行。 或者,周郁说点不会兑现的承诺,像之前那样哄她也行。 她垂着脑袋,难过:“周郁,这时候你怎么不骗我?骗我说,等我再长大一点,等我毕业,等我工作,你就嫁给我。你这样说我就会高兴了。” 周郁推一下卫许霁的肩膀,忍着怒气,尽量放平声线,问:“这是能骗人的事吗?” 卫许霁愈加垂头丧气。 周郁盯着她看了会,说:“手。” “啊?哦。” 卫许霁伸出右手,屏住呼吸,确认周郁把戒指重新套在她的无名指上,那颗慌乱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左手拇指与食指不断摩挲转动着戒圈,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卫许霁鼻头一酸。 “不许哭。” “好哦。”卫许霁吸吸鼻子,抹去泪,露出一个笑,“我再也不会摘下来了,以我的道……” 周郁捂住卫许霁的嘴,没让她说完。 湿漉漉的乌瞳可怜兮兮的看她,周郁挽唇呼出一口气,“别起誓,以后还要换真正的婚戒戴。” 第229章 剧本 闹别扭的事不知怎么传到卫冉婷耳中。 好吧,很明显是管家在告状。 餐桌上,卫冉婷用公筷给她们添菜,慈爱的视线在两人间逡巡。 良久,卫冉婷略微抱歉的对周郁说:“小霁年纪小,可能会有点感情用事,日常生活里若是做错什么,麻烦你多担待。阿姨知道,你们都是女孩子,让你照顾她对你也不太公平……” 管家适时送上一个由小叶紫檀做的木匣子。 卫冉婷没打开,直接推到周郁手边,“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 好正式。 真有点结婚前见家长的意思。 卫许霁咀嚼着家里阿姨做的烧鹅,好奇周郁的反应。 周郁有些不知所措,但专业演员的素养在这,很快整理好状态,客气推拒。 彼此拉扯一番,卫冉婷对卫许霁使眼色,让她帮忙。 很可惜,卫许霁没看懂。 看看周郁,再看看卫冉婷,卫许霁放下筷子,很理所应当的为周郁说话:“母亲,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强人所难”的卫冉婷:…… 服了。 情商比裴苇都低。 …… 吃完饭没着急离开,周郁和卫许霁还要陪卫冉婷聊会天。分工明确,卫许霁负责陪,周郁负责聊。 卫冉婷的新剧本打磨的差不多,很快就要立项。 她之前答应过卫许霁,要为周郁写个角色。 因此,不知道周郁有退圈意愿的卫冉婷问:“明年有没有档期?我这里有个很适合你的角色。” 专心致志给周郁剥橘子的卫许霁闻言蹙起眉,正要说话,周郁就将手搭在卫许霁的膝盖上,安抚性的拍一拍。 “阿姨对我很有信心。” “这个角色是为你量身打造,当然对你有信心。”卫冉婷眼神带一下卫许霁,笑说:“她难得求我什么。” 当事人卫许霁尝一瓣为周郁剥的橘子,确认是酸甜的,再掰下一瓣,喂到周郁嘴边。 周郁刚吃下,卫许霁就举着另一瓣递过去。 卫冉婷:…… 没眼看。 …… “不是不想继续拍戏了吗?你怎么答应下来了。” 卫许霁系上安全带,歪着头看周郁。 周郁倦怠地活动一下肩膀,握住方向盘,“饭桌上已经拒绝过阿姨一次,再拒绝就不好看了。” 侧眸看卫许霁一眼,眼尾笑意潋滟。 尤其是,这个角色是卫许霁亲自开口为她求来的。 听卫冉婷用了“求”这个字眼,原本还想找借口敷衍一下的周郁忽然就舍不得放弃这个角色了。 她不太想让因卫许霁而诞生的角色,被其他人演绎。 演技再好也不成。 卫许霁送给她的东西,她不会给任何人觊觎抢夺的机会。 坐在副驾的卫许霁不知道周郁在想什么,眼皮耷拉下来,“母亲那边我去说,周郁,你不要为难自己。” “没什么可为难的,而且我还有部戏没拍,霍克的,你还记得吗?”边说,周郁边看后视镜转向。 卫许霁记得。 那部戏也是因为她才接的。 望着周郁的侧脸,卫许霁抿抿唇,“我是不是给你惹了许多麻烦?” “不算麻烦,你只是为我铺就了一条繁花似锦的路,什么都不用我操心,只要我开口,只要你能给我的,你都在努力给我了。” “可是你不喜欢。”卫许霁语气有点蔫儿。 周郁看她一眼,笑说:“我主要是懒,不喜欢上班。做演员是这样,你安排我做销售、做文员、做助理、做插花师、做调律师也是这样,我一样会抗拒,和职业没关系。” 只是演员的曝光度高,不大方便出去玩。 除此之外,演员活少钱多,很适合周郁这种上半年班,就想躺在家里休息半年的人。 说到这个,周郁认真地同她商量:“如果我继续做演员,小老板能给我留够充足的假期吗?” “好。”卫许霁答应的痛快。 然后她在周郁看过来时,注意到周郁整个人流露出的惬意与轻松。 和她们初重逢时的周郁一样。 散漫,随心。 卫许霁便又一次意识到自己与前段时间的不同。 如果是之前,她可能会很二极管的要周郁做选择,要么拍戏,要么退圈。 中间还会掺杂许多痛彻心扉的争吵,要周郁撑着疲倦的身体照顾她,安抚她的情绪。 这样一想,真的好过分啊。 卫许霁很不习惯反省这些,上齿咬住下唇,又很快松开。 她换个话题:“母亲刚才对我说,我不该在餐桌上那样说话。因为按照礼节,儿女带着另一半见家长时,长辈总要准备些东西给对方的,算作祝福,也算认可。” 卫许霁不太知道这些。 陪卫冉婷看的电视里没见过。 周郁收藏的那些颜色漫画里更是不会出现这种情节。 卫许霁于人情世故上一窍不通,更懒得学习。但此事有关她和周郁的感情,让她忍不住多思量。 “母亲的意思是,让我把匣子带走,等到家再转交给你。”卫许霁嘴角翘起来,“母亲还说,你肯定不会拒绝我。” 卫许霁也觉得。 如果送匣子的是她,周郁定然会收下。 因为周郁很少拒绝她什么。 因为周郁爱她。 周郁挑挑眉,从后视镜里看卫许霁,“我没看到你拿东西。” “对,我没拿。” 卫许霁托着腮看周郁,“我告诉母亲,周郁不会拒绝我,我却不能仗着这一点违背周郁的意愿。” 违背过周郁意愿的卫许霁心虚地摸鼻子,见周郁挽唇灿然的笑,腰板又挺直几分。 是的,她曾经做过错事,可如今幡然醒悟回头是岸立地成佛,是个很好的女朋友。 周郁原谅了她,她也要原谅自己。 “我要尊重你,像你尊重我这样。我也要尊重我,像你尊重你的心一样。对吗?” 卫许霁眨巴着纯粹的乌瞳,软声问周郁。 周郁心底荡漾出柔软的涟漪,“对,长生很聪明。” “聪明可以要奖励吗?路望今现在就总是问祝简要奖励。”不过通常是一个抱抱。 “好呀,老婆想要什么奖励?” 卫许霁耳朵绯红,“我也要叫你老婆。” 第230章 我忘了 来之前忘记提前说一句,她们到家后才发现,家里还有客人。 放好礼品,卫许霁安静地站在一旁,鼻梁抵着围巾,看周郁和客人寒暄。 不期然对上另一双眸子。 正是拉周郁说话的年轻女人,约莫二十岁左右,容貌清秀,卫许霁听到周郁叫她“小柴”。 小柴定定看她几秒,像是审视,又像是评估,似乎觉得卫许霁构不成威胁,复又投入到与周郁的攀谈中,刻意忽略卫许霁。 卫许霁睫毛上下一碰,垂下眼帘。 想起来了。 柴春寒,长辈是俞敏的朋友,比周郁小两岁,小时候和周郁一起玩套圈游戏,周郁把自己套中的兔子送给她了。 如果没猜错,沙发上坐着的雍容贵妇人应该是柴春寒的母亲。 舌尖抵住侧腮,卫许霁无聊到发呆。 在柴春寒要搂周郁的腰时,周郁忽然转身走到卫许霁身边,握住卫许霁的手。 她客气的对沙发上的客人说:“妈,阿姨,小柴,你们聊,就不扰你们的雅兴了。” 俞敏看沉默的卫许霁一眼,也说:“好不容易回来,你们先去房间歇会。” “周周,她是谁?你的助理吗?”柴春寒突然发问,口吻咄咄逼人,“傻子似的杵在这,连招呼都不打。” 此话一出,周郁和俞敏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春寒,不可以没规矩。”妇人意识到不对,佯装恼怒,转而又和俞敏说:“她在国外野惯了,没大没小的,敏姐小周你们别介意。” 俞敏脸色缓和一些,正要说话,话头就被周郁截断。 “道歉。” “什么?”柴春寒不可置信。 一贯温和的面具被撕开,周郁近乎冷漠的开口:“柴春寒,向我女朋友道歉。” “女……女朋友?你谈恋爱了?”柴春寒惊愕地看着周郁,姣好的面容有一瞬扭曲,随即,她强扯出一个笑,“你在开玩笑吧,同性恋那么恶心,你怎么会是……” “是什么?”俞敏冷声问。 妇人拽一下柴春寒的胳膊,向俞敏赔笑:“敏姐,春寒这孩子……” “马上就大学毕业了,算什么孩子?巨婴吗?”向来好说话的周郁呛声,“柴春寒你是聋了吗?我让你道歉。” 柴春寒愤恨地瞪着周郁:“你为了一个木头一样的傻子让我道歉?” “再敢对她出言不逊,我把你的舌头拔下来。” “你敢!” “小锦!” 妇人和俞敏一齐出声。 俞敏站起来,冷笑,下逐客令:“什么敢不敢的,你女儿在我家胡闹够了吧,我们家的家事还不用你们来评判,请吧。” “敏姐……”妇人还想说什么,见俞敏不搭理,拽着柴春寒的胳膊,悻悻地说:“我回家就教育春寒,乐团引荐名额……” 俞敏闭上眼,充耳不闻。 妇人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刚想带着柴春寒离开,就被周郁叫住。 “没道歉走什么走?” “周郁你没完……” 柴春寒怒视周郁,却在看到周郁手里转着水果刀后哑声。 “三,二……”周郁面无表情的数着数。 疯子。 周郁疯了。 妇人狠狠戳一下柴春寒的背,柴春寒艰涩道:“对不起,我不该骂你女朋友,也不该说你恶心。” 周郁压根不在意她说了自己什么,眉毛压低,森冷地问:“该向谁道歉都分不清,是需要我把刀插进你的脑子里搅一搅,帮你把智商拨乱反正吗?” 上下抛玩着水果刀,周郁缓步走向她们,恍若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柴春寒被吓傻了,脸色惨白,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周郁的女朋友,我不该讽刺你,我再也不会了,请你原谅我。” 周郁止住脚步,站在柴春寒面前,刀背抬起柴春寒的下巴,“出了我家的门,你可以随意找狗仔黑我爆料我,没关系。但只要有一条提到她……” 刀背横在柴春寒的脖颈,周郁像看蝼蚁一样看着柴春寒:“我会让你付出你想象不到的代价。明白吗?” 柴春寒大气都不敢喘,妇人连忙替她说:“明白,明白。” “说话。”周郁稍稍用力。 柴春寒快哭了:“明白我明白,我今天没来过你家,不,我不认识你。” 周郁收起水果刀,慢悠悠放回原位,就听身后传来“嘭”的关门声。 收敛起眼底的愠怒,周郁对着卫许霁软软一笑:“我突然想起来昨天宝宝没吃巧克力,那今天就可以加一块。” 变魔术似的。 右手正反面的给卫许霁看,空空如也,往卫许霁心口的空气前一抓,掌心便凭空变出一颗方形巧克力。 周郁耐心给卫许霁剥开巧克力包装,漂亮的茶眸酝酿着温柔的醉意。 卫许霁眼眸垂下,被围巾挡住的唇角翘了翘。 剥开,无名指压住围巾,铂金色的戒指闪着稀碎的光,拇指与食指捏着,将巧克力送过去,“来,尝尝喜欢吗?” 卫许霁咬下一半,看着周郁,软声说:“好香的奶味,喜欢。” “喜欢就好。桌子上还有,但你不能贪嘴,等会我找妈问问牌子,回家给你买。” 周郁惬意笑着,一点看不出两分钟前还在说要把人的舌头拔下来的冷漠模样。 卫许霁眼睛亮亮的。 “好。” 偷偷看一眼坐在沙发上深呼吸的俞敏,卫许霁把另一半的巧克力也吃完。 周郁含笑看她,伸手帮她整理围巾,温声细语:“你先回卧室等我,电脑密码你知道,我和我妈说几句话,很快就过去。” “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嫉妒我有爱人,所以口不择言打压你,长生最聪明的,对不对?” “我知道。” 其实,卫许霁觉得柴春寒说她是因为喜欢周郁,可柴春寒又说“同性恋恶心”。 卫许霁不明白。 不过既然周郁替她出头,那是不是所谓的“情敌”都没关系了。 只是…… 卫许霁轻声问:“你不是说不可以伤人吗?” 周郁理直气壮:“我忘了。” 第231章 老婆杀我 卧室没开空调,但海市的高档大平层通常全屋铺就地暖,和开空调一样暖和。 卫许霁摘下围巾,捋平直,将其叠成豆腐块,抱在胳膊上视线找了一圈,拿纸巾擦擦沙发,把围巾放到上面。 她们似乎是去隔音更好的琴房聊天了,因为卫许霁听不到交谈声。 卫许霁无聊,在周郁房间里转来转去,在书架上搜寻她可能会好奇的书,目光逡巡一圈,没有感兴趣的,坐在电竞椅上发呆。 就……好兴奋啊。 还以为周郁和这个世界的人同化了。 还以为周郁和她那个整日把法律道德挂在嘴边的姐姐一样,是个铁面无私,帮理不帮亲的人。 还以为曾经那个为了教训欺负她的修士,把人家师门上下揍个遍的宫锦开始念“peace and love”了。 卫许霁忽然蹙起眉头,给路望今发消息:【你这几天经常挂在嘴边的,是“peace and love”吗?】 路望今秒回:【昂,怎么了】 得到答案,卫许霁关上手机,手心交叠在一起,放在小腹上,背靠在椅背上,开心地扬起唇。 师姐变了,又没变。 变得是性格,现在的师姐杀伐心没那么重,也不再追求卓越,更加慵懒随性,温和体贴。 没变的是。师姐还是那么在意她,维护她。 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没有了! 卫许霁后仰着,在椅子上转几圈,脑海里回忆起周郁刚才玩匕首的样子,闷声笑起来。 真得好喜欢周郁啊。 动作一顿,卫许霁记起周郁读书时曾经因为射箭小小出圈过。 她当时看得不细致,重点全在周郁和裴晏初的互动上,现在忽然就很想再看一遍。 按亮屏幕,忽略路望今发来的消息,卫许霁点进周郁的微博超话,用关键词“射箭”搜索,果然找到粉丝分享的视频。 综艺节目是七八年前上映的,网上能找到的片段大部分都有些模糊。 卫许霁并不计较这些,认真看完周郁粉丝的吹捧文案,很受用的与有荣焉,点赞,再进去看。 大概是粉丝调了滤镜,色彩与卫许霁当时看的原版不大一样。 ……哦,bgm也不一样,配了首今年爆火的燃曲。 视频最开始,少女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红绸,漫不经心的听取节目pd讲游戏规则,脸上稚气未脱,眉眼间张扬肆意,青春漂亮,自信耀眼。 卫许霁再次感慨,怪不得周郁说之前她的朋友们说她是小太阳,只是站在那里,就比整个冬日暖阳还要温暖。 让人忍不住靠近,忍不住喜欢。 真的好喜欢。 卫许霁内心欢喜得紧,忍不住用指腹去触碰周郁的脸颊……然后视频暂停了。 好吧。 卫许霁失落垂眸,又瞬间哄好自己,因为她现在可以摸周郁本人。 明天还要劝周郁去射箭。 点击播放,视频继续。听完规则的周郁拒绝要帮忙的staff,闭上眼,双手将红绸拉紧,利落地在脑后打一个结实的结。 周郁抱臂站在那里,腰上束着箭袋,身姿挺拔,少年意气,场馆内轻盈的风吹动她的发丝,周郁耳朵动了动,从腰间取出一支箭,捡起抵在腿边的长弓,娴熟张弓,不用预瞄,不用等待—— 啪。 bgm到达爆发点,而pd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 “八环。” 节目嘉宾与围观群众的欢呼声配合着鼓点一起躁动。弹幕一条条滚过,各种语气词与惊叹号组成的夸赞不重样。 这一切都没影响周郁,她自岿然不动,没有笑,只是很平静的动动耳朵,扯下红绸。 这下弹幕统一了。 【老婆杀我】 卫许霁笑起来。她学习过网络用语,明白弹幕并不是真的让周郁杀她们,而是夸周郁容貌漂亮。 她也想说,好漂亮,好喜欢。 剩下的不用看了。 卫许霁按暂停,退出播放,倚在电竞椅上,闭上眼,脑海放映机似的投影周郁那一幕幕的动作。 “好喜欢。” “喜欢谁?” 周郁不知何时已经进来,蹲在卫许霁面前,眼角眉梢噙着笑,问卫许霁:“老婆喜欢谁?” 卫许霁弯下腰去亲她,“喜欢你,老婆喜欢你。” 周郁捧着卫许霁的脸,仰头承受卫许霁赠予她的这枚略带鲁莽的吻。 唇齿纠缠时,周郁品尝到香醇的奶香与微苦的巧克力。她乱七八糟的想,这款巧克力是很好吃。 拍拍卫许霁的肩。卫许霁不舍地吻舐周郁的唇瓣,然后乖巧松开。 “刚才看你读高中时的视频,好青春,如果我和你一样大就好了。” 就像路望今和祝简不缺席对方成长的每一个环节那样。 她也想陪周郁度过每一段光阴,不错过周郁的每一次发光,不遗漏周郁的每一次迷惘。 周郁捏捏卫许霁的脸颊,“更成熟一点的我陪你长大不好吗?” “就是想陪你嘛。”卫许霁眉眼弯弯的撒娇,“很想和你做同学。” 同学? 周郁眼皮抻一抻,怀疑地说:“那……我去考研?” “如果我也读研呢?” “我努力……读博?” “我也读博呢?” “……你再说下去我该去科学院做院士了。” 周郁笑起来,点点卫许霁的腰,“不闹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点心?做饭的阿姨还没来,可能要晚上八点多才能吃上饭。” 卫许霁摇摇头。 忖了忖,扶起周郁,她关切的问:“阿姨说什么,有责怪你吗?” 怎么可能不责怪? 且不说周郁现在是公众人物,一点问题都可能会被无限放大,让人审判,这样的事传出去对周郁的前途没有一点益处。 单就论周郁说的那些话,“拔掉你的舌头”,“把刀插进你的脑子里搅一搅”。 俞敏万万没想到这样的遣词造句会从温驯和善的周郁口中说出来。 吓得老母亲反复叮嘱周郁千万不能做坏事,要走正道,做好人。 人弯就弯了,路不能也跟着走弯。 周郁半遮半掩,说:“我妈说我吓人要注意尺度,不要过分。她又说我是为了维护你,很有担当,长大不少。” 顿了顿,周郁问:“刚才的视频好看吗?想不想去射箭馆玩?我妈要休息一会,我们现在就能去。” “好看,好多人都在夸你,说喜欢你,叫你老婆。”卫许霁的表情里没有不悦,认真分享。 因为她能理解她们喜欢周郁的心情。 周郁莞尔:“你也叫嘛,我喜欢听你叫我老婆。” 卫许霁心思一动,伸手摸着周郁的脸,轻声道:“好爱老婆。” 第232章 你在开屏吗 这两天网上有一个追星模板,『钱会再回来,但我不会在xx岁……』 很凑巧,周郁陪卫许霁去射箭馆玩时,被粉丝偶遇了。 陪俞敏吃完晚饭,卫许霁收到路望今发来的链接。 路望今说:【啊啊啊啊啊啊你快看,非粉都要季度了】 她没有相应软件,原本不想搭理,可链接里带着周郁的名字。 某种程度来说,卫许霁真的很好懂,任何一条关于周郁的消息都会吸引她的视线,让她为之驻足。 软件下载成功,卫许霁重新点开链接,视频便能播放了。 视频有点抖,周郁握着弓,漂亮的面孔仿佛造物主的炫技之作,找不到一点瑕疵,嘴角习惯性上扬,视线落到弓箭上,偶尔看一眼镜头外,耐心解释。 画面正中央打上加粗的白字:『钱会再回来,但我不会再在19岁偶遇周郁射箭,她看我拿弓不熟练,主动教我射箭了』 卫许霁眼睫忽扇,抿抿唇。 点开评论区,是周郁粉丝的大型团建——很明显,因为她们的id或头像或多或少与周郁有关。 【够了,这个系列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一个人出现了】 【美得我一大跳】 【那恭喜你喽 咬牙. jpg】 【小火锅我为你在电影院哭生哭死,你在这教人家射箭,还主动】 【baby我这下真的要cry了】 周郁洗漱完,吹干头发,身上只简单裹着睡袍,走到沙发边,拉开卫许霁的胳膊,没骨头似的坐到卫许霁腿上。 “看什么呢?”一点小不满。 周郁发丝间散发着馥郁的花香,混合着身上自带的冷香,恍若一支生长在冰原高山上的雪莲。 周郁随手一拨,将发丝捋到另一边,亲亲卫许霁的下巴,胳膊环住她的腰:“什么视频比我还好看?” 侧过头,扶起卫许霁的手腕。 ——哦,原来还是她。 那行。 周郁看一遍文案,欣赏视频里自己的脸——很漂亮,好重的姐味,怪不得能把卫许霁迷的茶饭不思五迷三道——她笑一下,伸手息屏。 问卫许霁:“吃醋了吗?你当时也在那里,我什么都没做,你知道的。” 卫许霁垂下眼,“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吃醋。” “那有难过吗?”周郁问她,眸色温柔,但手里捏住一小簇发梢,幼稚的在卫许霁微敞的领口上蹭。 卫许霁点头,说:“我不知道。” “那就是有。”周郁了然,握住卫许霁的右手,十指相扣,刻意露出铂金色的戒指,去拿卫许霁的手机拍照。 丝毫不顾及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腿让这张照片看起来有多暧昧。 周郁说:“官宣一下。” 卫许霁心脏漏跳一拍,又一拍。 她轻轻握住周郁的手腕,抢过手机,胳膊环住周郁,头抵在周郁的侧颈,小声说:“不好。” “我没有吃醋,我只是心里有点不舒服,形容不出来,但我绝对不会吃她们的醋。” 迎着周郁水润的眸子,卫许霁说:“全世界都来爱你吧,老婆,全世界都来爱你,我也用我的全世界爱你。” 她又说,“你也要来爱我,你要只爱我。好吗?” 周郁摸着她的发端,认真答应:“好。” …… 卫许霁洗完出来,周郁正在沙发上和人打电话,手里捏着份红包,轻拍大腿。 见卫许霁出来,周郁抬眸看卫许霁一眼,微微拎起眉,随意和对面扯了几句便挂断电话,把卫许霁拉回浴室。 “付老师,她去看《信笺》了,给我打电话夸我演技好,第一次拍电影能表演成这样已经很有天赋了。” 红包放到睡袍的衣带上。 周郁拿起吹风机,在掌心试试风,给卫许霁吹头发。 卫许霁看着镜子里的周郁,未施粉黛,靡颜腻理,唇角没有刻意维持的弧度,睡袍松垮,姿态轻松,目光全神贯注落在卫许霁身上。 “亲爱的,这时候你应该夸我演得好。” 周郁捏住卫许霁的下颌,不大满意的提醒她,“这样我就不计较你头发没吹干就出来的事。” 那么冷的天,也不怕得偏头痛。 “计较会怎样?” 卫许霁眨着比发丝更湿漉漉的乌瞳看周郁,眼里流露出好奇与期待。 周郁愣了一下,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 旋即又笑起来,拨弄着卫许霁的湿发,装模作样地叹气,“还能怎么样,偷偷生闷气然后原谅你呗。” “你还会偷偷生闷气吗?” “我不会吗?” “反正,我能感觉到,你生气时是很明显的不想理我,很明显的不想和我说话。” 两个“很明显”,表强调。 卫许霁转过身,扶住周郁的腰,掖一掖唇角,用谴责的眼神看她。 周郁笑着“哦”一声,她还以为卫许霁要说没见她生过闷气,都是火拼呢。 “你演的很好。”卫许霁忽然又把话题绕回去,干巴巴夸这一句。 周郁等一会,没等到下一句,关掉吹风机,手心撑在盥洗台上,低声笑起来。 好可爱啊。 真受不了。 卫许霁委屈地站在她身后,“你笑什么呀,我一直都很不会夸奖,我也不懂表演。我只是会因电影里的你哭而哭,因电影里的你笑而笑,看你复仇成功便快意,看你穷途末路便难过。为什么要笑我?” “抱歉,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很傻吗?” 周郁敛笑,严肃几分,“不傻,是觉得你的措辞直接,没有弯弯绕绕。” 敲一下卫许霁的额头。 周郁认真道:“不许看低自己。” “好。”卫许霁乖巧应声。 …… 红包是俞敏送给卫许霁的。 卫许霁躺在床上,枕着周郁的胳膊,拿着金边印花的红包看了又看。 “阿姨为什么要送我红包?” 难不成,像母亲说得那样,长辈给小辈封礼,以示认同与祝福? 周郁忽的从喉腔挤出一声轻快的笑,放下手机,往上拽一拽被子,盖住卫许霁的肩膀。 小声说:“她想给你包压岁钱,但太紧张了,忘记压岁钱要等除夕给才对。” 一副隔墙有耳的模样。 哦,是给小孩的压岁钱。 红包放到枕边,卫许霁蹭到周郁怀里,汲取安全感,轻声问:“阿姨会喜欢我吗?” “肯定会的。”安抚完,周郁吃味:“但她的喜欢没那么重要。” “我知道,你的最重要。只是,我不想让你一直在阿姨和我之间为难。” 卫许霁去解周郁的衣带,软声说:“今天让我摸着睡吧,看在我懂事的份上。” 周郁:…… …… 粉丝群体里最不缺的就是侦探。 之前因为卫许霁发大额红包,加之周郁“妹妹”的身份,709的粉丝数量指数上涨,其中,大多是周郁的粉丝。 然后,就有周郁的粉丝发现,709下午点赞周郁八年前的射箭视频,傍晚,周郁就被人在射箭馆偶遇。 巧合吗? 还是…… 有个人带着卫许霁的点赞截图和粉丝偶遇视频发帖:【@小火锅的钢琴:@周郁 老婆你是在开屏吗?】 熬夜的周郁回复:【是】 第233章 别羡慕她 “你好野,居然戴着戒指来学校。” 第一个发现这个细节的满意表情有点失控。 她手里拿着薄薄的一沓数学试卷,试卷掩住脸,小声问:“女朋友送的吗?” “嗯。” 卫许霁从草稿纸里抽出试卷,递过去,冷漠的眸子沾着克制的笑意。 满意便更惊讶了。 没想到学神是提到女朋友就开心的性子,好反差啊。 抱着逗逗她的心思,满意又说:“好幸福,祝你们99.” 然后,满意就看到卫许霁浓密的长睫颤一颤,忽然低下头,用拇指摩挲戒指。 在满意以为卫许霁害羞,不好意思说话的时候。卫许霁拿着围巾的尾端给她看,用尽量不炫耀的语气,说:“她给我做的。” 满意藏在试卷下的脸快笑僵了。 怎么之前没发现她那么可爱啊? 她咳嗽两声,清清嗓,吹彩虹屁:“我说呢,怪不得那么好看,原来是……嫂子做的。嫂子肯定很了解你的穿衣风格,围巾的颜色、款式,和你的气质很搭。” 满意的吹捧很对卫许霁的胃口。 卫许霁弯弯唇,“是的。” 而且她现在的衣服都是周郁帮她搭好的。 想起上周放学时周郁说的话,卫许霁从书包夹层翻出周郁准备的礼物,找到写着满意名字的那个,拿给满意,“她送你的,说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啊?没有没有,我们都一个寝室的,哪有什么照顾不照顾。” 满意摆着手拒绝。 听她提起寝室,卫许霁又把贴着汪荔和孟行书的礼盒拿出来,放到桌上,“都有。” 啊……不得不说,好贴心的嫂子。 三个礼盒往满意面前一推,示意她收下。 刚想推拒,卫许霁便低下头开始翻书,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满意摸摸鼻子,不大好意思的说:“那谢谢学神,谢谢嫂子,要幸福哈。” 抱着礼盒要离开,满意才听卫许霁接了句:“会的。” 会幸福的。 …… 同样是收礼物,路望今的反应截然不同。 她捏着礼盒上的便签,问卫许霁:“算to签吗?” 毕竟周郁是明星。 “不算吧,没她的签名。”祝简说。 “阿郁姐的字好漂亮,行云流水的,完全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大人字’。简简你说我上大学后也会变成这个字体吗?” 祝简叹气,“如果你练字时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就不会。” 路望今瓮声瓮气的抗议:“我没有。” “有。” “我没有!” “有。” 接收到小女朋友不信任眼神的路望今十分生气,转过身不再理祝简。 终于不用听她们打情骂俏的卫许霁松口气,摆正书,准备早读。 来气快,消气也快的路望今转回来,八卦地盯着卫许霁的手看,然后一脸磕到了磕到了的表情,小声说:“真有戒指啊。” 听同桌说的时候她还不信呢。 祝简闻言也看过去,匆匆看一眼样式,然后抬头看路望今亮晶晶的眼睛。 “婚戒。” 卫许霁很不在意的说,“她也有。” “卧……”看眼祝简,路望今笑起来,三心二意地和卫许霁说:“想笑就笑吧,别爽死了。” …… 早读时,路望今背过手,往卫许霁书上贴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两句话。 ——给祝简。 ——别羡慕她,我也会送你。 到底是谁在羡慕啊。祝简把纸条藏进书里,算自己卡里有多少钱。 …… 按照惯例,附中会在元旦那晚举行元旦晚会。 卫许霁对这些活动实在提不起多少兴趣,想请假,但被班主任告知上面有要求,每位同学都要积极参与,结束前最好不要离开。 卫许霁回教室后就开始收拾书包。 路望今喝着祝简给她温的牛奶,疑惑:“诶,老王不是不给假吗?” 班上好几个人去请假,结果一张假条都没拿回来。 总不能是老王区别对待,唯分数论,以成绩取人吧。路望今忿忿咬吸管。 卫许霁把试卷折好,拿出对应科目的草稿纸,将其夹在其中。 “对,没有给假。”她说。 “那你现在收拾书包干嘛,等会还一节自习呢。” “老师说,最好不要离开。” “昂……所以呢?”路望今捏捏奶盒。 卫许霁看她一眼,淡定地说:“我现在不好,再不能见到周郁会死,所以我要回家。” “啊?” 班主任是这个意思吗? 路望今眼睛左右转一圈,凑过去,小声问:“你翘课啊?不好吧。” 别说,听起来怪诱人的,上十多年学,乖学生的她还没真翘过课呢。 不等她脑补完与学校保安斗智斗勇的热血青春校园故事,祝简拽着她的卫衣帽子把她拉起来。 “我听学生会的人说了,今天要严查,查手机,查缺席,抓早恋,抓到就是检讨。” 看眼路望今,祝简坐好,按开保温杯喝水,和卫许霁说:“如果真想回去,你可以让家里给你请病假,班主任一般都不会卡家长。” 路望今一听要检讨,歇掉逃课的心思,掌根托着脸,懒洋洋道:“就两个小时,还能看节目,留下来呗,还有我们陪你玩。” 祝简警告地看路望今一眼,眼神里写着:你想和她玩什么? 卫许霁怀疑地看路望今一眼,眼神里写着:和你们有什么好玩的? 路望今:……行吧。 第234章 爱只会为你让步 祝简说得不错,由家长去和班主任沟通,果然比她们学生去有用。 临上课前,班主任来给卫许霁送假条,告诉她上完这节自习再下去。 “不过,你怎么和家长联系的?” 班主任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审视着卫许霁。 附中禁手机,抓的尤其严,但手机就和早恋小说一样,屡禁不止,总有胆大包天的学生踩着校规校纪的雷区蹦迪。 比如卫许霁。 她和周郁联系,让周郁帮忙请假,就是用的放在身上的那部手机。 卫许霁不擅长撒谎,正要开口,就被路望今打断了:“老师,听说今年寒假就放二十天,是真的吗?” 王老师瞬间被路望今转移注意力,用手里卷成圆柱的试卷轻轻敲路望今的头。 “马上就高考了,还想放假呢?期末你要是考不到五百五,我就安排你提前返校补课,让你最多在家过个年。” “别啊。”路望今哀嚎,装模作样的揉头,“我还想去滑雪呢。” 王老师绷着脸教训她:“还滑雪,你们化学老师可和我说了,你每次都挑他的课睡觉,叫都叫不醒。” “听不懂啊,真的听不懂,化学和天书一样,要不是学神在给我们补课,我的化学连及格都考不到。” 王老师看眼将假条收起来,开始翻书的卫许霁,轻轻哼一声,和路望今说:“比高二进步多了,高二你连四十都考不到。” 路望今绝望的闭上眼,双手合十:“求放过。” “好好上自习吧。班长出来一下。” 王老师又看一眼卫许霁,出去了。 班主任刚出教室门,路望今扭头,对卫许霁眨眨眼。 卫许霁蹙眉:“有事吗?” 路望今咬牙:靠! …… 卫许霁托着腮翻书,在一众签字笔唰唰的摩擦声里,安静的过分。 路望今肩膀倚住卫许霁的桌沿,又鬼鬼祟祟反手贴过来一张便签。 【你要谢谢我!老王肯定猜到你带手机了。要不是我打断,你要喜提家里蹲大学三日游大礼包了!!!】 三个叹号,表强调。 卫许霁沉眸思索一会,用红色签字笔圈出“家里蹲大学”,打一个问号,推给祝简。 沉醉题海的祝简揉揉鼻梁,添加注释:回家反省。 卫许霁琢磨一下这四个字,眼睛亮起来,回复路望今:【被发现带手机是可以回家吗?】 我靠,这跃然纸上跃跃欲试的兴奋是怎么回事? 路望今纠正卫许霁的危险想法:【这是严重违纪啊朋友,我劝你不要犯傻】 笔顿住,路望今思来想去,觉得卫许霁不像是会被纪律约束的人。 于是她搬出肯定能约束卫许霁的人,继续写:【万一有一天,你老婆和你官宣,有人扒出来你读高中时是个不良,对你老婆的名声不好 皱眉.jpg】 虽然不知道哪里不好,但聪明的路望今相信,这段话已经足够唬那个满脑子只有老婆的笨蛋了。 果然,她听到身后的卫许霁叹气。 笑死了。 不对,这有什么可笑的。 路望今忽然严肃起表情,皱眉沉思。 卫许霁回家能和老婆贴贴,她在学校里却要谨守《早恋禁止条约》,抱都不敢抱久。 靠,合着她才是小丑。 路望今蔫儿下来,试卷上乱七八糟的符号在她脑子里蹦跶,没有一点头绪。 她无聊转笔。 良久,又给祝简写便签。 路望今:【祝简简,我觉得有必要推动一下我们的关系了——今天我们喝同一杯水吧。】 祝简:…… 好简单易懂的心思。 看一眼卫许霁,卫许霁递给祝简一张新便签,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我不教接吻。 祝简:…… 就说简单易懂吧,就连卫许霁都看出来了。 …… 路望今很紧张,为即将发生的事紧张,只是脑补一下就激动的小鸡啄米似的轻晃。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她不会。 路望今抓耳挠腮的回想曾经看过的小说,只模糊记得书里说女人的唇瓣很软,和腰一样……啊啊啊啊啊在想什么啊她! 路望今重新撕下一张便签,给卫许霁传信,旁敲侧击:【就,你们在一起多久才亲亲的】 同桌迟疑地用胳膊撞一撞路望今,用气声问:“你是发烧了吗?” 不然怎么脸红得不成样子? 路望今用手背降温,摇头示意她没事。 等许久没等到卫许霁的回复,路望今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注意周围的环境,重新写一张,再贴过去。 卫许霁看到了,仍旧不想回。 因为这涉及隐私。 周郁告诉她,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只要是自己不喜欢不接受,无论对方说得有多天花乱坠,都要坚守自己的本心,守住自己的底线,拒绝对方。 周郁还说,她们的关系就是从两人一次次对底线的退让中,变得扭曲而沉重。 彼时的周郁躺在她怀里,举高酒杯,看着酒浆在灯光下的色泽,说:“打着‘爱’的旗号,对底线的无止境放弃,会无时无刻不折磨我们的本心,让我们没办法以享受的姿态品尝这段感情。” 卫许霁还记得自己问:“为爱让步错了吗?” 周郁捏着卫许霁的下巴笑,璀璨的茶眸流光溢彩,喝一口酒,放下酒杯。 周郁坐到卫许霁的腿上,胳膊圈住她的后颈,勾着她接吻。 浅尝辄止亲完,周郁趴在她肩头喘息,呢喃:“爱怎么会让你让步呢?宝贝,爱只会为你让步。” 卫许霁抿抿唇,抬腕看手环上的时间。 她迫不及待的想见周郁。 她想告诉周郁今天她做的很好,她没有因为路望今和她是朋友,就透露她不想提及的东西。 真的,好想见周郁。 写完物理的祝简抬眼看到卫许霁书上的便签,确认是路望今的字迹,撕下来,叠好,装进口袋里。 路望今写一张,卫许霁无视一张,祝简撕一张。 下课铃敲响,卫许霁歘一下站起来,单肩背着包,大步离开。 路望今想叫住她,卫衣帽子又被祝简拽住。 “走吧。” 祝简摸着口袋里的便签,不着边际的想,有五张,亲五分钟不过分吧。 第235章 我不是小朋友 周郁是个好恋人,但很多时候,她绝对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好家长。 比如卫许霁拜托她请假时,说:【今晚有晚会,老师要求我们统一去报告厅看表演。九月开学时我去过一次,很无聊,还很吵,不想去,请帮我请假。】 很无厘头的请假要求。 换做任何一个家长,都或多或少会追问几句,或者拒绝,让孩子参与进去。 问就是,其他学生都能去…… 但周郁只会在一两分钟后回复:【我给班主任打电话说了,假条等会拿给你。下课铃响就出来,我带你去吃一家很好吃私房菜】 因为在周郁看来,“不想”是需要被重视的事情。 …… 车子开往私房菜馆的路上,卫许霁事无巨细的把今天发生事讲给周郁听。 说来也是有趣,卫许霁在旁人面前高冷寡言,在周郁面前却总有说不完的话。 而周郁在朋友聚会时往往是活跃气氛的那个,在卫许霁面前,又能安静的做起倾听者。 人总是在最亲近最信任的人面前卸下面具,顺应本心,不再扮演世俗培养出的人设。 卫许霁是这样。周郁也是这样。 注意到卫许霁的嗓子有点哑,周郁提前停下车,拿着卫许霁的保温杯,去附近的便利店买水。 她扬着笑,把保温杯递给卫许霁:“下次长教训了,我得在提前车上备饮水机和润喉片才成。” 按下中央扶手区的按钮,周郁把矿泉水放好。 “矿泉水不是给我喝的吗?” 卫许霁疑惑。 周郁启动车子,散漫地嗯一声,解释:“我不习惯占人便宜,所以拜托便利店员工帮你接热水前买了几瓶水。慢慢喝,小心烫。” “好哦。” 卫许霁小心啜饮,喝一口便抬头看一眼周郁。 周郁挽唇笑出声,“怎么了宝宝,我秀色可餐,看我能多喝几口?” 卫许霁点头:“对。” “好啦,别贫,让我们长生的嗓子好好休息一会吧。” 卫许霁转过头,小小哼一声,明明是周郁在贫。 不对,也不是贫,是周郁的话说到她的心坎里,她才承认的,现在反而倒打一耙,可恶得很。 …… 私房菜馆是会员推荐制,周郁也是和裴晏初吃过一次,才知道这个地方。 听周郁波澜不惊的提起裴晏初,卫许霁顺口问一句:“就你们两个吗?” “还有乐队的其它成员,宋乔菲、zoe、穆佳音她们。” 周郁想了想,补充说:“我不怎么和她单独吃饭,她那人吃饭很麻烦,也就顾昭扬受得了她。我印象里,陪她喝酒比较多——我不喝哈,我都是看着她喝,我只在你面前喝酒——然后就是她喝进医院,我过去陪护,她保镖买了餐食,我会陪她吃一顿。” “从此之外,就不怎么和她吃饭了。” 周郁怕卫许霁误会,解释完,去看卫许霁的表情。 卫许霁在笑。 唇角上扬,眉眼弯弯,在很满足的笑。 对,是满足,不是满意。 周郁正在思忖卫许霁在想什么,就听她的醋精女朋友问:“她怎么样?” 周郁愣一下,下意识问:“谁?” “你朋友,裴晏初。” 卫许霁喝一口水,歪了歪头,“她之前不是进医院了吗?”还是周郁送去的。 然后卫许霁醋意大发,差点变态发育。 还好被周郁及时打断,要不然卫许霁现在应该在看心理医生,而不是悠哉悠哉的想等会可能吃什么菜。 周郁掖一下笑,“早出院了,她现在活蹦乱跳,在她妈面前演戏装正常人呢。” “而且,临近年底,公司一堆事,裴晏初半点差池都不敢出,现在忙的脚不沾地,都没空伤春悲秋多愁善感了。” 语气透着熟稔。 莫名的,卫许霁没有因此再对裴晏初生出更多敌意。 可能是她成熟了吧。 卫许霁在心里夸完自己,才疑惑地问:“那她为什么不二十四小时工作?这样就不会想东想西了。” 周郁:…… “可能因为她是人吧。” “什么意思?” “她现在是忙得心力憔悴才没空想顾昭扬,如果保持下去……她会比酗酒更早猝死。” 周郁叹口气,话题一转:“所以啊卫许霁小朋友,不可以好几天不眠不休,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折腾,要好好休息,知不知道?” “我不是小朋友。” 卫许霁表示抗议。 但她又被周郁口中的“猝死”吓到,认真保证:“我会好好休息的。” …… 吃过饭,还不到七点。 夜幕笼罩,周郁开着车,忽然听卫许霁问:“你读高中时,这样翘课出来,现在这个时间会在做什么?” 周郁纠正她:“是请假,不是翘课。” 换个词语,性质一下子就变了。她当学生那么多年,还真没怎么翘过课,大多是随口编个理由请假出来玩。 毕竟她撒谎比喝水还频繁。 卫许霁抱歉笑一下,问:“请假出来,会做什么呢?” “一般都是在学校不开心才请假,所以会给自己找点能开心的事。” 周郁拿一把滤网,在属于青春的河流里捞一把,过滤出水流,耐心地给卫许霁数贝壳。 “大多是找家冷清的店坐一会,把作业写完,然后就去电玩城打电动,或者去网吧打游戏。” 周郁扯出笑:“前些年对网吧的管控已经在收束,但总有黑网吧,不查身份证,我就去那里,玩4399小游戏。” 卫许霁拎起漂亮的眉,“黑网吧?不好吗?” “不太好,黑网吧对进出人员没限制,乌烟瘴气,鱼龙混杂。”只是想想,仿佛就闻到了难闻的烟味,周郁厌恶的蹙起眉。 很快,她又对卫许霁笑出来,“所以等我成年后,我就没再去过那里,都是去网咖,开包厢玩。” 语气很轻松。 但卫许霁却嗅到浓重的违和感。 她思索着,问:“你家里有电脑呀,怎么不回家玩?” 卫许霁还记得,电脑里有周郁为卫许霁编写的程序。 周郁说因为技艺不精,所以做了许多年才完成。也就是说,周郁很早就有一台独属于她的电脑。 所以周郁为什么要去外面,忍受着难捱的环境呢? 周郁喉头滚动一下,悲伤的匆匆看一眼卫许霁,说:“因为家里有我妈,我不太想把我的糟糕情绪带给她。” 而周郁的糟糕情绪诱因,是卫许霁。 是这个世界没有卫许霁。 第236章 存档 读档 与《信笺》票房破十五亿一同到来的,是高三的期末考试。 在遇到卫许霁之前,金宝从未想过这两件事会同时发生在某一人身上。 而故事的主人公,她的小老板,应该为考试复习的卫许霁同学,只是坐在沙发上发着呆喝牛奶,单手托腮,许久之后,倦怠地撩一撩眼皮,问她:“我能分五亿吗?” “是6.3亿。”金宝纠正。 卫许霁的表情没什么触动,仿佛数字后面的单位是“元”。 这让金宝有些挫败。 金宝正想通过对比同类型的电影来解释她们取得这个成绩有多不容易,就听卫许霁忽然又问:“这笔钱够在温暖海域买一座风景秀丽沙鸥翔集的海岛吗?” 最好大一点。 要能放下周郁常去的电玩城、网咖、体育馆与酒吧,要能放下周郁喜欢的漫画、模型与烈酒。要离人群远一点,要离自然近一点。 最重要的是,这样并不逼仄的空间才不会让周郁觉得被冒犯,被圈禁。 因为卫许霁的本意不是这个。 她不希望周郁误会她。 抬眸,金宝已经溜之大吉,取而代之的是本该在卧室玩游戏的周郁。 周郁懒散地抱着臂,嘴角挂着似有若无嘲弄的笑,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架在鼻梁上的防蓝光眼镜,在客厅主灯的反射下显得晦暗不明。 卫许霁期待的表情僵在脸上。 周郁忽又弯下腰,平视她。 于是卫许霁发现,周郁面上仍是那一派和煦的笑。 周郁没有生气,只是她看待周郁的角度不同。 卫许霁想吟两句苏轼的诗,也可能是李白,她不确定,因为她的国文很差。可惜周郁没给她细细思索的机会,直白地问:“买海岛做什么?” 卫许霁咬住吸管,思考该怎么回答才是最优解。 周郁定定看她一会,笑了,潋滟的眸子熠熠生辉,“哦,关我。” …… 讲台上,班主任滔滔不绝讲述着这次考试的重要性,卫许霁心不在焉地转着指根的戒指,左耳进右耳出,半点没入心。 好在她一贯都是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班主任见怪不怪,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对。 班主任不知何时走远,班级哄闹起来。 路望今倚着她的桌沿,手肘撑在卫许霁光秃秃的课桌上,和祝简说话:“唇釉带了没?白桃的那支。” 然后余光注意到卫许霁还在放空,对祝简挤挤眉。 祝简摇头,翻一遍包,把路望今要的唇釉递过去。 “诶,怎么啦,一直神不守舍的,是和阿郁姐吵架了吗?”说到最后,路望今压低声音,生怕被其他人听到。 卫许霁眨眨眼,“没有。” “那就行,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我的cp be了。” 路望今拿出藏在书下的小镜子,拧开唇釉涂抹,抿唇蹭匀。然后看一眼手腕上电子表的时间,把唇釉揣进兜里,对祝简“咻咻咻”。 卫许霁看她们一眼。 路望今站起来,指尖点着卫许霁的课桌,肉眼可见的着急,但没有催促,而是耐心的等祝简。 祝简收拾完包,背在肩上,也站起来。 卫许霁收回眼神,收拾笔袋,提醒她们:“三楼连廊尽头的监控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可以去那里。” 路望今:??? 祝简:??? 祝简要迈开的步子又收回来,和路望今对视一眼,同时震惊地看向卫许霁。 能理解吗?任何一点弯弯绕绕的话都听不懂的卫许霁,只是通过她们的肢体动作,甚至是眼神,就猜出她们要去做什么了。 真是离大谱。 路望今心里的震撼可以用原始人穿进赛博朋克玩机甲来形容。 她坐下来,小声问:“你怎么知道?” “摄像头上的红点灭了。” 路望今有点别扭,蹭蹭鼻尖,用手背掩住唇,说:“不是这个,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干什么?” 很明显吗? 不能吧。 她们其实挺注意距离的,现在都不怎么并排走在一起了。 正有理有据想着,路望今对上祝简阴郁的视线,觉得好玩,挤眼逗她。祝简便也坐下来,偏过头趴在桌子上,背对着她们的方向睡觉。 被祝简冷待的路望今一拍脑袋,醒悟过来。 哦,对,她们要去接吻的,自己现在抛下女朋友,在卫许霁面前问东问西算怎么回事。 该死,好奇心害死猫。 卫许霁装好笔袋,拉上拉链,沉寂的乌瞳宛如一潭死水,疏离的看着她们,良久,说:“就是知道。” 毕竟她们这些招数,都是周郁带她玩剩下的。 涂各种味道的唇釉,然后接吻。 喝各种口味的果酒,然后接吻。 吃各种种类的水果,然后接吻。 卫许霁润润唇,克制住对周郁的想念,起身,拎着笔袋和保温杯,准备去考场。 和她同一考场的孟行书与满意已经在班级门前等她了。 即将迈出班级门时,卫许霁侧头看闹别扭的朋友们——似乎解决了,祝简趴在桌上和路望今说话,两人的手牵在一起。 真快。 卫许霁想起周郁,眼波轻晃,加快步伐。 …… 考试的日子转瞬即逝。 出考场,卫许霁用笔袋遮在眉前,眺望阴沉的天空,一颗心宛若濒死的鱼,在绝望中挣扎。 她看到周郁的车了。 周郁要同她算账了。 因为那晚推心置腹时,周郁已然从她只言片语中确认,她确实产生过囚禁周郁的想法,虽然是曾经。 卫许霁闭上眼,回想起周郁当时的话。 …… 素白的食指绕着她的头发,周郁平静地说:“你明天考试,我们暂且先将这件事存档,等你考完再解决,好吗?” 存档这个词还是周郁带她玩游戏时教她的。 卫许霁抓住周郁的指尖,问:“不会分手吗?” “不会。我保证。” …… 卫许霁相信周郁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一鼓作气拉开车门,扣上安全带,视死如归地说:“读档吧。” 周郁挽唇,“好。” 第237章 读档(上) 周郁选择的读档方式,是让卫许霁先品尝品尝受害者的滋味。 但这个决定错得离谱。 …… 苏市的别墅早几个月便重新装修完毕,现在就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不过卫许霁没想到周郁这么着急,她刚考完试,周郁就带她飞去苏市。完全忘记要读档的事。 直到飞机起飞,卫许霁仍有些恍惚。 盖上小毛毯,卫许霁扣住周郁的手,轻声问:“后天回来吗?” 班主任考前通知过她们,考完要开家长会。会发成绩。听孟行书她们说,还会颁奖。 卫许霁不在意那些虚名,可她希望周郁能出席家长会,能替她领奖。 毕竟她们休戚与共。 她的每一项荣誉都该留下周郁的烙印才对。 可周郁戴着眼罩,看不到卫许霁眼里即将溢出的期盼,安抚似得捏捏卫许霁温热柔软的掌心,小幅度摇摇头。 卫许霁晃晃失落的眸子,躺好,没再打扰她。 …… 从机场到别墅多用了些时间,下车时,已然天色渐晚。 因为来得突然,卫许霁还没有联系住家阿姨,现在整座别墅除了她们,只有两班巡逻的安保,以及几尾养在池塘的锦鲤。 安保人员验证过身份,从房间里拉出一个银白色行李箱,“小姐,您的快递。” 周郁道声谢,接过。 她们来时只简单带了证件,卫许霁想,既然周郁没多问,那么行李箱里大概是周郁提前寄过来的衣物。 毕竟周郁就是这样细心。 “我想这里大概没东西可吃。” 卫许霁看着寂静的别墅,挽住周郁的胳膊,和周郁说:“我们先去吃晚饭再回来好吗?我还在长身体。” 很合理的请求。 但周郁没答应:“来回会很麻烦,我有订餐电话,我点餐吧。” 这可能是周郁对她的惩罚方式。卫许霁这样劝自己。 她做的不够好,周郁心里有气,想发泄,很正常。 只不过,卫许霁身上重新被周郁浇筑出的娇纵,让她接受不了周郁待她的落差。 今天第二次被拒绝了。 卫许霁松开周郁的胳膊,低头踢一脚空气,闷闷不乐:“不饿了。” 周郁双手插在口袋里,看她一眼,没说话,斜纹翻领风衣的下摆被冷风吹动,拉着行李箱就进门。 冷暴力! 周郁就是这样,生气时会很明显的不想和她沟通,会很明显的不想理她!又十分能憋气! 上次和周郁说时她还笑! 卫许霁再踢一脚空气,又再挥一拳,气得差点晕倒在这个寒冷的夜里。 然后巴巴凑上去,帮周郁拿鞋子。 “周郁,你不能这样。”卫许霁扶着行李箱,小声控诉,“你和我说,有问题就要及时沟通,只有沟通才能解决问题。你要说到做到。” “什么问题?”周郁疑问。 边说边走,将主要区域逛一遍,检查水电有没有出问题,以及地暖是否暖和。 好在没什么纰漏。 周郁解开束腰的腰带,轻轻踢一脚行李箱,行李箱上坐着的人跟着前后晃一晃:“说呀,什么问题?不是要和我沟通吗?” “囚禁。”下巴搁在扶手上,卫许霁小声咕哝。 周郁脱下风衣,搭在臂弯里,浅灰色羊绒绞花毛衣卷起来,显露出劲瘦的腰肢。 周郁弯下腰,平视着卫许霁,她的毛衣领口较为宽松,隐约能泄露一点旖旎春色。 卫许霁很有君子风度的伸手帮她提一提领口,“冷。” 周郁忽而展颜,用额头撞一下她,认真地说:“今天不方便出去,只能订餐。我建议你不要闹脾气,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来订餐。” “为什么不要闹脾气,你没在和我闹脾气吗?” 卫许霁伸出两根手指,委屈得手都在抖,“你今天一天总共对我说了不超过20句话,不超过20句。” 就这样,她都没有对周郁说“不要闹脾气”,而是说她们需要沟通。 卫许霁发誓,她要在周郁不知道的角落讨厌周郁20秒。除非周郁哄她。 没想到周郁只是问她:“真不吃?” 卫许霁气鼓鼓的,“不吃!” 于是便陷入僵局。 心里的计时器一帧一帧跳动。 从1数到4时,周郁圈住卫许霁的手腕,将人拉起来,另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将人往卧室带。 反锁上卧室门,周郁从行李箱里拿出手铐,将卫许霁拷在床头。 含笑捏捏卫许霁的脸,周郁转身拉上窗帘,和卫许霁说:“既然宝宝不饿,那我们直接进入正题。” 卫许霁垂眸看一眼手腕上冰凉的铁具,往回拽一拽手,便有束缚感,皮肉被硌得生疼。 但她可以挣脱。 卫许霁两只手用力一扯,手铐被拽断,只是腕上多出一道红痕。 仰着头看周郁,卫许霁眨着无辜澄澈的乌瞳,说:“太冰,我不喜欢冰的。” 周郁将自己的手背贴到卫许霁的后颈上,冰得卫许霁瑟缩一下。周郁眼神幽暗:“我也冰,你也不喜欢我吗?” 卫许霁偏偏头,抿唇说:“不一样的,你不在我的规则限制里,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人总是这样,面对不喜欢的东西会横加挑剔,心理列出abcd等的种种缺点,来权衡利弊,来理所当然否决对方。 就像,卫许霁平生最厌恶欺骗,哪怕只是小谎言也会引得她翻脸远离。 但如果是周郁骗她,卫许霁只会难过一小会,便继续爱她。 规则只对不爱的人与物生效。 周郁笑一下,在行李箱里翻了翻,找出一条粗绳。 “是要囚禁我吗?” 卫许霁好奇宝宝似的问她。 “因为我表露了这个意愿,你觉得不好,便带我来这里,想提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欺负我,让我意识到我的想法很荒诞可怖,好了断我独占你的心思,对吗?” 周郁用粗绳系出普鲁士手铐结,蹲到卫许霁面前,摩挲一下卫许霁的泛红的手腕,绑好。 卫许霁拽一下,绳索收紧,勒住她。 “系绳结的方式是在漫画里学的吗?”卫许霁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还是专门去学的?就为了绑我。” “专门学的。” “哦。”卫许霁嘴角翘起来,满意极了。 卫许霁接连被拒绝的怒气消散,用被束在一起的手腕圈住周郁的脖子,愉悦发问:“所以……你今天不理我,是在想该怎么欺负我吗?” 周郁掖一掖笑,没否认,“你身体素质太好,我怕自己跟不上。” 第238章 读卡(中) 迷迷糊糊间被弄醒。 卫许霁想去抱周郁,却被腕上的绳子限制住,张不开胳膊。 她不安地叫周郁的名字,得到周郁怜惜地啄吻才放松下来,头抵在周郁的颈窝。 忍耐,平复。 良久,卫许霁清醒过来,哼哼唧唧的哑声说手疼。 正在擦拭的周郁面色古怪。 卫许霁不知道周郁误会了,主动把手腕伸过去,让周郁看到。 “好疼,是断了吗?”带着哭腔。 是被欺负哭的。 不过卫许霁确实有点担忧,甚至恐惧。因为她怕自己的手腕真的断掉了。若是这样,她便再也不能做1,也不能更轻松的欺负周郁。 比断腿还可怕。 周郁看她着急,柔声安抚一番再亲亲卫许霁的指尖,温柔的问:“有感觉吗?” 好怪啊。 在床上,吻指尖,问有没有感觉。 卫许霁知道周郁不是那个意思,但仍是不可避免地想歪,抱紧被子,往下缩一缩,腿弯不自然地蹭周郁的细腰。 “嗯。” 周郁缓慢的呼出一口气,放下心。 指尖探进绳结里,周郁轻轻往外一扯,没扯动,绳结已经收束得很紧了。 周郁松开束缚卫许霁的绳子,果然看到卫许霁腕上被绳结硌出的坑坑洼洼的红印。 周郁边细致耐心的揉捏印记,边捋顺卫许霁翘出来的碎发,挽到耳后,边说:“是我不好,等会儿我去买药。” “不用,过一会就会消散了。” 卫许霁蹭到周郁怀里,唇瓣贴在卫许霁的锁骨上,眯着眼说:“我刚才不够清醒,明明就算断了睡一觉也会好。” 周郁拍拍卫许霁的腿,“不要这样。” “这句话从开始到刚才我说了许多遍,你没理我。” 卫许霁不买账,环住周郁的腰,不许她离开。 周郁开始捏另一只手,悠然地问:“如果我听你的,你会开心吗?” 卫许霁掀起眼皮看她。 周郁咳嗽一声,自问自答:“你不会,你只会缠住我的腰,贪吃的找我……,然后说,‘老婆你帮帮我好不好?老婆我好爱你。’” 作为出演过两部影片的周郁来说,模仿爱人焦渴时的状态与语气简直不要太容易。 更何况,卫许霁的声音她听了一晚上,连律动规律都摸清楚了。 卫许霁被逗生气了,恼羞成怒地在周郁肩膀上咬一口。 周郁没叫疼,轻拍卫许霁的腰,“休息好了就转过来,我们换一种方式。” …… “这和我想象中的囚禁很不一样。”卫许霁被周郁抱着,吞两片润喉片,再喝周郁喂的水,缓声说。 周郁不太确定这是抱怨还是夸奖,没应声,沉默地把被子往上拽,盖住卫许霁的肩膀。 卫许霁被折腾的身心俱疲,抬一下眼皮都嫌累,头贴在周郁的耳畔,不等说下一句,便睡着了。 周郁抱着她,困倦地捏捏鼻梁,在不影响卫许霁睡眠的情况下,小心去捞放在床边但关机的手机。 开机,检查消息。 正好一个电话打进来。 周郁看着来电显示里写着的【裴晏初】,清清嗓,接听。 “爱卿,救驾。” 得,又是有关顾学姐。 周郁怕吵到卫许霁,把手机拿远一些。 裴晏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崩溃:“顾昭扬今天捡了一只流浪猫,她带它去宠物医院打针驱虫做检查,现在正抱着猫包回家。” “顾昭扬有洁癖,周郁你知道的,顾昭扬有很严重的洁癖,她怎么会养流浪猫啊?她抱着猫去的宠物医院,抱着去的,我要是摔进泥里她都不一定抱我,她却抱着满是细菌的猫。” 周郁对此表示质疑。 按照周郁对顾昭扬的了解,若是裴晏初摔进泥里,而顾昭扬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把裴晏初拖出泥潭…… 肯定是因为顾昭扬在裴晏初染上脏污前,主动做了裴晏初的踏板或垫脚石。 周郁正想怎么安抚,就听裴晏初崩溃地哭起来:“她是不是找到我的替代品了?之前捡我回家,现在捡猫回家……她是不是把流浪猫当作我的替代品了……她有了新的宠物,那我呢?她是真的不想要我了!” 周郁:…… 失算了,没想到这姐连动物的醋都吃。 还吃的那么,真情实感。 那么声泪俱下。 疯不过。 长生可千万不要染上裴晏初的一丁点恶习啊! 心里的吐槽弹幕刷屏,周郁却知道好友现在受不了一点刺激。 思虑许久,周郁才压低声音开口:“首先,你在她心里的地位无可取代,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能改变的,更何况是一只猫。” “可是……” “没有可是,”周郁语气冷下来,“你不是宠物,顾昭扬也不会把你当做宠物。你这样说,是在质疑她的人品吗?” 嗓音里是遮掩不住的沙哑。 不过没人注意这些小细节。 手机听筒传来压抑的哭声,“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太久没见她了。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去见她,猫也可以,只有我不能。” 周郁叹口气,肯定道:“你又私自断药了。” …… 疏导完裴晏初,周郁关上手机,就见卫许霁枕在她的肩膀上,歪头看她。 “我不是故意要听的。” 卫许霁打个哈欠,软声解释。 周郁揉揉她的脑袋,眼睫弯弯:“嗯,我知道,是我打电话的声音太大,把长生吵醒了。” 卫许霁竖起食指。 一点点吵。 周郁看懂了,倾身,一个轻柔地吻便落到卫许霁的颤动的蝶羽上。 “长生还要睡吗?” “不知道,不想动。” 卫许霁又打个哈欠,想揉眼,但被周郁制止住。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周郁,“和我想象中的囚禁很不一样,汪荔给我看的小说里,囚禁都是暴力,野蛮,粗鲁。” “里面的主角怕另一个人跑,会把人捆住,关小黑屋,限制她的自由。” 卫许霁问周郁:“所以你才去学绳结的系法是不是?” 周郁捏捏卫许霁的耳垂,没说话。 卫许霁搂紧周郁,呢喃:“周郁,我巴不得你只和我黏在一起,我怎么可能会逃跑?” 第239章 读卡(下) 完了。 一番折腾下来,非但没有打消卫许霁对“囚禁”的执念,反而加深了。 周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叹口气,疲惫地轻阖眼睫。 “周郁。” “嗯。” “你在难过。”卫许霁伸手捋平周郁蹙起的眉心,脸贴着脸,安抚她。 卫许霁的心情也不大好受,毕竟她能看得出来,周郁是因为她的“执迷不悟”才这样低落。 “刚才她的电话我听到了。” 卫许霁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扣住,然后便是温和的揉捏。 其实手腕已经不难受了,这几天她迷迷糊糊中小憩过几次,身体早在她的睡眠中恢复了七七八八,不用这样小心。 但她不愿推掉周郁对她的温情照拂,并没有出口解释。 卫许霁顿了顿,才说:“裴晏初是卫京玉的朋友,对吗?” “对。” “偶尔会来陪母亲说话的女人也姓裴,是裴晏初的母亲,对吗?” 周郁深吸一口气,又快速吐出,如此重复三次,整个人像是重新活过来,眼底的疲惫倦怠一扫而空,又恢复卫许霁熟悉的懒散但清醒模样。 连带着语气也轻松几分:“对,我听裴晏初说过,她妈妈和卫阿姨是同学,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卫许霁抿抿唇,迟疑地问:“裴晏初很有钱,她的长辈很有势。所以……既然她那么喜欢那个医生,为什么不把人抓回来?” 卫京玉总把律法挂在嘴边。 但卫许霁瞧着,很多事,并不如律法里写的单纯。 仗着家室身份横行霸道嚣张跋扈的大有人在,受到欺压报官无门的亦是不胜枚举。 那么,作为金字塔顶端的那一小撮人,裴晏初为什么不对她爱慕的那个人,行使独属于“上流社会”“上层阶级”的“特殊权利”? 裴家应该有很多种方法让一个人消失,也应该有很多种方法掩盖一个人的痕迹。 为什么不呢? 卫许霁很好奇。 “你这个问题……” 周郁轻笑一声,带了些嘲讽的味道,“真的很难解释。” “据我了解,裴晏初从小跟在顾昭扬身后长大,身边一个二代朋友都没有……哦,你姐,卫京玉算一个。这意味裴晏初所接收到的价值观,与我们印象中会为非作歹惹是生非的权贵子弟所接收到的价值观,背道而驰。” 不过也不算多根正苗红,不然也不会疯成这样。 周郁很给好友面子,没有将她做的那些混账事说出来。 而是道:“所以,她掌握权势,却没被权势污染,她的心底仍守着她从顾昭扬那里学来的基本底线。” 卫许霁想了想,“是法律吗?” “不是。” 周郁又有些想笑,毕竟好友对顾昭扬做的那些事可比长生严重多了。 “是顾昭扬。” 卫许霁拎起眉头,左思右想一遍,隐隐觉得不对,“什么意思?” 周郁松开卫许霁的手腕,换一只手按摩,“意思是,她在乎律法,在乎道德,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在乎顾昭扬,她的所有行为准则都在向顾昭扬看齐。” “而顾昭扬告诉裴晏初,不许去找她。” 卫许霁瞳孔颤动一下,脸上闪过不可思议:“她听了?” 周郁无可奈何地点头,“对,她听了,并且牢牢遵守。” 她拿出手机,给卫许霁看自己的微信收藏夹,里面有裴晏初的各种就诊记录。 “也正因此,她把自己逼疯了。” 卫许霁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件事上。 “你收藏这些做什么?”小卫同学十分理所应当的醋了。 而且那么详尽。 卫许霁抿抿唇,从周郁怀里出来,带着被子滚一圈,背对着周郁生气。 周郁忍俊不禁,去哄卫许霁,“这些是给医生看的,医生知道她生过什么病,吃过什么药,才好更合理的用药。” 被子蒙住头,卫许霁哼声:“可以用病历本,我都知道有病历本。” “她的情况不能让家里知道。” “为什么?” “她怕她妈她外婆会因此找顾昭扬的麻烦,为难顾昭扬。” 一个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答案。 …… 这次周郁没再遮掩,将她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讲给卫许霁,自然,是经过记忆润色的。 卫许霁枕在周郁的臂弯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周郁翕合的唇,安静又耐心的听故事,手心拨弄着周郁的软糯。 讲到差不多,周郁吞一片润喉片,问:“宝宝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卫许霁亲亲周郁的下巴,轻声道:“她如果不听那人的话,强取豪夺,会怎样?” 听周郁的描述,对方温柔和善心肠软,似乎不会给人造成什么伤害。 所以裴晏初为什么会乖乖听对方的话呢? 不明白。 周郁坐起来,喝口水,漫不经心道:“大概会恨她。” 卫许霁诧异:“就这样吗?” 听起来有点像路望今吐槽的精神胜利法小说。主角一番虐身虐心,对方毫不领情,结果主角死后,另一方被恨了,不被爱了,便崩溃了。 烂俗。 周郁看她满不在意,忽然认真问:“如果是我恨你呢?” “啊?” 周郁,恨她。 卫许霁消化过周郁的话,愣住。 她沉默地放空,瞳孔找不到焦点,眼泪便已然簌簌落下。 被卫许霁评价“烂俗”的戏码,如果落到她们身上,甚至只是听到假设,就已经动摇了卫许霁固守的心防。 “对不起对不起,不说这个如果了好不好?长生不哭,我怎么会恨你,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如果时间能倒流,周郁一定会穿越到两分钟前,把乱举例的嘴缝上。 抱着哄了又哄,勉强让人镇定下来。 卫许霁捉住周郁的无名指,握紧,两枚戒指贴在一起。 她宣誓一样说:“我以后不会强迫你,让你做违反自己意愿的事。” 周郁呼吸都浅了几分,“没关系的老婆,我不会对你有这种负面情绪,我们和她们的情况不一样。” “读卡可以结束了。” 卫许霁浓密的长睫垂下,钻进周郁怀里,“关于囚禁一类的东西,我没那么喜欢了。” “比起满足自己的私欲,我更希望我们两个都能开心。” 第240章 实验室 “是刚才的假设吓到你了吗?” 态度是周郁期待的态度,但有前车之鉴在,周郁并不想再次通过恐吓卫许霁达成自己的目的,比起卫许霁的心理健康,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自由显得那么渺小。 右手扶着卫许霁的腮,周郁的视线比戒指更早触碰到卫许霁的唇角。 粉白的下唇能看到不太明显的齿痕,周郁也分不清哪个是她咬的,哪个是卫许霁自己咬的。黑亮的眼睛上笼罩一层水汽,睫毛与眉毛都带着湿润的痕迹,奶油般细腻的肌肤像是要自她的手心融化。 于是她用更加柔和的语气告诉卫许霁:“我以后不会问这种不合时宜的问题,卫许霁,你不要怕我。” 最后几个字她咬得很轻。 怕惊扰卫许霁。 周郁又想起圣诞节后的那次矛盾,想起畏缩的卫许霁,肩膀内敛的耸起来,手都有些抖。 “有一点被吓到,有一点怕你。”卫许霁诚实地回答。 但她又接着说:“不过,这是因为我真的很在意你。在意与畏惧并不能划等号,对吗?” 周郁意外发现,小师妹是在哄她。 提一提嘴角,周郁轻轻嗯一声。 于是她便看到卫许霁克制地笑,脸颊蹭着她的手心,眸色浮动。 像只吃到秋刀鱼的猫。 周郁也不免染上笑意:“所以是因为被吓到才那样说的吗?” “不是。” 卫许霁抓住周郁的指尖,认真道:“你刚才说裴晏初的事,说了很多不赞同她生活状态的话,但唯独没说‘她不该在乎顾昭扬想法’之类的,因为你同样觉得另一半的想法很重要,对么?” “对。”周郁不否认。 “那我也觉得你的想法很重要。”卫许霁这样说。 她吻一下周郁的戒指,“我改变主意,不是因为怕你恨我,而是因为现在的我知道,你的想法同样重要。” 卫许霁在慢慢懂得,爱不是逆来顺受,也不是独断自我。爱是两个不同人格的共振。 “裴晏初能对顾昭扬做到,我也能对你做到。”卫许霁颇为孩子气的说,“我会比她做得更好,因为我知道你爱我。” 周郁听出卫许霁话里隐约的拉踩,笑出声,在卫许霁不大开心看过来时,郑重点头:“你说得很对。” 不过…… 手心顺着卫许霁的胳膊滑下去,绕后,擦过脊骨,周郁问:“还要吗?” …… 囚禁计划虎头蛇尾的结束,但至少结果差强人意。 周郁后来又逐字拆解过卫许霁的话,得出一个结论,裴晏初那一顿哭比她按着卫许霁做两天都管用。 平心而论,周郁并不开心。 因为这显得她很无用。 但周郁仍是大度的将这件事分享给裴晏初,并诚挚地感谢裴晏初对她们两人爱情升华的助力与点缀。 然后被裴晏初气急败坏地拉黑了。 啧,幼稚。 …… 卫许霁的实验室装修在别墅较为隐蔽的地下室里。 从地面下去,要经过一条不算短的走廊,踢脚线处贴着灯条,有两条,从一个门延伸至另一个门。 大理石墙面与地板,规整又干净。 除此之外,没有更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实验室的门配备了虹膜识别,识别成功后,厚重的大门会往两边收缩。 周郁:……好眼熟。 她忍不住打趣:“感觉有点像慢羊羊的实验室。” 不过内里就不像了。 室内比走廊亮堂的多,大概装置了换气系统,门关了那么久,室内的空气依然新鲜干净。 操作台很大,右手边靠墙的柜子上摆放着许多周郁不认识的仪器,左手边是两个等人高的冷藏柜,周郁拉开,里面间隔摆放着贴了标签的玻璃罐。 卫许霁蹭蹭手腕,有点痒,小声说:“是广口瓶。” 好吧。 …… 后来的几天她们便宅在别墅里度过。 卫许霁吃腻了附近餐馆的菜,让金宝帮忙聘请了两位住家阿姨,来照顾她们的饮食起居。 每天早饭过后,卫许霁会陪周郁打游戏或看电影。等下午,卫许霁去实验室做她好奇的实验,周郁则坐在池塘边发呆,看锦鲤吐泡泡。晚饭后,卫许霁趴在桌上听歌,看周郁画漫画。 有时会画池塘里的红鲤。 有时会画做实验的卫许霁。 更多时候是在画周郁自己,画她垂钓,画她看书,画她发呆,画她弹钢琴。尽管琴房的那架施坦威周郁看都没看过。 不是周郁自恋,而是卫许霁更喜欢看她画这些。 她像是在开直播,边画边与卫许霁互动,卫许霁很配合,右耳带着耳机,靠近心脏的左耳用来倾听周郁的声音。 作为直播间唯一的观众,卫许霁也会刷礼物,草莓,车厘子,或者糖果味的吻。 然后不厌其烦地问:“什么时候画你自己呀,老婆我想看你。” “画周郁钓鱼好不好?你在游戏里钓鱼好厉害的,虽然也会钓出命名牌那种东西。” “画周郁弹琴好不好?好久没看你弹琴了,有一节音乐鉴赏课,音乐老师为我们放了《多瑙河圆舞曲》,不如你演奏的好听。” “画周郁想我好不好?腿上放着剧本,穿着戏服,周围吵吵嚷嚷,设备运作,你的脑袋里装一个大大的我,心里也要。” “画周郁……” 叽叽喳喳。 周郁餍足地想,不愧是卫许霁,提要求都可爱极了。 …… 偶尔也有意外。 卫许霁做实验时出了些岔子,手心被本生灯灼伤。 怕周郁担心,卫许霁只敢偷偷上药,小心用纱布裹住,再把手藏进袖子里。 无奈纸包不住火,当晚就被周郁发现了。 周郁解开纱布,看到伤口,整个人都被钉在原地,失神怔愣许久。 卫许霁捏住周郁的指尖撒娇:“我睡一觉就好了,别担心嘛老婆,真的,也就看着唬人,明天醒来就没有痕迹了。” 然后小心觑着周郁的神色,问:“你会禁止我做实验吗?我真的很喜欢这些,很有趣。” 周郁努力平息怒气,“为什么这样问?” 卫许霁垂下脑袋,低声解释:“我之前不小心摔进花圃过,尖刺刺得我满身血——这个你应该知道——母亲来找我,看到我,被吓了一跳,从那之后母亲便不允许我触摸有刺的花朵了。” “所以你会因为我受伤,就不许我做实验吗?” “不会。” 第二天下午,本该去池塘边看锦鲤吐泡泡的周郁走进实验室,抱臂站在卫许霁身边,看她操作。 第241章 除夕 撕日历撕到除夕这天。 她们还没有启程回海市。 住家阿姨已经各自回家过年,偌大的别墅里又变成了她们两个,与安保人员,与几尾锦鲤。 俞敏和卫冉婷的电话催了又催,周郁统一说辞,“年夜饭前会到家的。” 然后仍是不紧不慢的收拾东西。 卫许霁将周郁这些天来绘画的作品装订成册,抱在怀里,“你是不是不想回去?” “嗯,此间乐,不思蜀。”周郁眼皮耷拉下来,将头埋在卫许霁的颈窝,拉长音调叹息。 卫许霁安抚的环住周郁的腰,有些疑惑:“蜀不是川地吗?我们在海市呀。” 为什么说不思蜀? 周郁哑声轻笑,“是典故。” “什么典故?” “《三国》的典故。” “中美俄?” “魏蜀吴。” “好耳熟,语文老师提过……是罗贯中的《三国演义》吗?” “是陈寿的《三国志》。” 这下换卫许霁叹气了,“你不能怪我,我没在你的书架里看过这本书。” 周郁的书架里有漫画,菜谱,琴谱,音乐史,理工类书籍,哲学类书籍,心理学类书籍,偏偏没有史书。 周郁噙着笑,笼罩在心里的烦忧被卫许霁一扫而光,“嗯,是我的错,过几天就把二十四史都买回来,给宝宝看。” 卫许霁不好意思:“我不爱看史书,都是文言文,我看不懂,会有歧义。” 周郁从善如流,“那不买了,我讲给宝宝听。” 卫许霁的小尾巴翘起来,“好!” …… 零点前,周郁拍了家里的年夜饭,分享到微博上,炸出一堆嗷嗷待哺的粉丝。 【@周而复始:难为姐姐还记得我们这群粉丝,这么久不发动态,还以为姐姐把我们给忘了】 【@是小郁也是小鱼:好吃想吃爱吃小鱼喂我吃】 【@小火锅唯一老婆:好了,你的菜看完了,我的菜呢?】 【@各自有鲫郁作导游:姐姐看春晚了吗?好难看】 …… 微博上吵吵闹闹,匆匆吃完饭的周郁带着俞敏发的红包,以及提前订购的花束,开车赶往玉滨公馆。 公馆人多,加上卫冉婷在京市生活过二十多年,年味比周郁家要浓厚。 认真给在客厅和卫京玉打电话的卫冉婷贺完年,周郁去到二楼,背着手,敲开卫许霁的卧室门。 刚换上卡通睡衣的卫许霁头上还顶着一根呆毛,她呆愣错愕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周郁。 不是要陪俞阿姨过年吗? 怎么突然过来了? 周郁眉眼含笑,柔情似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你是在三年前的今天来到这个世界的,也就是说,今天其实算是你的生日。” 卫京玉为卫许霁办理身份时,似乎也是抱着这个心思,因此特意选择卫许霁苏醒的那一天,也就是除夕,当作卫许霁的生日,再按照骨龄,往前推了十多年。 可惜卫京玉算的阳历,那一年的那一天不是除夕。 周郁从背后拿出一束娇艳欲滴的粉百合,递到卫许霁面前:“亲爱的,生日快乐。” “谢谢你愿意留在这个世界陪我。” 卫许霁眼眶一热,接过百合花,软软地笑起来。 她也想说谢谢。 谢谢周郁将她拉入这个世界。 谢谢周郁赋予她第二次生命。 谢谢周郁义无反顾地选择她,拯救她,引领她,爱她。 零点的钟声敲响,卫许霁把周郁拉进卧室,将人抵在门后接吻。 …… 周郁没多待,今天要是彻夜不归,俞敏女士生气起来能从年头说到年尾。 她从内衬的口袋里拿出俞敏为卫许霁准备的红包,水润的茶眸浸着笑:“我妈给你的。” “我妈看到我换鞋,知道我要来找你,别扭地递给我,说之前给错了,压岁钱要现在给才对。” “我问她,上次给的是见面礼吗?她就开始撵我,让我早去早回。” 红包塞进卫许霁的口袋里,周郁亲亲卫许霁的鼻尖,又从口袋拿出一个不太一样的红封,递给卫许霁。 卫许霁看看,以为是周郁给她的压岁钱,蹙起眉,没接。 “我是大人了,不要你给的压岁钱。” 卫冉婷俞敏她们是长辈,长辈给她压岁钱就算了,她们现在在谈恋爱,是同辈,周郁怎么能给她压岁钱? 卫许霁决定在这样美好的气氛里生0.1秒钟的气。 周郁莞尔,“不是压岁钱,我保证。” 卫许霁这才接过。 手感摸着像是张银行卡,卫许霁不大开心的抿抿唇,感觉自己又被骗了。 抬眸,周郁示意她打开。 修长的食指拨弄开并不牢靠的扣,两指捏着红包边,将内容物倒到右手手心。 ——哒。 一张身份证落到手心,边角不小心碰到卫许霁的戒指,发出叮咛的一声。 周郁脊背倚在门上,姿态轻松,懒散地半阖着眼眸看她。 “长生知道意定监护制度吗?” “不知道。”卫许霁握住周郁的身份证,直觉告诉她,周郁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周郁一反往常,没有开口解释,而是对卫许霁说:“宝宝自己搜一下吧。” 神神秘秘的。 卫许霁握紧周郁的身份证,快步去床头拿手机,再折返回来,问清是哪几个字,打开浏览器,当着周郁的面搜索。 法律条文的定义绕的卫许霁眼晕。 于是退到视频软件,重新搜索。 搜索出来的视频的第一句话是,“在同性不能结婚的情况下,意定监护的作用。” 卫许霁下意识按暂停,看向周郁。 周郁笑意清浅,温柔地看着她。 按捺住狂跳的心,卫许霁怕自己听错,把进度条拉到最开始。 视频里的人说:“在同性不能结婚的情况下,意定监护的作用。” 卫许霁重新拉动进度条,这时,横过来一只白皙的手,按灭屏幕。 周郁说:“我定做的戒指到了,等公证处上班,我们去做公证吧。可以吗?” 第242章 结婚?公证 公证处属于公职单位,假期要配合法定节假日的安排。 卫许霁盼星星盼月亮等到春节假期结束,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将周郁从被窝里拖出来去做公证。 流程走得很顺利,卫许霁提前咨询过律师,所需材料一应俱全,期间没发生任何纰漏。 卫许霁娴熟又恍惚地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握住签字笔的手倏尔收紧,手背绷出青筋,不自觉颤抖,然后看看周郁。 周郁自从除夕那晚对她说过求婚一样的话语后,整个人便懈怠下来。 这份懈怠是相较于心急如焚的卫许霁,是相较于寝食难安的卫许霁。 周郁好像永远那么游刃有余,哪怕这件在卫许霁看来关乎未来的天大的事,也没能扰乱周郁步调分毫。 雾霭晨光花弄影,周郁靠窗坐着,春光将她拉入静谧的画卷。勃艮第红的毛衣遮住她细长的脖颈,就在十个小时前,卫许霁将头埋在那里,汲取般热切地吻她。 周郁左耳佩戴着耳饰,细碎的银质流苏轻触她流畅的下颌,浮光闪烁,恍若流淌的星河。 眉眼间是一派自信从容的模样,只是在落笔时顿一顿,感知到卫许霁的视线,偏头望过来,茶眸中镌刻着柔软的笑意。 卫许霁也跟着笑。 一切办完,卫许霁踩着早春的冷风,牵起周郁冰凉的手放到自己的口袋里。 她们开车来的,没有司机,周郁却带她坐到后座。 是邀请。 卫许霁很懂这些。 果然,关上车门,带着卫许霁温度的掌心就托住她的腮,釉白的指腹用力按在她的唇瓣。 刚才表现的云淡风轻、晏然自若的周郁说:“签字时,差点要忘记我的名字怎么写。” 哦,原来周郁也和她一样紧张。 卫许霁愉悦地扶着周郁的指尖吻了吻。 …… 吃过午饭,远在六个时区外的卫京玉打来电话。 声音听起来有些闷,大概是刚醒,有孱弱的水流声,“我看到邮件了,你说你今天结婚,什么意思?和谁结?国内都那么开放了?还是你移情别恋?” 她嘴里含着牙膏泡沫,睡眼惺忪的打哈欠,不忘嘴欠,“我就和她说年轻人善变,血管里躁动的恋爱因子才不管对方是谁,对着棵歪歪扭扭的苹果树也能‘永远’‘一辈子’张口就来,那些山盟海誓地久天长谁信谁是傻子。” 吐出泡沫,卫京玉嘲讽地讥笑:“还以为她能中奖呢,没想到你身上也流淌着我们家薄情寡义的基因。” “真是不敢置信。”卫京玉以这句做结尾。 然后没等到卫许霁回复。 因为卫许霁一听到长难句就把电话挂断了。 这熊孩子。 刷完牙,卫京玉坐到餐桌边准备就餐,收到周郁发来的消息。 周郁:【你怎么又骂她?】 卫京玉喝着牛奶回复:【有吗?她说她结婚了,我只是作为她的挚爱手足关怀一下她的婚姻大事】 想起生气也只会板着脸不说话的卫许霁,卫京玉忽然笑起来。 有妹妹能忍住不逗,那还是正常人吗? 反正她忍不住。 只可惜便宜妹妹太沉默寡言,要是活泼一点,好动一点,话多一点,聪明一点,那就更好了。 算了算了,人无完人。 卫京玉颇为可惜的想,像她这样完美无缺的女人,注定要留有一丝遗憾。 林应端着自己的那份早餐出来,坐到卫京玉的对面,提醒她注意别摔了牛奶杯。 卫京玉不在意地撇过头,余光看一眼自己的牛奶,打字:【你好护犊子啊。不过她不是我妹吗?我们俩不是先认识吗?你怎么和裴小狗一样重色轻友啊我说,真是近狗者狗】 被漠视的林应郁闷的咬着吐司边。 卫京玉乐得清净,喜滋滋敲字:【结婚是怎么回事,她都没到法定年龄,是真心话大冒险的恶作剧吗?】 都会玩游戏了,进步。 卫京玉莫名有种“卫家有女初长成”的伤感与感动,暗戳戳决定卫许霁的毕业礼物再加一套房。 “牛奶要洒了。”林应再次提醒。 卫京玉再喝一口牛奶,把杯子放下,略过林应,起身去客厅。 林应跟过去,半弯着腰,小臂搭在沙发靠背上,“你在和朋友聊天吗?” 卫京玉蹙眉不语。 林应干巴巴解释:“不好意思卫总,我只是担心会耽误今日的工作。” 卫京玉直言不讳:“你们女同性恋总是吃这些没有意义的醋吗?” 她们是上下级,又不是恋人。哪怕算上朋友的私交,林应此举仍有些越界。 卫京玉很不喜欢。 林应定定看卫京玉一会,转过身,“知道了。” 回餐桌前坐下,继续吃早餐。 卫京玉掖掖笑,用正常的音量,按着语音条给周郁发:【没事,受了情伤可以来意大利,姐姐比小家伙漂亮多了,温柔多金还会哄人,勉强能让你解解相思之苦】 周郁:【……】 林应:…… 卫京玉的嘴是真气人。 周郁:【截图发裴晏初了】 林应收拾着包离开了,门被摔得震天响。 卫京玉快要笑死了,这几个小孩真是如出一辙的好逗。 等林应走远,卫京玉起身走到窗户边往外看。 那不勒斯湾的海风卷着积雨云移过来,缠绵的冬雨噼里啪啦砸下,风雨中橄榄树姿态摇曳。 林应没走远,甚至说没走,就蹲在房门口。 保镖见怪不怪,给林应搬去一把椅子。 蠢货,下雨都不知道回家。 卫京玉松开窗帘,漫不经心地回复周郁:【连告状属性都那么像】 卫许霁凑过来看战况,看清聊天内容,眼睛里迅速蓄起雾气。 伸手把周郁的手机抢走,放到一边,不许她再和卫京玉聊天。 卫许霁腰一沉,坐到周郁腿上,环住周郁肩膀,小声控诉:“你在做别人的狗吗?” 周郁:??? 周郁:!!! 周郁:…… 哈哈。 重点抓的这么棒,怪不得每次的语文得分都那么可怜。 第243章 山长水远知何处 寒假过得太愉快,卫许霁也有些乐不思蜀。 从苏市带回来的画册又厚重几分,都是周郁闲暇时的画作,一张张,全是卫许霁。无论卫许霁怎么抗议,周郁都没再画过自己。 母亲说花架上的爬藤要再等两个月才会生长出来,卫许霁就坐在枯萎的花架下,闻着花圃里稀薄的梅香,翻阅画册。 电影已经成功立项,被卫冉婷称作鬼才的新人导演今天会来家里拜访卫冉婷。 卫冉婷提前叫她们回来,是要“以权谋私”,将周郁引荐给导演。 卫许霁怕影响周郁发挥,特意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翻着翻着,卫许霁忽然意识到不对。 周郁移动过画页顺序。 卫许霁是按照时间排列,这样方便她回忆当天和周郁相处的细节来刻舟求剑,而现在的顺序则不大一样,往往是左页周郁,右页卫许霁。 仿佛画里的两个小人处在同一空间。 左边的周郁垂钓,右边的卫许霁烤鱼。 左边的周郁睡觉,右边的卫许霁拿书挡着偷看。 左边的周郁托腮发呆,右边的卫许霁有样学样模仿。 左边的周郁兴致高昂的弹琴,右边的卫许霁坐在黯淡的人群里,身上晕染一圈光,竖耳倾听。 再翻页,表演落幕,钢琴被人搬走,周郁站在偌大空荡的舞台角落,仰头看穹顶上的浮雕。而开演时人满为患的看台现在也只剩卫许霁一个人,她安稳坐在那里,眺望周郁。 左页边角,画中人伫立的地方,周郁用全世界只有她们两个认识的文字写着: 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 卫许霁回到正厅时,导演还没走。 诚如卫冉婷所说,鬼才导演看起来很年轻,约莫二十五六岁,皮肤有些黑,大概是长期跟组拍摄所导致。坐在周郁旁边,眼神狂热地盯着周郁。 卫许霁要上楼的脚步拐个弯,走到她们面前,拿一颗草莓。 幼稚的吸引到她们的注意力后,卫许霁吝啬地将视线分给陌生人两秒:“需要投资吗?” 卫许霁说:“我能全资。” 卫冉婷是编剧,家里最不缺的便是a4纸和笔。 卫许霁随手抽出一张,手背垫着,在空白页面写上金宝的电话号,放到导演面前,漠然说:“联系我助理。” 不等对方答话,径直抱着画册上楼。 “老师,这……”嵇明月有些不知所措。 卫冉婷额角有些抽搐,见过那么多出品方制作人,她还真没见过这样谈生意的。 没赔死肯定是助理口才好。 她笑笑:“我小女儿,喜欢做影视投资,前段时间上映的《信笺》就是她投的。” 《信笺》? 那不是周郁的成名作吗? 嵇明月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看向周郁,不走心地夸奖:“令爱真是齿少心锐,年少有为。” 周郁淡定翻一页剧本,与有荣焉地应下:“我老婆是很优秀。” …… 推开门,卫许霁正躺在沙发上看书,小腹上盖一条毛毯,惬意又慵懒。 她知道来人是谁,书卡在脸上,拉长音调抱怨:“你们聊了好久。” 她的假期本就所剩无几,周郁浪费在其他人身上多一点,留给她的就少一点。 她知道周郁是为了工作,但仍是忍不住想要小作一作。 “抱歉,角色前后转变多说了几句。” 周郁走近,看到卫许霁正在看的是本《宋词》。弯腰拿起来,是《踏莎行·碧海无波》那一页。 卫许霁伸出细长的手臂搂住周郁的后颈,墨色晕染的乌瞳有些迷惘,“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周郁,为什么要在画中写这阙词?” 周郁垂眸看她:“你不知道吗?” 指尖拨开扰人的发丝,周郁俯身轻啄卫许霁的唇瓣。 周郁肯定地说:“你知道的,长生,你最聪明了。” …… 为了节约时间,周郁还在今天约了韩倩,商量她今后的职业规划。 韩倩激动地差点哭出来。 苍天有眼!苦尽甘来! 这位祖宗终于不再抱着能拍就拍不能就退圈的玩票心理了。 这是什么?这是迈入顶流梯队的第一步。 有周郁的外貌加成,有小金主的资源推送,只要她稍加运作包装,上几个综艺,周郁成为国民级大top指日可待啊! 周郁笑意收敛,提醒画饼的韩倩:“是拍戏,韩姐,我对综艺没兴趣。” 对所谓的大top也没兴趣。 韩倩捋一把干练的及耳短发,耳环藏在发丝里,影影绰绰。 “综艺活少钱多曝光还足,有什么不好的?” “不喜欢陪同事玩。” “……行吧。”韩倩改口。 有周郁的外貌和演技加成,以及小金主资源的保驾护航,周郁直接全年进组,既能磨炼又能露脸,拿影后桂冠如探囊取物,走向国际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韩倩展望蓝图,踌躇满志。 厌恶上班的周郁听到“全年进组”四个字差点晕过去。 好恐怖的工作狂。 旁听的卫许霁忍不住打断韩倩:“不用全年进组。” 教育局都不敢扣学生的假期,韩倩倒好,一句话勾抹掉周郁的所有休息时间,别说周郁,卫许霁也受不了。 韩倩欲言又止,一副“很想说点什么,但你是老板,我说了你不爱听的,你会生气,所以我闭嘴”的样子。 卫许霁懒得费心思,视而不见。 韩倩:熊孩子好气人啊! 忍了又忍,韩倩说:“那您的意见是?” 沙发上的卫许霁托起腮,认真思考过,才说:“她畏热,夏天要尽可能的安排她休息,一年至少保证她六个月的假期。” “六个月?”韩倩失声。 娱乐圈更新换代那么快,周郁又不想上综艺,两个月资方就把人忘了,居然敢休息六个月。 “对,六个月。” 卫许霁很少向旁人阐述在她看来没必要让对方知道的原因。 但为了周郁的演员生涯能尽可能长一点,她耐下性子解释:“她只有休息够才会对这项工作一直保持热情,所以我不希望你影响她的热情。” “不用担心剧本,我这里有源源不断的上乘剧本供她挑选。” 差点忘了,这位祖宗是散财童子。 韩倩:……行吧。 毕竟老板的老板都发话了。 尊重。 第244章 睡眠质量 三月中旬,周郁进组拍摄的第一周。 周郁不在,为了避免睹物思人,卫许霁重新恢复住校。 临近高考,学业收紧,压力倍增,各科试卷一张接着一张,学生私底下怨声载道,但该骂骂,该写写,仍是要熬夜赶作业。只不过因为睡眠时间减少,课上课下睡倒一片,教室里死气沉沉。 体育课,卫许霁连个陪她打羽毛球的朋友都找不到,勉强与体育老师打了一节课。 没被环境影响的卫许霁和周郁抱怨:“无聊。” “什么无聊?”周郁在卸妆,突然靠近镜头问。 “没有你,无聊。” 周郁失声笑,说:“我之前也不在呀。” 像是在哄她,又像在逗她。 卫许霁眼皮耷拉下来,托着腮喝牛奶,委屈小狗说:“之前她们吵,不无聊,因为我会嫌烦。” “喂喂喂!当事人在这呢!”很有自知之明很会对号入座的路望今头也不抬的拍桌子。 路望今旁边,拿卫许霁试卷对答案的汪荔抓抓耳朵,“我靠,第十一题是人做的?学神选的acd,结果我选了个b。” 对化学答案的满意:“不接。” 汪荔暴躁:“滚,你添什么乱。” 对物理答案的孟行书:“你不接我也不接。” 试图通过抄“学神草稿”来学习思考思路的路望今:“你不接我也不接。” 汪荔:……毁灭吧。 电话那头护肤的周郁听完全程,闷声笑起来。 卫许霁不大开心。 感觉周郁的注意力都要被她们抢走了。 她咬瘪吸管,茶茶的上眼药:“是不是很吵?” 周郁撑着笑,茶眸透过屏幕目不转睛地盯着卫许霁,没应声。 因为她发现卫许霁虽然嘴上嫌吵,但没有制止她们,而且姿态放松下来了。 眼神活泛,内敛的肩膀打开。 看起来很适应。 “喝完牛奶记得刷牙。”周郁突然添这么一句。 “嗯,我知道,等会儿给她们讲完题,我就去刷牙。” 作业增多对卫许霁来说没什么影响,她做题快,现在还不用写恼人的抄写作业,往往第二节晚自习便能做完休息。 只不过为了给住校的路望今以及三个室友讲题,卫许霁通常会把作业带回宿舍,给她们开小灶。 原本小灶里只有路望今一个人。 后来多了一只录音笔。路望今要给走读的女朋友录一份。 再后来,满意问能不能旁听。 于是发展成如今四人一录音笔的局面。 白嫖别人的成果,室友也挺过意不去,知道卫许霁不缺钱也不收钱,便学路望今,从家里给卫许霁带甜品。 卫许霁接的心安理得。 周郁夸她一句,卫许霁乖巧的咬着吸管,看屏幕里的周郁两只胳膊交叠,拉着衣摆向上一拽,脱下宽松的连帽衫,露出里面的真丝吊带,贴在瓷白光滑的肌肤上。 喜欢。 卫许霁眯了眯眼睛,润润唇,“周六我能去找你吗?这里离横店很近的,不会耽误上课。” 周郁好声好气的同她商量:“那隔一周见一次,好不好?” “不好,我很想你。” “前期我的戏份不重,可以请假回去陪你休息两天,理解一下。” 卫许霁蔫声蔫气:“好。” 她戴着耳机,旁人听不到周郁在说什么。 离卫许霁离得近的路望今也只能从卫许霁的声音起伏判断——周郁肯定又说了什么卫许霁喜欢的话,才把不会掩饰的卫许霁哄得找不到北。 唉,陷入恋爱陷阱的笨蛋。 视频里,周郁已经躺到床上,盖上薄被。 卫许霁垂眸盯着周郁泛红的耳垂看一会,忽然想起给周郁讲故事时间差不多到了。 她拿着手机下床,从路望今面前拽过自己的书包,提到楼梯最上层,坐在床边拉开书包。 卫许霁眼眸弯弯,声音软绵绵的:“该哄你睡觉了。” 听到声音,笔耕不辍地路望今咬笔帽。 靠,撒狗粮的时间又到了。 谁来管管卫许霁! 都是异地恋,凭什么卫许霁能天天晚上和女朋友打电话……哦,原来她明天能抱到祝简,那没事了。 嘻嘻。 卫许霁拿出放在书包夹层里的书,“是没读完的《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我接着读,你闭上眼睛睡觉。” 周郁没拒绝,先给手机充电,再找手机支架支撑手机,调整镜头对准自己的脸。 重新躺回去,周郁懒散困倦地打个哈欠,眼角沁着生理性泪水。 “辛苦老婆了。”她轻声说。 卫许霁耳尖一热:“不辛苦,我很开心能为你做点什么。” 周郁恋恋不舍地再看卫许霁两眼,才闭上眼,睫毛轻颤,说:“记得吃润喉片。” “好。” 卫许霁开学前,在家研读剧本的周郁因为深陷剧情,变得失眠,吃褪黑素也没什么用,而安眠药的依赖性太大,周郁不敢乱吃,只能忍着。 发现异常的卫许霁便开始为周郁读睡前故事。 这个方法是卫冉婷教她的。 卫冉婷说,卫京玉小时候做手术前总是害怕得睡不着,怕手术失败,怕排异,怕出现医疗事故,怕得整宿整宿睡不着。 卫冉婷就守在卫京玉的床边,给卫京玉讲故事。 “有用吗?”卫许霁握紧手机问。 卫冉婷慈爱地笑:“当然有用。” 无论多胆怯的孩子,只要感知到母亲的爱,只要靠近爱她的母亲,就仿佛进入天然的庇护所,就能忽略环境,放松繁杂的心绪,安然入睡。 “我记得京玉去国外前,小林一直在给你读睡前故事吧。你不觉得有用吗?”卫冉婷听起来有些困扰。 卫许霁很想回答不觉得。 因为她真的没有睡好。上次周郁昏厥,她读故事书也没有唤醒周郁。 但她愿意尝试卫冉婷的方法,因为就算这个方法没用,她还可以名正言顺带周郁去看医生。 周郁很抗拒医院,如果贸然开口,只会让周郁找借口搪塞过去。 而睡眠是人生第一大事。 周郁找不到借口的……应该。 不过到最后周郁仍旧没去成医院。 因为睡前故事对周郁很有效。 她因角色而紧绷的神经会在卫许霁平稳缓和的声线里得到缓解,睡眠质量反倒大大提升。 “可以开始了。”周郁说。 卫许霁翻开书签,正要读,就看到周郁亲手为她绘制的书签下压着一封信。 第245章 情书 信封上有不太明显的海盐味。 周郁和她从未用过这种味道。 卫许霁犹疑地翻到另一面,信封中间,陌生但娟秀的字迹写着:『卫许霁同学收』 不是周郁写的。 有人动了她的书包。 按下心底纷杂的情绪,卫许霁调整好心情,抚摸过被信封硌出印的书页,将信随手一丢。 卫许霁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用波澜不惊但柔软的语调朗读:“我亲爱的,夏空中的星!你写给我的信是多么美好真诚啊,而你的爱又是这样疼痛地呼唤我,像永久的苦楚、永久的指责……” 大概十分钟后,卫许霁的嗓子变得干涩低哑。 路望今很有眼力见的递过来桌子上的温水和润喉片。 “阿郁姐应该睡了吧。”路望今轻声问。 卫许霁接过,喝完水再吞润喉片,点点头。 周郁以往也是七八分钟就睡着。 但她没有挂视频,因为她还要看着周郁入睡,只是把音量调低,将手机藏进被子里,翻下床。 卫许霁冷漠的把信封甩到桌上。 “有人动过我的包。” 声音像淬了冰,与平常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卫许霁不一样,与刚才温言细语哄周郁的卫许霁更是截然相反。 眉宇压低,卫许霁抱着臂,表情不耐烦,“我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 尤其,这封莫名其妙的信件,还被它用心险恶的主人藏进书里,突兀地海盐侵染了干净的书香。 这是周郁送她的书,有书签,还有卫许霁缠着周郁留下的心得感悟。 周郁送给她的。 只属于她的! 独属于她的! 现在打开就是海盐味。 卫许霁快要气炸了。 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与卫许霁关系更好一点的路望今放下笔,伸手去拿信件。 完了。这是路望今看到信封上写着『卫许霁同学收』时的第一反应。 她没急着打开,尝试安抚:“消消气消消气,说不定……” 卫许霁沉眸看向她,“你今天没怎么出去过,知道是谁吗?” 乌瞳翻滚着压不住的怒气,表情阴沉得可怕。 路望今毫不怀疑,只要她现在吐出一个人名,卫许霁就能立刻找到对方,并且活撕了他。 “不……没看到。”路望今心里也没底,“上午有体育课,那时候我们都下去了,说不定有人趁班里没人送给你的。” “送?”卫许霁扣字眼。 未经她允许,动她的东西,叫“送”? 路望今捏着信件,讷讷不知道说什么。 孟行书和满意坐在另一边,看不清信封上写了什么,与路望今坐在同一边的汪荔却看到了。 情书。汪荔对不明所以的满意孟行书比口型。 给一个因为女友在外地拍戏所以连家都不愿意回的痴情种写情书……肯定不是本班的。 气氛顿时压抑起来。 汪荔想说里面应该有送信人的名字,刚要开口,就被三人的眼神同时制止。 沉默良久,卫许霁转身去阳台洗手。 三月的夜仍有些冷,凉风袭来,水温刺骨。卫许霁浑然不觉,一遍遍冲洗碰过信封的手。 室内的四人挤眉弄眼,发现看不懂,发挥老本行,一边紧张得听阳台的动静,一边窸窸窣窣地围在一起传纸条。 汪荔:【为什么不说,她有知情权】 路望今:【知情个屁,你没看到她的样子吗?她恨不得活剥了对方,你想让她打人违纪吗?】 满意:【咋办啊,第一次见她这么生气】 汪荔:【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写情书,写了也不亲手递交,偷偷摸摸塞人书里,我真服了】 路望今:【我也服了,字迹看起来还是个女生】 满意:【男生也不敢往她身边凑吧】 孟行书:【你们怎么肯定是情书?万一不是呢?】 路望今:【浅粉色的信封,闻着喷了香水,不是情书还能是什么?挑战书?】 孟行书&满意&汪荔:【……】 也是。 经过一番心理挣扎,包括但不限于:看人的信件不大好吧?可是不知道万一书信类型弄错了怎么办?这算侵犯隐私吧?但如果真让卫许霁看了结果似乎会更糟糕。 路望今颤巍巍打开信封,从中抽出两张散发着淡淡香味的纸张。 都不用看了。 铁定是情书。 孟行书匆匆扫一眼人名,用气声骂了句脏话。 路望今将信纸塞回去,看一眼阳台,挑眉:认识? 孟行书闭闭眼,在草稿纸上写:【小学同桌,很乖很文静的女生,听说初中因为太文静被霸凌过】 路望今舌尖抵抵腮,看着孟行书,没说话。 文静小女生会翻人家的书包,把信藏进书里? 孟行书看出她的质疑,忙不迭补充:【她书法很好,得过奖,这个字不太像她,我怀疑她又被人整了】 最后一个字写完。 另外几人的心不由揪起来,难道又是霸凌? 阳台潺潺的水声停下。 几个人瞬间散开。 卫许霁走进来,拿纸巾擦手。两只手也不知是被冷水冻的,还是用力搓的,每个关节都在泛着红。 她面无表情地垂眸看向她们传纸条的草稿纸。 路望今和汪荔后知后觉忘记将其藏起来了,仓惶地拿试卷挡住。 然后,路望今手中的烫手山芋——被开过的信件——就那么从信封里滑落下来。 这次是真完了。 四人眼睁睁看着卫许霁厌恶地踩住信纸,腰都没舍得没弯一下,一目十行地看完肉麻黏腻的情书内容,踢到另一边,看第二页。 她倏尔笑起来,漆黑的眼眸里交织着找到罪魁祸首的喜悦与愤恨。 喉头滚了滚,卫许霁不带一丝感情的确认对方的名字:“高三四班,桑影。” “姐姐姐,你冷静,冷静一点,可能有误会,咱别被当枪使了。” 路望今怕她真去找事,赶忙把孟行书告诉她的情况分享给卫许霁,记着卫许霁不喜欢被人触碰,劝说时连衣袖都没碰。 看着卫许霁仍旧阴晴不定的脸,路望今正犹豫要不要搬出“周郁”呢,就见卫许霁对孟行书说:“你还和她有联系吗?” “关系淡了。” 卫许霁从口袋翻出二百块钱,放到孟行书桌子上,“明天约她出来。” “不……” “整理问题,五分钟后开始讲。” 第246章 我知道是谁 “你好,我叫桑影。” 餐厅三楼,卫许霁正食之无味的吃着饭,孟行书端着餐盘坐下,领来一个怯生生的女孩。 卫许霁冷漠地看向她。 女孩并不高,不到一米六,留着乖巧的妹妹头,刘海很长,快要遮住眼睛,校服拉链拉到领口最顶端,胸口别着校牌——高三四班·桑影。 意识到卫许霁对她的态度不算友好,桑影头垂的更低,右手搅弄着下摆的绳结,声若蚊蝇地开口:“情书的事,孟孟和我说了,不是我做的。” 声音太小,嘈杂的餐厅里,离她更近的路望今支起耳朵听都好悬没听清。 胆子也太小了吧。 想起孟行书说她初中遭受过校园霸凌,路望今就克制不住的怜爱,正要帮对方转述,就听卫许霁淡漠地说:“证据。” 不掺杂丝毫感情。 路望今便瞧见怯弱的女孩抖了一下。 一点都不怜香惜玉。路望今忿忿。 下一刻,头被人掰正,对上祝简探究地眼神。 路望今:……好吧,她多管闲事了。 路望今收起自己无处安放地怜悯,吸溜着牛奶看戏。 桑影从兜里拿出巴掌大的口袋本,小心地放到卫许霁面前:“这是……这是我日常的笔迹,卫同学,你可以和情书上的笔迹对照一下。” 说完,胆怯的看一眼卫许霁,又迅速低下头,望着鞋尖等待审判。 卫许霁没动。 孟行书有些看不下去,拽拽桑影的胳膊:“别站着了,坐下说,坐我旁边。” 把满意随手放到空座位上的围巾搭到满意腿上,孟行书拉着桑影坐下来。 吃着砂锅的满意冲孟行书呲牙,明明是关系亲近间的玩闹,桑影却被吓得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连声对满意说:“不好意思,我站着就好。” 啊,这反应…… 路望今和祝简对个眼神,几不可察的吸一口气。 桌子上的四人,除了卫许霁,默契的同时看向鹌鹑一样畏缩的桑影,再看向不知所措的满意。 目光里隐含谴责。 满意欲哭无泪:“我……不……我就和她开个玩笑,同学,我没说不让你坐。” 桑影嗫嚅:“不好意思。” 更小可怜了。 满意恨不得以头抢地耳,愧疚的想去见太奶:“别,坐,您坐,您上坐。” 旁边闹了一通,卫许霁仍是耷拉着怠惰的眼皮看向口袋本,一动没动。 已经从路望今声情并茂的描述中听过前因后果的祝简忽然明白卫许霁的想法,伸手,帮忙掀开一页。 卫许霁掖了掖唇角。 祝简:……天杀的,您老的抗拒能再明显点吗? 祝简没看过那份情书,路望今她们却见过,伸着脖子去看口袋本上的字迹。 是不太一样。 如孟行书昨晚所说,字迹端正,一板一眼,工整的就像是打印下来的。和情书里娟秀的内敛地字迹两模两样。 卫许霁收回视线,看祝简一眼。 祝简很想装作她看不懂,但最后仍是无可奈何地给她翻页。 前一页还是历史错题笔记,这一页便是英语单词,有很明显的磨损痕迹。 居然真有人买了口袋本不是放着吃灰或者集邮,而是用来记笔记背诵的,路望今大为震撼。 这就是传说中的乖学生吗? 比不过比不过。 卫许霁确认情书确实不是出自桑影之手,没再看下去。 “你身上有海盐味,那封信上也有。” 味道很明显,桑影一靠近卫许霁就闻到了。 卫许霁漠然掀起眼皮,“香水,还是柔顺剂?” 桑影瑟缩一下,小心翼翼闻一闻衣袖,开口:“香皂。” 路望今摸摸下巴,一副名侦探的语气,“那应该是室友,普通同学哪里能接触到香皂。” “海盐味的香皂又不难买,超市货架上就有,谁都能买到。”祝简提醒她。 是哈,有道理,简简好聪明。 侦探路望今破案未半而中道逻辑崩殂,遂不语。 “你知道是谁写的吗?”卫许霁又问。 桑影不说话了,垂下头,刘海彻底遮挡她的眼睛。蜗牛一样缩进壳里。 显然,桑影知道,只是碍于种种原因不敢说。 卫许霁不耐的用修长的食指轻点桌面。 她讨厌别人浪费她的时间。 因此,她索性将话说得更直白一点:“他们未经允许,擅自动了我的东西,如果你不给出嫌疑人人选,我会将怒火报复在你身上。” “毕竟,因为你,我的东西才受到无妄之灾。” 其实也不一定要逼问桑影,班级里有监控,二十四小时开着,卫许霁大可以去找老师调取监控,肯定能找到塞情书的人。 只不过,路望今和她说,桑影可能在遭受校园霸凌。 周郁拍的上一部电影就是呼吁社会关注校园欺凌,重视青少年心理健康的。 卫许霁看过剧本,也现场看过拍摄,知道“校园欺凌”代表着什么。 她没有周郁的菩萨心肠,也做不到周郁的大爱无疆。 昨晚躺在被子里,卫许霁看着屏幕里周郁安静的睡颜,在心里问自己:如果她漠视旁观旁人所遭受的磨难,不出手相助,周郁会难过吗?会觉得她无药可救吗? 会吗? 只要不告诉周郁,周郁便永远不知道,永远觉得她是当年那个纯澈的长生。 视线描摹周郁轮廓,卫许霁想起周郁曾经的谆谆教诲,想起周郁扮作医者下山布善,想起周郁一贯秉持的除魔卫道之心,想起周郁为了平民百姓与天道抗衡,想起周郁为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自我献祭。 卫许霁想,她可以坐视不管。 但如果换作周郁面对这种情况,肯定会义无反顾地出手相助。 既然如此,她不介意伪善一点,做些周郁会喜欢的事。比如,挽救一个被校园欺凌的受气包。 可现在,蜗牛在不断挑战卫许霁面对陌生人的忍耐极限。 卫许霁想,一个一点反抗勇气都没有的人,就算她伸手援助,也只是救出一朵软弱的菟丝花,等她离开,那朵菟丝花也只会重新陷入泥沼里。 无趣。 她与周郁间果然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卫许霁没胃口吃东西了,正要收拾东西离开,就见蜗牛探出试探的触角,“我知道是谁。” 第247章 小三的孩子 桑影怯懦地吐出几个人名,却没得到任何反馈。 谨慎地抬起头,透过刘海间隙看卫许霁,就见卫许霁半阖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欺负你的人吗?”满意斟酌着语气,问。 “他们,总是对我开我不喜欢的玩笑,捉弄我。” “方便,我的意思是,能和我们简单说一说吗?说不定我们能帮你。”路望今压低音量,小声说。 可是文科班和理科班距离那么远,怎么帮忙? 桑影不确定。 于是她摇摇头,温吞地说:“谢谢你们的好意,还有八十七天,等考完试,一切就结束了。” 誓师大会的第二天,每个班级的讲桌上都多了一个亚克力翻页板。 从99开始,然后是98,97…… 路望今一开始还和祝简抱怨是不是三位数的更贵,所以学校买的两位数的。 随着翻页板的一页页翻动,路望今就不说了。 时间便这样在日渐沉闷紧张的环境里,在躁动恐慌的期盼中,不可抵挡的流逝着。 在她们焦灼的希冀时间再慢些走,给她们留够充足的准备时,并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有个被同学欺压的乖乖女,兔子蜗牛般脆弱胆怯的女孩,与众不同的渴望时间再快一点,更快一点。 这样便能逃离如今的环境。 汪荔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你没和老师说吗?” “以前说过。” 初中。班主任说,他们只是开玩笑,同学之间,没必要这样斤斤计较,然后告状的桑影得到了更加严重的报复。 于是之后她便不说了。 反正结果都那样。 她睫毛颤了颤,忍住眼眶的酸涩,嘴角绷直。 视线内多了只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白皙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百块钱,无名指与尾指微蜷,无名指指根带着枚铂金戒指——周郁订制的钻戒太张扬,卫许霁日常生活里仍是佩戴周郁送她的第一枚戒指——红钞在她面前上下晃一晃。 卫许霁冷漠道:“去买饭,吃完带我去找他们。” 桑影忙摆手拒绝:“不不用,我有钱。” 卫许霁耐心告罄,将钱拍到她面前,端着餐盘走了。 …… 下午第一节课上完,卫许霁下楼去到四班。 甫一露面,最后排的男生女生倏尔爆发出剧烈的嘲弄讥笑声。 一边笑一边起哄:“桑影你女朋友来了。” “结婚了可要请我们吃糖。” “不是说不是同性恋吗?真恶心。” “咦,别说了,人家到时候说我们顺直。” “惹不起惹不起。” 卫许霁神色一滞。 铺天盖地的恶意向她来袭来,而在这之前,卫许霁确信,她从未来过四班。 所以,是因为她和桑影扯上了关系。 “欸,大学霸,你知道给你写情书的这人手机屏保是谁吗?是你姐,xx姬圈新晋小花周郁哈哈哈哈,还姬圈,恶心死了。娱乐圈那么脏,她主子周郁早xx不知道被……” 卫许霁心脏错跳一拍,没等笑得最猖狂的那人说完,猛地抬脚踹向他。 桌子凳子连带着人被踹倒在地。 教室内瞬间静默下来。 卫许霁不顾其他人的目光,一步步走向摔倒在地的男生。 男生被踹懵了,很快又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地咒骂起卫许霁,什么难听下流就说什么。却又在卫许霁靠近时忍不住颤抖。 男生色厉内荏地冲卫许霁吼:“你知道我爸是谁吗?敢打我,我xx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叫嚣完,又对愣在原地的小弟吼:“你们这群xx,愣着干什么啊,给老子打死她。” 这一声像是按动了播放键,教室内瞬间沸腾起来。 前排的学生事不关己的往外冲,最后一个走出去的,甚至反锁上门。 除了桑影,教室里只剩男生的小弟,彼此对视一眼,慢慢围过来。 卫许霁用脚挑起一个凳子,旋身侧踢,将凳子砸到离她最近的人身上,砸的那人摔到地上,其他蠢蠢欲动的人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卫许霁沉眸看着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男生,问:“你刚才是不是提到了周郁?” “我提你妈!一群废物,连个女人都怕。”那人又开始问责起小弟。 卫许霁心里对周郁道了句抱歉。 提气,聚力,一掌打在那人的心口下几寸。 下一瞬,刚才还在嘴硬叫嚣的男生咳出一口血,头一歪,直直晕过去。 “杀人了!杀人了!” 围观的人被吓傻了,讷讷重复这一句,恐惧地看着卫许霁。 另一个摔在地上的人还没站起来,卫许霁走过去,踩住那人的手腕,问:“情书是你写的?” “不是,不是我,是她,是桑影那个xx写的。”都到这时候了,还在攀咬。 卫许霁拿起桌子上的美工刀,重新问:“情书谁写的?” 这下人老实了,指向卫许霁身后的一个女生,“她写的,我们就开个玩笑,姐,爸,爷爷,我们就开个玩笑。再也不敢招惹您了,我发誓。” 卫许霁转过头,被指到的女生心颤了颤,开始边后退边咒骂将她供出来的人。 卫许霁懒得听狗咬狗,“谁动了我书?” “也是她,爷爷,这个恶作剧就是她提出来的,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我全程没有参与。” 卫许霁移开脚,抬抬下巴,看垃圾般扫过昏迷的人:“去把他叫醒。” “好,我这就叫。” 男生爬过去,去拍那人的脸,心里暗骂班里的一群废物,到现在一个老师的没叫过来。 阴恻恻去看卫许霁,刚抬眸,卫许霁手里的美工刀便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去。 “快叫。” 男生这次是一点小心思都不敢有了,忙不迭点头,“是是是。” “为什么要以她的名义给我写情书?” 主谋已经推到墙角,胆战心惊地说:“表白墙上说,你姐姐是周郁,我想让她的偶像厌恶她。” 卫许霁踱步过去,“就因为你嫉妒她,所以把我拖下水?” “不是嫉妒!”女生突然拔高声调,“她有什么好嫉妒的,嫉妒她什么都有,嫉妒她从小到大被人夸好孩子,嫉妒她怎么折磨都不肯向我低头吗?” 她恶狠狠地瞪向还坐在原位的桑影,“一个小三生的孩子,我有什么好嫉妒的。” 第248章 证据 横店到虹桥两小时的车程。 期间,周郁无数次心急如焚地拿起手机。 直到风尘仆仆赶到附中,推开教导处的门,看到坐在椅子上,完好无损的卫许霁,周郁才勉强松口气。 教导处挤了不少人,左侧是端正的卫许霁、卫冉婷和围在她们身前的保镖,右边是周郁全然陌生的面孔,鼻青脸肿的学生,有男生有女生,打扮雍容的中年妇人,和穿着西服的男人。 “我是许霁的监护人,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来晚了。我们协商到哪一步了?”周郁走到卫许霁身后,胳膊搭在卫许霁肩上。 立场不言而喻。 教导主任头疼地看着周郁,捏捏鼻梁:“赔偿商谈好了,只不过受害者家属想要一个公开道歉,你妹妹不同意。” 为了一句对不起,扯了两个小时了。 卫许霁脊背挺直,只是眼皮垂下来,掷地有声:“我打了人,但我没错。” 另一边的人一听这话就炸了,吵嚷起来,嚷着不要赔偿了,要报警,把卫许霁抓起来。 教导主任拍着桌子让人安静,连说了几句,场面才勉强控制住。 教导主任按住心口喘气,良久,才对周郁说:“你也劝劝你妹妹,真记过,对她的以后都有影响。” 卸开保温杯,吸溜一口热茶。 还没咽下去,就听周郁说:“我劝什么?” 咽下茶水,教导主任说:“劝她认个错。” “她说她没错。”周郁沉声,笃定地说:“我相信我家小孩,她说她没错,肯定事出有因,您调查清楚了吗?” 不止教导主任,就连一直在劝卫许霁服个软的卫冉婷也错愕地看向周郁。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教导主任拍桌子。 “什么事实?从我进来,一群人就在口诛笔伐她的事实?” “我家小孩从来不会无的放矢,如果不是有人跳到她面前,说了她不能容忍的话,做了她不能容忍的事,她肯定不会动手。” 周郁看一眼旁边低头不语的男高中生,认真问教导主任:“所以你没查是吗?前因后果都不知道,你只是看到他们打不过我家小孩,就说她欺负人是吗?” 一个妇人愤然:“不管有什么前因后果也不是她打人的借口!我儿子平日那么乖,肯定是她有错在先。” 周郁冷漠地瞥他们一眼,和打人时的卫许霁如出一辙的冷漠,偷瞄的男高中生吓得哆嗦,往他家长身后躲。 侧身蹲下,手搭在卫许霁腿上。 周郁抬眸望着卫许霁的眼睛,用进来后最温和的态度,对卫许霁说:“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好不好?” 锯嘴葫芦卫许霁终于等到愿意听她答案的人,委屈地濡湿了眼眶。 “有人未经我同意,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动我的书包,往你送我的书里塞情书,书都硌坏了。” 有个妇人不可置信:“就为了一本书,你把我儿子打成这样!” 教导主任挑到卫许霁的错处,也端起架子,说早恋问题可以和班主任沟通,再不济也不该打同学。 他们大呼小叫地哀嚎,周郁听着心烦,起身怒斥:“一本书就不重要吗?只要是她看重的,星星月亮也比不上。” “再怎么也比不上我儿子的命。” 周郁毫不客气:“你把你儿子的命放到天秤上,是不是默认人命也可以用金钱买断?只要给的钱够,我杀了你儿子你也不会说什么,是吗?” 妇人被怼的哑然。 妇人的丈夫瞪她一眼,她紧张的把孩子搂进怀里,就听儿子小声叫疼。 见没人吵,周郁才继续道:“而且,未经允许动我家小孩的书包,如果少了什么东西,你们家的孩子算小偷吧?” 一顶帽子扣下来,几个家长要闹,卫许霁的保镖往前一站,又蔫了。 平复过情绪,周郁从包里拿出抽纸,擦拭卫许霁染红的眼眶。 周郁耐心安抚:“慢慢说,没事,我在这。” “情书是假的,他们七八个人合伙欺负一个女生,以那个女生的名义给我写情书,我去找她,他们起哄,说同性恋恶心,还用污秽的心思恶意揣测你的私生活。” 如果不是周郁反复叮嘱不可以杀人,卫许霁根本不会将掌心下移。 她会直接杀了那个用污言秽语羞辱周郁的人。 卫许霁握住周郁冰凉的手,唇角抽动,诚恳地说:“他们欺负人,欺负那个女生,欺负我,欺负你,我才动手的。” 她没错。 唯一的错,可能是没把人打死。 周郁心里闷闷的。 她清楚,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人嘴欠,提到她,卫许霁根本不会把人打成这样。 揉揉卫许霁的手背,周郁温声问:“怎么突然扯到我身上?” 卫许霁抿抿唇,“那个女生是你的粉丝,他们一直欺负她,知道你是我家长,想借我的手,让你也厌恶她。” 因为焦心卫许霁,周郁的脑子有些乱,直到反复听卫许霁提起“欺负”一词,才茅塞顿开,明白卫许霁的心思。 周郁看着卫许霁的眼睛,肯定地说:“校园欺凌。” “胡说八道!”这下教导主任是真的忍不了了,“我们附中怎么会出现欺凌事件!” 从卫许霁眼中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周郁站好,嘲讽的勾起嘴角,定定看着教导主任。 “那老师的意思是我家小孩说谎吗?她从来不撒谎的,附中不教校园欺凌,难道就教撒谎吗?” 周郁喟叹似的道:“我在贵校读过三年书,因为信任,才将孩子送到贵校,没想到,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教导主任气得胡子都要歪了,怒冲冲拍一下桌子,“你什么意思?” “你们是非不分的意思。” 周郁疾言厉色:“能用几个小时扯皮,逼她道歉,就不知道调监控查真相吗?” 一个妇人不顾孩子的阻拦,怒斥:“她说我儿子欺负人,我儿子就欺负人了吗?你又有什么证据!” 噔噔噔——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室内的人默契看过去,门推开,是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 “老师,我是卫同学的人证。” 在几个学生目眦欲裂的怒视中,桑影递过去一沓照片,和一只录音笔。 “他们骂我是小三的孩子,用球棍打我,用烟头烫我,对着我的伤口拍照。这些是证据。” 第249章 峰回路转 桑影的到来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 她那么弱小,温吞承受所有伤害,从不反抗挣扎,被人耻骂也是一声不吭。 她那么弱小,独自舔舐伤口,除了初中那一次,没再向外界寻求更多帮助。 她那么弱小,弱小到施暴者将她当作蝼蚁,弱小到援救者觉得她不值得被救。 这样弱小胆怯的蝼蚁,却在最重要的一刻,剜开自己的泥泞的伤疤,展示给所有人看,给自己的敌人最致命的一击。 “自从初中,我妈妈嫁给桑榆同学的爸爸后,我便开始长期遭受桑榆及其同伴的羞辱谩骂殴打。” 桑影波澜不惊地看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学生里,唯一没有家长陪伴的人——她同一个户口本上的妹妹——桑榆。 桑影拉下校服外套的拉链。 “桑榆同学很多时候都只是挑唆,并没有真的动手打过我,打我的,是她的拥趸,她的同伴。” 桑影一个个点名,那些个男生像是上了死亡笔记,一窝蜂的将锅甩到桑榆身上,男生的家长也开始对桑榆指指点点。 拉链拉到底,桑影脱下外套,露出锁骨上的烟疤与刀口。 桑影指着一个伤口,如数家珍般说出受伤的时间地点,并将相应的照片找出来。 桑影说一分,教导主任和周郁打电话请过来的校长脸色便沉一分,空气便凝滞一分。 那些个男生一个个抖如筛糠,“不是我,不是我,是桑榆,是桑榆让我们做的。妈,爸,你们救我。” 桑榆站在喧嚣的人群里,一言不发。 几个家长开始推搡,将桑榆推出去,推到桑影面前。 桑影略过她,看向一出事就把自己摘干净的人,“你们不用把责任推到桑榆身上,我恨她,更恨你们。她厌恶我妈妈,所以厌恶我,你们与我素不相识,却不惮将最丑陋的恶意洒到我身上。人渣。” 她转身,看到正温柔心疼注视着她的周郁,枯涸的身体忽然注入更多勇气。 桑影对两位她曾经不敢多说一句话的校领导说:“胳膊小腹背上还有,老师们还要验证吗?” 周郁帮桑影披上衣服,拉到自己身边,看向校长,“我想没有继续验证的必要了吧。” “初中的事肯定不会怪到贵校的教育上,只不过,还有不到三个月就高考,也就是说,她在这里承受了三年这样的对待,没有一位老师制止……这正常吗?” “教室里不是有二十四小时监控吗?是从未打开过吗?不然,一千个日夜,只要眼睛不瞎,都能发现不对劲吧。” “既然从未打开,那贵校所向我们家长保证的‘时刻关心学生的人身安全与身心健康’是不是也要打一个问号?” “如果打开过,那贵校对教师的招聘遴选环节是不是出现了差池?” “在这样的浑浊情况下,又有多少学生在漠视在忍受?” “刚才主任说附中没有欺凌情况,是没有,还是得过且过装看不见?” “如果我家小孩没把事情闹大,给这位同学告发的契机,这位同学回忆起在附中的日子,是不是就只能想起加害者丑恶的嘴脸?” “如果我不来,如果这位同学不站出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家小孩是不是就要平白担一个污名,还要被逼着和这群人渣道歉?” 周郁一连串的问责,逼得校长和教导主任冷汗连连。 校长擦擦汗,“周小姐,你也是我们附中毕业的学子,你知道……” “打官腔的话就不必说了。” 周郁懒得虚与委蛇,“老师,您直说处理结果就行。” 校长说兹事重大,要开会商量。 周郁问他愿不愿意开个直播,让所有人都旁听一下贵校的校风校训。 堵的校长哑口无言。 被卫许霁打晕,现在在医院躺着的男生的妈妈见势头不妙,跺跺脚,指着周郁就骂。 骂完跟一句:“这关你妹妹什么事,我儿子又没打她,你知道我老公是谁吗?” 笑话,又不是游戏,点开就是人物面板,周郁当然不知道她老公是谁。 不过,敢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的,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不等周郁问,妇人就急不可待的把人搬出来:“我老公是天谷娱乐的宋总,宋庆安。你不是小明星吗?应该知道天谷娱乐吧。” 周郁眼皮抻一抻。 她盯着妇人的脸看了会,“天谷娱乐?宋庆安?” “对!”妇人以为周郁怕了。 也是,一个初露头角的小明星,怎么敢抗衡这样的大资本娱乐公司? 妇人狐假虎威的狞笑起来,宛若斗胜的公鸡。 周郁拿出手机,当着妇人的面,拨通电话。 嘟了两声,被迅速接通。 不等对面说话,周郁戏谑地笑起来,“宋乔菲,你爸是叫宋庆安吗?” 一听到宋乔菲的名字,妇人脸上血色褪尽。 “啊……天谷娱乐宋庆安,怎么了?他找你签合作?看在我的面子上别理他,老头现在还逼我姐去联姻呢。” “菲菲,你爸有几个儿子?” “一个,我那作天作地的王八蛋弟弟宋乔粱,宝贝独苗。怎么了?别当谜语人。” “现在有个人自称你爸的老婆,她儿子叫……”周郁卡了一下。 桑影乖巧补充:“宋乔栋。” 宋乔菲:??? 宋乔菲:!!! “卧槽卧槽卧槽!郁姐你等我,我马上就到,海市对吧,等我等我等我!” 卫许霁忽然转过身,认真看着桑榆,对桑榆说:“你攀附的男生,似乎才是小三的孩子。” 第250章 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郁后知后觉自己有点冲动。 总归是好友的家务事,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扯下好友家庭的遮羞布,很过分。 因此,这件事的后续,她也不剩多少参与的兴趣。 卫冉婷看出她的心思,主动说剩下的交给她就好。 愧疚的视线落到低头玩周郁手腕的卫许霁身上,卫冉婷说:“她现在可能更需要你的陪伴。” 一直刻意忽视卫冉婷的卫许霁终于抬头。 疏离一眼。 掌心下滑,握住周郁的手,卫许霁牵着周郁,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我对她说了我没错。” “嗯。” “她要我道歉。” 走出教导处,绕过长廊,树叉上挂着偃旗息鼓的红日,鱼鳞斑状的薄云横铺天际。 卫许霁问:“她也会这样不分青红皂让姐姐道歉吗?” “还是说,她真的认为我错了。” 寂寥的清风吹过,花园里的栀子花长出嫩芽,一同破土的还有园丁没来得及打理的杂草。 卫许霁草草掠过,复苏的春景在她眼里那么索然无味。 周郁陪她驻足,拉着卫许霁的手,揣进外套口袋。 “我没办法帮你解答这个问题,因为我不想去理解她。” 卫许霁惊诧地看过来,周郁坦然说:“在我这里,有人欺负你的时候,对错并不重要,帮你撑腰才重要。” 面对卫许霁时,周郁舌战群儒的凛然气场荡然无存,只留温柔的笑,“你在为阿姨的选择难过,可是我来了,不是吗?” 所以不要把糟糕的情绪带给我好不好? 不要为了除我以外的人伤心好不好? 和我在一起时只拥有快乐好不好? 周郁心疼地看着她,最后也只说:“抱一下,好不好?” 卫许霁忽然有些想哭。 周郁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柔声安抚:“一切有我在,不要难过,也不要怕,长生,你还有我。” …… 两人身后多了个小尾巴。 是桑影。 单薄的蓝黑色校服外套如卫许霁初见她时那样,拉到领口,衣领立起来,遮住脖颈狰狞的疤痕。 眼睛依旧藏在长长的刘海下,桑影习惯性低着头。 “卫同学,谢谢你。” 嗫嚅着说完,桑影心底呼出一口气。 她并不期待能得到卫许霁的回答,毕竟简单的相处下来,她能感受到卫许霁冷淡的性子。 只是卫许霁帮了她,还差点因她担责,哪怕卫许霁不需要,她也要道一声谢。 忽然,一双干净的靴子出现在她低垂的视线里,鼻腔慢一步嗅探到克制清冷的雪松香。 瘦削冰凉的手撩开她过长的刘海。 桑影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抬头。 她从在网上浏览过许多次的,那张昳丽张扬的笑颜,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 周郁眸色温柔,噙着笑:“很灵动的眼睛,小鹿一样,为什么要藏起来?” “我……我……” 桑影的大脑一片空白。 周郁摘下手腕间的发圈,伸手帮桑影扎上碍事的刘海。 她温声道:“许霁和我说了你的名字,桑影同学,谢谢你顶着压力为我们许霁作证,也谢谢你喜欢我的电影。” 桑影呆呆地看着周郁,愣愣回答:“这是我应该做的,卫同学是在帮我。” 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以及……比起周郁的电影,她其实更喜欢周郁。 周郁微微弯下腰,平视着她,认真而坚定地说:“更重要的是,谢谢你没有放弃自己,没有选择忍气吞声,谢谢你为自己的勇敢。” “如果你的家人为难你,可以来十七班找许霁,她会帮你。” “马上要高考了,桑影同学,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希望你带着今日的勇气,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 卫许霁不大高兴。 她踢一脚路上的碎石子,闷声问:“你碰她做什么?” 虽然是头发……但头发就能碰了吗? 周郁最喜欢在调情的时候用素白的指尖绕她的发尾,然后呵气如兰地说些吴侬软语的情话,吻她的脖颈,锁骨,再往下。 因此,碰头发是件很亲密的动作,周郁怎么可以做给旁人。 气死了! 再踢一脚空气,卫许霁又道:“还给她扎头发!用你的发圈给她扎头发!” 旁人愿意留长刘海遮眼睛就留嘛,关周郁什么事。 周郁又是夸桑影的眼睛好看,又是帮忙绑头发,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 卫许霁气得忘记看路,差点撞到路灯。 于是她更气了。 “你也欺负我,混蛋!” 一掌拍在路灯上,用了五六层的戾气,铁质灯柱凹进去一块。 卫许霁气得眼眶发红,而右手牵着周郁的手自始至终没有松开过,委屈抱怨:“你有老婆,周郁你有老婆!” “你安慰她就安慰她,鼓励她就鼓励她,为什么要和她离那么近?” 卫许霁吸一吸鼻子,这次是真哭了:“她可怜你就心疼她,裴晏初脆弱你就去照顾她,下次是谁,祝繁还是曾可荣?” “我不是不让你帮助别人,周郁,你做你的圣人,留我在原地自惭形秽,没关系。但是请不要把属于我的东西分给她们,可以吗?” “可以。” 卫许霁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眨眨眼,泪水滚落,便有冰凉的指腹帮她擦拭。 “你答应得好快。” 天大的委屈忽然烟消云散。 卫许霁难为情,垂下脑袋,踢两脚空气,“其实也还好啦,她是你的粉丝,我看到了,你的手从始至终没碰到过她的脸,那枚发圈也不是你惯用的。” 这样听起来,周郁完全没有问题。 卫许霁抿抿唇,不大痛快地想,她最近有点恃宠而骄了。 周郁对她有些太好了,捧得她发飘,捧得她滋生出脾气。 或许该改一改。 卫许霁正琢磨该从哪里改,要不要问问正在热恋期的路望今祝简她们,就听周郁仍是说: “可以。” 卫许霁一愣,觑一眼周郁的神色,嘴角止不住上翘:“可以什么?” “注意交往界限。” “哦。” “很可以。” “这样啊。” “毕竟我有老婆。”周郁笑起来,“我是妻管严,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251章 五秒钟的睡眠 在宋庆天逼迫宋乔菲的姐姐宋乔宁去联姻前,宋乔菲其实挺喜欢她爸的。 宋乔菲上有大姐,下有小弟,公司的继承权怎么算都落不到她头上,因此宋庆天从来不管束她要求她。 只要不惹是生非,要什么给什么。 给钱,温和,约束少的老爸。 端庄,优雅,贵妇人的老妈。 优秀,能干,事业女强人的亲姐。 脑残,混账,王八蛋的亲弟。 听一圈富人圈里尔虞我诈的八卦,再翻开户口本看看自家的相亲相爱一家人。 宋乔菲觉得她是最幸福的孩子。 直到宋庆天为了逼迫宋乔宁答应相亲,随意扯了个理由,卸掉宋乔宁在公司的职务,宋乔菲的美梦,“啪”一下破碎掉了。 家庭关系中最赤裸,最利益的链接,被宋庆天毫不避讳的摊开,摆到宋乔菲面前。 宋庆天一边说,宋乔宁如果不是他女儿,哪有机会年纪轻轻坐到副总的位置。 一边告诉宋乔菲,她已经被养废了,要随时做好为家族牺牲的准备。 曾经伟岸高大的父亲忽然变得陌生,变得面目可憎。 宋乔菲对此的回应是一个直白的中指。 有病。 好吧,其实她骂得更脏。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有一个关于宋庆天的把柄正在她面前晃。 出轨,还有个读高三的私生子。 她作天作地猫嫌狗憎的弟弟如今也才读高一。 宋乔菲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本以为她爸只是商人本质,重男轻女,没想到啊没想到—— 油门踩到底,副驾上,被宋乔菲从私立高中揪出来的宋乔粱抱着安全带哭嚎:“宋乔菲你疯了,我不想死啊!” …… 宋乔菲按照周郁给她的地址,拉着宋乔粱风风火火的找到地方。 推门进去,就看到一群保镖。 了解完情况,宋乔菲热络的和周郁的未来婆婆打个招呼。 她笑意未减,右手拎起宋乔粱的衣领,往被保镖围起来的妇人那一推。 “你爸给你找到新妈,叫人。” 宋乔粱:??? 手机里收到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 宋乔菲坐到卫冉婷旁边,把手机递给傻狗弟弟,笑得恶劣:“来看看你哥,这眉毛这嘴,你们父子三个真挺像的。” 还好她和大姐没遗传到。 宋乔粱:??? “大少爷,你唾手可得的公司继承权,现在又多一个竞争对手了哟。” 宋乔粱:!!! …… 宋乔菲在学校外的网咖找到周郁她们。 周郁定了包厢,边打游戏边陪卫许霁看电影。 桌上摆着一堆零食,宋乔菲不客气地翻了翻,找到一袋薯片,撕开,贴到周郁肩膀上:“刚才差……”点世界大战。 没说完,因为周郁紧急挪开身子,宋乔菲被诓地一个踉跄。 周郁弯起唇笑:“保持距离。” 宋乔菲:…… 无语了,你们拉拉。 拉过一个电竞椅,腰一沉,坐好,宋乔菲滑到周郁和卫许霁中间,竖起食指左右晃一晃。 “首先,我是直的,比比萨斜塔还直。” 沉浸剧情的卫许霁拢起眉,看一眼周郁,没说话。 周郁看懂了,忍俊不禁,把横插一脚的宋乔菲推出去,“大明星,劳烦您想想比萨斜塔为什么叫斜塔呢?” “……” 宋乔菲咬着薯片,“我这不是给自己留后路吗?我身边的拉拉那么多,万一哪天我被你们熏陶传染……” 想想自己和一个女人接吻,宋乔菲身体如过一遍电流,抖了一下。 倒没有这个可能。 尊重,理解,但她是直的。 …… 宋乔菲去得巧,校方正好商议到处罚结果。 宋乔菲嚼着薯片,神秘兮兮地把结果分享给她们。 兹事体大,影响恶劣,卫冉婷带着律师据理力争,校方迫于压力,给予涉事的几名学生劝退处理。 周郁伸手捏捏卫许霁的下巴,轻声问:“宝宝满意吗?” 卫许霁乌瞳轻颤,托着腮不说话。 宋乔菲没眼看:“喂!” 狗情侣。 拿湿巾擦干净手,宋乔菲滑过去,义愤填膺:“桌子上的照片我扫到几眼,一群畜生,真的一群畜生。劝退太轻了,他们还能正常高考,怎么不直接报警把他们抓进局子里?” “有三个未成年。” 周郁神色冷峻,把挂在脖子上的耳机拿下来,放到桌子上。 她整个人散漫地靠在椅背上,圈住卫许霁的手腕把玩着,玩味地勾起唇角:“司法往往起到教育改造作用,那多没意思啊。” 好奇怪啊。 宋乔菲表情扭曲一瞬,脚踩着地板,偷偷往后挪一挪。 默不作声的卫许霁终于开口:“有些人,就该……亲身体验过受害者经历过的痛苦,才算赎罪。” 更怪了啊喂! 国内不允许私刑吧。 宋乔菲蹑手蹑脚地往外走:“你们聊,我打电话问问宋乔粱和他新哥的感情交流的怎么样了。” …… 玩到天色渐晚,幸灾乐祸的宋乔菲回家看戏吃瓜,包厢内便只剩周郁和卫许霁两个人。 《查理和巧克力工厂》演映到后半段,卫许霁还没说想回家。 周郁捏捏自己的肩颈,叹口气。 “卫许霁小姐,旺卡先生要回家见他的父亲了,你还在生阿姨的气吗?” 卫许霁想说是的。 她仍有些余怒未消。 但看到周郁疲倦地阖上眼皮,修长的脖颈无力地偏着,卫许霁收回到嘴边的话。 抿抿唇,她扣住周郁的手腕,乖巧说:“周郁,我们回家吧。” 周郁已经很累了,拍一上午的戏,又马不停蹄地赶来为她撑腰,结束后又陪她在这坐了一下午。 卫许霁同一天第二次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她没再把责任推给周郁,说“她得以恃宠而骄是周郁娇惯的”这种话。 或许应该再长大一点。 卫许霁对自己说,要成长,要让周郁能放心地依赖她——不是金钱上的依赖,是精神上的——像卫许霁依赖周郁那样。 还要做周郁的底气,为周郁撑腰。 周郁睁开灿然的茶眸,“刚才享受了五秒钟的睡眠。” “五秒钟?” “对,高中偶尔困得不行,就把笔丢到地上,靠着捡笔的空隙,享受长达五秒钟的睡眠。” 精力旺盛的卫许霁没听过这种方法,挽着唇笑。 周郁伸手搂住她,低声说:“我梦到你了。” 卫许霁没有不解风情地问周郁五秒钟能做什么梦,她已经习惯周郁跳脱的性格,与信口拈来的谎言。 “梦到你对我说,周郁,快睁开眼看我,我又比刚才更爱你一点。” 周郁抬眸,盈润的茶眸包容地注视着卫许霁,专注又深情:“有吗?” “有呀。” 第252章 破镜重圆 “破镜重圆”一词可以诠释任何亲近关系的修复,例如爱情、友情、乃至亲情。 擅于揣摩角色心理的卫冉婷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更早发现卫许霁的疏远。 她匆忙赶到学校,小女儿很淡定地走到她旁边,指缝还沾着没来得及清理的血液。 她对小女儿说,要先给受害人道个歉时,小女儿刚擦拭干净残留的血迹,沉默地望她一眼。 很久,大概一分钟。 周围的人便陪小女儿安静一分钟。 小女儿才说:“我没错。” 卫冉婷有些头疼,以往的小打小闹还能摆平,现在一个班的学生目击了卫许霁打人,卫许霁还这样狂妄不知悔改,等再过些时日,是不是真要当街杀人了? 她语重心长,“小霁,打了人就是不对。” 于是小女儿的眸色冷下来,看她的眼神带着抗拒。 “我要见周郁。” 这是小女儿在周郁到来前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夜里,卫冉婷辗转难眠,披上衣服下楼,在花园里散心。 乌云蔽月,好在花园四处都点着灯,暖黄色的灯光点缀在花蔓间。 走到花枝茂盛处,卫冉婷仰头,失神地望向二楼的房间。 她这个家长做的很不称职,没有履行好教育的义务,又辜负了孩子的信任。 周围静悄悄的,没人打扰她。 卫冉婷回想起周郁白日里面对众人讨伐时强势维护的态度,想起周郁报复性的穷追不舍的诘问,想起周郁那句坚定的“我相信”。 她为什么不相信卫许霁呢? 她分明知道的,卫许霁不是惹是生非的坏孩子,虽然下手重,但每次都师出有名。 怎么偏偏就这次…… …… 在家休息一晚,卫许霁满血复活。 天刚刚破晓,依依不舍地送走被催得紧的周郁,卫许霁拎着周郁买来的早餐返校。 路上,卫许霁都能感受到同校学生落在她身上似有若无的、好奇窥探的打量目光。不过,都是旁人了,又与她有何干系。 知道一点前情的朋友——这里特指路望今——叽叽喳喳问询具体经过。 “我们不是说好周五放学把他们围起来打一顿吗?你怎么昨天下午就去了,这毕竟是在学校,再有理这样直接打也不大好吧。” “好吧,主要是我没能参与进去,好可惜,本少侠也想做行侠仗义见义勇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二十一世纪好汉,诶你听过《好汉歌》吗?北斗七星那个。” “还有还有,你们聊了什么那么久,眼盲心瞎的教导主任没让你背处分吧?我听说四班最后一排空了一圈,差点以为你也被封印了。” “对了,昨晚你不在,老王给我们开了一节班会,特郑重地说校园霸凌的事,听说今早还要开大会。” “周郁最爱的女人,等会要是开会,我们两个换换位置行吗?我想和祝简坐一块……咳,探讨人生。” “……” 好吵。 最近一年发生不少事,身边的人成熟了许多,只有路望今一如既往的话痨。 卫许霁习以为常地把路望今的喋喋不休当作耳旁风,喝一口水,桌子上有五六张好心同学——这里特指祝简——给她预留的空白试卷,规整好,叠起来,夹在草稿里。 作业收到卫许霁这边。 卫许霁托着腮发呆。 满意伸出手在卫许霁面前晃一晃。 “抄吗?” 路望今眼睑痉挛似的抽一下,欲言又止地看着满意。 “她昨晚都没来,还要交作业吗?” 摸摸脖子,路望今为满意的“丧心病狂”感到震惊。 “而且,就我们的水平,哪里够这尊大佛抄啊?” 她们的选择少说扣十分以上,数学老师改完选择,不用看填空,都知道不是卫许霁做的。 就这种水平,卫许霁抄了就像是让财神爷印假钞。 哈哈。 满意张张嘴,抱着试卷走了。 路望今脑筋急转弯,挨过来:“不对,满意是不是想和你说说话啊?” 卫许霁抿一口水,抻一抻眼皮,指指路望今身后:“你再靠近点,你天长地久的枫叶就该打碎醋罐,酸味要蔓延至惠斯勒雪山了。” 路望今:!!! 靠,这家伙的记忆力怎么这么好,去年九月的同人文还记得! 社死社死社死社死! 脑袋后伸过来一只胳膊,圈住路望今的肩膀,往后一带,拉到熟悉地怀抱里。 祝简捏住路望今的下巴,附在路望今耳侧,似笑非笑地说:“崽崽,别告诉我,你们在宿舍讲题也会离得那么近。” “没有,我和她平常离海地两万里还远。” 油嘴滑舌。 祝简松开她,绕回座位收拾书包。 路望今不熟练的挤眼,逗祝简,“祝简简,我很守1德的。” 卫许霁看一眼祝简,又很快收回。 来收作业的满意看一眼祝简,若有所思。 祝简:…… 好八卦啊你们。 …… 早读开始前,教室内的广播响了,通知他们去汇报厅开会。 卫许霁用湿巾擦干净桌子,再用抽纸擦一遍,在桌面铺好干净的草稿纸,趴在桌子上睡觉。 祝简小声问:“你不去?” “不去。” 昨天被教导主任强行教育了那么久,卫许霁再不放在心上也觉得烦。 所幸周郁又不在,她才懒得装一板一眼的乖乖女,听那些亡羊补牢的假慈悲话语。 “老师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卫许霁闭上眼,直白道:“不想去。” 祝简从兜里拿出奶糖,放到卫许霁手边,很上道的敷衍:“行,我就说你伤到睡眠中枢了。” 教室里的人稀稀拉拉走完,卫许霁闭着眼,百无聊赖地数周郁。 循环数到第二十七个周郁,教室前门被人推开。 卫许霁松懈的神经霎时紧绷,下意识通过步幅与呼吸频率判断来人,以做好被攻击前的防御准备。 突然,意识到什么,卫许霁坐直身体,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平静的望向来人。 “小郁和我说,你肯定不会去报告厅开会,让我直接来教室找你就好。” 卫冉婷拉开路望今的凳子,坐下,把手提包放到腿上,温和又歉疚地看着卫许霁。 “我不太了解你,所以打电话问了她,你不要怪她。” 卫许霁垂下眼帘。 她当然不会怪周郁。 卫冉婷看她不说话,继续道:“昨天是妈妈不好,没有听你说话,和别人一起欺负你,让你受委屈了。” 卫许霁偏过头,不自在的将唇抿成一条直线。 “小郁告诉我,你一直在收集儿童套餐里的玩具。” 拉开手提包拉链,卫冉婷从爱马仕手提包中拿出几个格格不入的幼稚玩具,放到卫许霁面前。 “时间来不及,妈妈只买到这几款,你喜欢吗?” 视线克制的落到马里奥上,卫许霁迟疑许久,最终还是点点头。 终于等到卫许霁的回应,卫冉婷语气轻快不少:“其实,知道你那么生我的气,我后悔,愧疚,又忍不住雀跃。” 雀跃? 卫许霁语文很差,却也知道雀跃蕴含着“开心”的意思。 嘴角捋直,卫许霁冷静地抬眸看卫冉婷。 卫冉婷慈爱的笑笑,说:“因为,这代表小霁从心底里把我当作妈妈了。” 卫许霁浓密的长睫忽扇。 她问:“是周郁让我与你和好吗?” “不是,是不称职的母亲在寻求女儿的原谅。” “好。我原谅你。” 第253章 结尾 “宝宝怎么那么好哄啊?” 周郁温和的笑里藏着无奈,“生了那么久的气,阿姨一道歉,你就原谅她了。有五分钟吗?” 卫许霁面对墙坐着,握电话的手紧了紧,头抵在墙上,低落道:“没有。” “没有好哄,还是没有五分钟。” “都没有。” 四人寝里照旧有五个人。 坐在床上陪周郁打电话的卫许霁,和坐在桌子前整理错题的312室友及路望今。 卫许霁用头轻轻磕墙,不大高兴,软声撒娇:“我不好哄,也没有用五分钟。是你什么都告诉她了,你帮她作弊。” 换做另一个人教母亲哄她,换做另一种方法,她也能做到旺卡先生那样,数年不回家。 她就是这样记仇恶劣翻脸不认人的坏人。 所以周郁不该这样说她。 好像她是只谁给点好脸色都要追在对方裤腿后跑的笨狗一样。 她才不是。 周郁听到轻微的磕碰声,还以为卫许霁在敲墙玩,没多想,顺着她的话问:“生气了?” “对,因为你,我要难过两秒钟。” 周郁含笑的茶眸黯淡下去,认真道:“看来真的很生气了,你都舍得因为我难过了。” “下不为例。” “好。” 正绞尽脑汁想词,想向周郁推荐国民级综艺的韩倩:…… 正抓耳挠腮计算,反复验证自己运算结果的女高中生:…… 你们小情侣…… …… 不同的人,在不同的角度,对一件事的结尾,有不同理解。 在周郁看来,卫许霁伸张正义,揭开校园阴暗一角,敲响校方要持续关注“校园欺凌”的警钟。而卫许霁的正常生活没有受到影响,并在之后与卫冉婷达成和解,此事便算作了结。 卫许霁则与之相反,她认为这件事才刚开始。 她向来是法外狂徒,最擅长卫京玉所不齿的“私刑”,奉行以其人之道,加倍还治其人之身。 因此,就如她在网咖里说的,她不打算简单放过那些人。 午饭后,去校门口接过庞喜递来的文件袋,稍微掂一下分量,卫许霁转身欲走,却被庞喜叫走。 “还有事吗?” 庞喜前倾着身体,压低声音,说:“夫人知道您的安排了,她说……不要太过火。” 隔着门,卫许霁沉眸思索片刻,不甚在意:“过火又能怎么样?” “夫人……” 卫许霁打断庞喜的话:“周郁告诉我,人类是有劣性根的,他们恶劣的秉性并不会因为一次犯错被罚就牢记道德法律底线,他们只会以此为鉴,做得更隐蔽。” “恃强凌弱仗势欺人毁人前途的畜生们,就算流入社会,也只会成长为更阴险狡诈的渣滓。” 庞喜愣了一瞬。 这种遣词用句,确实不太像能说两个字绝不说三个字的小雇主。 只不过,温柔善良的周小姐居然会说出这样满是戾气的话吗? 庞喜有点不可思议。 转瞬,庞喜想起,周郁一年前为了见卫许霁,把守在公馆的保镖按着打的事。 就……好割裂。 庞喜想到卫冉婷的叮嘱,试图挣扎:“可是,总该给人改正的机会。” “他们就给受害者机会了吗?”卫许霁不答反问。 “二小姐……” “如果你觉得为难,我可以自己去做。”卫许霁沉下脸,“你去告诉母亲,周郁不在这,没人拦得住我,只要我动手,我不保证能留一具全尸。” 庞喜咬咬牙,“我知道了。” 靠近教学楼,一直跟在卫许霁身后的桑影忽然出声:“卫同学,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挑断手筋,打断脊柱,让他们做一个废人而已。 如果不是怕太血腥,周郁会生气,卫许霁还想把对周郁出言不逊的宋乔栋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可惜了。 这里没有灵力,没有法术,不然将他们变作猪狗,变作虫豸,喂他们一副延年益寿的药剂,给他们下咒,让他们痛苦的度过漫漫余生才好。 ……有点像魔修的套路。 但是对付他们,如果用了正道的方式,才是对道的侮辱。 卫许霁目不斜视,准备路过,桑影三两步跑到卫许霁前面拦路。 “卫同学。” 卫许霁这才发现桑影将头发扎起来了。 “我希望你做事前能考虑周郁,她是公众人物,不能有污点。” 卫许霁眉毛拎起来,冷漠地看她:“我是她的污点?”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匆匆扫一眼卫许霁无名指上的戒指,桑影回忆着周郁手上的那枚,声音有些颤:“我能帮忙,我知道他们的秘密基地,只有他们……和我,知道。” “为什么?”卫许霁凝眸,“又要说我帮了你这种蠢话吗?” “卫同学,周郁不能有污点,而且,我想为自己报仇。” 那可以。 另一边,宋家因为突然的“私生子”风波闹得家宅不宁鸡飞狗跳。 被宋庆天当作婚姻筹码的宋乔菲吃瓜吃的兴高采烈,在乐队群里热火朝天的分享战况。 宋乔菲:【最新消息,私生子out,被不知道哪位天神仙制裁了,在icu抢救呢,听说救回来也废了。宋庆天的二老婆跑到家里说要宋庆天追查,我妈不让,我姐在蚕食天谷,宋庆天一个头两个大,根本腾不出手来】 宋乔菲:【要不是知道宋乔粱没那个本事,我都要觉得是他做的了】 宋乔菲:【爽死了,姐今心情好,请你们去喝酒,去的扣一】 周郁:【拍戏】 zoe:【写歌】 穆佳音:【在草原骑马】 宋乔菲:【……队长呢,队长去不去?我现在一肚子八卦】 裴晏初:【这两天在吃药】 宋乔菲:【!!!可恶】 第254章 劳逸结合 周六放假前一晚,路望今她们就开始商量周天去哪里补习。 市图书馆、学校附近的书店、咖啡馆说个遍,众人仍是不大满意。 这个棘手的问题被辗转抛给卫许霁。 卫许霁坐在床上,腿上放着正在看的书,气定神闲地翻一页,随口敷衍:“都可以。” 反正她不去。 她要去横店陪老婆。 …… 卫许霁曾经很擅长等待。等日升月落,等草枯花败,等后山的溪流涤荡出清波,等晨露被凝练成琥珀。 如今的卫许霁成长许多,性子却变得急躁。周郁喜欢的某部动漫里说,“如果要去见你,我一定用跑的”,贴到卫许霁身上,简直恰如其分。 周六放学,卫许霁家都没回,坐车到高铁站,买了去横店最近的高铁票。 比起飞机,她更喜欢坐高铁,没有那么多突如其来的不可抗力,没有在候机厅漫长而焦灼的等待。 卫许霁的耐心只能支撑她熬过学校的无聊时光,于她而言,从学校出来,没见到周郁的每一秒都令人生厌。 不过这话她不会和周郁说。 卫许霁如今虽然仍旧做不到面不改色地撒谎,却聪明的领悟到一些成年人间只可意会的规则:有些事彼此能心知肚明的接受、遵守,却不等同于摊开说对方会赞成。 卫许霁不想被周郁拒绝,也不愿让周郁为难。 因此,她不介意稍微掩饰收敛自己的心思,让周郁和她相处时更舒心些。 她果然是个很棒的恋人。 …… 来接人的是周郁。 白色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口罩斜上角印着线条简单的黑色笑脸,衣着休闲舒适,沉稳的注视着出站口,周身瞧不出一点不耐烦的气息。 她衣品好,气质独特,混在人堆里也是出类拔萃的特别,哪怕只露出一双眼睛足够吸睛。 不时有人故作不经意的去看她,还有人装模作样的举着手机拍。周郁置若罔闻,依然那么随性的伫立在那儿。 卫许霁还记得周郁画的那幅画,自己在观众席里看周郁表演,身上闪闪发光。 她觉得周郁画错了。 周郁才是闪闪发光的那个。 生活里,舞台上,只要周郁愿意,总能做到最好,成为最吸人眼球那个。 《信笺》大爆,涨粉最多最快的,讨论度最高的,不是男女主演,不是流量小花柳璎,是新人演员周郁。 周郁如今没有宫锦争强好胜、不甘久居人下的气性,现代社会打磨掉她锐利的棱角,她变得圆滑而不世故,她开始藏拙,用时间享受平静的生活。 曾经移海搬山,踏云逐月,见识过无数生离死别的周郁很会收敛自身的风采。 可惜她不知道,正是过往经历为她滋养出的这份从容慵懒,让她在这个急躁忙碌的社会里更显难得。 让人忍不住向往。 卫许霁在心里颠三倒四的把《洛神赋》背一遍,三步并作两步加快速度,小跑着到周郁面前。 卫许霁很想说点什么。 例如,“有没有想我?”“我很想你。”“今天收工那么早吗?”“你等了多久?” 如果可以,她还想亲一下周郁。 可周围人的目光实在不加掩饰,卫许霁感觉周郁已经被认出来了,只要她动作亲昵点,就会有人举起相机拍照,帮周郁出柜——这个词是韩倩告诉她,韩倩要她在外面一定要忍耐。 卫许霁才不会听。 只不过她也没做什么,因为来的匆忙,她没洗澡。洁癖的卫许霁很以己度人的觉得,周郁不想抱她。 而然,下一秒,周郁自然的伸手搂住她,下巴搁在卫许霁没背单肩包的肩上,餍足地呼出一口气。 这个动作代表着开心,代表着得偿所愿。 卫许霁因为韩倩提醒而偃旗息鼓的气焰忽然嚣张起来。 看吧,周郁也忍不住靠近她,周郁也离不开她。 哪怕她不主动,周郁也会在明知道有人观察的情况下拥抱她。 韩倩可能不清楚,感情从来不是单方面的热忱就能维持的,卫许霁面对周郁时的底气,来源于周郁的无声纵容。 周郁承诺过,不会因为公众身份就与她保持距离,不会和她躲躲藏藏。 在这种问题上,周郁从不骗人。 “我好想你。”声音刻意压低,但卫许霁仍是听到旁边人的惊呼,话里透露出周郁的名字。 果然被认出来了。 周郁也听到了,她不甚在意,安抚的拍拍卫许霁的背,懒声笑:“长生真乖。” 松开怀抱,周郁接过卫许霁的背包,拉着人往外走。 卫许霁回头看一眼正在拍视频的人,想着要和金宝说一声,注意网上关于周郁性取向的舆论走向。 转过头,撞进周郁粲然的笑里,卫许霁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软声问周郁:“我哪里乖?” “想我就很乖。” “那你乖吗?” 她是在问:那你想我吗? 周郁一本正经:“有时候乖。” 卫许霁不满意这个答案,晃晃周郁的胳膊,轻哼,“那还有时候呢?” 周郁懂装不懂:“什么还有时候?” “不乖的时候。”不想我的时候。 话落,意识到周郁是在逗她,卫许霁撇撇嘴,不大高兴:“你不可以这样欺负我。” “那我该怎么欺负你你才喜欢?”周郁闲庭信步地挖坑。 卫许霁全然信任周郁,没设防,被她绕进去,下意识思考,认真说:“春节前在苏市,你把我绑起来欺负,我就挺喜欢的。” 特别是,只有她们两个人,没人打扰,很爽。 而且,在床上,周郁一反往常的强势,很性感,卫许霁很喜欢。 “就是有点硌手。”卫许霁补充一句。 这一点很美中不足。 当时疼得她差点以为自己的手断了。 “要不你用软布绸缎把绳子包起来?”卫许霁自觉给出改进意见。 半晌没等到周郁回话,卫许霁抬眸,对上周郁似笑非笑的幽深目光。 卫许霁:…… 第255章 天造地设的一对 卫许霁决定生一个五分钟的大气。 周郁太过分了,这样践踏她对周郁的信任,和把她当傻子耍有什么区别! 掐着手机秒表,五分钟一到,手机甫一振动,卫许霁一只手关掉,下一瞬,刚要扣上安全带的周郁就被卫许霁扑到椅背上。 “我真的好想你。” 冷了五分钟脸的卫许霁抱着周郁乱蹭,“刚才路望今给我发消息,问我明天去不去咖啡馆写作业,我说我要陪你,她拉群讨伐我。” 高铁上对讨伐不屑一顾的卫许霁忽然垂下眼睫,委屈巴巴的对着周郁撒娇,“她们说我重色轻友。” 没错,她是重色轻友。 她不但重色轻友,她还重色轻全世界。 在卫许霁心里,全世界的人加起来再平方,也比不过一个周郁重要。 所以,卫许霁被表情包炸烦了,很不客气的直白回复:【自不量力。】 她们怎么敢和周郁相提并论的? 但这些说了周郁会不高兴,卫许霁思忖着,把那些不大“乖巧”“理智”的话咽下去。 卫许霁又想起语文老师在课上提过的留白,没把话说完,给周郁留足想象空间,才低落说:“最后,她们把我踢出群了。” 眼睫一颤,再缓缓抬起,水盈盈的乌瞳沉默的望着她。 周郁掖一掖嘴角,忍着笑,“你可能没注意,小路拉你建群时,不小心把我也拉进去了。” 她们两个的头像都是卫许霁无聊时画得简笔画小狗,很像,大概是误触。 捏住卫许霁的脸颊扯一扯,周郁忍不住,轻笑一声,“所以,那句‘自不量力’,我也看到了。” 卫许霁:…… 怪不得。 当时的群名称后跟着的数字是(7),和她关系不错的就五人,她还以为多出来的那个人是桑影——因为桑影最近总是跟着她们玩。 原来是周郁。 被揭穿真面目的卫许霁没有恼羞成怒,因为她没从周郁语气里听出任何责备。 因此,她很自得在周郁的下巴上吻了吻,软声问:“我被踢出去后,你有帮我说话吗?” 只是随口一问,转移一下话题。 没想到周郁说:“有。” 卫许霁眼睛唰一下亮起来,娴熟的摸摸周郁的腰,再去翻她的口袋。 边找边问:“你等会儿还有戏吗?” 没有吧……应该,要不然该是周郁的助理来接她。 周郁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温温柔柔地搂住她,轻声叹气:“现在没有,晚上有两场夜戏,可能要拍得晚一点。” “晚一点是多晚?凌晨五点?”卫许霁趴在周郁身上,急得抓心挠肝。 周郁留给她的时间本就不多,再分给工作一部分,那就不剩什么了。 揉开卫许霁锁住的眉,周郁含笑道:“怎么会凌晨五点,差不多十二点左右,不过你是不是又熬到五点了?” “就是忘记睡了嘛~”卫许霁被说中,怕周郁生气,哼哼唧唧地去亲她。 找到周郁的手机,卫许霁点进微信看。 卫许霁被踢出群后,路望今在群里长吁短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因为了解卫许霁的性格,倒不怎么义愤填膺,不过她们一致认为卫许霁是恋爱脑晚期。 路望今:【没救了】 路望今:【如果她的恋爱对象不是阿郁姐,就那个小傻子早被骗得五颜六色五脏俱全了】 祝简:【……】 孟行书:【你这用词看得我好想报警】 满意:【你们很熟悉的样子,阿郁姐真的很好吗?】 周郁突然冒泡:【很好】 满意问:【你怎么知道?】 周郁:【我是周郁,卫许霁的监护人】 然后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十分钟后。 周郁又说:【许霁也很好,做朋友做恋人都很好,只是方式不大一样。她在面对我时,姿态更轻松些,情感更充沛些,但终究没有迷失自我,这没什么不好,算不得恋爱脑】 潜水窥屏的另外五人:…… 要不说她俩能谈呢,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在卫许霁看消息时,跳出一条回复,是路望今的:【哈哈哈哈】 四个简短的“哈”,像是对周郁口中卫许霁的明晃晃嘲笑,又像是意识到没办法补救的绝望。 总之,卫许霁觉得,挺复杂的。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 紧紧贴到周郁怀里,卫许霁闷声笑起来。 被周郁维护了耶。 好喜欢。 …… 笑闹过后,卫许霁没再干扰周郁,老实巴交坐好,看周郁开车,后知后觉拿出被她静音的手机。 消息99+,一半来自路望今,一半来自祝简,全是路望今求饶的话。 卫许霁很大发慈悲的没计较。 因为没必要。 …… 卫许霁复又给金宝发消息,提醒她注意舆论。刚发完,看到超话推送,卫许霁点进去一看,速度挺快,已经有人在发了。 视频有点模糊,但是拍得很唯美。 卫许霁这才发现,周郁拥抱她时,手上还戴着那枚戒指。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拨弄卫许霁的发梢,铂金色的戒指便在黑发下忽明忽现。 卫许霁润润唇,点击下载。 然后打开评论区。 以为会有血雨腥风,没想到平和的很。 【@各自有鲫郁作导游:散了吧,这手,这身高,小鱼这态度,一看就是709,人家姐妹情深呢】 【@虚怀若谷776:这是小鱼的饭撒吗?下次见面可以dream一个同款复刻吗? 痴笑. jpg】 【@致郁番 回复@虚怀若谷776:梦里dream吧,上次探班小鱼说她卖艺不卖身(好怪)】 【@肖晦光抽我:嘻嘻,709没露脸,我代】 【@致郁番 回复@肖晦光抽我:709说,我的生活你的梦】 【@cycles:建议博主后台私戳709,拍得那么唯美,随便配段柔情蜜意的bgm,709一高兴会给你发钱】 卫许霁:…… 疯了吧,说得她好像是个缺心眼的散财童子。 然后巴巴拿给周郁看,“周郁你的手好漂亮呀。” 不像她的,食指太长,不协调,就不如周郁的手好看。 周郁:…… 她迟疑地看一眼卫许霁,良久,再看一眼,有些犹豫地开口:“长生,我今天真有夜戏,不行。” 卫许霁:??? 什么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 有夜戏就不能夸夸了吗? 第256章 怎么活了那么久 夜戏拍到深夜十一点,卫许霁便在旁陪到深夜十一点。 软椅上,卫许霁百无聊赖的托着腮,看被摄像、摄影机与摄影轨道围起来的周郁。 原本还有打光板。 后来和周郁搭戏的老戏骨说打光板拍得人不真实,不像在夜里,建议撤掉打光板。 导演年近四十,啤酒肚,头发稀疏,有点地中海,看起来不怎么好惹,闻言却是唯唯诺诺征求过周郁的意见,知道周郁不介意,才把打光板撤下去。 卫许霁不瞎,能看出导演态度有异。但这样比霍克那种追着周郁骂要好太多,她没多问。 因为撤掉打光板,有场戏需要重拍,又折腾不少时间,导演才举着对讲机喊收工。 卫许霁看着仍被团团围住的周郁,没着急过去,拿出手机看附近有什么评价不错餐馆。 直到人散地差不多,不用人挤人,卫许霁才收起不紧不慢地去找周郁。 周郁还坐在太师椅上,妆没卸,戏服没脱,只是略微把袖子往上挽,随手剥着柑橘,视线落在被记号笔画的花花绿绿的剧本上,听坐在她一侧的人说话。 正是说打光板不真实的老戏骨。 撕掉白络,周郁没吃,放到老戏骨手边,不经意抬头,看到卫许霁过来,周郁笑得真情实感了些,“等着急了吗?” 老戏骨也看过来。 周郁不远处还有把太师椅,卫许霁看到了,没坐,摇摇头,却说:“有点饿。” 周郁如沐春风的笑起来,“我也有点,订好餐厅了吗?”得到肯定的答案,周郁又转头问老戏骨:“丁老师吃宵夜吗?” 这一句,卫许霁也分不出是不是客套。 “你们年轻人消化好,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丁云飞合上剧本,又看卫许霁一眼,慈眉善目的,但眸子是藏不住的打量审视。 卫许霁奇怪地回望过去,丁云飞躲开眼神,简单和周郁又聊了几句剧本,拿着周郁剥给她的柑橘,离开了。 看着人走远,周郁倒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沉闷地吐出几口气,一副筋疲力竭的样子。又忽然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没骨头似得挂在卫许霁身上。 “吃什么?” 清凉的气息吐在卫许霁颈窝。 有些痒,卫许霁搂住周郁的腰,说:“烤肉。” “你给我烤吗?”周郁在撒娇。 卫许霁弯起唇:“我给你烤。” 带着凉意的唇瓣状似不经意擦过卫许霁的脖颈,周郁松开人,招手叫来助理,笑盈盈和卫许霁说:“我去换衣服,宝宝等我,马上。” 很不对劲。她走之前带走了橘子皮,却让卫许霁留下等她。 卫许霁目送着周郁在古色古香的连廊尽头拐弯,然后身影消失,心里觉得怪异非常。 烤肉店离拍摄现场有段距离,周郁似乎不太想让人跟着,没等助理和司机,拉着卫许霁打车前往。 一路上,周郁靠在卫许霁肩膀上一言不发,单手拿着手机啪啪打字。 因为视角原因,卫许霁看不出周郁在和谁聊天,又聊了些什么。 一颗心惴惴不安地酸胀,抽痛。 卫许霁抬手碰一下周郁的脸颊,周郁下意识关上手机,拉着卫许霁的手叹气。 卫许霁也想叹气。 周郁对她有小秘密了,周郁还不打算告诉她。 忐忑的心一直紧绷到卫许霁开始烤肉。 滋滋的烤肉声中,周郁关上手机,突然开口:“宝宝,你知道刚才和我说话的女人是谁吗?” 卫许霁回忆起那不大舒服的审视,摇摇头。 “丁云飞,曾经风靡两岸三地的影后,我小时候特别火。”周郁解释。 “哦。”卫许霁仍是不知道。 周郁长睫眨一眨,又叹一口气,眼皮无神地耷拉下来,靠在卫许霁肩上。 “刚才收工,她拦住我,给我看照片——我妈和一个男人的照片。” 周郁平静的说:“她说照片上的男人是我爸。” 卫许霁翻肉的手顿住,拿夹子的手定格在半空。 “丁展,丁云飞的大哥,一个银行家,前几年脑溢血,死了。” 说到这个,周郁语气生疏的就像陌生人。 事实上,就是陌生人。 哪怕丁云飞出具了dna鉴定报告,丁展,甚至说“父亲”这个角色,对于周郁来说仍是陌生人,一个从未在她前二十四年光阴里出现过的陌生人。 俞敏没和她提起过这个。 周郁又和一般小孩不一样,她带着异世的记忆,是亲缘浅薄但灵魂完整的成年人,她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眼光,更从未问过俞敏关于这方面的事。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富裕的贫苦的,高尚的卑劣的,总归是在人群中遇到也认不出的角色,无关紧要。 只是,当这个人忽然被赋予身份,成为一个具体的人,周郁又不能像不知道一样彻底无视掉。 周郁沉默片刻,握住卫许霁的手,用夹子给肉翻面。 语气自然:“我好像没和你说过,我之所以和前世同名同姓,是托外婆所赐。外婆姓周,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在音乐上的成就能不输我妈,古语‘曲有误周郎顾’,周郎周瑜善音律,可惜英年早逝,老人家为了讨吉利,便给我取名叫周郁。” 英年早逝。 卫许霁呼吸一滞。 周郁的两世名字相同,虽由来不大一致,但却都有为了避“早夭”“早逝”,改字的行为。 前世的周郁没能躲避英年早逝的命运,那…… 周郁忽而捏住卫许霁的下巴,抽出纸巾给泪眼朦胧的卫许霁擦拭,哭笑不得:“宝宝哭什么,这有什么好哭的。” 卫许霁没说话,攥住周郁的手,从泪光里看周郁,生怕下一秒周郁会从她眼前消失。 周郁从卫许霁执拗的眼神中猜出她的心思,抿抿唇,柔声安抚:“不哭了不哭了,好长生,好师妹,不会重蹈覆辙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冰凉的指腹蹭过卫许霁的眼尾,沉浸在周郁打造的温柔幻想中的卫许霁猛地清醒过来。 “看医生。”卫许霁带着哭腔说,“明天就去。” 不能再拖了,周郁如今的身体底子差,多一天都不能再拖了。 周郁下意识想拒绝,卫许霁嘴巴一瘪,垂下眼帘,泪滴扑簌簌滚落。 拒绝的话在嘴里打个圈,周郁到底于心不忍,点头:“明天就去,明天就去,我答应你,长生不哭了好不好?” 又哄了许久,卫许霁跳脱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吃着烤肉,周郁重新提起让她困扰的丁云飞。 “她想让我认祖归宗,因为丁展除了我没有其他子嗣。我没兴趣对生而不养的人叫爸,但还是先问了我妈的想法。” “阿姨说什么?” “我妈说,丁展这个遭天谴的,怎么活了那么久。” 第257章 我讨厌夸张 清楚知道了周郁刚才藏了什么事,被忽视一路的卫许霁心里忽然好受很多。 只不过,她原以为周郁的那一次次的唉声叹气是因为丁云飞、丁展,是因为周郁接受不了突然出现一个“父亲”。 没想到是因为俞敏。 周郁把手机拿给卫许霁看,自觉接过夹子,开始翻肉,颇为头疼地说:“我妈最近有场表演赛,真把她气到,影响她表演时的心态了怎么办?” 全然不顾丁云飞口中所谓的“认祖归宗”。 末了,周郁添一句:“我也是,这个时间我妈都该睡了,现在和她说这些干嘛,就不能挑个回家的吃饭的日子,在饭桌上心平气和地说吗。” 每个字透露着后悔。 卫许霁蹭蹭周郁的脖颈,拇指指腹往上翻着聊天记录。 时间线从周郁放下手机一直到她们坐上车。 主要是俞敏在输出,变着花样阴阳怪气丁展,指桑骂槐说丁家,中间还不忘理智的告诉周郁,她和丁展、和丁家的恩怨这辈子都不可能解开,不过周郁已经长大了,她不会干涉周郁的选择。 原本就对其无感的周郁自然一口回绝,高举俞敏的大旗,摇旗呐喊,坚定不移的站在俞敏这边。 于是俞敏又开始鞭尸丁展。 周郁怕俞敏气出病,一边安抚,一边提醒俞敏睡前要记得量血压,有时间就去做一下体检。 俞敏枪口调转,矛头直指周郁。 俞敏:【你还说我,我让你做检查,每个月都催你,你去了吗?只会敷衍说下次下次,有时间陪女朋友,做检查就没空了。】 周郁:【下次一定】 俞敏:【又下次,等你下次回家,看我打不打你哦,小孩子,只会让妈妈担心。】 周郁:【我年轻嘛】 然后俞敏被气得没再回她。 卫许霁定定看着周郁敲出的“我年轻嘛”四个字,合上手机,贴在周郁背上。 “明天去。我们说好了。需要向导演请假吗?” “不用请假,挑个空档出去就行,用不了多长时间。” 周郁仍是那副不甚在意的态度。 卫许霁蹙眉,不悦地用额头磕她的肩膀。 周郁不生气,由着她发小脾气。 直到卫许霁闻到糊味。 ? 烤肉也能烤糊? 错愕又意料之中的抬头,刚要去看,眼睛被周郁伸手遮住。 冰凉又带着雪松香气的手牢牢挡住卫许霁的视线,周郁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把焦糊的烤肉丢进垃圾桶,才松开手。 周郁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的说:“重新烤吧,刚才那些被外星人抢走了。” 卫许霁嘴角上扬:“外星人吗?” “对,et,开着ufo来的。” “抢走了烤肉?” “嗯,它们喜欢吃糊的。” 卫许霁视线轻飘飘地掠过垃圾桶,“我也喜欢。而且只是糊一点,吃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至少比周郁曾经突发奇想做的不知放了什么奇怪食材的料理要安全。 卫许霁信任地看着她:“真的。” 周郁飘了,周郁也信心满满了,周郁重新烤了一份,周郁不出意外的重新烤糊了。 刚才还说着相信的卫许霁吃着烤肉,面颊抽搐,嚼了数十下,才勉强吞咽下去。 哈哈。居然是苦的。 真神奇。 不愧是宫锦师姐。 厨艺和她的人品一样,半点没有因为时代的变迁而发生任何改变。 这何尝不是一种对自我的坚守呢? 卫许霁把贫瘠的词库翻烂了,组成一句话:“好怀念,是小时候的味道。” 曾经致力于给小长生做饭的周郁:…… 好吧。 …… 为了周郁和自己的食品安全,饥肠辘辘的卫许霁很自然的将剩下的烤肉重担揽到自己身上。 卫许霁忖了忖,问:“丁云飞为什么今天晚上找你?” 周郁翻着手机,满不在乎地回答:“谁知道呢,说不定我和他们家生病的某人骨髓配型成功了,新闻报道里不都这么说吗。” 要不然为什么要偷偷去验dna? 直接把照片拿给周郁看,让周郁去求证,总比偷偷验完dna再摊牌要光明正大的多。 卫许霁没听懂,“骨髓配型?” 周郁看她好奇,索性将前些年的一个新闻讲给她听。 卫许霁安静听完,并不义愤填膺。 她情感淡薄,对于旁人遭遇的事情总是雾里看花。只不过,牵扯到周郁,卫许霁不得不多思量几分。 托着腮,手根撑在下巴处,卫许霁认真说:“我让金宝去查查。” 如果只是因为丁展没有子嗣,想让周郁认祖归宗还好——反正周郁的态度很明确,从此之后井水不犯河水,自此两宽。 但如果他们和新闻里的人一样,在打周郁身体的歪主意,卫许霁不介意私下里再做点周郁不喜欢的事。 浓密的长睫忽扇,眼底的戾气若隐若现。 卫许霁把烤好的肉夹到周郁盘子里,冲周郁乖巧地笑。 “谢谢老婆的烤肉,闻起来就好香。” 周郁放下手机,凑过去亲亲卫许霁的唇角,“不过金宝不负责这一块吧,会不会为难她?” “不会为难她。”卫许霁很笃定,“这种事,金宝会主动去联络专业人士。” 不过是花钱买服务。 作为卫许霁的助理,如果连让金钱为自己工作都做不到,那简直太失败了。 周郁用卫许霁爱吃的生菜卷好烤肉,喂到卫许霁嘴边,笑着摇头。 “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有时候会被你无意间流露出的资本家戏码吓到。” 卫许霁才是被周郁吓到,匆匆嚼完,咽下去,抿唇问:“你怕我?” “……夸张。” 卫许霁气鼓鼓的,抱着胳膊,“我讨厌夸张。” 周郁哑然失笑,笑够了,才问:“那你有没有比昨天千万倍的爱我?” 卫许霁点点头,周郁笑说:“这也是夸张。” 卫许霁更气了,一字一顿说:“这是真情流露!” 第258章 爱屋及乌 精力充沛的卫许霁同学又没睡着。 她将手机亮度调到最低,鸦羽安静地半垂,拇指滑动屏幕上的医生信息。 让周郁明天就去看医生有些赶,但再拖下去她又放心不下,怕周郁下次仍用“下一次”噎她。 她医术不够精湛,但总要为周郁做些什么,这样她心里才算安心。思来想去,她觉得至少可以提前了解一下当地的医疗环境。 额头抵在周郁的锁骨上,鼻尖萦绕周郁身上清冷柔和的香味——那是独属于卫许霁的镇定剂——周郁的呼吸声很轻,轻得几乎听不到。 拿手机的手背贴在t恤覆盖下的起伏的丰腴上,卫许霁很知道其中的软糯滋味。 不过现下卫许霁没那些心思,周郁第二天要上班,她不会不知分寸。 ——曾经很不知分寸的卫许霁夸夸自己。 在周郁怀里又蹭一蹭,于是,周郁搭在卫许霁腰上的手便收紧了。 很给人安全感的姿势,卫许霁心满意足地在衣料没遮住的软滑肌肤上亲一亲,继续看资料。 一直到天色将明,蒙蒙亮,周郁的生物钟叫醒自己。 周郁困倦地睁开眼,与一夜未眠,现在正在观察她睡颜的卫许霁面面相觑。 “中午拍完戏,我们去三院,那里有个姓程的医生很不错。” 卫许霁的声音因为缺水变得干哑,还没说完,笑容便绽开,乖巧又明媚,纯粹的乌瞳像一泓清泉。 看得周郁心脏软作一滩水。 小狗讨巧地吻在周郁下巴、鼻尖、眼皮,捧着周郁的脸,小声道:“你答应我的,你不会出尔反尔,对吗?” “嗯。”周郁刚睡醒,懒得很,能不张嘴回答就不张嘴回答。 好在卫许霁并不介意。 卫许霁仍是看着她,语气里兴致不大高,小心翼翼地问:“你会活很久,对吗?” 周郁有点想问卫许霁多久算久。 是凡尘岁月的长命百岁算久,还是不切实际的天地同寿算久。 是垂垂暮矣病痛缠身的耄耋算久,还是及时行乐不枉一遭的不惑天命算久。 每个人对时间、对生命长度都有各自不同的理解,周郁不确定在自己看来的久,与卫许霁心里衡量的久,是不是同样长度的单位。 但周郁没问出来。 因为,在她迟疑时,她从卫许霁眼里看到了脆弱的祈求。 周郁忽然于心不忍,伸出手,指关节抵在卫许霁的下唇。 她想,她不该那么自私,不该因为抗拒就拒绝医治。她的生命不只属于她,还属于只剩她一个亲人的俞敏,还属于被她困在这个世界里的长生。 卫许霁有些等不住,开口补充:“周郁,你要活得比我久,不要留我一个人。” 我会害怕。这句卫许霁没说出来。 两个加起来也就四十岁的年轻人,天不亮就在床上讨论生啊死啊的,要是让卫冉婷这种为了女儿求遍神佛的唯心主义知道,肯定要说不吉利。 可从修仙时代过来的两人浑然不觉这有什么禁忌。 “答应我,周郁,我求你。”卫许霁笑容有些苦涩。 周郁用指关节擦拭卫许霁濡湿的眼眶,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调养身体,活得久一点。比卫许霁久一点。 不让害怕孤独的卫许霁孤零零地留在这里。 她答应卫许霁。 …… 吃过早饭,周郁想让卫许霁留在酒店休息。 周郁很清楚,每次卫许霁比她早醒又没闹她,肯定代表着前一晚卫许霁彻夜未眠。 至于理由,就摆在明面上。 卫许霁从方方买的一大袋零食里挑糖果,闻言头也不抬:“要去的,丁云飞在。” 丁云飞,周郁血缘上的小姑,明面上的实力派前辈。 在卫许霁搞清楚对方对周郁打什么主意前,卫许霁不太想让周郁一个人面对。 小助理眼观鼻鼻观心,直觉是大事,大气都不敢喘,安静地收拾东西。 周郁有些好笑:“她在怎么了?” 丁云飞一不会潜她,二不会故意挑刺欺负她,若是有求于她,还得捧着她。 “你昨晚给她剥橘子。”卫许霁忽然提起另一件事,酸酸的,“你把橘肉送她,把橘皮带走,却留我在原地等你。” 很过分。 方方and柔柔:……无语。 还以为要吃到什么娱乐圈的隐秘大瓜了,一尝,醋味的,还是小老板酿的酸醋。 人家丁老师孩子都要上小学了吧,小老板吃起醋来怎么荤素不忌的? 方方递给柔柔一个眼神:搞不懂。 柔柔还给方方一个眼神:我也是。 不过,一想到吃醋的是小老板,又很合理。 毕竟小老板有许多前科。 因为卫许霁的话,两个助理对丁云飞也多关注了两分。 然后她们惊奇的发现,丁云飞对周郁确实不大一样。剧组那么多人,丁云飞一下戏就自然的坐到周郁身边。教周郁顺台词,磨细节,告诉周郁怎样能更好的入戏、更快的出戏。 说把周郁当徒弟来教,丁云飞语气慈爱,目光时而温和地注视的周郁的脸,不像采访时表现得那么严厉。 说把周郁当后辈提携,丁云飞却对剧组其他比周郁更需要提携的新人演员爱搭不理。 就好怪呀。 被丁云飞以“对戏不需要旁人在场”赶到一边的方方大胆揣测。 “你说,丁老师该不会喜欢过俞老师吧?” 都是艺术圈的,说不定年轻时候有过一段,只不过那个年代不被允许,两人迫于社会和家庭的压力分手。多年以后,半息影的前影后爱屋及乌,为了前女友的女儿主动出山,甘愿做配,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丁云飞想透过周郁,追忆那段苦涩的往昔。 方方趴在柔柔耳朵上将自己的想法讲完,还没说完感想,就感受一束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如芒在背。 转头,对上卫许霁那双冷漠的黑眸,离她不超过一米远。 完了。 要死。 柔柔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听完方方离经叛道惊世骇俗的推论,忍不住说:“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小说看多了吧,总不能因为老板是拉拉,就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喜欢女人呀。 “对不起。” “嗐,你和我道什么歉。钢琴家和影后,be,还挺带感,有粮没?” 卫许霁似笑非笑地轻呵,一瞬间,柔柔意识到旁边有谁,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头皮发麻。 危急关头,同样听力过人,听完全程的周郁出声打断:“长生,过来。” 卫许霁不虞地掖起一边唇角,“下次再编排……” “长生。” 卫许霁转身去找周郁,小狗一样蹲在周郁身边生闷气。 在丁云飞打量的目光里,周郁俯下身,捏着卫许霁的脸颊,柔声安抚:“好啦好啦,我会扣工资,下次她们就不会说了,乖,不要为这种事生气。” 虽然妄议俞敏的性取向很不好,不过周郁眼下更担心卫许霁。 脾气这样易怒,万一她不在身边,卫许霁被人利用,吃亏了怎么办? 毕竟她的长生这样纯善。 头疼。 第259章 骗婚 周郁与卫许霁的互动没有遮掩,丁云飞看在眼里,却没多问。 很正常,浸淫圈内多年,丁云飞要是连闭紧嘴巴这点自觉都没有,早混不下去了。 周郁也知道,因此,丁云飞昨晚突然将dna检查报告送到她面前的行为也就更加疑点重重。 两人视线交汇一秒,彼此虚伪又和煦地笑一下,再挪开。 该不会真是骨髓移植或者器官捐赠吧,那可真够狗血的。 …… 上午的戏拍完,两个小助理目送丁云飞离开,提心吊胆地来找周郁负荆请罪。 编排老板亲妈的性取向,已经不是胆大包天能形容的了。 始作俑者方方两股战战,三月末的凉风里汗流浃背。 周郁是真没打算计较,这事又不大,小助理跟她快一年了,性格周郁都了解,嘴贫胆小,揣测都不敢往坏了想。 就是小说看得有点杂,中毒颇深。 周郁嚼着冰块,懒洋洋抻一抻眼皮,道:“扣工资,长个教训。片场人多嘴杂,下次别乱说话。” …… 换下戏服,周郁懒得卸妆,和导演打了声招呼,抛下助理和司机,开车带着卫许霁去第三人民医院赶。 卫许霁坐在副驾,回忆起导演对周郁的态度,蹙起眉。 “他很怕你?” 周郁和导演说要去医院,下午戏份开始前肯定能回来。 导演却讨好地对周郁说不着急,回不来就先拍别的,还说下次有事可以提前通知,他能把周郁的档期空出来。 这种态度卫许霁没见过。 不论是崔珏还是霍克,他们都只会让周郁尽快回来,剧组的设备、道具、布景、服装、群演以及杂七杂八的,一天花费大小要十几万,怎么可能让周郁请假烧着玩。 这个导演怎么这么好说话? 就因为周郁全资进组吗? 卫许霁想不明白。 周郁按一下喇叭,漫不经心地扯出一个笑,漂亮的茶眸晃着冷漠,说:“前两天学校不是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一趟吗?我就去找他请假,撞见他在休息室和某个……工作人员姿态亲密。” 何止是亲密,周郁不愿回忆当时听到了什么,提也不想提,怕污染卫许霁的耳朵。 闻言,卫许霁拧紧眉头,侧身去看周郁,“抱歉,我不知道金宝筛选剧组时,作风这样差的导演是怎么通过筛选的。” “他有欺负你吗?”卫许霁最想问这个。 “没有。” 周郁晃晃脑袋,打方向盘,看一眼卫许霁,挑眉:“不如宝宝来猜猜他是怎么通过金助理筛选的。” 卫许霁眨眨眼,这怎么猜嘛。 她不是金宝,也不是私生活混乱、随处发情的导演,怎么会知道原因? “因为他是男同性恋。” 握紧方向盘,周郁看着路况,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他明面上妻儿幸福,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婚gay。” 周郁后来注意过,这件事在组里是公开的秘密,也就是说,调查过剧组班底的金宝肯定也知道。 但因为导演是男同,作风再差也不会作死找到周郁身上。近年又有两部反响不错的武侠片傍身,质量有保障。 在与资本同一立场的金宝看来,在武侠日渐式微的大环境里,他做导演的回报率最高。 卫许霁看向川流的街景,揉揉眼睛,不在意地哦一声。 “还是金宝的错。”卫许霁不假思索地下结语。 她看得出来,周郁不开心了。 刚才那句话的重音在“骗婚”上,周郁讨厌这个行为,可能也在怜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无辜女人。 周郁总是怜悯别人。 卫许霁想,周郁才是卫冉婷该拜的菩萨。 周郁精致的下颌绷紧,茶眸半眯,原本淡粉的唇色逐渐发白,握着方向盘的釉白的手又在收紧。 卫许霁知道,周郁这是真生气。 她也有些生气了。 气金宝挑这么个班底,她都说过投资有得有失,要全力支持周郁的事业,不必在这上面计较得失,金宝还挑这样一个人渣来坏周郁的心情。 心里把金宝推到绞刑架,卫许霁想一圈解决方案,决定还是换导演比较保险。 这样的腌臜事,本就不该出现在她高风亮节的宫锦师姐眼里。 敲定主意,卫许霁松口气,托着腮问:“他是因为被你撞见,而你是投资方的人,他对你心存芥蒂,怕你和资方说,怕被换掉,才这样怕你吗?” “不是。” 周郁有点感慨小师妹的纯洁性。 这样的事一抓一大把,乌鸦一般黑,敢在片场胡来、行事狂悖的导演,怎么会怕被告发? 更何况撞破的人是周郁,与资方牵扯颇深的周郁,有金主传言的周郁…… 周郁想起导演当时对她露出的同道中人的揶揄的笑,恶心到差点反胃。 “我封了他的穴。” 十字路口,红绿灯滴滴滴响动,车内的显示屏上显示着这里离三院只剩两公里左右。 等红灯的间隙,周郁在自己身上比划,把所点的穴位告诉卫许霁。 于这方面略知一二的卫许霁思索这几个穴位代表着什么,随即恍然大悟。 ——不能人道。 不愧是风光霁月的师姐,兵不血刃。 卫许霁星星眼,崇拜地看向周郁。 “这种情况医院检查不出来。那天回来后,他求我解开,我让他将自己的情况如实告诉他妻子——过段时间就是前妻了,才放过他。” 周郁等待着漫长的倒数,唇边换上冷漠的嗤笑,“所谓抵抗不了世俗,不过是性格软弱本性自私的借口。” “真害怕流言蜚语,害怕被当作异类,就应该切割自己与众不同的地方,做个随大流的人。而不是既要又要,通过吃一个无辜女人,来伪装自己,来完成所谓的传宗接代任务,然后继续放浪形骸做些恶心勾当。” “败类。” 第260章 不可以拍她哦 因为是周末,医院里的人比之平常只多不少。 卫许霁记忆力好,用在记医嘱时更是积极。 去药房拿药时,卫许霁同学很认真的把医生的话背了两遍,告诉周郁她会监督提醒,不让周郁有任何逃药的可能。 “我们先吃两个疗程的,有效果再来复诊,继续吃,效果不大就换医生。西医不行换中医,中医不行换藏医,我看纪录片里还有蒙医,这个世界那么多人,肯定有办法的。” 卫许霁牵着周郁的手,扫码取药。 她的手有些凉,也有些抖,是被医生的话吓得。 卫许霁安慰周郁,也安慰自己,低喃:“肯定有办法的。” 当事人周郁口罩下噙着笑,眉眼疏阔,一点看不出程医生口中疾病缠身的阴郁感,反过来安慰小女朋友:“放心,肯定有办法的。” 卫许霁抿抿唇,从窗口接过药,牵着周郁往旁边挪几步,给后面的人让路。 她忽然问:“也可能是误诊吧,你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掌心里紧握着的,是卫许霁没能捂热的周郁的手。 周郁眉眼弯弯,慵懒的笑着,说:“是呀,该不会是误诊吧。” 卫许霁别过眼,左颊难过地鼓起来。 就知道哄她。 在车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周郁吃过药,卫许霁眼皮耷拉下来,仔细阅读药物的说明书,特别关注副作用,把她自认为严重的告诉周郁。 然后拿出手机订餐——周郁还没吃午饭。 其实卫许霁中午只顾着陪周郁跑来跑去,自己也没吃,但卫许霁就是下意识忽略了自己。 因为她觉得不重要。 周郁用手机看一眼时间,嚼着保温杯里的冰块,借以稀释口腔里残留的药品苦涩,说:“该回去了。” 坐在驾驶座上的卫许霁充耳不闻。 “地址我来填,你可能不知道剧组的具体位置。等我们回去,换上衣服再上妆,应该还有小半个小时来吃午饭。” “不要。” 周郁戳戳卫许霁的脸颊,哼笑:“什么不要啊?” “不要回去,有那个败类在,还有居心叵测缠着你的丁云飞,会影响你的心情,今天不拍了。” 卫许霁眉头锁起来,切出后台,换到金宝的聊天界面。 不管是寻找适合接手这部电影的导演,还是调查丁家,金宝都没有给出答复。 效率真是低下。资本家卫许霁如此给出评价。 周郁笑意淡了点,“那明天呢?后天呢?” “明天也不拍,后天也不拍,等换到底细更干净的导演了再拍。” 说完,似是察觉到周郁语气不对,卫许霁将视线从手机移到周郁脸上。 周郁捏住卫许霁的下颌轻轻掐一下,“一天十多万,你真打算烧钱玩啊?全组上上下下都等着呢。” 卫许霁在脑海中截取这句话,重复播放,用做阅读理解时从未真正启动过的脑细胞揣摩周郁的语气。 听起来应该没生气。 不过语气很正经。 斟酌忖度过后,卫许霁把手机交给周郁,启动车子。 比起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情绪,还是周郁的意见比较重要。反正周郁这儿有她看着。 …… 有资历颇深的大前辈坐镇,有投资人监督,剧组风平浪静,周郁为卫许霁揭开那一角人性的不堪,仿佛只是一场梦境。 但导演面对周郁时唯唯诺诺的态度又在切实告诉卫许霁,那是真实发生的。 卫许霁讨厌灵魂污浊的人站在周郁身边,这对于需要时刻盯着周郁来充能的卫许霁来说,实在有碍观瞻。 卫许霁看得厌烦,走过去,给周郁递保温杯,打断他们的交谈。 小卫总原本就因为周郁的病症心情不好,现在还有只讨人厌的蚊子在她耳边嗡嗡,更觉得烦,脾气也跟着呈指数级增长。 她直言不讳:“你是导演她是导演?分镜不是你写的?站位不是你画的?直接说你的要求不就好了。什么都来问她,请你来是来吃干饭的?” 这次的合作卫许霁全程未出面,都是金宝在跟进。因此,在导演看来,他是在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教训,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 导演正要说什么,就听旁边的周郁咬碎了冰块。 是警告。 导演记得之前的教训,于是话在嘴边滚一圈,没敢发难,赔笑着问看戏的周郁:“这位是周老师的妹妹吗?俩姐妹……” 周郁装模作样的清清嗓,打断他的吹捧,说:“我老板。” 周郁没签公司,出道便配备个人工作室。真要说周郁的老板,应该是那位在幕后为了周郁豪掷千金的投资人大佬吧。 看着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卫许霁,导演一口气提上来,堵在心口,笑得尴尬又谄媚,伸出手:“卫总是吧?真是年少有为的商界……” 卫许霁嫌吵,眉毛厌烦的蹙在一起,拉着周郁挑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然后,丁云飞拿着剧本坐到周郁旁边,温温柔柔地开口:“小郁。” 卫许霁:……没完没了了。 …… 医院人流量大,又在横店,哪怕周郁戴着口罩,仍然被人认出来,发到了网上,被周郁的粉丝看到。 碰巧今天收工早,没有夜戏,因此她们回酒店时,拍周郁的站姐还没走。 卫许霁不着边际地想,周郁是真火了,站姐都能等她下班了。 几个镜头对准周郁拍,镜头后的女生叽叽喳喳地问: “小鱼,有人在医院偶遇你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小鱼是拍戏受伤了吗?” 周郁脸上挂着营业的笑,老友谈天般自然答话:“身体不好,老毛病了。” 于是几个女生异口同声的拉长语调“啊”起来。 周郁被逗笑了,看一眼卫许霁,说:“没什么大问题,吃点药就行,有人监督我呢。” 卫许霁低头踢一脚不存在的石头,心情复杂起来。 离卫许霁比较近的站姐问:“谁监督啊,是助理姐姐还是709妹妹?” 镜头作势要往卫许霁那边甩,被周郁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 她看着镜头外的人,挽唇轻笑,食指左右晃一晃,温柔又不容拒绝地说:“不可以拍她哦。” 第261章 周郁好黏人啊 为了能和周郁多待一会,卫许霁特意把返程的车票买在了凌晨。 周郁在泡澡,卫许霁无聊,看着电影看手机消息。 微信消息99+,路望今下午拉她加入一个群聊,这次群里仍是七个人,多出来的那个却不是周郁,而是桑影。 卫许霁粗略的从头看到尾,内容没什么营养,最开始还有人还艾特卫许霁问题目,后来话题就开始跑偏,聊明星聊小说了。 卫许霁才不想浪费和周郁相处的时光讲题,屏蔽群消息,退出来。 联系人列表里多一个申请。 卫许霁点开一看,申请人的头像是一条绿色的小鱼,id为“白羽”,验证消息里说:我是桑影,小鱼今天去医院了,是生病了吗? 卫许霁没通过,在验证消息里回复她:拿药,我会照顾她。 白羽:谢谢。 卫许霁:??? 谢谢? 桑影疯了吧?她在谢什么?谢卫许霁告知情况,还是谢卫许霁照顾周郁? 卫许霁握着手机去敲浴室门,委屈地问在泡澡的周郁:“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吗?我照顾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她在谢什么呀?” 周郁哪里知道她在谢什么,随口扯谎:“大概是粉丝对于嫂子的……别扭心理。” “嫂子?”卫许霁的关注点跑偏,“周郁,为什么是嫂子呀?” 卫许霁忽然想起来,满意在她面前,称呼周郁,也叫嫂子。 没等到周郁回答,卫许霁拿出手机搜索。 很快,卫许霁得到答案,和周郁分享,“好像和……呃,攻受有关。” 现代人好奇怪,嗑同性cp却仍是跳不出传统性别叙事,一定要强化一个人的性格,软化另一个人的性格,用传统性别叙事中的男性称呼代指所谓的攻,用女性称呼代指受。 小古人卫许霁表示大大的不理解。 认真思索一番,卫许霁想不明白,索性搬来椅子,坐在浴室门前和周郁聊天。 “你下次如果遇到桑影,可以把她当粉丝,而不是我的朋友吗?” 清凉的冷水自然蒸腾不出什么水雾,周郁躺在浴缸里,捏着卫许霁昨天带给她的幼稚小黄鸭,眼底一片清明,笑问:“为什么呀?” “我不喜欢和你的粉丝做朋友。” 卫许霁时而搅弄手指,时而转动戒指,脸上不大开心,“我会觉得她们接近我是为了在你那里多得到些关注。我不想做旁人靠近你的踏脚石。” 路望今咋咋呼呼,祝简对娱乐圈的事感兴趣,但她们两个是因为卫许霁认识周郁,而不是因为周郁认识卫许霁。 看起来差别不大,但对于介意感情纯洁性的卫许霁来说,两者大不相同。 “可以吗?” “当然可以。”周郁想了想,又补充说:“我不干涉你的交友,老婆,随你的喜好去做就好。” 后一句卫许霁没放在心上。 毕竟,如果真按卫许霁的喜好来,除了周郁外,卫许霁一个朋友都不想有。 又随意扯两句,浴室里忽然出现放水的声音。 卫许霁侧耳听着,乖巧的前后晃晃身体,没有催促,也没有不耐。 浴室内的周郁裹着浴巾,在氤氲的热气中揉揉脸,看向镜中的自己。 轻轻吐出一口凉气,周郁揉红自己的眉毛与眼眶,对外面等候的卫许霁说:“长生,今天累不累?” 卫许霁笑盈盈地,“不累,和你在一起就不累。” 随即笑意收敛,关于新导演人选与丁家的事,金宝还没有给出更多的消息。进度很慢,金宝什么时候做事这样拖延了? 周郁揉着肩膀,说:“我有些累了。”声音刻意捏的柔弱一点。 “那要早些休息吗?我不闹你了。”卫许霁站起来,要拉椅子离开。 周郁忍不住笑起来,开口拦她:“长生。” 松开椅子,“周郁,我在这。” 卫许霁飘飘然地想,周郁好黏人啊。 “进来。”周郁命令道。 “好……”卫许霁下意识应下,握住把手,反应过来,“啊?” 以为卫许霁会拒绝,告诉周郁等会她要走,而周郁明天要拍戏吗? 不,卫许霁只会怕周郁反悔,迅速拧开把手,挤进去。 “听话的卫许霁有奖励,对不对?”话音刚落,卫许霁的注意力全然落到周郁泛红的眼眶上,没继续讨要奖励,而是忽然问:“你哭了吗?” 雾气浮动间,周郁揉一把锁骨上的肌肤,釉白的肌肤便开始变成淡粉。 卫许霁揪起的心忽的落地,周郁没哭就好。 胳膊搭在卫许霁的肩上,周郁勾着卫许霁接吻。 镜花水月的白雾中,周郁轻阖眼睑,衔咬轻舐卫许霁温热的下唇。 卫许霁不是当年的卫许霁了,不再是接吻时只会傻愣愣站着承受。 手心自动定位,先是腰窝,再是后腰,往上划过薄肌覆盖的肩胛骨,换到前面—— 周郁扯掉自己身上的浴巾。 卫许霁瞳孔骤缩,两人交织的呼吸声潮汐起伏般拍打着卫许霁烫红的耳廓。 周郁笑靥如花,气息彷如海滩边升起的泡泡,又轻又飘,“老婆,两个疗程要好久的,你先给我点奖励。” 意识到周郁是什么意思,卫许霁向来活泼的心脏慢了一拍,再慢一拍,组成半个不和谐的音阶。又激烈躁动起来,像是要冲破身体的桎梏,让整颗为周郁而活的心见识它真正的主人。 将人小心带到浴缸边,试过温度,周郁让她躺进去。 被水打湿的衣服紧紧贴在卫许霁身上,周郁只帮她松开上面几个扣子,便不再帮忙。 周郁跪坐在卫许霁的腿上,居高临下地亲她,柔声问:“自从去过医院,你就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在担心我吗?” “对。”卫许霁浓密的长睫翕动,眼底浮现情欲,戴着戒指的右手不住摩挲周郁的后腰。 食指按在卫许霁嘴边,周郁又问:“刚才又忽然开心,是想到可以用你的血滋养我吗?” 换做往常,卫许霁或许还要遮掩隐藏一下,毕竟周郁不喜欢她这样做。 但现在不能与之前一概而论,她偏过头,咬住周郁的食指。 周郁讶异地轻笑一声,抽出手,拍拍她的侧脸,“说话。” “对。周郁,没人比我们更契合,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我的身体里曾经流淌过你的血,而今天,你的身体里要流淌我的血了。” “没人能把我们分开,我永远有一部分属于你,而你也有一部分,注定要打上我的烙印。” 第262章 不许拖延 从卫许霁的状态判断卫许霁的想法,与亲耳听到卫许霁的心理活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周郁被卫许霁近乎疯狂的话逗笑了,伸手掐住卫许霁的脖颈,一寸寸收紧。 卫许霁闭上眼,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周郁忽然收手,欺身喟叹:“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新的惊喜。” 以为推测的卫许霁够疯了,结果卫许霁告诉她,还远远比不上。 气息落在卫许霁耳边,明明是凉的,却激得卫许霁从脖颈红到耳尖。 卫许霁从这句话里听到了赞许,也可能是无奈,但周郁总归没再说什么。喉头滚动一下,睁开眼,雾蒙蒙的乌瞳泛着水光。 “想做。”她说话一贯直白又赤裸。 “你啊你啊……” 周郁想说她可爱,又怕她得寸进尺,索性闭上嘴,亲吻卫许霁翻滚着情欲的眼睛。 卫许霁从周郁的沉默中得到“许可”,餍足地吻上周郁刚才动手揉红的锁骨,像在品尝奶油布丁。 可惜这里的口感注定比不上丰腴的软糯。 手心撑在身后,支起身体,另一只手扶住周郁的后腰,往自己怀里推。 卫许霁的衣服质量好,周郁扯几下没扯动,右手绕到卫许霁身后帮她解开扣子。 卫许霁亲过软糯,恋恋不舍的松开她,“今天谁来?” “一人一次。”周郁难得公平。 不过卫许霁觉得有点可惜,不论是服务还是享受,一次都没办法让人满足。 …… 周郁不喜欢克制自己的欲望,她性格随性懒惰,信奉及时行乐。 想喝酒便喝酒,想休息就休息,想热闹便呼朋引伴call人陪她,想安静就拒绝一切社交宅在家里看星星。 这份随心所欲触碰到卫许霁,变成了想逗弄就逗弄,想拥抱就拥抱,想见面就见面,想做\/爱就勾引…… 是的,周郁也会羞赧。 这次她准备了两个借口,一个是为两个疗程的服药讨要奖励,一个是猜到卫许霁的想法,给卫许霁一点惩戒。 两个借口在卫许霁进来后用完,周郁沉沦在卫许霁日渐娴熟的吻技中,不由想到刚才拽出她欲念的那个模糊身影: 花纹繁杂的青色玻璃门前,一团黑色的倩影印在上面,是乖乖坐在浴室门口和她说话的卫许霁。 周郁有时候也觉得她可能有点病,这么可爱的画面,她居然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她曾和隔三差五与心理医生打交道的好友隐晦提过。 裴小公主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摇晃着红酒杯里的可乐,义正辞严地说:“柏拉图式才是爱情的真谛,情欲不过是世人用来遮掩自己龌蹉心思的庸俗论调。沉迷于肉体的、沉沦于欲望的,都不过是被操控的躯壳。” “周小锦啊周小锦,原来你是欲望的奴隶。” 周郁懒得骂。 毕竟好友爱而不得,没必要和她计较。 偏偏裴小公主作死,非要多嘴说一句:“要不去医院看看,为了你可怜的小师妹着想,不要讳疾忌医嘛大明星。” 笨死了。 简直是把弱点往周郁手上送。 这种情况下不捅裴晏初一刀简直不是人,周郁没好气地反问:“去哪个医院?京市的协和吗?” 裴小公主不出所料的破防,啪一下挂掉电话,躲进影音室抱着碟片哭。 …… 落在后腰上的手蠢蠢欲动,像是孱弱的火苗,点燃她,撩拨她。 周郁轻呼出一口气,握住卫许霁的手腕往前拉。 “混蛋,不许拖延。” 第263章 没人能取代她 作业收到卫许霁那里,满意拿着一沓收到的试卷,在桌子上轻轻磕一下,唤回发呆的卫许霁。 春末的早晨仍有些凉,但像卫许霁这样脖子上圈着围巾的很少见。 “这次写了吗?”满意从校服兜里拿出盒巧克力,放到卫许霁面前,“我舅舅从瑞士带的,你尝尝。” 卫许霁抽出数学草稿纸,从中取出两张试卷,递给她。 原本不想写的,但是高铁上太无聊,如果不给大脑找点事做,卫许霁会不受控的思念周郁,大脑展播似得重映她镌刻进脑海里的画面,周郁的一颦一笑,周郁被咬得嫣红的肩膀,周郁脆弱的喘息,周郁…… 不过这些内情没必要和满意说。 满意接过试卷,放到最下面,问:“很冷吗?” 卫许霁托着腮,随口道:“不冷。” 和之前一样,嗓音带着距离感,态度也算不上热络。 满意的视线在卫许霁脖子上的围巾上停留片刻,垂落展开的围巾上绣着狗爪。 “围巾很可爱。” 卫许霁这才真正把思绪从周郁床上拽回来,克制地笑,眼里也多了些光彩。 没办法,只要是周郁送她的东西,不管听别人夸多少遍,卫许霁都会觉得开心。 比吃巧克力还让她满足。 卫许霁微微抬起下巴,自然又娇纵地说:“她手巧,又肯为我费心,做得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炫耀的很理所当然,也很明目张胆。 满意失笑,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点头:“你值得这些。” 卫许霁蹙起眉,觉得满意这话的立场奇怪。但她不愿为旁人费心思,趴在桌子上,没再说话。 …… 春秋天温度变化奇怪,中午第三节课结束,温度升高不少,不少人开始脱校服外套,或者拉开衣服拉链。 卫许霁岿然不动,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有女朋友的路望今转过身,趴在卫许霁桌子上,发出小声的哀叹:“靠,明明我也成年了,凭什么我吃得这么素。” 拿眼神点祝简。 祝简视若无睹,咬着路望今妈妈做的麻薯不说话。 卫许霁画小狗的手一顿,问她:“吃得素?你不是无肉不欢吗?” 还是在说衣服颜色?校服不一直是这个配色吗? 卫许霁单纯到路望今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她俩没那啥吗?那这个季节围什么围巾啊?难不成有蚊子? 路望今的视线往卫许霁被围住的脖颈上瞥。 卫许霁破天荒地看懂了,低下头,不再理她。 …… 其实周郁一开始亲的很克制,不过卫许霁太磨蹭,周郁难得被卫许霁磨的生出些火气,在显眼的地方咬了一口,没破,但有个很深的牙印。 只要睡一觉就可以消掉,可惜卫许霁没睡。 夜晚洗漱完,卫许霁换了身短袖短裤,大喇喇的从卫生间里出来。 路望今听到动静,瞪着1.5的视力盯着卫许霁瞧,刚要笑出声,触及卫许霁的手臂,笑脸蓦然僵住。 她唰一下站起身,把在她旁边订正的汪荔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事,上个厕所。” 路望今随手从桌上扯几张卫生纸,快步走到卫许霁面前,纸巾搭在卫许霁腕上,再牵住,把卫许霁也拉进厕所,“你陪我一起。” 徒留312的其他室友面面相觑。 宿舍有独立卫生间,有什么可陪的? 满意放下笔,孟行书忽然开口:“满意,你化学试卷对完了吗?” “快了。” “行,快点。” 与此同时,卫生间内,路望今压低声音骂了几句脏话。 知道卫许霁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路望今刚关上门就松开手,只攥着那几张卫生纸。 垂眼,入目就是卫许霁左臂上狰狞的新鲜的疤痕,看起来还是刀伤。 各种青少年压力大,抑郁自残的帖子在路望今脑海里回荡。 路望今脸色变了又变,急的抓耳挠腮,最后,用尽量平和慈爱慈祥的语气开口:“你心情不好吗?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吗?” 卫许霁被问的莫名其妙,“没有。” 朋友,你这胳膊可不像没问题的样子。 路望今心里咆哮,脸上勉强维持着笑:“咱俩是朋友对吧?” 卫许霁惜字如金:“对。” “那朋友之间互帮互助,很正常吧?” 卫许霁往后退一步,双手抱臂,有些抗拒,“上厕所?我不要给你帮忙。” 路望今一口气没喘上来,恨不得拿手边的沐浴露砸她。 有病吧,谁说这个了! 哦,她刚才敷衍汪荔她们时说的,而且卫许霁好像真有病。 意识到旁敲侧击行不通,路望今努力平复好心情,斟酌着直言:“胳膊是自己划的吗?” 三四道,看起来又深又长。 卫许霁不太想回复,可路望今一副要哭的难过表情,她为难的抿唇,点头。 “和阿郁姐吵架了?”路望今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没有。” 路望今真要哭了,因为着急,话里染上哭腔:“那,那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伤害自己? 卫许霁抬起胳膊一看,看到结痂的伤口。忽的就想起去年,周郁从藏区回来,自己发现周郁胳膊上的划痕,结果被周郁以“抑郁症”蒙骗的事。 福至心灵间,她竟然连接上了路望今的脑回路。 她迟疑的眨眨眼,“你以为我在自残?” “不是吗?”摆在眼前的事。 卫许霁语气平和下来:“我没有自残,我在做的事情也不能告诉你,不过,这样的伤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影响。” 路望今揉揉酸涩的眼眶,想骂她。 都割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影响。 卫许霁往日里没那么多耐心,感受到路望今不似作伪的担心,多说了句:“你信周郁吗?她知情的。” 尽管周郁不赞成。 但周郁的那票反对没用。 卫许霁故意在折腾周郁时多用了些时间,成功让身体素质大不如从前的周郁累的没力气拒绝。 路望今吸吸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卫许霁沉默片刻,忽然说:“周郁之前吃过你的醋,她觉得我会喜欢你。” 这次轮到路望今大惊失色地后退了。 卫许霁摸着伤疤,冷静地说:“事实证明,她就是错了。你关心我,我只想和你做朋友,没有任何杂念。” 卫许霁还记得,周郁忍泪看她,她胳膊上很疼的伤口忽然就不疼了。 周郁问她疼不疼,她说不疼,周郁便用手遮住眼睛哭。 铂金色的戒指晃得卫许霁鼻酸,只是听周郁的抽泣,卫许霁就心痛的无以复加。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甚至没有为担忧她的朋友递一张擦泪的纸。 “她不太自信,我应该告诉她的,我永远不会这样对待第二个人,没人能取代她。” 第264章 纯糖 和周郁打视频时,卫许霁轻声和她说了今晚发生的事,以及最后的感想。 屏幕那边的周郁安静听完,掖掖唇角的笑,“所以小路算宝宝最好的朋友了吗?” 卫许霁摇头,软声道:“不算,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 在桌前订正试卷的路望今磨牙。 靠,又被秀了。 死夹子。 有本事在老婆面前也那副冰山冷漠样啊! 无语。 卫许霁继续说:“不过,除了你,她现在是我的好朋友。” 因为路望今关心她,还给她拿衣服,告诉她记得把伤疤遮住,不然会被人追着问东问西。卫许霁最讨厌别人无休止的问询了。 在路望今下次用一箩筐的话烦她前,卫许霁可以勉为其难的将她与路望今的友谊提一个档,列入好朋友队列。 路望今霎时就不气了。 她转着红笔笑得见牙不见眼,也没心思订正了,满脑子都要把这事给祝简炫耀一下。 卫许霁的好友位诶!祝简是卫许霁的同桌都没拿到,312的其他人也没拿到,她拿到了! 这和捂热冰山有什么区别! 满意和汪荔换了位置,现在坐在路望今旁边,胳膊碰碰笑得夸张的路望今,指着试卷,笑意浅淡:“好了吗?” “没,你写吧。” 路望今听墙角听得上瘾,没心思学了。 …… “周郁,你今天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晕倒?”汇报完自己的事情,卫许霁开始查岗:“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忘记吃药,有没忘记吃饭,有没有和丁云飞说很多话?” “没有没有都没有。” 卫许霁小声轻哼,“你回答好快,是不是不耐烦?” 周郁用手托着脸,掌根抵在下巴处,闻言,茶眸半眯,扯一扯唇,眉眼带笑:“没有不耐烦。” 柔软的像。 卫许霁好想咬一口,周郁樱粉的唇,周郁柔软的耳垂,周郁细长的手指,周郁敏感的后腰,每一处都要咬一口。 她拿出备忘录记一笔,笑着问:“那怎么答得那么快呀?” “呀”字带着波浪号,是无意识的撒娇。 吓得光明正大偷听的路望今打了一个激灵。 “因为一早就在期待你问了。” 卫许霁润润唇,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答案有种她在被周郁等待、被周郁依赖的感觉,心里泛起蜜糖般的甜。 于是不擅长甜言蜜语的卫许霁说:“哦。” 周郁止不住笑,用卫许霁的话反击:“哦什么,敷衍我?” “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敷衍。” “敷衍谁?” “敷衍你。” “为什么敷衍我?” “是没有敷衍你。” “那你哦什么?” “我害羞。”卫许霁耳朵有点烫,她用手摸着,来降温,轻声问:“可以害羞吗?” 周郁没说话。 卫许霁是个乖宝宝,很配合周郁,问一句答一句,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看出周郁没有开口的意愿,便独角戏自顾自说下去。 但偏偏是这副乖巧模样勾起周郁恶劣的破坏欲与绮念。舌尖抵一下腮,周郁忽然就很想回海市见卫许霁。 尽管她们分开不到二十四小时。 好黏人啊周郁。周郁唾弃自己。 视线不经意落到卫许霁特意用衣服盖住的左臂上,周郁温柔的笑冷下来。 “不开心吗?”卫许霁对周郁的情绪很敏感。 脑子转一圈,以为周郁是烦剧组或者丁云飞的事,但宿舍人多嘴杂,她不想当着她们的面说,打算等一会发消息告诉周郁。 卫许霁绞尽脑汁,回忆周郁哄人的把戏,问:“要我哄哄你吗?” “不用,”周郁没否认自己突然转变的情绪,柔软的笑起来:“看到你我就开心了。” 卫许霁深吸一口气,感受胸腔内躁动的频率。她的身体里仿佛还住着一个小人,拿着一把刷子,蘸取周郁的笑,粉刷卫许霁黯淡的心脏。 “我想亲你。” 在宿舍,室友还有新晋好朋友都在听着。 但卫许霁仍然说:“我要请假,周郁,不许拦我,我要亲到你。” 第265章 风景 卫许霁言出必行,说要亲到周郁,讲完题真就准备请假离校。 路望今陪卫许霁下楼找宿管时差点感动的抱着卫许霁哭出来。 卫许霁这个瞧不上天瞧不上地满脑子都是老婆的笨蛋恋爱脑走之前居然不忘给她们讲题,这是多么的感天动地,多么的可歌可泣。 宿管阿姨给班主任打电话时,路望今悄声和卫许霁说:“我真觉得满意对你不太一样。” “说喜欢你吧,不太像,说不喜欢你吧,又太关注你了。” “反正,怪怪的。” “叠个甲哈,我不是挑拨离间,我现在是你的好朋友,犯不着吃她的醋,就是想让你多留个心眼。” 路望今故意把“好朋友”单拎出来,因为这个真的很值得炫耀。 路望今说话不太需要附和,自己就能自己嘚啵嘚嘚啵嘚说好久。卫许霁三心二意的听,没发表自己的看法,沉默的看向窗外。 昏黄的路灯撕裂漆黑的夜,代表着生机的翠绿嫩芽若隐若现的藏在风里,孤寂难捱。卫许霁想,只要再看三个小时的黑夜,她就能抱到她的周郁了。 卫许霁忽然想起被周郁信手涂鸦的《小王子》,小王子很长一段时间的唯一消遣是看日落。 小王子说,有一天他看了四十四次日落。 小王子说,人在难过的时候会爱上日落。 那次她问周郁喜欢什么,周郁说喜欢看日落。 曾经只觉得周郁在骗人的卫许霁在此刻解读出另一种答案。 周郁想表达的是后一句话,‘人在难过的时候会爱上日落’。 周郁是在告诉卫许霁,她总是在难过。 是因为等待吗? 卫许霁沉思,是漫无边际没有头绪的等待让周郁难过吗?毕竟,她等不到周郁时,也很难过。 “同学,你班主任批假了,给你的家长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宿管阿姨把电话挪到卫许霁的方向。 卫许霁道了声谢,收风筝一样扯回飞远的思绪,下意识输入周郁的号码,再删掉,换作庞喜的,拨通。 路望今在一旁看着,哈哈笑出声,宿管看她一眼,赶她回去休息。 路望今点头说好,趿拉着拖鞋往外走。 卫许霁和庞喜没什么好聊的,说完目的,放下电话,将代签的借条放到口袋里,竟然是和路望今一前一后出去的。 “诶,你怎么一离开阿郁姐就变成闷葫芦了,我说得那些你听到了吗?”路望今鬼鬼祟祟地问。 “嗯。” “当事人什么看法?” 卫许霁抿抿唇,眼皮落下来,看着宿管阿姨正在打开的宿舍门,有点嫌弃,“你很闲。” 也不知道那个字戳到路望今笑点了,路望今扶着墙乐得直不起腰。 宿管阿姨又在催路望今回去了,路望今应得勤快,腿却没动,十分人情世故的把阿姨夸成花,又得到两分钟豁免权。 “晚上看你的伤口好像没发炎,恢复的不错,不过该上药还是要上药的,至少能降低被感染的风险。” 路望今收起不正经的做派,认真说:“在卫生间里没好意思说,毕竟咱俩的友情完全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现在晋级了,多两句嘴,别介意。” 卫许霁看她一眼,不太习惯路望今成熟的模样。 而且…… “你一直挺多嘴的。”卫许霁直言不讳。 有点吵,有点烦。 不过她不介意。 因为…… “周郁说,废话多的人没什么心机。” 废话王路望今磨牙,周郁说周郁说周郁说,见过妈宝,见过爸宝,她还是第一次见老婆宝。 “死恋爱脑,和你老婆双宿双飞恩爱缠绵亲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吧。” 听起来像是祝福,卫许霁含蓄点头:“谢谢。” 路望今:……服了。 …… 庞喜开车来接她,直接送到高铁站。 卫许霁入站买票时,找地方停完车的庞喜小跑着跟过去。 注意到卫许霁不善的视线,庞喜尴尬着解释:“夫人让我保护您。” 虽然她觉得被汽车撞出一身血睡一觉就活蹦乱跳的小雇主不需要她保护吧,但食人俸禄忠人之事,工作还是要做的。 “我可以帮您拦狗仔和私生偷拍。” 庞喜尽量让自己的价值与周郁的职业挂钩,果然,小雇主脸色好看许多。 上车后,庞喜调节座椅,想盖上毯子躺下假寐——不能真睡,还得保护雇主,她只是假寐。 扭头就看到过道左侧f座的小雇主洁癖发作,拉下茶桌板,用湿巾擦拭完用纸巾擦,如此擦两次,再把书包放上去。 右手托着腮,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祖宗,上一天课你是一点不累啊。 实在不行躺着玩会手机呢? 想起来上次小雇主和她并排坐在毗邻的ab座,自己偷看小雇主聊天被抓包的事,庞喜叹口气,也不是不能理解叛逆期小雇主的决定。 这样想着,庞喜又苦兮兮把座椅调回去,坐好,守着她。 …… 卫许霁半点没将路望今关于满意的叮嘱放在心上,她不太喜欢思考别人,在卫许霁看来,思考别人比做语文抄写作业还浪费时间。 她在想周郁。 黯淡的夜幕低垂,卫许霁看着车窗外倒流的灯火,或来自林立的高楼,或来自散落的村落,想周郁会不会在坐车时也这样发呆思念她。 想周郁藏在家里的模型,一个个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是不是修改过很多次,是不是思之如狂时会看着模型流泪。 想周郁在承认身份前,曾经给她讲过的过往。 想那些热闹、轻松、自由之外周郁没有告诉她的,周郁喧嚣而张扬青春里不为人知的角落—— 堆积着模型,堆积着画像,堆积着运算符号,堆积着潮湿的思念,堆积着发霉的曾经。 以及周郁颓丧而封闭的心。 ——“我喜欢看日落。” ——“you know—one loves the sunset, when one is so sad……” 周郁从来不是主动选择骗她的。 卫许霁想,周郁是知道当时的情况下捧出自己的心只会被眼盲心瞎的卫许霁践踏,所以自我保护的选择了将自己的真心话藏起来。 这不算骗人。 卫许霁误会周郁太久,太晚听懂周郁藏匿在最深处的话。 列车到站,卫许霁看到了周郁。 出站口,周郁双手抱臂,带着黑色口罩,发髻松散自然,穿了条质感很好的长裙,上身搭一件白色小西服,安静的站在那儿。 周郁问:“怎么不和我说车次?” “拍戏很辛苦了,不想让你再跑一趟。”但周郁还是来了,卫许霁喉头干涩。 周郁笑眼弯弯,说:“长生是在照顾我呀。” “我以为你听完故事就睡了。” “睡了,后来又醒了。” 扶着卫许霁的胳膊,周郁活动一下脚踝。 卫许霁问:“你怎么不问问我什么时候到?” “你总会来的。” “万一没来呢?” 周郁笑容更盛,“会有这个万一吗?你都不要我拦你了,肯定会来的,老师不批假翻墙也要来的。” 没人比周郁更了解卫许霁。 但卫许霁今天偏要刨根问底,“万一真的没来呢?” 周郁眉头轻轻蹙起,似乎才料到有这个可能,又很快松开,笑起来:“那我就去找你嘛。” “你不会不想见我,没来肯定是被突发状况绊住了,那我就去找你嘛,陪你克服困难,解决麻烦。” 卫许霁心脏惴惴的疼,“你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等你怎么能算浪费时间呢?”清泠的嗓音里满是不认同,“长生,只要能见到你,中途的每一秒等候都是能分享给你风景。” 第266章 你不是别人 “我只请了一晚的假。” 酒店套房里,卫许霁坐在周郁腿上吻她,声音又喘又娇,“我以为我对你的喜欢与思念一个吻就可以抒解。” “怎么办啊周郁,一个吻远远不够,我不想欺负你的,但是一见到你,就想要更多,更多。” “你帮帮我吧。” 卫许霁带着哭腔祈求。 周郁胸口剧烈起伏着,胳膊无力地搭在卫许霁的肩上,眼尾浸染欲念。 她撑着最后的理智,说:“去床上。” 昨夜在浴缸里闹的太久,坚硬的浴缸硌得周郁浑身不舒服,直到现在腰都有点酸,不能再在沙发上了。 …… 三分钟后。 周郁好气又好笑的拍拍窝在她怀里的卫许霁,尤嫌不过瘾,又在卫许霁毛绒绒的头上揉一把。 她无奈叹气:“我衣服都脱了,你说的帮你,就是这样?” 卫许霁松开樱粉色的果冻,仰头看周郁,脸上洋溢着餍足又顽劣的笑。 “明天你还要上班,我还要上课。”卫许霁圈住周郁的腰,小声辩解:“让你请假你又不愿意,我也很想和你颠鸾倒凤鱼水之欢的。” 周郁:??? 这都是从哪里学的破词! “你睡嘛,我不吵你。” 话罢,又着急的去吃果冻。 周郁:…… 周郁揉揉眉心,“我睡不着。”掐住卫许霁的脸颊,迫使她松开嘴,然后把人拉起来,搂在怀里。 “长生,听话,你睡一觉,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还能不能恢复。” “能吧。” 卫许霁下意识安慰周郁,却没答应睡觉的事。 怕周郁看到伤口难过,还藏起左臂。 想了想,卫许霁主动拉下周郁的衣服,遮住诱惑着她的食物。 不过手感太好,她忍不住多摸了一下,然后在周郁哑声的轻笑中松开手。 “周郁,你的体温好像升温了。” 乌瞳里闪烁着狡黠又满足的光,卫许霁终于找到理由,又将手送进去,慢吞吞地说:“之前亲着,像是凉玉,像刚做出来的奶油冰激凌。” 周郁确信,卫许霁在回味。 她不想听这种混账话,用手捂住卫许霁的嘴,忍着笑说:“不要胡说。” 卫许霁哼哼几声,以示不满,却顺从的亲亲周郁的手,没再继续挖掘这个话题。 而是问周郁:“我是你身体的解药,对吗?” 小臂贴在周郁回温的脊背上,过分修长的手攀住周郁的肩膀,卫许霁认真地说:“你之前的那套虚不受补的理论不适用于你我,你因我而衰竭的身体也只有我能挽救,对吗?” “……” 卫许霁知道答案了。 “周郁,下次不可以这样。” 她有点想哭,但周郁做的一切是为了她,如果她哭了,好像有点不识好歹。 她乖巧枕在周郁旁边的枕头上,安静下来。 周郁的几缕发丝垂到脸侧,卫许霁伸出右手帮忙捋好,绕到周郁耳后。 两人视线对上,沉默片刻,周郁半阖上眼皮,卫许霁便心领神会地凑上去吻她。 …… 卫许霁觉得她该说点什么。因为她实在有许多话想对周郁说。 但她又很不会抓重点,看周郁不困,索性把今晚从打电话、到请假、再到看到周郁时的心理活动一股脑的倒给周郁看。 长篇大论的后果就是把自己说得口干舌燥,卫许霁不想离开温柔乡去喝水,亲亲周郁,当作补补水分,再继续说。 而周郁从始至终没有打断她,漂亮的茶眸温柔的注视着她,证明自己在倾听,右手捏着卫许霁空落落的左手无名指玩。 把压在心口的东西搬开,卫许霁贴在周郁唇畔呢喃:“我哪里有说错吗?” 周郁这才开口:“没有说错。长生,你很聪明,也很敏锐。” 或者是敏感。 人也无法理解曾经的自己,有些在现在的周郁看来有些别扭的心理,被卫许霁提炼出来,标记注释,承认并肯定周郁当时的情绪。 而且,小师妹的描述能力提升不少,不少她遗忘淡化的事情,一经卫许霁提起,就宛如画卷在周郁面前展开。 周郁温和的把话题扯开,不愿意多谈:“所以老婆你语文不及格是不是因为把心思全用在研究我了?” “对。”卫许霁理直气壮。 周郁食指点一下卫许霁的心口,被卫许霁按住。 “我刷视频,刷到有人教高情商、教人情世故,我不喜欢那些,从我来到这个社会就不喜欢。” 卫许霁闷声说:“那些东西是讨好媚上的手段,也是上级对下属控制的枷锁。” “我不喜欢对别人卑躬屈膝,委曲求全。” “但你不是别人,周郁,我喜欢讨好你奉承你迎合你,我喜欢猜你的心思,解读你的话语。” 第267章 关东煮 因着周郁的强烈要求,卫许霁躺在周郁怀里,勉强睡了两个小时。 睡醒睁开眼,就见周郁正垂眸瞧她。 这样的场景很少见,毕竟平常周郁的作息很规律,不存在比卫许霁早醒的情况。 脑子还有些朦胧,智商没有正式运作的卫许霁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在周郁颈边蹭一蹭,声音喑哑暧昧:“周郁。” 卫许霁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就是想叫叫她。 可惜没漱口,不然该就着这个姿势接吻亲一会儿的。 这样想着,卫许霁咽一下口水,搂住周郁的腰。 “快四点了。”周郁拿起枕边的黑色手表看时间,然后和以往每次起床一样,自然地对卫许霁说:“来,我给你戴上。” 卫许霁打一个哈欠,把胳膊伸过去。 少女皓白的细腕上一处有不太明显的压痕,往上,是软肉覆盖着的小臂,看不到一点肌肉痕迹,仿若汝窑烧制出的白瓷。 而破坏它成为传世名作的,是内里那四道深浅一致的刀口,排列整齐,结痂剥落,露出新长出的、比周围肌肤略凹陷的粉肉,漂亮又突兀。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突兀的。卫许霁之前受伤,不管多重,睡一觉,身上便找不出一处疤。而不是这样,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 右手的食指托着卫许霁的腕口,周郁沉默的盯着新肉看,另一只手照常给卫许霁戴手表。 扣上手表,她拉住卫许霁想抽回去的手,声音有些闷:“没痊愈。” 卫许霁下意识想问什么痊愈,忽然想到落到周郁眼前的胳膊,心咯噔跳一下。 不是为自己特异能力消失而惊慌,而是…… 卫许霁仓皇的爬起来,盯着周郁的眼睛,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问:“你生气了?” 她看一眼胳膊,伸手摸了摸,着急而无措的解释:“这次和之前不一样,这次放的血多,可能恢复的慢一点,但也在恢复,不是吗?” “而且,而且,你的体温在升高,心跳声也比往日清晰,我的血是有用的,这说明我的血对你的身体来说是有用的。” “只是用不死不灭的诅咒来换取你的健康而已,这很值得的,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交易了。” 死不掉是一种诅咒,卫许霁相信周郁能明白。 卫许霁握住周郁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侧,纯粹深邃的乌瞳盛满恐慌,她的声音在抖:“不要因为这样就不肯让我继续救你,周郁,我们说好的,不要留我一个人。” 敏感有敏感的好。 善解人意也有善解人意的不好。 卫许霁对周郁的揣摩已经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仅凭三个字就判断出周郁的心理。 周郁即将脱口的“要不算了”被卫许霁环环相扣的话堵在嘴边,哽塞住,说不出口。 “师姐,你不能这样对我。” 这句话重锤般砸下,周郁看着卫许霁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便真的讲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泪眼朦胧中,两人彼此对视许久,卫许霁再三确认,才敢相信周郁的退让,跪坐在周郁身侧,捂着脸嚎啕。 哭周郁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身体。 哭自己终于可以摆脱梦魇般的不死不灭,以及那看不到尽头的长生。 再多的卫许霁就解读不出来了,她做不到像解读周郁那样解读自己的情绪,因为她从未为自己那般费心过。 可这两条就够了。 这两条就够让周郁心疼她了。 …… 庞喜有点摸不清现在的情况。 她开着车,偶尔看一眼后视镜,就看到卫许霁和周郁坐在后座,亲密又和谐的依偎在一起。 但她接到卫许霁的电话去敲门时,卫许霁背着包,眼圈通红,分明是哭过。 能让小雇主流泪的寥寥无几,用头发丝想也知道是因为周小姐。 可小雇主又总在笑,以往在外人——庞喜很有自觉性,这里的外人是指庞喜自己——面前,还要稍微收敛一些,笑得克制。今天的小雇主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开心”二字,黏在周小姐身边,笑容就没落下去过。 庞喜暗叹,这就是恋爱的威力吗?恐怖如斯。 …… 送走卫许霁,周郁在高铁站停留一会,看卫许霁所乘坐的车次驶离站台,才踩着未明的夜去取车。 现在还不到五点。 今天七点半的戏,七点之前过去就行。 周郁开车绕着东阳市转,路过一家未打烊的7-11,倒回去,戴上口罩,下车去买吃的。 在货架上挑酒时,周郁兜里的手机震动一下,接着是许多下。 周郁拿出手机,看到卫许霁发消息难过忘记陪周郁吃早饭了,剩下十多条是重复的【不开心】三字。 周郁阴郁的心忽然得到喘息的机会。 思索着,她单手打字,回复:【我现在在便利店,等会……】视线在店内看一圈,继续打字:【吃关东煮】 卫许霁秒回:【我也要!】 甚至精挑细选发来一个小狗咬着碗的表情包。 可爱的要命。 周郁掖一掖笑:【我给你点】 卫许霁:【要一模一样的!】 周郁:【好】 卫许霁:【你陪我吃吗?】 周郁:【打视频陪你吃】 卫许霁:【打视频?那如果我吃到不喜欢的,就没办法放到你碗里了,对吗?吃完饭,我也没办法亲你,没办法抱抱你,没办法说爱你,对吗?】 小心思昭然若揭。 周郁眼里露出细碎的笑意:【我爱你】 卫许霁:【我爱你!!】 周郁看着那两个惊叹号,抠字眼,斤斤计较地说:【别人都说“我也爱你”的】 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闪烁许久,卫许霁发来一段话:【不是因为你爱我,我才爱你的,我爱你没有先决条件。】 卫许霁:【总之,我爱你,非常爱你,请不要为我难过,监护人,我很开心自己能为你做些什么。】 原来是发现周郁不开心了。 将手机揣进兜里,周郁忽然丧失了借酒浇愁的兴趣,因为她发现自己有点开心,有点满足,而且,她不打算让自己的坏情绪继续影响卫许霁。 毕竟她的长生那么可爱。 挪到关东煮锅前,周郁要为她的小女朋友挑早饭了。 第268章 赡养费 丁家的资料是卫许霁临走前交给周郁的,彼时周郁手里拎着一袋垃圾要去丢。 如此巧合下,相信玄学的周郁认为,那份资料和手里的垃圾差不多。 事实证明修行之人的预感是准确的。 那份pdf长达五十多页,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有三页,鸡飞狗跳的乌糟事有三十多页。 周郁感觉自己在看现代版《红楼梦》,复杂版《雷雨》。 算了,不能这样形容,侮辱《红楼》《雷雨》了。 发消息找金宝确认过信息来源与可信度后,周郁把那份pdf存到网盘备份,多留存几份,只是犹豫不决要不要给俞敏看。 和丁云飞的相处没什么变化,周郁最开始将她当作前辈,如今依然是前辈。 丁云飞几次约周郁私下详谈“认祖归宗”事宜,都被周郁找借口推了。 不是打游戏就是背台词。 丁云飞便摆出长辈的姿态,以训诫的口吻对周郁说,年轻人要出门,要社交,要多走走。 于是丁云飞下一次约周郁,周郁以与朋友约好打球推辞。 周郁将这些事当故事讲给卫许霁听。 “她说丁展生而不养,是丁展的错,但死者为大,丁展毕竟是我亲爸,多少要顾惜丁展的亡魂。” “好矛盾啊她,前二十多年丁展都死人一样,生而不养了,我还顾惜他干嘛,真的不是在火上浇油吗?” “如果换作前世,别人对我说‘死者为大’‘顾惜亡魂’这种混话,我提剑就把那人杀到亡魂寂灭。不过是该死的人死了,有什么好顾惜的。” 这话说得意气风发锋芒毕露,又是曾经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唯我独尊的骄傲模样。 也是,敢抗衡天道法则的人,怎么会因为所谓的“血缘”就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呢? 卫许霁热切看着周郁,满心欢喜。 周郁深呼吸,再缓缓吐出,无意识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这个习惯是从卫许霁那里学的。 模仿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领,也是靠近旁人时所带来的不可避免的弊端。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可以理解为,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彼此熟悉了解,自己不由自主模仿学习对方的概率也就越大。 就像卫许霁所说的,周郁有一部分注定要打上属于卫许霁的烙印。 “认祖归宗……我不明白,封建社会都推翻一百多年了,这种前朝余孽的思想为什么还那么盛行?” “这和争夺抚养权有什么区别?哦,我成年了,不用给赡养费。” 卫许霁撑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忽然说:“这个角度,你的嘴巴看起来好好亲。” 周郁:“……” 路望今和312的室友:…… 卫许霁便心满意足的看到屏幕里周郁无意识蹙起的眉舒展开,冷漠的脸上像是裂开一道缝,露出温暖的内里。 卫许霁当然不是色欲薰心,满脑子只剩酱酱酿酿的人。 她是看出周郁提到“认祖归宗”,心情不大好,才故意搞怪,哄周郁开心。 至于让周郁烦躁的丁家人,卫许霁还要仔细斟酌过方法和界限,才能动手处理。 不然万一处理方法太过,平白惹得周郁不开心,或是脏了周郁风光无限鲜花着锦的灿烂之路怎么办? 她可真是全心全意为周郁的好老婆。 周郁显然也反应过来卫许霁的意图,噙着笑,明眸善睐,无奈又纵容地说:“你啊你啊。” 卫许霁戴着耳机,她很吝啬,不想将周郁私下里温良的模样分享给其他人看,因此其他人往往听不到周郁的声音,只能看到卫许霁的独角戏。 就比如,路望今看到卫许霁扬唇,说:“我啊我啊。” 明明听过不少次卫许霁对周郁撒娇,路望今还是莫名打一个冷颤。 身为卫许霁心里仅次于周郁的好朋友,路望今觉得,她的好朋友双标的好像有人格分裂。 一转头,和汪荔换了位置的满意心不在焉发着呆,视线的焦点是卫许霁试卷上工整的名字。 路望今心惊胆战地咬笔盖:就说满意很奇怪吧! 另一边,周郁分享完故事,凝视着卫许霁,认真看了一会,心平气和多了,笑着问卫许霁:“长生,你觉得丁家和江家哪个乱?” 卫许霁托着腮沉思,将卫京玉曾经透露给她的有关江家的内幕消息,与金宝让人调查出来的丁家的消息,做对比。 良久,卫许霁道:“各有各的烂法,实在比不出胜负。” 江家养蛊,彼此竞争蚕食又依附支撑,江家子弟对同辈的关系一般,不会发展出其他情愫,大多是目无法纪仗势欺人的纨绔。 丁家的权势差点,但绵延时间长,规矩也多,自带一股腐朽的棺材味,对外形象相对来说不错,但内里藏污纳垢,私生活乱的比焦大骂的还过分。 卫许霁看到pdf里的情报时,第一反应是,怪不得俞敏那样教养良好的人会直接咒骂丁展死的晚。 一个和家族半数女性有染的烂人。 焚灯都不够格。 俞敏只是骂几句,简直太善良了。——不过也不排除俞敏不知道实情的可能。 周郁被卫许霁的说法逗得哈哈笑,拿着保温杯喝了口水,润润嗓。 为了适应周郁身体的变化,保温杯里不再是纯粹的冰块加冷水,而是换成了正常的温水。 喝完,周郁放下保温杯,身子往前挪了挪,手腕搭在膝盖上。 纤细的食指与中指错落敲在膝盖上,周郁不想继续比烂大会,扯开话题:“我妈不知道丁展家里的事,你先别和她说。” 卫许霁很想告诉周郁多虑了,俞敏不待见她,才不会单独见她。 更不会和她讨论这些感情纠葛。 但她还是乖巧应下,毕竟这是全然没有难度的问题。 隔天,满意来敲卫许霁的桌子。 “班主任叫你去一趟办公室,说你妈妈来了。” 卫许霁推开门,见到的是神情憔悴的俞敏。 卫许霁:…… 第269章 我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有时候卫许霁真觉得师姐不愧是师姐,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尽在周郁的掌握之中。 如果周郁昨晚不提醒,卫许霁根本不会想到“俞敏私下主动单独见卫许霁”这件事有多荒谬多离奇。 然而这件荒谬离奇的事确实发生了。 大概是因为常年钢琴表演以及做比赛评委的缘故,俞敏坐姿放松而端正,双手交叠,搭在腿上,不怒自威,比班主任还像老师。 ——哦,卫许霁反应过来,俞敏是音乐学院的教授。 见卫许霁看着自己不说话,俞敏揉揉手背,疲倦的开口:“小霁。” 算给卫许霁递了个交流的台阶。 卫许霁乖巧颔首,忖了忖,道:“母亲。” 俞敏:…… 见过卫冉婷的班主任:…… …… 咖啡馆的包厢门关上,俞敏捏着小汤匙,搅弄杯里的拿铁。 卫许霁能闻得出来,俞敏手上那杯和周郁喝过的很不一样,带着柑橘调的茉莉花香。 卫许霁垂下眼帘看自己面前那杯卡布奇诺,有一搭没一搭的想,应该是不同产地的咖啡豆,周郁说过,产地不同,甚至烘焙方式不同,做出的咖啡味道都会天差地别。 对于嗜甜的卫许霁来说,就是天差地别、别出心裁的难喝。 因此周郁后来就不怎么带卫许霁喝咖啡了,自己喝过,回家也要先刷牙漱口,再去亲卫许霁。 只有在周郁玩心大发,想捉弄卫许霁时,才会勾着卫许霁接一个苦涩回甘的吻。 ——嗒。 金色的小汤匙轻轻磕到陶瓷杯的杯壁。 卫许霁回神,意识到自己在当着周郁母亲的面想东想西,不免尴尬,抬眸看俞敏,堆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肉眼可见的紧张。 俞敏要开门见山的心思一歇,改口问:“听你妈妈说,你喜欢吃甜,要不要再加些糖?” 卫许霁的口味其实是周郁说的。 但俞敏被卫许霁在办公室里脱口而出的那句“母亲”堵得心口疼,这就导致了她不是很想为这段她不看好的感情添砖加瓦。 鼻腔里的感官细胞嗅探到奶泡下的苦涩,卫许霁摇摇头。 “那吃甜品吗?” 卫许霁仍是摇头,默不作声。 俞敏多少知道一点卫许霁的性格,也没说什么,自觉铺好台阶了,喝一口咖啡,步入正题,问:“周郁生父的事,你知道多少?” 终于来了。 卫许霁坚守自己对周郁的承诺,不假思索地说:“不知道。” 俞敏几不可察的笑了一下,弧度很小,卫许霁差点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俞敏放下咖啡杯,偏头,用打量的目光看她,下巴轻点,问:“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不会撒谎。” 卫许霁抿抿唇,点头:“有。” 俞敏随口问:“谁?” 卫许霁想直说周郁的名字,但这样似乎不大礼貌,毕竟自己比周郁小一些,周郁的母亲可能会生气。 犹豫过后,卫许霁道:“你女儿。” 俞敏:…… …… 空气陷入尴尬的寂静。 俞敏吐出几口气,端起咖啡杯沉闷的喝了两口,才舍得重新将视线挪到卫许霁身上。 小孩穿着附中的校服,蓝黑色的,拉链拉到顶端,衣领立起来,遮住脖子,胸口前别着铭牌。 俞敏忽然想到,这几年附中的校服没改版,当年周郁穿的也是这套衣服。 只不过周郁很嫌弃这套衣服。甚至,拿到校服的那天,周郁直接对俞敏说:“妈,校服太丑了,我想转学。” 俞敏很不能理解女儿的审美。 明明那套校服周郁穿着很漂亮,又青春又明媚,世界上最美好的词堆砌在一起形容也不为过,怎么就丑到要转学了? 再比如,明明都大学毕业了,以往也没表露出对同性的特殊偏好,周郁怎么就突然喜欢上一个稚嫩青涩的小女生了? 俞敏沉思着,余光注意到卫许霁端起咖啡杯,浅尝一口,差不多只是上唇碰到咖啡液,眉头便皱到一起。 娇气。 俞敏在心里评价。 女儿居然会喜欢一个这么娇气的女生,真是搞不懂她们年轻人。 这么想着,俞敏拿起手机,扫卡牌上的二维码,点了一堆甜食,又勾选了加糖的热牛奶。 看卫许霁没有放下咖啡杯的意思,俞敏伸手接过,放到自己手边,问:“你是不是知道我会来找你?” 卫许霁看一眼卡布奇诺,“不知道。” “又撒谎。” 卫许霁的注意力从卡布奇诺上抽离,看着俞敏倦怠的神色,抿唇,说:“我没觉得阿姨您会来找我。” “所以,她将所有事告诉了你,但让你别和我说?” 不知怎么,这话听起来有点无助。 介于俞敏是周郁的母亲,卫许霁破例做了一次阅读理解,解构俞敏最后的那句话——像是不被信任,又像被亲近之人背叛。 卫许霁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久到俞敏喝了半杯咖啡,久到服务员敲门送来俞敏为卫许霁点的甜食。 门再度被关上,咔的一声,像是将她们锁在幽闭而无法逃离的船舱里。 驾驶这条小船的,不是俞敏,也不是卫许霁,而是不在场,但与两人密切相关的周郁。 “甜的,吃吧。”俞敏冷淡的开口。 俞敏不愿再去看卫许霁,却又在饼干脆响时,兀自开口:“我和周郁生父的婚姻很儿戏,闪婚闪离,那时年轻,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幼儿园开展亲子运动会,旁人都有父亲,她没有,很多项目不能参加,她不哭不闹,趴在我的腿上睡觉。” 那么乖的小团子,又白又软,会叫她妈妈,会抱着她撒娇。 那时,小团子的怀抱很温柔,像是燃烧着的暖炉,贴得近了,偶尔还会觉得烫。 朋友摇醒小团子,问她:“小锦小锦,你爸爸呢?你爸爸怎么没来?” 小团子揉着眼睛,含糊地说:“我不需要爸爸,我有妈妈。你们需要的爱两个人才能给到,我需要的爱,我妈妈一个人就可以给我了。” “真的吗?”小伙伴大惊小怪。 “真的啊,我妈妈很厉害的,还会弹钢琴,是大钢琴家。” “哇!” “我妈妈说,我以后也会是钢琴家。” “哇,小锦你好厉害!” 小团子说:“是我妈妈厉害!” 稚子无心却残忍,周郁读初中前,俞敏总在担心周郁会不会因为单亲家庭受到同龄人的排挤或欺压。 没有。幸好没有。 周郁还交了一堆朋友。 在俞敏的担心忧虑中,周郁翩然长大,愈发聪颖机智,愈发独立稳重。 直到某一天,周郁突然变得沉闷,突然抗拒去做曾经骄傲的钢琴家,突然长出能逃离俞敏的翅膀,突然搬出去,突然变成同性恋。 俞敏总是在想,女儿怎么成长得那么快呢? 是在她说不学钢琴就别想找我要钱之后吗? 可她知道周郁去赚学费后,就给周郁的卡里打了钱,之后每月的零花钱就没断过。就那一次狠话,周郁为什么一直不原谅她? 俞敏眼眶湿润,努力眨了眨,不想在小辈面前落泪,轻声道:“我不想看她受到伤害,你太小了,二十都不到,不够稳重,浑身尖刺。”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卫许霁,是在家门前的监控里,看卫许霁把女儿气到发病,却头也不回的离开。 哪个母亲会放心? “阿姨,我……” 俞敏打断她:“听我说完,我不赞同你们在一起,我后来,乃至现在,之所以能与你心平气和的说话,都不过是因为知道她很在意你。” “丁家的情况我了解不多,也不关心,但我不想让那群别有企图的烂人把主意打到……我女儿身上。” 俞敏有些哽咽,“我就她一个孩子,我不想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可她遇到危险困难却不找我,我想帮她都找不到途径。这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事关周郁,冷漠的卫许霁也不由得被触动,吸一吸鼻子,突然簌簌落泪。 俞敏表情一滞,忙不迭拿纸巾,递给卫许霁。 卫许霁接过,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还记得道谢。 “阿姨,您不要误会,是我查的丁家,是我先知道的情况,才发给她。不是她相信我而不相信您。” 卫许霁先为周郁正名,才说:“如果您一定要知道,请允许我打电话问周郁,经她同意,我会告诉您的。” “我答应她的任何事,都不想让她失望。” 第270章 知母莫若女 知母莫若女。 周郁能猜到俞敏把卫许霁当突破口,自然也能猜到俞敏会用什么方法来攻克卫许霁。 因此接到卫许霁的求助电话,周郁也没多意外。 她淡定和来找她说话的丁云飞颔首,指指手机,抱歉的笑一下,将戏做足,在人前装的挑不出一点毛病,才转身去自己的休息室接电话。 “怎么还哭了?”周郁无奈又宠溺,随手检查室内有没有窃听器或摄像头。 卫许霁吃着华夫饼,已经没在哭了,看一眼俞敏,在发呆。卫许霁轻声问:“你怎么知道?” 周郁确认室内没有多余的电子设备,放心的仰倒,躺在沙发上,扯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漫不经心的回答:“就是知道。” 卫许霁的声音很闷,带着明显的鼻音,听不出来才有鬼。 卫许霁显然很不满意这个回答,但碍于俞敏在场,且前不久俞敏还说她年纪小,不稳重,浑身尖刺,因此卫许霁只是沉默一瞬,没有揪着这个话题追问。 她先照常问一下周郁的情况,再把俞敏说的话转述给周郁。 俞敏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卫许霁的记忆力那么好,每句以“阿姨说”开头的,内容与俞敏说过的话一字不差。 听卫许霁认真转述,当事人俞敏尴尬不已,坐立不安,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一口。 满脑子都是: “啊?我这么肉麻吗?” “啊?我用这个词了吗?” “啊?我当时是这个语气吗?” 一杯咖啡见底,俞敏放下杯子,就见全神贯注和周郁讲电话的卫许霁忽然扭头看她一眼。 然后内鬼似得分享给周郁:“周郁,阿姨的拿铁喝完了。她的咖啡闻着有柑橘调的茉莉香,是危地马拉的冰咖啡吗?” 俞敏:……服了,鼻子也跟小狗似的,那么灵。 另一边的周郁听到俞敏叹气了,笑起来,用撺掇的口吻对卫许霁说:“你问她呀,她比我多喝那么多年咖啡,肯定比我知道。” 卫许霁便老实的把问题抛给俞敏。 俞敏没计较周郁的恶趣味,认真解答:“耶加雪菲。” 卫许霁不是答案的生产者,是答案的搬运工,问周郁:“耶加雪菲是什么?” “一个种植咖啡的小镇,在埃塞俄比亚。” “这个你都知道!” “厉害吧。”周郁臭屁又得意。 她当然会知道,俞敏口味这么多年没变过,茶叶只喝铁观音,咖啡要耶加雪菲的手磨,就连家里的牛奶,也固定是同一个牌子。 耳濡目染下,周郁自然不会忘记。 卫许霁不知情,很捧场,由衷地夸赞:“你最厉害了。” 俞敏揉揉眉心,不知道话题怎么偏到这种程度。 还好卫许霁不忘初心,继续做俞敏的发言人。 长串的话总算到结尾,卫许霁没有掺杂半点自己的情感倾向,像是在解一道超纲题,问周郁:“你的意见呢?” 周郁没有过多犹豫与纠结,像是一早就在期待这个问题,说:“我来和她说。” “你答应了?” 周郁被卫许霁的语气逗笑:“不可以吗?” 没有不可以,只是…… 算了,没有只是。 顺从周郁的意见,卫许霁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俞敏,安静做个隐形人,吃俞敏给她点的甜食。 有个巧克力脆饼很好吃,卫许霁很喜欢,小仓鼠似的吃得脸颊鼓起。 俞敏时不时看卫许霁一眼,只发出语气助词做简单附和。 卫许霁隐约能听到周郁在说什么,不是实情,周郁三分遮,四分瞒,把十分的过错掩饰到三分,不让太恶心的事污染俞敏的耳朵。但即使这样,俞敏的脸色还是蓦然褪色惨白,嘴唇翕动,骂了句“畜生”。 太文明了,怪不得周郁说让她来,要是卫许霁把实情吐露出来,俞敏不得被恶心到做噩梦。 卫许霁再次佩服周郁的足智多谋。 等她们聊完,周郁就着急去拍戏了。 俞敏对卫许霁的态度愈加柔和,带卫许霁吃了顿午饭,期间又问了几句周郁平日里的生活状态,以及卫许霁关于未来的规划,才将卫许霁送回学校。 今天一天俞敏对卫许霁说的话,比去年一整年加起来还多。 卫许霁大胆猜测:有没有可能,周郁的母亲没那么反感她了? 肯定是这样吧。 …… 晚上打视频,卫许霁小心把这个发现讲给周郁听。 周郁含笑点头,夸她:“宝宝好聪明。” ? 这个反应,不对劲。 她迟疑的从周郁的笑里读出答案:“你早就猜到了吗?” 周郁装傻:“猜到什么?” 卫许霁了悟,她不可置信道:“你就是知道,你算好的,你把我和阿姨当笨蛋骗,对不对!” 路望今担心的往后仰,看卫许霁一眼,确认没事,扭头对上神色怪异的满意。 路望今摸摸鼻子,装没看到。 周郁活动一下胳膊,手里的剧本卷成筒状,敲敲脖子,长舒出一口气。 “不是当笨蛋,是希望我妈对你的态度再软化一点。”周郁温柔地解释,“我妈吃软不吃硬,我说你有多好多好,她只觉得我情人眼里出西施,要让她看到,才会相信。” “这次的事正好是个契机,所以我和她透露丁家不太平,丁家人对我有所图谋。我妈担心我,自然想帮我,但我又不给她透露更多的消息,只说你知道原委,能护一护我,她自然而然就会来找你。” 周郁盘腿坐在床上,昏黄的床头灯晕染她温柔的眼眸。 她看着屏幕,挽唇笑:“主要是你,你的表现让她觉得可靠放心,让她愿意了解你。” “只要了解你,没人会讨厌你,长生,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卫许霁喉头有些痒,上下滚了滚,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郁沉眸凝视着卫许霁,茶眸在光线的氤氲下并不太明显,她看出卫许霁的低落。 周郁又道:“而且,也不完全是为了你。我妈担心我,肯定会询问丁家的事。她知道我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我说了,她会猜到我在隐瞒。但如果在我这碰壁,去找你,通过你得到我的答案,可信度就提升不少。” “所以,谢谢宝宝帮我这个忙,没让更肮脏的消息传到我妈的耳朵里。” 第271章 不足为外人道也 因为拍摄途中更换过导演与制作班底,这部戏比预期晚一周才杀青。 杀青宴过半,酒酣意浓,包厢内云雾缭绕。 周郁受不了这个环境,哪怕戴上口罩打游戏都待不下去。 她少见的维持不住连良好的教养,拉开椅子,招呼没打,径直出去了。 天色浓稠,不见晨星,泼墨的云遮住半轮微弱的月。 店招牌一闪一闪,霓虹光映在地上。 食指勾下口罩,周郁停在路边的迎宾树前,安静地吐息,似乎这样就能把自己吸入肺腑的烟雾酒气排出来。 眼睫低垂,下颌绷紧,茶眸里藏着晕染不开的烦躁与厌恶。她冷眉看地上的影子,腰微微弯着,有些斜,是虚晃的黑色,光与影的界限不甚明显。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周郁站直身体,拉上口罩,转过身,厌倦地耷拉着眼皮,冷漠地看向来人。 “丁老师。” 她现在心情不好,不想与丁云飞虚与委蛇。但该打的招呼还要说的,不然“不敬前辈”。 “刚才没怎么见你吃东西,是胃口不好吗?闻不惯烟味?”丁云飞不介意周郁的态度,依旧和煦关切地问。 只是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就不好说了。 一听丁云飞提起烟,周郁仿佛又闻到包厢里层叠的味道,喉腔不耐的滑动,咳嗽几声。 丁云飞见势要来扶她,被周郁后退几步躲过。 丁云飞觉察到周郁的抗拒,没再靠近,盯着周郁的侧脸,口吻冷淡了些,道:“你和你爸爸一样,他有过敏性鼻炎,一点刺激性的气味都闻不了。” 周郁:…… 0个人想知道。 以前冷场还可以用剧本解围,如今电影拍完了,便找不到更合理的聊天理由。 周郁心情不愉快,更是懒得像以前那样,打破尴尬的氛围。 丁云飞的助理小跑着找过来,给丁云飞披上一件薄外套,看周郁也在,叫了声“周老师”。 周郁点头,她如今已经被历练的能心平气和听各种人叫她“老师”了。 丁云飞的助理问丁云飞是不是直接回酒店,丁云飞没接话,看向周郁。 周郁无动于衷的拿出手机看消息。 最新一条是卫许霁两分钟前发的:【庞喜说一切顺利,周郁,有人逼你喝酒吗?】配一张小狗发火的表情包。 周郁敲字:【有你罩着我,没人敢逼我喝酒】 卫许霁秒回:【进行的哪一步了?要结束了吗?司机去接你了吗?明天回来吗?不想复习了,想去见你。】 两秒后,弹出一张和上面配套的小狗流泪。 周郁答复:【乖乖等我,我明天回去】 于是前一秒还在流泪的小白狗便兴奋地跳起来,又是撒花又是鼓掌。 小表情包谁研究的呢,居然能表现出小师妹万分之一的可爱。 周郁眼里的寒冰融化,终于露出些许笑意,因社交倦怠期而萌生的阴郁的心情随之一扫而空。 切到与助理的聊天界面,周郁拨打方方的电话,抬步要走,就听丁云飞忽然开口。 “聊聊。”声音很轻。 电话便在这时接通。 “姐,怎么了?” 丁云飞挡住周郁的路,打亲情牌:“我毕竟是你姑姑。” 语气生硬,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 回酒店前,周郁亲自去便利店买了几袋瓜子坚果巧克力。 主要她实在想不到听八卦时吃什么更能膈应到对方了。 绕一圈,周郁又拿了几根棒棒糖。好久没吃糖精了。 清平世界,浪荡乾坤。 周郁相信没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一些绑架囚禁的违禁事,但现在是晚上。 而且防人之心不可无。 于是,周郁把助理,经纪人,司机,甚至保镖,全叫到自己的酒店套房,再打开录音设备,陪她一块听丁云飞说话。 周郁撕开一根棒棒糖,咬在嘴里,将买回来听八卦的瓜子坚果巧克力打开,放到听众面前。 不过没人吃。 可能是觉得干,周郁不辞辛劳的又去给她们拿矿泉水。 最后启动电脑,怕影响录音,她还特地关上音效,登上游戏,开一个新存档。 一切就绪,周郁才道:“说吧。” 丁云飞:…… 丁云飞脸色难看,提醒周郁:“这是我们的家事。” 周郁嘲讽的勾起嘴角:“家事就怎么不足为外人道也?很见不得人吗?” 沙发上不敢吱声的众人——包括见惯大风大浪的韩倩——一个个老实的鹌鹑似的,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打扰两位神仙斗法。 丁云飞被气得额角青筋暴起,她忍着怒气,问:“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吗?” 一般来说,很多人听到这话都要装一下,否认,然后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但周郁很果断的答:“对。” “……” “所以你要反驳吗?”周郁问。 “……” 丁云飞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不敢承认也不敢反驳。 她怕周郁撕破脸皮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更怕周郁能拿出她不知道的“证据”,房间里有那么多人,但凡有一个人多嘴…… 她不敢赌。 杀青宴前,周郁还是彬彬有礼对她恭敬有加的小辈,一顿饭的功夫,像是换了个人般,倨傲又顽劣。 和她相处中都是在演戏吗?现在才是周郁的本性? 丁云飞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落入周郁的圈套,甚至,那场离席也是周郁抛给她的鱼饵。 一股被愚弄的愤慨油然而生。 而丁云飞心里的钓鱼大师周郁…… 因为电脑静音,没有听到脚步声;而且分心看丁云飞,反应慢了,被丧尸围追堵截,杀死了。 可恶。 周郁愤愤咬一下棒棒糖。 死一般寂静的室内,突然传出咔哒一声,吓得胆小的柔柔抖了一下。 周郁勉强分神看眼丁云飞,下一瞬被口腔里的糖精甜得直咳嗽。 方方很有眼力见的递给她一包抽纸。 柔柔后知后觉的递给她一袋瓜子。 周郁无语凝噎。 拿瓶水呢至少。 周郁在游戏里死了八次,洗劫了五个村庄,找到七颗钻石,打开了地狱门,准备去猪灵堡垒挖黄金,与猪灵做交易时,丁云飞终于开口: “你让她们出去。” 周郁笑着咳了声,点暂停:“她们出去了,我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证了。” “不会,我保证。” “丁老师,我不信你。”这样说着,周郁走到丁云飞身边,俯下身,轻声道:“万一你在我的饮食里放东西……” 丁云飞的脸色陡然变得惊恐,周郁含笑摆摆手,让她们先出去。 韩倩有点担心,周郁扬起一个轻松的笑,说:“记得给我订票,明天我要回海市陪长生。” “好,你小心。” 听到关门声,周郁点住丁云飞的穴,从丁云飞的薄外套里拿出小塑封袋包装的东西,白色,粉末状。 周郁仰头,将手里的东西举高,对着灯光,说:“每次你给我的东西,不管是水果,水,零食,我都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丁老师,我不配合,你们便打算用这个操控我吗?” 周郁弯下腰,哀伤地问:“是有人逼你吗?丁老师,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身上从来没有这种味道,是有人在逼你,对吗?” “他们罔顾人伦畜生不如,而我是他们挑中的新猎物,对吗?” 丁云飞颤抖的流下泪。 周郁一脸于心不忍,解开穴,给丁云飞擦泪。 丁云飞捂着脸哭:“我没办法,我儿子在他们手上,我只能接近你。他们不碰有\/\/瘾的人,我不是想操控你,我是想帮你。” 周郁脸上心疼的表情忽然一收,站直身体,眼神冷漠到极点,审视着这个可怜可悲又可恨的女人。 良久,她给庞喜打电话:“动手吧。” 第272章 针砭时弊 周郁有些自傲,作为曾经掀翻魔族的天才,她自然不会将凡人那些低级庸俗的诡谲心思放在眼里。 如果不是想借这件事缓和俞敏与卫许霁的关系,周郁甚至不想对俞敏透露风声,让她担心。 担心周郁的不止俞敏,还有卫许霁。 卫许霁拿《葫芦娃》举例,告诉周郁,再强大的人,也会因为心思不如小人阴狠,而在阴沟翻船。 而周郁的关注点全在:“宝宝都会举例子了吗?好棒呀!” 卫许霁听出她语气里的揶揄,气得腮帮子鼓起来,咬牙道:“我不是笨蛋!” 周郁看视频里忽然生动起来的小师妹,笑起来,继续逗人:“是呀是呀,我们长生聪明着呢。二模考完了吧,考得怎么样?作文是不是有进步呀?” 卫许霁一边哼,一边回忆,把自己的作文给周郁背一遍。 然后宿舍里争论题目的声音没了。 周郁不知道作文题目,但听着内容很是中规中矩,卫许霁套用了模板,不出彩,也不太落俗。 于是很开心的夸夸,各种漂亮话堆到卫许霁身上,说得卫许霁仿佛是曹植在世。 路望今藏不住事,纠结许久,从下面探出一个脑袋,紧张的抓着栏杆,小声说:“友友,你作文写跑题了。” 卫许霁:…… 周郁:…… 周郁:“哈哈哈哈哈。” 抱歉,真的忍不住。 …… 为了弥补卫许霁受伤的心灵,周郁答应全程不参与丁家的事,只负责出谋划策。 卫许霁的原话是:“你坏坏的时候,很会算计人。” 周郁随口敷衍:“可能因为我是天蝎吧,报复心强。” 卫许霁对天蝎的了解更多来源于周郁曾经科普的天文知识,因此她并不明白报复心和行星有什么联系。 难道是潮汐锁定吗? 小古人不理解,但小古人善于思考。 小古人还不耻下问,小古人最后打开互联网。 网上徜徉一天,极速汲取过星座知识,卫许霁在第二天视频时,很认真的和周郁说:“他们罗列的那些特征,很多和你不相符,唯有两条,针砭时弊。” 路望今无语了:“友友,针砭时弊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吧。” 旁边的满意笑出声。 路望今抬头,卫许霁没搭理她。 被迫每晚和女朋友“异地恋”的路望今更无语了。可恶的拉拉。 周郁问:“哪两条?” 卫许霁抿抿唇,难得卖关子,说:“等丁家的事解决我再告诉你。” …… 说是让周郁出谋划策,其实卫许霁一点风险都不敢让周郁冒。 斟酌过后,她把丁家的事捅到她嫉恶如仇的便宜姐姐那里,询问卫京玉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卫京玉看完资料,边啧啧称奇类人物种的多样性,边联系她的顶头上司,百川的话事人裴苇,着手给丁家下套。 卫京玉太懂该怎么搞这种百死不僵的“世家门阀”了,毕竟江家就是在她手中被折腾到资产大幅度缩水的。 卫京玉把药当糖豆吃,不以为然的说着“天街踏尽公卿骨”,又在看到更详尽的作恶证据时被气得差点晕过去。 动手前,卫京玉给周郁打跨洋电话,问周郁的感想。 怎么说都有血缘关系,会不会不舍,会不会犹豫,会不会伤感。 反正卫京玉偶尔回忆起来挺五味杂陈的。 不过转念一想,那些该进局子的人都进去了,庇护他们为非作歹的保护伞没了,卫京玉便又能美美得睡个好觉。 周郁刚拍完一段武戏,手上拿着把剑,流畅又潇洒地挽了个剑花,问:“如果电影里出现劣迹艺人,这部电影会被抬吗?” 卫京玉摸摸下巴,“会吧。” 周郁可惜道:“我挺喜欢这个本子的,拍了许久,而且她投了几千万。” 卫京玉:…… …… 和丁云飞猜测出入很大,周郁的提前离席不是为了打窝钓鱼,而是真的受不了二手烟。 不过收网计划确实定在这一天,因为卫京玉觉得,周郁每次参加电影杀青宴都会闹出点事,可能是天意。 卫许霁疑惑:“有吗?” “怎么没有。”卫京玉如数家珍:“第一次你丢了,周郁求裴小狗满苏市找人。第二次你打人,江琛现在还在医院休养,江璨疯狗一样追着我咬,要我陪她吃饭。第三次,就是这次。” 也不知道下次该折腾谁。 不过这关她这位守法良民什么事呢? 不怎么唯物主义的卫京玉拍板,就定在杀青这天。 …… 周郁回到自己海市的小窝,躺在舒适柔软的沙发上时,丁云飞向公安自首,丁家的事引爆网络。 卫京玉没选择情色话题做文章,网民的道德素质水平一言难尽,这类舆论中,受影响更大的往往都是被害者。 不过丁家烂到根上,不止这一处错,挑起来很容易。 比如,丁云飞自首,称自己违规掌握律法不允许的成瘾性药剂,而这种成瘾性药剂源自丁家名义下的制药公司。 …… 晚上,周郁给卫许霁吹完头发,说:“丁云飞说,丁展一直在向家里隐瞒我的存在,可能是想保护我。” 卫许霁搂住周郁的腰,撇撇嘴,没说话。 周郁放下吹风机,捏住卫许霁的下巴,嗤笑:“人都死了,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再说了,一个烂人,维护女儿,就能洗白他的恶吗?他对我妈的伤害是事实,永远无法被篡改。” 卫许霁笑起来,小鸡啄米的点头。 吓死了,差点以为周郁会心疼他。 第273章 旷世奇作 互联网上吵得沸反盈天时,金宝的电话差点被导演、制片、监制等人给打爆。 电影刚杀青,主演之一卷入性质严重的刑事案件,还有比这更惨的吗? 金宝一个头两个大,翻出大老板提前让她准备的备用方案,安抚完这个安抚那个,忙得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能喘口气休息,金宝喝着冰美式抽pocky,捋一把头发,刚烫的大波浪掉了五根。 金宝:!!! 可怜的莫妮卡杰西卡金妮艾娃与莉莎。 金宝沉痛的哀悼完自己早逝的秀发,拍下来,发给卫许霁,要求涨工资。 卫许霁痛快转了五万,但只字不提涨工资的事。 金宝喜滋滋收下工伤赔偿款,晃晃脖子,正准备继续大显身手,忽然反应过来今天是周三。 工作日啊,小老板怎么秒回的?她又不是上课玩手机的性子 难不成,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金宝抻着脖子去看窗户外湛蓝的天空,啧啧几声感慨年轻人精力就是旺盛。 然后十分高情商的打探消息:【老板您今天请假了吗?现在方不方便看上次您打回去的报表?不方便也没关系,我今天肯定不会去敲隔壁的门 鲜花.jpg】 卫许霁:【我是周郁】 金宝刚打出[have a good day]的手一抖,差点按到发送,反应过来,迅速删掉。 卫许霁:【她今天没带手机,文件等她回来再说】 金宝一本正经:【好的周小姐】 …… 隔壁1002。 回笼觉被打断的周郁坐在床上,弯着腰,头埋在腿上的被子里,阖上眼皮,半眯了会儿。 可是睡不着了。 周郁烦躁的揉乱头发,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送完老婆回家就在补觉,但是没补够睡眠时长的周郁哀叹:所以高中生为什么要起那么早啊! 周郁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挤牙膏刷牙。 银色的长发披散着,头顶左侧略微鼓起来一块,上衣扣子扣得很随便,领口大开,奶白的肌肤上是小狗留下的斑驳吻痕。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确认周郁没工作,不用拍摄,卫许霁就会带着补偿心理,把自己在周郁工作期间忍耐下的,不能印在周郁身体上的亲亲,一下子全补回来。 周郁食指中指勾开衣服检查,乐观的想,挺好的,小师妹至少不会委屈自己。 洗漱完,周郁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会儿,直觉不对劲。但这个回笼觉睡得她有些懵,大脑运行得缓慢,一时间没有头绪。 周郁懒得深思,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拉开冰箱门,找吃的。 目光逡巡一圈,周郁拿出一瓶牛奶,拧开瓶盖喝几口,再习惯性取一些冰块,放到牛奶里,仰着头,扶着冰箱一饮而尽。 脑子被冰块冰醒了几分。 周郁拿着玻璃瓶看了会,放到桌边,复又打开冰箱,拿了盒香草冰激凌,边吃边往阳台走。 中午能看什么星星?周郁只是想找个地方放空——扭头就看到隔壁把脑袋伸出窗外抽pocky的金宝。 周郁歪了歪头,不计清梦被搅之嫌,打招呼:“金助理。” 嗓音疏离而喑哑,好像每个字都带着特有的颗粒感。 声音很好听,金宝想,如果周郁不是老板娘的话。 金宝扭过头,寻着声音看过去,尬笑:“周小姐中午好。” 看清簇拥着周郁柔美五官的凌乱的银白长发,呼吸陡然一滞,然后心里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啊啊好漂亮。 之前老板娘有那么好看吗?怎么换个发色感觉美得不似凡人了! “老板娘,能合张影吗?”金宝颤颤巍巍的伸出pocky,不是,合影邀请。 周郁眨眨眼,重复:“老板娘?” 金宝:……死嘴。 …… 金宝没有合影券,周郁也不想化妆营业,直接拒绝了金宝还算合理的请求。 周郁一旦不用上班,就变得懒散的很,反正也不知道忙什么,索性坐在沙发上看漫画,然后因为太累,倒在沙发上睡了半个小时。 午饭勉强吃了点燕麦,周郁支着脑袋看电影,然后在扑朔迷离而环环相扣的紧张剧情中打瞌睡。 太不对劲了。 周郁站在冰箱旁边,嚼着冰块以保持大脑清醒。 她耷拉着眼皮思索,以往再累再困,睡一觉也能恢复一点精神,怎么会像今天这样,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反复短暂昏睡又反复短暂清醒? 要死了吗? 不能啊,上次去医院复诊,医生说恢复的不错。 周郁揉揉太阳穴,扶着冰箱吃了七八块冰,说话都带着凉气,拿起手机看了眼。 离卫许霁放学还有四个小时。 周郁:…… 好烦!想见老婆! 通知栏里,丁家的事刷爆网络,周郁没心情看,点开app,一个个取消通知栏的权限,再退出来,回复被她冷落的微信消息。 然后差点站着睡着。 突然惊醒的周郁握紧手机,烦躁不安的锤一下自己的腿。 心脏忽然发烫似的疼。 周郁按住心脏,缓了会,去厨房取了一把切菜刀,扯下洗菜池上的水龙头冲洗刀身。 又拉开冰箱,翻出土豆,洗净后,拿刀哒哒哒的切菜。 先切片,再切丝。 片切的薄如蝉翼,丝切的细若发丝。 起锅烧油,周郁回忆着卫许霁做饭时的做法,感觉差不多了,整盘倒进去,拿着木勺翻炒。 被烟呛得咳嗽,周郁才想起打开抽油烟机,再加水。 辛苦的周师傅忙碌十多分钟,炒出一盘只有糊味没有咸味的佳肴。 周郁夹一筷子,吃完,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自言自语威胁自己的大脑:“你再不清醒我们就一块死。” 收到反馈的大脑开始运转。 于是半睡半醒一整个白天的周师傅忽然不困了。 周郁:…… 周郁把今天的事分享给为数不多知道她秘密又有空的裴晏初。 裴晏初觉得稀奇:【给我看看周师傅亲手烹制的美味佳肴】 周郁随手一拍,发过去。 收到裴晏初十五秒的嘲笑,以及一个评价:【旷世奇作】 周郁骂了句脏话。 周郁没挪位置,坐在餐桌上与旷世奇作face to face,硬生生熬到该接卫许霁放学的时间,才将旷世奇作倒进垃圾桶,换了身更得体的衣服。 锁上门,走了几步,周郁不放心,怕卫许霁的小狗鼻子闻到,又返回去,打开换气扇,把那袋垃圾拎出来。 直到把自己的罪证消灭干净,周郁才兴冲冲的开车去附中接老婆。 从学校里解脱的卫许霁意气风发,拉开后车门,把书包放到规规矩矩地座椅上,又窜到副驾驶来。 “周……” 看清周郁的发色,卫许霁那双澄澈的乌瞳瞬间放大,脸上仅存的血色一点点褪尽。 仗着没系安全带,卫许霁扑到周郁怀里,手小心的去摸周郁的长发。 她几乎是哽咽着说:“周郁,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第274章 好的可能是什么 fine,迷糊了一整天都周郁现在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她的头发又变白了。 周郁盯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看了会儿,被忽视了许久的惹眼的银发突然间就攥取了她所有的目光。 可她没有晕倒吧。 今天只是昏沉混沌一点,为什么和之前的症状一样呢? 总不能真是寿元将尽吧。 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周郁按住卫许霁担心的手,温柔的捏捏卫许霁的脸,轻哄着吻她,帮她系上安全带。 看卫许霁的情绪平复下来,周郁边开车边将今天的事分享给卫许霁听。 周郁今天的事情枯燥又乏味。 但卫许霁听得很认真,侧着身,明亮的目光一瞬不错的凝视着她。周郁怀疑卫许霁听课时没有现在半分专心。 周郁从这件事中悟出一个道理,睡眠不足是会影响智商的。 但为了自己的形象,她没有说。 开门时,隔壁门锁响动,周郁和卫许霁同步转头,看到从门缝里伸出一个脑袋都金宝。 “不是下班了吗?” 卫许霁有些不耐烦。 她着急回家看周郁的情况呢。 “有个合同要签。” 金宝见被抓包,推开门,举起文件夹,看一眼银发的周郁,把合同翻到相应页数,递给卫许霁,并奉上签字笔。 周郁见她们要谈公事,不愿多听,拉开门进去了,于是金宝作报告的声音忽然飘起来。 卫许霁拧眉,把文件拍她身上,语气不善:“你干嘛!” 金宝接住文件,抱在怀里,不知道怎么惹到这位祖宗。 卫许霁想说“她是我的”以宣誓主权,但这种话在床上说说还好,当着外人的面说,感觉不是很尊重周郁。 因此她只是严词厉色道:“不可以觊觎她!” 金宝:……啥呀啥呀啥呀! 她疯了也不敢觊觎老板娘啊。 看小老板严肃的表情,金宝不敢敷衍,赶忙解释道:“周小姐新发色挺显白的,中午看见她,阳光撒下来皮肤直反光,仙女一样,我想找她问一下店铺位置和色号。” 卫许霁不信。 于是,金宝穷尽毕生词汇,浓墨重彩的描绘中午那一面的周郁,有多漂亮多神仙多脆弱可怜多不食烟火多让人茶饭不思魂牵梦绕。 “茶饭不思,魂牵梦绕?”卫许霁一秒抓住重点。 金宝差点咬掉舌头。 顶着卫许霁逐渐阴郁下来的目光,金宝尬笑:“我语文不大好,好久没读中文书了,而且,我喜欢男的,我的前男友们能凑出半副扑克。” 卫许霁脸色缓和一些,金宝忙把合同递过去,继续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对老板娘纯粹是欣赏,欣赏花,欣赏草的那种欣赏。” 卫许霁正在签字的手一僵。 金宝窥探着小老板多变的脸色,小声问:“我哪里说错了吗?” 卫许霁正色道:“她是人。” 不可以把她比作花花草草。 “抱歉哦。”金宝没想到当时喊着要包养人家的小老板还挺注意这些的。 真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去和她说。” “那我可以多问一句店铺信息吗?” “可以。”反正问不到。 果然,金宝最后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 从周郁的复盘中,得知周郁今天没有吃过一顿正儿八经饭菜的卫许霁很生气,后果一点也不严重。 十分钟前还在签合同的小卫总,十分钟后围上了围裙,在厨房中忙碌穿梭。 周郁在一旁摘菜洗菜,偶尔递个碗筷,既帮忙又捣乱。 卫许霁气哼哼地道:“你在剧组也这样吗?” “老婆你知道的呀,我在剧组一般吃盒饭。”周郁手上拿了张厚一点的纸,折成扇子,装模作样的给卫许霁扇风。 卫许霁没被哄好,仍旧不大高兴:“你身体已经很差了,还这样折腾自己,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没那么严重吧,我之前也是这样吃啊。”周郁给自己扇风。 “有!” “没有。” “十分有!”卫许霁要炸毛了。 周郁从善如流改口:“好吧,我太可恶了。” 周郁这样说显然是在逗她,卫许霁更气了,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看着锅里的牛排,闷声不说话。 周郁挪到卫许霁身后,搂住卫许霁的腰,温声细语的哄了几句。见卫许霁没反应,安静下来,歪头看她。 松垮绑起来的发丝垂落,银白色的长发就这样突兀的闯入卫许霁的视线。 卫许霁坚守的心理防线忽然崩溃,鼻子一酸,道:“明天开始我要不去学校了,就留在家里,陪你一起找睡不醒、头发变白的原因。” 周郁将头枕在卫许霁肩上,犹豫道:“你刚才在外面和金宝说话的时候,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好的可能还是坏的可能?”卫许霁谨慎地问。 周郁听出卫许霁的担心,笑起来,软声安抚她:“好的,特别好。” “真的吗?”卫许霁怕周郁是在哄她。 周郁懒洋洋地逗人:“也有坏的,坏的是在车上想到的,比如,我寿元将尽,魂魄……” 话没说完,被卫许霁毫不客气地捂着嘴。 看着炸毛的小狗,周郁温柔的笑一下,示意自己不说了。 关上火,卫许霁盖上锅盖,勉强用洗菜池的水龙头冲手,抽出张厨房纸擦干。又给周郁擦擦嘴。 周郁:…… 卫许霁神色不虞道:“说吧。好的可能是什么?” 第275章 《睡美人》 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涤荡尽空气中躁动的因子,卫许霁拉开窗帘,下坠的阳光拽着她的眼睛迫降,定格在潮湿迷蒙的窗台上。 “下雨了。” 卫许霁洗漱完,重新躺进周郁怀里,怀揣糖果的小朋友一般,轻声把这个秘密分享给周郁。 周郁没反应,微微卷曲的长睫紧闭,像是打不开的嵌藏着宝石的中世纪木盒。 卫许霁入神的注视着她,又想起昨晚周郁所说的那个“好的可能”。 …… “我已经很久没有晕厥昏迷过了,长生,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睡不醒,而是,睡醒了。” “周郁,我听不懂。” “意思是,按照天道给我的惩罚,这段时间我本该昏迷不省人事。但由于种种原因,天道对我身体的影响与掌控在衰弱,因此,我现在可以在祂为我设定的惩罚时间里清醒过来。” “这便是你口中的‘好的可能’吗?” “对,能摆脱祂的操纵,能做一个生老病死的普通人,便是好的。” …… 生老病死。 普通人。 没错,这很好。 指腹描摹过周郁的侧脸,卫许霁用指尖勾住她耳畔银白的发丝,捏在手里,细细摩挲过,再绕到耳后。 卫许霁凑过去吻一下周郁淡粉色的唇瓣。 她看《睡美人》就是这样写的。 可是蜻蜓点水的吻不足以满足贪婪的小兽,泛着淡淡凉意的柔软触感令卫许霁着迷,于是这个吻在唇畔轻舐碾磨过,又滑到下巴,滑到脖颈…… 睡梦中的周郁感知到不对,被扰醒,撩开沉重的眼皮,眼神失焦了一瞬,等透过朦胧的睡眼看清人时,心口正上方又被小狗含出一块红印。 “周郁,昨晚下雨了。” 卫许霁兴致勃勃的分享。 “嗯。” “你睡得好吗?有做那些梦吗?” “不记得了,只觉得好累。” 卫许霁从周郁怀里坐起来,手搭在周郁的肩膀上,神采奕奕道:“我给你揉揉,肩膀累吗?……好,我先揉你的肩膀。” 周郁听着卫许霁的指示,翻个身,趴在床上,困倦地打哈欠。 她偏头,阖上双眸,晕乎乎地问:“长生,几点了?” “九点。” “请假了吗?” “昨晚你帮我请的。” 昨晚听周郁说完猜测之后,卫许霁便缠着周郁帮她请假,她要留在家里看周郁的判断正不正确。 彼时周郁切着牛排,打趣卫许霁是附中请假王。没有一个高中生敢像卫许霁这样肆无忌惮的请假,特别是,现在离高考只剩一个月的时间。 卫许霁不以为意,把手机递给她,于是周郁便当真为她请了三天假。 混沌的记忆在卫许霁的按压下回笼,周郁偏过头,将头埋在枕头里,闷声道:“抱歉,我的记性忽然很差。” “你还爱我吗?”卫许霁也跟着紧张起来,趴在周郁耳边问。 温热的吐息落在周郁耳廓,并不暧昧,反而有点好笑。 周郁也不知道哪里好笑,但她就是笑了,心头聚拢的乌云被卫许霁一句话驱散,她闷声笑完,拖着一贯懒散的腔调,哄卫许霁:“爱你,非常爱你,超级爱你,我把自己忘记也不会忘记爱你。” 卫许霁嘴角翘起来,却矜持道:“不可以忘记自己。” “好。” 周郁精力不济,说两句话就要打一个哈欠。 卫许霁给周郁按摩完肩膀,周郁就又陷入熟睡中。 卫许霁抱着周郁看了会儿,很奇怪,明明看过那么多次周郁安静的睡颜,却怎么都看不腻。卫许霁忍住再亲一下周郁的冲动,帮她翻身躺正,掖好被角,再下床拉开衣柜换衣服。 要吃早饭,周郁说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但周郁在无人管控的时候,总是忘记吃早饭。 卫许霁小发雷霆,转回卧室捏住周郁的耳垂咬一口,便心满意足地穿上围裙去厨房煎培根了。 早饭做到一半,周郁醒了,倚在卧室门旁看她。 “温牛奶了吗?” “温了。”卫许霁很自觉,“两杯,你一杯,我一杯。” “威士忌呢?” 卫许霁抿一抿唇,漂亮的眉毛拎起来,不大赞同的看着周郁,“你要喝酒吗?” 语气正经认真又无奈,好像在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简直倒反天罡。 周郁失笑,捋捋头发,干涩的喉咙上下滚动,没说话,点头示意卫许霁继续做饭。 去卫生间洗漱时,周郁瞌睡虫上身,靠在冰凉的浴室瓷砖上短暂眯了几分钟,最后在卫许霁的敲门声中惊醒。 “如果没有外界因素干扰,你醒不过来吗?”卫许霁心疼地揉着周郁被硌红的额头,“疼不疼啊?” “不疼。”周郁眼睫微阖,脸上挂着安抚性的笑,“已经很好了,我之前,一旦昏过去,地球爆炸也叫不醒我,现在进步很多了。” “是吗?”卫许霁存疑。 “是的。”周郁有气无力。 早饭草草吃完,周郁坐在沙发上,撑着脑袋犹豫要不要看电影。 卫许霁不在家时,周郁看电影时还能挑一下,一旦卫许霁在家,周郁能看的电影就那几部。 她倒不是不喜欢尝试新鲜事物,但于卫许霁而言,“尝试新鲜事物”这个行为,往往发生在她对上一件事物丧失兴趣之后。 比如,如果卫许霁觉得某首歌好听,那她会单曲循环听到厌倦,再去喜欢下一首歌。 很长情的小师妹。 周郁在心里夸完,把“看电影”这个选项从打发时间的清单里划掉,眯着眼睛发呆。 卫许霁以为她睡了,拿出一条羊绒毯,盖在周郁身上,坐在周郁身边,打开电视找电影。 周郁:…… 逃不掉。 观影记录里有卫许霁近期看了七八遍的电影,但卫许霁没点开,而是在搜索栏里输入名字搜索。 周郁昏昏欲睡时,忽然被熟悉的声音惊醒。 “你在看什么?” “韩国电影。”卫许霁亲亲周郁的眼睛,揽着周郁的腰,靠在周郁身上,轻声道:“这是路望今推给我的,一直在催我看,还说和你一块看能增进感情。” “别害怕,色调是暗一点,但她保证了肯定不是恐怖片。”卫许霁补一句。 周郁慢吞吞“哦”了声,睡意淡了些,也不看电影,安静的盯着卫许霁的反应。 一切都好,直到卫许霁看到“铃铛”与船戏。 第276章 签字 “这是路望今推荐的。” “嗯。” “她只说了很好看,感情细腻,我不知道是这种类型的电影。” “哪种类型?” “尺度那么大,我从来没看过这种。”卫许霁一脸心有余悸,“早知道看《查理和巧克力工厂》或者《海蒂》了。” 周郁忍着笑,揉一把卫许霁毛绒绒的脑袋,再推开,“手拿出来。” 卫许霁哼哼着咬一下周郁的耳垂,“摸一下腰都不行吗?” 口感很好,卫许霁一下子就把“周郁的腰”抛之脑后,搂着周郁,一下下啄吻周郁的耳垂,又将头埋在周郁的颈窝,吸猫似的吸周郁。 好喜欢。 好喜欢周郁。 周郁被她蹭的受不了,推拒了几下,见没作用,叹口气:“既然你盛情邀请,那我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卫许霁:? 下一秒,卫许霁被掀倒,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周郁懒散的跨坐在卫许霁腰上,素白修长的手一颗颗解开卫许霁的短衫扣子,俯下身子去亲她。 “周……周郁,你的身体还没……” 卫许霁被吻得晕头转向,还不忘顾及周郁的健康。 “大不了做一半停下来,你自己来。”周郁玩笑着给出一个不负责任地建议,右手去扶卫许霁的肩膀。 周郁今天没有绑头发,惹眼而芬芳的银发落到卫许霁肩头,勾得人痒痒的。 原本有衣服覆盖还没什么,如今只剩裸露的肌肤,那些个活泼的发丝便如点火器,撩拨卫许霁本就不坚定的防线。 周郁含咬住卫许霁的唇瓣,气息不匀,声音又娇又媚:“老婆,乖,帮我把头发绑起来。” 卫许霁被迷得神魂颠倒,无有不应,从周郁腕上勾下发圈,帮周郁绑头发。 刚绑好,身上一重,周郁睡着了。 被撩出感觉的卫许霁:…… 讨厌周郁十秒。 不,半分钟。 卫许霁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她生气地关上电视,生气地把周郁抱回卧室,生气地坐在周郁身边玩了一下午石塑黏土,生气地在周郁睁开眼时笑起来。 “我捏了一只小猫,你喜欢吗?” 卫许霁进贡似的把自己捏了一下午的作品献到周郁眼前,指着打哈欠的暹罗猫,一点点介绍,这是眼睛,这是鼻子,这是胡须,这是耳朵。 小猫不算惟妙惟肖,但也是憨态可掬。 周郁最抵抗不了可爱的东西,软声道:“喜欢。很可爱。” 卫许霁无形的尾巴摇啊摇,就听周郁问:“我刚才睡着,实在是没控制住,宝宝有没有生气啊?” 于是摇摆的尾巴忽然落下,卫许霁小心把小猫放到桌子上,抱着臂,哼一声。 因为觉得没气势,卫许霁又哼一声。 周郁挠挠卫许霁的下巴,放轻声音,软声道:“是我不好,原谅我好不好?下次肯定不会了,我保证。” 卫许霁才不信这种保证呢。 周郁睡着后,余怒未消的卫许霁钻进小书房,打开电脑,回忆着自己签过的合同,起草一份,用周郁的打印机打印出来。 周郁再次醒来时,卫许霁把一式两份的合同递到周郁面前,端着不在意的语气,轻飘飘地说:“签字。” 周郁在名为“不可以半途而废”的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把签字笔和a4纸一起递过去。 揉一揉自己的脸,周郁强打起精神,温柔地问卫许霁:“宝贝消气了吗?” 卫许霁郑重其事的检查一遍签名,确认没问题,放到一边,伸出食指。 “还有一点点气。” 她欺身拥住周郁,亲一下周郁的左耳,犹嫌不够,将周郁的耳垂含舐到濡湿,才附在周郁耳边乖巧的笑说:“现在一点点气都没有了。” 可爱鬼。 周郁扬起的唇角就没下来过。 …… 周郁也不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会持续多久,但她又有些庆幸,至少电影拍摄期间没出问题,没影响到剧组的正常拍摄。 卫许霁听到她的这一番言论很震惊,震惊到一直搂着周郁脖子的手都放开了。 “你被夺舍了吗?” 周郁怎么会把工作排到健康前面? 这还是随时随地都想摆烂的周郁吗? 卫许霁绞尽脑汁,问:“周郁,你是不是睡着了,在说梦话?” 周郁:…… 周郁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 为了让周郁的智商早日恢复正常,卫许霁开始尽心尽力的为周郁剥夏威夷果。 因为周郁说夏威夷果补脑。 卫许霁边剥边问:“既然这果子益处这么大,为什么商家还卖的这样便宜?”完全不符合商人趋利的本性。 周郁享受着女朋友的投喂,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诌:“因为夏威夷果的补脑功效因人而异。” “真的吗?”好神奇,和中药一样。 周郁被她的反应逗笑了,肩膀一耸一耸的,说:“假的,我就是想吃又不想动手。” 卫许霁笑意收敛,抿抿唇,低头看手里的开壳器,又看看垃圾袋里的果壳。 明明是在关心周郁,却被周郁捉弄,卫许霁很难维持愉悦的心情。 周郁察觉卫许霁的情绪,伸出略低于体温的手托住卫许霁的脸,卫许霁睫毛颤一下,头埋得更深。 小可怜。 周郁心软的一塌糊涂,柔声哄她:“对不起对不起,不要生闷气嘛。” 卫许霁瓮声瓮气道:“你想吃我会给你剥的,可为什么要骗我,我真以为吃这个对你身体好。” “我错了,我和你道歉,不难过好不好?” 卫许霁哼一声,拉过周郁的手,咬一下,火气便散个七七八八。 周郁没见过这么好哄的人。 她去刷牙,回来后轻声同卫许霁道歉,边说边吻,哄着把人拐到床上。 “你真的……”卫许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长生,我赔礼呢。” 卫许霁原本就不抗拒周郁的亲近,看周郁没有像前不久那样犯困,也开始应和她。 周郁捋着头发,随意挽起来,从心口亲到小腹。 卫许霁忽然想起一件小事。 “之前我和你说,博主罗列的天蝎座特征,有两条是你的真实写照。” “哪两条?” “记仇,与……重欲。” 第277章 成年人的尺度 周郁的神智是在周六早上才彻底清明的,但发色没变回来。 仔细检查过周郁的身体,确认无大碍,这几天里一直绷紧神经但不敢表露出来的卫许霁才重重松口气。 在好转就行。在好转就行。 卫许霁把提心吊胆丢出窗外,靠在周郁胸口前低声抽泣,诉说她的紧张与担忧,然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周郁的体温比前两天又回升一点。 越来越接近正常人的温度。 于是低泣变作喜出望外的哽塞抽噎。 周郁瞧着心疼,如珠如宝的哄她,双手捧着卫许霁的脸颊,一下下吻掉卫许霁的泪。 卫许霁眼尾鼻头泛红,目不转睛地盯着周郁看,漆黑的瞳色里映出周郁的脸庞。 就,挺想被她欺负的。 还没尝试过。 周郁暗骂自己一句不做人,拽着卫许霁重新摔到床上。 …… 早饭是卫许霁下楼买的早点。 卫许霁吃着灌汤包,拇指按住食指比三,含糊道:“三天,好像比之前要长。” 周郁不置可否,咬着包子,抽出一张纸,放到卫许霁手边,按揉着泛酸腰看手机。 去年平安夜前杀青的那部校园片《不孤》预计定档在暑假,作为女主,周郁肯定要跟着跑宣传。 怕周郁撂挑子不干,韩倩发来长串消息,给周郁做心理疏导,顺便叮嘱周郁记得把时间空出来。 周郁给小金主看完工作安排,回复:【好的】 吃到定心丸的韩倩得寸进尺:【对校园甜宠剧感兴趣吗?有个很火的ip要改编,有热度基础,不少小花都在盯着这块饼,要不要让小金主的人接触一下】 周郁回了一句哈哈哈,以嘲笑韩倩的痴心妄想。 甜宠,一看就知道吻戏和亲密戏份很多。 韩倩是怎么敢的,居然想让卫许霁投资,拍周郁和其他人谈情说爱。 想想就觉得荒谬。 卫许霁看完她们的聊天,差不多也猜到周郁对拍摄周期更长的电视剧没兴趣,故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只是在周郁关上手机,收拾餐具时,略带迟疑地问:“周郁,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染发?” 平心而论,卫许霁不太想让去周郁染发。 无关其他,主要是卫许霁的鼻子受不了。不论再昂贵的染发剂,染完后总会残留些刺鼻的味道,遮盖住周郁身上清冷好闻的雪松味。 这对嗅觉灵敏的卫许霁来说是种折磨。 只是周郁以往每次都会及时补充染发剂,所以卫许霁哪怕不喜欢,也会贴心的问一句。 她可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女朋友。 周郁习惯性摸一下银白发尾,眼皮抻一抻,故作可惜道:“很丑吗?” 发尾绑着小发圈,往上是卫许霁醒来后玩周郁头发时给周郁编的几缕细辫,若隐若现的隐匿在发间,不着粉黛的脸上点缀一圈窗外洒进来的暖光,野性又矜贵。 卫许霁润润唇,诚实的摇头。 “很漂亮。” 在卫许霁的字典里,周郁从来和丑搭不上关系。 更遑论周郁是卫许霁审美的启蒙。 “那是以前漂亮还是现在漂亮?”周郁逗女朋友。 卫许霁不知道这是陷阱题,忖了忖,没说话,因为她一时间也分不出来哪个更漂亮。 周郁莫名心情很好,捏捏卫许霁的脸颊,调侃:“审美堪忧的小狗。” 小狗就炸毛了:“才不是!”她审美好得很! “不是怎么挑不出一个喜欢的?” 小狗气鼓鼓的:“只要是你,我就都喜欢嘛,怎么挑的出来最喜欢的?” 周郁微微弯下腰,神色不解:“只要是我都喜欢吗?可我怎么记得曾经有人说绝对不会喜欢我,说我轻浮……” 卫许霁捂住周郁的嘴,磨牙。 周郁真的好记仇啊! 卫许霁在周郁左脸上咬出一个牙印,怕周郁找她算账,迅速收拾了餐具,自觉拎上垃圾袋下楼丢垃圾去了。 卫许霁在便利店前的长椅边站了会儿,就被戴着口罩下楼的周郁抓回去。 周郁顶着牙印,很不客气的奴役她去下矿挖铁。 “不是有刷铁机吗?” “挖。” “哦。” …… “surprise!” 下午,终于能从名为学校的囚笼里放出来的小鸟结伴飞到周郁家。 最为兴致勃勃的路望今敲开门,张开怀抱,兴高采烈地对着开门的卫许霁道:“友友,九秋不见,甚是想念,我的家眷携我来看你啦!” 卫许霁:…… 家眷祝简:…… 家眷祝简抓住路望今的卫衣帽子,往后一拽,拉到自己身边。 家眷祝简说:“给你带了作业,顺便来找你玩。方便吗?” 卫许霁果然更习惯这种沟通方式。 但她想想周郁脸上还没消下去的印子,淡声拒绝:“不方便。” 正在整理自己卫衣帽子的路望今诧异挑眉,露出一个我懂我懂的表情,欠兮兮道:“哇哦。” 卫许霁想打她。 周郁听到动静,自客厅曼声问:“许霁,是小路她们吗?” 路望今抢答:“是,阿郁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周郁从沙发上起身,往玄关走,温声问:“来找许霁出去玩的吗?” 她站在卫许霁身后,轻轻蹭一下卫许霁的腰,卫许霁便为她让出一个位置。 周郁胳膊搭在卫许霁肩上,含笑道:“抱歉小朋友们,许霁今天要陪我,不方便出去玩。” 驼色不规则长袖穿在身上,圆领,领口处隐隐约约能看到斑驳的吻痕。脸颊上还有一个清晰的齿痕。 “哇……” 这就是成年人的尺度吗? 好野。好刺激。好想…… 路望今忙不迭点头,对上周郁柔和似水的眸色,慢半拍的接收到周郁的美貌。 路望今呼吸一滞,扭头去看祝简。 祝简神色自然,很懂事的和周郁打招呼,以祝繁的名义问了句好,从书包里翻出试卷,拿给卫许霁,道了句“再见”,便拉着路望今离开去按电梯按钮。 电梯门打开,路望今被祝简拉进去,听到1002的关门声。 路望今举手发誓:“我是看到阿郁姐领口的吻痕才哇的,不是见异思迁,也不是觉得她好看。不过她确实好看,银发诶,好酷,高考完我也要染。” 这就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好处,祝简眨个眼,路望今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祝简捏着路望今的手不说话。 路望今反握住她,“简简,女朋友,今天多亲五分钟,好吗?” “十分钟。” “好。” …… 次日,工作日里总是沉寂的七人小群活跃起来,七嘴八舌讨论去哪里放松。 讨论十多分钟后,六人一致同意去玩剧本杀。 六人? 路望今数数人头,很有朋友爱的把全程没有参与的卫许霁艾特出来:【@卫许霁 友友你要去吗?】 路望今趴在祝简肩上,嘿嘿笑着,按住语音条说:【可以带家属哦~】 卫许霁简短回复:【不。】 不到一分钟后,又改口:【在哪里?】 路望今笑得差点从身上摔下去,还好被祝简伸手拦住。 她把地址分享过去,和祝简咬耳朵:“太好玩了,闷葫芦肯定被她老婆教育了。”不然没人能让卫许霁改变主意。 祝简眉心轻蹙,看着她没说话。 路望今心道一声糟糕,放下手机,胡乱蹂躏祝简的脸。 “又吃醋了?祝简简你是醋罐吗?” 路望今故意捏着声调,模仿祝简,“是的,我祝简简就是宇宙第一醋罐,路崽呼吸一下空气我都要酸。” 祝简被古灵精怪的路望今逗笑了,“我没有。” 路望今笑嘻嘻模仿:“我没有~” “崽崽……” “诶,你姐姐在客厅呢,出去再亲啊。” 正要敲门问她们吃不吃水果的祝繁:…… …… 和路望今设想的出入很大,卫许霁没有被周郁教育,相反,是卫许霁想带周郁去。 诚然,卫许霁享受与周郁的二人世界,不想把美好的时光浪费在与朋友们的相处上。 但她年纪尚小,免不了有些攀比心。 路望今口中的“家属”实在太诱人,卫许霁也想像路望今昨天来找她时那样,大大方方向朋友介绍周郁,以家属的身份。 “周郁,我们一起去吧。” 收到路望今发来的地址,卫许霁拿给周郁看。 周郁正坐在地毯上玩吉他,斜抱在怀里,素指一拨,弹奏出一段悦耳的旋律,却在卫许霁凑过来时,按住琴弦,截断没弹完的曲子,耐心听卫许霁说话。 卫许霁把周郁垂下的发丝绕到耳后,乌瞳里搅动的波光凉津津的,看着周郁,柔软的笑。 她直白道:“我想和她们炫耀。” 周郁眉头一挑,不免觉得好笑:“炫耀我?” “对。” “那……”周郁把吉他放到背后的沙发上,环住卫许霁的腰,“长生打算怎么炫耀我?” “我会说,你是我的家属。” “还以为你要说我是你的老婆。”周郁话里不无可惜。 卫许霁眸光轻晃,颔首低眉忖了忖,咬一下下唇,小幅度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不好意思。” 周郁失笑,受不了了,小长生怎么永远都这么可爱。 …… 周郁对高中生间的聚会不感兴趣。 而且,剧本杀,拿着剧本玩角色扮演,和周郁现今的本职工作有什么区别? 周郁实在没心情在空闲时间重温工作日常,感觉和给自己找罪受没差。 因此她很认真的同卫许霁商量,等她陪卫许霁见过朋友,就去剧本杀店附近的咖啡店或书店躲会儿空闲。 “躲空闲?”卫许霁把露出来的长命锁塞进衣服里,奇怪道:“周郁,见到她们之后,我们不直接回来吗?” “你不和她们一起玩剧本杀吗?” “没意思,不玩。” “那你答应去……” “我说了呀,去炫耀你。”不然真要和她们过家家吗?她才没那么无聊。 周郁:……这很小师妹。 卫许霁想了想,把祝简昨天带给她的试卷分类叠好,放进包里,背在身上。 她想的很周到,如果周郁想在外面看书或者喝咖啡,她还能陪在周郁身边写会儿作业,不至于太无聊。 她拍拍包,小朋友去春游般开心道:“我准备好啦,我们走吧。” “好。” …… 剧本杀店在广青路,离附中有点距离,周郁没怎么去过,加上周末出游的人多,车也多,周郁开着车多转了一圈才找到空的停车位。 停车后,卫许霁主动从周郁手中接过车钥匙,神色恹恹,亦步亦趋地跟在周郁身后。 路望今眼尖,隔老远就看到人,发出“咻咻咻”的声音吸引玩手机的几个人注意。 她在没有卫许霁的六人群里发:【先说好哈,卫许霁拿我们当朋友才带女朋友过来的,都别拍照,也别往外乱传】 孟行书:【放心吧】 汪荔:【我靠,我好像看见她们了】 满意:【哪里?】 汪荔:【左边,正在往这走】 汪荔:【我去,她女朋友好漂亮,银发好仙,跟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啊啊啊啊卫许霁是什么人生赢家】 路望今看她们走近,高高举起手打招呼。 “阿郁姐,友友,我们在这儿。” 卫许霁没好气的别过脸。 被无视的路望今一脸懵。 诶?卫许霁和周郁闹矛盾了吗? 那卫许霁也太重色轻友了吧,怎么可以因为和女朋友吵架,就把气撒到她这个无辜单纯的好朋友身上呢。 路望今忿忿不平地在心里撰写文稿,打算回家就把卫许霁投到友尽bot上,就见卫许霁和周郁说了句话,一个人走过来。 路望今抱臂,哼一声,听到卫许霁不耐烦地指责:“你挑的地方也太远了,她开了半小时的车才到,肩膀都酸了。” 路望今:…… 路望今把胳膊放下来,嚣张的气焰被一盆水浇灭:“不好意思哦。” 卫许霁知道自己也有错,不过她在堵车时与周郁承认了错误,周郁说原谅她,所以她现在要来找路望今算账。 她还想说什么,被慢一步赶来的周郁捂住嘴巴。 周郁捏捏卫许霁的脸,哄她:“我真的没事,而且宝宝不是说回去会替我开车吗?我很开心能被你帮助。” 一句话哄得卫许霁飘飘然,道:“我也开心。” “不要这样严肃,你们是朋友。” “好。” 于是卫许霁乖巧的和路望今道歉,说自己刚才语气太冲。 另一个当事人路望今抱紧身旁的祝简,小声表示现在的卫许霁更吓人。 卫许霁偏过头,没应声。 反倒是周郁还记得此次来是为了炫耀,扣住卫许霁的手,露出款式一样的对戒。 她自若的和卫许霁的朋友们打招呼,声音清冽而温柔:“你们好,我是卫许霁的女朋友,周郁。” 第278章 让你的情绪等等我 周郁说,来都来了,应该请卫许霁的朋友们吃顿饭。 于是卫许霁便意识到自己将作业带来的决定有多正确,因为她真的和周郁一起等了四个小时,不过不是在咖啡馆或书店,而是在网咖。 周郁没玩游戏,从手机邮箱里翻出剧本看,把电脑当播放器,听了四个小时的歌。 “不无聊吗?” 思考间隙,卫许霁问周郁。 食指与中指指节在腿上漫不经心打着节拍,周郁拖着懒音说:“不无聊啊,你在我身边呢,还有比这更有意思的吗?没有了。” 她抬眸看卫许霁,问:“是不是写累了?” 卫许霁摇头,握紧笔,在草稿纸上画一直打瞌睡的小狗,“我都没和你说话,这样陪在你身边,也算有意思吗?” 周郁揉揉一直低垂的脖颈,笑意嫣然,“当然,长生不这样觉得吗?” 卫许霁之前没想过,现在想想,周郁陪在她身边,哪怕没抱她、没亲她、没与她牵手、没和她说很多话、没有一起做某件事,似乎也很有意思。 不对,不是没一起做某件事,她们现在正在做,在一起等待,在一起打发时间。 这就很有意思。 好吧,卫许霁承认,在她心里,有意思的是周郁。 …… 一开始,卫许霁的室友们收到周郁的聚餐邀请时还有些紧张,但少年人热络,又与小伙伴们在一起,周郁本人还没什么架子,很快便叽叽喳喳的聊在一起。 其中以更熟悉周郁而话又多的路望今最甚,长吁短叹地可惜她们没去玩,把那个推理本夸得天花乱坠。 卫许霁把橙汁推到路望今手边,希望她能自觉把嘴闭上歇会儿。 可惜收效甚微。 学生能聊的东西就那些,七拐八绕,话题便扯到成绩与高考上。十七八岁,正是最骄傲的年纪,自信自己是世界的主角,对未来充满憧憬,做着不切实际的梦,谈着虚无缥缈的以后。 作为饭桌上唯一的大人,周郁耐心为卫许霁布菜,全程一言不发。 直到话题落到卫许霁身上。 “友友,你打算考哪所大学?”路望今好奇。 卫许霁像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脱口而出:“复交都行。” 孟行书诧异:“你的成绩上top2都没问题吧?” 复交虽然很好,但到底比不上top2的那两所院校。 汪荔也说:“对啊对啊,再想想呢。” “京市太远了。”坐高铁要四五个小时,坐飞机要两个多小时,卫许霁往返过,她知道。卫许霁没看周郁,夹着碗里的菜,淡声说:“我只想留在海市。” 她只想留在周郁身边。 “我服了。”路望今不顾周郁在场,翻了个白眼,拿橙汁与祝简碰杯,一副没救了的语气,吐槽:“恋爱脑。” 卫许霁一愣,看向周郁,委屈道:“周郁,她说我。” 路望今:……草。 周郁失笑,摇摇头,捏捏卫许霁的手腕,为女朋友站台帮腔:“小路,你刚才不是还说一定要和小祝考同一所大学吗?” 还说要在校外租房子一起住。 还说要养猫养狗。 周郁点到即止,路望今捏捏发烫的耳朵,没再说话。 …… 散席时已近八点,不算早了。 周郁分别叫了车,和以往与朋友出来玩一样,耐心叮嘱她们到家后记得在群里发消息说一声,看她们一个个坐车离开,才勉强卸掉社交面具。 周郁靠在卫许霁肩上,叹气,“长生,我想喝酒。” 她果然只适合与同龄人在一起吃喝玩乐,或者说,她不适合触碰那些更宏大的命题。 因为更没负担,更随心所欲。 和这些青春洋溢,花骨朵一样的孩子呆在一起,周郁听着她们那些美好的希冀,只觉得她们天真过头。 卫许霁听出她声音里的疲倦,说:“我去给你买。” “不回家。” “好。” 卫许霁去还没打烊的商场买了两支百福雪莉桶,将车开到江畔。 海市的江畔有些喧闹,到处有拍照打卡的游人。 最安静的可能要数映着江对面cbd大楼的江水,它无声无言,沉默的粼粼波光泛着琉璃色泽。 江面上偶尔有游艇驶过,于是拍照声便更加不绝于耳。 周郁拎着威士忌与杯子下车,找了处人相对少的地方,把身上的外套铺在台阶上,邀请卫许霁席地坐下。 卫许霁开始后悔选择在这了。 周郁都不能静心喝酒。 没想到周郁却说:“好有情调啊宝贝,居然带我来这儿。” 卫许霁盯着周郁的脸看了会,确认她不是在安慰自己,心里好受了些,伸手帮周郁开酒。 周郁眺望江面,神色晦暗。 良久,周郁问:“大学的事,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如果不是路望今问,周郁还不知道她的小女朋友早就有自己的目标了。 卫许霁斟完酒,把酒杯送到周郁面前,思索道:“你生气吗?” “所以你是怕我生气才没和我说吗?” 周郁转头,接过酒杯,掖一掖笑,用尾指碰一下卫许霁的鼻尖。 她喝着酒,就听卫许霁说:“是。你之前叫我独立一点,如今,我要读大学了,还是这样黏你,怕你觉得我长不大,怕你生气。” 习习凉风,泠泠浮飙。 酒精的轻微辛辣与坚果香充斥口腔,周郁拎起嘴角,柔和道:“我不生气。长生,你的人生不会受限于一所院校,无论你是为什么选择海市的大学,我都不会生气。” 周郁只是介意,卫许霁早已有了确定的目标,而她却是在别人询问时才知道的。 卫许霁枕在她肩上,轻声问:“你没有生气,那你有没有难过呢?” “有。”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难过?” “现在不知道,我解析你的情绪总是慢半拍。”卫许霁只有在这时才会厌弃自己的愚笨,她忍着哭腔,认真道:“请再给我一些时间,周郁,让你的情绪等等我。” 周郁再喝一口酒,说:“好。等你。” “周郁,我爱你。” “我知道,我也爱你。” 第279章 我舍不得你 周郁喝到第三杯,卫许霁解析出周郁的情绪来源,十指相扣的握住周郁的右手,一点点将自己的答案填涂到答题卡上。 她问阅卷人周郁:“是这样吗?” “是这样。” 卫许霁便不说话了,她在想自己该怎么改正才好。 周郁把酒杯放下,忽然道:“嵇明月给我发消息,说剧组筹备得快,八月份就能开机,让我不要签新戏。” 这个卫许霁知道,周郁给她看过。 周郁捏捏卫许霁的掌心,“暑假要宣传新电影,暑假末又要开机拍新戏。卫许霁,你不觉得我现在能陪你的时间又变少了吗?” 叫了名字,很严重。 卫许霁脑子一转,听懂了:“你舍不得我。” 周郁偏过头,望着江面发怔。 卫许霁坐直身体,盯着出神的周郁看,黯淡的月光与不远处铮亮的路灯交相辉映,将周郁的半张脸隐在阴翳里。 周郁总是这样。她的难过,她的不舍,都藏在心里,要卫许霁敲一下,才会慢吞吞的从壳里伸出蜗牛般的触角。 这是成长的代价吗? 要收敛情绪,要忍耐,要藏匿。 还是说,只有周郁这样。 卫许霁太少关注别人,她的世界只围着周郁转,根本拿不出更多的例子来思考。 实际上,她也只想思考关于周郁的一切。 她记得,周郁的很多情绪是被她牵扯出来。好的坏的,开心的难过的。周郁为数不多的情绪崩溃,除了一次是因为俞敏,剩下的都是为了她。 “周郁。” 卫许霁问:“我可以继续请假吗?” “有理由吗?”周郁收回眼神,平静的看她。 “学校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时间越来越紧张,我不喜欢。这是你可以对老师说的理由。”也是,不那么私心的理由。 卫许霁松开周郁,用手撑着地,蹲到周郁面前,试图窥探到周郁眼底不经意间流露的其它情绪。 然而什么都没有。 卫许霁并不气馁,她歪了歪头,将自己的心剥开,像分享一块喜欢的糖果,分享给周郁看。 “周郁,我想和你去北疆,去草原骑马,去看漫山遍野的花,去看赛里木湖。” 卫许霁对周郁伸出手:“如果你也舍不得我,周郁,请原谅我的贪婪,请容忍我的娇纵,请允许我逃离没有你的枯燥的时间,请你……陪我去北疆。” 周郁安静的听完,犹豫片刻,将指尖搭在卫许霁的指尖,很淑女的,指尖牵指尖,上下一拎。 卫许霁莫名想到周郁在琴房里弹奏的《多瑙河圆舞曲》,想起《猫和老鼠》里在冰上嬉戏舞蹈的小老鼠。 周郁说,如果是在舞会上,播放起圆舞曲时,参与舞会的客人一般会跳华尔兹。 “你会跳吗?” “不会,正常来说,我是说,如果我一直从事音乐行业,我应该会是在舞会上演奏圆舞曲的那个。” 可卫许霁实在好奇,于是那时的周郁便牵起卫许霁的手,简单带着卫许霁跳了一段。 现在,两个人的指尖触碰,卫许霁的感觉就像那天被周郁带着跳的那支华尔兹。 “你不拒绝我吗?”卫许霁有些意外,她以为周郁至少要说一句推辞的话再答应,没想到这样顺利。 临近高考,老师批假都不痛快了,每天进教室都在说这次考试有多重要多重要,似乎是能决定一生的重要。 卫许霁以为周郁也要劝她好好上学的。 周郁柔软地说:“我舍不得你。” 周郁是在说,我也想多陪陪你。 …… 周郁后来喝多了,又在江畔吹了两个小时的凉风,回家洗完澡后就有些不舒服。 卫许霁边忙前忙后照顾周郁,边给卫冉婷打电话,拜托卫冉婷帮她向班主任请长假。 饶是开明的卫冉婷也觉得有些过分。 “不是快考试了吗?考完再去好不好?高三毕业后有很长一段假期的。” “五月的北疆好看。”周郁说的,五六月,地上开满五颜六色的花,比单调的绿地漂亮。 卫冉婷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那明年去看好不好?高考只有一次呀。” “今年的北疆也只有一次呀。” “北疆明年去也不晚。” 卫许霁意识到卫冉婷坚决的态度,沉默一会,很想问“明年周郁更火了怎么办”“明年五月她有更多的工作安排了怎么办”,但她没问,和卫冉婷说了句抱歉,将电话挂断。 卫许霁给周郁倒了杯温水,扶周郁坐起来,喂她喝。 周郁长睫翩跹,小心翼翼用唇瓣试一下温度,确认不烫,才一点一点啜饮。 周郁酒品极好,喝醉也不闹人,只是脑袋晕沉,会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看。 喝完半杯水,周郁头一歪,磕到床板上。 她没有揉脑袋,而是对卫许霁说:“我们该睡觉了,卫许霁,你刚才同阿姨打了479秒的电话,你有479秒没有理我,你要赔给我,差一秒也不行。” “你怎么知道是479秒?” “我在心里计时了。” “每一次都这样吗?” 周郁笑起来:“不然你以为我给你看我的微信消息是干嘛?当然是想你也对我不隐瞒。” 卫许霁从来没想过这一点。 她关灯上床,被周郁圈在怀里。 周郁温柔地问:“今天还在口欲期吗?” 卫许霁润润唇,按住周郁解扣子的手,难得违心的说没有,“你喝醉了,周郁,好好休息嘛。” 以前倒不见周郁这样主动。 醉酒的周郁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周郁用脸颊蹭蹭卫许霁的侧脸,温吞地说:“喝醉只是让我的脑子慢一点,还不至于变傻,你不开心,是阿姨说了什么吗?” “母亲不同意我请假。” “……国内的妈妈基本上都不会同意,太荒唐了。” 卫许霁奇怪的看向周郁。 周郁拍一下卫许霁的后腰:“我又不是妈妈,干嘛用这种我在自相矛盾的眼神看我。” 卫许霁哦了声,搂住周郁的腰。 周郁拍着她的背,轻声说:“睡吧,就像我说的,院校影响不到你的人生,考试也是,更何况三模前我们就回来了。班主任那里有我,一切都有我,睡醒我陪你去看赛里木湖。” 第280章 不是你的 玉滨公馆。电话被挂断的卫冉婷很不放心。 几年时间的相处中,卫冉婷能看得出来,卫许霁性格偏执。 说好听点,卫许霁目标坚定;说难听点,卫许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也就是说,当卫许霁心里产生一个想法,并准备付诸实践时,不管遭遇再多的外界阻挠,都不会轻易改变。 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作为卫许霁的妈妈,卫许霁的某些想法,卫冉婷实在有些接受无能。 就比如,马上要高考了,身为学生,不在学校好好备考,而是突发奇想,要请长假出去旅游,去遥远的北疆看花。 难道家里没有花园吗? 公馆花园里的珍稀花束开了那么多,卫许霁也没想着回家多看几次,现在却又要千里迢迢去草原看野花野草。 卫冉婷怎么可能会接受? 指尖在电话簿的人名上犹豫一会,卫冉婷最终选择放弃打电话劝说卫许霁的“同伙”周郁,转而和卫京玉说起这件事。 “我伟大而亲爱的妈妈,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海市已是深夜,而那不勒斯的天刚黑下来,卫京玉坐在公寓二楼的露台吃晚饭,手边放了块吐司,用来喂从海湾飞来讨食的海鸥。 年轻的女人放下餐具,双手交叠,眼睛看着镜头,一脸纠结。 卫冉婷剥着荔枝,说:“问吧。” 卫京玉撩了下头发,身子往后挪了挪,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妈,你都能接受她是同性恋了,接受她和女朋友同居了,居然接受不了她高考前出去玩?” 因为身体原因,没有上过学的卫京玉表示震撼。 这就是“高考只有一次,人生可以重来”的威力吗?连她开明包容、只想孩子快乐长大的妈妈都被同化了。 可怕。 卫冉婷剥荔枝的手一顿。 卫京玉瞧见了,眼睛一转,夸张道:“诶呦,同性恋诶妈,我之前听助理聊八卦,说,她表舅儿子的同学搞同性恋,腿都被打断一条,妈你不觉得这个比请假出去玩严重多了吗?” 卫京玉自小在京市长大,京腔明显,说话时嘴懒吞音,语气听起来就不怎么正经,反而带着拱火的意味。 好像在期待卫冉婷把卫许霁打一顿。 卫京玉看卫冉婷不说话,拿起叉子搅意面,努努嘴,说:“被打断腿是我编的,那人不是同性恋,断腿是因为学习压力大,想不开,跳楼,摔断的。” 卫冉婷看卫京玉一眼,食不知味的吃起荔枝,依旧没接话。 “我记得她成绩不错啊,前段时间二模,考小七百呢,很高了。就算玩野了,这成绩也退不到哪儿去。” 二模成绩还是卫冉婷分享给卫京玉的。 不然,就卫许霁那个只会围着周郁转的笨蛋,怎么会记得大洋彼岸为了养家糊口而累死累活工作的姐姐呢? ——北冰洋也是洋。 卫冉婷表情松动。 卫京玉乘胜追击:“再说了,哪怕她在旅游途中出了意外,一觉睡醒,咯嘣一下失忆了,智商清零,一道题不会,不考了,警察也不会来我们家里把她抓起来毙了。” 卫冉婷忍不住道:“越说越不正经。” 卫京玉挑挑眉,赔笑:“得,她是您的小棉袄,我胡说八道,我嘴上没把门,我呸呸呸。” 卫冉婷也跟着笑起来,心情晴朗几分。 “我觉得吧,家里不缺钱,考好考差的,又不是养不起她。”卫京玉认真说:“她愿意玩就玩呗,有心情欣赏多姿多彩的世界没什么不好的,只要她不违法犯罪,去南极问企鹅要qq号都行。” “妈,您说是吧。” 被女儿教育了一顿了卫冉婷若有所悟的点头。 卫京玉看卫冉婷一直紧锁的眉心舒展,确认把人哄好了,神神秘秘凑近,往镜头外看一眼,才道:“不过同性恋还是不大好,要不你骂她一顿。” 坐在手机旁边,听出卫京玉意有所指的林应:…… 卫冉婷还能不了解卫京玉在做什么妖吗?没好气道:“别总欺负人家小林。” “信号不好,听不到。” “……” 好皮啊。 都快三十了怎么还那么皮?一点都不稳重。 卫冉婷表情嫌弃,嘴角的笑却没落下来。 …… 挂掉视频后,卫京玉的笑瞬间消失。 端起杯子里的温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她放下叉子,把意面往前一推,拉开椅子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搭在手臂上,往室内走。 “boss?” “有事,别来敲门。”话里是藏不住的怒气。 话音刚落,卫京玉甩上卧室门,大步走到床头的柜子前,拉开抽屉,取出药,水都没喝,干涩的吞服。 她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拨打卫许霁的电话。 第二通,铃响提示音中断,对面干哑的叫她:“姐姐?” 听声音,应该是睡着了,刚被吵醒。 卫京玉更气了,她妈为了卫许霁的事情烦心那么久,一直没睡,卫许霁这混蛋居然大大咧咧睡着了。 靠。 “你丫脑子里的水如果一定要开闸能不能去救救旱呢?破五月西北青黄不接,有什么好去旅游的?妈已经事事顺着你了,你偶尔听听她的话,让她少操点心,是会启动你的自毁程序吗?” 刚睡醒的卫许霁被怼的一头雾水。 看一眼还在熟睡的周郁,卫许霁掀开被子,拿着手机去客厅。 手机里,卫京玉把今晚卫冉婷低落的情绪描述完,责怪卫许霁的冷漠冷血不近人情。 卫许霁觉得她说得对,给自己倒了杯水,思考该怎么和卫冉婷道歉。 另一边,卫京玉听不到答复,以为卫许霁和往日一样调了静音,火气更是克制不住。 她口不择言:“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妈从来不欠你什么,她对你很好,卫许霁你不能仗着我不在就欺负我妈,她是我妈!” 不是你的!这一句没说出来,卫许霁却听懂了。 她拿杯子的手一抖,眼眸剧烈颤动。 张开嘴,又闭上。 良久,卫许霁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冷静地说:“对不起,我会和母……和阿姨道歉。” 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是卫冉婷发来的:【给你请过假了。和小郁好好玩,多拍照留念,记得给妈妈打电话】 卫许霁躲进周郁怀里,没有回复。 周郁摸到一手水,晕乎乎睁开眼,被吓了一跳:“怎么了哭了?做噩梦了吗?” 卫许霁泪眼朦胧,嗓子都哭哑了,委屈的问:“你是我的,对吗?” 周郁无奈的笑,给她擦泪,搂紧她:“对,我是你的。不哭了不哭了,这是梦到什么了……” 第281章 虾饺 卫许霁与卫家人产生嫌隙的事,周郁是在第二天早上发现的。 很难发现不了。 周郁梳洗打扮好,要去学校为卫许霁请假时,哭了大半夜,眼睛现在还肿着的卫许霁拦住她。 “阿姨请假了。”卫许霁哑声说。 “我妈?”周郁觉得匪夷所思,不敢置信卫许霁居然和俞敏的关系已经那么亲近了,但还是表现出接受良好的样子,夸她:“宝宝好厉害,连我妈都那么喜欢你。” 卫许霁摇摇头。 她垂下眸子,手指搅在一起,就看到身上的t恤睡得有些褶皱,领口歪歪扭扭,露出金色的长命锁。 卫许霁眼眶发热,她解下长命锁,放到周郁口袋里,忍着哭腔,小声说:“不是俞阿姨,是卫阿姨,卫京玉的母亲。” 周郁神色一怔。 卫许霁转过身,用手背蹭一下泪,又嫌弃自己的手脏,一直抽纸巾擦手。 回到卧室,拉开衣柜里翻找,在悬挂羽绒服的下面找到一个巴掌大的木匣,打开,是块花纹繁琐的和田玉长命锁——周郁送她的生日礼物。 她安静地给自己戴上,披上一件外套,去客厅,对还在发怔的周郁说:“周郁,早饭吃面好不好?” 周郁嘴角扯一下,强颜欢笑,点头应好。 卫许霁来过许多次,已经熟悉周围的早餐店,不用周郁说也认得路。 证明似的,她很独立的主动点单,和老板沟通周郁的饮食偏好,用纸巾擦擦桌子,擦擦凳子,邀请周郁坐下,又去隔壁店买了份三鲜馅儿的蒸饺。 这家店也卖,但不如隔壁店的好吃。 而且,周郁更喜欢隔壁店的。 忙完一通,卫许霁发现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又开始擦桌子。 周郁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温声细语地问她:“和阿姨吵架了吗?” 卫许霁摇摇头。 卫冉婷没有同她吵架,卫京玉也没有同她吵架,她们只是在指出卫许霁行事不对的地方。 只是,她忽然没头没尾的问:“不是每个人都需要母亲,是吗?” 只要周郁说是,那她就可以说服自己接受卫冉婷身份的转变,说服自己不要那么难过。 卫许霁眼睫忽扇,期待周郁的回答。 周郁拧眉,想了一圈嫌疑人,迟疑地问:“卫京玉给你打电话了?” 卫许霁垂下眼帘,吸吸鼻子,又开始擦桌子。 周郁揉揉卫许霁的脸颊,“我觉得,如果卫阿姨没有亲口否定你和她之间的关系,那我们长生仍旧是需要妈妈的。” 卫许霁别过脸,眼神找不到焦点,闷闷道:“我是累赘,我只会惹她生气和让她操心,她又不欠我什么。” “卫京玉说的?”周郁声音冷下来。 卫许霁小幅度摇头,看着周郁,小声说:“我不能那么自私。” 周郁脸上和煦的笑挂不住,可卫许霁握住她的手腕,上下晃一晃,是在求她。 求她什么呢? 求她别继续追问,求她别和卫京玉计较,还是求她…… 周郁深吸一口气,反握住卫许霁的手,拿出手机订票,挑选航班。 “今天去,行吗?” “好。”再好不过了。 卫许霁把擦完桌子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嗫嚅着问:“周郁,你能帮我个忙吗?” 周郁心脏堵了一下,脸色愈发难看,竭力控制着自己,努力温和道:“你说就行,我们之间不要那么客气。” “帮我向阿姨道歉,我昨天做的很不好。长命锁也请帮我还给她,这是她给自己女儿的,我受之有愧。她给我的投资,需要走公账,要过段时……” 周郁听不下去了,打岔道:“看看面好了没,我有些饿。” “好。” 看卫许霁走远,周郁按开手机,算了下时差,确认是在深夜,直接拨打卫京玉的电话。 不是喜欢半夜打电话骂人吗? 那就都别睡。 …… 去机场的路上,卫许霁趴在周郁怀里睡着了。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她们,打趣姐妹俩关系好。周郁敷衍了事,拍着卫许霁的背,让司机开快点。 只有周郁知道,无厘头的电台广播下,是卫许霁小声的啜泣。 机场离市区有些远,卫许霁半途中睡醒了,脸颊贴在周郁小臂上。 “我有你就够了。”这样说着,胸腔却还在抖。 周郁轻轻嗯了声,没说多余的话。 于是卫许霁的泪便在周郁袖口晕染开。 她圈住周郁的手腕,又伸手转动周郁戴在无名指指根的戒指,用只用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呢喃着:“我只是……梦魇,师姐,你说修炼要心无旁骛,要断尘缘绝邪念,长生没做好,所以,梦魇了。” “师姐,你还记得长生的家人吗?长生不记得了,长生将他们给忘记了。” “现在,想起家人,只能想到你,其次是母亲与姐……卫阿姨与卫京玉,前世的家人,长生已经完全没印象了。” “师姐,你说你算出卫京玉与长生有缘,那卫京玉是长生前世的家人吗?卫阿姨与前世的长生有缘吗?” “师姐,前世的家人为什么要送长生上山,为什么要让长生求仙问道,凡尘俗世沧海桑田,为什么要留长生空候?” “师姐……” 周郁眨眨眼,看着车窗外堵塞的高架桥没说话。 车子以龟速前行,卫许霁累了,阖上眼皮,却又很快睁开,因为被眼皮的温度烫到了,可困倦难捱,复又闭上,如此往复。 “我们是不是没有去玉滨公馆?没有道歉,也没有还东西。”卫许霁嗓音沙沙的说。 周郁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忘记了。” “好吧。”卫许霁不会怪周郁。 第282章 谢谢 卫许霁与周郁到达伊犁的第三天,远在南欧的卫京玉转机飞到北疆。 卫京玉身体底子差,哪怕近几年一直在调理,仍旧承受不住长时间的颠簸,加上不适应西北的气候,水土不服严重,落地两个小时内吐了四次。 她被林应搀扶着,脸色惨白的敲开房门。 第一句话是:“这里景色不错,能滑草吗?就喜羊羊片头曲那种,坐在叶子上往下滑,我还没试过。” 第二句话是:“妈说看见你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了,很鲜活,为你开心……我怎么没看到,你把我屏蔽了?” 没有第三句话,因为卫许霁把门关上了。 被拒之门外的卫京玉哑然失笑,掌心抵住发烫的额头,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门重新打开。 卫许霁神色淡漠地问:“要叫救护车吗?” 稀奇,这家伙都知道关心人了。 松开抵在额头的手,卫京玉按着心口,面上轻松的笑笑,“不用。” “是要进来吗?” 态度好奇怪,卫许霁不会是想把她拉进去按在地上暴揍一顿吧——嘶,卫许霁刚才问打不打救护车,该不会就是在提醒她吧? 卫京玉掂量着自己脆弱的小心脏,犹豫一下,说:“……对。” 卫许霁径直转身,让开路。 卫京玉向房内迈一步,想起什么,忽然顿住,扯开林应搀扶在自己臂弯上的手,随口吩咐:“你在外面等着。”这叫保留有生力量,就算卫许霁真要打她,至少还能有个人叫救护车。 很可惜,商业决策上算无遗策的卫总这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卫许霁没打人。 她只是安静地窝在沙发里,腿上架着台笔记本看话剧。 卫京玉对话剧没什么研究,看了一会,没看出什么名堂。 “只有你吗?周郁呢?”卫京玉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捏了颗果盘里的桑葚,没话找话。 卫许霁瞬间警惕:“你找她做什么?” 卫京玉受不了她们女同性恋了,林应隔三差五吃那些乱七八糟的飞醋就算了,便宜妹妹还整天怀疑这怀疑那。 问一句怎么了? 问一句就是对你女朋友感兴趣吗? 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女人的好吗! 不是所有人都把爱情当作生活的必需品好吗! 满脑子情情爱爱儿女情长,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庸俗人类。 真的好想送她们去挂精神科。 卫京玉咬牙:“聊天啊,还能做什么。” 卫许霁想了想,问:“你是来找周郁要抚养费的吗?” 她陪卫冉婷看的肥皂剧里演过。 女主自小走失,于是被好心人发现并领回家抚养,等女主的亲生父母找过来,亲生父母要给领养人家一笔丰厚的报酬作抚养费。 算替女主偿还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所以,卫京玉千里迢迢过来,进门就找周郁,是迫不及待来算账,希望早日切断卫许霁与她们之间的所有联系吗? 应该是吧。 向来胜券在握的卫京玉愣住了。 卫许霁抬眸轻飘飘看她一眼,指尖撩一撩衣领,把被她的身体暖热的白玉长命锁翻出来。 刻意显摆一下。 好像在说,就算她们不要她,她也不是无家可归,她也没那么可怜。 就,更可怜了。 卫许霁眨眨眼,眼眶里的晶莹一闪而逝。 卫京玉想关怀便宜妹妹多大了还那么幼稚的念头忽然殆尽,她勉强撑起嘴角,又捏了颗桑葚。 十九岁。 裴小狗的十九岁在干嘛来着?好像是在波士顿堆雪人,然后把自己冻得在床上躺了三天。 卫京玉并不诧异自己在这时候想到的是裴晏初而不是自己。 毕竟,在卫京玉心里,卫许霁和裴晏初一样,都是她的妹妹,是重要的家人。 所以为什么要对家人恶言相向呢?为什么明知道对方敏感单纯,还要说那些覆水难收的话呢? 情绪的变化牵引出身体的反馈,卫京玉弯腰,忽然捂住心口,孱弱地说:“抱歉,卫生间在哪儿,我……” 卫许霁把笔记本放到一边,立刻搀起卫京玉,扶着人往卫生间走。 几分钟后,卫京玉蹲在马桶前吐到反胃酸,堪堪止住呕吐的感觉,生理性泪水大颗大颗滚落。 太狼狈了。 卫京玉很少在人前这样失态过。 洁癖的卫许霁默不作声的站在她身后,递来一张纸。 “擦擦。”声音里透着紧张。 卫京玉接过,“谢谢。” 卫许霁垂眸盯着鞋尖,问:“你能吃药吗?周郁提前准备了水土不服的药,只是我不太懂要怎么吃。” “不能吃。”怕与现在吃的药药性相克。 “哦。” “谢谢。” “……”卫许霁踢一脚空气,“喝水吗?” “要温的。谢谢。” 卫许霁转身去给卫京玉倒水,没走几步,就听卫京玉又说:“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卫许霁想,卫京玉只是在丢掉一个讨人厌的包袱而已。 只不过,卫许霁丢垃圾时从来不对垃圾说对不起。 “那晚我情绪太激动,某些话,措辞太激烈,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 卫京玉握着玻璃杯,手背与手腕的骨骼脉络都很明显,瘦弱到皮包骨,看着病恹恹的。 卫许霁没顺着她的话说,而是道:“周郁出去了,可能在附近的某家咖啡馆。她说你会来找我,她把我留在这里,是想让我独自面对你。” 卫京玉来之前和周郁说过,不然也不会这样轻易就知道房间号。 只是,卫京玉以为周郁会全程陪同在木讷寡言不善言辞的卫许霁身边,不让卫许霁吃一点亏。 没想到周郁根本不在酒店。 “周郁说,她在这儿,会影响我思考。当我把爱情无限放大,让其凌驾在亲情之上,就会丧失对亲情的客观评价,会忽略心底对家的渴望,会放弃对亲情的需求。” 简而言之,周郁希望卫许霁能仔细斟酌与卫家人的关系。 卫许霁转动无名指的戒指,委屈控诉:“你说你措辞激烈,我却觉得,没有那么多言不由衷,脱口而出的,都是藏匿起来的肺腑之言。” 指腹摩挲着杯壁,卫京玉摇头,“我……我承认,在我心里,同样是家人,妈妈的地位要比你靠前,毕竟……” 毕竟卫许霁算是捡来的。 卫许霁眼里的光慢慢熄灭。 “毕竟妈妈给予我生命,爱我照顾我养育我,我的病痊愈之前,见过最多的,就是妈妈为我掉的泪。” “因此,我不可能把你放置到和她一样的地位,我永远偏向她,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包括你,包括我自己。” “那晚的话,是我太过分,故意往你心上捅刀子。小霁,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们是家人,怎么就能对你说出那么过分的话?真的,真的……很抱歉。” “但我们的妈妈真的很喜欢你,不要因为我的原因,迁怒她,误会她,求你了。” 第283章 我有老婆 卫许霁说的不错,周郁正在酒店附近的咖啡馆坐着。 靠墙的角落,点了杯蓝山,桌上摆着盆多肉,周郁无聊到拿了份墙角书柜里的过期时尚杂志翻阅。 她戴着墨镜,巴掌大的脸被遮了大半,露出流畅的下半张脸。 周郁勉强将其称作遮掩。 戴口罩是遮,戴墨镜也是遮,没什么不同。 如果有粉丝能凭半张脸或者背影认出来她,那周郁无话可说。还好没有。也可能周郁没那么火。 与卫许霁谈完的卫京玉发消息找人,周郁把位置分享给她,几分钟后,卫京玉脚步虚浮的被林应搀扶进来。 “原谅你了吗?”周郁刚烦躁的拒绝掉一个来搭讪的人,看到卫京玉的样子,脸上活泛的笑意轻松了些。 卫京玉蹙眉,靠在椅背上,半仰起头,看着装修奢华的穹顶叹气。 “不知道,她,她好像不开心。” 听完卫京玉的那一番话,卫许霁什么都没说,起身为卫京玉又倒了杯温水,开门邀请林应进门,继续看话剧去了。 之后,卫京玉还想再挽救一下岌岌可危的姐妹情,卫许霁就不耐烦地戴上耳机了。 是原谅吗?不像啊。 是不原谅吗?那为什么要给卫京玉再倒第二杯温水。 “好难懂啊,你和她日常相处中,她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出迷题吗?” 周郁轻笑一声,翻页杂志,没应。 卫京玉晃晃脑袋,坐直,看林应还站在她旁边,拉开手边的铁艺皮革椅,头疼地问:“下雨知道回家吗?淋雨发烧那晚阿姨没送你去医院吗?” 林应知道她心情不好,没呛声。 但卫京玉仍旧不放过她,下巴轻点,“抱着椅子去隔壁坐,木头,烦人。” 林应便把椅子推回去,出门扭头去街对面的奶茶连锁店买奶茶了。 看把人气走,卫京玉才算满意。 “你在帮我?”卫京玉直勾勾看着周郁,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感兴趣。 银白色诶,卫京玉之前染发最喜欢染夸张的银白色了,叛逆又个性,还好看,之前怎么没发现周郁品味那么好呢? 而且周郁皮肤白,新发色出现在周郁头上不会显得突兀或非主流,甚至因为她的五官优越,反而衬得她又仙又纯。 见过不少美人的卫京玉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周郁比黑发还让人惊艳。 卫京玉新奇的像在看绝版芭比娃娃,忍不住伸手摸了下周郁的发尾,三心二意说正事:“那天不是还打电话骂我吗?怎么突然又肯帮我了?” 卫许霁在酒店里的那一番“周郁说”,无疑表明了周郁的倾向。 不然,周郁大可以出现在酒店,把卫许霁护在身后,把登门的卫京玉连珠炮的喷一顿。 之前又不是没骂过。 周郁拍开卫京玉的手,身子往后一撤,淡声警告:“注意点影响,我有老婆。” 卫京玉觉得她们小情侣一样有病。 周郁端起咖啡喝一口,轻轻摇头。 “不是帮你,”周郁撩一撩头发,唇角不经意往下一扯,是不满,“是帮她。” “我不想看她后悔,不想看她强迫自己割舍掉这几年的感情,不想让她失去两位……”周郁看卫京玉一眼,嘲讽似的笑了笑,改口:“也可能是一位,爱她的家人。” 卫京玉并不意外周郁对她竖起的尖刺。 因为卫冉婷和卫京玉提过,周郁很会与卫许霁统一战线、同仇敌忾。 打过预防针,周郁现在的态度,在卫京玉看来,简直温和。 周郁把杂志放回去,看着卫京玉那张明媚张扬的脸,直白道:“不是不骂你,是不想当着她的面骂你,怕她……怕她心疼你。” 提及卫许霁,周郁的语气忽然柔软。 被秀一脸的卫京玉五分钟内第二次想拍桌子走人。 卫京玉抓关键词,提炼,不可置信地笑说:“心疼我?你开什么玩笑,看到总是责备她的人被骂,那家伙只会觉得畅快吧。” 周郁抱臂,脸色不大好看,反唇相讥:“你也知道你平常都是怎么对她的。” 卫京玉被周郁的话一噎,无力反驳,阖下眼睫,没接话。 周郁指关节推推墨镜,略微偏过脸,视线避开卫京玉的脸,落到一旁安静舒展枝叶的多肉上。 “她不满意你的态度,我不知道你说了什么,总之,她还在生气。”周郁润润唇,道:“她心思敏感,哄她需要耐心,如果你不想失去她这个妹妹,我劝你现在就上楼,重新道歉。” “你图什么呢?”卫京玉不明白。 不是说恋人间的占有欲很强吗? 现在多好的机会啊,卫许霁原本就没多少朋友,现在家人也没了,孤立无援,独木难支,只能依赖周郁,这难道不是恋人间最期待看到吗? 这种叙事方式,难道不是追求“爱情”,把“爱情”奉若瑰宝的人最喜欢的吗? 所以周郁为什么要帮卫京玉搭建与卫许霁沟通的桥梁?为什么打开卫许霁感知“亲情”里的爱的通道? 卫京玉想不明白。 她一副探讨的语气,认真问:“你不希望她的世界里只有你吗?” 周郁侧侧耳朵,提一提唇角。 这用希望吗?卫许霁的世界里确实只有周郁啊。 “你在试探我?”周郁觉得好笑。 卫京玉不置可否。 周郁想了想,道:“我图她开心,图她能少哭几次,图她拥有更健全的人格,图她拥有更完整的灵魂。够吗?” 卫京玉直言不讳:“有点假。” “那就假吧。” 卫京玉起身,明媚地笑起来:“劳烦半小时后再回去,现在是姐妹茶话会时间。今天很漂亮,再见。” “再见。” 第284章 背叛自己 周郁有理由怀疑,卫京玉突然下楼找她,对她说那堆似是而非的话,是“娘家人”对孩子未来伴侣的人品考察。 不然将很难解释,裴晏初口中那个韬光养晦的豪门弃子、洞幽察微的商界精英、巧舌如簧的野心家,为什么会哄不好一个心思纯澈的孩子。 毕竟长生那么好懂。 半个小时,足够周郁复完盘整次谈话。 裴晏初:【卫京玉就是这样又闲又蔫儿坏的人】 计时器归零,手机嗡嗡振动。 周郁关掉计时器,看着酒店前门,漫不经心的回复:【主要责任在你,你的人品影响到我的声誉了】 正准备慷慨陈词,讲述卫京玉曾经捉弄自己的恶劣事迹的裴晏初:? 周郁:【京玉姐了解你,所以对与你关系尚可的无辜单纯美好的我,产生了一点不必要的误会】 还好周郁是久经考验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所谓的磨炼与考验只会锻炼周郁的宝贵意志,让她金子般的品格愈加璀璨。 左上角{对方正在输入}断断续续许久。 裴晏初发来一句:【哇塞】 周郁:【谢谢,她下来了,我要回酒店陪我老婆了】 裴晏初:【最好别让我找到同城代打】 周郁没回复,身姿绰约地走到前台,给卫许霁打包了份奶油小方与布朗尼,将手机揣进口袋,整理好心情,才往酒店走。 卫许霁已经等她许久了,见她回来,主动摘下墨镜,随手放到柜子上,习惯性搂住腰,将下巴搁到周郁肩上。 洽谈这种事,周郁不需要开口问,卫许霁自己就会将一切和盘托出。 包括卫京玉说了什么,卫京玉的动作神态,卫京玉吃了几颗桑葚…… 卫许霁像是冷漠的机器,没有感情的摄像头,记录下卫京玉的一举一动,分享给周郁。 也不能说分享,卫许霁只是想把自己的一切告诉周郁。 “我好像没那么讨厌她了。”卫许霁用这句话作结语。只是语气听起来有点苦恼。 她打开布朗尼的纸盒,用勺子挖一块,送到周郁嘴边。 于是周郁很配合的尝一口,轻声问:“不讨厌她,不好吗?” “不知道。” 卫许霁便又打开椰蓉奶油小方的盒子,叉一块,送到周郁嘴边。 于是周郁又配合的尝一口。 卫许霁知道周郁没那么爱吃甜食,习惯性让周郁尝过味道后,没再喂,自己安静吃着。 沉默一会,卫许霁问:“周郁,我是不是背叛自己了?” “她伤害了我,因此,我对自己说,绝对不要原谅她。可短短几日,我却因为她道歉、诚心修补关系而开心。甚至因为可以重新拥有家人而庆幸……” 可她前几天那么伤心,茶饭不思,看山看水都觉得无趣。 卫许霁忽然吃不下去了,她放下勺子,抽出张纸巾擦嘴,圈住周郁的手腕,靠在周郁身上。 她问周郁:“为什么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会让自己这么难过?” “周郁,人为什么要这样?” 周郁也不知道人为什么要这样。 她揉揉卫许霁头顶柔软的发丝,拍着卫许霁的背,温声道:“长生,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你不会解答吗?” “不会。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卫许霁哦了声,亲亲周郁的唇瓣,“那我也想,这毕竟是我的问题,我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 不能把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都推给周郁。周郁也会疲倦。 卫许霁用鼻尖蹭周郁的鼻尖,然后脸贴在周郁的脸侧。 周郁看懂她的意思,托着她的腮,柔声道:“那我们先解决宝宝情绪?” 卫许霁忙不迭点头,小声道:“嗯嗯,先哄哄我吧,我现在好难过。” 周郁扯开唇角笑了一下,“我去刷牙,嘴里有咖啡味。” 卫许霁脸皱起来,“尝到了,苦苦的。” “奶油小方不苦。” “那我再吃两块……” “吃三块也可以。” “那我要全吃掉!” …… 在床上胡闹一通,卫许霁心神俱疲,累得睡着了。 一觉睡到黄昏,卫许霁醒来,周郁正倚在床头刷手机。 周郁的手机瘾好重。 对手机比对她还爱不释手。 卫许霁不开心,侧头去看内容,周郁在同城搜索附近的饭馆餐厅。 所以旅游就是换地方睡觉吃饭吗? 看看天色,卫许霁要吐槽的话咽下去。 “六点了吗?”她趴在周郁手臂上问。 “九点。” “啊?”卫许霁看一眼窗外的橙黄的天,“九点?”周郁的手机坏了吧。 周郁猜出她在想什么,轻笑一声,“长生,伊犁和海市不在同一个时区。” “哦。” 忘了。 她翻身,卷走被子,头藏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我好久不学地理了。”所以不能怪她。 竖起耳朵,听到周郁又笑了一声,卫许霁恼羞成怒地又往下藏了藏。 周郁伸手拉出来她:“想吃什么,西北菜还是新疆菜?” “吃鱼。”卫许霁故意找茬。 周郁关上手机,在卫许霁脸上亲一口,“行,吃鱼火锅。”起身去换衣服。 卫许霁揉乱自己头发,坐在床上发呆,忽而笑起来。 好奇怪,心底里萦绕的最后一丝对卫京玉的怨怼,关于自我的愁绪,居然就这样随周郁的笑烟消云散了。 “姐姐说,她不着急回去,想陪我们在这里玩几天。” 周郁拉上拉链,转过身,笑眼弯弯:“这个你中午说了。” “明天带她一起去赛里木湖吧。”这个卫许霁没说。 周郁把给卫许霁搭好的衣服放到床边,“你去和她说。” …… 京市时间21:37。 卫许霁举起相机,在伊犁的街上拍下落日余晖。 哪怕来了三天,与海市风格迥异的街景仍旧让卫许霁新奇。 她牵着周郁的手,一扫前两天的颓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周郁,我觉得原谅是将自己的软肋再一次交付与对方,是给对方又一次伤害自己的机会。” “因为知道被捅的滋味,所以大脑本能的提醒我要警惕。因此,原谅卫京玉,会让我觉得是在背叛自己。” 周郁看卫许霁摆动的手臂,弧度有些大,这表明卫许霁心情愉悦。 “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这算不算背叛自己。” 卫许霁拿出手机,导航周郁说的那家鱼锅先生还有多远。 她抬头,看着周郁,眼里是细碎的笑意,“我只是想起你喜欢读的《小王子》,里面有一句:‘如果让自己被驯化,就难免会流泪’。” “你在那句话的旁边画了两颗拥抱着流泪的心。” “我想,周郁,你应该会很开心我被亲情驯化。” “因为你比我更希望我能在这个世界多一些锚点,多一些链接。因为你比我还要爱我。” 第285章 我老婆该放学了 说是陪卫许霁玩几天,其实只有两天,第三天,仍旧适应不了当地气候与饮食的大忙人卫京玉趁着假期还没结束,回海市陪卫冉婷了。 卫许霁对此的感想是:终于可以随时随地与周郁贴贴了!!! 开心!!! 两人拿着相机,从那拉提草原拍到库尔德宁,回酒店看也不看,躺在有点硌人的沙发上选第二天想吃的餐厅。 卫许霁第不知道多少次说:“每次住酒店坐到这样的沙发,就好想背着你买的沙发环游世界。” 因为真的很好睡。 又软又温馨。 像躺在妈妈的怀抱里——尽管卫许霁不记得妈妈的怀抱是什么样子,但她记得周郁的怀抱——躺在周郁怀里,就觉得幸福。 周郁也不嫌无聊,每次听卫许霁这样抱怨,都要说:“回家你睡沙发好了。” 于是卫许霁便从沙发上跳起来,撞进周郁怀里,亲吻周郁的脖子说:“你陪我我就睡沙发。” 以往周郁都是温驯地承受,只有一次,周郁玩心上来,逗她:“陪什么?陪睡?” 虽然和周郁尝试过许多过分玩法,但思想纯洁的卫许霁依然没能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 她点头,很认真地想,就算周郁愿意也有些为难,沙发小了点,挤了点,两个人抱在一起睡久了腿都伸不开,太委屈周郁。 怎么着也得让把两个沙发拼在一起,这样才好邀请周郁一起陪她睡沙发。 周郁忽然捏住卫许霁的下颌,用额头轻轻撞她,用毕生最拙劣的演技,捏着嗓子说:“卫总,我不是那种人,你不能用肮脏的交易玷污我高尚的人格。” “啊?”卫许霁懵了,什么交易,什么人格,周郁在说什么? 然后周郁趴在卫许霁肩上哈哈笑。 卫许霁发怔她也笑,卫许霁反应过来亲她她也笑,卫许霁解开自己衣服的扣子,周郁不笑了。 周郁很稳重的绑起银发,把主动送上门的小师妹尝了个遍。 一个地区的风景看久了多少会觉得索然无味。 周郁便以这个为借口,缠着卫许霁三天没出酒店…… 窝在酒店里打游戏。 没错,在纯洁的玩游戏。 pc端的那种,键盘鼠标操控的那种,玩家穿衣服的那种。 卫许霁不满:“我们不是来旅游的吗?为什么要在这里建房子。” 周郁头也不抬:“是中世纪西幻精灵堡垒。” “……好吧,中世纪西幻精灵堡垒。” “因为这几天走路走得我全身疼,就手能动,让我歇歇吧。” 卫许霁放下鼠标键盘,坐到周郁身边,给她按背,将信将疑:“感觉你就是游戏瘾犯了。” “完蛋,你越来越难骗了。” “……” …… 在北疆游玩了十多天,赶在假期截止前,卫许霁恋恋不舍地返校上课。彼时卫京玉还在海市。 周郁聊天时顺嘴提起,问卫京玉年假有多久。 裴晏初晃着红酒杯里的可乐,迷蒙地说:“至少六周吧。” “六周?小裴总,我的年假怎么就四周?”zoe打趣着问。 前几天刚陪宋乔宁见过卫京玉本人的宋乔菲插话:“人家是高管,欧洲区总裁,zoe姐你吧……未来可期。” zoe:…… 周郁坐在沙发上看zoe和宋乔菲打游戏斗嘴,不经意瞥到单人沙发上睡眼朦胧的裴晏初,欲言又止,“别说你喝可乐喝醉了。” 裴晏初欲骂又止。 下午周郁去裴晏初的影音室做阅读理解,看图说话,忙了两个多小时,出来时天色渐暗。 裴晏初客气地留周郁吃饭,周郁摆摆手。 “不了。” 裴晏初挽留:“宋乔菲、zoe她们都在,聚个餐。” 主要劳烦人那么久,不请人吃顿饭,说不过去。 周郁穿上外套,戴上墨镜,笑得得意又欠揍:“不了,和你们有什么好聚的,我老婆快放学了,姐姐我要回家陪老婆了。” 裴晏初and宋乔菲andzoe:…… “能打她一顿吗?”zoe问上司。 宋乔菲摩拳擦掌:“我的手也有点痒。” 裴晏初皮笑肉不笑,“能打过我早打了。” 吸引完一波仇恨,周郁换好鞋,扬起笑,道:“下次嘛,下次约午餐。” “大明星档期真满。” “嗐,人红是非多。回见。” “回见。” …… 卫许霁背着一沓试卷回来,系上安全带,兴致勃勃地说可以用这沓试卷叠玫瑰。 她甚至从背包夹层掏出几个保存完好的玫瑰出来,分享给周郁。 “漂不漂亮?” 周郁看着空白试卷,忍笑,“漂亮,宝宝叠得吗?” “对,课间叠的,祝简叠了一次,我就学会了。”她指着花瓣,“我可以把乙醇倒在上面点着玩吗?” 燃烧着的玫瑰最漂亮了! 好可爱的宝宝。 周郁含笑点头……等等,玩什么? 卫许霁看周郁同意,更开心了:“我能带到苏市的房子里玩吗?实验室里的试剂更全,我还能用纸玫瑰沾乙醚、丙酮、苯甲酸甲酯、乙氧基乙烷……” “卫许霁。” 周郁不得不打断她。 在脑海中构想着该放点什么好点燃五颜六色火焰的卫许霁被迫中断想法。 被周郁连名带姓的叫,她坐姿端正许多:“周郁,怎么了?” 周郁语气严肃:“不可以玩火,很危险。” 卫许霁情绪低落下去:“可我之前也在玩火,做饭是明火,实验中也不可避免会用到火。” “用和玩不一样,而且你之前那么谨慎的做实验,都不小心被本生灯烧伤了,忘记了吗?” 卫许霁垂头丧气。 周郁觉得自己越来越惯着小孩了,因为她居然说:“玩也行,我陪着你。” “好耶!” 有周郁陪着看的燃烧的玫瑰最漂亮了! 第286章 考试 被卫许霁折成玫瑰花的是出去旅游这些天里各科老师发下来的试卷与答案,海市好同桌祝简专门为卫许霁整理得整齐有序,厚厚一沓,堆满课桌。 回校销假上课这天,班主任约卫许霁谈话,告诉她要收心在学习上,最好挤出时间,把这几天的试卷看一遍。 卫许霁很听话的看了。 在折玫瑰时看的。 泛着油墨味的纸玫瑰堆满半张桌子,卫许霁听着音乐,乐此不疲地折完一个又一个。 然后关灯,点燃,托着腮看。 “没我想象中好看。” 卫许霁有种期望落空的落寞。 她扭头,看到周郁脸上摇曳跳跃着的暖光,那双温柔深情的茶眸被点燃似的明明灭灭,侧着脸,目光全然没有分给燃烧的纸玫瑰,而是安静地注视着她。 周郁还没洗漱,妆容精致,头发慵懒地半盘起来,用鲨鱼夹夹住,松散而轻佻的发丝点缀在颈后耳前。 “宝宝想象中该是什么样子?” 手肘抵在桌边,斜撑着,周郁捏着自己的耳垂,视线没从卫许霁身上挪开,漫不经心地问,“像烟花那样吗?” 卫许霁觉得这不重要了。 她倾身过去吻她,用舌尖细致描摹过周郁唇瓣。 卫许霁说:“现在好看了。” …… 等级考在五月上旬开始。 卫许霁和周郁去北疆玩之前已经考完,成绩很不错,不然班主任也不会批那么长的假。 这次回来考的是三模。 三模试题相对简单,简单到卫许霁考完后有些后悔,出了考场,和周郁吐槽不该那么早从北疆回来。 周郁于是便知道她这次应该考得很好,提前奖励一次听睡前故事的机会。 卫许霁打着哈欠,乖巧地问:“如果没考好,是不是就没有奖励了?” “没考好当然没有奖励。”周郁觉得卫许霁的说法有些好笑,她拍翻开卫许霁亲自指定的故事书,笑吟吟道:“没考好只会收到安慰,比如,连续听三天睡前故事。” 卫许霁瞌睡一下子没了大半。 她抱着周郁的手臂,哼声:“不公平,我现在只能听一晚,我也要安慰。” 周郁故作无奈道:“好吧,既然卫许霁同学要求了……” “是请求。”自认为阅读理解能力大幅度提升的卫许霁同学扣字眼。 周郁从善如流地改口:“既然卫许霁同学请求了,那奖励延长至三天。好了,该睡觉了,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 时针拨快,疾速绕几圈,转瞬到了高考前夕。 周郁在考点附近订了酒店,开车带卫许霁去熟悉考场。 卫许霁有些受不住,明明五月份等级考的时候也被周郁陪着看过考场,但卫许霁就是觉得这次更反胃。 六月的夏日毒辣,哪怕是临近下午,仍旧烫人。 更何况考点前许多考生与家长乌泱泱的聚在一起,空气中各种汗味烟味混杂,嗅觉灵敏的卫许霁差点被熏得吐出来。 她贴在身上带着凉意的周郁身上,用准考证呼哧呼哧给周郁和自己扇风,然而风也是热的。 “你以前就是在这样艰难困苦的环境中考试的吗?” 卫许霁开始怜悯小周郁。 周郁:…… “明天考试会好一点。”周郁扶卫许霁站直,口罩下的嘴角有些抽搐:“怎么让你形容得我好像每天都要披星戴月爬五十里山路才能到学校一样可怜。” “所以有吗?” “……没有。” “哈,那就好。”卫许霁长松一口气。 “……”周郁忍不住笑出声,因为她觉得这样的卫许霁实在太可爱。 …… 看考场时遇到同样带祝简和路望今来看考场的祝繁。 祝繁正因为带闹别扭的小朋友头疼,看到周郁就像是看到救星,索性约她们一起吃晚饭。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们在闹什么,烦死了,什么事不能等考完再说吗?一点轻重缓急都分不清。” 厕所里,祝繁补着口红,一脸烦躁。 周郁洗完手,没急着离开,用烘手机烘手,听祝繁吐槽,偶尔也附和着劝两句。 “青春期都这样。” 祝繁疲惫的眼神忽然注入活力般,挑眉八卦:“你家那位……也这样?” 周郁一噎,反问:“你十七八岁不这样?” “也是。” 祝繁盖上口红,塞进包里,拿纸巾擦手,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摇头:“怪不得都不让学生早恋呢。” 拉着女朋友早恋的周郁嘴角噙笑,不置可否。 酒店碰巧订在同一家。 周郁虽然没兴趣插手旁人的感情,但她担心两个小朋友闹掰会影响卫许霁与她们的友谊。 于是,回酒店后,周郁让卫许霁发消息邀请路望今祝简过来玩。 卫许霁觉得,这样美好的夜晚,用来看电影,用来听歌,用来发呆,哪怕用来复习,也比和路望今祝简玩游戏要有价值。 因此她拒绝了周郁。 “她们吵架了,长生知道吗?” 卫许霁一愣,摇头:“没有啊。” “祝繁说她们在怄气。” “啊,这样……” 卫许霁食指抵在下巴上,回忆周郁与祝繁一前一后去厕所后,餐桌上发生的对话。 傍晚的画面电影般在卫许霁的脑海中播放一遍,她抿抿唇,简洁地说:“昨天接吻,路望今咬重了。” 周郁:…… 周郁欲言又止,周郁一言难尽。 “所以可以不叫她们来玩吗?”卫许霁扯住周郁的袖口晃,眸子亮晶晶的,“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好?” 衬衣扣子解开最上面三颗,是生涩的勾引。 周郁心里天人交战,挣扎许久,润润唇,点头:“可以。” “好棒,看巧克力工厂!” 周郁:…… 她还以为卫许霁是想复习呢。哈哈。 …… 海市高考考三天,第一天语数,第二天外语,第三天考外语听说测试。 卫许霁从来没觉得时间有那么慢,比雨天学校桉树上缓慢爬行的蜗牛还慢。 煎熬的考完最后一场,走出考场,她看着蔚蓝的天,热浪中翻滚的风灼烧着肺腑。 两三步跳下台阶,步履急促,卫许霁忽然发现,现在的她甚至没有拿到驾照的那天高兴。 因为拿到驾照便可以开车,而考完试,却要去其它学府继续读书,要配合学校的课表安排与周郁的相处时间。 她与周郁相差的年岁,需要她用时间一天天的填补。 如果是同龄人就好了。和路望今祝简一样,一起考试,一起毕业,一起升学,以后一起工作,参与对方的每一阶段。 如果她早点遇到周郁就好了。 “恭喜长生,高中阶段圆满结束,接下来由你的老婆——我——陪你掀开人生的新篇章,开不开心?” 车内,周郁笑靥如花,比外面的骄阳还耀眼夺目。 怪不得周郁被朋友叫小太阳。 卫许霁挽唇,考完试的落寞一扫而空,软声道:“开心。” …… 考试期间发生一件小插曲,七号下午,周郁送卫许霁去考试时,被粉丝认出来了。 粉丝是个十七八岁的女生,戴着圆框眼镜,头发自来卷,垂在肩侧,手里捧着一本笔记,身上的短衫印着华附的校徽logo,和同伴嘻嘻哈哈说着话,路过周郁时,极其小声的和同伴说了句“好酷的姐姐”。 同伴低着头看路,闻言头也不抬,问:“比你老婆周郁还酷吗?” “那当然是我小鱼老婆最酷!” 树荫下,一手拿着小风扇吹风一手拿冰激凌的卫许霁看周郁一眼,吃着巧克力冰激凌没说话。 周郁:…… 周郁没摘墨镜,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拉高口罩,把手里的香草冰激凌递送给卫许霁。 粉丝维护完周郁,爱美之心又蹭蹭上涨几分,看似不经意,但实际在周郁与卫许霁眼中十分明目张胆的回头看周郁。 粉丝和同伴“窃窃私语”:“莫名感觉好熟悉啊。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同伴吐槽:“你贾宝玉附体啊,这个姐姐见过,那个姐姐又见过。要不你跑上去问问人家有没有玉,来一段金玉良缘。” “要死啊你,我是宝玉粉。” 同伴疑惑:“诶,你不是不喜欢贾宝玉吗?” “宝玉是指宝钗和黛玉。” 周郁忽然笑出声,笑得肩膀都在抖。 暗暗窥视周郁的小粉丝意识到自己和朋友的对话被当事人听到了,不免有些羞赧,想移开眼,忽然愣住。 “这个身形真的好眼熟。” 她驻足,推推眼镜框,拉住继续往前走的同伴,感叹:“好像啊。” 同伴不明所以:“像什么?林黛玉吗?” 视线挪到自己一直没注意的卫许霁身上。 粉丝慢腾腾地把这张脸与超话里偶尔流露出来的709的照片联系在一起,发现竟然惊人的吻合。 如果吃冰激凌的是709,那么,有没有可能…… 粉丝噔噔噔拽着同伴跑走了。 卫许霁余光看见人走远了,把香草冰激凌递还给周郁,“还吃吗?” 不吃就都是她的啦,哈哈哈。 周郁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吓人,一边自然地接过,拉开口罩继续吃。 然后粉丝又噔噔噔拽着同伴跑回来。 周郁:…… 合着整理心情去了。 “周郁姐姐,”粉丝胆子再大也不敢当着正主的面叫老婆,声音娇滴滴的,比刚才软了十八个度,像是在蜜罐子里面泡过,“我很喜欢你演得角色,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同伴被吓得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卫许霁理所当然地重新接过周郁手上的冰激凌。 周郁用纸巾擦擦嘴,摘下墨镜,含笑点头:“谢谢你的支持。” 小粉丝莫名其妙的鞠了一躬,讷讷看着周郁,脑子乱成一团麻线,紧张地握紧同伴的手,“你真漂亮,比电影里还漂亮。” “谢谢。”周郁想了想,道:“考试加油,祝你取得满意的成绩。要合照吗?” “啊?可以吗?谢谢小鱼老……周郁姐姐。” 周郁不着痕迹看卫许霁一眼。 卫许霁正把巧克力冰激凌与香草冰激凌挤在一起做双拼。 周郁:……对她有点放心过头了吧。 因此,后来两场考试,周郁就不下车了,等人也只在车上等。 考完试第二天,路望今和祝简来家里找卫许霁玩,周郁把客厅留给她们,窝在小书房看剧本。 小书房的门忽然被敲响。 周郁抬眸,路望今从门框边猫猫祟祟地探出头。 “阿郁姐,刚才逛你的超话,看到有人发和你的合照,说被你祝福后,感觉考试时如有神助。” 路望今有点不好意思,就一点点,因此食指在门上画一个圈,路望今便接着问:“你能给我签个to签吗?” 周郁觉得现在的年轻人有点迷信。 周郁合上剧本,拿出经纪人给她准备的黑色签名纸与银色马克笔,“过来说,写什么?” 路望今推开门,走到周郁面前,罚站一样,手背在身后,许愿:“被海市大学录取……不用写太大,我放在手机壳里。” 周郁签完,问抻着脑袋看的路望今:“还有呢?” 和好友的女朋友说自己的感情多少有点难为情,路望今垂下头,“就,祝简也要一个,也是海大。” 周郁轻笑一声,行云流水地签字。 路望今听出周郁笑声里不带恶意的打趣,头低得快埋到地板里。 出去时脸还是红的。 卫许霁面色不虞,让路望今单独去找周郁要签名已经很让步了,这家伙到底在对着周郁脸红什么。 手柄塞到路望今手里,卫许霁抛弃朋友,推开小书房的门,反锁,走到周郁身边,腰一沉,坐在周郁腿上。 卫许霁拧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周郁,严肃地问:“你夸她了?” 周郁无辜摊手:“没有。” 都没说两句话,哪里夸人了? 卫许霁俯身按着周郁接了个浅尝辄止的问,愉悦道:“看来确实没夸,嘴巴甜甜的。” ……这都什么和什么。 周郁仰头看着卫许霁,忍笑:“宝宝下次想接吻能直接亲吗?或者找个更合理的理由。” 这次的理由真的很站不住脚啊喂。 卫许霁发觉自己的借口可笑,掖一掖唇角,乖乖点头。 她趴在周郁耳边说:“周郁,给我也写一个to签好不好?” “写什么?” “写从今以后周郁永远陪在卫许霁身边。” 周郁想说不写她也能做到,但她没有打消卫许霁的积极性,而是问:“那我能加一句‘永远爱卫许霁’吗?” “那更棒了。” 第287章 你可能需要我 六月中旬,《不孤》定档,作为女主,周郁开始跟着主创团队在全国跑宣传。 灿星对这部由霍克亲自操刀电影极为看重,当翻身仗一样打,宣传得很卖力,定档前特意联系了周郁的工作室,将周郁的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 那些买水军黑周郁的前尘往事似乎和灿星没有半点关系。 周郁头疼的听韩倩念完工作安排,用抱枕捂住耳朵,倒在沙发上,许久没说话。 韩倩当然知道周郁没那么热爱工作,不想上班,有些为难,但为难之外更多的是讶异。 因为周郁很少在她面前流露过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你哭了吗?”韩倩问。 周郁瓮声瓮气又生无可恋地说:“你哭了我都不会哭。” “下次不接女主戏了。”周郁说。 想逃宣传都逃不掉。 韩倩有时候真觉得周郁是娱乐圈里的一股清流,旁人都在不择手段铆足劲向上爬时,周郁却只想随遇而安的在原地打转。 偏偏,周郁抱怨归抱怨,开始工作便敬业负责,表演功底极好,台词干净有韵味,抗压能力强,很会自我调节,长得又漂亮,简直天生是吃荧幕这碗饭的。 正想哄哄,就听周郁说:“排得那么紧凑,都找不出时间陪我老婆了。” 韩倩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千好万好,偏偏是个恋爱脑。 上升期能谈恋爱吗?! 看一眼周郁抓着抱枕的手,肌肉匀称地附着在每一块骨骼上,纤细而有力,骨感的漂亮。 韩倩无可奈何地叹气,“拍摄时记得把戒指摘下来。” “好。” “明天别让造型师动你的头发,现在这样就很好……算了,我盯着吧。” “好。” “台本记得看,彩排完就要正式录制了,正常表现,尤其别和在片场那样对霍导爱搭不理,别对霍导黑脸,台上至少装一下。” “好。” 周郁不是傻子,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比赛,很懂人情世故那套。 韩倩还想说什么,看到周郁眼神里无声的催促,又闭上嘴。 随意吧。 …… 周郁连轴转了大半个月,全国各地的飞,三过家门而不入,敬业程度自己想起来都想哭,但是她没时间哭,有点空余时间都用来补觉了。 第不知道多少次在化妆室打瞌睡被叫醒后,周郁仰起头,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发呆。 她开始思索人为什么要活着,开始思索存在的意义,开始思索劳动的本质。 乱麻的思绪绞成一团。 一个工作人员对她说:“周郁老师,我有个朋友特别喜欢您,可以签个名吗?” 周郁坐好,脸上换作得体的笑,麻木地签第不知道多少个签名。 当天晚上她没回酒店,一个人在街上闲逛,戴着口罩,往热闹的夜市钻。 她拨通卫许霁的电话,声音疲惫,但难掩关切:“吃晚饭了吗?” “吃了,今天阿姨做了柠檬烤翅,我还以为是和柠檬虾仁一样,是辣的,没想到不辣。” 卫许霁向周郁分享自己觉得好吃的晚餐,乖巧道:“等你忙完,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周郁拖着懒音说:“那我会很期待的。” “你那边好吵……我听到了臭豆腐的声音,在外面吗?” “嗯,在小吃街。” “和助理吗?做装扮了吗?帽子口罩墨镜假发戴了吗?” “我一个人,现在看到她们就觉得有忙不完的工作,太压抑,不想和她们一起。” 周郁食指勾一下口罩,呼吸到浊气,又拉上,说:“只戴了口罩。” 卫许霁听出周郁话里的抗拒与疲倦,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焦急道:“我去找你吧。” 卫许霁不是不想陪在周郁身边陪她跑行程,可惜活动太赶,周郁心疼卫许霁,强硬要求让卫许霁留在海市等她。 周郁听到不甚明显的脚步声,眼皮慵懒地撩起来,想笑:“我明天下午的飞机,你来也赶不上。” “周郁……”卫许霁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叫周郁的名字,以抒解郁闷的心情。 周郁懒洋洋嗯一声,边走边说:“全国各地的夜市都长差不多的样子,好多都带你吃过。现在看到摊子就开始想你了。” 卫许霁眼睛眨一下,福至心灵般,开始找车钥匙。 去书房和卫冉婷说了句有事出去,不等卫冉婷挽留就急匆匆下楼往车库的方向跑。 卫许霁对电话里的周郁说:“那你等等我,我也要去夜市想你。” 周郁又有些想笑,这次她没忍,愉悦的勾唇笑起来。 没见过谁家谈恋爱是这样的。 冲动,幼稚。 就因为听周郁说,看到夜市的摊子会想到卫许霁,卫许霁便不假思索的、风风火火的、不理智的跟随。 ‘去夜市想你’,天,卫许霁怎么这么可爱又好玩。还有一点浪漫。 大概不止一点。 于是,两人在相距一千多公里的两个城市的夜市里,幼稚而天真地找寻关于食物的共同记忆。 睡前,周郁收到卫许霁发来的消息:【周郁我有陪你把疲惫打跑吗?我有帮到你什么吗?】 周郁勉强撑着眼皮回:【有】 卫许霁:【我会做得更好的。小狗点头.jpg】 周郁按住语音条,困倦而沙哑地说:【我知道我知道,长生最棒了。早点休息好不好?今天爱你明天也爱你,明天有时间就找你】 卫许霁没回。 周郁没多想,沉沉睡去。 第二天,周郁醒来,发现卫许霁凌晨四点发来一句话:【我爱你,请原谅我,我太想你了。】 周郁:…… 周郁:!!! 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好,周郁在玄关弯腰穿鞋,给卫许霁打电话,专门给卫许霁录制的电话铃声却在门前响起。 周郁一僵,拉开门,卫许霁正手忙脚乱地关电话。 她把手机藏在身后,不大舒服的活动一下肩膀,看着周郁,略带心虚地笑,身上的衣服被挤压的有些皱,但很好闻,是柔顺剂的橙香。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我。” 周郁没说话,把人拉进房间,关上门,卡上防盗链。 卫许霁摸不透周郁会不会因为她的恣意妄为而生气,可怜巴巴地垂下眼睫,等待周郁的判决。 周郁用温凉的掌心扶着卫许霁的下颌,忽然欺身吻过去。 第288章 公众人物 卫许霁的到来像是给周郁打了一针强心剂,周郁萎靡枯竭的心忽然生动起来。 就连不太支持卫许霁如影随形跟着周郁的韩倩也放弃偏见,和周郁说让卫许霁留下挺好的。 虽然极有可能被火眼金睛洞察力过人福尔摩斯附体的粉丝们给发现…… “但总比你因为跑行程对这个行业心灰意冷要好得多。” 周郁:……她倒也没那么脆弱。 韩倩看周郁一脸无语凝噎,察觉到周郁现在都有心情开玩笑了,心里也偷偷松口气。 恋爱脑也有恋爱脑的好处。 韩倩难得笑着打趣周郁的私生活:“我还以为是小老板离不开你,原来是你离不开小老板。” 早饭吃得差不多的卫许霁喝着豆浆走过来,坐在周郁身边,听到韩倩的话,看不吭声的周郁一眼,为周郁辩驳: “不是,是我离不开周郁才对。” 周郁工作时都不需要她陪伴,她却时时刻刻都想周郁陪着她。 这次也是,周郁没有叫她过来,她却因为察觉周郁的疲惫,迫不及待地捧着这个借口跑过来。 怎么看都是她离不开周郁才对。 说完,她扭头看周郁,寻求认同。 周郁挽唇轻笑,没肯定也没反驳,对卫许霁伸手:“好长生,我有点渴,豆浆给我尝一口。” “给,我放了糖,会有点甜。” 卫许霁眼巴巴看周郁喝一口,问:“是不是有点甜?” “对,不过不腻口。” “那你喜欢吗?” “喜欢。” 卫许霁便满心欢喜地出去拿另一杯豆浆。 周郁喝着豆浆,视线黏在卫许霁的背影上,依依不舍地看卫许霁走远,消失在视野内。 周郁脸上的表情倏尔冷下来。 韩倩:……估计也就小老板一个人觉得是自己离不开周郁吧。 现在恋爱脑的好处用不到了,恋爱脑的坏处又显现出来了。 韩倩恨铁不成钢的低斥:“祖宗你能收敛点吗?” 周郁没所谓道:“这又没外人。” “有外人你就收敛了?”那之前在片场眼神拉丝的是谁?导演一喊“咔”眼睛就开始找人的是谁? 周郁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口吻,咬一咬吸管,慢悠悠道:“好吧,我克制一点。” 韩倩:……正常状态的周郁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气人。 …… 周郁第一次知道,有资本强推时,一部电影的宣传期原来可以那么长,国内的电视节目原来那么多。 录完最后一档综艺,周郁躺尸一般在当地的酒店里睡了两天才勉强恢复过来。 睁开眼就看到韩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不怀好意地笑,问她想不想玩直播,与粉丝拉近一下距离。 好不容易能休息几天的周郁气得差点一个枕头砸过去拍死韩倩。 “诶诶诶,不想播就不播嘛,没硬性要求,别打人啊,都是为了工作。”韩倩左挡右躲,“只不过那几个主演都在,缺你一个,人家再说你耍大牌。” 周郁咬牙切齿:“我杀了你自然会有法律制裁我,这样就不算耍大牌了。” 韩倩躲到助理身后,不住咋舌:“你起床气那么严重的吗?” 卫许霁拧眉,很不愿意别人误解周郁:“她没有起床气,单纯是被你气的。” 言下之意,全是韩倩的错。 韩倩嘴角抽搐,扶着方方的肩膀,好声好气地商量:“就一场,就聊聊拍摄时的故事,理解万岁。” 拍摄时的故事这个月颠来倒去说多少件了,还故事,哪有那么多故事能说?周郁感觉自己都快变成故事了。 周郁磨刀霍霍向韩倩:“我理解你大……” 韩倩发红牌警告:“公众人物,不能骂人,影响不好。” …… 闹归闹,周郁最后仍是应下直播要求。 她躺在沙滩椅上,戴着墨镜放空,觉得自己现在未免太好说话了些。 卫许霁戴着沙滩帽,在她旁边堆沙子,听到周郁的抱怨,用干净的手背擦擦鼻尖,慢慢凑过去。 阴影自左而右铺过来,周郁回神,食指勾着墨镜,哪怕情绪再低落,看到卫许霁也是笑着的。 “怎么了?” 卫许霁斟酌再斟酌,然后问出一句直白的问题:“你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吗?” 周郁笑意微僵,重新戴上墨镜。 “不能说不喜欢吧,就是……” 周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卫许霁眼底的担忧真切分明,周郁实在不想伤她的心,不想告诉她 ——完蛋了卫许霁,你老婆好像要被工作同化成一个无聊的大人了。 周郁私心也不想承认这一点。 当一个人进入工作,进入庸碌繁重而高强度运转的社会,就很容易变得功利,变得世俗,变得在意得失。 哪怕周郁觉得自己不需要粉丝,不需要名气,不需要很多钱,只把演员当作一份能填饱肚子的工作,但身处这个环境,偶尔也会被影响。 周郁也分不清,自己答应直播,答应那冗长到脚不沾地的工作,是为了电影宣传,还是为了不被人骂。 乱七八糟的思绪纷飞,春日蝶舞般扰的周郁心神不宁。 卫许霁仔细拿纸巾擦过手,才摘下沙滩帽,挡住炎炎夏日,取下周郁脸上的墨镜,将沙滩帽盖在周郁脸上。 “睡一觉就好了。” 卫许霁戴上周郁的墨镜,说:“周郁,想不明白的事睡一觉就好了,你忙了那么久,只睡了两天,还没有休息好。你那么聪明,等休息好,肯定能想明白。” “想明白你想要什么,想明白你想做什么,想明白你现在在被什么裹挟,想明白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我会陪你。” 一句话,周郁烦躁不安的心定下来。 她摘下沙滩帽,侧眸,温润的茶眸安静地望向卫许霁。 卫许霁戴着周郁的墨镜,偏一偏头,弯唇含蓄地笑,轻声问:“在想什么?” “如果我变成无聊大人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卫许霁先是点头,后又摇头,她小狗一样蹲在周郁面前,解释:“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不过我觉得你不会变得无聊。” “万一呢?” “万一……”卫许霁从来没想过这种万一,她想了想,问:“你会不喜欢无聊的自己吗?” “会。” “那我们想办法让你恢复有趣。” 周郁改口:“不会。” 卫许霁性致高昂:“那我要比你更喜欢无聊的你,比喜欢现在的你还要喜欢,把你自己缺失的那一点喜欢补回来。” “可以吗?” 周郁盖上沙滩帽,嘴角上扬,“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