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重生之后宫我做主》 第一章 【皇后——杀了皇后!】 甄嬛满脸错愕,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安陵容。 安陵容忽然不知所措,只是十分愧疚: 【抱歉。你的安稳人生终究是被我毁了。】 甄嬛心中记下了陵容的话语,却也只是当她最后的恳求,默默离开了。 很快,苦杏仁的毒性逐渐积少成多。 她缓缓闭上双眼,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松阳县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七。】 【妹妹容颜依旧,只是心不似从前单纯了。】 【只是这样好的阳光,却再也看不到了。】 ······ 安陵容如走马灯般细数着自己的一生。 她这一生究竟在为谁而活?为何要斗? 为家族——家破人亡;为姐妹,众叛亲离;为宠爱,不得圣恩;为自己—— 【下辈子,我要为自己而活。】 夜半时分,安陵容猛地从床上坐起。 侍奉在一旁的倾心忙挑开床幔关心道: 【小主可是又梦魇了,要不奴婢给您做点安神汤吧。】 此时的安陵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不是死了吗?这里是哪里?】 她又看向一旁的倾心,语气竟带有一丝颤抖: 【宝娟?!!】 【什么宝娟?小主,奴婢是倾心,您怎么了?奴婢去传太医吧。】 说着便要往外走。 安陵容一把将她拉住,她也不知为何,只是深觉此事有疑问。 倾心和宝娟竟长得如此相像,难不成又是甄嬛的算计? 忽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新的记忆: 先帝皇四子弘历登基;富察氏为皇后;娴妃被接出潜邸;而甄嬛已经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唯一的太后······ 安陵容这才明白,上天真的给了她一次机会。 她要活出她自己。 不过,她这一世深知她与其他人一般,皆是潜邸的旧人。 如今名位高低已定,各宫的纷争才刚刚开始。 不过她唯一暂时无法接受的是日后自己需要侍奉的竟是先帝的孩子。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已然不是过去的安陵容。 按照新的记忆她如今是佟佳氏·陵容。 【倾心,如今是哪一年?】 倾心答道: 【贵人,如今已是乾隆元年。】 安陵容示意倾心退下,而她也在静心谋算着。 翌日,众嫔妃共同来到长春宫为皇后请安。 【臣妾等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免礼,赐座。】 【谢皇后娘娘。】 安陵容大概扫视一眼,看了个大概,心中暗暗道: 【紫禁城的花不知怎么选的,还不抵过去的半分好。】 忽然,在她靠前的一位女子起身行礼道: 【臣妾昨日回宫未及时向皇后娘娘请安,请娘娘恕罪。】 安陵容心中暗自琢磨: 【此人应该就是景仁宫的外甥女如懿了。能让甄嬛放下前生纠葛为其赐名,想必也是有点手段。】 富察琅嬅满脸的伪善: 【娴妃妹妹与众姐妹许久不见,想必生疏了,日后还是要往各宫多走动的好。】 【是,臣妾明白。】 说着便自顾自的坐了回去。 安陵容有点不知所措: 【娴妃已入妃位,再得皇上宠爱,怎可令其主动与其余低位嫔位随意走动。这皇后无疑不是故意恶心娴妃的吗。她竟如此愚蠢。】 【再者,没有皇后允准,她竟自顾自的坐了回去,皇后还无话可说。弘历的后宫还有规矩可言?】 高曦月开口讥讽道: 【听闻娴妃妹妹回宫前曾与海常在互换身份偷见皇上,不知传言可真啊?】 如懿不紧不慢道: 【所谓传言,信则真、不信则假。】 高曦月追问道: 【那你就是承认私见皇上、违反宫规了。】 如懿仍是不紧不慢: 【贵妃娘娘不信臣妾,臣妾百口莫辩。】 安陵容实在看不下去,解围道: 【贵妃娘娘,恕臣妾失礼。臣妾认为,无论此事是真是假,不仅会损坏皇上的声誉,更会有损皇室颜面。】 转身又看向如懿: 【娴妃娘娘,如若您不愿为自己辩驳,那也请为了皇上的清誉解释两句,以防流言蜚语扰乱后宫。】 过去的安陵容心思敏感,可如今,她已经可以做到言语滴水不漏、直言不讳。 富察琅嬅心中已有触动,终于结束了这场闹剧: 【安贵人说的不错,从今开始,本宫不想在后宫之中再听到这些无稽之谈。】 【是,臣妾遵命。】 而坐在安陵容对面的金玉妍调侃道: 【安贵人好一张伶俐的小嘴,臣妾记得原来在王府安贵人几乎不与人怎么交流,怎么今天倒为娴妃解起了围?】 安陵容心中暗暗不屑: 【这就把我当成了威胁,还想把我引成娴妃的人。瓜尔佳氏都比你们机灵多了。】 随后,安陵容便解释道: 【嘉贵人勿怪。臣妾只是顾念皇上的清誉,仅此而已。如今众位姐妹皆已入宫,自然比不了王府自在。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而作为后妃,皇上就是最大的规矩。】 嘉贵人无话可说,只好悻悻喝茶。 安陵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今天略微风头过盛。 起身行礼道: 【臣妾今日请安,还有一事请求皇后娘娘允准。】 富察琅嬅只是应了一声: 【何事?】 安陵容说道: 【臣妾近日梦魇频繁,夜间常常惊醒。每日食之乏味、浑浑噩噩。臣妾请皇后娘娘允准,如今已值六月,允许臣妾免了这一月的晨昏定省。待臣妾病好,定来细心侍奉娘娘。】 富察琅嬅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免了她这月的请安。 趁这一月的间隙,她要摸清后宫里的人心。 长春宫里香料繁杂,但精通香料的安陵容却闻出了一味她再熟悉不过的香料——麝香。 皇后的宫里自然不可能有此损害凤体之物,只有可能是其他妃嫔身上沾染带入长春宫的。 但这麝香只存放于太医院中,若非紧急是不可给予后宫嫔妃沾染分毫。 而在长春宫中的麝香持续微妙,定是那人佩戴身上。 根据现有的记忆,弘历的后宫未有如华妃般使其忌惮的功高盖主之家。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是有人被算计了。 这件事安陵容记在了心里,日后定会用到。 第二章 在陵容静养的这段时日,她也在细细打听宫中的是非。 慧贵妃高氏与嘉贵人金氏皆是皇后的人;而一向没有存在感的海常在却依附于如懿。 【这样好的阳光,竟是在这里看到。】 陵容独自沐浴着清晨的日光,她好久没有此刻的松懈了。 【小主,素练姑姑来了。】 素练是富察琅嬅身边的掌事姑姑,更是其从族中带到潜邸的亲信。 陵容回到暖阁休息,再派倾心前去迎入。 【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看望小主。】 【劳烦姑姑了。】 随后,素练示意身旁的宫女捧出一个木盒。 安陵容注意到那名宫女用手帕呈递木盒,心中产生疑心。 【这是玉氏进贡的天山雪参,皇后娘娘特地让奴婢给您送来。】 无功不受禄。 富察琅嬅的意思安陵容自然明白。 不过她如今无心再接触后宫是非,不过她也不好拂了皇后娘娘的好意。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待臣妾病好,定亲自前往长春宫拜谢。】 素练听此,便准备回去复命: 【那奴婢就告退了,小主好生休息。】 【倾心,你去送送。】 【是。】 待二人走后,安陵容打开那个木盒细细瞧了瞧。 【这雪参确是极好的贡品,不过这如此好的东西皇后不用,反而赏给了我一个贵人。】 不一会儿倾心便回到暖阁。 【倾心,你把这雪参好生放起来。之后你去趟太医院,就说本宫身体不适,找个可信的人来给本宫把把脉。】 【是。】 对于现在的安陵容来说,什么都不重要。 如果有人要设计谋算自己,那么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之位,她受够了每天被人利用操控的日子。 贵人,嫔,妃,贵妃乃至皇贵妃…… 曾经不属于她的一切她都要得到。不过,她打算亲自去拜访一位故人。 慈宁宫内,太后正和弘历对弈。 【皇帝近日棋艺见长,这觥筹之间便吃掉了哀家数个棋子。】 弘历谦逊道: 【是皇额娘让着儿臣,儿臣不过是凭吉时多得了几手。】 不一会儿,福伽进来请示: 【太后,皇上。安贵人来了。】 【安贵人?】 太后不解。在她的印象里除入潜邸初,便再也未见这位安氏一面。 弘历也有所疑问,但也没好多问。只是说道: 【那就请安贵人来陪皇额娘聊聊天吧,儿臣还有朝政上的事务,儿臣告退。】 【嗯。】 弘历刚出慈宁宫,便看到在外等候的安陵容。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你这个时辰来找太后所为何事?】 【请皇上恕罪。太后是皇上的额娘,自然是臣妾的额娘。臣妾只是想来给太后请安,以全孝道。】 弘历心中很重孝道。 听到此话,他才认真打量起身边的这个女人。 说实话,他对安氏并没有什么印象。就连她何时入府、家居何处也不太记得。 【你对孝道确是看重。好好陪皇额娘说说话。】 说罢便扬长而去。 弘历刚刚离开,福伽姑姑便出来宣道: 【小主等候多时,太后娘娘宣您过去。】 【劳烦姑姑指引。】 进入慈宁宫,映入眼帘的便是养在室内的黄菊。 安陵容心中暗自愧疚: 【如果当时我没有算计沈眉庄,甄嬛或许还没有那么恨我。】 【小主,这边。】 听着福伽的呼唤,安陵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自觉停到这里很久。 很快,她便来到了太后面前。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安康。】 【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这还是你入宫后第一次向哀家请安。】 安陵容缓缓抬头,太后打量着眼前行礼的女人,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你很像哀家的一位故人。】 【臣妾不敢。】 【行了,免礼吧。福伽,赐座。】 【臣妾谢过太后娘娘。】 安陵容入坐,等待着太后的问话。 她主动来面对这一刻,不过当甄嬛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还是如此不知所措。 【佟佳氏是大姓,让你做个贵人委屈你了。】 安陵容十分恭顺: 【承蒙太后与皇上厚爱,允许臣妾入宫侍奉。已经福泽深厚,不敢奢求他许。】 太后十分满意: 【你倒是个懂事的。若后宫其他人有你这般,也不至于让哀家有看不尽的是非。】 安陵容如今的懂事也是在经历了腥风血雨慢慢培养的。 作为甄嬛曾经的对手,现在的后宫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甄嬛。 【太后说笑了。太后娘娘福泽万世,后宫是非对于太后娘娘来说不过是过往云烟。】 【你很会说话,宫里需要你这样的聪明人。】 【是太后娘娘栽培的好。】 【哀家栽培?】 安陵容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只是微微一笑,没再反驳。 二人相视一笑。 日暮时分,安陵容回到承乾宫。 【小主,太医等候多时了。】 【是否可信?】 倾心信誓旦旦的保证: 【请小主放心,这是太医院院判章太医的徒弟,亦是奴婢的同乡,肯定可信。】 安陵容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殿内,一个太医已经等候多时。 【微臣太医院太医李春辉给安小主请安。】 【起来吧。】 【是。】 安陵容坐在软塌,李春辉开始给她把脉。 【娘娘气血虚弱,想是神思忧虑所致,不知娘娘安眠近况如何?】 【确实多梦魇,夜半常常惊醒。】 【那便是了。微臣会亲自给您开幅安神的药。一日两次,服用半月就会有所好转。】 【那就谢过李太医了。】 【小主客气了。】 安陵容犹豫片刻,开口说道: 【我还有样东西想让李太医瞧一瞧,不知李太医是否得空?】 【若娘娘信得过微臣,微臣定知无不言。】 【倾心——】 倾心听到呼唤忙来到安陵容面前。 【你去把今日素练送来的天山雪参拿来给李太医瞧瞧。】 【是。】 不一会儿,倾心便拿过来一个木盒送到李春辉面前。 李春辉微微一嗅,便知此物不对。 【不知娘娘从何处得此?】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李春辉解释道: 【小主,此雪参并无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木盒。这个木盒被人涂满了曼陀罗花汁。这种东西若是偶然触碰并不会产生危害,不过日积月累之下便会使人致幻。】 【怪不得,它的味道如此奇特。】 【不过微臣所见,如果那人想要加害小主,大可以直接在雪参下毒,为何要下在平常不易接触的木盒上?】 【因为她之所以要在木盒中涂满花汁,就是为了让我定能触碰到并沾染到我的指甲中。如果我不及时处理,它便会一直残留在我的手上,这样的话迟早有一天成痴成傻。】 李春辉被后宫这种歹毒的心思震惊到了: 【小主,此事不容耽搁,定完禀报皇上才好。】 【皇上是君主,他又怎会为后宫妇人之事忧心。】 说着,便又向李春辉说: 【请你不要将今天的事说出去,从今以后就由你为本宫医治,可否?】 李春辉看向一旁的倾心,就当是为了倾心,他点了点头: 【微臣明白。请娘娘放心,微臣会秘密调制药水给娘娘您和倾心清洗残留花汁的。】 【那就劳烦李太医了。】 第三章 【小主,皇后为何……】 安陵容即刻向倾心使了个眼色,随后又吩咐道: 【你们都下去。】 【是。】 待屏退众人,安陵容才缓缓开口道: 【皇后娘娘端慧舒雅,岂会屑于使这种下作手段。再者,我一无子嗣、二无恩宠,皇后娘娘为何要如此做?】 倾心也明白了其中利害,并未再说什么。 安陵容开口问道: 【当时素练所说的玉氏是什么?】 倾心解释道: 【玉氏是嘉贵人的母族,怎么了小主?】 安陵容心中暗自盘算起来: 素练当时提到雪参是由玉氏进贡给皇后娘娘的,玉氏绝不会对此物下手。 而且素练将雪参送到的时候身后的宫女是用手帕托盒的,就说明素练一定知道木盒有毒。 既然不是皇后所为,那么素练如今又是谁的人呢? 【或许,弘历的后宫,也是难得有些聪明人的。】 安陵容喃喃道。 【小主,您说什么呢?】 【没事。你随我去延禧宫看看娴妃娘娘吧。】 【是。】 风和景明,万籁俱寂。 如今正值盛夏,除了几声蝉鸣便是来往的宫人低语。 阿箬正编排惢心做事麻烦,见安陵容前来,忙行礼道: 【奴婢见过安贵人,我家娘娘正与海常在聊天呢,奴婢进去给您通传一声。】 【劳烦阿箬姑姑了。】 不一会儿,阿箬回禀道: 【小主久等了,我家娘娘请您进殿一叙。】 安陵容点头示意。 阿箬带领着很快便来到如懿面前。 【安贵人来了。】 【臣妾给娴妃娘娘请安。】 【免礼吧。】 【谢娴妃娘娘。】 【阿箬,赐座;惢心,去泡茶。】 安陵容入座,海常在却突然十分内敛。 安陵容在她身上似乎看到了刚入宫时的自己。 当时的自己,也是如此的怕人。 她也听说过海兰与弘历的一夜之情。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就是因为弘历的一朝恩宠,又抛诸脑后。使海兰永远无法在宫中名正言顺的立足下去。 【姐姐,天色不早了,那我先告退了。】 【好。】 说罢,海常在对二人行礼便带着叶心回宫了。 【不知安贵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安陵容解释道: 【若大个承乾宫只有只有臣妾一人居住,实在无趣的很。想着应与娘娘说的上话,便特地来跟娘娘请安。只希望娘娘不要嫌弃臣妾笨嘴拙舌的好。】 如懿只是淡然一笑: 【安贵人有这份心思,本宫自然愿意。本宫还要谢谢上次安贵人解围之事。】 安陵容自然明白如懿说的什么,不过她只能继续装傻: 【臣妾不知是何事牢娘娘牵挂许久?】 如懿并没有追问下去: 【安贵人不记得便罢了。太医院为贵人的病情可有打理?】 【牢娘娘记挂,臣妾的病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太医院的医术自是最高明的。若有需要便来找本宫,本宫能帮则帮。】 【谢娘娘好意。】 二人闲聊片刻。 安陵容深觉如懿言语淡然,言语如菊,并没有继承到她姑母的一星半点。 【与其说是与世无争,不如说她懦弱无能。】 安陵容心中暗暗道。 但这也排除了如懿在其心中的嫌疑。 天色渐晚,安陵容也起身告退: 【今日与娘娘一叙衷肠,臣妾心满意足。天色渐晚,臣妾告退。】 待安陵容走后,惢心感慨道: 【安贵人是个能和娘娘说得上话的人,跟海常在一样。】 【是啊。这后宫的好人永远是难得的。】 启祥宫内,金玉妍身着玉氏服侍翩翩起舞。 让人婉转动肠,心曲悠扬。 【皇上~】 金玉妍撒娇妩媚,引得弘历情不自禁。 在后宫之中,论美貌,当属金玉妍第一。 论心计,金玉妍将借刀杀人发挥的淋漓尽致。 她不会留着任何隐藏的威胁。 二人翻云覆雨,共度一夜良宵。 翌日,众嫔妃如往常一般来给皇后请安。 【臣妾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赐座。】 【谢皇后娘娘。】 日复一日的生活早已使安陵容厌烦。她已经跪了一世,不想再跪一世了。 【听闻三阿哥近日深得皇上喜爱。不仅被尚书房的先生看重,还被皇上表扬。】 皇后率先开口。 宫里子嗣不多,除了皇后的嫡子二阿哥永琏之外,就是纯贵妃的三阿哥了。 【臣妾孩子笨拙愚蠢,先生只是不嫌弃臣妾的孩子笨罢了。还是娘娘的二阿哥永琏聪慧,从小便被皇上看中,喜爱非常。】 纯贵妃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便把话题又重新引到嫡子身上。 【永琏比永璋年岁大点,这算不得什么。】 皇后道,随后又转向安陵容: 【安贵人,身体可养好了?】 安陵容并没有直接回话,而是与素练对视一眼。 安陵容回话道: 【谢娘娘关心,臣妾好多了。还是多亏了皇后娘娘让素练姑姑送来的雪参。】 皇后微微一笑: 【那本是玉氏所献,本宫不过顺手之事。本宫作为皇后,关怀嫔妃本就是分内之事,安贵人不必过分挂怀。】 【臣妾在此谢过皇后娘娘,谢过嘉贵人。】 嘉贵人只是尴尬一笑,随之打量起面前的安陵容。 安陵容心思敏感,自然察觉嘉贵人的眼神。 嘉贵人说道: 【如今皇上刚刚登基,宫中子嗣却不似圣祖繁盛。除了皇后娘娘所生的二阿哥,就是纯贵妃的三阿哥了。若谁能生下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那便是贵子。】 嘉贵人短短的一段话,却引得在场众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皇后训示道: 【你们作为后宫妃嫔,一定要以子嗣为重,为皇上开枝散叶。无论谁生下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本宫和皇上都重重有赏。】 众嫔妃起身行礼道: 【是。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凭借安陵容的城府,听到此,她明白后宫的纷争已经开始。 【斗,则重蹈覆辙;不斗,则我为鱼肉。】 安陵容内心复杂。 她已经累了,已经不想再斗下去了。 可既然已经重入后宫,她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既来之,则安之。】 【斗如何?不斗又如何?这样好的阳光,终究不是为我所照。】 安陵容喃喃感慨道。 第四章 交情通意相和谐,中夜相投知者谁? 弘历邀请皇后一同入画。这本是规矩如此,可皇后却欣喜非常。 后宫之中谁人不知:当年差点是娴妃成了嫡福晋;而皇帝的心亦是处在娴妃那里。 可她是皇后,有些事情她不能去做,或者说她不能亲自去做。 待空闲时间,富察夫人来到长春宫看望皇后。 【妾身富察氏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忙上前将其扶起,莲心以及素练在身后扶持。 【母亲快快请起。这如今并无外人,您与女儿叙旧不必行如此大礼。】 富察夫人并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就然入座。 富察夫人关怀道: 【娘娘近日身子可好?永琏学业可有进益?】 皇后答道: 【还是似往常一般,不过永琏得皇上宠爱,很是不同。】 富察夫人点点头: 【那便好。不过妾身听说皇上近来很少来长春宫就寝,反而是去娴妃那里。】 皇后听此,眼神向素练莲心望去。 这却被富察夫人所察觉: 【你不必看她们,这事妾身自己也多少听过一些言语。再者,当年若不是先帝与太后阻拦,如今这皇后之位就是娴妃得了。如今高家得势,高氏也成了贵妃;乌拉那拉氏虽然逐渐没落,但娴妃却深得皇上宠爱。娘娘您可要做好应对之策,不能安于现状啊。】 这些话皇后又岂能不知? 早在潜邸之时,皇后特地为慧贵妃高氏以及娴妃乌拉那拉氏准备了一对翡翠珠镯,二人一人一只。 表面上,皇后是为了拉进二人关系,凸显自己的贤惠;实际上,手镯里偷藏了能致人不孕不育的零陵香。 二人现在仍未察觉,始终日日佩戴。 【是,额娘。女儿明白了。】 天色渐晚,富察夫人准备离开。皇后让素练相送,未至宫门,富察夫人提点道: 【素练,你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鬟,是自小到大的主仆情分。当年我让你随皇后娘娘入宫,也是为了让你成为娘娘最称心的左右手。有的事情,皇后顾及身份,不愿去做。这个时候,你就要为娘娘分忧,你明白吗?】 素练略微思索,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孩子,有你在娘娘身边我就放心了。莲心是潜邸跟出来的丫鬟,自然不比你与娘娘亲近。有的事情为了不让娘娘忧心,也不必让她知道为好。】 【夫人和娘娘看中,奴婢定当义不容辞。】 富察夫人见目的已成,便也不再说什么。 承乾宫内,安陵容被日暮的斜阳笼罩,手中正在绣着《松鹤图》。 倾心小跑进来,道: 【小主,听闻皇上和娴妃娘娘置气了。是因为娴妃娘娘跟皇上提什么一个男子只有一个妻子之类的话,您说这怎么可能嘛······】 安陵容听此,心中也有所触动。 她上一世与其他女人斗得死去活来还是被先帝当成可有可无的一只鸟;如今她重生归来却还是要争、要斗。 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为了不受人驱使压制,她必须重蹈覆辙。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倾心的调侃,只是问道: 【娴妃娘娘口无遮拦,惹得皇上生气。可后宫众人皆知,皇上与娴妃娘娘是青梅竹马之谊,非其他人可比。与其说是置气,不如说是小别扭罢了。】 倾心似懂非懂,安陵容无奈,安排道: 【好啦,你去内务府给我要一些香料来,我近来闲着无聊,也学学制香之法。】 【小主真是好情趣,皇上已经数月不迈咱们承乾宫一步,您还有心思制香。】 倾心打趣道。 【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快去吧,天色渐晚,晚一点我拿你是问。】 【是,奴婢告退。】 说罢,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此时殿内除了几个随侍的宫女就只剩下了安陵容自己。 安陵容仔细回想着那日前去拜访娴妃的场景,暗自喃喃道: 【为什么娴妃的身上会有麝香的味道,难道当日请安之时那股微妙的麝香也是从娴妃身上传出来的吗?当年先帝赐敦肃皇贵妃欢宜香是因为年家功高盖主,可娴妃是皇上的宠妃,当年还差点成了嫡福晋。此人心机深沉,做事诛心,只能慢慢查起。】 此事本与安陵容无关,可若日后此事显露,有人栽赃嫁祸。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况且此事涉及皇嗣,无论是谁所做,断断不能相留。万一成为了第二个宜修自己也可能会有娴妃的这一天。 正如安陵容所料,皇帝果然与娴妃和好如初,甚至情意深浓。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入冬时节,宫中小雪常至。 众嫔妃如往常一般给皇后请安。 众人入座,皇后率先开口道: 【前些日子本宫翻看内务府送来的账册,发现宫中吃穿用度实在有过。而民间往往效仿宫中用度,若日后宫里宫外皆是如此那还了得。所以本宫决定,自长春宫开始,各宫份例减半,节省宫中开支,以充国库。】 众人听此相互对视,虽然心中不满,但也不敢明言。 尤其是慧贵妃,脸上已经浮现出大写的尴尬。 嘉贵人向慧贵妃使眼色,慧贵妃只好站起行礼: 【臣妾愿追随皇后娘娘。】 其余众人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齐声道: 【臣妾等愿追随皇后娘娘。】 安陵容仔细瞧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氏: 【若当年敦肃皇贵妃有高氏的一半笨拙懦弱或许便不会做出许多伤天害理之事了吧。】 心中暗自想道。 而嘉贵人向慧贵妃使眼色,本想让她做这个出头鸟。谁想她竟直接应承下来,真是对皇后忠心耿耿。 过了几日,王钦来到了承乾宫。 王钦是弘历身边的大太监,能让他亲自来一趟想必是有皇上的旨意。 【奴才给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安陵容道: 【王公公不必多礼。公公今日怎么亲自过来了,是皇上有旨意吗?】 王钦解释道: 【娘娘过虑了。皇上为各宫都御赐了匾额,这是贵妃娘娘求得旨意。皇上让奴才亲自给送过来。 【劳烦公公了。】 说着只见几个小太监将匾额挂在正殿之中,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德成柔顺。 王钦见事情已毕,便请辞道: 【那奴才就不打扰贵人休息了,奴才告退。】 安陵容向倾心使了个眼色,倾心心领神会: 【王公公,这是我们小主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王钦假装推脱,钱还是入了他的手。 安陵容解释道: 【王公公一路上辛苦,这是给您的买茶钱,还请王公公不要嫌弃。】 王钦自然明白安陵容的意思,满脸堆笑道: 【那奴才就多谢娘娘了,奴才告退。】 安陵容看着王钦离去的背景,她知道,自己想要得宠,皇上身边必须要有与自己说得上话的人。 王钦,就是她的第一步。 第五章 寒风呼啸,北雪即至。 众妃嫔虽如往常一般来给皇后请安,但却比平常多穿了几件秋衣。 尤其是慧贵妃,身上已然披上了一件玄狐皮制成的墨袄。 安陵容不动声色,心中暗道: 【贵妃竟如此怕冷,手中还握暖炉傍身。怕不是从小带来的寒症所致。】 忽然,纯嫔开口道: 【昨夜姐妹们可否听到凤鸾春恩车的声音?】 慧贵妃嫌弃的打量了她一眼: 【青天白日的说这些作甚?】 嘉贵人可似乎想到什么,疑惑道: 【臣妾也听见了。不过据臣妾所知,昨日皇上并未翻牌子。不知是哪位姐妹有福竟得了这样的召幸。】 说罢,还瞧了海贵人一眼。 海贵人注意到嘉贵人的眼神,连头都不敢抬。 娴妃解围道: 【皇上若要宠幸后宫妃嫔,大可以直接翻牌子,何必这样遮掩。】 慧贵妃道: 【说的也是,怕不是皇上要纳新人了吧。】 皇后打断道: 【够了。前些日子皇上在南府看上了一个琵琶妓,如今已经封为了玫答应,居永和宫了。】 慧贵妃不可置信,满眼的惊讶: 【南府?!皇上为什么会看上一个南府的宫人?还给赐了封号。】 皇后训示道: 【贵妃切莫失言。皇上是天子,后宫女人都是皇上的女人。难道皇上看上谁还要向你询问吗?】 贵妃意识道自己言语有失,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只好委屈的说道: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知错。】 皇后嘱咐道: 【日后宫中的嫔妃只会多而不减,你们要和睦相处,不许徒增是非。】 【是,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傍晚,倾心前来禀报: 【小主,海常在出事了。】 安陵容道: 【是贵妃为难海常在了吧。】 【小主英明。】 安陵容冷笑道: 【并非是我英明,海常在迟早会有这一天。她与娴妃交好,可慧贵妃却瞧不上娴妃。而海常在与慧贵妃同居咸福宫,二人自然会有矛盾。况且海常在懦弱胆小,有时见到咱们都说不出话来,更别说日日还要给贵妃请安。】 【她若能有对待娴妃的一点向贵妃示好,贵妃也不会太为难她。毕竟是自己宫里的人,损失了颜面对谁也不好。】 但倾心却疑惑道: 【可海常在除了对娴妃娘娘外,对其他人都是爱答不理,她又怎么会向贵妃示好呢?】 安陵容只是一句: 【那便是她的事了。是生是死,看的是她,不是天。】 倾心懵懂的点点头,她不知自己的小主何时变得如此通透。 随后,安陵容安排道: 【你亲自去挑点锦缎给永和宫的玫答应送去,不需多说什么,奉承几句便好。】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说罢便匆匆退下,只剩安陵容独自被月光沐浴。 【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我又是什么样的我呢?】 【至少现在,我还不能太过于显眼。】 第二日,众嫔妃齐聚长春宫,只听传召的太监宣道: 【玫答应到——】 玫答应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入殿,已然没了琵琶妓的身段。 【臣妾永和宫答应白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安。】 玫答应语气温声细语,妩媚动人。 样子虽不算姣好,但也是难得的美人。 【起来吧,赐座。】 【谢皇后娘娘。】 嘉贵人满脸的不屑,向着慧贵妃说道: 【还以为是什么美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慧贵妃本就与嘉贵人交好,见她如此说,便趁机打趣道: 【后宫论美貌,数你第一,谁敢与你争啊。】 玫答应向皇后解释道: 【本应早些来拜见皇后娘娘。只可惜,这一直天寒大雪,直至今日才能来。】 安陵容看着玫答应一脸得意地样子,似是想起了曾被华妃赏赐一丈红的夏冬春。 皇后并不在意玫答应的行事作风,只是道: 【只要有心意便行。日后都要朝夕相见的,你便知道,大家都是好相处的。】 随后向身后的莲心使了个眼色。 莲心心领神会,来到玫答应面前逐个介绍起来。 【玫答应,那位是慧贵妃娘娘。】 玫答应起身行礼,却一脸的桀骜。 慧贵妃也没搭理她,一脸的瞧不上这种狐媚样子。 【这位是娴妃娘娘。】 相比于慧贵妃,娴妃的脸上多了几分随和。二人礼貌地相视一笑。 【纯嫔娘娘,嘉贵人、仪贵人、安贵人、海常在、婉答应······】 玫答应见已介绍全齐,便再次行礼道: 【给各位姐姐请安。】 说罢便直接退回位置上。 安陵容注意道其他人的神色变化,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嘉贵人却先开口道: 【不仅咱们是好相处的,这皇上也真是心疼妹妹呀。妹妹身上穿的衣衫,是江宁进贡的暖缎吧。】 玫答应还未察觉出什么,只当嘉贵人是在夸赞她,脸上的得意溢于言表: 【嘉贵人真是好眼力啊。】 嘉贵人的语气却似调侃一般: 【不是我眼力好,只是乍一看,妹妹穿的单薄,怕你冻着。不过这暖段难得,连皇后娘娘的宫里都没有呢?】 皇后的脸色略微复杂,但并未多言。 玫答应却十分无所谓的样子: 【是吗?臣妾不知,臣妾只知这是皇上赏赐给臣妾的。臣妾穿着皇上喜欢,就够了。若是冒犯了皇后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安陵容心中暗自嘲讽: 【玫答应怕不是疯了,一朝得宠便得意至此,日后树敌众多那还了得。若要敦肃皇贵妃还在,她怕不是成了第二个夏冬春了。】 慧贵妃实在看不惯她这模样,不屑道: 【皇后娘娘主张后宫简朴,你区区一个答应,穿这身衣裳,也未免太奢华了些吧。】 玫答应最看不上的就是慧贵妃,回怼道: 【可是皇上喜欢臣妾这么穿呢。贵妃娘娘,那嫔妾是该听皇上的还是皇后娘娘的呢?】 慧贵妃还欲说些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反驳。 皇后发觉若要让二人再说些什么,怕是再说出什么难听得来,打断道: 【好了,本宫乏了,你们也累了,都回宫休息吧。】 众人面面相觑,只好跪安道: 【臣妾告退。】 第六章 【这玫答应一次请安便得罪了贵妃,贵妃竟还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弘历的后宫跟先帝相比有失规矩太多。】 安陵容已经摸清了其余人的行事作风。 但有一点她没想明白: 玫答应言语有失,但话里话外却有意想让别人针对自己。 若不是身后有人,又岂敢逾至此。 安陵容缓步走到殿外,看着承乾宫的繁华,心中已经揣测到几分。 不一会儿,一众小太监来到承乾宫: 【安贵人,这是皇后娘娘让内务府制作给各宫小主的香包,您拿好。】 【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 【倾心——】 【是。】 倾心随后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为首的小太监。 小太监偷偷掂量了一下,一脸谄媚的收了起来: 【多谢小主。小主若没别的事,奴才们就告退了。】 安陵容点头示意。 待其余人离开,倾心禀报道: 【小主,奴婢听宫人所的朋友说玫答应昨日请安后对慧贵妃无礼,被慧贵妃处罚。】 安陵容对于玫答应和慧贵妃的行事作风已经见怪不怪。 【慧贵妃的父亲我记得也不是武官,怎么那么愿意处罚妃嫔。】 【还有一件事,听说昨日皇后娘娘也在。可玫答应依旧没给好脸色,在离开时不仅没有行礼,还撞到了素练姑姑。】 这倒使安陵容十分惊讶。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当初的妙音娘子当着敦肃皇贵妃的面不仅不给宜修行礼还撞到了剪秋是什么样子。 【她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皇后娘娘难道就没有说什么吗?】 倾心思索片刻,摇摇头,只蹦出两个字: 【并无。】 安陵容深深地叹息,看来她也不必谋划大的篇章以提升自己的恩宠。 晌午,安陵容用完午膳来到延禧宫。 安陵容深知如今的弘历最爱的最在意的女人便是娴妃。 二人青梅竹马,墙头马上,这是后宫众人所不能及的。 如今想获得弘历的关注,就必须与娴妃交好。 【臣妾给娴妃娘娘请安。】 娴妃见是陵容,十分欢喜: 【你来了,快坐。惢心,去泡茶。】 【是。】 安陵容看见娴妃的桌子上堆满了一张张的簪花小楷,问道: 【娴妃娘娘也喜欢练字吗?】 听到这个“也”字,娴妃顿时来了兴趣,询问道: 【怎么?安贵人也喜欢簪花小楷吗?】 安陵容笑着摇摇头: 【臣妾怎敢与娘娘相比。臣妾愚钝,只会临摹一二。】 【安贵人过谦了。】 安陵容笑而不语。忽的看见娴妃身上并无皇后所赐的香包,开口问道: 【今日皇后娘娘给承乾宫送去了一个香包,听说可以陶冶情操、养人心性。臣妾见娘娘身上并无佩戴,是挂在哪里了吗?】 娴妃摇摇头: 【是海贵人说香包有点破损,给带回去缝补了。】 最近这些日子皇上的确很少翻延禧宫的牌子,内务府就如此踩高捧低,一个香包都敢作损。 【这内务府做事竟如此没有规矩,就连皇后娘娘的赏赐也敢有疏漏。依我看,应该告诉皇上好好责罚这些奴才。】 安陵容表面不忿,实则是想看看娴妃的反应。 娴妃淡淡说道: 【内务府向来如此,不必与他们计较。若因这种小事惊扰了皇上,岂不得不偿失?】 安陵容心中暗道: 【若你姑母在世,看到她的侄女是这般模样,怕还是会再多活几年吧。】 【娴妃娘娘人淡如菊、与世无争,臣妾敬佩。】 安陵容奉承道。 说是奉承,不如说是内涵她的品性。 【娘娘,海常在来了。】 阿箬进来回禀。 阿箬身穿紫缎,虽艳丽却也显得俗气。 安陵容深谙世事多年,阿箬的心思已经显露在表面,她一眼便看透。 安陵容今日也只是为了增进二人的感情前来,也不愿再多逗留: 【臣妾还想去看看婉答应,臣妾告退。】 娴妃答应道: 【也好。婉答应平常并不愿与人交涉,你去陪她说说话,也打发一些寂寞时光。】 【是。臣妾告退。】 临走之时,她还故意将自己的手帕掉落在椅子旁。之后又向倾心使了个眼色,倾心心领神会。 刚出延禧宫,倾心便悄悄退去,隐藏在延禧宫外。 而安陵容则前去钟粹宫看望婉答应。 婉答应是后宫中有名的不争不抢。心中喜爱弘历,日日为他作画。不过弘历并不在意她,虽是潜邸的“老人”,但也只是个小小答应。 【小主,安贵人来了。】 婉答应正如往常般为弘历临摹作画,她自入宫起弘历就没来看过她。 【啊?安贵人吗?快请进来。】 【是。】 顺心引着安陵容来到婉答应暖阁。婉答应见她已至,忙上去迎接: 【安贵人安。】 【姐姐安。】 这一声“姐姐”让婉答应愣了一下,不知是重复还是疑问: 【姐姐?】 安陵容解释道: 【论资历,妹妹自然要称您一声姐姐;论地位,妹妹虽然是贵人,但宫中声望却远远不如您。无论如何,您都担得起妹妹这一声姐姐。】 在这深宫,除了同在钟粹宫的纯嫔以外,很少有人跟婉答应说这样的话了。 忽然婉答应发现二人还站在一旁,赶忙拉着安陵容坐到软榻之上。 【瞧瞧我这记性,竟忘了你我二人还在站着,真是失礼了。】 安陵容安慰道: 【你我姐妹相称,这点礼数算不得什么。】 婉答应满眼的感动,她头一回在这深宫之中感受到了温暖。 【姐姐还在为皇上作画吗?】 安陵容看到桌上未画完的画卷,问道。 【随便画画罢了。】 婉答应的眼神不自觉的撇到墙上挂着的弘历画像,满眼的失望。 安陵容知道婉答应不争不抢,但还是开口询问: 【姐姐,为什么不主动去找皇上呢?】 婉答应却无奈的笑道: 【算了吧。皇上平日忙的不可开交,我不想给皇上添乱。再者,后宫众人比我有才有貌的多的很,皇上不一定能想起我呢。】 安陵容上辈子临死前也想成为婉答应这样的人,一辈子不争不抢、安稳度日。 可如今,她不为刀俎即为鱼肉,她必须争。 不过她虽然想借着与婉答应交好来隐藏自己的野心,让后宫众人不再注意到她。但哪怕是为了曾经的愿景,她也决定要帮婉答应一把。 二人闲聊片刻,安陵容便借着“天色已晚”的由头回到了承乾宫。 而倾心已经等候多时。 第七章 【怎么样了?】 倾心回禀: 【如小主所料,奴婢假借寻手帕的名义重回延禧宫,探听到娴妃娘娘在偷偷接济海常在。至于如何接济,奴婢无用。】 安陵容安慰道: 【无事。娴妃娘娘对待海常在真是不一般,不过此事若被贵妃娘娘发现必定会迁怒海常在,认为海常在让外人以为自己苛待了她。】 倾心明白安陵容的意思: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 安陵容安排道: 【你这段时间盯紧延禧宫和咸福宫的动向。戏台子搭好了,唱戏的也该登场了。】 【是。】 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可意外之事却接踵而至。 没过几日,永和宫便传来消息: 【小主,永和宫的那位中了毒,前些日子被贵妃处罚的伤口如今溃烂无比,皇上皇后已经去了。】 安陵容道: 【可有眉目?】 倾心把探听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回禀: 【是什么毒不太清楚,不过娴妃娘娘也去了。】 安陵容闻言一怔,心中暗道不妙: 【看来有人的戏台子搭的比你我要早。走,去永和宫。】 倾心却劝阻道: 【小主,玫答应是皇上新宠。如今遭此恶事,您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为好。】 安陵容解释道: 【此事不仅与咱们无关,更与娴妃无关。如果娴妃只是被叫去裁断为什么贵妃不去,只能说明这件事是针对娴妃的。再者,如今皇上和皇后都在永和宫,若我能为娴妃辩驳一二皇上必定记得我的存在。我不是为了娴妃,而是自己。】 【奴婢愚钝,小主恕罪。】 【好了,快走吧。单凭娴妃的‘百口莫辩’能解释清什么。】 【是。】 永和宫内,娴妃正与皇后娘娘对峙。 【安贵人到——】 【臣妾给皇上皇后请安,给娴妃娘娘请安。】 玫答应向安陵容行了个扶手礼。 安陵容这才注意到玫答应遮了个面纱,但脸上的红肿却隐隐可见。 【安贵人为何来此啊?】 弘历的脸上充斥着怀疑与不定,看来也是疑了娴妃几分。 【回皇上的话。臣妾听闻玫答应有中毒之状,同为宫中姐妹,特来关怀。】 【好,赐座。】 【谢皇上。】 安陵容刚入座,太医便紧忙进入回禀: 【回皇上,皇后娘娘给予玫答应的膏药里掺有白花丹,此物不利于恢复伤口,若长久使用则会导致伤口溃烂、红肿难耐。】 皇后一听立马起身辩驳: 【皇上,臣妾没有必要加害玫答应啊。即便是想加害,也不会用自己的东西加害,这不引火上身吗皇上!请皇上明鉴。】 弘历知道皇后作为一国之母,自然不会对一个无宠无势的答应下手。 弘历道: 【皇后,你先起来。玫答应,你还记得谁还动过你的药膏吗?】 玫答应仔细回想,忽然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说道: 【娴妃娘娘。】 众人齐齐看向娴妃,只有安陵容处变不惊。 娴妃紧忙下跪解释道: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是检查过玫答应的药膏。不过完全是出于好意,当时玫答应也在,臣妾根本无从下手啊。】 可谁知玫答应却说: 【当时臣妾确实在场,不过站在一旁,并未留意娴妃娘娘的一举一动。谁知娴妃娘娘是否做过什么手脚。】 安陵容注意到弘历的神色略有变化,便主动开口询问: 【既然玫答应中的是白花丹之毒,那么就要让内务府和太医院都查一查谁曾取过白花丹,一查便知。】 弘历深觉有理,安排道: 【李玉,你去查查。】 李玉道: 【此事重大,奴才已经派人去问过了。】 弘历听后思索片刻。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 【回皇上、皇后娘娘,太医院和内务府的记档上标明除了皇后娘娘取了些许白花丹做香包之外,并无他人索取。】 弘历一听,神色更加复杂。 如果真如其所说,那么后宫众人皆有嫌疑。 安陵容却比刚才多了几分自信: 【皇上,正如记档记载,后宫众人都得了皇后娘娘赏赐的香包,那么每个人都有陷害玫答应的嫌疑。】 【但唯独只有娴妃娘娘不可能。因为据臣妾所知,前些日子因为皇上冷落娴妃娘娘,内务府的奴才们就对延禧宫有所怠慢,所以送去的香包也是有破损的,里面的香料残次不全。海常在向来心灵手巧且与娴妃娘娘交好,所以就把娴妃娘娘的香包拿去缝补。】 【皇上若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分开询问内务府的奴才和海常在,一问便知。】 见安陵容说的有理有据,皇后和玫答应也沉默不语。 弘历听此总算放下心来,安慰娴妃道: 【娴妃,朕相信你。】 很快,海常在便紧忙赶来,为弘历解释起了一切,与安陵容说的并无二异。 事情也就此结束,玫答应被弘历指派太医院院判章弥亲自照料。 待众人走后,安陵容却又重返永和宫。 【安贵人,您还有何指教?】 玫答应满脸的不屑,似乎对今天的结果并不满意。 安陵容使了个眼色,玫答应无奈道: 【你们都先下去,俗云留下。俗云是我的身边人,信的过。】 安陵容微微一笑,待众人离开后,开门见山道: 【玫答应以身犯险,真是高明。】 玫答应微微一怔,但即刻恢复如初: 【安贵人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明白。】 安陵容却毫不在乎的说道: 【玫答应你虽然骄横,但除了与贵妃娘娘一般,与其他人并无交集。再者接触过玫答应药膏的除了皇后娘娘就是娴妃,而二者皆是后宫有声望之人,却与玫答应并无交恶,自然没有害玫答应的动机。】 【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接触过药膏的还有第三个人——玫答应你自己。无论是让皇上疑心皇后娘娘和娴妃任意一个,对你来说都可以。你的目的只是为了把后宫的水搅浑,好让你背后之人坐收渔翁之利。】 玫答应见事情败露,也不愿意在装下去: 【安贵人的确聪慧,慧贵妃的封号应该赐给您。】 安陵容继续道: 【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什么目的,只是让你知道我值得相信。否则,我在当时就应该直接告诉皇上和皇后娘娘。】 这话倒是让玫答应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安贵人也是?】 安陵容十分不屑,上一世她就是宜修的暗箭,这一世她绝不会任人摆布。 【是与不是有什么要紧,我只是想和玫答应这种聪明人交好。你放心,有我在,你的身份不会有任何人发现,无论你做的任何事,只要有益于我,我也会与玫答应相互扶持。】 看见安陵容主动抛来了橄榄枝,玫答应也没再反驳,只是默认了二人的合作。 安陵容之所以要交好玫答应,也是为了培养自己的暗箭。 像玫答应这种人,如果自己有益于她,她自然不负所望,竭尽所能。 第八章 启祥宫内,嘉贵人正穿着玉氏的服饰翩翩起舞。那身段妩媚动人,任谁看了都会情不自禁。 贞淑作为她从族中带来的心腹,自然比潜邸跟着的丽心得力。 贞淑搀扶着舞后的嘉贵人,说道: 【今日永和宫闹了这么一出,皇上怕是起了疑心了。】 嘉贵人冷笑道: 【疑心?皇后一国之母,娴妃深得盛宠。区区一个答应还能让皇上疑心什么。】 贞淑道: 【奴婢有一言。皇后娘娘和娴妃都与玫答应中毒有关,可若没有安贵人辩驳,这件事怕也很难打消皇上疑虑。】 嘉贵人这才想起还有一位安贵人。 安贵人是最晚入府侍奉皇上的,而且寡言少语,还不抵海常在与婉答应得宠。 不过皇上念在她高门显赫,虽不如从前,但还是赐了承乾宫给她独住。 【我竟不知她何时与娴妃这般要好。不过宫里寡言少语不得恩宠的都愿意去和娴妃作伴,真是可笑。】 贞淑面色阴沉,问道: 【那我们是否要提防一下承乾宫的动向。】 嘉贵人却如同已经布置好陷阱的猎手般,说道: 【看不惯娴妃她们的多的是,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贞淑心领神会。 嘉贵人作为玉氏的和亲之女,她来到这大清的后宫并不仅仅是为了获得恩宠那么简单,更多是为了母族、为了世子。 很长一段时间,宫里除了贵妃娴妃得宠外,便是玫答应最得圣心。 因此,玫答应很快便被侧立为贵人。自然,为了后宫制衡,婉答应的位分也升为了婉常在。 翌日,长春宫。 【臣妾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赐座。】 【谢皇后娘娘。】 刚入座,玫贵人便开始表现出身体不适的样子。 皇后见此,关心道: 【玫贵人这是怎么了?】 玫贵人笑而不语,随即身后的俗云解释道: 【回禀皇后娘娘,我家小主自前些日子起便身子不适,请太医过来瞧,说是已经遇喜两月有余。】 【什么?!遇喜?】 玫答应见慧贵妃如此惊讶,脸上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臣妾本想等胎儿稳定再向皇上和皇后娘娘您禀报,谁知这两日实在难受不堪。】 随即话锋一转,向纯嫔问道: 【纯嫔娘娘曾怀有子嗣,当时的情况也如臣妾一般吗?】 纯嫔应答道: 【确实。当年臣妾怀三阿哥的时候也是如此。】 玫答应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满脸的得意。 慧贵妃本身就瞧不上玫贵人,如今看她这幅轻狂的样子,更是忍不住道: 【不过是怀个皇嗣,就这般得意无礼。若是让你生出个阿哥,我这贵妃的位置给你坐得了。】 安陵容心中暗道: 【贵妃竟如此沉不住气,这就被玫贵人激怒。这个‘慧’字也着实讽刺。】 玫答应的语气已经带有一点阴阳怪气: 【贵妃娘娘说笑了。臣妾肚子里是皇上的孩子,若不高兴,岂不是打了皇上的脸。再者,若没有皇上的旨意,臣妾怎敢坐贵妃的位置,这不是失了礼数?】 说罢,噗呲一笑。 【你——!】 慧贵妃被怼的哑口无言。 【玫贵人,你别失了礼数。】 皇后制止道。 嘉贵人解围道: 【纯嫔娘娘怀过三阿哥,经验自然比我们丰富一些。若玫贵人有空,可以去钟粹宫跟纯嫔娘娘一起聊一聊,也好有备无患。】 玫贵人微微一笑: 【臣妾在这里多谢纯嫔娘娘、嘉贵人。】 这话倒像是说给慧贵妃听的,慧贵妃越想越气,直接把头扭过去不再搭理。 近几日,玫贵人的确常和钟粹宫往来,玫贵人也十分重视这一胎。 若这一胎平安降生,那就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是难得的贵子。而且作为一个母亲,她定会竭尽所能护这孩子周全。 这一日,玫贵人照常往钟粹宫闲聊。 刚入殿内,就看到嘉贵人也在。 【妹妹来了。】 纯嫔热情的打着招呼。 【臣妾给纯嫔娘娘请安。】 【好啦,这里没有外人,何须讲这些虚礼,快坐。】 【多谢姐姐。】 嘉贵人看着玫贵人这愈发大的肚子,内心虽十分嫉恨,但仍关怀道: 【妹妹这一胎看起来怀的不错,怕不是个阿哥。】 玫贵人只当嘉贵人是奉承之举,哄笑道: 【嘉贵人说笑了。臣妾若真得了阿哥,必亲自前往启祥宫感谢姐姐。】 嘉贵人又问向纯嫔: 【妹妹记得,纯嫔姐姐当初怀三阿哥的时候膳食尤为注意,这可关系着皇嗣的健康。】 纯嫔被嘉贵人这么一提醒才回想过来: 【当初在潜邸怀三阿哥的时候,本宫听人说鱼虾之物有助于胎儿稳定,便多食了一些。没想到三阿哥生下之后确实比同龄孩子壮一些。】 嘉贵人问道: 【玫贵人的膳食可有注意?】 玫贵人经这么一提醒,发现自己确实忽略了饮食方面的问题。 【多谢娘娘提醒,臣妾今日回去便食一些鱼虾之物,注意膳食的事情。】 嘉贵人见目的已达,便不再说话。随后便随意找了理由离开: 【纯嫔娘娘,玫贵人。臣妾有些乏了,臣妾告退。】 待出钟粹宫后,嘉贵人向贞淑使了个眼色,贞淑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伴随着玫贵人喜好的改变,无数的鱼虾送入了永和宫。 一日,安陵容刚入永和宫,就闻到一股浓厚的鱼腥味。 再入殿中,便看到玫贵人的食桌上尽是些鱼腥之物。 【玫贵人,鱼虾再好也是荤腥,吃太过亦会伤身。】 玫贵人循声望去: 【原来是安贵人,快坐。】 随后玫贵人解释道: 【前些日子我听纯嫔娘娘说她怀三阿哥的时候也多食鱼虾,说是有助于胎儿稳定。我想着纯嫔娘娘有生育的经验,人又实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便多食了一些。】 【纯嫔娘娘?】 安贵人这才想起来,当时请安的时候嘉贵人让玫贵人多去向纯嫔请教,看来玫贵人是听进去了。 可不知怎的,安陵容微微感觉不对。 便说道: 【可否让我尝一口味道,这鱼虾似乎有点问题。】 听到安贵人这么一说,玫贵人先是一愣,忙说道: 【内务府亲自送来的鱼虾,能有什么问题。若安贵人不放心,俗云,再拿一双筷子并一根银针,让安贵人验验。】 不一会儿,俗云便拿着这两样东西前来。 安陵容先是用银针试了每道菜,并未发现任何问题;随即又用木筷叨了一口,立马吃出了不对。 【这菜有问题。倾心,去太医院找李太医,就说玫贵人身体不适,来请平安脉。】 【是。】 此时殿内只有安陵容、玫贵人以及俗云三人。 玫贵人见安陵容如此郑重其事,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问道: 【安贵人,这是为何?】 【这些菜里都被人下了微量的麝香。】 玫贵人瞪大了眼睛,十分不可置信。 第九章 玫贵人震惊的不是有人会对她下手,震惊的是有人竟敢对皇嗣下手, 【安贵人,你不会是为了危言耸听故意吓唬我的吧。】 玫贵人如今谁也不信,甚至是眼前的安陵容。 安陵容转过身坐了下去,她对玫贵人这幅反应早有所预料,毕竟当初她也不相信任何人,甚至是自己最好的姐妹。 【俗云,还不快扶你家小主坐下,动了胎气你担得起责任吗?】 俗云听后赶忙搀扶着玫贵人坐到一旁,而玫贵人却满脸的愤懑与鄙夷。 【若不是你树敌太多,又在怀上贵子后不知收敛,岂会有这样的事情?再你有了这个孩子的那一刻,你就要有万分的小心。】 【安贵人说得好听。我没有家世、没有依靠。自己若不强势,那与待宰羔羊有什么区别?】 安贵人听到这话,心中涌出万分思绪。 【小主,李太医来了。】 倾心回禀道。 【让他进来。】 【是。】 玫贵人反问道: 【李太医?】 安陵容告诫让她放心: 【这李太医是太医院院判章太医的徒弟,亦是倾心的同乡,信的过。】 玫贵人这才放下心来。 【微臣给两位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你快看看这些膳食有何问题。】 安陵容安排道。玫贵人的这一胎生与死本与她没关系,可她自己也怀过孩子。当初她的孩子未降生,是她毕生的遗憾;如今,她不愿再重蹈覆辙。 退一万步来讲,哪怕是为了让玫贵人彻底信任自己,她也要保住玫贵人这一胎。 李春辉拿银针逐个试探,又仔细嗅了嗅,霎时间感觉到了不对: 【回禀两位小主,这些膳食确有问题。每道鱼虾之物都被下了微量的麝香。此毒用银针难显现,除非精通医术香料之人。否则小主日日食用,就会积少成多,胎儿也会……】 说到这里,李春辉略带迟疑,玫贵人已经按耐不住。此刻,她不是为了自己的此生荣华,只是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儿奋力一搏。 【就会怎样,你快说啊!】 李春辉解释道: 【恕微臣直言。若一直食用到生产之日,胎儿轻则畸形体弱、重则一命呜呼。】 【一、命、呜、呼——】 玫贵人顿挫一字一句。 她满眼充斥着无际的怒火。到底是谁?要如此的狠毒,竟想要了她还未出世的孩儿的命。 难道就是因为他是所谓的贵子吗?为了争宠竟狠毒至此? 安陵容心思敏锐,发觉玫贵人情绪不对,向李春辉使眼色。 李春辉忙道: 【小主不必过于担忧。微臣一定会竭力医治小主,保住腹中胎儿。微臣这就下去准备解毒的汤药,还请小主日后不要再食这些鱼腥之物了。微臣告退。】 待李春辉退下,玫贵人已经饱含泪水。不过这些未曾掉落的泪水只是愤恨而来。 【究竟是谁?纯嫔?贵妃还是皇后……】 【玫贵人,不要妄自揣测。】 安陵容见玫贵人已经失言,忙提醒道。 后又让倾心俗云带领殿内其他宫人退下。 此时殿内只剩她二人。 安陵容劝慰道: 【你别过于悲愤,小心动了胎气。如今已经查出来有人对你的饭菜动了手脚,还怕查不出来谁是幕后之人吗?】 【你有主意?】 此时玫贵人才反应过来,安陵容怎么会熟悉麝香,问道: 【对呀,安贵人怎么会一品就品出麝香,还尝了每道菜,你不怕有毒吗?】 安陵容解释道: 【最近我闲来无事,便钻研起香料。古书有云:味辛,气温,乃为麝香。主治诸凶邪鬼气,中恶,心腹暴痛胀急,痞满,风毒,妇人产难,堕胎,去面晕,目中肤翳。所以一尝便知。】 【之所以敢直接品味,也是因为据我了解所有剧毒之物都会被银针所测,银针既然显示无毒,那么这些膳食即便有问题也不会要我性命。而且你不是也吃了很久吗?】 玫贵人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安贵人,这么久也冷静了下来: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安贵人,还请你帮我。】 安陵容答应道: 【皇上子嗣凋零,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皇上。鱼虾照常引入小厨房,不要惹人怀疑。你其余的不用担心,咱们只需要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请君入瓮的时机。】 玫贵人此时能信任的唯安陵容一人,满口答应下来。 慈宁宫。 【什么?玫贵人中了麝香之毒,她竟如此不小心。哀家让她小心再小心,她却仍无所谓,若不是安贵人,到最后岂不是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在太后心中,玫贵人本就是自己安插在皇上身边的暗线,在关键时刻帮助太后稳定在前朝后宫的地位。 可如今,她却连自己和皇嗣都差点没保住,这就是愚蠢。 福伽见太后动气,忙劝慰道: 【还好安贵人发现的及时,要不然单凭俗云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些?】 太后本就对安陵容有一种故人之感,初次见面又十分喜爱,如今对其又多了几分好感: 【安贵人确实是个精明能干的。不过这后宫之中竟有人敢对皇嗣下手,怕是会走了当年乌拉那拉氏的老路。福伽,你去暗查此事,顺便告诉俗云此事不能再让其他人知晓。】 【老奴明白。】 养心殿内,弘历正批复奏折。如今黄河水患严重,边地也略不安分。他已委任慧贵妃之父高斌为两淮盐运使兼工部尚书,负责治理黄河水患。 弘历放下最后一本奏折,使劲揉了揉眼睛,已经疲惫不堪。 此时一旁的王钦满脸的谄媚的问道: 【皇上,今夜不知去哪个小主宫里?还是去贵妃娘娘的咸福宫吗?】 弘历本无心再想这些事情,本想顺着王钦的话去咸福宫。 忽然想到前段日子为娴妃辩驳的安陵容,他安排道: 【去承乾宫。】 王钦略有些懵: 【皇上今夜不去咸福宫看望贵妃娘娘吗?】 弘历见王钦三句话两句离不开贵妃娘娘,心中已生不满。瞪了他一眼道: 【朕去哪里还要顺你的意吗?!】 王钦忙跪道: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弘历实在不愿搭理他,向一旁的李玉说道: 【你去安排吧。朕要去沐浴更衣了。】 【是。】 李玉领命而去,只剩下王钦还在那里跪地求饶。 月色朦胧,安陵容伴着烛光端坐绣塌,纤手轻执绣针,神情专注。 只听一阵小跑,倾心进入殿内,十分欢欣: 【小主,小主,皇上身边的李玉公公来了。】 安陵容微微一怔,但随即神态自若。这个时候,她知道李玉是为何而来。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这场戏是独属于她一人的。 【快请。】 李玉手拿拂尘,行礼道: 【奴才给安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安陵容虽心中明晓,但还是装作不知: 【李公公免礼。不知李公公前来所为何事?】 李玉脸露灿笑,说道: 【皇上今夜翻了小主您的牌子,凤鸾春恩车已经到宫门外了。还请小主沐浴更衣,随奴才到养心殿西暖阁侍寝。】 【好,我知道了。请公公稍等。】 【诶,小主莫急。】 安陵容即便这一世也仍记得,上一世她第一次侍寝就因胆小怯懦被先帝送回宫中。这一世,她要抓住这次机会重新获宠! 第十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嫔妃侍寝,对于紫禁城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一夜,二人欢好,共度良宵。 安陵容没有了上一世的怯懦与抖颤,更多的是娇媚与沉稳。 借着烛光微微,风影婆娑,弘历开口问道: 【朕知道,后宫中无宠便会遭人压制,委屈你了。】 安陵容若放以前,听到一个君王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定会十分感动。 可如今的她不想再拘泥于情情爱爱、得宠与否,她只想要无上的权利与名位。正如弘历所说: 【无宠便会遭人压制。】 【臣妾不知有何委屈。您是天子、是君王,更是天下人的统率。能成为皇上的妃嫔是臣妾万世修来的福分,只要能在皇上心中尚有一丝余地,臣妾便满足了。】 安陵容言辞恳切,句句流露出对皇上的真情。弘历自内心喜欢上眼前的这个女人。 在所有妃嫔为了争宠费尽心机时,后宫之中竟有如此识大体的人。即便是娴妃,也不及至此。 月色狡黠,似银线般缓缓洒落。二人相对良久,再无他言。 安贵人一朝得宠,满宫皆知。 内务府在第二日就送来了上好的锦缎与用品,供承乾宫独用。 安陵容见惯了后宫的踩高捧低,故而并不新奇,只是让倾心或纳入库房、或打赏下人。 时光荏苒,很快春色满园藏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春日已过去大半,即将迎来夏至,也即将迎来玫贵人的预产之期。 这日,安陵容时常感到晕眩呕吐,便派倾心去寻了李春辉来为自己诊治,自己则倚在软榻休息。 小憩时,倾心轻声道: 【小主,小主。李太医来了。】 安陵容在倾心的搀扶下缓缓坐起,恍惚间,她好像觉得自己回到了最初的延禧宫。 【传。】 李春辉入殿,看见安陵容神色较差,但还是依照礼数先行了礼: 【微臣给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安陵容叙述起最近的状态: 【李太医免礼。最近我感觉有点头晕乏力、昏昏沉沉的,有时还会伴随着呕吐之症。您帮我看看,是否是得了什么不足之症。】 李春辉忙劝慰道: 【请小主放心,微臣这就为您把脉诊治。】 李春辉轻轻搭起安陵容的皓腕,眉宇间由平淡到喜悦: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只是小主母体本就体虚,再加时节易变,故而如此难受。微臣会给小主开个药方,有安神滋阴之效,请小主放心。】 安陵容眼含热泪,作为一个母亲,她自然欣喜万分。 不过想到玫贵人的事,她心里也有了谋划。 【李太医,请你即刻去禀明皇上,就说安贵人已有三个月身孕,最近不宜侍寝。并且要多说我怀胎不易,你明白吗?】 李春辉沉思片刻,随即答应下来: 【微臣明白。】 待李春辉退下,倾心已经按耐不住自己喜悦的心情,即刻贺喜道: 【小主真是好福气,侍寝一次就有了,日后天大的恩宠也能落到咱们承乾宫了。】 安陵容提醒道: 【此事不可过分张扬。玫贵人的事还未解决,咱们怕会成为下一个众矢之的。】 倾心听后立马不再言语,生怕隔墙有耳日后会害了自己的小主。 安陵容见她这幅样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啦,我又不是封了你的嘴。不过我既然敢让李太医把此事告诉皇上,我就不怕那个人对我下手。反而,我还会让她自食恶果。】 倾心十分懵懂: 【小主,你在说些什么?奴婢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安陵容安排道: 【你去给我查一查经常给玫贵人送鱼虾的是哪个小太监,他们又和哪宫有所往来。切记,不要被人发现。】 【是,奴婢明白。】 养心殿内,弘历得知安陵容有孕,十分激动: 【真是天佑朕大清,让朕一时间又得了一位孩儿。】 李春辉应承道: 【恭喜皇上喜得贵子。】 弘历相比于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心中仍记挂着陵容: 【安贵人呢?她怎么样?】 李春辉按照陵容的意思回禀道: 【回皇上的话。安贵人胎儿强健,不过母体虚弱,需要滋阴慢补。】 弘历一听就命李春辉全权负责陵容这一胎,李春辉欣然领命。 一时间安贵人怀胎之事传遍六宫。有人欢喜有人愁,启祥宫的嘉贵人万万没想到,她没想到一向不起眼的安贵人竟也能得宠至此。 【玫贵人的孩子生不下来,怎么?她安贵人就怀上了。】 贞淑见殿内无人,小声相与道: 【主儿不必过于担心,安贵人只是气运好一些,无非就是多费些鱼虾而已。】 贞淑与嘉贵人相视无话,心中自然明了。 第二日,嘉贵人来到钟粹宫拜见纯嫔。 【臣妾请纯嫔姐姐安。】 【快坐,妹妹今日怎么来了?】 嘉贵人假意推脱道: 【不了姐姐,妹妹只是顺路路过钟粹宫,想着先给姐姐请安,马上还要去看望安贵人。虽然姐妹间在潜邸时并不相熟,但如今人家正得盛宠,去看望一下也是好的。】 纯嫔听了深觉有理,如今她虽身处嫔位,却仍不得宠爱。而安贵人正得盛宠又怀的皇嗣,嫔位指日可待。 如今去看望安贵人,说不定她还能在皇上面前提起自己几句。 犹豫片刻道: 【那本宫就陪妹妹一同去往,关心一下安妹妹。】 嘉贵人见目的已达,便携纯嫔一同前往。 刚入承乾宫,随着宫女的指引来到了陵容的寝殿,便看到陵容躺在软卧,一副虚不受补的样子。 嘉贵人心中暗道: 【她竟如此虚弱。看来这个孩子比玫贵人的容易很多。】 谁知这本就是陵容故意想让外人看到的样子,好让她们放松忌惮对自己下手。 【二位姐姐来了,臣妾给纯嫔娘娘请安,嘉贵人安。恕臣妾失礼,无法起身行礼了。】 纯嫔忙坐到她身边,安抚道: 【妹妹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快好好躺下。】 陵容听着纯嫔的关心,解释道: 【是臣妾自己体弱,日日吃着补药。如今臣妾食不甘味,不知吃什么能滋养胎儿。】 说罢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恨自己不争气。 此时嘉贵人就等着这样一个时机: 【臣妾听说纯嫔姐姐怀孕时多食鱼虾之物,如今玫贵人也是,安贵人不妨试上一试呢?】 陵容不自觉的抬头看了一眼嘉贵人,心中笃定了几分。 纯嫔被嘉贵人这么一提醒,说道: 【本宫当初怀三阿哥时,确实听信民间方法多食鱼虾之物,确是对胎儿有益。妹妹不妨一试。】 陵容看着单纯的纯嫔,心中暗道: 【纯嫔真是单纯,被她人算计竟也全然不知。】 不过表面上她仍欢喜的答应下来。因为在陵容心中,谁来主动与她推荐鱼虾之物,谁便有嫌疑。谁想借她人之口说出,谁便是真凶。 嘉贵人可谓:一步错,步步错。 第十一章 嘉贵人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回宫后沾沾自喜道: 【我还以为安贵人有多大的本事,还不是被本宫玩弄于股掌。】 贞淑相比于嘉贵人却多了几分谨慎: 【主儿,会不会太惹眼了?】 嘉贵人十分不屑: 【主意是纯嫔出的;鱼虾是内务府供应的;膳食也是他们亲自做的,与本宫何干?】 【主儿英明。】 【不是我英明,是她们太蠢。】 夜月一帘幽梦,嘉贵人拂拭胡琴,享受难得的宁静时光。 她是玉氏族人,亦是玉氏贡女。自来到大清,就被赏赐给了当今的圣上——弘历。 她相貌艳压群芳,刚入府就得了专宠的殊荣。可如今年华易逝,弘历也甚少入启祥宫。 她知道,自己无非就是贡女而已,是两国和亲的工具。不过她爱玉氏的世子胜过一切,她要得到无尽宠爱与地位,让世子为她骄傲。 不过此时的陵容,已经谋划了一切。这一次,她要直接除掉嘉贵人。 第二日,倾心便禀报道: 【小主,奴婢打听好了。给承乾宫和永和宫送鱼虾的是一批人,为首的两个太监是小顺子和小明子。】 陵容经过李春辉的调养已经好了很多,手中还握着诗书: 【查过两人的底细了吗?】 【查过。小明子原是伺候嘉贵人的,不过因为打碎了启祥宫的一盏花樽被赶去了花房;小顺子一直是内务府的小太监,不过最近家中突遭变故,只剩下了一个带病的妹妹被寄养在姑丈家。】 随后又补充道: 【听说寄人篱下很受委屈。】 陵容曾跟随乌拉那拉氏多年,把握人心的手段自然学会不少: 【你过两日派人出宫去把小顺子的妹妹带到咱们安府好好安置,让李太医为她医治。】 【是。】 【还有,你盯紧他们二人,看看这段时日他们与哪个宫里接触频繁。】 【奴婢明白。小主,咱们如此费心谋划,会不会太过了。万一玫贵人的事只是巧合呢?】 陵容冷冷一笑: 【巧合都是意外的人为,巧合多了,人为的也便多了。无论是为了玫贵人,还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我都不会坐以待毙。】 如往常般,小顺子和小明子继续往永和宫以及承乾宫送虾。待二人分开,倾心小心拦下了小顺子: 【小顺子,我家小主有请。】 小顺子一脸错愕,不知发生了什么: 【倾心姑姑,安主儿找奴才做什么,是有何要紧事吗?】 倾心冷冷道: 【我家小主只是有些事要问你,跟我走吧。】 小顺子心中顿感不妙,但如今想要跑自然是不可能了,跑只能证明自己做贼心虚。他咬咬牙还是跟倾心回了承乾宫。 【小主,小顺子带来了。】 陵容并未说一言,只是默默摆弄着自己的护甲。 【奴才小顺子给安贵人请安,安贵人吉祥。】 陵容仍未发话,只是这么晾着他。很快便过了一个时辰,小顺子实在承受不住,开口忙问道: 【不知小主召奴才所为何事?】 【召?是你主动来的承乾宫,我可从未主动召见过你。】 小顺子这才明白自己已然被算计,若被自己身后之人得知自己主动来到承乾宫,自己自然小命不保,更别说保护自己的妹妹。 陵容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想,重新戴上手中的护甲,开门见山道: 【永和宫和承乾宫的鱼虾膳食都由你和小明子专送,没错吧?】 小顺子捉急忙道: 【虽是奴才和小明子负责,不过鱼虾有任何问都跟奴才无关啊!】 陵容不屑一笑,小顺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已经不打自招。 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慌忙求饶道: 【主儿饶命,主儿饶命……】 陵容知道想要扳倒嘉贵人,一个有力的人证是必不可少的,小顺子便是最好的人证。 【我知道,你是情非得已。你家中还有个多病的妹妹寄人篱下,没错吧。】 听着陵容那淡淡的语气,小顺子以为陵容要对自己的妹妹下手,眼前多了几分惊恐: 【这些事都是嘉贵人指使我做的,说可以帮我救我妹妹的命。主儿,一切都是奴才的错,可奴才的妹妹是无辜的啊!求求主儿放过我妹妹啊!】 陵容见他对自己妹妹如此尽心,也知他是迫不得已,身旁的倾心见他误会了自己小主,立马说道: 【小顺子你说什么呢?我家小主前段时间将你妹妹特地从你姑丈家接出来带到了安府医治,还特地请了太医院的李太医为你妹妹调养。若我家小主要伤害你妹妹,又何须费此劲力。】 后又小声嘟囔一句: 【好心当成驴肝肺。】 小顺子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陵容,眼中饱含热泪,深深的将头埋了下去。 陵容告诫道: 【你为嘉贵人做的事时候若被查出,死的只有你,不会有他人。小明子是嘉贵人原来的人,他是故意被派去花房与你一起为嘉贵人办事的,你只是嘉贵人的替罪羊。】 【还有,你觉得就算此事能成,嘉贵人还会留着你到最后吗?】 此话一出,小顺子彻底被陵容策反。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但心中更多的是对嘉贵人的愤懑。 为了安抚他,陵容又补充道: 【你放心,从今以后你妹妹不会再寄人篱下,而是成为我安府的家生奴才,至少衣食无忧。并且李太医是太医院院判章弥的徒弟,他的医术足以根治你妹妹的病了。】 小顺子连续磕了好几个头,以表达自己对陵容的感谢与恩情。 【奴才——多谢小主。】 人证、物证如今已经安排齐全,想要彻底铲除嘉贵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过这场戏,必须得唱大,也好作为自己重新开始的盛大开场。 安排好一切。离玫贵人生产的日期只剩半月,陵容自己也只剩四月之期。 众嫔妃如往常般前往长春宫为皇后请安。原本陵容有孕是可以如玫贵人告假的,可这回她亲自携玫贵人前往长春宫,准备唱第一出大戏。 第十二章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吧。】 【谢皇后娘娘。】 一阵再日常不过的礼数,却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玫贵人身上。 待众人入座,皇后率先关心道: 【玫贵人,本宫和皇上已经免了你的请安,你其实不必再来。而且,你今日为何携面纱示人?】 众人齐齐望去,才发现玫贵人脸上带着面纱。 而玫贵人没有多言,只是缓缓站起,摘了面纱。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张泛着红点的脸,众人面面相觑。 霎时间,玫贵人忍不住悲痛哭出声来: 【皇后娘娘一定要救救臣妾,有人要谋害皇嗣!】 此话一出,场上除陵容之外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尤其是嘉贵人,不自觉的握紧了椅把。 陵容和玫贵人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嘉贵人第一个按耐不住,开口问道: 【玫贵人无凭无据,可不要随意攀咬她人。】 玫贵人自然是得知了陵容调查的所有,才敢在临产之时告发此事。 【娘娘,臣妾的脸经太医院检验,是中了麝香之毒。若娘娘不信,大可传太医院太医再次诊治。】 陵容看着眼前的景象,倒是想起来当年的滴血验亲。不过那时她输了,输给的是甄嬛、当今的太后;如今面对眼前的这些三瓜俩枣,她还是有必胜的把握。 见玫贵人如此信誓旦旦,其余人更是笃定了几分。尤其是皇后,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驾到——】 听到一声宣喊,众人忙起身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大踏步的走进来坐在了主位: 【免礼。】 【谢皇上。】 弘历细细看着玫贵人脸上红肿的印记,心中已经明白几分。后宫之中尔虞我诈他不是没见过,可如今,竟有人胆敢谋害皇嗣。 简直该杀! 【玫贵人,你细细说来,究竟何事?】 玫贵人见皇上要为自己讨回公道,哭的却没刚才那么厉害,仔仔细细的把事情和盘托出: 【皇上,臣妾自孕后便身感不适,本以为是首孕的缘故,谁想近日太医院院判章太医的徒弟李太医给臣妾诊脉,竟诊出臣妾中了麝香之毒,而且一直下在臣妾的膳食当中。请皇上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陵容见时机已到,语带哭腔道: 【回禀皇上。臣妾近日亦是如此,便也找太医院诊治一番,竟也是中了未知的毒,怕是与玫贵人一样。】 弘历并不是傻子,他知道是有人要谋害皇嗣。被安贵人和玫贵人发现,不过是想借自己惩治那人罢了。 弘历顺势开口道: 【玫贵人,你说你膳食有问题?那你可曾吃过什么、用过什么?】 玫贵人如实道: 【回禀皇上。臣妾自孕期开始,便听信纯嫔娘娘的话,多食鱼虾之物。但经太医诊治,麝香之毒便来源于鱼虾之膳。】 纯嫔一听此话,即刻下跪辩驳: 【请皇上明鉴,臣妾是向玫贵人和安贵人推荐多食鱼虾之物,那是因为臣妾潜邸怀三阿哥时便多食鱼虾,并无他心啊!请皇上明鉴!】 弘历听此亦对纯嫔起了疑心,脸上略显怒气。 【王钦——】 【奴才在!】 【你去把常给承乾宫和永和宫送鱼虾的太监带来,逃者抗者杀。】 【是。】 陵容和玫贵人相视一眼,深知目的已成。 弘历让玫贵人先回宫休息,有安贵人在这作证就好。玫贵人谨遵圣命。 贞淑在一旁不停的抚慰嘉贵人,嘉贵人此时已经心慌的不行。 弘历也注意到了嘉贵人的状况,脸上浮现出一丝怀疑: 【嘉贵人,你怎么了?】 弘历一问,其他人的目光纷纷转向了嘉贵人。此时的嘉贵人已经注意到周围的目光,略微尴尬的说道: 【没事皇上,臣妾只是有点不适,休息片刻便好。】 弘历并未多问,其他人或不再多心;或认为其做贼心虚。 不一会儿,两个小太监就被王钦带入长春宫。 【奴才小明子、小顺子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请各位主儿安。】 【安贵人,你认一认,是他二人吗?】 安陵容细细瞧了一眼: 小明子不停的埋住自己的脸,小顺子却把头抬了起来。 【回皇上,是。】 弘历问道: 【平日就你二人专送永和宫以及承乾宫的鱼虾吗?】 【是……】 二人声音都略带颤抖,毕竟天子之威。 而小顺子的视线不自觉的看向嘉贵人,嘉贵人忙道: 【你看我作甚?大胆!皇上嫔妃也是你可随意亵渎的吗?!】 小顺子害怕的不敢抬头。 【嘉贵人,你激动些什么?】 一直不作声的娴妃终于开口道, 【皇上正在审问,你如此激动成何体统?】 嘉贵人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解释道: 【是臣妾失礼了,望皇上恕罪。】 弘历狠狠瞪了她一眼,继续问道: 【鱼虾之中被人下了麝香,你们可知?】 二人已经被吓得不敢说话,单凭谁给他们任何好处,面对天子威严已经想不起一句辩解的话。 弘历见二人迟迟不张口,冷冷道: 【王钦,都带去慎刑司拷问,实在不行乱棍打死。】 听到此,小顺子再也承受不住,和盘托出嘉贵人让他们所做的一切: 【皇上饶命啊!奴才招!是嘉贵人,都是嘉贵人,让其身边的贞淑给了奴才和小明子一些麝香,说是下到承乾宫和永和宫的鱼虾之中。】 随后又解释道: 【奴才家中突遭变故,妹妹得了不足之症,是嘉贵人告诉奴才可以保奴才妹妹平安顺遂,奴才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说罢还连续磕了好几个头,请求皇上恕罪。 小明子见他一下就招,顿时愣在原地。 嘉贵人见小顺子供出自己,即刻起身辩驳: 【皇上明鉴,臣妾并未见过眼前的这两个胡乱攀咬的狗奴才,而且臣妾为何要害两位皇嗣?臣妾并无理由啊!】 可静静坐在一旁的仪贵人开口说道: 【在玫贵人有孕之前,嘉贵人曾说过谁生下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便是贵子,不知是否有这其中的原因呢?】 陵容趁此补充道: 【臣妾也想起来,每次纯嫔娘娘向臣妾与玫贵人推荐鱼虾之食的时候都是经由嘉贵人提醒。】 纯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嘉贵人利用,笃定道: 【没错皇上,臣妾虽然曾向安贵人和玫贵人推荐鱼虾都是被嘉贵人引导,如今看来,嘉贵人这是早有用心。】 嘉贵人见计划败露,只好最后奋力挣扎: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 婉常在道: 【皇上,臣妾认为,只要派人前去调查小顺子所说是否属实,再去启祥宫搜查,便可知嘉贵人是否冤屈。】 嘉贵人见大势已去,瘫坐在地上,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陵容算计了。 她突然大笑起来,如同疯魔一般: 【哈哈哈……不用查了,是臣妾所为。我万万没想到,我的局布的如此隐蔽,竟能被佟佳氏所识破。】 随即死死盯着陵容: 【佟佳氏,你好深的城府啊?!】 弘历见她已经承认,心中对其已经十分厌恶: 【王钦传旨。金氏谋害皇嗣、心怀不轨,着废为庶人,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拖下去。】 说罢便要离开: 【小明子小顺子交由安贵人处置,只一点,后宫之中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狗奴才。】 待弘历离开,安贵人没了刚才的委屈模样,转而冷冷道: 【小顺子赶出宫外,永世不得入宫为奴;小明子,杖毙——】 伴随着二人最后的宣告,其余众人也刚刚在刚才的混乱中缓过劲来。 此时此刻众人才明白,面前的佟佳氏早已不是潜邸那个唯唯诺诺的侍妾,如今的她更像是另一个自己。 嘉贵人只是第一个,但绝不仅仅是最后一个。 其实,玫贵人本已偷偷断了鱼虾之物,之所以脸上泛红,只仍是所剩的白花丹之毒而已。 这里所谓的局,在陵容眼里不过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第十三章 慈宁宫。 【安贵人真是好谋算,不仅帮了哀家的人,还让皇帝对她另眼相看。】 太后毫不吝啬的赞赏着陵容,身旁的福伽也在不停的应和: 【安主儿聪慧,非常人所及。不过奴婢看安贵人如此,倒想起一位故人。】 太后有点诧异,但却没有过多表现,只是没想福伽竟也看出来了: 【确实很像,而且她也叫陵容。】 福伽劝慰道: 【太后娘娘,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就当一场云烟,散了吧。】 太后感叹道: 【是啊,逝去的人不必再提。可相比于是她,哀家更希望……】 太后欲言又止,福伽跟随太后多年,自然明白太后是又怀念起故人: 【太后,您是想惠仪贵妃了吧。】 太后并未做声。 当年,若不是鹂妃设计,惠仪贵妃也不会在那时流产血崩。 太后至今仍耿耿于怀。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日后也不必再提了。】 如今的太后,再也不是过去的钮钴禄氏。她现在所想要的,更多的是权利,无上的权利。 【佟佳氏.陵容,或许可以成为哀家另一个助力。】 半月已过,玫贵人开始生产。 虽然早已断了鱼虾之食,但残余毒素仍或多或少影响了胎儿与母体,导致生产艰难。 陵容早已来到永和宫陪伴生产,李春辉也在不停忙碌着。 陵容见情态严重。闯进殿内,厉声道: 【我不管你们用何种手段,必须保住玫贵人母子,若二人有一点问题,我要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是!微臣明白。】 陵容虽亦即将临盆,但已经顾不得自己。在这深宫之中,她与玫贵人或许早就不是普通的利益伙伴,更像是另一个自己。 她想成为的自己。 【皇上驾到——】 陵容听道弘历已至,忙出殿迎接: 【臣妾请皇上安。】 【免礼。玫贵人怎么样了?】 陵容神色十分焦灼,把玫贵人生产的凶险描述的淋漓尽致。 弘历一听即刻想进入陪伴生产,却被陵容拦下。 【皇上,产房血腥之地您进不得啊。请皇上移至偏殿,静候佳音。】 弘历犹豫片刻仍听了陵容的安排。 在离开前,她向陵容嘱咐: 【你定要护住玫贵人。告诉她,待诞下皇子,朕要晋她为玫嫔。】 陵容行礼道: 【臣妾代玫贵人谢过皇上。】 待弘历离开,陵容忙进殿中陪产。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喊,玫贵人成功诞下了弘历登基后的贵子。 王钦兴高采烈的小跑道弘历面前: 【恭喜皇上,是位阿哥,是位阿哥。】 弘历一听立马放下心来,深深出了一口气: 【传朕旨意。玫贵人诞下皇嗣有功,特晋为玫嫔。安贵人淑嘉聪慧,晋为安嫔。赐四阿哥名为永珹,交由玫嫔亲自抚养。】 王钦应和道: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殿房内,玫嫔虚弱的躺在床上,永珹也已经被嬷嬷们抱走休养。 陵容细声进来,生怕打扰到玫嫔休息。 发现玫嫔醒着,她忙关心道: 【妹妹,你还好吗?】 玫嫔面色惨白,但还是努力说出了生产后的第一句话: 【谢谢。】 陵容知道她是在感谢自己发现了麝香之事,她抚慰道: 【妹妹,皇上赐四阿哥名为永珹,又晋你为嫔位。如今你也有好的前程了。】 玫贵人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再说话。 陵容知道她如今体虚,也不再久留。 这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翌日,弘历将娴妃召入养心殿。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 弘历将她扶起: 【这里就你跟朕二人,何必讲这些虚礼。】 弘历将娴妃带到自己身边坐下,说道: 【今日朕召你前来,是有事想跟你商议。】 【何事啊皇上?】 弘历从桌案上拿出一卷奏折,递给娴妃。娴妃看了弘历一眼,得到示意才察看。 不一会儿,娴妃凝眉道: 【玉氏竟说金氏并非玉氏族人,还要进献一位新的女子来表达玉氏的诚意。这玉氏对金氏真真是毫不留情啊。】 弘历道: 【金氏竟敢谋害皇嗣,自然不能原谅。如今打入冷宫,玉氏定要撇清关系。最近边境战事频繁,朕还需要玉氏的助力。】 娴妃问道: 【那依皇上的意思——】 弘历道: 【玉氏既然撇清了与金氏的关系,那朕就顺势而下,同意进献新的女子,不过安置在圆明园罢了。】 娴妃思索片刻,说道: 【皇上圣决裁断。这样既不会决了与玉氏的关系,也能安抚玉氏,皇上英明。】 弘历叹息道: 【你与朕多年的情分,却未孕有一子。若可以,朕倒是希望贵子可以是你的孩子。】 娴妃知晓这是她与弘历共同的遗憾,劝慰道: 【皇上,日子还长,孩子定会有的。】 【好。】 二人的眼神宠溺万分,如新婚夫妻一般,惹人羡慕。 长春宫。 皇后与慧贵妃仪贵人闲聊,三人对于嘉贵人之事皆难以忘怀。 尤其是慧贵妃,在这之前,嘉贵人可与慧贵妃极为交好。 【皇后娘娘,金氏就这么被打入冷宫。您说,安嫔平日里少言寡语,城府竟这般深。】 慧贵妃心有余悸。对于她来说,安嫔与娴妃她们这般交好,自己还经常为难娴妃等人,若哪天被安嫔算计还不自知,后果想都不敢想。 皇后看出来慧贵妃的担忧,她自己亦明白安嫔如此手段日后定会威胁到自己。 但她是皇后,有的事情她不能去做。开口道: 【金氏谋害皇嗣,打入冷宫理所应当。但安嫔与娴妃等人交好,贵妃,本宫听说,你过去常常为难海贵人是吗?】 此话一出,竟惊出慧贵妃一身冷汗,开口道: 【是海贵人对臣妾无礼在先,臣妾只是在履行一宫主位的职责,并不算在为难她啊。】 皇后看她如此反应,便知目的已成,只留下一句话: 【你若还想贵妃之位坐得住,就自己想想办法不成为待宰羔羊吧。】 说罢便让她二人跪安了。 贵妃细细琢磨着皇后的话,回宫的路上仍问着茉心: 【茉心,你说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茉心搀扶着贵妃,回禀道: 【奴婢认为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让您不要坐以待毙,若被娴妃她们算计在先,便很难再翻身。】 贵妃满脸的惊讶,她并不想主动去害人,她只是想稳坐贵妃之位。 可如今,她不得不去做,不得不去成为令自己最恐惧的样子。 第十四章 陵容经历了数场风波,总算顺利生产诞下四公主。 李玉得知消息,忙不迭的来向弘历禀报: 【皇上,安嫔娘娘身边的倾心前来回禀:安嫔娘娘顺利诞下了四公主,娘娘想请您为公主赐名。】 弘历喜笑颜开。 如今战事捷报连连,后宫接连诞下两位皇嗣,无论是哪个帝王心中都会很难不欣喜。 【安嫔诞下四公主有功,赐封号为宸。妍,慧也。希望宸嫔的四公主如她母亲一般聪慧,就赐名璟妍。】 王钦在一旁不停的奉承: 【皇上英明,奴才这就去传旨,宸嫔娘娘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弘历并未作声,只是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之中。 承乾宫。 陵容从生产完的晕厥中苏醒,倾心见状,轻轻呼唤道: 【娘娘,娘娘……奴婢扶您起来。】 【孩子呢?】 陵容十分虚弱,面色惨白。对于刚才的生产,她已经快无意识。 倾心解释道: 【娘娘,四公主已经被接生嬷嬷抱到后殿休息了,您放心。】 陵容放下心来,虚弱的倚在软背上。 倾心随即开心道: 【娘娘,皇上赐名四公主为璟妍,又封您为宸嫔,您如今可是深得皇上宠爱。】 陵容听到了这些,并没有倾心预估的开心,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应得的。 【这里的位分晋升的比以前快多了……】 陵容喃喃道。 她注意到身旁倾心不解的眼神,吩咐道: 【本宫乏了,你先下去吧。】 倾心只是以为自己的小主是产后过于虚弱,才导致说了这些胡话。把床幔放下后便退下了。 烛光微微,月色朦胧。 陵容躺在床上望着前方。 如今她再也不是紫禁城中一位皇帝的普通宠妃,她更是一位公主的母亲。 【当年懋嫔为了和硕温宜公主的前程如此尽心,怕也是有了自己今天的心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慈宁宫。 弘历已经多日未向太后请安。 不仅是因为政事繁忙,更是因为他深知太后的野心已经渗入到前朝。 作为一个帝王,可以允许你有自己的势力,但绝不允许你的势力威胁到他。 不过今日,他是为了后宫之事前来,征求太后的意见。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久久不见弘历,见他这回主动前来,心里明白必然是后宫之事要与自己商议。 【起来吧,今日怎的有空到哀家的慈宁宫来了?】 弘历道: 【儿臣最近前朝政务繁忙,难以向皇额娘请安,请皇额娘恕罪。儿臣今日前来不仅是想尽全孝悌之情,还有一件事想和皇额娘商议。】 太后并未有太多反应,弘历只好继续道: 【儿臣想在十月初十于储秀宫举办一场合宫欢宴,以此来庆祝玫嫔和宸嫔诞下皇嗣,皇额娘不知意有可否?】 太后看出弘历的试探,道: 【你是皇帝,这种事情你做主便好。只是有一点,不要过于奢靡,免得助长了后宫的铺张之风。】 弘历虚心受教: 【儿臣明白,那这事就交由内务府办理,就不劳皇额娘您费心了。】 太后道: 【哀家老了,不愿再操心这些事情。有内务府帮助你也好,你也别累坏了身子。】 待弘历走后,太后冷哼一声: 【皇帝这是在提醒哀家手伸得太长,要明白收敛。哼——自古帝王无情,看来的确如此。】 福伽安慰道: 【太后,您过虑了。皇上只是不想让您再操心这些小事而已。】 太后道: 【当年,哀家与皇帝初次相见,他与哀家如此亲切。可如今,一口一个皇额娘的叫着,他已经多久没叫过哀家额娘了。哀家与皇帝竟已生疏至此。】 福伽提醒道: 【皇上提起合宫欢宴之事,那时却可以将太常寺少卿陆士隆之女引荐给皇上,就不必再等时机了。】 经福伽这么一提醒,太后才想起来自己培养了这么一双“眼睛”。 前朝之中除了讷亲以外,就属陆士隆为太后办事最为得力。他的女儿自然被太后选中,培养成太后在后宫如同玫嫔一般的助力。 【是啊,哀家怎么把她给忘了。这样就不必等到皇帝下次选秀,这偌大的后宫总要缺一添一的。】 这两日咸福宫没了往日的热闹。慧贵妃也很少再与人交往,也不再过于为难海贵人。 茉心见自己小主郁郁寡欢,关心道: 【娘娘,奴婢带您去御花园散散心好不好?】 慧贵妃如同自言自语般说道: 【本宫自潜邸时便伺候皇上,如今数十年过去,为什么连刚入宫的玫嫔以及一朝得宠的宸嫔都能得子,本宫却不能?!】 茉心忙安慰道: 【娘娘,此事急不得。宸嫔与玫嫔只是得了天时,皇上又常常去她们那里,自然容易得子。可您细细想来,皇上已经多久没到咱们咸福宫来看过您了?】 贵妃仔细琢磨茉心说的话,深觉说的有理,问道: 【那本宫该怎么办,皇上会不会是嫌弃本宫不如当年,才宠幸玫嫔那个小贱人。】 茉心思索片刻,看了眼周围,轻声道: 【娘娘,奴婢说句犯上的话。您依附于皇后娘娘太久,可皇后娘娘却从未帮您在皇上面前美言。奴婢觉得,您应该为自己打算。】 贵妃眼睛直勾勾盯着茉心,这些事情她想都不敢想的。 她之所以选择依附皇后,只是认为皇后是中宫之主,依附她,可以为自己稳固地位、获得宠爱。 如今细细想来,皇后挑拨自己为她做事不是一朝一夕、一次两次,可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贵妃深吸一口气,缓和自己的心情。 【可本宫无宠无子,又怎么为自己打算?】 茉心提醒道: 【无宠可以争,无子可以养。】 贵妃忽然想起,宫里确实还有一位阿哥在撷芳殿抚养: 【你是说——大阿哥?!】 茉心点点头,表示承认。 贵妃提出心中的疑虑: 【大阿哥是哲妃的孩子,长久不得宠才被养在撷芳殿。本宫领养他又有何用?】 茉心解释道: 【大阿哥是不得宠,但大阿哥是长子。皇上最重嫡庶尊卑,碍于长子这层身份在,您日后也不必为固宠担忧。】 此话一出,的确让慧贵妃动了心思。 她与茉心相视无言,心中暗自定下了某种决心。 第十五章 十月初十,合宫欢宴。 储秀宫很少如今日般富丽堂皇,也很少如今日般热闹非常。 弘历坐在正中,太后与皇后端坐一侧。至于其余嫔妃则低于弘历与皇后。 弘历举杯: 【今日举办合宫欢宴是为了庆祝我大清喜得两位皇嗣,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皇后起身,其他嫔妃跟随附和: 【臣妾恭喜皇上喜得贵子。】 【臣妾等恭喜皇上喜得贵子!】 众人一饮而尽。歌舞表演随之开始。 皇后道: 【皇上,各宫嫔妃都带了亲手制作的礼物,以表诚意。】 弘历满意道: 【好啊,呈上来给朕瞧瞧。】 礼物不断呈递,一旁的小太监不停的念道: 【皇后娘娘送碧玉珠镯一对;娴妃娘娘送金簪护甲两对;仪贵人送长命锁一对;海贵人送布老虎两只;婉常在送婉香珠两个……】 随着小太监宣告完毕,弘历不解问道: 【朕怎么没听到贵妃的礼物?】 慧贵妃缓缓起身,她并没有往日华丽的穿着,只是手上仍带着那只翡翠珠镯。 贵妃走到大殿正中,行礼道: 【皇上,臣妾手艺不精;又怕华贵之物阿哥公主不喜,所以便准备了一首琵琶曲,名曰《祈福祭》,为阿哥公主祝祷。】 弘历见惯了平常礼物,如今贵妃提出了新奇的想法,自然来了兴趣。 【贵妃别出心裁,甚好。】 阳光斑驳泼洒在贵妃身上,她的手指在琵琶上不停跳跃,奏出祈福祭的悠扬旋律。她的表情专注而虔诚,仿佛在向天地神灵诉说着对两位皇嗣的期盼与望许。 一曲毕,贵妃再次缓缓起身。 【臣妾有礼了。】 贵妃一改往日的跋扈,转变为端庄贤淑之模样。可除了皇上,剩余嫔妃似乎心有所想。 玫嫔小声向一旁的陵容道: 【贵妃娘娘的琵琶技艺真真是娴熟了不少,本宫真是敬佩不已。】 陵容看出贵妃这是动了争宠的心思,不再想依附于皇后。 起言安慰玫嫔道: 【你的琵琶技艺也不差,只是贵妃娘娘今日略胜一筹罢了。】 玫嫔冷冷道: 【宸嫔看的透彻,不过相比于其他人的礼物,娴妃娘娘的倒是更加新奇。】 陵容也没想到,竟有嫔妃送皇嗣礼物有送护甲的,笑道: 【娴妃娘娘对待自己的护甲真真是喜爱极了,怕是日后哪天有了事也要第一个把护甲戴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护甲是她的亲儿子呢?】 二人相视一笑。 虽然这样失了礼数,不过对于陵容来说也无所谓。 在这个世界,不仅晋升位份飞快,后宫的妃嫔也带着一些蠢笨,甚至她现在也没搞清楚如果在她未来到这个世界的情况下谁才是这个后宫如同甄嬛一般的人。 忽而太后作声道: 【贵妃这一曲《祈福祭》弹得极妙,哀家喜欢。】 随后又转向弘历道: 【皇帝,哀家也准备了一曲舞蹈,你可要品鉴一番。】 不等弘历作答,只听福伽两手一拍,一群舞姬便悠扬入场。 相比于《祈福祭》的郑重,这群舞姬的舞蹈多了几分妩媚、戏娱。 她们如同含苞待放的花儿聚在一起又绽放开来。在最中的女子脸携面纱,从众多舞姬中最引人注目、脱颖而出。 一曲舞毕,众人退去。 唯独那名面纱女子留在殿内。 弘历表面被其深深吸引,但内心已经明了这是太后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太后见弘历被其吸引,吩咐道: 【还不快摘下面纱,让皇上一睹。】 只见那名女子缓缓摘下面纱,内敛的将头低了下去。 弘历语气中带有一丝讥讽: 【难道这就是皇额娘给朕准备的礼物?】 太后见木已成舟,直接引荐道: 【这是太常寺少卿陆士隆之女陆庆萍。萍儿,还不快给皇上行礼?】 陆庆萍含羞行礼道: 【小女陆庆萍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 弘历明知太后的目的,也不好在众人面前拂了太后的脸面。 【陆氏妩媚可人,深得朕心,即刻封为贵人,赐封号为庆,居景阳宫。】 又转向太后问道: 【不知皇额娘对这个安排是否满意?】 太后听出弘历是对她略有不满,但见事情已成,也不再说什么。 【哀家乏了,一切但凭皇帝做主便是。】 说罢便由福伽的搀扶下离开。 陵容心中暗道: 【刚入宫的嫔妃即刻便为贵人,那婉常在这自潜邸的老人还不抵一个刚入宫的新人。就算是太后明面上的眼线也该按照礼制规矩,四阿哥曾经的聪慧如今怕是还了回去。】 贵妃在合宫欢宴风头出尽,深得帝心,自然承宠数日。 如今又至腊月,宫中多的不仅是绵绵不断的雪,更是接连不断的流言。 【你听说了吗?当年哲妃之死跟当今的皇后有关……】 【听说哲妃当年胎大难产是当今皇后送了流水般的补品……】 【哲妃……皇后……】 宫中不知何时起了这样的流言。 寒冬腊月,众嫔妃虽不愿但还是得来向皇后请安。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恭祝皇后娘娘金安。】 【免礼吧。】 【谢皇后娘娘。】 皇后的面色已大不如从前的模样,像是许久没休息好的样子。 事实的确如此,宫中传言很快便来到了长春宫。皇后得知此事,常常夜夜梦魇,使得憔悴非常。 【皇后娘娘,您面色憔悴,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吗?】 仪贵人关心道。 仪贵人是皇后在潜邸时的陪嫁侍婢,被皇后亲自引荐给弘历,得了格格的身份。仪贵人自然与皇后交好。 【本宫无事,只是琐事繁多,难以处理罢了。】 【皇后娘娘凤仪万千,不可劳伤凤体啊。】 婉常在道。 众人虽没再说话,但其实已然心照不宣。 皇后深知哲妃之事能传到长春宫,自然各宫也早已听说。与其假作不知,不如坦诚相见: 【如今宫中流言纷纷,想必你们也曾听说一二。本宫只希望清者自清、明者自明,莫要以讹传讹、随意揣测,你们明白了吗?】 众嫔妃见此,也知皇后的意思,齐声道: 【臣妾明白——】 第十六章 陵容自来到这里,便很少听过关于哲妃的传言。 在她的记忆里,哲妃是弘历除娴妃外最宠爱的侧福晋,只是当年难产而亡属实可惜。 不过宫中既然流言已盛,她就不能不去探查关于哲妃之事。 钟粹宫。 【宸嫔妹妹来了,快坐。你许久不来钟粹宫看我,也就纯嫔娘娘能陪我说说话了。】 上次陵容对婉常在说的话,已经使得她内心把陵容当做知心姐妹看待。 陵容温柔一笑,道歉道: 【是妹妹疏忽了姐姐,望姐姐见谅。】 婉常在如看待自家小妹一般看着陵容: 【好啦好啦,姐姐哪有怪罪你的意思。顺心,去把我珍藏许久的龙井茶泡上。】 顺心也好久未见自家小主这么开心,欢喜的答应下来。 陵容道: 【多谢姐姐记挂,在这深宫之中也就姐姐能关心妹妹了。】 婉常在关怀道: 【妹妹哪里的话,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曾忍受孤独寂寞。不知妹妹生产完后,梦魇之症可好些了?】 陵容未曾料到婉常在竟还记得自己的状况,内心十分感动。 【劳烦姐姐挂怀,妹妹已经痊愈了。不过,妹妹的梦魇怕是转到她处了。】 婉常在明白陵容说的是皇后,细声道: 【皇后娘娘被流言所困,自然休息不好。但梦魇之语可并非你我二人可担待的。】 陵容借势打听道: 【是妹妹失言了。不过妹妹入府最晚,对当年哲妃之事不甚了解,不知姐姐可否为妹妹讲述一二。】 婉常在如今十分信任陵容,故把自己听到的和盘托出: 【当年在贵妃娘娘成为侧福晋前,侧福晋已有两位。分别是当今的娴妃与哲妃。若说娴妃娘娘与皇上是年少情谊,那么哲妃娘娘便是满足了皇上对妻子的所有幻想之人。】 【哲妃娘娘既有宠爱,又有福分。很快便怀上了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皇上极为重视这一胎,交由皇后娘娘亲自照顾。不过令人痛心的是,哲妃娘娘因为胎大难产,最终血崩去世。】 说罢,婉常在深深地叹息。 可陵容听出了不对,好端端的又怎会胎大难产、血崩至此? 但她也不再多问,日后惹人疑心便不太好了。 陵容在倾心的搀扶下起身道: 【姐姐,过去的事已经逝去,再者与咱们亦不相干,不必过于挂怀。天色不早,妹妹不打扰姐姐休息了,妹妹告退。】 待离开钟粹宫,陵容并没有回到承乾宫,而是绕路来到永和宫。 翌日,玫嫔来到延禧宫给娴妃请安。 玫嫔很少来延禧宫,忽然至此,倒是惹得娴妃疑惑。 【玫嫔今日怎的有空至此?】 玫嫔解释道: 【皇后娘娘免了众嫔妃的请安,宸嫔又常常陪伴四公主,臣妾不便叨扰。想着来给娴妃娘娘请安,陪娘娘说说话。】 娴妃淡然如菊,是最不愿参与宫中是非之事。如今见玫嫔来找自己闲谈,也只是淡淡一笑: 【本宫记得玫嫔生产四阿哥时并不顺利,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玫嫔道: 【劳烦娘娘费心,臣妾身子自然是好的。不过说到此,臣妾倒是为一人惋惜。】 说罢还故弄玄虚特地停顿了一刻。 娴妃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玫嫔说的是谁,劝诫道: 【玫嫔,后宫流言不可尽信,以后这种话不必再说。】 玫嫔早就料到娴妃会如此说,解释道: 【臣妾自然明白流言可畏,不过同为母亲,这种心情娴妃娘娘还是可以理解的吧。况且哲妃娘娘当年好歹拼死诞下大阿哥,最后却连个追封都没有,唉——】 提到追封,娴妃愣了一下。 玫嫔见此,也不再说什么,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 可娴妃虽然为哲妃感到惋惜,但听到“追封”二字却想到的是皇上的生身母亲——李金桂。 日暮十分,寒风呼啸。 弘历来到延禧宫陪娴妃用膳,吃到尽兴时,娴妃道: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请皇上应允。】 娴妃从未主动向弘历奢求过什么,弘历听此便说道: 【好,只要朕能做到的都答应你。】 可娴妃一语惊人: 【臣妾想请皇上追封哲妃以及皇上的生母李氏。】 弘历的脸色瞬间阴沉。 若说追封哲妃是为了平定宫中流言、为大阿哥正名;那么追封自己的生母李氏又算什么,当今的太后又算什么? 弘历冷冷道: 【娴妃,你糊涂了。好了,朕在养心殿还有奏折要批,你好生休息。】 娴妃还想继续说下去: 【皇上——】 弘历打断道: 【好了,追封之事日后不必再提,朕自有打算。】 说罢快步离开,只留下一旁行礼的娴妃无助的望着弘历离开的方向。 此事很快在六宫传开,陵容听此已经对娴妃的愚蠢无语了。 陵容略带嘲讽的说道: 【本宫只是让玫嫔引导娴妃向皇上提及追封哲妃之事,加深流言的真实性,使得皇上对皇后起疑。没想到娴妃如此愚蠢,向皇上提及追封生母之事。】 见倾心似有不懂,解释道: 【皇上的生母只是先帝在热河行宫宠幸的一名宫女,无任何的宠爱与地位。而皇上之所以能成为当今的皇上,不止是因为深得先帝青睐,还因为他明面上的生母是钮祜禄氏、当今的太后。】 倾心忙道: 【那娴妃娘娘提及追封皇上的生母,这不是把皇上置于不忠不孝之地吗?又把太后娘娘放在哪里?】 陵容冷笑道: 【不过这样也好,太后本就对娴妃是乌拉那拉氏的之女不满。如今她又提及追封皇上的生母,太后自然留不得她。】 随后轻声喃喃道: 【可恨我曾生不逢时·······】 咸福宫。 作为贵妃的心腹,茉心自然也要为贵妃出谋划策。 如今贵妃因为合宫欢宴之事深得盛宠,自己的父亲高斌也深得皇上信任。 如今就差在最后一件事——子嗣。 茉心道: 【娘娘,依奴婢以为。哲妃之事不管是谁传出,对于咱们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如今的贵妃早已不依附于皇后,对于茉心的谋划自然深信不疑。 茉心解释道: 【现在宫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哲妃,而忽略了大阿哥。娘娘您若是这时偶遇大阿哥,并给予他不小的关心,他日后一定会感恩您的大恩大德。而且娴妃已经向皇上提及追封哲妃之事,皇上虽不悦,但难保不会想起大阿哥并给他寻一位合适的养母。】 贵妃感慨道: 【过去本宫怎么没发现你如此聪慧。】 茉心道: 【蒙娘娘不弃,当年被娘娘选中侍奉娘娘。奴婢心知娘娘对待奴婢真心,为娘娘鞠躬尽瘁是奴婢的本分。】 贵妃平日虽跋扈,但对待属下却十分不错。即便心中有气,也只会拿最抗揍的双喜撒气。 第二日,贵妃便来到撷芳殿门外假意闲逛。 将近晌午,贵妃还未偶遇永璜,便打算明日再来。 忽然一个脏兮兮的小皇子无意间撞到了贵妃。 双喜忙上去把二人分开,本想训斥一番,却发现竟是大阿哥永璜。 永璜见面前之人穿着华丽,身份定不一般,忙道: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贵妃温柔道: 【大阿哥,本宫是皇上的贵妃。你怎么慌慌张张的,身上又如此多的灰,跟在你身边伺候的嬷嬷们呢?】 永璜委屈道: 【嬷嬷们从来不管我,任由我玩闹。而且我若不能午膳之前回去,还会被她们说教。】 茉心听此不忿道: 【一群奴才竟还管教起主子了,紫禁城哪有这样的规矩?!】 贵妃道: 【大阿哥,你别怕。本宫亲自陪你回撷芳殿,本宫倒要看看,一群奴才能有何本事骑在主子头上。】 第十七章 贵妃为收拢大阿哥永璜,亲自携其来到撷芳殿。 嬷嬷们以为是如往常一般,只在那里做自己的事,说道: 【大阿哥,你自己去读书吧,午膳放在那边的桌子上了。】 贵妃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嬷嬷在一旁闲聊;而另一旁的桌子上放的是残羹冷炙。 双喜特地提高了声音: 【贵妃娘娘在此,岂敢放肆?!】 几个嬷嬷听声音不对,忙跑来行礼: 【奴才无礼,奴才无礼·······请贵妃娘娘恕罪·······】 贵妃冷冷的看着这几个跪着的奴才,并未搭理。而是拉着永璜到一旁坐下,温柔道: 【永璜,告诉慧娘娘,她们是随侍你的嬷嬷吗?】 永璜可怜见的点点头。 贵妃得到确定的答案,又转向那些嬷嬷,厉声道: 【你们这么多随侍大阿哥的,得有一个带着你们的吧。】 忽而正中的一位嬷嬷道: 【是奴才。】 贵妃定睛看去,似有一种熟悉之感。她细想了想,问道: 【你曾在长春宫伺候?】 那位嬷嬷惊讶地抬起头,又被茉心喝退: 【放肆!如今撷芳殿竟这般没有规矩!你一个贱奴也敢随便直视贵妃娘娘。】 贵妃这才想起,这位嬷嬷姓李,曾经在长春宫偶遇过,而且她还是永璜的乳母。 贵妃如今已不再依附皇后,自然不用顾忌她是否是皇后的人。 贵妃道: 【你们作为大阿哥的教养嬷嬷,不仅玩忽职守,如今竟不把主子放在眼里。别跟本宫解释任何理由,刚才你们的所作所为本宫皆看在眼里。双喜——】 【奴才在。】 【把她们都拖下去,每人杖责二十;李嬷嬷作为大阿哥的乳母倚老卖老,不将主子放在眼里,杖责四十。告诉内务府,将她们赶出宫去、永不录用。】 【是!】 说罢,双喜连着几个太监将这些嬷嬷全部拖了下去。整个撷芳殿充斥着几个嬷嬷的叫喊声。 贵妃捂住永璜的耳朵,吩咐道: 【双喜,你去把她们的嘴堵上,别吓到了永璜。】 【是,奴才这就去。】 不一会儿殿外便没了声音。 贵妃松开永璜的耳朵,又吩咐茉心: 【茉心,你去咱们宫里以及内务府挑几个精明能干的来伺候大阿哥,并告诉她们若大阿哥再受一丁点委屈被本宫知道,那下次就是交由皇上处置。】 【是,奴婢明白。】 永璜有点受宠若惊,问道: 【慧娘娘为什么对儿臣如此上心啊?儿臣在皇阿玛那里不受宠爱,也没有人愿意与儿臣说话。】 说着,还委屈的低了头。 贵妃安慰道: 【皇阿玛不是不宠爱你,是你皇阿玛日理万机、勤政爱民,所以才很少来看你。本宫今日与你偶遇,深感亲切;再者,本宫作为你的庶母关怀你是应该的,大阿哥不必挂怀。】 永璜十分感动,贵妃今日算是彻底赢得了永璜的心。 弘历得知撷芳殿之事,感念贵妃无子实属遗憾。再加上宫中传言哲妃之事,便打算将永璜交给贵妃抚养。 弘历思索一番,安排道: 【李玉,你去告诉贵妃,朕明日去咸福宫用晚膳,让她早做准备。】 【是,奴才明白。】 【你们也都下去吧,朕想静静。】 【是。】 刚出殿外,王钦便扯着李玉的耳朵道: 【好你个李玉,我说皇上最近怎么老安排你去办事,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邀功主上。】 李玉忙道: 【王公公,我没有·······】 可王钦根本不听李玉的解释,恶狠狠的说道: 【办完这件差事,你也不必在皇上跟前伺候了,就在殿外随侍吧,哼!】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只剩李玉呆愣在原地,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说。 慈宁宫。 娴妃被太后召来慈宁宫,她自然知道所为何事。 娴妃步入侧殿,太后坐在软榻之上不停摩挲着手中的佛珠。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哼——】 太后冷笑一声: 【福寿安康,娴妃这话哀家可不敢承受,还是留着祝已逝之人福寿安康吧!】 说罢,将手中的佛珠甩在桌子上。 娴妃解释道: 【臣妾向皇上提及追封之事,也是为皇上考虑······】 还不等娴妃说完,太后打断道: 【为皇上好?追封哲妃是为皇上好;那追封皇上的生母你也是为皇上好?!】 娴妃辩解道: 【太后娘娘,皇上最重孝道,臣妾以为不能让皇上的生母无名无分,臣妾亦在为皇上考虑。】 【愚蠢!】 太后不知娴妃哪里来的底气说这些话,愤愤道: 【哀家就是皇帝的生母,你要追封热河行宫的那位,你把先帝放在哪里?把哀家放在哪里?把整个皇室的脸面放在哪里?日后传出皇帝的生母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宫女,这就是你说的为皇帝好?】 【哀家看你是有些疯魔了。若是再给你些底气,你是不是还要追封你的姑母乌拉那拉氏为圣母皇太后啊?!】 娴妃忙道: 【臣妾不敢。】 太后冷冷道: 【不敢?你已经做了有什么不敢的,你别以为皇帝念及着你的几分情意你就可以逾越礼制、胡作非为。哀家告诉你,你日后若再敢如此哀家决不轻饶。】 娴妃心中虽仍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但还是口头答应下来: 【臣妾明白了。】 太后道: 【明白?哀家看你还是不明白,从今天开始你就去安华殿静心思过、抄佛经百篇,何时抄完交予哀家过目何时才可离开。】 【是,臣妾谨遵太后懿旨。】 娴妃被太后所罚的事情很快传到承乾宫。 陵容并不意外娴妃被罚,毕竟当年是先帝亲口下旨当今的太后曾经的熹妃乃为皇四子弘历的生身母亲,出宫修行只是为国祈福。 而娴妃今日提及追封之事,无疑是在打先帝和太后的脸,也不怪太后生气。 倾心问道: 【娘娘,皇后娘娘与娴妃娘娘并未与咱们结怨,咱们为何也要如此谋算?】 陵容经历了太多,倾心问出这个问题她并不奇怪。 陵容道: 【本宫之所以入宫,就是为了争宠晋位。如若本宫不争不抢,只靠着皇上的几分情意沉溺于情爱之中,那还不如直接在宫外随便找个小情郎嫁了。后宫的女子就如同三春盛景,不争奇斗艳你又如何艳压群芳、独占春色?】 【宁为刀俎,不为鱼肉——】 第十八章 日暮时分,弘历批复完今日的奏折便来到咸福宫用膳。 刚即宫门外,只见海贵人从延禧宫的方向前来。 海贵人见皇上亲临延禧宫,并未有其余嫔妃的的喜悦之情,眼神中反而多了几分畏惧: 【臣······臣妾······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知道海贵人畏惧自己,可竟未料到如今连一句请安的话都说不出来,心中十分扫兴。 【你就这么怕朕吗?】 弘历不怒自威,海贵人自然不敢承认: 【臣······妾不敢。】 海贵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弘历实在不愿再看见她这副模样,再未搭理她,直接去寻贵妃。 海贵人见皇上离开,暗自松了一口气,如同放下一身重担般。 贵妃见弘历不大高兴,心中猜出八九分,道: 【皇上,这几道菜都是您最爱吃的,您尝尝。】 弘历缓和心情,因为今日来还有皇嗣之事要与贵妃商议。 弘历道: 【贵妃,朕听说你惩罚了撷芳殿的几位嬷嬷,所为何事?】 贵妃早就料想到皇上会询问此事,解释道: 【臣妾偶遇大阿哥,见其身上凌乱不堪,身后并未有教养嬷嬷跟着,臣妾便知那帮奴才踩高捧低、玩忽职守。所以臣妾携大阿哥前去撷芳殿,好好处置了那些嬷嬷,也是给日后伺候阿哥公主们的奴才一个警示。】 贵妃的回答滴水不漏,弘历心中也十分欣慰。 弘历道: 【你做的不错,主子就是主子,容不得任何人放肆。最近宫中流言朕亦有所耳闻,所以那帮奴才才敢如此对待永璜。所以朕想给大阿哥找个养母,皇后已有璟瑟、而且体弱多病,不宜再抚养永璜;而娴妃被太后惩处,也不宜抚养,所以朕想让你抚养永璜,可好?】 贵妃已然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欣喜,忙行礼道: 【臣妾多谢皇上隆恩。】 随即从那眼角处落下几滴苦尽甘来的泪水: 【臣妾伺候皇上多年,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个皇上的孩子,无论公主阿哥。如今,臣妾的愿望终于实现,臣妾感念皇上隆恩。】 弘历看着贵妃如此模样,心中亦感慨万分。 陵容得知娴妃因为追封之事被罚,心中已有了新的谋划。 她要亲自前往慈宁宫,不过目的都是一样的——追封。】 慈宁宫。 【太后,宸主来了。】 陵容缓缓而进,脸上早没了往日的算计模样,剩下的只有谦逊贤淑: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十分喜爱陵容,道: 【快起来吧,福伽,赐座。】 【臣妾携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笑道: 【赐座而已,哪能算得上是恩典?】 陵容不徐不缓的解释道: 【太后娘娘所赐,皆是恩典。】 随即陵容说道: 【臣妾听闻太后娘娘您忧心烦闷,可是因为娴妃所提?】 太后已然没了刚才的喜悦,冷冷道: 【娴妃是疯魔了,追封之事也是她可随意决定的?】 陵容却说道: 【太后娘娘,臣妾有一言,但臣妾说的所有都是为了您考虑。】 【追封之事,不仅要提,更要您亲自来提。】 此话一出,太后看待陵容的眼神早已没了刚才的喜欢,连福伽亦十分震惊: 【宸主儿,您明知太后因此事生气,您还让太后亲自去向皇上提及此事,您怕不是跟娴主儿般糊涂了。】 太后语气略带生气: 【好啊,真是不知哪里来的邪风,竟把你们一个一个都吹来哀家这里提及此事。】 但又想到刚刚陵容的话,冷冷道: 【哀家给你一个分辨的机会,哀家倒要听一听你是如何为哀家好的?】 陵容并未被太后的训斥所影响,不紧不慢的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太后娘娘抚养皇上多年,与皇上母子之情深厚无比。可太后也应该明白,娴妃提及此事定使皇上心中起了一个结。臣妾以为,为了不让太后与皇上心生嫌隙,废了多年的母子情谊,皇上必须追封宫女李氏。】 陵容话锋一转: 【但并非以生母身份追封,亦并非追封其一人。臣妾提议,应追封先帝所有已故妃嫔,以及在行宫曾被先帝宠幸过得宫女。这样由太后您亲自提及,不仅使得皇上打开心结,还体现您心胸宽宏、顾全大局。】 陵容不再说话,只剩太后在那里深思。 太后心中明白,皇帝与自己生疏,一是因为不满自己干涉太多;二便是皇帝的生母李氏至今无名无分。 这也是皇帝不敢随意直视的过去。 陵容的主意极佳。这样既解了皇上的心结,又可以加深二人的母子之情,甚至在前朝亦可以笼络人心。 太后又恢复到起初的神态: 【宸嫔,是哀家误会你了,你起来吧。】 陵容缓缓起身: 【是臣妾行事鲁莽,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第二日,太后便将陵容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弘历,弘历明白这是最佳的法子,便答应下来。 顺便追封已故的哲妃为哲悯皇贵妃,以表感念之情。 弘历即便对哲悯皇贵妃的死有疑心,他也不好再细查下去。 皇后乃一国之母,若继续深查流言之事只会使得皇家颜面扫地。 弘历对皇后起疑,才是陵容这个局的开始。扳倒皇后并非一日之功,操之过急只会伤人伤己。 所以陵容先把怀疑的种子种下,日后自会在弘历的心中悄然发芽。 长春宫。 皇后焦急万分,得知大阿哥皇上要交给贵妃抚养,心中十分忌惮。 【当年本宫给贵妃与娴妃每人一个带有零陵香的翡翠珠镯,就是为了防止二人有孕威胁到本宫的后位。可如今,皇上却要把永璜交给贵妃抚养,这可如何是好?】 素练在一旁安慰道: 【娘娘别急,皇上这不还未将永璜送与咸福宫吗,您去与皇上商议也想抚养大阿哥,皇上念及往日情分定会同意的。】 皇后摇摇头,喃喃道: 【皇上金口玉言,又岂会轻易收回成命。皇上如今怕是因为哲悯皇贵妃之事疑心了本宫。】 随后愤愤道: 【那些教养嬷嬷都是怎么做事的,竟如此不得力。本宫自认为对待永璜已经尽心尽力,甚至比对待本宫的永琏还要好上几分,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素练挑拨道: 【您说竟是如此的巧,大阿哥之事正好被贵妃所撞,而且更是赶在宫中流言最盛的时候。】 皇后听素练这么一讲,心中也对贵妃起了疑: 【若如你所说,这些事定然和贵妃脱不了干系。】 【看来,贵妃定然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怕是留不得了。】 第十九章 追封之事已毕,娴妃亦被顺理成章的解了安华殿的禁足。 安华殿外,海贵人早已等候多时。 见娴妃在阿箬与惢心的搀扶下走出,忙上前迎接: 【姐姐。】 两个字道尽了海贵人的担忧。娴妃只是微笑示意,并没有说什么。 回宫路上,海贵人提及陵容提议追封之事。娴妃道: 【宸嫔考虑周全,是本宫冒失了。】 可身旁的阿箬却十分不满: 【可宸嫔向来与主儿交好,明知小主提议追封之事,自己又有这上好的主意,却不告诉咱们。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惢心实在看不下去,反问道: 【阿箬姐姐,其实宸主儿也并未经常来咱们宫里。而且主儿那时已经被太后罚进安华殿祈福,就算宸主儿有那份心思也见不到主儿啊。】 阿箬被惢心说的恼羞成怒: 【惢心,你到底是哪个宫里的人啊?如今出尽风头的是宸嫔,受尽委屈的是咱们主儿,你还为承乾宫的那位说话。】 随后又对娴妃说道: 【主儿,依奴婢看,宸嫔她城府实在太深,咱们日后必得小心为妙。】 娴妃告诫道: 【阿箬,你越发的口无遮拦了。再如此,本宫便罚你到安华殿反省。】 虽然娴妃告诫阿箬,但内心也十分别扭。不过事情已经结束,她也不好再提。 仪贵人在潜邸时,本是皇后的侍俾,是皇后向弘历举荐封了她为格格。 如今嘉贵人被打入冷宫、慧贵妃不再依附皇后,仪贵人自然而然的成了皇后在后宫之中唯一的亲信。 仪贵人自己在宫中闲来无事,便想着去给皇后请安说说话。 可未至宫门,就听到几名宫女在一旁议论纷纷: 【你听说了吗?如今承乾宫门庭若市、长春宫却门可罗雀。】 【宸嫔娘娘在皇上太后面前盛宠不衰,日后获封妃位亦未可知啊。】 【别说妃位,就按照如今的势头,贵妃之位亦未可知啊。】 【不过我听说,宸嫔娘娘打心底瞧不上仪贵人,说仪贵人只是皇后曾经的侍俾,当初只不过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罢了。】 ······ 这一句句刺人的话如风般完完全全的飘到了仪贵人的耳朵里,满腹怨气的她怒气冲冲的来到了那帮嚼舌根的奴才面前: 【大胆奴才!竟敢在这里嚼主子的舌根,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几个奴才见仪贵人动了真气,连忙求饶道: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仪贵人心中之火怎可那么容易消除,吩咐道: 【来人!把他们都带去内务府,一人领二十板子,断不可轻饶了!】 【是。】 随着求饶声渐行渐远,仪贵人心中的火气亦消了几分。 环心安慰道: 【主儿,您别为了几个不懂事的奴才动了真气。您还要去给皇后请安,天色亦不早了,咱快走吧。】 仪贵人听此甚觉有理,只好作罢。 至长春宫,发觉的确如那几名奴才说的别无二致,心中更多了几分对陵容的不满。 入殿后,见皇后正手捧诗书,身旁只有素练一人陪衬。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见是仪贵人,却似在意料之中,道: 【免礼吧。如今就你我二人,日后不必再讲这些虚礼,快坐吧。】 仪贵人本就是有情有义之人,如今见到皇后这般模样,心中感慨万千。 【皇后娘娘,臣妾见宸嫔常常前往慈宁宫侍奉太后,平日没来长春宫给您请安吗?】 皇后无奈一笑道: 【宸嫔如今深得皇上太后青睐,不来本宫这里又何妨?不还有你来陪本宫说说话吗,有你就够了。】 仪贵人见皇后这般模样,又想到那些奴才讨论的话。自然而然的心里怨恨起陵容。 素练愤愤道: 【皇后娘娘真是好脾气。昨日皇后娘娘亲自前往承乾宫打算看望宸嫔,结果刚至宫门便听到里面欢声笑语一片。但过分的是宸嫔竟说仪贵人您······】 还不等素练将话说完,皇后忙打断道: 【住口!本宫说过此事不可再提,退下!】 【娘娘——】 【退下!】 素练见皇后如此,只好悻悻退下。 仪贵人知道素练要说什么,心中暗道: 【宸嫔,我自知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如此嘲讽我。你不仁,就别怪我无义。】 皇后安慰道: 【素练随口一说,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当年的敦肃皇贵妃不也是因为骄横跋扈被先帝厌弃的吗?只希望宸嫔知道收敛一些,不要走了前人的老路。】 仪贵人道: 【宸嫔如此不知礼数,您还为她说话。皇后娘娘宽宏大量,臣妾所不能及。】 随后二人闲聊几句,仪贵人便离开了。 待仪贵人走后,素练又重新回到皇后身边,道: 【娘娘聪慧,如今仪贵人心中定会痛恨宸嫔了。】 皇后解释道: 【慧贵妃有大阿哥傍身却不得宠;娴妃如今无子无宠,只念着皇上曾经的几分情谊。但宸嫔不一样,她虽无子,却深得皇上太后青睐,这是其余人所不能及的。若让她继续下去,日后别说妃位,甚至贵妃之位她也坐得。】 素练恍然大悟: 【所以娘娘您安排这一切,也是为了激仪贵人与宸嫔争宠。】 皇后不屑道: 【宸嫔城府如此之深,单凭仪贵人又如何斗得过?不过只是宫中已多时无新人入宫,只有仪贵人可用罢了。只希望仪贵人不要辜负了本宫对她的期盼。】 说罢,轻轻拂了两下茶盏,心中谋划着什么。 仪贵人回宫后,本想找皇上做主。 可又一细想皇上近来宠爱陵容,自然不会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处置了她。 她必须为自己谋划一条出路。 傍晚,弘历依旧是坐轿亲自前往承乾宫看望宸嫔。 可今夜不同。途径景阳宫,只听一曲古筝婉转生动,传入弘历的心里。 【是春江花月夜。】 弘历说道。 【这是在表达内心的寂寞,怨朕许久不去看望她。王钦,哪里传来的曲声?】 王钦仔细一听,道: 【好像是景阳宫。皇上,可要前往景阳宫?】 弘历思索片刻,吩咐道: 【李玉,你亲自去趟承乾宫,告诉宸嫔说朕明日再去看她,让她早些休息。】 【是,奴才这就去。】 王钦高声道: 【景阳宫——】 第二十章 【娘娘,李玉公公来了。】 陵容以为皇上一并而来,忙出殿迎接。 可即至殿外,只有李玉一人站在那里,陵容心里便猜出几分,但仍强撑着笑容说道: 【李玉公公深夜独自前来,可有皇上旨意?】 李玉略有尴尬,说道: 【皇上今夜去了景阳宫,让娘娘您好生休息,不必再等了。】 陵容心中自然有落寞,不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问道: 【李公公可否知道,皇上为何突然改变心意?】 李玉解释道: 【刚才皇上的确往承乾宫的方向前来,不过途径景阳宫时似是听见了一曲古筝,皇上不免动情,便改变了心意。】 陵容表面仍是神态自若,吩咐道: 【劳烦李玉公公了。倾心——】 【是。】 【你去送送李公公。】 倾心将李玉送至宫门外便折返回来,只看陵容一人深思于月光之下。 倾心问道: 【皇上每夜翻谁的牌子,都会有传旨太监晓谕六宫。今夜各宫都知道皇上翻了您的牌子,如今景阳宫如此做,不就是争您的宠,让您难堪吗?】 陵容却反问道: 【景阳宫里一共有两位贵人,你可知弹古筝的是哪个?】 倾心摇摇头,表示不知。 【是仪贵人。仪贵人擅古筝,庆贵人擅乐舞。】 倾心恍然大悟,但随即又不明白道: 【仪贵人想来与咱们承乾宫无冤无仇,平日她也是不争不抢,怎么如今反倒成了这样?】 陵容倒毫不在意: 【后宫之中,无宠便是低贱。她不争宠,也会有其他人争。好歹她是明面上的那个,咱们也好提防一些。】 这些话听得倾心云里雾里,不过陵容心里明白,定是有人在背后挑拨仪贵人。 而那人,定是皇后! 陵容心中暗道: 【如今贵妃已然不再依附于皇后、嘉贵人也已经被打入冷宫,皇后身边可用的只有仪贵人。而仪贵人作为受过皇后恩惠的人,整个后宫她除了皇后谁也不信。所以能挑拨仪贵人的只有皇后。】 【皇后——皇后——】 翌日清晨,众妃嫔便早早地来到长春宫给皇后请安。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吧,赐座。】 【谢皇后娘娘。】 众人刚入座,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臣妾记得昨夜皇上翻了宸嫔姐姐的牌子,怎么忽然来了景阳宫看望仪贵人?怎么,宸嫔姐姐得宠没几天就让皇上不喜了?】 众人望去,才发现是庆贵人如此失礼。 看着庆贵人这一幅小人得志的样子,不用知道的还以为皇上昨夜去景阳宫是为了看她。 玫嫔可不惯着她,虽同为太后的眼线,但如今与玫嫔交好的是陵容,即刻训斥道: 【庆贵人好生的有规有矩,一个贵人竟敢对嫔位如此放肆。皇上宠幸谁是皇上的事情,还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指点点?】 庆贵人被怼的哑口无言。 宸嫔神态自若,对仪贵人说道: 【本宫听闻昨夜景阳宫在皇上途径途中传来一阵筝曲声,使得皇上心生感慨,想必是仪贵人一曲诉衷肠吧。】 仪贵人若放平常,定然唯唯诺诺。可如今,她已经决定与陵容斗到底,就不会再退缩。 仪贵人丝毫不避讳: 【臣妾擅筝,皇上喜欢。】 陵容冷冷一笑,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是了,当初妹妹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奉的时候亦是因为自己的筝曲而得皇上的青睐吧。妹妹许久不见皇上,身上用的香都是内务府年前送入各宫的。妹妹若不嫌弃,本宫那里还有一些皇上新赏的香料,等回宫本宫便派人给你送过去,可好?】 此话一出,仪贵人的脸色都变得铁青,不过仍强忍着自己的不满不再做声。 皇后见此,也不好再让他们继续下去,提醒道: 【年关将至,内务府再过半月就会将过年需要布置的东西给各宫送去。你们要按照礼制规矩仔细布置,切不可过分奢靡。】 【是——臣妾遵旨——】 志士惜日短,愁人知夜长。 时间很快便来到一月之后,各宫正欢喜的准备年关的一切事宜。 陵容静静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想起了甄嬛曾对她说的那句话: 【安妹妹淡妆素裹,比平日里更招人怜爱了。只可惜,这纯与白原是最干净的,不该与欲望纠缠在一起。】 可上天如今已经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又岂会久久居于人下。 如今宸嫔这个称呼,可比鹂妃要好听多了。 她再也不是谁的玩物,她就是她自己。 她选择主动去争,可不是仅仅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么简单。 【太后之位,纽祜禄氏坐得,本宫亦可坐得。】 陵容喃喃道。 出神之际,倾心从宫外小跑进来禀报: 【娘娘,二阿哥永琏突发哮症,皇后娘娘正与太医侍疾。】 陵容问道: 【皇上知道此事吗?】 倾心即刻道: 【皇后娘娘并未通传各宫,奴婢也是路过长春宫时偶然发现的。所以皇上应是不知。】 陵容思索片刻,明白了皇后的意图,心中暗道: 【永琏是嫡子,是皇后唯一的儿子。若是被皇上知道,日后永琏的前程最多只是个亲王。再加上她年岁已高,若想要再生个嫡子便难了。】 陵容吩咐道: 【你去将此事回禀皇上,就说皇后娘娘悲伤过度,请皇上前去。】 倾心刚要退下,陵容又吩咐道: 【去之前先向六宫散播消息,让后宫众人得知此事。至于去不去侍疾便是她们的事了。切记,不要被人发现是你。】 【奴婢明白。】 陵容安排好一切,坐等观看这一出好戏。 一切如陵容预料的一般: 六宫得知此事,皆跑去长春宫看望侍疾;皇上亦得知此事,前去安慰皇后看望永琏。 当陵容到达长春宫,却发现唯独贵妃未来。 玫嫔为其解释道: 【贵妃娘娘患有寒症,故今日为前来侍疾。】 陵容听此,心中若有所思。 不过事已至此,皇后亦不知究竟是谁传的消息,竟然如此迅速。 第二十一章 众人皆在侧殿等候太医的诊断。 皇上坐在正中,内心亦十分焦灼;皇后不停的口念“阿弥陀佛”,以求菩萨保佑。 陵容见皇后这幅样子,深觉十分可笑。 永琏为何会突发哮症?永琏体弱为何至此模样? 永琏一直由皇后亲身抚养,若不是皇后常常逼迫永琏没日没夜的习文习武,又怎会至此? 良久,太医院院判章弥出来回禀: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二阿哥是自娘胎里所带的哮症,本就要细心再细心。可二阿哥费心劳神过度,再加上风寒侵体,导致哮症重发。如今微臣能做的,就是控制二阿哥的哮症反复,剩下的,就要看二阿哥的造化了。】 弘历听此,心中充满疑问,道: 【费心劳神过度?他这么小,怎么会费心劳神过度呢?】 皇后语中带有哭腔,满面可怜的样子,后悔道: 【是臣妾。臣妾不该如此紧逼永琏读书,更不该罚他站在风口之中受冻。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的错啊——】 弘历见皇后如此,也不好再怪罪什么。毕竟永琏是嫡子,皇后对他看重也在常理。 弘历安慰道: 【皇后,你不必如此愧疚。章太医,朕不管你用什么方式,一定要治好永琏的哮症,有什么事亲自来向朕禀报。】 【微臣遵旨。】 说罢,章太医便又退回暖阁之中。 陵容在章弥刚进来时,就注意到跟随他身后的李春辉。待章弥退下,陵容向李春辉使眼色,李春辉心领神会。 弘历见天色已晚,安排道: 【皇后一人侍疾实在辛苦。从今日始,各宫轮流侍疾。贵妃本就身有寒症,就不必来了。】 【是——臣妾遵旨——】 随后又看向皇后,他心里明白皇后如今悔不当初,说道: 【皇后你也不必过分伤心。如今天色已晚,就让那些奴才伺候吧。朕养心殿还有事务要处理,你们也都退下吧。】 【是——】 陵容借机离开,刚出宫门便看到等候多时的李春辉。 李春辉行礼道: 【微臣请宸嫔娘娘安。】 陵容打探道: 【二阿哥的病症究竟如何?】 李春辉向左右看去,见四下无人,细声道: 【二阿哥是自娘胎带的病症,本就体弱。如今又受了这些罪,只能靠汤药缓解病情。师傅说,一切造化都要看二阿哥能否撑过这个冬天了。】 陵容本不想对二阿哥下手,可二阿哥是皇后的支柱。若想诛心于皇后,二阿哥断不可留。 随即又问道: 【二阿哥如今可有忌讳?】 李春辉思索片刻,道: 【只要仔细静养,不吸入芦苇、粉尘等细微之物便好。】 陵容心中已了然,微微一笑道: 【多谢李太医。倾心,你去亲自送李太医回去。】 【微臣告退。】 年关将至,本应是阖宫欢乐的日子,大家却完全不敢有喜庆的氛围。 距离永琏确诊哮症已经有些时日,弘历虽心中担忧,但仍如往常般在养心殿处理前朝事务。 李玉小跑进殿,面带喜色: 【皇上——皇上——仪贵人有喜了!】 王钦看见弘历略有喜色,忙奉承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弘历虽为永琏感到忧虑,但仪贵人的这个孩子确实算是另一种慰藉。 随即吩咐道: 【王钦,你亲自去传旨六宫:仪贵人孕育皇嗣,免侍疾之事。再告诉仪贵人,无论阿哥公主,朕在其诞育皇嗣后都会晋她为嫔位。】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长春宫。 【什么?仪贵人有孕了?】 皇后不可置信的看向身边的素练,素练回应道: 【刚才是王钦亲自来传旨,想必不会有错。】 皇后最近忙于照顾永琏,哪还有心思谋算后宫之事。 她不甘心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仪贵人许久以来就侍寝了那一次便有了身孕。可如今本宫的永琏却要经受如此折磨。上天啊,本宫诚心礼佛数年,你为何如此不公!如此不公啊!】 素练见皇后已然失态,忙劝慰道: 【娘娘不必如此伤心。二阿哥虽然突发哮症,可章太医不也在尽力救治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娘娘。】 皇后如今已经失了分寸,吩咐素练道: 【你去告诉那些救治二阿哥的太医,如果他们治不好二阿哥,本宫要让他们陪葬!】 素练怕皇后再做出什么冲动之事,忙应承下来: 【是——奴婢这就去办。】 皇后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永琏,口中喃喃道: 【母亲什么也不要了。无论是富察家的荣耀、还是你父皇的恩宠,只要你能好起来母亲什么也不要了······】 延禧宫内,娴妃正为永琏缝制一床棉被。 海贵人如往常般来寻娴妃说话,见此问道: 【姐姐,你在做什么?】 娴妃见是海贵人,解释道: 【永琏突发恶疾,如今已入深冬,想着缝制一床棉被给永琏送去,也尽尽咱们的心意。】 海贵人道: 【平日皇后那么针对姐姐,姐姐还如此关心二阿哥,真是心善。】 娴妃只是淡淡一笑: 【二阿哥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孩子。咱们能做的只有这些,至于他人如何去说去想与咱们并无干系。】 海贵人深觉有理,便伸手将娴妃手中的针线接过来: 【我来帮姐姐缝吧。姐姐这段时间心力交瘁,应该好好休息。】 娴妃对着海贵人微微一笑: 【好。】 很快长春宫便收到了娴妃的“心意”,素练深知皇后与娴妃的关系,便当着皇后的面直接安排道: 【放入二阿哥暖阁中暂时搁置吧。】 【是。】 小丫鬟领命而去。 皇后看了一眼只说道: 【虚情假意。】 承乾宫离长春宫并不远,而且陵容早就在长春宫安插了眼线,所以此时很快便传到陵容耳中。 陵容安排倾心道: 【你亲自去给本宫采集一些芦苇上面的苇絮,用手帕包起来。切记,不要被其他人发现。】 倾心心领神会: 【是——奴婢这就去办。】 第二十二章 皇后本想亲自侍疾至永琏病愈,但奈何自己日夜伤心悲痛,身子早不如前。 各宫按日轮侍,这日总算轮到了陵容侍疾。 陵容刚至暖阁,便看到躺在软塌上昏迷不醒的永琏。 【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便受如此的苦。】 陵容在倾心的搀着下落座一旁,随后向倾心使了个眼色。 倾心小心察看周围,见四下无人,回身小声道: 【娘娘,无人。】 陵容这才放心,便细细寻了周围,发现了娴妃所搁置的棉被。 倾心问道: 【娘娘,您怎么确定这是娴妃送来的那床被子?】 陵容边从棉被里层撕开一道小口子,边解释道: 【这里一共就两床被子,一床薄而且灰;一床厚而且新,你说娴妃送的是哪个?】 倾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待将苇絮塞入棉被之中,又将这两床被子按原样摆好。 陵容问道: 【下夜是谁侍疾?】 倾心思索片刻,答道: 【应该是婉常在。】 下夜将至,陵容收拾好一切便离开暖阁。 离开之前,她又亲自把永琏的被子向下拽了拽。 而殿外婉常在已等候多时。 陵容远远见到婉常在,忙上前问暖: 【如今才刚下夜,姐姐便等候多时,难为姐姐了。】 婉常在摇摇头: 【没关系的。如今二阿哥得病,咱们作为妾身的仔细照顾才是本分。】 陵容明白婉常在是宫中难得的好人,感慨道: 【姐姐有这份心思,二阿哥的病定能快快好起。不过刚才妹妹侍疾之时,见二阿哥身体发寒,那被子薄薄一层,想是那帮奴才做事不仔细。唉,姐姐下夜一定要仔细照拂,别惹了麻烦。】 婉常在自然以为陵容是善意提醒,答应到: 【妹妹放心吧,姐姐明白。】 说罢,二人再寒暄几句便分开了。 陵容本不想利用婉常在,但婉常在是宫里有名的不争不抢、置身事外,即便她深陷漩涡皇上也不会怀疑她。 婉常在刚至暖阁,见二阿哥的确颤颤巍巍,以为正如陵容所说。 【顺心,你去问问其他侍婢,这里是否有其它棉被给二阿哥用。】 【是。】 顺心寻了一圈,终于找见两床被子,自然选择了那床最新最厚的。 【主儿,就找见这一床合适的,是娴妃娘娘为二阿哥缝制的。】 【来,你与本宫一齐为二阿哥换上。】 一切准备就绪,婉常在便一直侍疾在侧。 卯时将至,婉常在不知何时竟打起了瞌睡,而一旁的顺心因为没站稳猛的一个惊醒。 看见婉常在打起了瞌睡,上前提醒道: 【主儿……主儿……】 婉常在迷迷瞪瞪的睁开朦胧的双眼,却突然发现二阿哥脸色红肿,呼吸不顺。 忙对着身边的顺心吩咐道: 【叫太医,快去叫太医!】 顺心也注意到了二阿哥的异样,忙跑出去喊到: 【叫太医!叫太医!】 随着太医一起来到长春宫的还有各宫妃嫔以及皇上皇后。 太医在暖阁加急诊治。 皇后实在等不及,也顾不得什么仪态规矩,吩咐道: 【赵一泰,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去给本宫仔细查为什么二阿哥病情会一夜变得如此严重。查不出来你也不必回来了。】 赵一泰见皇后真动了肝火,但皇上还在,便望向弘历,请求他的意思。 弘历默默点点头,赵一泰才领命而去。 弘历知道皇后爱子心切,并没有多加怪罪。 他自己心中也知此次永琏恐怕凶多吉少,但他作为一名君王,他在为人父之前还得为人君。 所以他不能喜怒形于色,不能过分沉浸在悲伤之中。 至巳时,章弥终于现身于弘历面前。 弘历见其还要讲那些虚礼,忙打断道: 【好了好了,虚礼不必再讲。快说,永琏究竟如何?】 章弥见此也是直接明了: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二阿哥本已缓解病症,再静心疗养也能康复。可如今,二阿哥吸入大量苇絮,导致呼吸不顺,这回恐怕熬过这个冬天可算难了。】 皇后听此,瘫坐在位置上久久缓不过神。 贵妃虽身有寒症,但此次事情事关嫡子,她还是赶了过来。 贵妃道: 【长春宫为了二阿哥的病,连窗都很少打开,怎么会有苇絮飘入?】 章弥并未作答,弘历明白是有人开始对嫡子下手了。 皇后见赵一泰迟迟未归,忙派素练去寻。 不一会儿,二人便急忙赶回。 赵一泰气喘吁吁,但事态紧急,容不得他耽搁: 【回禀……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在二阿哥所盖的被子里发现了这个。】 说罢,素练便接过赵一泰手中的手帕呈递给弘历和皇后。 二人仔细一看,发现竟是少量的苇絮。 皇后忙问道: 【二阿哥的被子里怎么会有苇絮,当夜究竟是谁在侍疾?】 婉常在想到自己更换了二阿哥的被子,赶忙下跪解释: 【皇后娘娘,是臣妾更换了二阿哥的被子。但臣妾是见二阿哥冷的发颤才给他换的,并未在里面放入苇絮之类的东西呀。】 皇后想到娴妃前些日子送来的被子被她搁置在暖阁中,心中顿时大感不妙。 弘历不明所以,便问道: 【永琏平日的被褥都是有专人伺候,又怎么会有苇絮。】 皇后向素练使了个眼色,素练即刻便去确认二阿哥的被褥。 不一会儿,素练便回来向皇后示意的确是娴妃所送来的被褥。 皇后忙道: 【皇上——请皇上为二阿哥做主。刚才臣妾派素练前去确认二阿哥的被褥究竟为何会藏有苇絮,没想那床被褥竟是娴妃所缝制的!】 娴妃听此,紧为自己辩解道: 【臣妾确实为二阿哥缝制过被褥,但不曾在里放过苇絮,请皇上明察。】 弘历自认为明白娴妃的为人,二人墙头马上之谊,弘历亦不忍怀疑。 此时婉常在开口道: 【当时,臣妾的确询问过长春宫的侍婢,确实臣妾所更换的被褥是娴妃娘娘送来的。但臣妾相信娴妃娘娘的为人,娴妃娘娘断然不会做出如此之事。】 贵妃冷冷道: 【人心隔肚皮,谁善谁恶谁又能看清呢?】 第二十三章 海贵人忙为娴妃辩驳: 【皇上,您与姐姐相处多年自然更加了解姐姐品性。姐姐当时为二阿哥缝制被褥的时候臣妾亦在,并且还帮助姐姐缝制。臣妾愿以性命担保,姐姐断然不会做出此等卑鄙无耻之事,定是有人诬陷姐姐。】 海贵人据理力争,倒是颠覆了陵容对海贵人的认知。 【海贵人倒是真愿意为了娴妃豁出这条性命。】 陵容心中暗道。 纯嫔与娴妃相交多年,亦为娴妃求情: 【皇上,娴妃娘娘与二阿哥无冤无仇,为何要费尽心机。而且以自身送去的东西下手,岂不愚蠢。】 陵容却轻声说道: 【此招虽险,胜算却大。】 这一声传出,众人虽不知何人所说,但心中也都起了疑。 顿时长春宫内鸦雀无声。 皇后恶狠狠道: 【娴妃,这被褥是你派人送来的,亦是你亲手缝制。所以这件事无论你如何辩驳,都跟你脱不了干系。】 娴妃此时已经呆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谋害皇嗣是重罪,乌拉那拉氏也已经没落。若娴妃真被查处,必然是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弘历心中早已混乱不堪,即使明白有人想要借刀杀人但也无从查起。 弘历稳住心神,想给娴妃一次辩驳的机会,只要娴妃肯辩驳,他一定会保全娴妃。 【娴妃,你可有什么要说。】 谁知娴妃竟道: 【臣妾百口莫辩,还请皇上明察——】 弘历深深叹了一口气,内心充满了不解和无语。 没有其他办法,弘历只好吩咐道: 【将娴妃带回延禧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准出宫一步。】 【皇上——】 对于这个处罚来说,皇后十分不满意。 就连贵妃也问道: 【皇上,娴妃犯下如此大错,理应废为庶人、打入冷宫。您为何只禁足于她?】 弘历并不想再纠缠下去,冷冷道: 【朕意已决,无须再议。】 说罢便甩手出宫,李玉王钦连忙跟上。 【恭送皇上——】 此时宫内只剩下众位嫔妃。 皇后如今看到娴妃已然厌恶非常,对娴妃道: 【娴妃,你居心叵测、谋害皇嗣。如今皇上心意已决,本宫确实不好再说什么。不过你记住,本宫会继续查下去,亲自将你送入冷宫。】 说罢也回到暖阁看望永琏。 【恭送皇后娘娘——】 慈宁宫。 此事很快传到太后耳里,可太后见事情是极明白的,感叹道: 【此人心机深沉,非常人所能及。谋害二阿哥、诛心皇后、扳倒娴妃,一箭三雕还能全身而退。】 福伽附和道: 【这种好手段怎么看也不像是后宫各位主儿能想到的。】 太后并不这么认为: 【她们可都精明着呢。】 深吸一口水烟袋,心中已然猜到八九分。 不过如此正好断了乌拉那拉氏的念想,太后也并不想过多插手此事。不过谋害皇嗣,太后断不会轻饶。 皇上虽处置了娴妃,但永琏的病症却并未好转。 皇后日夜在安华殿为永琏祈福祝祷。 【满天诸佛在上,臣妾愿以十年寿命,换永琏病愈。】 素练安慰道: 【娘娘诚心诚意、宅心仁厚,上天一定会被您的诚心所打动,二阿哥亦会病愈。】 【娘娘——皇后娘娘——】 赵一泰慌忙闯进安华殿,跪倒在皇后面前。 素练训斥道: 【赵一泰,安华殿内你成何体统。如此慌不择路,究竟出了何事?】 赵一泰语气中带着哭腔: 【娘娘——二阿哥,殁了!】 皇后双眼翻白、心气未顺直接晕了过去。 素练慌忙喊到: 【叫太医!快叫太医!】 此时养心殿内,弘历亦十分焦灼。 李玉满眼含泪,小心翼翼的来到弘历身边: 【皇上,长春宫那边传来消息。】 弘历见李玉这副模样,心中已然明白结果。但仍心存一丝幻想,问道: 【什么?】 李玉一字一句的说道: 【二阿哥——殁了——】 弘历手中的奏折脱落,弘历满含热泪。但他作为君王,他便不能留下一滴眼泪。 强忍悲痛,吩咐道: 【王钦,你去将此事回禀太后;李玉,你随我去长春宫看望皇后。】 【是。】 皇后苏醒,朦胧间看见皇上陪伴在侧,再也忍不住自己内心的悲痛,起身倚靠在弘历身上: 【皇上,咱们的永琏去了——咱们的永琏去了——】 随后又想起娴妃之事,抓住皇上双手恳求道: 【皇上,您一定要彻查此事、严惩娴妃,不能再一味包容娴妃犯下如此罪孽啊!】 皇后字字泣血。 如今的皇后,再不是一个国母的身份跟弘历请求,而是一位母亲,一位刚刚丧失孩子的母亲。 弘历道: 【朕已经派人彻查,若真是娴妃所为,朕绝不轻饶。】 皇后瘫倒在床上,不再说话。 她心中明白,皇上还是有意维护娴妃。 弘历见此,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告诉皇后好生静养,至于永琏的丧事交给内务府和礼部便好。 承乾宫。 陵容问向倾心: 【信送出去了?】 倾心道: 【娘娘放心,老爷那边已经收到了您的书信,让奴婢转告娘娘此事定会办好,不必忧虑。】 【那便好。】 陵容早知永琏活不长久,若要直接扳倒娴妃,只靠后宫的流言蜚语是断不可行的。 所以她便修书一封,告诉自己现在的父亲小心散播娴妃谋害皇嗣一事,前朝后宫共同施压。 即便皇上再顾念日前情谊,也不会再留娴妃于后宫之中。 而娴妃的去处只会有一个——冷宫。 事情亦如陵容安排一般,这件事没过几日便在前朝传开。 就连曾为乌拉那拉氏说话的张廷玉亦向弘历恳请彻查此事,还二阿哥一个公道。 弘历登基不久,朝政未稳,自然看重前朝老臣的谏言。 弘历即便心中再不愿相信娴妃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也并无他法。 在最后时刻,他宣娴妃来养心殿进行最后的辩驳。 娴妃刚进养心殿,只见弘历已然等候多时。 娴妃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娴妃深深一拜,似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在做最后的诀别。 弘历屏退所有人,只留下娴妃与自己独处。 弘历道: 【你可有话对朕说?】 娴妃道: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曲知君即断肠。臣妾相信皇上,皇上必定亦相信臣妾。】 娴妃字字恳切,但情深意切之语定是无法是她摆脱困境。 弘历缓缓道: 【你本性纯良,朕亦与你情深义重。但如今之事,种种证据皆指向于你。朕会彻查此事,但如今朕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你——回宫听旨吧。】 不久,一道圣旨便由李玉亲自送到延禧宫: 【制曰:夫天下之治,贵在有序;宫闱之内,尤当肃清。娴妃,侍朕左右,本应恪守妇道,崇德向善。然近闻其行不端,有失体统,且屡教不改,朕甚忧之。今特下圣旨,将其废黜,打入冷宫,以儆效尤。钦此——】 【臣妾——谢过皇上——】 第二十四章 李玉宣旨完毕,念在与惢心的情分以及娴妃曾经对他有恩,便提醒道: 【娴……懿主儿,冷宫寒冷偏僻,最是难以生活。您多带些衣物银钱,冷宫那种地方也是需要银子打点的。】 李玉言尽于此,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如今的娴妃已被废为庶人,日后她只是如懿。 如懿道: 【谢谢你,李玉。我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 李玉自然不会推脱,答应道: 【懿主儿说便是,奴才能办到的定会竭力而为。】 如懿恳求道: 【海贵人常在咸福宫,多与贵妃不睦。你帮我多多照拂,我感激不尽。】 【是,奴才定不负娘娘所托。】 在这最后时刻,李玉又回头望向惢心,满眼不舍。 随着延禧宫宫门缓缓关闭,“娴妃”将不存在于这偌大的紫禁城中。 取而代之的是乌拉那拉氏.如懿。 天色已黑,第二日她们便要离开。 阿箬与惢心收拾着去冷宫的物品,以便生活。 阿箬本就心有不服,又颐指气使惯了,吩咐惢心道: 【惢心,你别包那些点心了,你去把主儿的衣服收拾了。冷宫地处寒冷,别把主儿冻坏了身子。】 惢心不愿与阿箬争执,便悻悻退下。 阿箬使唤惢心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懿亦在无人时告诫多回。 但若要真让阿箬长教训或为惢心撑腰,为何非要在无人处? 究竟是在为自己的陪嫁侍女好还是惢心好我们不得而知。 待惢心离开,如懿又向往常一样告诫她: 【阿箬,你和惢心都是我的贴身侍女,你老这么使唤惢心哪里还有规矩。】 阿箬闷闷道: 【奴婢只是觉得,奴婢自小陪伴主儿,她一个潜邸才跟随主儿的奴才自然没有我跟主儿亲。】 如懿宽慰道: 【你和惢心都是我在这宫里最信任的人,没有彼此之分。只是让你们陪我去冷宫,多受苦了些。】 阿箬不再说话。 阿箬心比天高,她自然不愿去冷宫度过余生。可如今如懿被废黜,自己自然要跟随而去。 此时惢心收拾完衣物回来,看到沉默不语的二人,便主动上去说道: 【主儿,衣物我都收拾好了。奴婢还带了些首饰银两,以备打点之用。】 如懿深知惢心品性,柔顺周全。 【好。只是明日你便要随我入冷宫,是我连累了你们。】 惢心忙说道: 【主儿说的哪里话。奴婢受主儿恩惠多年,本就应对主儿忠心耿耿。主儿去哪,我就去哪。】 如懿十分欣慰,但阿箬却小声嘟囔一句: 【惺惺作态。】 翌日清晨,延禧宫的宫门缓缓打开。 如懿等人早已收拾好行装等候多时。刚出宫门,便看到纯嫔海贵人以及李玉在外等候。 海贵人满眼含泪,不舍的握住如懿的手: 【姐姐,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一定会想办法查清楚真相,求皇上把你放出来的。】 纯嫔自潜邸便与如懿交好,如今如懿出了这种事,她自然要来送别: 【姐姐,你多保重。】 如懿点点头,嘱托道: 【海兰,你若在咸福宫受了委屈你便去找皇上做主,有李玉帮衬应该不成问题。】 【绿筠,你如今有三阿哥傍身,晋位指日可待。你若有空,便让海贵人陪你说说话,你俩也好做个伴。】 纯嫔不舍道: 【妹妹明白。】 如懿虽亦有千般不舍,但事到如今只好含泪道别: 【你二人珍重。走吧,李玉。】 【诶,奴才带路。】 纯嫔和海贵人望着如懿等人离去的背影,在风中摇曳。 陵容在御花园赏景,释放自己前所未有的愉悦之情。 偶然听得一声叹息,陵容转身看去,发现竟是婉常在。 她主动靠近,婉常在一时没注意,竟被吓了一跳。 【臣妾给宸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陵容赶忙将她扶起: 【你我二人,何须讲这些虚礼。刚才妹妹在远处便听到姐姐一声叹息,所为何事?】 婉常在愧疚道: 【娴……如懿姐姐本是纯良之人,断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但若不是我曾说出那床被褥是如懿姐姐的,那她不一定会有今天之结果。】 陵容宽慰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况且那床被褥的确是乌拉那拉氏送来的,也的确是她亲手所缝制并未经手她人。即便是冤了她,也与姐姐您并无干系。】 婉常在内心仍不忍,只是望着树上的白梅,不再说话。 陵容继续道: 【况且在这紫禁城中,姐姐不争,就会有其他人争。姐姐心中只有皇上,可皇上心中不一定只有姐姐。】 言尽至此,至于婉常在能否听进去多少,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回宫后,顺心也觉得宸嫔话中有理,也劝诫道: 【主儿,奴婢认为宸嫔娘娘说的没错。您不能老等着皇上来钟粹宫找咱们,咱们也要主动去争一下,万一成了呢?】 婉常在心中自然动了这样的心思,毕竟她对皇上可谓情真意切。 在这深宫之中,以真心待弘历的除了墙头马上的乌拉那拉氏便是婉常在了。 可她静静看着皇上的画像,还是说道: 【皇上不喜后宫不宁,算了吧。】 顺心了解自家小主品性,见此也不再说什么。 次日弘历来到咸福宫看望慧贵妃。 慧贵妃早早的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美膳等待皇上。 【皇上,你尝尝这道干菜鸭子,是您最爱吃的。】 弘历道: 【你照顾大阿哥辛苦了。前些日子朕到尚书房查问功课,的确有了很大进步。】 贵妃温婉一笑: 【永璜待臣妾如生母,臣妾自然待永璜如亲子。况且永璜一直跟臣妾说日后定要成为如皇阿玛这样的男子,自然努力读书,不负所望。】 弘历十分满意,说道: 【如今皇后忙于永琏的丧事,心力憔悴,朕决定自明日起交由你协理六宫之权,可好?】 贵妃本就是耐不住性子的主儿,如今见皇上都这么说,自然答应下来: 【臣妾定不负皇上所托。】 海贵人自如懿入冷宫,日日夜夜思念非常。 贵妃偶尔见此,十分不屑: 【乌拉那拉氏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如今她入冷宫,倒是为本宫除了一道阻碍。】 第二十五章 与原本的剧情不同,此次入冷宫是被陵容算计,还多携带了一位贴身侍女——阿箬。 三人在李玉的带领下来到冷宫门外。 门口有两个冷宫侍卫等候多时——凌云彻、赵九霄。 【开门——】 李玉一声吩咐,冷宫的重门缓缓打开。 如懿刚踏进宫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疯癫弃妃、荒草丛生。 李玉担心吓到三人,边向前走边说道: 【懿主儿放心,奴才已经打点好了。里面有一间屋子,虽然破败,但相比于其它已经好了很多。】 说罢,李玉便推开阁门。屋内蛛网遍布、灰尘纷飞。 阿箬没好气的说道: 【这里如此破败,怎么能住人啊。】 李玉一脸为难,惢心及时劝解道: 【阿箬姐姐,这里是冷宫,自然比不得其他住处。如今咱们有地方住就已经很好了,好歹不会风吹日晒。】 阿箬听此也觉有理,但心中仍是不服,不屑道: 【就你多嘴。】 如懿不知李玉是看在惢心的份上才有了这些,只以为是皇上的安排,说道: 【麻烦你了李玉。我还有一事相求。】 【小主请说。】 【你能否替我带一句话与皇上——墙头马上遥相顾,一曲知君即断肠。】 李玉答应道: 【奴才明白。时候也不早了,奴才还要回去复命。懿主儿,保重——】 按照原剧情,李玉本应受到如懿多番恩惠而在离开冷宫前跪谢如懿。 可如今陵容来此,彻底打乱了原剧发展,所以李玉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惢心而不是如懿。 当然,他明白皇上与如懿的情谊,该带的话自然会带到。 李玉走后,惢心和阿箬不停的收拾“难以住人”的小屋。 而如懿却坐在一旁,不停的摆弄着自己的护甲,回忆着自己与弘历的年少时光。 【咚咚咚——】 一阵拍门声传来。 三人不觉间被惊吓,以为是冷宫哪个妃子发疯,谁也不敢去开门。 忽然只听“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 阿箬站在如懿旁边,惢心护在如懿身前,甚至想以死相拼。 只见一位蓬头垢面的女子站在门口,缓缓道: 【娴妃——】 【这声音竟如此熟悉?】 如懿壮着胆子抬头望去,只见那名女子把头发拨开: 【金玉妍?!】 金玉妍见她终于认出自己,冷笑道: 【没想到,你也能被打入冷宫,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阿箬见是金玉妍,也没了刚才的懦弱,气势汹汹道: 【你是不是故意整成这样想把我们都吓死?】 金玉妍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如今娴妃被废,你我同为庶人,你有什么资格对我颐指气使?】 如懿不想再与金玉妍纠缠下去,便说道: 【金氏,当初是你妄图谋害皇嗣,才被皇上废黜。如今我沉冤至此,皇上定会查清真相,还我清白。】 金玉妍实在忍不住,竟如疯魔般狂笑道: 【出去?!你谋害皇嗣的事情真当我从未听闻?即便你真是被冤,但那人所做天衣无缝,你又如何有迹可循?】 【与其在此痴心妄想,不如想想日后如何在冷宫安度晚年吧。】 金玉妍刚要离开,似乎想起来什么,转身说道: 【是我说错了。冤你之人并非天衣无缝,你那装满苇絮的被褥倒是有缝,要不怎么能那么轻易吸入二阿哥口鼻之中。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待金玉妍走后,惢心怕如懿受到惊吓,忙安慰道: 【主儿,金氏这般倒像是真的疯魔了,您别往心里去。天色已晚,床铺奴婢帮您打扫干净了,您先去休息吧。】 如懿明知金玉妍如今仍是“人”,但心有余悸、魂不附体。 与此同时,弘历亦得知如懿已入冷宫。 李玉道: 【皇上,懿主儿让我给您捎句话——墙头马上遥相顾,一曲知君即断肠。】 弘历听后,喃喃道: 【《墙头马上》是朕与如懿初见时一起看的戏目,如今物是人非、难以再叙。】 当天傍晚,一位陌生的嬷嬷深夜来至养心殿内面见弘历: 【奴婢拜见皇上,皇上万福。】 弘历问道: 【朕让你做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嬷嬷道: 【已然安排妥当。】 弘历吩咐道: 【此事有蹊跷。毓湖,你身处局外,看的通透。你亲自去查,不要让其他人起疑。】 【是,奴婢明白。】 乌拉那拉氏入冷宫已然有些时日,身处承乾宫的陵容自然比往常悠闲自在些。 倾心走到她身边,回禀道: 【小主,奴婢打探清楚:惢心与阿箬随如懿入冷宫;三宝被海贵人带走;其余人亦被送往他处。】 忽然想到什么,补充道: 【太医院有一位太医名曰江与彬,是惢心的同乡,传闻似乎对惢心有种别样的心思。】 陵容若有所思。 她深知弘历绝不会轻易放过此事,日后也定会寻由放乌拉那拉氏出冷宫。 如今他将乌拉那拉氏送进冷宫不过是怕有人加害于她。 此事若不善后好,日后定会后患无穷。 倾心并不明白陵容的心思,不解的问道: 【小主日夜为此事烦心,为何不直接趁如今乌拉那拉氏最落魄的时候,在冷宫将她……】 陵容看她一眼,似乎真的在她身上看到了宝娟的影子。 陵容解释道: 【此事谁若贸然出手,必定会引火上身。倒时若遗落蛛丝马迹,岂不害人害己、自讨苦吃。】 倾心似懂非懂,陵容提点道: 【放心,猛虎永远不会缺少利爪。只需静待时机,迟早能一本万利。】 翌日,陵容罕见的来到咸福宫拜见贵妃。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呦——今儿的风不知打哪里过来,竟少见的把趁宸嫔吹到我咸福宫。快起来吧——】 【谢娘娘。】 不过贵妃并没有说“赐座”,陵容只得站在一旁。 贵妃问道: 【宸嫔今日所为何事?】 陵容解释道: 【如今二阿哥丧事已毕,宫中即将举行除夕夜宴。但皇上皇后和太后仍处于悲痛之中尤其是太后,常常以泪洗面、不舍皇孙。】 贵妃问道: 【这与你我又有何干系?】 陵容淡淡一笑,请求道: 【臣妾想从宫外引一些烟火之物讨太后娘娘欢心。但臣妾人微言轻,宫中又禁止随意引烟火入宫,所以臣妾想请娘娘帮忙,助臣妾一臂之力。】 贵妃却似乎看透一切: 【你怕是想借着讨太后欢心的眉目讨皇上欢心吧。】 说罢冷哼一声,一脸的瞧不上,并且警告道: 【宫中明禁随意引进烟火,所以宸嫔,你还是想别的法子施你的狐媚妖术吧。】 【若被本宫发现你私下有了别的法子引入烟火,别怪本宫不念及多年姐妹情分。】 【本宫乏了,你跪安吧。】 陵容见此,只好作罢。 【臣妾告退。】 刚至宫门外,倾心满脸不忿的说道: 【小主为何要去咸福宫受这份气,而且咱们何时要引进烟花讨太后娘娘欢心了?】 陵容满幅运筹帷幄的样子,解释道: 【宫中之所以明禁随意引进烟火之物,是为了防止烟花四溅、宫中走水。咱们自然不会整那些东西,但贵妃可就不一定了。】 倾心明白了陵容的意图,但仍有些不懂: 【小主如何猜得贵妃就一定会采用咱们的方式讨皇上太后欢心呢?】 陵容道: 【本宫并不知道,只是在赌。在这偌大的紫禁城,若连赌的勇气的都没有,那又谈何扶摇直上。】 第二十六章 待陵容离开咸福宫,贵妃遣退宫人,只留茉心伺候。 贵妃细细思索着陵容的话,询问道: 【茉心,你觉得本宫若取用宸嫔的法子可好?】 茉心道: 【娘娘也是想讨皇上太后欢心?】 贵妃解释道: 【宸嫔平日看着精明,可奈何只有宠爱并无实权,如今连此等小事也要来征询本宫的建议。】 【她的法子固然是好的,本宫只是借花献佛而已。】 茉心明白贵妃用意,答应道: 【奴婢这就去办。】 窗外寒风阵阵,贵妃身披大氅、紧握手炉,注视着窗外的一切。 如今一切都在变好,只是这“寒症”愈发严重了。 承乾宫。 宫院内摆放着一小桶不知名的东西,那玩意被盖得严丝合缝,无人能窥探。 【小主,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无人起疑。】 倾心回禀道。 陵容对镜梳妆,描眉点唇。 【再过两日便是除夕夜宴,你明日去安排即可。】 【是——奴婢明白。】 陵容缓缓走到殿外,雪花点点飘落。 她伸手接住一片,竟用唇轻抿一口,喃喃道: 【真甜。】 除夕夜宴,阖宫欢聚。 无数美食琳琅满目,歌舞曲赋络绎不绝。 一曲毕,皇后举杯恭庆: 【臣妾携六宫妃嫔恭祝皇上福寿万安、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其余嫔妃亦都效仿皇后举杯恭庆。 太后十分欢喜,对皇后笑道: 【六宫和睦、教导有方。皇后,这都是你的功劳。】 皇后谦逊道: 【皇额娘哪里的话。是儿臣前些日子伤心过度,失了分寸。如今想来,是在后悔莫已。】 太后十分欣慰,夸赞道: 【皇后如今能想明白便是好的。】 随后转向弘历,说道: 【皇帝,既然皇后已经走出丧子之痛,那么协理六宫之权便交还给皇后吧。】 弘历见此,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答应道: 【后宫之事本就应由皇额娘做主,儿臣敬听。】 贵妃被夺协理六宫之权心中不忿,可又不想因一时之气而导致自己前功尽弃。 趁着太后高兴,贵妃起身提议: 【皇上、太后娘娘。臣妾在殿外准备了一个嘉礼,请众位姐妹挪步,随臣妾一齐前往殿外一观。】 众人对于除夕夜宴的歌舞庆祝早已厌倦不堪,如今有了新花样,自是充满了好奇。 众人很快来到殿外,贵妃道: 【稍候片刻,茉心——】 【是。】 茉心悄然退下,众人皆不知贵妃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但很快,只听“咻”的一声,天空瞬间四射出光亮。 婉常在指着那个方向喊道: 【瞧!是烟花!】 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快一发又一发的烟花在天空绽放,绚烂无比。 贵妃不停地向弘历介绍: 【皇上,那是万紫千红;那是百花争艳;那是吉祥如意······】 众人皆沉浸在这烟花盛景下。 就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陵容身边的倾心悄然退下,无人发觉。 冷宫。 【主儿,天寒地冻的,您别着了凉。】 惢心看见如懿长久的站在屋阁外,怕她受冻,便从所带的衣物中挑出一件棉衣给她披上。 阿箬正在收拾屋子,并没有注意到如懿的情况。 如懿眼望空中绽放的璀璨烟火,心中五味杂陈。 【惢心,你看——】 如懿手指烟花绽放的方向,说道: 【今夜是除夕,宫中在举行夜宴以来庆祝。】 阿箬感觉寒冷,向门口望去,见到主仆二人便凑了过来: 【什么夜宴不夜宴的,那也不干咱们的事。】 惢心怕阿箬伤了如懿的心,忙打断道: 【阿箬姐姐,别这么说。除夕夜,就是要开开心心的,新的一年才会顺顺利利。】 阿箬撇了一下嘴,不再搭理去到一边。 如懿似乎在自言自语,喃喃讲述道: 【过去的除夕夜,皇上都会折一只白梅给我,他知道我喜欢。可如今时过境迁,一切都不会再重来了。】 惢心安慰道: 【您与皇上情投意合,真是令人羡慕。主儿,天色不早了,咱们进去吧。】 【好。】 离开前,如懿仍然恋恋不舍,回头又望向空中绽放的烟花。 众嫔妃沉浸在新年的喜悦,冷宫众人也在祈祷新的一年越来越好。 可就在烟花燃尽之际,不知何处传来叫喊: 【走水啦!走水啦!冷宫走水啦!】 冷宫火光冲天,烟雾弥漫。 如懿三人此时已然沉入梦乡,惢心被呛醒,睁眼一看外面已然被大火吞噬。 心中的睡意早已随之消散,一点不剩。 【主儿,阿箬姐姐!快醒醒!快醒醒!】 惢心忙招呼二人,二人睁开眼见到如此景象被吓得魂不附体。 弘历亦得知此事,心中担忧如懿安危,也顾不得什么合宫欢宴,即刻派人去冷宫灭火。 凌云彻和赵九霄本就是弘历安排在冷宫保护如懿的人,如今冷宫失火,他二人必须将如懿救出。 秉持这样的想法,凌云彻也顾不得什么生死安危,直接就想冲进去。 但赵九霄赶忙拦住他,大声制止道: 【凌云彻,你不要命了!这么大的火直接冲进去是个人都会没命的!】 赵九霄本意的确是为了凌云彻好,二人兄弟情义无人能比。 凌云彻却说道: 【咱们是奉谁的命你不是不知道,如果冷宫里的那位但凡出现任何问题你觉得咱俩还能活吗?!】 说罢,转身直接冲进冷宫。 赵九霄见此为了凌云彻,毅然奋不顾身跟随着充了进去。 二人刚到里面,便看到昏厥的三人。 凌云彻先把如懿背出冷宫,赵九霄背着惢心跟随凌云彻身后。 待把二人安置,凌云彻想起其中还有一人,便想重新进去把另一人背出来。 赵九霄忙制止道: 【够了云彻!主子让咱们保护的人咱们也救出来了,你若还想搭上自己的性命实在太不值了!】 凌云彻听此望着冷宫的火光,又看向倒在一旁的如懿。 心中纠结万分,但最后仍然作罢。 冷宫的火势不大,正好能烧到如懿的屋阁。 很快冷宫的火势得到控制。 【皇上驾到——】 第二十七章 火势趋于缓和,弘历顾念如懿安危,也不管其余人阻拦直奔冷宫。 即至冷宫,远远便看到如懿和惢心倚在门槛旁不省人事。 【微臣拜见皇上。】 凌云彻和赵九霄二人见到皇上慌忙行礼,生怕皇上怪罪。 弘历瞪着他们,质询道: 【是你们把乌拉那拉氏救出来的?】 二人不敢抬头,只是应道: 【是。】 弘历不再询问,吩咐一旁的李玉道: 【你去太医院,让他们来冷宫医治受伤妃嫔。冷宫不是慎刑司,朕不希望日后听到冷宫哀嚎遍野。】 李玉自然明白,这是皇上想护住如懿但不好明说,立马答应道: 【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 陵容看着昏迷不醒的二人,忽然感觉到有一种熟悉的视线正盯着这边的方向。 转头望去,竟在夜色中看到了故人——金玉妍。 金玉妍正灰头土脸的站在角落,看来像是刚从火场中拼命出来的。 见她犹豫不决,看来是动了想复位的心思。 见状,陵容直接挪到了弘历一旁,正好挡住了金玉妍的视线。弘历转身,陵容顺便说道: 【皇上,冷宫污秽。若有事,这里自有内务府和太医院照料,咱们回去吧。】 弘历思索片刻,又看了一眼如懿,转身离开了。 正月初一本是新年后的第一天,象征新生的开始,是大吉的日子。 贵妃却早早来到养心殿殿外跪求皇上原谅。 所有人都认为是贵妃的烟花引起冷宫走水,贵妃亦然。 【皇上——皇上——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知错了,求您原谅臣妾吧皇上。】 听着贵妃的哀嚎,弘历并未搭理。而是继续与皇后商议冷宫事宜。 皇后早就不满贵妃背叛自己,伪善道: 【皇上,贵妃也只是想讨您和太后欢心,并非有意为之。】 弘历心中本就不满贵妃烟火走水冷宫导致如懿垂危,语气更是不满: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错便是错。若冷宫妃嫔因这一场走水死伤殆尽,朕又如何向前朝后宫交代。】 不愿再听到贵妃祈求,弘历即刻吩咐王钦道: 【你去告诉贵妃,让她回咸福宫闭门思过。若再在养心殿外聒噪,朕绝不轻饶。】 【是——】 待皇后离开,毓湖又重新回到弘历身边。 【皇上,查清楚了——】 弘历早在昨晚见到如懿后,便派毓湖前去调查走水一事。 毓湖也不负所托,查出冷宫走水并非是贵妃烟花四溅引起,而是有人在冷宫周围洒一圈清油,点燃所致。 弘历想过后宫尔虞我诈,却没想到竟如此险恶。 弘历为了如懿的安危,安排道: 【你找的那二人可用。让他们在冷宫调查清楚,找到洒清油的人。】 【奴婢明白。】 承乾宫。 【主儿——救命,救命!】 阿箬猛的惊醒,发现自己身处异室。 她慌张的看向周围,想要挪动但背后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醒了?】 陵容不徐不缓,走到阿箬身旁坐下: 【快躺下,你身后受了重伤,不能轻易挪动。】 阿箬满腹疑问,不解陵容会在这里。 【宸嫔娘娘……】 陵容见她心中疑惑,为她解释道: 【我在冷宫外只见如懿姐姐和惢心二人,并未见到你的身影。便派人去火场中寻你。见你受了重伤,便把你带了回来。】 【放心,无人知你在此。】 阿箬还未反应过来,陵容便吩咐一旁的倾心: 【你去太医院寻李太医来,就说本宫受此惊吓、身子不爽。】 【是。】 阿箬见陵容如此关心自己,心中感动万分,满眼含泪道: 【奴婢多谢宸嫔娘娘……】 陵容温柔一笑,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 【是你被上天眷顾,在火场如此之久也只是你的背后受了重伤,并无性命之忧。】 阿箬想起陵容刚刚所说的话,略带狐疑,试探性的问道: 【那主儿和惢心她们怎么样了?】 陵容明白阿箬心中起疑,但面上还是装作无意间说道: 【如懿姐姐和惢心早早的就被救了出来,皇上还让太医院为她二人诊治。如今正在延禧宫休养呢。】 忽然陵容又停顿一下,似是刚反应过来,忙解释道: 【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当时场面混乱,如懿姐姐她们未想起你也属正常。】 阿箬心中已经嫉恨万分。 她自以为是如懿抛弃了她,而惢心是嫉妒于自己才没有让人来救她。 内心想着,手不自觉的握紧。 陵容见时机成熟,又开口为阿箬不平: 【阿箬,你是乌拉那拉氏的陪嫁,与她最为亲近,身份也最为尊贵。】 【可如今,她却将你抛诸脑后,至今未派人询问你的消息。本宫也为你不平,唉——】 阿箬只觉心中已寒,冷冷道: 【宸嫔娘娘,奴婢感谢您救命之恩,未来定当报答。至于主儿和惢心……】 说罢,冷笑一声,不再作声。 陵容提点道: 【主子和奴婢本就应该同心同德,如今她却如此对你,本宫真是为你不值。你若是不愿意再伺候乌拉那拉氏,就来承乾宫吧,本宫这里正缺一个如你一般忠心耿耿的侍女。】 阿箬报复之心已起,自然不会就此放过,强忍疼痛跪倒在地: 【蒙娘娘不弃,娘娘大恩奴婢定会谨记。日后娘娘定会为娘娘马首是瞻,侍奉左右。】 陵容见目的已成,又装出一副着急的模样将她扶到软塌之上: 【乌拉那拉氏连至亲之人都可抛弃,如今想来,二阿哥之事很难不是她所为。你是否可愿再回到乌拉那拉氏身边?】 二人相视无言,心中如明镜一般。 冷宫被毁,但废弃妃嫔不能无地安置。 弘历安排王钦去通传内务府,将所有冷宫妃嫔全部挪居宫人巷安置。 待冷宫修复完毕再另行安排。 毓湖趁王钦退去传旨,小声问道: 【皇上,懿主儿可否趁此接出安置在延禧宫?】 弘历迟疑片刻,仍然不决: 【罢了,如今接出如懿怕是更会成为众矢之的。先安排人在延禧宫伺候着,等伤势好转再挪去宫人巷吧。】 【是。】 第二十八章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如懿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自己要前往哪里? 待深入正殿之中,只见一位身着皇后吉服的女人正坐中央。 【姑母?!】 此人正是先帝死生不复相见的乌拉那拉氏、如懿的亲姑母——宜修。 宜修素然危坐,见到如懿来到这里,训斥道: 【青樱——你被人所冤,却不知辩驳,落得个废黜冷宫的下场。】 【我乌拉那拉氏就没有你这么懦弱的女人!】 如懿十分委屈,不自觉的跪道: 【姑母,我不曾想到后宫如此险恶……】 听此宜修更加气愤: 【宫中嫔妃入宫不为争宠扶摇直上难道为直奔妃陵一劳永逸?!愚蠢!】 【我乌拉那拉氏不能再出大清弃妃,不能?!】 【姑母……姑母……姑母!】 如懿猛的惊醒,惢心听闻忙赶过来安慰道: 【主儿,您醒啦,您怎么了?】 如懿看向周围,竟是延禧宫的模样。 如懿十分不解,询问道: 【咱们怎么回到了这里,阿箬呢?】 惢心忍不住声声抽泣,犹豫一番最终仍说道: 【主儿,咱们在火场晕厥,冷宫的侍卫将你我救了出来。可阿箬姐姐……】 说到此处惢心忽然作声,如懿心中明白,但还是不愿接受,一个酿跄险些再次晕倒一旁。 惢心忙上前搀扶,如懿紧抓住惢心的手,关心道: 【那你没什么事吧?】 惢心摇摇头: 【主儿关心,奴婢无事。只是昏迷一夜,醒后便来伺候主儿。】 如懿这才放下心来,如释重负般倚靠在软枕上。 如今阿箬不知所踪,她不能再失去惢心。 惢心劝慰道: 【主儿,您也别担心。阿箬姐姐吉人天相定会相安无事。就算……就算阿箬姐姐真的不在了,还有奴婢陪着您呢,主儿……】 如懿即便再伤心,也只好接受现实。 翌日,李玉来到延禧宫传旨。 【主儿,李公公来了。】 李玉恭恭敬敬的向如懿请安道: 【奴才给懿主儿请安,懿主儿金安。】 如懿只是淡淡一笑,示意让他免礼: 【我如今只是庶人,何其荣幸在此养病,不必行礼。】 随后问道: 【李公公今日前来,是否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李玉知道皇上对如懿的情感,即便被贬为庶人,仍对其恭敬有礼: 【懿主儿聪慧。皇上得知懿主儿醒了,让奴才来告诉懿主儿,待懿主儿痊愈,就去宫人巷居住,直到冷宫修复。】 冷宫虽常年破落,但也是个能住人的地方。 如今被烧毁殆尽,只剩下满目疮痍,被挪居宫人巷也属正常。 如懿请求道: 【李玉,你能帮我个忙吗?】 李玉忙客气道: 【懿主儿请说,奴才能做的定会办到。】 如懿缓缓说道: 【我想请你带一句话给皇上: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李玉见不是难事,又看惢心在旁楚楚可怜,答应道: 【懿主儿放心,奴才定会办到。】 【奴才还要回去向皇上复命,奴才告退。】 如懿点点头,并让惢心前去相送。 刚至宫门外,李玉便拦住惢心: 【就送到这里吧,天刚转暖,别坏了身子。】 李玉语气温声细语,使得惢心心中感动。 李玉从袖口中拿出一袋银两两盒药膏,塞到惢心手中: 【无论是冷宫还是宫人巷,都是需要银子打点的。懿主儿清高,你就代为收着,别委屈了自己。】 【这药膏是我从太医院托江与彬亲自治成的,可治烧伤结疤。你一盒,懿主儿一盒。】 见惢心推辞,李玉强硬说道: 【惢心,你我多年情谊,若你连这些东西都不愿收下,岂不辜负了我的心意。若你实在不愿,待你日后有了翻身的机会再还我便是。】 说罢,转身便离开了,不给惢心一点拒绝的机会。 惢心听此只好作罢收下。 毕竟这正是她们如今最需要的东西。 不过几日,惢心和如懿已经即将痊愈。 惢心常常在一旁作活,如懿便沐浴着阳光憧憬未来的美好。 可未来又哪有那么多的美好所在? 不知是第几日,阿箬颤颤巍巍的回到延禧宫。 惢心如往常一般做活,感觉到一种熟悉的视线,转头向宫门看去。 只见阿箬缓慢拖着脚步回到延禧宫,待惢心反应过来忙上前搀扶,不停地高声喊道: 【阿箬姐姐回来了!主儿,阿箬姐姐回来了!】 阿箬一步一步的进入殿阁,如懿难掩激动的神色,站起身来与惢心一齐将阿箬扶到软座上。 【你去哪里了阿箬,主儿好担心你。】 惢心语气中夹杂着哭腔,心里充满了担心。 阿箬略微有点尴尬,解释道: 【我只记得我在火场中昏厥,再醒来时便处在太医院。之后一直在太医院养伤,听说主儿回了延禧宫,便赶了回来伺候主儿。】 如懿并没有对阿箬的话产生怀疑,只是不停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随后似乎想到什么,安排惢心道: 【惢心,你去把我的药膏拿来,给阿箬涂上。】 【是。】 惢心忙去拿药膏为阿箬涂抹。 阿箬试探道: 【主儿,你们是怎么回到延禧宫的呀,是皇上查清真相了吗?】 如懿如实答道: 【我和惢心都被冷宫的侍卫所救,再醒来时便回到了这里。想来,应是皇上的手笔。】 随后仍然心有余悸,说道: 【我和惢心都以为你遭遇不测,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这些话本没什么,只是在如今的阿箬听来,只有无尽的虚情假意和恶意的诅咒。 惢心将阿箬搀扶到软塌之上,阿箬背身而躺。 如懿小心掀开阿箬的背衣,只见背后伤口灼烧之深,难以侧目。 惢心震惊的说不出来话,满眼的心疼。 如懿轻声说道: 【疼,忍住。】 说着便往阿箬背后涂抹药膏,阿箬强忍疼痛,甚至泪水已经流出。 惢心在一旁紧张的看着,生怕出什么问题。 阿箬明白,她必须痊愈伤口,她不再甘心只做如懿身边的小宫女。 被她连累,被她抛弃,被她算计…… 第二十九章 【主儿,明儿个咱们就要挪去宫人巷了。您早些休息,奴婢听说宫人巷比冷宫的环境好些,日后的日子也许能够好受点。】 惢心一边收拾行装一边提醒着如懿。 阿箬却十分不愿: 【那宫人巷有什么好,原本不过是给些贱奴存活的地方。如今,连你我也沦落至此,皇上也不发一言,就看着主儿如此被冤枉……】 不等阿箬说完,如懿便打断了她: 【阿箬,不得无礼。】 阿箬悻悻不再说话。 【皇上驾到——】 随着王钦宣召,三人皆感到不可置信。 如懿心中明白,李玉的确把话带到了,还陈情了自己不少的委屈。 弘历大踏步来到殿中,三人刚准备行礼就被弘历制止。 【都退下。】 三个字让阿箬和惢心面面相觑,但还是选择悄然离去,在殿外守候。 弘历见四下已经无人,语气也变得随和,问道: 【你让李玉给朕传话: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是想让朕念及曾经情谊,与你相见。】 如懿直接行跪礼,陈情道: 【如今皇上已经废弃罪妇,但还请皇上让罪妇以臣妾自居。】 【臣妾当初从未谋害过皇嗣,更无理由谋害二阿哥。臣妾若真想动手,又何必在自己亲身送去的被褥动手脚?】 【皇上英明天地可鉴,臣妾并非希望皇上为臣妾平反,因为此事若有蛛丝马迹存在早就有迹可循,何必到现在也无人问津。】 【臣妾与皇上多年情谊自然不会为了争宠使如此下作手段。臣妾只希望皇上心中不要疑心臣妾、厌弃臣妾。】 说罢——深深一拜。 如懿被自己的姑母点醒,如今说的字字句句情真意切、言辞恳切。 弘历从始至终都未怀疑过她,再如今见此情形心中更是生起了无尽的愧疚。 作为一个皇上,他保护自己心爱女子的方式竟然是送入冷宫。 但是作为帝王,他绝不能喜怒言于色,语气中只是多了几分悲痛: 【朕自会明鉴。】 在离开之前,弘历放下了帝王的威严,反而多了几分夫君的情谊: 【保全自己。】 待弘历走后,如懿实在忍不住眼中饱含的泪水。 如今的她,更像是一位渴望被夫君保护的弱女子。 弘历回到养心殿,毓湖早已等候多时。 【皇上——】 弘历即刻吩咐道: 【即刻安排凌云彻与赵九霄二人前往宫人巷守卫,二人这回护驾有功,待事情办妥,加封二人为乾清宫侍卫。】 【是。】 毓湖又把自己所查之事全盘托出: 【皇上,冷宫走水之事已然查明,是有人在冷宫周围提前洒满清油所致,又有人故意引燃。】 弘历冷冷道: 【查清是谁做的了吗?】 毓湖摇摇头,请罪道: 【皇上恕罪,奴婢无能。】 弘历在此刻终于发觉后宫之中有人表面人畜无害,实则心机最为深沉。 两次事情,都能做的滴水不漏,甚至就连蛛丝马迹也无迹可寻。 弘历喃喃道: 【既然无迹可寻,那就自己寻迹,下去吧。】 毓湖明白了弘历的意思,答应了一声便退下。 弘历实在不明白,究竟是谁费尽心思布了这一盘大棋。 废黜娴妃、疑心贵妃、谋害皇嗣乃至差点让如懿命丧冷宫…… 这一桩桩、一件件实非常人所为。 翌日,众嫔妃如往常般来到长春宫请安。 陵容在昨日便得到了阿箬的消息,得知弘历深夜前去看望如懿。 假意开口道: 【臣妾昨夜听闻皇上圣驾之声,但并未停留,不知是去了哪位姐妹宫里?】 贵妃不屑道: 【皇上昨夜并未让敬事房翻牌子,何来侍寝之说。宸嫔别是长久不见皇上耳聋昏聩了。】 自如懿入冷宫后,贵妃最瞧不上的就是当时正得盛宠的陵容。 陵容也不屑与她计较,如今的账日后自会慢慢算清楚。 庆贵人思索一番,附和陵容道: 【臣妾昨夜也听到了圣驾之声,一人听错总不能人人听错吧。】 玫嫔一语点醒众人: 【臣妾听那车驾声似是去往延禧宫方向,纯嫔姐姐和婉常在离延禧宫最近,你们二人不会也没听到吧?】 众人见二人沉默,便知事情真假。 庆贵人讽刺道: 【宫中谁人不知皇上与乌拉那拉氏青梅竹马之谊,若想为她平反也并无不可。】 贵妃本就因为失宠十分烦躁,如今被庆贵人这么一刺激,心中的不满即刻被抒发: 【乌拉那拉氏证据确凿,怎会平反?再者就算乌拉那拉氏能出冷宫,皇上能饶了她,太后能吗?她谋害的可是皇嗣。】 庆贵人见贵妃动了真火,也不再说话。 海贵人与如懿感情至深天地可鉴,但如今满腹担忧也只能化作思念。 皇后打断众人,训诫道: 【后宫妃嫔,一为皇上恩宠,二为家族荣宠。你们这些话若传到皇上耳中后果如何你们自知。】 【乌拉那拉氏行事阴毒、不知悔改。如今被废黜已经是皇上仁厚。你们若再妄自揣测本宫亦绝不轻饶。】 众嫔妃行礼道: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如懿三人在李玉的带领下很快来到宫人巷。 如冷宫一般,李玉照常给三人安排了住处。 虽是破陋,但好歹可以傍身。 如懿在此还遇见了一位故人——金玉妍。 但金玉妍并未搭理她,而是选择了不闻不问,转身便离开了。 如懿向李玉问道: 【其余冷宫妃嫔也被挪到此处了吗?】 李玉如实答道: 【主儿明白。除了已经疯癫失常的,其余都被挪到了这里暂时居住。】 李玉将三人安置好后便回去复命了。 阿箬和惢心正收拾这个破陋的房屋。 如懿无事,便在此处闲逛。远远望去,看到一身姿挺拔的侍卫正在宫人巷巡视。 如懿见他眼熟,主动上前问候: 【你是这宫人巷的侍卫吗,我记得你不是冷宫的侍卫吗?】 凌云彻见来人是如懿,放下心来解释道: 【冷宫重修,我便被调了过来。】 如懿感谢道: 【我在昏迷之前,看见一个侍卫将我带了出来,应该就是你吧。】 凌云彻略带羞涩,挠挠头: 【冷宫侍卫本就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官职,若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岂不辜负了皇上圣恩。】 如懿见他人老实,说话也多带了些关心的意味: 【你是个好人,日后定会扶摇直上。】 凌云彻却觉得有点好笑,打趣道: 【你连自己都顾不得,还能顾得了我?】 如懿尴尬的低下了头,不再作声。 凌云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扯开话题: 【这宫人巷不比冷宫,是曾经宫中贱奴的居所。不过有一点倒和冷宫相同,就是都可以用银子打点。】 如懿有点为难,毕竟她当初并没有多带一些金银珠宝,只想着自己的体面。 凌云彻看出了如懿的窘迫,提点道: 【你可以做一些手帕绢布之类的让人送出宫卖。】 随后思索片刻,提议道: 【若你信得过我,不如交给我可好?】 如懿一听脸上瞬间露出喜悦的神色: 【那就多谢你了凌侍卫。】 【谢什么,大家都是可怜人。】 如懿心中十分感激凌云彻的所作所为。 在这宫人巷中两人倒是成为了彼此的话友。 第三十章 乾清门。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王钦向前一步,俯望高阶以下众臣,宣读皇帝圣意。 【臣有事启奏。】 张廷玉向外一步走,恭敬行礼道: 【臣昨日接到奏报:工部尚书高斌以《经理河工八疏》之法成功使黄河水患长久停歇,实为大功。】 弘历听此龙心大悦,拍案叫绝: 【好!传朕旨意,工部尚书兼两淮盐运使高斌治理黄河水患有功,即加封为吏部侍郎,掌管官员调任。】 【朕亦是希望高斌能选拔更多有才有德的官吏。不负朕之所托,不负天下人之所托!】 众臣齐声道: 【圣上英明——】 张廷玉却并未退回,而是略有犹豫。 能让张廷玉这种两朝谏臣犹豫的奏报,弘历亦十分好奇。 弘历主动问起: 【张廷玉,你还有何事未奏?】 张廷玉见弘历主动问起,才从袖口中拿出另一份奏章。 王钦上前取回亲自送到弘历手中。 弘历张开奏章,细看一番,脸色逐渐阴沉。 其余人见状虽不知因何,但也不敢多问。 张廷玉解释道: 【这份奏章是和高斌治理黄河水患有功的奏章同时到老臣手里,也都是高斌亲手所书。】 【望圣上裁决。】 弘历告诉众臣奏报上的内容,语气中多了几分忌惮: 【高斌向朕自荐,想入军机处为朕分忧。众爱卿所谓如何啊?】 讷亲第一个跳出: 【微臣认为此事不妥。高斌虽治理黄河水患有功,但功不过入军机处。】 【且治理黄河并非他一人之功,若人人效仿而为之,岂不为难圣上?】 讷亲来自钮祜禄氏,自然也是太后的人。无论是太后还是钮钴禄氏,自然不会让其他氏族一家独大。 富察傅恒附和道: 【微臣以为,高大人多年来鞠躬尽瘁,已尽人臣之职。实在不宜入军机处劳心劳神,请圣上三思。】 众臣随即拜叩,齐声高宣道: 【请圣上三思——】 弘历心中自然亦是如此。高斌如今位高权重,实在惹人忌惮。 况且高斌之女高氏在后宫已为贵妃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让二人勠力同心,前朝后宫得势那还了得。 弘历借众臣之语断了高斌之念,顺言道: 【容朕思索一番,此事再议。】 贵妃自此重新获宠,可前朝之事也传到了她的耳中。 【那帮腐儒无非就是嫉妒阿玛的才能,竟这般阻挠。尤其是那个富察傅恒,竟然说本宫阿玛不宜劳心劳神,不就是说本宫阿玛年岁已高应告老还乡吗?】 茉心解释道: 【高大人在前朝深得皇上圣恩,遭人嫉妒亦算常事。若您能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说不定大人就能再进一步。】 贵妃早已被权利和宠爱冲昏了头脑,早已忘记了:后宫不得干政。 弘历念在高斌的缘故,近日常来咸福宫用晚膳。 贵妃将手中护甲褪去,亲自夹了一道八宝片鸭送到弘历盘中,语气极为娇嗔: 【皇上~这是您最爱吃的,臣妾亲手做的,您尝尝。】 弘历品了一口,夸赞道: 【手艺越发精进。不过这等小事日后还是交给下人做就好,不必你费心神。】 贵妃答应道: 【是。】 说罢,贵妃故作犹豫之态,引得弘历注意。弘历心中也猜得七八分,但还是装作不解问道: 【贵妃,你有何言?】 贵妃起身坐到弘历旁边,妩媚靠在弘历身旁,撒娇道: 【皇上,臣妾听闻臣妾的阿玛要入军机处,但那帮老臣仗着自己的资历倚老卖老,反对这件事。皇上,臣妾觉得您应该会同意的吧?】 弘历放下碗筷,将贵妃推到一旁,起身前往书台。 弘历不愿听贵妃讨功,但不好直接回绝,只好敷衍道: 【高斌治理黄河水患确实有功,但那帮老臣只是觉得他功不至此,朕觉并无不妥。】 贵妃一听忙辩驳道: 【那帮老腐儒就是嫉妒臣妾阿玛的德行,他们若处在臣妾阿玛的境地,或许还不如臣妾阿玛呢。】 弘历打断道: 【不得无礼。】 这四个字亦是在提醒贵妃不要忘记自己的本分,不要过多涉及前朝之事。 但贵妃又岂会听出言外之意,只是不断地在为自己的阿玛讨这份本不该讨的恩赏。 弘历实在拗不过,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道: 【你如此着急作甚?朕过段时日把你阿玛调到河北历练一番,回来自然会对他有所安排,其余人也不会再说什么。】 贵妃听此瞬间不再做作,直接倚靠在弘历身旁,还搂住弘历的手臂: 【皇上待臣妾最好了~】 在贵妃不注意的地方,弘历的眼神中透露着寒光。高斌如今在朝中大权揽胜,若再让高斌入军机处恐怕会有前朝年氏一族之祸患。 富察氏的富察傅恒、钮祜禄氏的讷亲、高佳氏的高斌…… 无论是谁独大,无论放在哪个朝代,都会惹人忌惮。 与此同时,陵容正借着夜月修剪花枝。 倾心遣退四下宫人,来到陵容身边: 【娘娘,您明知道皇上会派人保护乌拉那拉氏,您为何还要派奴婢去火烧冷宫?】 陵容冷笑一声,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屑: 【皇上一直在暗中调查二阿哥之事,可只有疑心并无确症。既然皇上那么想让乌拉那拉氏出来,不如咱们就助皇上一臂之力。】 倾心仍是不懂,陵容放下手中的银剪,坐到一旁: 【冷宫走水,定会让皇上觉得有人想谋害乌拉那拉氏坐实其罪名。所以即便没有线索,也会自寻踪迹为乌拉那拉氏摆脱嫌疑。我从来没有想烧死乌拉那拉氏,但我想过借这一场火烧死金氏。】 倾心猛然反应过来: 【您是说……金玉妍?!】 陵容点点头,摆弄着手中的护甲: 【没错,就是金氏。】 【一只疯狗不彻底解决日后被咬的只会是自己。不过很遗憾,她也没有死。】 倾心更加不解: 【娘娘,咱们已经彻底扳倒了金氏,您为何还要如此忌惮?】 陵容冷冷道: 【玉氏好歹也算大清的附属,日后万一为大清立功,金氏被放出来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与其如此,不如趁此彻底解决,还是我心不够狠……】 第三十一章 月色正浓,倾洒在陵容面庞却显得如此凄冷。 陵容站在冷风中,倾心一直站在身旁侍奉。 陵容一副运筹帷幄的表情,向倾心说道: 【若有人推波助澜,用不了多久皇上便会查到咱们身上。】 【其实咱们的主意很拙劣。若皇上细查婉茵前后伺候二阿哥的人,那么很容易便会怀疑到咱们身上。】 倾心顿时惊了一下,忙问道: 【那怎么办?】 随后倾心紧忙下跪说道: 【娘娘您放心,若查到任何事奴婢会一人承担,不会使您沾染分毫。】 陵容被倾心的忠心所打动,缓缓将她扶起。安慰道: 【你不必如此惊慌。皇上如今并未想到这里,咱们就还有机会。】 随后吩咐倾心道: 【侍疾的顺序内务府都有记档,自然无法作假。不过在咱们侍疾之前,好像是仪贵人侍疾?】 倾心思索一番,点点头: 【娘娘的意思是……】 陵容语气中带有几分寒意,冷冷道: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留下把柄就好。】 倾心已经明白陵容心意,答应道: 【奴婢明白,奴婢明日就去办。】 长春宫。 【娘娘,天色已深。您最近劳心劳神,早些歇息吧。】 素练和莲心在一旁侍奉着,皇后却闷闷不乐。 素练跟随皇后多年,一眼便看出端倪,打发一旁收拾内务的莲心道: 【莲心,娘娘难眠,你去煮一碗安神汤来。】 莲心看了一眼皇后,心中不明所以,但还是应承下来。 待莲心离开,素练才开口问道: 【娘娘,您是为了冷宫的那位?】 皇后哀叹一番,喃喃道: 【冷宫走水,本应除去乌拉那拉氏那个祸害,谁想她如此命大竟逃脱了。】 素练安慰道: 【娘娘,功不可急于一时。况且皇上如今已经把她调入宫人巷,那地方可比冷宫还难度日。】 皇后冷哼一声,恶狠狠道: 【乌拉那拉氏谋害皇嗣、不知悔改、狡辩难清。皇上能让她活着就已经是开天大的圣恩,如今她所受的罪都是为了偿还她的孽!】 素练仔细察看身旁,又悄声道: 【娘娘,乌拉那拉氏是谋害二阿哥的元凶。如今她已被调入宫人巷,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皇后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可置信,但心中明白素练是为了她好,她摇摇头,无奈道: 【本宫是皇上的妻子、是皇后、是大清的国母,即便我再不喜乌拉那拉氏,也不会亲手去做那些腌臜事。】 素练见皇后如此决绝,也不好再说什么,无言而视。 三四天的光景很快消逝,这一日,陵容来到了景阳宫看望怀孕已久的仪贵人。 【主儿,宸嫔娘娘来了。】 【快请进来。】 仪贵人很是开心,毕竟宫中事情太多,已经很久没人来陪她说话了。 陵容在环心的带领下缓缓入殿阁之中。 仪贵人寒暄道: 【姐姐勿怪,我如今七月之期,难以行礼。】 陵容径直坐到她一旁,笑道: 【你我姐妹多年,即便你没有肚子里的这一位小阿哥,也不必与我讲这些虚礼。】 仪贵人见陵容如此真心对待自己,将自己心中的忧闷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唉,也就是你还能来看看我。宫中这些日子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皇上也很久没来景阳宫看望我和孩子了。】 陵容含笑安慰道: 【皇上心中定是有你和肚子里的小阿哥的,不过只是政务繁忙难以脱身罢了。】 随后假意思索一番,说道: 【妹妹若信妹妹,妹妹便在下一次见皇上时提一提这事,相信皇上定会顾念曾经情谊来看望姐姐的。】 仪贵人了解宫中如今正得盛宠的就是宸嫔,若能有她在御前美言,岂不是锦上添花? 随即便一口答应下来: 【那妹妹就多谢宸嫔姐姐了。】 养心殿。 弘历缓缓放下批阅奏折的笔,解决完繁重的事物,身心自然劳累。 他今夜本不想翻牌子,可陵容派倾心来传话,说是准备了补血益气的膳食为皇上养身子,请皇上过去。弘历也想到自己很久未去承乾宫了,便答应下来。 刚至承乾宫,便看到陵容早早的站在门口迎接: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下轿将其扶起,抚摸她的手关怀道: 【夜晚天寒,小心冻坏了身子。】 说着便拉着陵容入了宫。 用膳之时,陵容说道: 【恕臣妾失礼。皇上近日政务定是繁忙,许久不见,却越发的瘦了,臣妾看了实在心疼。】 弘历笑道: 【你有这份心思就够了。朕许久未曾来看你,是朕冷落你了。】 陵容摇摇头: 【皇上说的哪里话。后宫妃嫔,一为皇上分忧、二为太后尽孝。皇上不来看望臣妾,是臣妾的过失,并非是皇上的冷落。若臣妾能为皇上分忧,皇上又岂会不来看望臣妾呢?】 弘历见陵容如此明事理,龙心大悦,极尽赞扬道: 【若后宫妃嫔都如你一般,也无需朕再操心了。】 陵容的语气多了几分劝慰: 【皇上,恕臣妾失言。前几日臣妾前往景阳宫看望仪贵人,见她胎像像个阿哥,但其却闷闷不乐。只因深觉皇上冷落了她和孩子。臣妾有一请求,希望皇上能去看看仪贵人母子,哪怕给她留个念想也好。】 弘历这才想起,仪贵人还有两月便要生产。见陵容如此诚恳,自然以为是陵容贤惠非常。 于是便开口答应道: 【好,朕明日就去景阳宫用午膳。】 陵容表面十分开心,谢恩道: 【皇上圣恩浩荡,臣妾替仪贵人谢过皇上。】 第二日弘历果然来到景阳宫用午膳。 仪贵人起初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见皇上确确实实来到自己面前并免了自己的行礼,心中明白定是陵容的手笔。 弘历坐到仪贵人身旁,看着仪贵人的肚子,的确有阿哥像。开口关怀道: 【你如今还有两月便生产了,定要注意身子,身边的人也要得心得力的好,伺候的要尽心。】 仪贵人含羞而笑,缓缓说道: 【环心很尽心,请皇上放心。只要皇上常来看望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弘历点点头,说道: 【你好好养胎,其余事情不必担心。待你生产后,朕便封你为仪嫔,居景阳宫主位。】 仪贵人听此自以为是弘历对自己的宠爱,说道: 【臣妾谢皇上隆恩。】 第三十二章 钟粹宫。 【臣妾给纯嫔娘娘请安,顺便来看望三阿哥。】 皇后不知是何原因,免了各宫近几日的请安。陵容便早早的来到钟粹宫看望纯嫔。 纯嫔忙将陵容扶起,若惊道: 【宸嫔妹妹这是作何?你我同为嫔位,又何须行这些虚礼,岂不是折煞了本宫?】 陵容满面的谄媚,对待纯嫔说的话即使违心,她也不曾看出: 【妹妹虽与姐姐同为嫔位,但心中敬仰姐姐贤德,自然不敢懈怠。在外人面前,妹妹与姐姐同齐,但私下还请姐姐接受妹妹一番心意。】 宸嫔字字珠玑、言辞恳切,让纯嫔真的以为陵容真心仰慕自己、依附自己。 纯嫔的笑意已经无法掩盖,即刻安排一旁的可心道: 【可心,去把皇上前些日子赏赐的雪山含翠泡上,拿给宸嫔品味。】 【是。】 陵容与纯嫔闲聊,谈及仪贵人之事,陵容道: 【妹妹听闻昨日皇上去了景阳宫用午膳,承诺仪贵人待诞下皇嗣便升其为嫔位。】 纯嫔无奈的摇摇头,看着窗外的宫墙杨柳,哀叹道: 【子嗣自然能够固宠,如若仪贵人是个皇子,升个嫔位也并无不可。只是如今本宫年色已衰,即便有永璋陪伴,皇上也许久未来这钟粹宫了,平日也就婉常在陪着说说话。】 陵容却早已想好对策,安慰道: 【妹妹有一拙见。姐姐空闲时带着三阿哥去景阳宫看望仪贵人,毕竟皇上最近常去那里。若运气好,碰到了皇上,也能让皇上顾念以往情谊;若碰不到,也能在六宫留得以后贤良的名声,姐姐你说可好?】 纯嫔仔细思索,深觉有理,便笑靥满面夸赞道: 【妹妹好生聪明。本宫若被圣恩垂怜,定不会忘了妹妹这份恩情。】 陵容笑道: 【姐姐过誉了。妹妹只是觉得,姐姐有三阿哥傍身,且作为嫔位之首被皇上冷落实属不该。恕妹妹说句逾越的话,妹妹认为,姐姐如今已有了成妃位的资质。】 纯嫔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她如今已然被陵容的花言巧语打动。她心中本也有怨,但她不能怨皇上,只能怨她自己。 如今听陵容如此言语,心中自然难以抑制,但又不好发作,只能谦逊一番: 【宸嫔妹妹说的哪里话。宫中嫔位本就不多,何来嫔位之首之说。本宫不过是仰承皇上圣恩,多得几年雨露罢了。妹妹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真是打趣本宫了。】 陵容一眼便看穿纯嫔的心思,顺着她的话奉承道: 【纯嫔娘娘谦逊非常、贤良淑德,臣妾——敬佩。】 二人畅谈良久,若让不明所以的旁人一观,自然以为是哪家的闺阁密友。 不过几日,纯嫔果真带着永璋来到了景阳宫。 此时弘历正陪仪贵人闲聊,无论是为了陵容还是皇嗣他都得寻个闲时来瞧瞧。 【皇上、主儿,纯嫔娘娘带着三阿哥来看望您了。】 环心回禀道。 仪贵人本没反应,但听到携三阿哥前来就明白纯嫔绝不是单纯来看自己的。 可碍于皇上在这里,自己又不比纯嫔位分高贵,只好表面答应道: 【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环心便带着纯嫔和三阿哥来到侧殿中。 纯嫔见皇上也在,心中欣喜万分,忙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 弘历摆摆手: 【免礼。】 【臣妾谢过皇上。】 仪贵人告罪道: 【请纯嫔姐姐不要介怀,妹妹如今难以行礼,请姐姐勿怪。】 纯嫔被可心搀扶到一旁坐下,说道: 【本宫也曾身怀有孕,理解仪贵人有孕之苦。】 纯嫔又将永璋拉到自己身边,说道: 【快给你皇阿玛请安。多日不见皇阿玛,该尽尽你的一番孝心了。】 永璋十分听话,直接走到弘历面前行跪礼: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弘历也许久未见永璋,见其如今发落的如此落落大方,心中已然多了几分喜爱之情,招手道: 【永璋你过来,皇阿玛细细看看你。】 永璋来到弘历身旁,弘历抚摸他的脸颊,眼中满是憧憬。 纯嫔借机说道: 【并非臣妾自夸。臣妾询问过上书房的先生,永璋苦于读书,时常忘于晨昏,功课进益非常,深得先生看重。】 弘历听此更觉惊喜,询问永璋道: 【永璋,你知道谏太宗十思疏中有哪十思吗?】 永璋不紧不忙,缓缓出口诵道: 【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想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 弘历听完拍手叫好,夸赞纯嫔道: 【永璋教导如此之好,纯嫔你功不可没。】 纯嫔感念道: 【谢皇上夸赞,臣妾只是尽了人母的本分。】 弘历心中思索一番,又看向纯嫔。无论是子嗣还是资历,纯嫔也该提一提位分了。 弘历当即加封道: 【王钦,传旨六宫。纯嫔贤良淑德、教子有方,即晋为纯妃。】 纯妃听此欣喜非常,忙行礼道: 【臣妾谢皇上隆恩。】 仪贵人虽表面带笑,心中早已不忿。没想自己刚得几分宠爱,就为她人做了嫁衣。 仪贵人违心道: 【妹妹在这里恭祝姐姐了。】 纯嫔早已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并未听出仪贵人话中的酸味,只是以为仪贵人的恭祝真心,说道: 【妹妹说的哪里话。姐姐仰承圣上天恩,莫大的荣幸。本宫相信,若妹妹诞下一位小阿哥,更会得皇上宠爱的。】 仪贵人讥讽道: 【三阿哥如此聪慧,妹妹诞下的即便是个阿哥怕也难以比肩。只希望我的孩子日后能够平安喜乐,不要劳心劳神,过得难以欣喜。】 仪贵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表达纯妃利用三阿哥争宠的不满,但又无可奈何。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第三十三章 纯嫔被加封为妃,晓谕六宫。 宫人巷。 如懿三人算上在冷宫的日子已经待了大半年,生活清苦无比。 平日的杂物琐事都是由阿箬和惢心处置,如懿仍在意着她的“体面”。 幸亏护甲当初带的齐全,否则还不够如懿几天更换的。 阿箬心性高傲,自然不愿久居此等荒凉之地。便试探性地问道: 【主儿,如今咱们也在宫人巷生活许久。曾经您被冤枉,这是咱们都知道的事情。可皇上这么久也没个旨意,要不咱们自己想想办法?】 如懿并没有反应,反而是用一种淡淡的语气答道: 【事情过去这么久,皇上自有圣裁。我相信,皇上定能查清真相,救咱们于水火。】 阿箬提议道: 【要不我们想办法向海主儿递递消息,让她帮着查一查。海主儿不是和主儿关系最好了嘛?】 【不可。】 如懿一口回绝,似乎没有转圜的余地。 【海兰单纯,不可让她卷入其中。再者,若要传递消息,被有心人发现只会罪加一等。此事不必再说,我自有打算。】 阿箬见如懿态度如此强硬,便不再说话。 即便她心中有千般不服千般不愿又无可奈何,自己只是一个卑微的奴才,是死是活还不是主子的一句话。 她不明白,如今身处冷宫如懿为何还要端着这副空架子?难道只是为了自己那所谓的“体面”? 内务府内,几个小太监正在闲聊。 一位拿着笤帚的小太监主动说道: 【听闻曾经的乌拉那拉氏是被冤的。】 【真的假的?】 【我也听说了,本来曾经谁也没有细查,谁又知道呢?】 【我觉得不能吧,皇上何等英明,如果乌拉那拉氏被冤又岂会被打入冷宫?】 【你傻啊。那时所有人都说乌拉那拉氏谋害皇嗣,皇上碍于压力岂会细查。再者宫中谁人不知皇上与乌拉那拉氏是年少情谊,当初殿选差点选了乌拉那拉氏为嫡福晋。说句私底下不中听的话,乌拉那拉氏怕是为人所害。】 一个小太监心中已经起了胆怯,摆摆手告辞道: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到时候叫旁人听了去,小心祸从口出。】 说罢便去一旁干活了。其余两人见此也觉有理,便没再说出去。 但宫中风言风语甚多,几个奴才传一传也便罢了。但一旦一传十,十传百这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深夜,毓湖得弘历召见来到养心殿。 【奴婢拜见皇上。】 【免礼吧。】 弘历招招手,说起宫中流传的传言: 【你也听说了吧,乌拉那拉氏为人所冤。】 毓湖道: 【宫中不缺流言,信则有,不信则无。】 弘历吩咐道: 【无论信与否,朕都要彻查到底。你去查一查在婉常在侍疾之前还有谁在,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毓湖答应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 弘历叮嘱道: 【小心行事,不要被其他人察觉。】 【奴婢明白。】 长春宫。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安排道: 【免礼,赐茶。】 【谢皇后娘娘。】 众嫔妃入座,陵容扫视了一眼,除了仪贵人其余众人都来齐了。 纯妃开口说道: 【仪贵人再过两月便即将临盆,臣妾命人打造了一对银项圈作为贺礼,以表姐妹情谊。】 皇后欣慰道: 【纯妃有心了。仪贵人生产,是六宫的喜事,亦是皇上的喜事,恭祝皇上喜得麟儿。】 慧贵妃轻蔑的哼了一声,冷冷道: 【皇后娘娘如今还有心情关心仪贵人。宫中最近流言甚繁,甚至有人传言乌拉那拉氏为人所冤,皇上要重新彻查。皇后娘娘不会从未听闻吧?】 此言一出长春宫死一般的寂静。 贵妃见众人无人敢接话,更加的肆无忌惮,如同拱火一般: 【看来除了本宫,众位姐妹也曾听闻三言两语,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沉默。恕臣妾说句不敬的话,当初,二阿哥的确是因为乌拉那拉氏的被褥而亡。不过谁又能证明一定是乌拉那拉氏所放的柳絮呢?别忘了,那床被褥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 皇后眼神中多了几分狠厉: 【贵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贵妃早已不再依附于皇后,如今自己的阿玛又得皇上看重,自然不用再看皇后脸色: 【皇后娘娘,臣妾只是认为,当初之事是否是乌拉那拉氏所为,还有待考证。】 陵容没想到贵妃竟能如此拱火,直接动摇了皇后的心思。 陵容道: 【臣妾认为,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只存在于信与不信一念之间。此事遍布六宫,想必皇上也曾听过一二。若日后皇上细查,乌拉那拉氏平反冤屈也未尝没有可能。】 贵妃的语气多了几分赞赏: 【没想到宸嫔越发的机敏了。】 陵容道: 【臣妾只是学到了贵妃娘娘的一点皮毛罢了。】 皇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呵斥道: 【无论乌拉那拉氏是否为人所冤,流言始终是流言。如今她仍身处宫人巷,那她便仍是罪人。此事不必再提,只等皇上圣裁便是。好了,本宫乏了,你们退下吧。】 说罢便离开了大殿在素练和惢心的搀扶下回到了内阁。 众人见此只好作罢: 【是——】 慧贵妃见皇后离开,不屑道: 【自己的那点心思谁人不知?想趁机除掉乌拉那拉氏反而却惹了自己一身骚,终究还是失算了吧。】 随即转身离开。 【恭送贵妃娘娘——】 毓湖的调查很快有了结果。 【皇上,奴婢探查得知。在婉主儿侍疾前是宸主儿侍疾和仪主儿。】 【宸嫔和仪贵人?】 【是。】 毓湖答应道。 毓湖说的这两人都是弘历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的人。 毓湖却继续说道: 【奴婢小心询问过当天随侍的长春宫侍婢。有人曾经看见过仪主儿翻动过懿主儿的被子,说是二阿哥体寒,换个暖和点的被子,最后也未更换。】 弘历半信半疑确认道: 【几分可信?】 毓湖信誓旦旦: 【奴婢多方查证,想必是不会冤了仪主儿。】 弘历喃喃道: 【看来,朕的后宫越发的不安生了。】 第三十四章 【贵人!使劲啊——贵人——】 仪贵人挣扎在产床之上。 自古以来,女子生产无疑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皇上驾到——】 弘历快步前来,只见后宫众人已经聚集在这里。 【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随手免了众人的行礼,焦急的看着仪贵人的方向。 【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没生下来吗?】 皇后道: 【女子生产本就难以预料,少则几时、多则几天都有可能。皇上您不必过于忧虑,臣妾派人送您去侧殿等待,臣妾在这里守着便好。】 弘历复杂的看向主殿,又看向身边的皇后: 【行吧。宸嫔,你陪朕去侧殿。】 【是。】 陵容随弘历来到侧殿,在一旁安慰道: 【皇上,仪贵人吉人天相,她与小阿哥定会无事。】 弘历虽然心中疑心仪贵人,但相比于皇嗣,过往之事无论孰是孰非都可先暂搁一边。 皇后见仪贵人迟迟生不下来,天色也已深,便遣散众人: 【夜色已深,你们都先回宫吧,本宫在这里守着便好。】 贵妃早就不想待在景阳宫,但如今皇上前来,在她看来,皇后遣散众人无非就是想在皇上心里留个好念。 贵妃道: 【劳娘娘费心,臣妾不累。愿与皇后娘娘同甘共苦、同气连枝——】 贵妃都不走,其余众人谁又敢提前离开。 皇后刚想开口,只听产房传出稳婆的呼唤: 【生啦!生啦!仪贵人生啦——】 皇后一听,即刻转向产房,但刚想进去心中却产生疑惑: 为何没有哭声? 忽然只见一个稳婆疯一般的冲出来,忙跪在皇后面前: 【娘……娘娘……皇后娘娘……】 见其支支吾吾,素练催促道: 【到底怎么了?你要是再不说,吃的罪你担待的起吗?!】 被素练这么一吓,稳婆将声音压低,支支吾吾的说出: 【仪贵人……仪贵人生下的是个……是个死胎……】 此话一出,其余众人皆露惊讶之色。 宫中嫔妃诞下死胎可为大忌,被视为不详。从古至今,诞下死胎嫔妃者,非废即降。 皇后稳了稳心神,咽了一口气,吩咐道: 【惢心,你去禀报皇上。就说仪贵人产后虚弱,不宜面圣。但其诞下死胎,请皇上处置。】 【是。】 本想进去看望仪贵人的众人也都退回了脚步,生怕自己惹上麻烦。 弘历携宸嫔很快赶来,质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诞下死胎?】 众人见弘历动了真怒,忙下跪请罪。 皇后道: 【是臣妾失职,未照顾好仪贵人,请皇上息怒。】 其余人纷纷附和: 【请皇上息怒——】 此时,王钦拖着一个小盘来到弘历面前。 弘历心中自然明白这是什么,但说到底这是他的孩子。 他本想拉开一角,陵容制止道: 【皇上!恕臣妾说句大不敬的话:死胎本为不详,您乃真龙天子,岂能眼观这些污秽之物,望皇上三思。】 弘历听此,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看向仪贵人的方向,弘历安排道: 【将其送入乱葬岗埋了吧。】 【是。】 随后看向后宫众人: 【仪贵人产后虚弱,但胎儿早夭,应闭门休息。至于死胎不知男女,不入皇嗣之列。】 【是——】 说罢转身离去,不留一点情分。 待弘历离开,皇后道: 【你们也听到了皇上的安排,心中自有分寸。这里有稳婆和太医,不需要有人在这里陪侍了。庆贵人,你与仪贵人同居景阳宫,多注意些。】 庆贵人心中百般不愿,但也无可奈何: 【是。】 翌日,陵容罕见的早早来到景阳宫,此时宫中的稳婆和太医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陵容走到内阁,仪贵人身边的大宫女环心在一旁伺候着。 见陵容前来,环心行礼道: 【奴婢给宸主儿请安。】 【你家小主还没醒吗?】 陵容关怀道。 环心摇摇头,语气多了几分可怜: 【昨夜倒是醒了一次,不过又睡了过去,至今未醒。】 陵容见仪贵人口中喃喃,安排道: 【本宫担忧仪贵人,特地拿了雪参给仪贵人补气,你亲自去熬煮,别人本宫不放心。】 环心满心满眼的感激,忙接住雪参: 【奴婢代我家主儿谢过宸主儿,奴婢这就去。】 待环心离开,陵容缓缓走到仪贵人面前坐下,抚摸着她那不自觉颤抖的手。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仪贵人猛的惊醒,见是陵容坐在自己身边,顿时又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环心呢?】 陵容见到她如此反应并不惊讶,反而调侃道: 【妹妹在怕什么?本宫还能吃了你不成。本宫怕妹妹产后体虚,特地带了雪参给你补气,本宫想着外人熬煮妹妹应不放心我让环心亲自去熬煮了。】 仪贵人狐疑非常,满脸疑惑的看着陵容: 【你我从未交好,你能有这般好心?】 陵容道: 【是否是好心,并非是本宫随口一说。好像除了本宫,就连皇上也未曾踏足过这里吧。也对,毕竟是死胎,皇上极重天象,自然会忌惮几分……】 陵容忽然停顿一会儿,看向仪贵人的神色。 仪贵人刚刚醒来,岂会知道这些事情,如今的她已经绝望的说不出话。 【死胎……死胎……】 陵容假意道: 【是姐姐说错话了,只是夭折,并非死胎。你如今劳心费神,千万别往心里去。】 仪贵人眼中充满了愤恨: 【夭折和死胎差别又会到哪里去?!那是我的孩儿,是我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儿。不——皇上不会这么无情,我要见我的孩儿,快把我的孩儿抱来!你肯定是骗我的,为了让我和皇上离心对不对!你快承认啊!】 陵容冷冷一笑: 【孩儿?王钦昨夜就送到了乱葬岗,怕是已经被孤狼野豹啃食殆尽了吧。】 此话彻底击溃了仪贵人的心理,无助的躺在床榻,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 【好了,妹妹不要伤心了。虽然诞下死胎被视为不详,但妹妹深得皇上盛宠,皇上定然不会在意。本宫的雪参都是上品,妹妹定要多食一些,补点气血。】 说罢便要离开,刚出殿门便看到端着雪参燕窝的环心: 【你家小主醒了,跟本宫说她昨夜其实听到了稳婆们的对话,知道自己诞下了死胎。】 倾心附和道: 【仪贵人如今神志不清,怕是失了心,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环心还以为二人是在关心自家主儿,答应道: 【宸主儿放心吧,奴婢送完雪参就去,谢宸主儿关心。】 陵容淑柔一笑: 【没事。本宫是念在潜邸多年姐妹之情前来探望,也算是全了多年情分。】 【宸主儿心善,奴婢心中感念。奴婢还要伺候我家主儿,就不送宸主儿了,望宸主儿勿怪。】 【去吧,虚礼而已,何必较真?】 环心端着雪参燕窝来到仪贵人面前,说道: 【主儿,这是宸嫔娘娘送来的,专门给您补气血的,您尝尝。】 还不等陵容出宫门,便听到摔碗的声音: 【都给我滚!都给我滚出去!】 陵容微微一笑,径直离去。 这一切,只是开始…… 第三十五章 咸福宫。 茉心在一旁伺候着,贵妃悠哉着坐在摇椅上。 如今正值初夏,也不必像往常般畏寒。 茉心道: 【主儿,听说景阳宫的那位得了失心疯,如今连环心都是不认了。】 贵妃冷冷道: 【一个诞下死胎的无福之人,谁又在乎她过得如何?别说她得了失心疯,即便是死了,也无人在意。唉!算了,双喜——】 一个胖胖的小太监踩着小碎步紧忙跑来,躬身弯背道: 【奴才在,娘娘有何吩咐?】 贵妃随心安排道: 【你去送一些补品给仪贵人,不必入宫,让环心代为送进便可。如今人家得了失心疯,别伤着你。】 双喜满面喜色,即刻答应道: 【奴才这就去办。】 贵妃摆弄着护甲,随口便说道: 【曾经的金氏,如今的仪贵人,这紫禁城究竟是怎么了?】 正值九月,秋高气爽时节。 紫禁城难得安生了片刻。 各宫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仪贵人也逐渐走出丧子之痛。 弘历自发觉永琏之殇与仪贵人有关后,便一直派毓湖秘密盯着景阳宫的动向。 午后,毓湖前来回禀: 【皇上,景阳宫可以面圣了。】 弘历放下手中的稿笔,冷冷道: 【朕给了她太多时日。这几日,朕也在想,是不是朕误解了她,毕竟她也曾为人母。但如今看到种种,也该有个了断。】 随后吩咐道: 【你戌时亲自去景阳宫,秘密将仪贵人带来,朕有话问她。】 【是,奴婢明白。】 秋风凉气袭人,不知身冷或是心冰。 仪贵人秘密被毓湖带到养心殿,外人见到的只是一袭黑衣。 【皇上,仪主儿到了。】 弘历始终背对二人: 【你下去吧。】 【是。】 仪贵人卸下伪装,恭敬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这才缓缓转过身来,于殿正中而坐。 【身体可好些了?】 仪贵人以为弘历是关心自己,还略带欣喜: 【回皇上的话,臣妾经太医院精心调理,身体不能说是大好,但表面也与平常无异了。】 弘历的语气越发冷淡: 【你的孩子亦是朕的孩子。你悲痛,朕亦悲痛。】 仪贵人饱含热泪,口带哭腔道: 【臣妾表面虽与平常无异,但每临深夜总会想起我那苦命的孩儿。臣妾虽没见过这孩子一面,但它也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一块切生生的肉。臣妾并非无心之人,无论外人如何去看去说,臣妾都看在眼里,却不敢放在心里……】 弘历语气降到了冰点: 【不敢?为何不敢?】 【皇上……】 【你的确非无心之人,因为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 仪贵人听的一头雾水,她这才明白:皇上这并不是关怀,这分明是质问,是见不得人的审讯! 弘历见仪贵人沉默不语,继续说道: 【当年永琏逝世,乌拉那拉氏被废冷宫。朕怀疑过许多人,却唯独忽略了你。因为你在潜邸时不争不抢,温婉贤良。可经朕查探,竟有人发现你鬼鬼祟祟,曾动过乌拉那拉氏所送来的被褥,你又作何解释?】 仪贵人听此即刻瘫倒在地,忙解释道: 【臣妾不知,臣妾不知啊皇上!】 【不知?】 弘历冷哼一声, 【一人能冤了你,朕还能冤了你不成?长春宫是皇后的宫所,你是皇后曾经的侍女,你是说长春宫也冤了你吗?!】 仪贵人此刻已经被急迫和愤恨冲昏了头脑,她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必须为自己分辨,否则自己的下场就是曾经乌拉那拉氏的下场。 【皇上,臣妾并无害二阿哥的动机啊。诚如皇上所说,臣妾与长春宫亲近,那臣妾更不该害二阿哥性命!若皇上仍是不信,大可以传那所谓的证人来养心殿与臣妾对峙,臣妾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弘历见仪贵人如此坚决,心中难免动摇了几分,便向一旁的毓湖使了个眼色,毓湖心领神会。 夜色已深,仪贵人焦灼万分。 不多时,毓湖面色沉闷,快步来到弘历面前: 【皇上,两位作证之人全部自尽。】 仪贵人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如今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弘历眼神之中也多了几分不可置信,他的眼神逐渐狠厉: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你又作何解释?你是说有人拿性命冤你吗?!】 仪贵人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她实在不知再说什么为自己辩驳。 她抬头颤颤巍巍的望向弘历,此时她才明白,弘历从始至终都未曾相信过自己,自己的一切辩驳在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眼里都是栽赃嫁祸。 想到此处,她反倒不像才刚般如此狼狈,反而端庄仪态、直面弘历,绝望的笑道: 【看来臣妾如今无论说什么皇上您也不会再相信了。既然如此,容臣妾再最后为自己一言:臣妾侍奉皇上多年,恭谨淑慧、不敢逾越。但自打入了这“牢笼”,臣妾却从未曾感受到半分自由与欢喜。见证了这后宫女子争权夺利、尔虞我诈,臣妾如今真真是累了。还记得那年明月清风,臣妾与皇上初识。您说喜欢臣妾的纯真灵动,臣妾亦是真心爱慕皇上,如今落得个如此结果,也是臣妾自作自受,不应参与这后宫争斗。臣妾——认······】 弘历应是动了恻隐之心,背过身去摆手道: 【毓湖,送仪贵人回去。】 【是。仪贵人,走吧。】 仪贵人缓缓起身,她最后再看了一眼这从未相信过自己的无情人,不自觉的冷笑出声。 她似乎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但并未产生恐惧,反而是多了几分解脱。 夜色极美,天意却寒。 仪贵人独自坐在殿阁内抚摸着自己曾为这未出世的孩儿准备的小衣服。 环心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自家小主自从被毓湖姑姑带回后就一直魂不守舍。 环心本想前去劝慰,却被人再身后打晕。 仪贵人听到开门的动静,以为是环心,便说道: 【我未曾唤你,出去。】 【妹妹就如此不欢迎姐姐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仪贵人竟一时晃神,转头望去,满脸的不可置信: 【竟然是你?】 那人将身披的夜行衣缓缓褪去,缓缓走出无光的阴影,逐渐浮现出陵容的面庞。 陵容满面充斥着轻蔑: 【仪贵人怎么如此惊讶?是没想到本宫会在此时亲自来看你吗?】 仪贵人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陵容,恶狠狠道: 【你竟敢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 陵容并未反驳,而是反问道: 【皇后能探听圣意,本宫又有何不可?你应该很好奇究竟会为何沦落至此,究竟是谁在算计你?】 【是你——!】 仪贵人不是傻子,陵容既然能在此时来见自己,定然是有话讲给自己。 陵容冷笑一声: 【仪贵人真是聪慧,怪不得也曾得一时盛宠。本宫只是散播了一点流言,没想到整个紫禁城的人都信了,就连咱们的圣上亦是对此深信不疑。果然,流言蜚语真是一把杀人的利器。】 仪贵人恍然大悟: 【是你——向外散播流言说我算计乌拉那拉氏,谋害了二阿哥永琏;是你——迷惑了毓湖的查断,让其找到了所谓的证人又将证人全部秘密处置;还是你——告诉我孩儿的真相,让我心生绝望,无力辩驳!宸嫔!佟佳氏!我到底是哪里招惹你了,你要将我逼到如此境地?!】 陵容听此,步步紧逼仪贵人: 【黄琦莹,你当初设计抢本宫恩宠的时候怎么不说?后宫女子争宠本是常事,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到本宫的头上还洋洋得意。惹我?你就该死。】 仪贵人这才想起,弘历当时翻了陵容的牌子,而自己却设计将弘历的圣驾引到了景阳宫。 她瘫坐在凉凳上,没了刚才的硬气。 陵容见此,并没有收敛,反而继续说道: 【这对一个嫔妃来说是莫大的耻辱。你刚才说的都没错,不过只是一半。】 仪贵人十分震惊,她究竟布了一个多大的局。 陵容语气冷冷,跟她解释起了一切: 【本宫若想算计你,为何要让你背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如此,乌拉那拉氏不就顺理成章的被放了出来?你那么聪明,应该也明白了:谋害二阿哥永琏的不是冷宫里的乌拉那拉氏,而是——本、宫。】 看着面前不可置信的仪贵人,陵容心里倒生了不少的快感。 【毓湖突然出现在皇上身边,本宫早就起疑。秘密派人调查,竟发现皇上在暗中调查乌拉那拉氏一事。本宫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再周密的计划,也终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嫁祸转移。所以你便成为了本宫的一把刀。而我之所以要对二阿哥下手,不仅是因为皇后的针锋相对,还要趁机除掉乌拉那拉氏这个皇上年少情深的心上人。】 【不过,本宫唯一失算的地方就是低估了皇上对乌拉那拉氏的感情,差一点便引火焚身。还好有你,替本宫承担下了这一切。】 仪贵人猛地起身强抓紧陵容的衣领: 【你好狠毒的心!】 突然,仪贵人的脖子被白绫紧紧缠住,身子不由得往后退去: 【你——呃——倾心——环——】 陵容从容不迫,缓缓走向被倾心紧紧勒住脖领的仪贵人: 【仪贵人谋害皇嗣、愧疚难当,决三尺白绫、以赎罪孽。环心,殉主。】 仪贵人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 【你即便弄出再大的动静又如何?庆贵人因为死胎之事,这两日已经被本宫引到了承乾宫小住两日。即便你现在即刻死了,亦无人在意。】 不久,仪贵人便毫无生气的倒在了地上,没了呼吸。 陵容仿佛在俯视一只蝼蚁,一只最蠢的蝼蚁: 【宫中妃嫔诞下死胎极为不祥,所以本宫便高价收买了稳婆,让你的孩子提前去极乐世界等你。现在,你应该见到那个稳婆和你的孩子了吧。】 说罢,便悄身离开了这里。 第二日,便有宫人发现了死去多时的仪贵人和环心,却无一人再过问。 第三十六章 长春宫。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 【谢皇后娘娘。】 众人入座,但跟弘历登基之初相比,实在冷清许多。 陵容道: 【仪贵人的丧仪已毕,只希望她能早登极乐,不要留恋人间。】 庆贵人没好气的说道: 【宸嫔娘娘您心真真是善。黄氏谋害皇嗣、作恶多端,如今竟舍弃家族选择自戕,要知道嫔妃自戕可是重罪。臣妾看她是得了失心疯了。】 皇后道: 【本宫这几日也曾与皇上商议。皇上念在仪贵人侍奉多年,打算保留尊号,追封仪嫔。但她的家族无论男女老少皆流放宁古塔,永不返京。】 众人面面相觑。 虽保留了尊号,但也重罚了她的家族,也算赏罚分明。 庆贵人问道: 【既然娴妃是被冤的,那么皇上也应该快放她出宫人巷了吧。】 慧贵妃最讨厌听到关于乌拉那拉氏的只言片语,瞥了庆贵人一眼,讽刺道: 【呦,庆贵人这改口改的真快啊,一口一个娴妃的叫着。怎么,那么想见乌拉那拉氏怎么也没见你去冷宫陪着呢?】 海贵人性格软懦,但为了如懿她还是想辩驳两分: 【皇后娘娘,皇上可有提过姐姐的事情。若让姐姐继续待在宫人巷,怕是会寒了后宫众人的心。】 贵妃不屑道: 【寒了谁的心?你的心还是乌拉那拉氏的心?你自己向着冷宫的那位可别带着本宫,本宫可不寒心。】 纯嫔本就与如懿有所情谊,到如今这个时候自然会为如懿说话,附和海贵人道: 【臣妾觉得海贵人说的有理。仪嫔之事皇上已有定夺,那么如懿姐姐便是清白之身。既然如此,臣妾认为,不仅应将如懿姐姐放出宫人巷,更应该加以抚慰、以安其心。】 皇后道: 【皇上已经派人去安排接出乌拉那拉氏的相关事宜。想必圣旨不日也将送入六宫,到时便知皇上的决断。】 婉常在温声细语,应和道: 【臣妾想皇上与如懿姐姐多年情谊,定不会让其白白受了许久的委屈。】 陵容借机嘲讽道: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当初虽冤了乌拉那拉氏,但也是一时情急。臣妾相信,乌拉那拉氏再次踏入长春宫之时,皇后娘娘定会海容乃大、不计前嫌。】 皇后略带尴尬,并无她话。 凌云彻因多日帮如懿将自己缝制的东西送出宫外变卖,二人更为熟络。 再加上冷宫救命之恩,使得二人亲密无间。 【我听说你当年之所以入冷宫是被冤枉的,宫中已经传开了。】 二人相步于街亭,镜花水月,好生和谐。 【我只是不明白,我与仪贵人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如此加害于我?】 如懿说出心中疑惑,如今她最信任的除了惢心和阿箬,便是凌云彻了。 凌云彻思索片刻,略有单纯的说道: 【可能是你哪里得罪她了而你不自知吧。反正既然你是为人所冤,想必应该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吧。】 如懿笑道: 【我离开这里,你不想离开吗?】 凌云彻似乎满不在乎,随意道: 【我?你可别说笑了。你好歹是皇上的嫔妃,家世地位显赫。不像我,什么都没有。不如安安心心当个冷宫的侍卫,领着固有的俸禄,无拘无束的,多好——】 如懿却并不想让他止步于此,劝解道: 【侍卫也分三六九等。即便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出类拔萃的百姓寻常家亦有机会搏上一搏。更何况你并不逊色于他人,若有机遇,定能一步登天。】 凌云彻道: 【机遇哪有那么容易遇到······】 不知何时,二人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位蓬头垢面的女人: 【乌拉那拉氏,我有话要问你。】 【她是?】 凌云彻不解的问道。 如懿当然不会不认得金玉妍,说道: 【无事,你先行离开,我有事自会去寻你。】 凌云彻担忧地望着如懿,又扫视了一眼金玉妍,说道: 【宫人巷就这么大,有事喊我便好。】 待凌云彻离开,如懿才开口说道: 【金玉妍,你有什么想问的,今日一并分明了。】 金玉妍冷笑一声: 【你与我同因谋害皇嗣进入冷宫,凭什么你可以离开这里?而我不能。】 如懿道: 【你自作自受,若不是看在玉氏的份上,你觉得你还能在冷宫度过残生吗?如今你不知悔改,妄想恢复殊荣,真真是痴心妄想。】 金玉妍似有癫狂模样: 【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固宠而已,为何都要与我针锋相对?你觉得你好到哪里去,伪善寡弱,我真是不明白皇上到底在意你哪里。】 忽然金玉妍又满面堆笑,步步紧逼如懿: 【既然如此不公,你就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转瞬间她从背后拽出一把匕首,恶狠狠的刺向如懿。 如懿忙往后退去,不经意间被地上的坑洞绊倒在地,如懿不停地呼喊: 【来人啊!救命啊!凌侍卫,凌云彻!】 金玉妍见如懿已经没了反抗的余地,更是狂妄道: 【如懿,青樱,乌拉那拉氏······今日,我便送你去见你的姑母!】 匕首用极快的速度向如懿刺去,如懿转身躲避,但还是划伤了自己的手臂。 金玉妍再次刺向如懿,就再千钧一发之际,阿箬和惢心及时出现抱住了金玉妍,防止如懿再次受到伤害。 金玉妍不停挣扎,似是疯魔了一般,嘴里不停地叫嚷: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惢心用手紧紧握住刀刃,血流不止,但她并未叫喊过一声,不停地劝慰道: 【金氏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若是皇上知道了,定不会放过你的,你还是收手吧。】 此时凌云彻也迅速冲来,一把控制住金玉妍,夺下其手中的刀刃。 金玉妍满脸的不忿: 【为什么你们都要帮她,她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们对她如此愚忠!】 忽然一声宣喊传来: 【住手!】 第三十七章 一声呵斥使得混乱的现场恢复短暂的平静。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李玉与毓湖。 李玉的手中还拿着皇上的圣旨。 毓湖小跑上前扶起如懿,细察起她的伤势。 【还好,只是擦伤。李玉——】 李玉听到毓湖呼喊,也回过神来来到如懿身边。 【你在这里陪着懿主儿,我去回禀皇上,请皇上圣裁。】 【好。】 凌云彻趁机将金玉妍拉到一旁的废弃屋子里反锁起来,以防她再作疯魔状。 李玉见事态平息,清了两下嗓子,拿出圣旨道: 【见圣旨如面圣上亲临,谁人不敬?】 如懿等人齐齐下跪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玉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乌拉那拉氏为人所冤、废为庶人。今沉冤得雪、天鉴明身。即今日起复娴妃位,居翊坤宫,钦此——】 【臣妾谢皇上恩典。】 李玉收起圣旨,忙将娴妃扶起,告慰道: 【娴妃娘娘,皇上从未忘记为您沉冤昭雪。您的衣物已为您备好,请速去换下,耽误了时辰可就不吉了。】 【好。阿箬,惢心——】 二人搀扶着如懿前去更衣,凌云彻与李玉闲谈。 【近些日子也算苦了你了。皇上委派你护着娴主儿,你以命相护,龙恩浩荡,定不会将你忘却。】 凌云彻解释道: 【无论是哪里的侍卫,主子都只有一个,那便是皇上。况且娴主儿待人和善,对待我们这些奴才也是极好的,也算是还了娴主儿恩情。】 李玉赞赏道: 【你是个聪明人,让你只做个冷宫的侍卫的确是大材小用。今日之事,我定会回禀皇上,说你护主有功,给你谋个更好的职位。】 【那微臣就在这里谢过李公公了。】 娴妃更换常服,阿箬欣喜道: 【主儿穿上这身才是极美的,不比冷宫的破衣褴褛好了许多。】 惢心却道: 【主儿无论穿什么都是一样的美,只是如今终于可以离开这里,真真是苦尽甘来。】 【花言巧语。】 阿箬喃喃道。 娴妃道: 【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要活出体面二字。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出去吧。】 【是。】 阁门被缓缓推开,如懿踏出这污秽之地。李玉与凌云彻在外面已等候多时。 【走吧。】 【诶。】 李玉答应道。 【起驾——翊坤宫——】 随着李玉的一声宣喊,如懿此身便从此分明了。 养心殿。 【皇上,奴婢看懿主儿受了伤,便留下了李玉,紧忙回来禀报,等待皇上处置。】 【你做的很好。看来当初留着金氏还是朕太心软。】 弘历不忿道。 毓湖道: 【皇上心地宽厚,留得金氏性命也全是为大局考虑,皇上不必过分自责。】 弘历冷冷道: 【一个弃妃都敢如此放肆,可见她平日嚣张跋扈到了何种地步。秘密处置了便罢了,不要惹六宫非议。】 毓湖自然明白弘历的意思,答应道: 【请皇上放心,奴婢明白。】 弘历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仪嫔之事调查如何了?】 毓湖回禀道: 【仪嫔脖颈断裂,下手之人可谓心狠无比,使了大手段。】 弘历冷笑一声: 【看来朕的后宫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果真知人知面不知心。】 毓湖解释道: 【宫里头主儿们能依附的只有皇上,自然会为了争宠不择手段。但是动手的这位主儿怕是心思深,恐怕难以……】 【恐怕难以对付。】 弘历见毓湖欲言又止,接话道: 【她们表面上贤惠真善,实则心怀鬼胎,乃至心狠手辣。既然做的如此天衣无缝,也便不必再查了。】 毓湖不解道: 【那仪嫔之事……】 弘历道: 【仪嫔也不全然无辜,查与不查已经无谓。走吧,去翊坤宫。算算时辰,娴妃也快到了。】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翊坤宫富丽堂皇,也算得上是弘历对如懿的弥补。 在李玉的带领下,如懿很快来到翊坤宫。一进宫门,便看到一排齐齐的太监宫女迎接: 【奴才等恭迎娴妃娘娘,给娴妃娘娘请安。】 带头的正式原本如懿身边的首领太监——三宝。 娴妃深受感动,伸手示意: 【免礼。】 【谢娴妃娘娘。】 三宝眼含热泪,解释道: 【奴才日日夜夜未敢忘主儿,如今主儿重返后宫,皇上便把奴才调了过来李玉伺候主儿。这些宫婢都是内务府精挑细选带来的,请主儿放心。】 娴妃道: 【你做事本宫自然放心。】 随后对其余的宫婢训示道: 【本宫曾遭人陷害、误入冷宫。如今虽沉冤昭雪,却也不想图惹是非。若被本宫发现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本宫绝不轻饶。】 【是。奴婢等谨遵娴妃娘娘教诲。】 【看来娴妃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众人循声望去,此人正是弘历。 【奴才(奴婢)等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娴妃刚要行礼,却被弘历拦住: 【不必行礼。今日意义非常,不必拘泥于礼节。】 随后随手一挥: 【你们也免礼吧。】 【谢皇上。】 二人眼中饱含深情。弘历牵住娴妃的手,一同前往翊坤宫内。 惢心和阿箬刚要跟进,却被王钦拦住。 【皇上要与娴主儿独处,咱们还是不要去凑这没必要的热闹。】 几人心领神会,不再多言。 承乾宫。 陵容手持《孟子》细细品读。 倾心急匆匆赶来,回禀道: 【小主,金氏去了。】 陵容并无太多的讶异神色,只是淡淡询问: 【谁下的手?】 【看模样是皇上身边的公公。】 陵容冷笑一声: 【金氏鲁莽愚蠢,刺杀宠妃。皇上动手也算情理之中。】 倾心压声道: 【奴婢不仅看到了那位公公,还看到了竹息姑姑。】 陵容愣了一下,合上手中的书本: 【竹息姑姑也……?】 倾心摇摇头: 【竹息姑姑只是在一旁小心观望,见那位公公带走金氏便离开了。】 陵容问道: 【只有其一人?】 倾心思索片刻,点点头。 陵容明白道: 【看来皇上身边也有太后的人。若太后想要除掉金氏,也不会只让竹息一人前去;若不想除掉金氏,那么太后又为何要派自己的身边人去宫人巷?而皇上定然不会将此事到处宣扬,除非是皇上身边的人去慈宁宫通风报信,太后派竹息姑姑去看明情况。】 倾心似懂非懂,但仍有不解: 【毓湖姑姑是皇上亲自选的人,自然对皇上忠心耿耿;李玉又是亲近娴妃等人一些,自然也不会亲近时常为难娴妃的人,那只剩下……】 倾心欲言又止: 【可他?】 陵容喃喃道: 【一心侍两主,该死。】 第三十八章 娴妃复位后,在弘历的独宠下休养了几日。 【主儿,这件衣裳如何?】 阿箬千挑万选终于选出一件,拿到娴妃面前, 【这件是内务府昨日送来的,听秦立说是皇上命绣坊采用最好的材质赶工出来的,主儿穿上一定好看。】 娴妃看了一眼,摇摇头吩咐道: 【惢心,你去寻一件素雅一点的衣服。这件衣服过于雍容华贵,不合时宜。】 【是,奴婢这就去找。】 阿箬又仔细看了一圈,并未发现这件衣服哪里华贵不妥,问道: 【主儿如今独承雨露恩宠,穿这件衣服正能体现出皇上的宠爱,为何不穿呢?】 娴妃解释道: 【咱们如今虽有皇上庇佑,但太过张扬反而会惹人忌惮,甚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阿箬追问道: 【可如今主儿恩宠正盛,即便惹旁人嫉妒,也不差在这一件衣服了吧?】 娴妃制止道: 【阿箬——】 阿箬见娴妃如此,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待惢心回来,三人梳妆完毕,前往长春宫给皇后请安。 清晨刚至,日出缓升。 娴妃见时辰还早,也并未太过着急。 路过乾清宫,一排巡逻的侍卫从娴妃身边经过: 【微臣等给娴妃娘娘请安。】 娴妃起初并未在意,忽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凌云彻?】 凌云彻抬起头,娴妃终于确认了他的身份。 【你怎么来到这里了?】 娴妃问道。 凌云彻见如懿已经没有刚认识般生分,反而如一个朋友般面带微笑的解释道: 【皇上念在微臣护主有功,给微臣调到乾清宫巡视。若没有娴主儿,也不能有微臣的今日。】 娴妃莞尔一笑: 【这都是你自己的本事。如此看来,如今你深得皇上信任,日后定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凌云彻感激道: 【谢娴妃娘娘吉言,微臣一定不负所望。】 阿箬提醒道: 【主儿,时辰不早了,咱们还要赶着给皇后娘娘请安呢,耽误不得。】 娴妃告别道: 【那本宫先走了。日后若遇到了什么困难,大可来翊坤宫寻本宫,本宫能帮则帮。】 凌云彻道: 【那微臣就在这里谢过娴妃娘娘了。恭送娴妃娘娘——】 娴妃满面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喜事。 其余人早已来到长春宫请安,唯独娴妃姗姗来迟。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不等皇后开口,贵妃却先讽刺道: 【娴妃来的真是早啊。本宫还以为记错了日子,以为皇后娘娘又免了后宫的请安呢。】 娴妃解释道: 【臣妾中途不小心弄湿了衣服,为了不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仪,便回宫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道: 【罢了,娴妃来迟也算事出有因,赐座吧。】 娴妃恭敬道: 【谢皇后娘娘。】 贵妃冷笑一声: 【皇后娘娘宽容有度,倒显得臣妾咄咄逼人了。】 皇后并未开口,反倒是茉心在身后拉了一下贵妃,示意贵妃别再反驳皇后。 贵妃见茉心如此,虽不解,但也未再说下去。 皇后向众嫔妃告诫道: 【娴妃如今复位,都是皇上的意思,也证实了从前之事与娴妃无关。既然如此,本宫希望大家要如往常般与娴妃相处,不要处处计较,再图惹事端,惹皇上与本宫不快。】 纯妃率先起身行礼道: 【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除贵妃外,其余妃嫔见状也起身行礼道: 【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注意到贵妃迟迟未起身,也不再给她留情面: 【怎么?慧贵妃是不愿听从本宫的告诫吗?】 贵妃心中百般不愿也无可奈何,收敛起了刚刚的针锋相对,亦起身恭敬道: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这才满意,说道: 【快坐吧。】 【是。】 陵容调侃道: 【说回来,皇上对待娴妃娘娘的情谊真是深重,非我等所能比。就比如皇上亲自赐翊坤宫给娴妃娘娘独住,臣妾未记错的话,除了皇上皇后大婚的坤宁宫,唯独这翊坤宫带这“坤”字,可见皇上心中有多看重娴妃娘娘。】 众人听此皆默不作声。 “坤”字有女位之首的含义,所以自大清开国以来只有极为受宠的妃嫔才会入主翊坤宫。 玫嫔又再次添了一把火: 【娴妃娘娘如今如此受宠,诞下皇子也是不日之事。若论恩宠娴妃娘娘已经可谓妃位之首,若诞下皇嗣贵妃之位亦无不可。】 贵妃刚想说些什么,娴妃却先开口道: 【玫嫔慎言。本宫无论恩宠如何、身居何位,都是皇上的妃嫔。侍奉好皇上、太后才是第一要紧事,本宫并未想得到过什么,也并不想去争抢什么。】 贵妃冷哼一声: 【得皇上恩宠亦如何?娴妃可别忘了,敦肃皇贵妃年氏也曾住在翊坤宫,太后厌弃的可不是只有景仁宫的那位,你可别走了前人的老路。】 婉常在罕见的开口道: 【贵妃娘娘,前人之恩怨与今人又如何?今人又怎能评判前人之事?太后心地宽厚仁慈,已不愿计较往事,在先帝仙逝后亦从未提起。臣妾人微言轻,也不得恩宠,只是想请贵妃娘娘不要口无遮拦。若被有心之人传到太后耳里,怕是会弄巧成拙、惹得太后怪罪。】 海贵人不可置信道: 【没想婉常在竟也是如此明达之人。】 婉常在谦逊一笑,并未多言。 天温炎热,皇后也有点疲乏,便吩咐道: 【本宫乏了,你们也回宫好好休息吧。】 说罢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众妃嫔行礼道: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待皇后离开,贵妃恶狠狠瞪了一眼海贵人和婉常在,便转身离开了。 【臣妾等恭送贵妃娘娘——】 素练搀着皇后来到寝殿休息,皇后满面愁容: 【后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本宫真真是累了。】 素练安慰道: 【皇后娘娘身担重担,那也是皇上看重娘娘所给予的。】 皇后听到此话竟不屑的笑出声来: 【看重?宸嫔今日说的你没听见吗?皇上之所以将翊坤宫赐给娴妃不就是向所有人明言他最宠爱的便是娴妃。本宫是皇后、一国之母,自然要照拂六宫、承万斤重担,可本宫何尝不想得到皇上圣恩,谁又能理解本宫。】 素练劝慰道: 【娘娘,您是皇后,儿女情长不可取。而且,只有您才能延续富察一族的荣耀啊。】 皇后冷笑一声: 【如今娴妃正得盛宠,若皇上愿意,贵妃之位她也坐得,本宫又能如何?】 素练小心查看周围,低声道: 【娴妃无子。】 皇后抬头看向素练,这才想起那一对鎏金手镯,这才放下心来: 【帮本宫梳洗一番,本宫累了,要去休息了。】 素练忙答应下来: 【是。】 第三十九章 咸福宫。 贵妃刚落座,想起刚刚请安时娴妃等人情况的样子就感到无比气愤。 【哟,主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双喜不知长春宫之事,只是发现自己主儿一回来便闷闷不乐。 贵妃正愁没有一个出气筒,随手抓起身边的一个茶杯。但看了一眼,又换成了另一旁的柑橘向双喜砸了过去: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双喜见主儿已经出了气,忙捡起地上的小柑橘,笑嘻嘻道: 【奴才谢主儿赏赐,奴才告退。】 贵妃见此也没忍住笑出声来,但仍作生气状,向门外大喊道: 【双喜!】 茉心忙将要站起身的贵妃又拦了下来,抚慰道: 【主儿,您松松心,跟双喜置气不值当。】 贵妃反怼道: 【那本宫跟你置气就值当了吗?!你在长春宫拉着本宫做甚?难不成你也向着娴妃她们?】 茉心忙解释道: 【主儿,奴婢对您一直都是忠心耿耿,怎能会有二心?】 随即解释起长春宫之事: 【主儿,如今您虽身居高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依奴婢愚见,主儿您现在势单力薄,很难防范皇后与娴妃她们。】 贵妃道: 【皇后娴妃无所出,本宫好歹还有大阿哥永璜抚养,她们又拿什么跟本宫争?】 茉心却说道: 【皇后无子,但有家族荣耀;娴妃无子,但有极大地恩宠,有所出也是迟早的事。主儿,咱虽有高大人得皇上信任,但高大人常年治理黄河,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主儿您虽受宠,但如今有娴妃在,皇上已经多日未踏入咱们咸福宫半步了。】 贵妃这才警惕起来,询问道: 【那你想怎么办?】 茉心悄声道: 【笼络、结派。】 贵妃再蠢笨也明白了茉心的意思,但她实在想不明白后宫还有谁能帮到自己。 茉心看出贵妃疑惑,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奴婢认为,宸嫔不失为一个最佳选择。】 【宸嫔?】 贵妃这才想起那个伶牙俐齿之人,但内心实在看不上她。只因宸嫔有段时日独获圣心,贵妃一直把她当做一个魅惑君上的贱人。 贵妃冷哼一声: 【本宫还没有沦落到靠一个小小嫔位获得恩宠的地步。】 茉心解释道: 【娘娘误会了。如今后宫纯妃、海贵人都是娴妃的人;而庆贵人是依附于皇后的;婉常在又不争不抢;玫嫔只是一个南府出来的乐技;如今只有宸嫔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宸嫔聪慧,又深得太后信任,若将其拉拢过来对咱们可谓百利而无一害。主儿,您说呢?】 贵妃迟疑片刻,心中仍是万分犹豫。但又想了一遍茉心说的话,也实在没了办法。 她虽身处高位,可不知何时何刻就会被其他人抢占而去。 这偌大的紫禁城,一旦踏入这里,她们便不再是她们自己。 她们所为的,只有家族荣耀、恩宠高位。其余的,不过抚慰自己的虚妄罢了。 贵妃道: 【容本宫在想想,你先下去吧。】 茉心见此,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 【是。】 慈宁宫。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弘历恭谨行礼,太后道: 【快起来吧。今日怎得有空来哀家这里?天热,皇帝也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弘历道: 【谢皇额娘关心。儿臣今日来是想询问皇额娘的意见。】 太后不解,弘历解释道: 【如今酷暑难耐,儿臣想着携您和后宫妃嫔前往圆明园避暑,您看如何?】 太后点点头,缓缓道: 【今年的日头的确比往年的毒辣,那就听皇帝的吧。不过哀家这慈宁宫还算周到,自己也不愿舟车劳顿,就携其余妃嫔同去吧。】 弘历思索片刻,最终答应下来: 【那也好。儿臣会让内务府给慈宁宫多送些冰来并做个冰鉴,也好缓解皇额娘酷暑。】 太后赞赏道: 【皇帝孝心可嘉,不错。】 很快此事便被通传六宫。 陵容想起自己上一世也曾去过圆明园,不过那时自己名不见经传罢了。 忽然倾心小跑过来忙报: 【娘娘不好了,撷芳殿来报,四公主中暑病重,呕吐不止。太医正紧治着呢。】 陵容一听已经顾不得仪态,忙安排道: 【你亲自去太医院找李春辉,其他人我谁也不信。】 【是。奴婢这就去。】 陵容此时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孩子,她一路小跑到撷芳殿,扒开人群来到璟妍榻前: 【璟妍?璟妍?】 璟妍如今才三岁,又怎能受得了如此苦楚。 璟妍只是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想要抓紧陵容的手。却奈何已经虚弱无力,又垂了下去。 陵容见此,强忍心中的怒火,留下了两名太医,把其余人都叫了出去。 众人跪在烈日之下,陵容愤怒斥责道: 【你们就是这么伺候四公主的?本宫看你们都是活腻歪了,不把本宫和四公主放眼里了是吧?!】 众人慌忙求饶道: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陵容冷笑道: 【现在知道祈求本宫?若璟妍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要让你们整个撷芳殿和太医院陪葬!】 此时茉心携李春辉赶来,李春辉行礼道: 【微臣给宸嫔娘娘请安。】 陵容已经耐不住性子,忙说道: 【此刻还讲这些没用的礼节作甚。快去医治四公主,无论里面太医官位资历高低,皆由你主治。本宫不信其他人,快去!】 李春辉听到此处略微愣了一下,但不久便急匆匆赶进去医治璟妍。 陵容恶狠狠瞪了眼前众人,随即吩咐茉心: 【走,去养心殿。】 【是。】 陵容忙赶到养心殿,被李玉拦下: 【宸嫔娘娘您怎么来了?】 陵容解释道: 【请李玉公公通传一声,本宫由要事面见皇上。】 不等李玉回答,王钦走了出来: 【宸嫔娘娘,奴才带您进去。】 宸嫔见状忙跟着王钦进去,李玉在背后远远望了一眼,略有所思。 王钦通报道: 【皇上,宸嫔娘娘来了。】 弘历放下手中的书,问道: 【她怎么来了?】 王钦解释道: 【奴才不知,但娘娘面色着急,应是有要事回禀。要不,奴才去把宸嫔娘娘带进来?】 弘历想了想: 【传。】 第四十章 面见皇上,陵容没有了最初在撷芳殿的失态,反而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微微张口却又将话收了回去。 弘历见此心中已经被打动,但仍满腹疑惑,于是缓缓问道: 【怎么了?朕从未见过你如此模样。】 陵容口带哭腔,缓缓道: 【皇上,璟妍中暑难耐、呕吐不止,如今虚弱非常。臣妾想请求皇上,让臣妾留在撷芳殿陪伴璟妍,直至其康复,哪怕······哪怕不那么严重也好。】 弘历见此可怜模样,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撷芳殿那帮奴才一定是害怕朕的怪罪才未敢向朕禀报。王钦——】 听到宣喊,王钦忙进来答应道: 【奴才在。】 弘历吩咐道: 【传朕旨意:撷芳殿近身伺候四公主璟妍之人全部撤换,打入辛者库;撷芳殿管事太监嬷嬷失职失察,一律杖责五十;其余人罚俸半年。若再有犯,杖责一百、赶出宫去、永不录用。】 【是。】 王钦领旨而去。 随即伸出单手将陵容扶起,轻拍她的手安慰道: 【璟妍病重,朕自然明白你心中的焦急。圆明园你也不必去了,就留在后宫照顾璟妍吧。】 陵容终于欣喜,忙谢恩道: 【臣妾谢皇上隆恩,谢皇上隆恩。】 弘历思索片刻,又说道: 【待璟妍病好,就接回你的承乾宫养着吧。毕竟亲母在侧,孩子才会安心。】 陵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竟愣在了原地。 【怎么,还不谢恩是不想要朕的这份恩典吗?】 陵容这才反应过来,忙行跪礼道: 【臣妾谢皇上恩典。】 得到皇上的应允,陵容忙赶回撷芳殿继续照顾璟妍。 刚至撷芳殿,李春辉也从内殿出来,二人正好碰面。 【璟妍怎么样了?】 李春辉解释道: 【请宸嫔娘娘放心,四公主并无大碍,只是中暑而已。之所以四公主的症状如此严重,是因为其年岁较小,身体承受不住。只要连续半月服用微臣开的药方,即可痊愈。】 听到李春辉如此说,陵容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悄声告诫道: 【这半月以来的所有药都要由你亲手称量、抓取、煎熬,不能有第二人插手。】 李春辉明白陵容的意思,悄声答应道: 【是。微臣明白。】 陵容不知是在说给李春辉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这后宫里竟只有寥寥几人可得本宫所信。】 一切安排妥当,三日后众嫔妃与弘历一齐前往圆明园避暑。 天边破晓,万道霞光初照大地,宫墙之上,琉璃瓦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弘历皇帝身着龙袍,头戴金冠,气宇轩昂,与众嫔妃一同前往圆明园。 众嫔妃或华丽锦绣,或素雅清淡,她们或笑语盈盈,或端庄娴静,各自展现着不同的风采。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仪仗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长长的队伍如一条五彩斑斓的巨龙蜿蜒在宫廷之间。 旗帜猎猎,金戈铁马,龙旗在风中招展,象征着皇权的至高无上。乐队奏起激昂的乐曲,鼓声震天,笙歌悠扬,为这盛大的出行增添了几分庄严与隆重。 街道两旁,百姓们纷纷驻足观看,议论纷纷。他们或惊叹于皇帝与嫔妃们的华丽服饰,或敬畏于仪仗队的威武之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那是嫔妃们身上散发的脂粉香,与远处花园里传来的花香交织在一起,令人心旷神怡。 队伍缓缓前行,终于来到了圆明园的大宫门门前。 圆明园内,湖光山色相映成趣,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弘历与众嫔妃在众人的簇拥下步入园中。园中的景色与皇家的威严交相辉映,共同演绎着这一浩荡而庄严的场面。 一众小太监引着各自安排的主子来到了自己的住所。 圆明园虽比紫禁城凉快许多,但刚至园内,也未曾好到哪里去。 贵妃略微有点烦躁,向前方引路的小太监,问道: 【怎么还没到?本宫都快晒化了。】 前方引路的小太监满脸谄媚的笑嘻嘻的解释道: 【贵妃娘娘有所不知。皇上心疼娘娘,特地派内务府给娘娘安排了杏花春馆。】 【杏花春馆?】 贵妃并未去过那里,但听到是皇帝的安排,还是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小太监继续解释道: 【杏花春馆紧靠后湖,夏天凉爽至极。再加上圆明园的宫人所也会经常给各居各处送上冻冰,很快便能缓解娘娘暑热之苦。】 明白皇上的用心,贵妃满心欢喜。不过转念一想,或许各处皆是如此,随即又问道: 【那其他嫔妃呢?她们都住哪里?】 见贵妃这样问,小太监也不好知无不言。随即介绍道: 【皇后娘娘居长春仙馆,纯妃娘娘居月坛云居,娴妃娘娘居西峰秀色,玫主儿居日天琳宇,海贵人居武陵春色,庆贵人居天然图画,婉常在居曲院风荷。】 贵妃追问道: 【那皇上呢?】 小太监解释道: 【皇上还是王爷之时就经常来圆明园游耍。皇上最喜待在西峰秀色旁的文渊阁……】 还不等话说完,小太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即刻请罪道: 【请贵妃娘娘恕罪,请贵妃娘娘恕罪……】 贵妃脸色一沉,并未搭理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只是自己狠狠的说道: 【西峰秀色,不就是那个刚从冷宫出来的贱人的居所吗?!皇上对她就如此偏爱!】 说罢,气冲冲的向杏花春馆走去。 茉心连忙跟上,双喜恶狠狠瞪了那个小太监一眼忙跟了上去。 小太监一时手足无措,但还是赶忙起来向前小跑引路。 李玉是负责引路娴妃的,阿箬与贵妃的疑问是一样的: 【李公公,为什么皇上要把我们主儿安排在西峰秀色那种犄角楼阁呀?】 【阿箬,不得无礼。】 娴妃制止道。 李玉一脸平和,解释道: 【西峰秀色虽不像杏花春馆、长春仙馆般位于盛景之处。但它却紧挨文渊阁。】 【文渊阁?】 娴妃问道, 【那是什么地方?】 李玉解释道: 【在先帝爷还在的时候,就经常带皇上来圆明园游玩。那时皇上最喜在文渊阁读书。后来皇上登基,文渊阁便成了皇上单独办公的地方。】 随后李玉又补充道: 【西峰秀色离文渊阁是最近的。】 娴妃这才明白弘历的用意,到达西峰秀色,娴妃向李玉表达了谢意。 娴妃进入楼阁休憩,惢心刚想进去,却被李玉拦下: 【惢心,你等一下。】 惢心询问道: 【怎么了?】 李玉悄悄从袖口处掏出一枚珠花: 【给你。】 惢心看着李玉手中的珠花,忙推脱道: 【这一定很贵重吧,我不能收。】 李玉忙解释道: 【不贵重,不贵重。只是宫外平常的小物件,我看着好看,便给你买了下来。】 惢心笑着摇摇头: 【还是算了,这个还是你留着送与她人吧。】 李玉见惢心如此推脱,便强塞给惢心道: 【好啦,这枚珠花就算你的了。皇上那边还等着我伺候呢,你有事再来找我。】 说罢,便急急忙忙跑开了。 惢心没有办法,只是无奈笑了两声,便进西峰秀色继续伺候娴妃。 第四十一章 圆明园凉爽,弘历也感觉到了久违的舒心。 李玉与王钦在两旁伺候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响动。 弘历缓缓放下墨笔,只见宣纸上写着: 【静心清欲。】 王钦如往常般奉承弘历,谄媚的夸赞道: 【皇上才思敏捷,这字也是上等佳作。】 弘历并未搭理王钦,而是安排李玉道: 【你去寻娴妃来文渊阁,朕要与她同游福海。】 【是,奴才遵旨。】 李玉笑难掩面,王钦见他如此得意模样,心中更加嫉恨。 不久,弘历便携娴妃同至福海赏景。 【皇上,福海本为东湖,如今怎么改为福海之名了?】 弘历解释道: 【秦始皇曾派徐福率童男童女数千人,入海寻仙境、求仙药。福海的命名正是取“徐福海中求仙”的寓意,以求大清帝王长生不老,大清帝国江山永固。】 娴妃赞赏道: 【皇上果真博古通今,实在是雅。】 被自己的青梅竹马如此一夸,确实勾起了弘历年少之心。 王钦借机说道: 【福海之中有一蓬岛瑶台,本是游湖宴饮所用。皇上和娴妃娘娘若有闲心雅致,不妨坐船同游,前往瑶台一赏美景。】 弘历笑道: 【这个主意不错,娴妃,你觉得如何?】 娴妃停顿了一下,摇摇头: 【臣妾并非有意要拂皇上的好意。只是臣妾仍觉暑热,不想与皇上如此周折。若皇上真有此雅致,不如下回携其余妃嫔前来,一同前往宴饮。】 弘历听此,也只好作罢。 忽然瑶台处传来一阵细微的乐声,虽听不真切,但却被不自觉的深深吸引。 弘历循声望去,只见瑶台内有一曼妙身姿翩翩少女随风舞动,宛若洛神临世。 弘历已经挪不开自己的神色,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 娴妃见此情形,不断的呼唤道: 【皇上……皇上?】 弘历这才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随后又向一旁的王钦问道: 【瑶台那人是谁?怎会出现在这里?】 王钦又细细向瑶台望去,实在分辨不清是哪位妃嫔宫人,便解释道: 【奴才实在是不清楚,请皇上恕罪。】 【无用。】 弘历训斥道。 随后又安排道: 【李玉,你亲自坐船前往瑶台,将那名女子接至观澜堂。王钦——通传各处,朕要在观澜堂设宴。】 二人齐声答应道: 【是。】 春和景明,万物复苏。 观澜堂的美景并不逊于其余各处,只是地处较远,较少有人游玩罢了。 众嫔妃皆聚于此处,只当是一场皇上临时起意的宴请。 贵妃看见娴妃正坐自己对面,心里就憋着一团火。发觉弘历还未到,贵妃讥讽道: 【娴妃的西峰秀色离皇上的文渊阁如此近,怎么?皇上没与娴妃一起来吗?】 阿箬插话道: 【皇上本是与我家主儿同来的。但皇上还有公务在身,就让我家主儿先来等候。】 贵妃呵斥道: 【本宫在与娴妃说话,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茉心——】 【是。】 茉心答应道。 贵妃轻飘飘的只吐出了两个字: 【掌嘴。】 【是。】 阿箬听到这话忙向后退了两步,娴妃这才开口道: 【贵妃娘娘,阿箬自然是说错了话。但这场宴会是由皇上宴请,在这里惩处奴才怕是不合规矩。】 贵妃冷哼一声: 【规矩?你的奴才抢本宫的话就是规矩?还是说娴妃有自己的一套礼法?上梁不正下梁歪,阿箬教导无方你以为你就没有过错吗?既然是皇上宴饮,本宫也不好动手。待宴会结束,本宫自会处置。】 皇后劝诫道: 【慧贵妃,你又何必咄咄逼人至此,如此得理不饶人?】 贵妃反怼道: 【本宫有理,为何要饶人?皇后娘娘,本宫常年照料大阿哥,劳心劳神,自然不愿在此种事情上再费心。不过,若今日不加以惩处,日后宫人上行下效,又成何体统?】 皇后听此脸色心沉下来,但又不再言语。 贵妃满面得意之色,此时只听殿外传来一声宣喊: 【皇上驾到——】 众人起身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来到正座坐下,说道: 【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礼。】 【谢皇上。】 纯妃问道: 【今日皇上突然宴请臣妾等,实在让众姐妹受宠若惊。不知其中是否有些别的缘故,使得皇上高兴。】 弘历今日确实欣喜,解释道: 【朕今日确有喜事,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待时机成熟便能知晓。】 庆贵人笑道: 【能让皇上如此开心,定然是天大的喜事。】 在众人嘻笑之时,却无人注意到娴妃的面色逐渐冷淡下来。 只有娴妃清楚,弘历设置这场宴会是为了纳新人、获新宠。 贵妃此时又看向娴妃: 【娴妃不是说一直陪伴于皇上左右,如今皇上如此欣喜,娴妃可知何事?】 娴妃强撑着笑容,缓缓道: 【臣妾岂敢揣测圣意,还是等时机成熟皇上自然就告知众位姐妹了。】 贵妃并不打算放过娴妃,她已看出娴妃神色冷淡,继续追问道: 【本宫瞧娴妃面色忧闷,还以为皇上的欣喜事惹得娴妃不快呢。】 此时众人才注意到在其他人热闹非凡之时只有娴妃一人一言不发、神色冷淡。 娴妃并未多加辩驳,解释道: 【本宫只是略有不适,贵妃多虑了。】 此时李玉进殿禀报: 【皇上,人已从瑶台接至,只等皇上旨意。】 弘历又恢复起刚才的喜悦神色: 【传。】 李玉应答一声,转身拍一声掌,随后又站回弘历身边。 瑶台中人面戴白纱缓缓走到正中,随着舞乐声起,她翩翩起舞,宛若瑶池仙子,独立于世。 皇后虽见惯了这些伎俩,但一种熟悉之感却莫名涌上心头。 众人这才明白,弘历所说的“喜事”竟是此人。 众人也没了刚才的喜悦气氛,贵妃冷冷道: 【这算什么,狐媚之术。】 一曲舞毕,那名女子缓缓行礼道: 【妾身给皇上请安,恭祝皇上福寿安康、长乐无极。】 【好——】 弘历已经被眼前人深深吸引,忙说道: 【摘下你的面纱,让朕仔细瞧一瞧。】 那名女子将自己的面纱缓缓脱落,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弘历忍不住道出两个字: 【哲妃?!】 第四十二章 【小姐,你慢点……】 一位妙龄少女在宫中玩耍,伶俐动人。身后还追着一位自己的贴身丫鬟。 忽然,那名少女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霎时停了下来。 一众小太监围带着小弘历在御花园闲逛正好与此少女相遇。 身后的丫鬟见状,忙跪下来: 【奴婢携家主给阿哥请安。】 见自己的主子愣神,丫鬟忙扯了几下,那名少女才缓过神来准备行礼。 【无妨,你是谁?】 弘历免了眼前女子的礼节,眼神中满是好奇。 【臣女是佐领富察.翁果图之女富察.诸瑛。】 弘历思索片刻,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 【我记得,你有个姐姐叫富察.琅嬅。】 诸瑛夸赞道: 【阿哥真是好记性。】 弘历见诸瑛略有拘束,忙摒退身后众人: 【你们都退下吧,我想自己在这里玩会儿。】 后面一众小太监面面相觑,他们可不敢拿小弘历的安全开玩笑。 小弘历见他们犹豫不决,毅然道: 【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信不信我告诉皇玛法,治你们一个肆意妄为之罪。】 众人听此只好答应下来,退到远处驻足观望。 见此,诸瑛也放下心来,吩咐道: 【百灵,你也退下。】 百灵应承下来,也退到了一旁。 小弘历这才开口道: 【我叫弘历,以后你叫我弘历哥哥就好,不用阿哥阿哥的,我不喜欢。】 诸瑛含羞一笑答应下来: 【是,弘历哥哥。】 二人仿佛是遇到了知己般,玩的忘乎所以十分要好。 【诸瑛妹妹,你今日入宫是为何呀?我记得外臣子女是不便随意入宫的。】 诸瑛解释道: 【今日阿玛被皇上召见,我缠着阿玛,阿玛无法,便将我带来了。】 弘历打趣道: 【没想到你也会如我一般贪玩。】 诸瑛的眼神却逐渐失落,弘历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忙问道: 【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你别不开心了。】 诸瑛忙摇头道: 【不是不是。其实我之所以缠着阿玛,是因为阿玛常年在外当差,很少归家,我很珍惜和阿玛在一起的点滴时光。】 弘历听此忙安慰道: 【你别伤心了,其实我也一样。】 诸瑛眼神中略带惊讶,问道: 【真的吗?】 弘历道: 【我虽然得皇玛法喜爱,但我阿玛常年奔波,我又读书,有时候一年也见不到几回。说了怕耽误阿玛的差事,不说又想得到阿玛的陪伴,属实两难。】 弘历最后两句话说到了诸瑛心里,她缓缓道: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咱们的阿玛都是好阿玛,他们是为了咱们的前程奔波。即便心有不舍又能如何,不如让自己成为和阿玛一样优秀的人,不再让阿玛为咱们操心。】 弘历被诸瑛的一番话深深打动,他逐渐喜爱上眼前的这名女子。 多年以后,弘历逐渐到了婚嫁的年纪。 除娴妃外,诸瑛是唯二弘历亲自求娶的女子。 雍正倒是没有反对诸瑛嫁给弘历。因为他也明白弘历对诸瑛的情感,再加上诸瑛背后的富察氏的势力足以让弘历在前朝站稳脚跟。 于是顺势便同意了这门求娶。 二人婚后恩爱非常,若不是诸瑛早逝,可能贵妃的位置就会有第二个人选了。 【皇上,皇上……】 在皇后的两声呼唤中,弘历逐渐从回忆里走出来。 其实眼前这名女子摘下面纱的那一刻,在场见过哲妃之人无不震惊非常。 皇后与富察诸瑛同属于富察氏,二人更是同族的亲姐妹,关系自然不一般。 玫嫔向一旁的纯妃打听道: 【皇后娘娘面色似乎不太好,怎么了?】 玫嫔是在弘历登基后入宫的,纯妃耐心解释道: 【这名可人长得活脱脱就像是已故的哲悯皇贵妃,而皇后娘娘与哲悯皇贵妃是同族的亲姐妹,所以如此不可置信。】 玫嫔这才恍然大悟,随后又向一旁的庆贵人解释。 庆贵人惊叹道: 【世间竟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真是难得。】 弘历并未在意她人的议论,只是稳了稳心神,询问道: 【你是圆明园随侍的宫人?】 那名女子缓缓道: 【臣女乃玉氏贡女——金芷若。】 “玉氏贡女”四字一出,不免让弘历心中升起几分警觉。 他十分在意这是否是玉氏对自己的算计,于是打探道: 【你就是玉氏王爷送来顶替金氏的那名女子?】 金芷若纠正道: 【臣女确实是王爷送来侍奉皇上的,不过并非顶替金氏。】 贵妃冷冷道: 【同为一族同胞,不是顶替是什么。】 金芷若道: 【臣女就是臣女。金氏谋害皇嗣、算计六宫、触怒皇上,罪孽深重。臣女自知皇上心中自此怀疑玉氏不轨,所以便自请侍奉皇上于大清,以示臣属之心。】 弘历对她的回答相当满意,贵妃也被怼的说不出来话,只好不再搭理。 皇后问道: 【本宫记得金氏入冷宫已经多年,你是在金氏被废时候入圆明园的。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过去这么久,独守圆明园,你心中不怨?】 金芷若仪态更加恭敬,缓缓脱口而出两字: 【不怨。】 【为何?】 【臣女虽未得皇上亲封,但既已入大清,便是大清的人、是皇上的人。皇上圣裁自有圣意,臣女能做的只是不让皇上为难。】 弘历心中已被眼前女子所打动,开口道: 【你对朕一片痴情,朕岂有不受之理。来人——】 王钦恭敬道: 【奴才在。】 弘历册封道: 【传朕旨意。圆明园金氏芷若,娴雅懿德、恭淑敬慧,即册封为贵人,封号为嘉,居启祥宫。】 王钦听此微微愣了一下,但还是接旨道: 【是,奴才明白。】 众人听此无不惊愕,看来弘历这是把当初对金玉妍的宠爱全部加给了面前的金芷若身上。 况且她还长着跟哲悯皇贵妃一模一样的脸,日后的宠爱只会越来越多。 【臣妾谢皇上隆恩——】 第四十三章 【皇上对那个金氏女子还有什么安排吗?】 皇后自宫宴回来后就一直惴惴不安,便暗自派素练前去查探。 素练道: 【皇上安排嘉贵人去日天琳宇居住,并安排了几名侍女伺候。】 【日天琳宇?玫嫔的住处?】 【是。】 皇后已经掩饰不住自己的慌张: 【宫中早有传言,议论当年哲悯皇贵妃之死与本宫有关。如今一个跟哲悯皇贵妃一模一样的人突然出现,势必会让皇上回想起当年之事,甚至疑心本宫。看来本宫在皇上心里的芥蒂,即将生根发芽了。】 素练忙安慰道: 【娘娘,您多虑了。当年哲悯皇贵妃只是福薄才早早病逝,和您又有何关系?再者,如今的嘉贵人即便和哲悯皇贵妃再像,也只是她的福气罢了。她并不知哲悯皇贵妃当年的事宜,更无法用哲悯皇贵妃的过去来获宠。皇上只是一时兴起,等皇上明白嘉贵人只是和哲悯皇贵妃长得一样,但始终不是哲悯皇贵妃的时候就将她抛诸脑后了。】 听了素练的解释,皇后稳了稳心神。思索片刻,她悄声对素练道: 【你这些时日小心去调查嘉贵人的来历,本宫仍觉得此事定不简单。】 【是。】 素练答应道。 皇后重重呼出一口气,似是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戒备,喃喃道: 【若是在皇上身边有一个得力的人,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素练察看两边,见四下无人,小声道: 【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王钦倒是个得力的,而且他一直喜欢惢心······】 【你是说,让本宫将惢心许配给他?】 皇后忙打断道: 【不可。惢心作为本宫的贴身侍女,地位不比王钦差到哪里。况且王钦是个太监,年岁还如此之大,让惢心嫁给她岂不是糟蹋了她?】 素练劝解道: 【娘娘,王钦虽与惢心相差几许,但就凭王钦的身份地位绝不会怠慢了惢心。若娘娘心善,看在主仆情分的份上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陪嫁,也算是尽了主仆情意了。】 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盏,仍然摆手道: 【此事容本宫考虑考虑,回宫后再做打算。】 素练见此,也不再劝解。 日天琳宇。 玫嫔与嘉贵人同坐一处。相较于嘉贵人的长相,她更在意嘉贵人的来历。 【你可知她们为什么会对你的相貌如此惊讶?】 嘉贵人摇摇头,似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白猫,楚楚可怜的看着玫嫔。 玫嫔见她如此,为其解释道: 【当今皇后有一族妹,名曰诸瑛,与其共同侍奉皇上。之后皇上登基,册封富察诸瑛为哲妃,之后又追封哲悯皇贵妃。而你,与逝去的哲悯皇贵妃简直一模一样。】 【姐姐见过哲悯皇贵妃吗?】 嘉贵人不解的问道。 玫嫔道: 【我也只是听说,但看宫宴上其他人的反应,应该是错不了。】 随即玫嫔反问道: 【你是玉氏的贡女,那你不知道自己的长相……】 嘉贵人思索片刻,缓缓脱口道: 【王爷只是跟我说,原来的贡女犯了错事,需要我去弥补。并未告诉我我有什么不同之处,只是让我博得皇上宠爱,缓和两国关系。】 玫嫔也没想到只是随便一问这个嘉贵人便什么都说了出来。 而且她语气淡淡,仿佛不谙世事已久,突然身处这勾心斗角之地,深感手足无措。 玫嫔心中不自觉生出几分怜悯: 【你倒是实诚,只是你突离故国,你心中不后悔吗?】 听到这句话,嘉贵人最终没忍住落下泪来: 【我想念母亲,我想念阿爸……呜呜呜……】 玫嫔忙安慰道: 【你别哭了,是姐姐的不是,提起了你的伤心事。俗云——】 【奴婢在。】 【你快去吩咐小厨房做几道拿手的点心送过来,要甜食。】 【是。】 俗云领命而去,嘉贵人忙解释道: 【没关系的玫姐姐,是我的不是。已经离开这么久了,却仍然放不下过去。】 玫嫔见事已至此,为了不留疑惑,最后追问道: 【你既然如此不愿,为何又要同意和亲?】 嘉贵人抚平自己的情绪,抽泣道: 【是我父亲在玉氏获罪,王爷看中了我,想让我将功折罪。为了父亲的性命与前程,我必须要来。】 玫嫔若有所思。 不久俗云便带着点心回来,玫嫔便顺势让俗云带着嘉贵人回阁休息。 待嘉贵人走后,玫嫔虽同情嘉贵人的遭遇,但仍觉有蹊跷。 便自己书信一封,亲自悄声送出,至太后与陵容手中。 慈宁宫。 天热难耐,太后亦不愿多加走动。 福伽拿着书信快步前来禀报: 【太后,圆明园送来的。】 太后抬眸一问: 【谁的?】 福伽道: 【玫嫔。】 太后伸手接过书信,细细查阅一遍,眼神中逐渐由平淡变为了不可置信。 【太后,您怎么了?】 太后将书信递给福伽,福伽扫视一眼,惊讶道: 【玉氏送来的女子竟与哲悯皇贵妃长相一模一样?】 太后喃喃道: 【当年先帝不也有莞莞类卿之举?】 福伽道: 【但哲悯皇贵妃与皇上的情意并未有您与先帝那般浓烈。皇上真的会……】 太后冷哼一声: 【哲悯皇贵妃死在了皇上与她最恩爱的时候,即便情谊并不算深重,但内心仍然记挂难忘。哀家就怕,此人绝没有表面的看到的那么简单。】 太后安排道: 【福伽,你亲自去转告玫嫔让她多加留意嘉贵人的动向,让庆贵人也多加注意。】 【是。】 太后喃喃道: 【哀家就怕,玉氏此举会危及大清前朝后宫安危。】 承乾宫。 陵容和倾心已经看完了玫嫔送来的信的全部内容。 倾心不解道: 【假若玉氏另有所图,他们又从何获得哲悯皇贵妃的画像,又从何找到与哲悯皇贵妃如此相像之人?】 陵容解释道: 【一个人想作恶他就会有无数的办法。哲悯皇贵妃的画像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只要他们费心思总会搞到。至于他们怎么找到如此相像之人,这就不需要本宫考虑,毕竟人已经来到了大清,考虑这些只是徒劳罢了。】 倾心追问道: 【那小主有什么主意?】 陵容静静看着面前的铜镜,冷冷说道: 【此事绝不简单。后宫女子,纯善之人万里挑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更何况异国女子。】 【既来之,则安之。倾心——】 【奴婢在。】 【你去调查一下嘉贵人告诉玫嫔的身世是否属实,切记别人问起,你就说你被本宫安排出宫探亲,因路途较远,晚些时日回来。】 【是。奴婢明白。】 第四十四章 皇后对镜梳妆,素练侍奉一旁。 莲心正为皇后描眉,素练关心道: 【您其实不用费心举办这场合宫欢宴的,天热难耐、劳力劳神。】 皇后并未直接作答,而是反问素练: 【本宫老了吗?】 素练一时未反应过来,莲心迅速解围道: 【娘娘正值盛年,“老”字又从何谈起?】 皇后见梳妆已毕,缓缓站起身向更衣处走去,解释道: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后宫里的人都会有老的那一天,本宫亦然。自打永琏去世,皇上便很少入长春宫的大门了。但本宫老了,还会有新人入宫博得皇上圣恩。不如本宫好生待那些新人,让她们能听从本宫,省的出了贵妃、娴妃那样的人。】 素练恍然大悟,悄声问到: 【您是说——嘉贵人?】 此时赵一泰前来禀报: 【娘娘,各宫小主已经在观澜阁等候,请娘娘移步凤驾。】 皇后道: 【走吧,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是。】 观澜阁。 皇后落座主位,众嫔妃起身行礼道: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 【谢皇后娘娘。】 皇后看向嘉贵人的方向,发现其略有局促,关怀道: 【嘉贵人,你可还熟悉现在的一切?】 嘉贵人被这么一叫,略有一些猝不及防: 【嫔妾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一切都好。】 皇后补充道: 【你若有何困难,皆可来长春仙馆寻本宫。本宫作为六宫之主,照拂嫔妃本就是职责所在。】 贵妃冷哼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皇后娘娘真是心善,皇上宠谁您就照拂谁。婉常在自潜邸便开始侍奉皇上,如今却还是个小小的常在,怎么没见您多加照拂呢?】 皇后略微有点尴尬,婉常在忙解释道: 【嫔妾能留在皇上身边已经很知足了,不敢奢求其他。】 后宫里谁不知道婉常在难得的不争不抢,如今的位份这么低,这也是缘故之一。 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嘉贵人竟为婉常在解了围: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牡丹倾城、芍药热烈;莲花清雅、凌霄奋发。这些花既入了紫禁城,便是皇上的花朵。受天家雨露皇恩,承皇上福泽庇佑。所以只要能让皇上舒心,即便是乡间土野的牵牛花也是高贵的存在。】 庆贵人本就对这不知哪里来的嘉贵人心存不满,如今见她处处抢占风头,即刻出言嘲讽: 【嘉贵人真是伶牙俐齿,跟原来的嘉贵人真是别无二致。】 玫嫔听此狠狠瞪了她一眼,庆贵人却好似没看见一般继续讽刺道: 【妹妹的封号、地位都与那弃妇一般,怕不是皇上宠爱你是假,借机敲打你和玉氏一族才是真吧。】 此话脱口而出,其余众人早已脸色发青、默不作声,只有庆贵人还在洋洋得意。 皇后冷冷道: 【庆贵人,你失言了。】 庆贵人思索片刻,刚要解释,却被嘉贵人抢先一步: 【嫔妾对金氏玉妍之事略有耳闻,这的确是玉氏一族识人不清、差点危乱大清后宫,嫔妾在此以跪拜大礼祈求得到众位姐姐对玉氏一族的原谅。】 说罢瞬间就行跪拜大礼,惊得众人不自觉向身后倚靠。 不等众人劝阻,嘉贵人继续说道: 【至于金氏,她城府深沉、罪孽深重、作恶多端,嫔妾不敢祈求各位姐姐原谅。但嫔妾在此做出保证,愿以玉氏一族性命起誓,嫔妾绝非金氏一般心怀恶果,唯愿伺候好皇上与众位姐姐,日后和睦相处、同甘共苦。】 见此情境,众人皆被嘉贵人的诚心所打动。纯妃忙起身将其扶起,向皇后恳求: 【嫔妾见嘉贵人说的如此果决,不禁深受感动、潸然泪下。金氏固然作恶多端,但不代表整个玉氏一族皆是如此。而且后宫妃嫔,谁不是为家族荣耀博得恩宠,嘉贵人竟愿以全族性命起誓,实在难得。嫔妾见庆贵人说出此番话语,才是想扰后宫不宁、六宫不清!】 庆贵人被怼的哑口无言,贵妃见此抓住时机为嘉贵人求情: 【皇后娘娘,臣妾深觉纯妃有理。况且庆贵人擅自揣摩圣意、诬陷他人、挑拨离间,您就算为了嘉贵人也该给庆贵人一点惩戒,否则又岂能正视听、稳六宫。】 皇后本意如此,可奈何贵妃抢先一步,自己反倒成了不通情达理的一方。 不过事已至此,她必须给庆贵人一点惩戒: 【庆贵人——】 庆贵人知道自己免不了这次责罚,起身答应道: 【嫔妾在。】 皇后冷冷道: 【庆贵人口无遮拦、揣测圣意;欺压妃嫔、不安六宫。着罚写女戒十遍,回宫后亲自送到启祥宫请罪。】 庆贵人心中即便略有不服但也无可奈何,若再多嘴传到皇上耳中那便是大逆不道的罪过,到时候就不是抄写女戒般简单,甚至有降位的风险。 庆贵人咬咬牙,答应道: 【嫔妾知罪,嫔妾明白。】 宴会歌舞升平,众人又重新入座。 贵妃转向嘉贵人,满眼的欢喜,诚挚邀请道: 【不知妹妹今日是否劳累,可方便宴席结束后来本宫杏花春馆小聚,与本宫谈心。】 还不等嘉贵人答应,皇后便早早地注意到了这里: 【嘉贵人,你才刚入后宫,有许多的规矩并不太熟悉。今日若有空来长春仙馆一趟,本宫让素练带你熟悉熟悉后宫事宜。】 贵妃道: 【本宫入宫多年,身边的奴才不比皇后娘娘您身边的差。况且皇后娘娘举办宴席劳心费神,还是让本宫身边的人教导嘉贵人为好。】 皇后不慌不忙,说道: 【本宫是皇后,身边的人自是后宫中最好的。如今本宫要教一个新晋妃嫔的规矩,也需要贵妃你来指点吗?】 不等贵妃开口,王钦进来行礼道: 【奴才给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给各位主子请安。】 贵妃问道: 【王钦?你来做什么?】 王钦一脸谄媚地笑道: 【奉皇上旨意,请嘉主儿即刻前往文渊阁面见皇上,不得有迟。】 众人面面相觑,不再多言。 第四十五章 嘉贵人起身行礼道: 【那嫔妾先行告退,改日亲自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见事已至此,也不好阻拦: 【嘉贵人刚刚被册封,就有如此殊荣,实在是难得。王钦,好生随侍着嘉贵人。】 王钦十分恭敬: 【是,奴才明白。】 待嘉贵人走后,贵妃讽刺道: 【刚册封两日就能随侍皇上身边,本宫还以为这份殊荣只有娴妃才有呢。】 娴妃只是看了贵妃一眼,并未做声。 宴席散去,娴妃携海贵人漫步湖边。 海贵人见娴妃略有失落,自是知道是何原因。海贵人主动开口破冰: 【姐姐。刚才皇后和贵妃如此对待嘉贵人,很明显是拉拢。但她们都不缺宠爱和地位,又为何要如此做?】 娴妃虽依旧失落,但仍缓缓解释道: 【皇后乃六宫之主,自是不缺身份地位。但最缺的便是皇上的宠爱。所以她想要拉拢嘉贵人这个新宠,以此博得皇上恩宠;贵妃阿玛深得皇上看中,自己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但众位姐妹之中亲近于她的只有寥寥数位。她若想固宠,只能拉拢新人。】 海贵人喃喃道: 【原来如此。但嘉贵人只是和哲悯皇贵妃长相相似而已,其余皆有差异。为何皇上如此喜欢她,难道就是因为皇上与哲悯皇贵妃的情谊吗?】 娴妃转向湖面,随行的队伍也缓缓停下。 望着湖面波光粼粼,她回忆往昔,念起哲悯皇贵妃在她心里与皇上的情谊: 【当年哲悯皇贵妃嫁入王府便是侧福晋之位。不仅仅因为她是皇后的族姐,更是因为她是除本宫以外皇上第二个主动求娶之人。】 海贵人略有震惊,毕竟她从未听自己的这位姐姐主动提起过。 娴妃解释道: 【皇上曾跟我说过,富察诸瑛蕙质兰心、端庄贤淑,是难得的佳人。而富察诸英虽没有本宫与皇上般感情深厚,但也算皇上的一个心结深深绑在皇上心中。俗话说:爱屋及乌。皇上此举怕是思念故人了。】 海贵人反问道: 【我只是怕嘉贵人如此得宠会不会伤了皇上和姐姐的感情?】 娴妃略有所思,不再多言。 文渊阁。 【皇上,嘉贵人到了。】 弘历放下手中奏折,面色漠然,吩咐道: 【传她进来吧。】 【是。】 随着王钦的亲自接引,嘉贵人小心翼翼的来到弘历面前: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 弘历眼眸并未抬一下,只是品了一口身边的茶水,与之前的态度截然相反。 【臣妾谢过皇上。】 弘历与王钦对视,王钦瞬间心领神会,忙携宫人一同退了下去。 整个大殿就只剩下弘历与嘉贵人,相对无言。 弘历走到案牍前,嘉贵人仍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弘历见此吩咐道: 【过来为朕研墨。】 听到弘历吩咐,嘉贵人才恭恭敬敬的来到弘历面前。 【你与原来的金氏果然大不相同。】 【皇上说的是哪里?】 嘉贵人的反问倒是让弘历略微猝不及防,但仍说道: 【哪里都是。】 嘉贵人没有回应,只是继续默默研墨。弘历问道: 【你知道朕为什么要册封你吗?】 嘉贵人手上的动作略有犹豫,但很快便恢复如初,回答道: 【臣妾听说是因为臣妾的长相。】 【听谁说?】 【每个人都在说。】 【她们怎么说?】 【臣妾长得与哲悯皇贵妃极为相似,皇上才会如此宠爱我。】 弘历的动作即刻停了下来,嘉贵人见弘历不再做声,以为是自己失言,忙行礼认错道: 【是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弘历被她请罪的话语重新拉回思绪,随口道: 【起来吧。以后别动不动就下跪,朕又不会吃人,不用那么怕朕。】 但嘉贵人仍然不失分寸、不忘礼制: 【臣妾谢皇上恩典。】 弘历冷冷道: 【喜欢是可以伪装的,恩宠亦然。】 嘉贵人不解道: 【臣妾不明白。】 弘历解释道: 【朕并不喜欢你,朕与哲悯皇贵妃的情谊也并非她们所说如此深重。】 嘉贵人不解: 【那皇上又为何要如此恩宠与臣妾,还册封臣妾?】 弘历道: 【朕册封你,一是因为朕冷落玉氏多年,给玉氏一个台阶,也算是全了玉氏一族的体面;二是朕不想让后宫一家独大,使某些人能够安分一点,别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此时嘉贵人才明白,自己左不过是面前这个男人的棋子而已,只为了他所谓的“制衡之道” 嘉贵人久久不言语,弘历看出她心中一时无法接受: 【你不愿意?】 弘历反问道。 【臣妾不敢。】 寥寥四字从嘉贵人的口中说出多了几分不甘与无奈。 弘历握住嘉贵人的手,安抚道: 【你是为朕做事,朕自然不会亏待了你。日后无论是恩宠还是地位,你都不会缺少,甚至可以称得上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朕知道,这么直接告诉你会伤了你的心。但朕却觉得若是骗了你才是真正伤了你。】 嘉贵人并未像弘历预料般的无理取闹,反而是答应道: 【能为皇上做事,是臣妾三生有幸。臣妾不敢奢求皇上的恩宠,只愿成为皇上心中最为看重之人。】 弘历见她眼神纯澈,内心竟多了几分于心不忍。 弘历补充道: 【朕会像当年待哲悯皇贵妃般待你,也不会将玉氏曾经犯下的过错强加于你,你就安心为朕做事,朕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嘉贵人应承道: 【是。】 弘历似乎想起什么,提醒道: 【你要多多亲近庆贵人,注意她的一言一行,待朕召你随侍你要一字不落的告诉于朕。】 嘉贵人略有迟疑: 【但庆贵人似乎不太喜欢臣妾。】 弘历问道: 【为何?】 【臣妾不知。】 弘历略思片刻,安慰道: 【雪中送炭、鹅毛作礼、日久见人心,时间久了你二人或许就不会如此生分了。】 嘉贵人答应道: 【臣妾明白。臣妾谨遵皇上吩咐、竭尽全力。】 第四十六章 承乾宫。 陵容借着针线缝制香囊,倾心端着刚从冰鉴拿出的水果来到陵容面前: 【小主怎么还缝制上香囊了?小主若想用,吩咐奴婢就是了。】 微光映射在陵容面庞,微微一笑: 【这个香囊本宫是要送人的,自是要亲自缝制。】 倾心猜测道: 【小主平常并不佩戴香囊,如今亲自缝制定是亲近之人。依奴婢猜,应该是给四公主的礼物吧。】 陵容看向傻乎乎的倾心,不自觉笑出声来。 【小主,你笑什么?】 倾心假装生闷气,放下水果就要离开。 陵容见状忙拦了下来,好声好气的说道: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四公主还小,香囊对她并无作用。这是给启祥宫的那位新人做的,就当是见面礼了。】 倾心看着陵容手中的香囊十分不解: 【启祥宫与咱们如今并无交集,为何还要费心准备这些东西?况且送些金银首饰之类的不也可以吗,为何还要送香囊这种不起眼的玩意。】 陵容绣完这最后一线,解释道: 【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最近本宫饱读诗书,见孔圣曾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也算是一种礼节的体现。】 倾心似懂非懂,但随即追问道: 【但咱们直接送过去,会不会太唐突了?】 陵容笑了笑,反问道: 【你一天天哪里有这么多问题。好啦,本宫乏了,你陪本宫回寝殿歇息吧。】 倾心上前搀着陵容,扯了很长的声音答应道: 【是——】 刚至寝殿,倾心便提起四公主的病情: 【对了小主,太医说四公主的病情已经痊愈了,您可以放心了。】 陵容的喜悦已然掩盖不住,毕竟她非常看重这个孩子,这个寻了自己两世的孩儿。 【那便好,痊愈就好。】 陵容算算日子,吩咐道: 【即将入秋了,皇上他们也该回宫了。你亲自去花房寻一些上好的蓝雪花送到皇上的养心殿,就说为皇上的养心殿添些点缀、聊表心意。】 倾心明白小主有自己的心思,便没有多问,奉命去办。 圆明园——长春仙馆 贵妃、娴妃、纯妃三人受皇后邀请共同商议回宫事宜。 天气虽然凉爽,但贵妃还是略有些不耐烦: 【如今离入秋还是有些时日,如今回宫是否早了些?依嫔妾看,回宫路上颠簸不断,还要忍受酷暑,实在难以承受。不如再在圆明园多待些时日,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再回宫也不迟。】 娴妃转向皇后问道: 【来往圆明园的日子一般不都由皇上和礼部官员决议,怎么如今这规矩落到了后宫?】 皇后解释道: 【西北战事频发,黄河水患治理虽好但仍问题重重。皇上与六部官员如今已无暇顾及此等小事,皇上便交由本宫定夺。】 纯妃道: 【既然皇上前朝事务繁忙,在圆明园处理公务自是不方便的。况且咱们作为皇上的妃嫔自然不能在这里贪图安逸而耽误了皇上圣裁。依嫔妾看,不如早些时日回宫,也好回去为太后尽尽孝心。】 贵妃冷哼一声,皇后却抢先一步道: 【本宫亦是如此想法,贵妃,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见众人无一人向着自己,贵妃也不便再说什么,借口起身道: 【嫔妾身子不爽,先告退了。至于何时回宫、何日启程,就全权交由皇后娘娘裁夺,嫔妾告退。】 皇后看着贵妃远去的背影,嘴角间不经意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文渊阁。 王钦小跑进来,见弘历刚刚放下笔墨,禀报道: 【皇上,嘉贵人请见。】 弘历刚刚批复结束,身心疲累,随意摆手道: 【让她先回去吧,朕累了。】 【是。】 王钦刚离开,却又被弘历喊了回去: 【算了,让她进来吧。】 王钦又来回折腾了一遍,嘉贵人跟随在王钦身后面见弘历。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免礼吧。】 【谢皇上恩典。】 弘历向王钦使了个眼色,王钦即刻心领神会。忙屏退众人,自己去了殿外守着。 弘历问道: 【何事?】 嘉贵人缓缓脱口道: 【臣妾有一事请求,望皇上成全。】 嘉贵人见弘历望着自己,示意自己说下去,嘉贵人请求道: 【臣妾在族中有一贴身侍女,名为幽兰······】 不等嘉贵人说完,弘历打断道: 【你是想让朕帮你把你的贴身侍女接到紫禁城?】 嘉贵人恭敬道: 【皇上英明。】 弘历质问道: 【既是贴身侍女,当初为何没与你同入圆明园,反而是孤身一人?】 嘉贵人解释道: 【玉氏一族自知金氏曾犯下大错,使得两国离心。故以表诚意,就让臣妾一人前来圆明园侍奉皇上,不再重蹈金氏的老路。但臣妾实在思念故人,她与臣妾一同长大,臣妾……】 还没等说完,嘉贵人的语气便带了哭腔。 弘历思索片刻,呼唤道: 【王钦——】 王钦听见弘历呼唤,一路小跑进来: 【皇上有何吩咐?】 弘历安排道: 【你亲自书信一封,让玉氏将嘉贵人的贴身侍女幽兰送入紫禁城启祥宫等候,不得怠慢。】 王钦一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答应道: 【是,奴才这就去办。】 待王钦离开后,弘历关心道: 【这些日子在圆明园待的可否习惯?】 谁料想嘉贵人却反问道: 【皇上说的是什么时候?皇上来之前还是来之后?】 弘历道: 【全部。】 嘉贵人却一反常态冷冷道: 【臣妾自被送入圆明园,就一直孤身一人。无人陪伴、无人谈心。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存在于世的意义是什么,只知道我只是一个贡女,可有可无的贡女而已。】 忽然她眼神放光,看向皇上: 【可自打皇上与臣妾相遇,臣妾只觉伯牙子期、知心知意。恕臣妾说句大不敬的话,若皇上早点来,臣妾或许会更加幸福快乐。臣妾如今不敢奢求什么,唯愿长久侍奉于皇上左右,不离不弃、白首不离。】 第四十七章 嘉贵人的话让弘历不禁停顿下来,不可置信道: 【朕竟没想到你如此细腻。】 嘉贵人解释道: 【皇上谬赞了,只不过有感而发罢了。】 李玉进殿回禀道: 【皇上,娴妃娘娘来了。】 嘉贵人见此请辞道: 【皇上,那臣妾告退。】 弘历允准。嘉贵人出殿正与娴妃碰面,娴妃寒暄道: 【皇上果真宠爱嘉贵人,时刻不忘让嘉贵人随侍。】 嘉贵人语气态度谦卑非常,缓缓道: 【是嫔妾主动寻皇上请求恩典,皇上心中记挂娴妃娘娘,又岂会叫她人随侍一旁。若让娴妃娘娘误会,还请娴妃娘娘见谅。】 李玉不知是解围还是提醒说道: 【娴妃娘娘,皇上宣您进去呢,可别耽搁了时辰,】 娴妃听此也不再和嘉贵人过多纠缠,径直走入殿中。 嘉贵人望向娴妃离开的背影,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忙上前将她扶起,牵手拉到一旁: 【此刻前来所为何事?】 娴妃道: 【臣妾与皇后、贵妃商议,念皇上公务繁忙、不容耽搁,且臣妾还想回宫为太后尽孝,所以决定于三日后回宫,特来回禀皇上。】 弘历略思片刻,甚觉有理,便答应下来: 【好,日子选的不错。而且你孝心可嘉,值得称赞。】 娴妃问道: 【那太后那边不用派人知会一声嘉贵人之事吗?】 弘历却道: 【恐怕太后早已知道此事。无妨,回宫后妃嫔还要去和太后请安,到时便也认识了。】 娴妃不解,但也不再多问。 她注意到桌上砚台的墨,想着刚刚离开的嘉贵人,内心瞬间升起了满满的醋意。 娴妃嘟着嘴略带吃醋的询问道: 【皇上近几日可都是叫嘉贵人随侍?】 弘历知道娴妃心中不愿,但是他如今是君王,不可能拘泥于情爱。 弘历安抚道: 【朕只是叫她做一些杂事而已,朕与你的情谊是她人极难比肩的。】 娴妃听此也终于放下心来,倚靠在弘历怀里,怀念着年少情谊。 三日过得很快,众妃嫔声势浩荡的回宫,到达紫禁城已是夕阳西下。 嘉贵人随着王钦的指引来到启祥宫。 未入宫门,便看到一位熟悉身影在主院等候: 【幽兰!】 嘉贵人十分惊讶,她没想到皇上的行动竟如此迅速。 王钦笑嘻嘻的解释道: 【皇上顾念嘉主儿您的心意,故让玉氏快马将您的贴身侍女从玉氏接出。如今见到嘉主儿您这幅激动模样,皇上定也十分开心。】 嘉贵人虽开心,但看了一眼身边的王钦,便从袖中拿出一包银两递给他: 【王公公这段时日如此照顾,真是辛苦了。这是一点心意,望王公公不要嫌弃。】 钱财之物谁人不喜谁人不爱,尤其是王钦这种贪财好色之人最为喜爱。 接过了银两,王钦忙奉承道: 【嘉主儿的心意奴才怎敢嫌弃?那奴才就不打扰嘉主儿叙旧了,奴才告退。】 待王钦走后,嘉贵人又向四周的宫人吩咐道: 【你们随我舟车劳顿也是累了,都退下歇息吧。】 【是——】 随即她独自携幽兰进入寝殿。 幽兰解释道: 【王爷收到大清皇帝的书信便快马将我送来,防止主子您有任何不妥。】 【不妥?】 嘉贵人冷笑一声,眼神中收起了往日的不谙世事,竟多了几分狠辣: 【他们要是真在乎我就不会把我送到这里来,就因为我长了跟哲悯皇贵妃一模一样的脸。】 幽兰见主子情绪激动,忙安抚道: 【奴婢也心疼主子。当年金氏作恶,她身边的贞淑也被遣返回到玉氏。若不是贞淑为了活命在临死前说您长得跟哲悯皇贵妃极为相似,您也不会被王爷选中和亲大清。】 嘉贵人恶狠狠道: 【我不会让任何人得偿所愿,我要让那些利用我、欺侮我的人付出代价。】 幽兰看着眼前的主子,眼中满是可怜。 翌日,众妃嫔前往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夸赞道: 【哀家已经听说你们将皇上伺候的很好,有你们侍奉皇上哀家放心。】 皇后道: 【侍奉皇上是嫔妾等的本分。若得皇额娘夸赞,只感受宠若惊。】 贵妃像茉心使了个眼色,茉心便将一件貂皮大氅用托盘端到太后面前。贵妃解释道: 【嫔妾虽在圆明园享受安逸,但心中仍然记挂太后。故想到入秋天气转凉,便命人制作貂皮大氅预备给太后您御寒,望太后您喜欢。】 福伽接过托盘,太后抚摸着这件貂皮大氅,满心满眼喜欢: 【慧贵妃真是孝心可嘉。】 嘉贵人见时机成熟,主动起身行礼: 【嫔妾金氏芷若给太后娘娘请安,恭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太后抬眼打量一番,询问道: 【你就是在圆明园被皇帝册封的玉氏一族的贡女——嘉贵人?】 嘉贵人仍毕恭毕敬: 【太后娘娘耳聪目明,嫔妾能被太后娘娘记住,实在是嫔妾福分。】 太后道: 【还算是个懂规矩的,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待嘉贵人重新入座,太后调侃道: 【你长得的确与逝去的哲悯皇贵妃相似,皇帝是个念旧情的,又如此的懂规矩,怪不得皇帝喜欢。】 嘉贵人道: 【嫔妾能与哲悯皇贵妃有几分相似,那是嫔妾的福分。得皇上的喜欢若是因为这张脸,便得不了长久地恩宠;不如各位姐姐,都是皇上和太后娘娘千挑万选找到的佳人天骄,非嫔妾所能比拟,日后更是长久地恩宠。故而若让嫔妾担得起皇上‘喜欢’二字,实在愧不敢当。】 太后赞赏道: 【玉氏送来的人一个比一个聪慧,而你比她们更多了几分自知之明。】 玫嫔指向一旁的陵容: 【嘉贵人,这是宸嫔。因为宸嫔的四公主生病,她便留在了紫禁城照顾四公主,所以你在圆明园并未见过她。】 嘉贵人恭敬道: 【嫔妾见过宸嫔娘娘。都说我朝素来以孝治天下,如今听了玫嫔姐姐这样说,果真是让嫔妾见识到了。】 第四十八章 陵容听此便知道嘉贵人是个有心思的,但却并未反驳,而是反问道: 【本宫只知儿女照顾父母为孝;晚辈照顾长辈为孝;妻妾照顾老人为孝,却从未听说父母照顾儿女为孝。不知嘉贵人可有自己的见解?】 嘉贵人微微一笑,缓缓解释道: 【孝,乃历朝历代的道德规范。的确如宸嫔姐姐所说,从古至今孝都是晚辈侍奉长辈的表彰。不过依嫔妾愚见,若晚辈心智尚未明晰,长辈照顾晚辈,也可称为孝的一种。我大清尊老爱幼,无论哪一种,都可称得上一种道德规范。您说是吗,宸嫔姐姐?】 陵容并未被她绕进去,反而趁机奉承太后道: 【本宫见皇上平日常前往太后的慈宁宫尽孝,太后也经常挂怀皇上。本宫只是深受感染,有模学样罢了。】 随后又看向太后,太后的眼神充满了赞赏。 太后满面春光,充满了笑意,夸赞陵容道: 【宸嫔虽是因为璟妍才留在紫禁城,但她经常来给哀家尽孝。哀家皆看在眼里,宸嫔,你做得很好。】 这一切似乎都在陵容的预料之中,她起身行礼道: 【嫔妾谢太后娘娘夸赞。侍奉太后本就是后宫妃嫔的本分,嫔妾不过是循规蹈矩罢了。】 娴妃不经意间注意到陵容腰间佩戴的香包,询问道: 【本宫记得宸嫔平日并不研究香料,怎么今日腰间还配带了如此精致的香包?】 陵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解释道: 【只是近日闲来无事,随意缝制一些小玩意罢了。】 陵容将腰间的香包摘下,转向嘉贵人说道: 【既然娴妃娘娘提起,嫔妾倒觉得此物更适合当作嫔妾与嘉贵人的见面礼。嘉贵人倒不要嫌弃姐姐的做工不精才好,倾心——】 倾心接过香包送到嘉贵人面前,幽兰并未轻举妄动,等待自己主子的示下。 嘉贵人推脱道: 【香包虽小,但确是姐姐亲自所做。妹妹何德何能,能接受如此心意。】 陵容抚慰道: 【本宫不擅言辞,只会做些小玩意讨得众位姐妹欢心。而且就连娴妃娘娘都说精致,想必嘉贵人佩戴也是极合适的。妹妹若不接受,怕是让姐姐觉得妹妹嫌礼物太过低贱,不愿接受。】 嘉贵人先是一愣,忙解释道: 【嫔妾怎敢有如此想法,姐姐误会了。幽兰——】 【奴婢在。】 【好生收起来,以后嫔妾定日日佩戴在身。】 嘉贵人十分恭敬,城府极深的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亦被她人摆了一道。 回宫途中,娴妃与海贵人同往。 海贵人道: 【在圆明园竟未发现嘉贵人是个有心思的,说话做事竟如此滴水不漏。表面看谁也没有得罪,但还是将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撇的一干二净还能祸水东引。】 娴妃却并未有太大反应,只是淡淡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后宫之中谁没有一点算计傍身,只要你我保持本心,其余的都不需要去管。】 海贵人想起今日贵妃的言行举止,喃喃道: 【贵妃今日将皇后的风头全部抢了过去,如今二人针锋相对、拉帮结派,我真怕哪一天姐姐也被她们卷了进去。】 娴妃忙停下了脚步,见四下并无她人,悄声道: 【有些事情放在心里便好,说出来被有心之人听去只会牵连自己。况且皇后与贵妃不睦已久,贵妃与你又同在咸福宫,此话若传到贵妃耳里你在咸福宫恐怕也会自身难保。】 海贵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答应下来。 待二人离开,陵容携倾心从廊道后慢慢走了出来,冷笑道: 【贵妃向来是经不起挑拨的,若被她听了这些话······】 倾心不解道: 【海贵人与咱们无冤无仇,还是娴妃的挚友,咱们为何要让贵妃对海贵人下手?】 陵容并未多言,只是道: 【宫中得宠之人太多,少两个总是好的。】 咸福宫。 贵妃满腹怨气,向着身边的茉心诉苦: 【皇后处处要压本宫一头,本宫真是忍够了。】 茉心提醒道: 【皇后乃一国之母,太后和皇上看重也是应该的。况且就连先帝的孝敬宪皇后都是因为谋害皇嗣、干涉朝政才被废黜,咱们一时抓不到皇后的把柄自然只能被压一头。】 贵妃却咽不下这口气: 【本来后宫妃嫔就不多,分宠之人却只增不减。原来只有娴妃和宸嫔分宠,如今却又多了一个嘉贵人。本来皇上来咸福宫的日子就不多,如今怕是连咸福宫的门槛都不会踏进来了。】 茉心赶忙来到贵妃身后按摩安抚道: 【高大人如今治理黄河有功,再者娘娘您还有大阿哥傍身,怎么说皇上也不会冷落于您。但您虽身居高位,但势单力薄。若想与她人分宠恐怕只会难上加难,除非······】 贵妃问道: 【你是想让我拉拢可靠之人?】 茉心奉承道: 【娘娘英明。】 相比于上次的提醒,贵妃这回心中确是有了动摇。 此时双喜进殿回禀道: 【主儿,宸嫔来了。】 贵妃愣了一下,宸嫔来咸福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此次前来目的定然不纯。 贵妃思索一番还是答应道: 【让她进来吧。】 陵容面见贵妃十分恭敬: 【嫔妾给贵妃娘娘问安。】 贵妃随手示意道: 【宸嫔倒是个懂规矩的,起来吧。茉心,赐座——】 贵妃开门见山问道: 【宸嫔今日怎想的来我咸福宫一叙,可是有何要事?】 陵容自然不会蠢到单刀直入,而是寒暄道: 【贵妃娘娘聪慧机敏,怪不得皇上赐您‘慧’字作为封号。而且嫔妾仰慕您已久,多日不见,自然要亲自来向您请安。不过,嫔妾在来的途中听了不少闲话。不过都是无稽之谈,当不得真。】 贵妃本以为陵容是来阿谀奉承的,但听到后面这番话,心中不免好奇: 【什么闲话,是不是关于本宫的?】 陵容却解释道: 【只不过是妃嫔间的闲聊,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听此贵妃更加好奇: 【宸嫔,你今日若不告诉本宫,本宫便治你一个欺妄之罪】 陵容见时机已经成熟,便开始娓娓道来。 第四十九章 陵容见时机已经成熟,将廊道中听到看到之事略似为难模样说出: 【嫔妾回宫途中,见海贵人与娴妃娘娘同在一处。她们二人平日便如胶似漆,嫔妾自然不觉奇怪,便想上前请安。结果意外听见海贵人竟说您与皇后不睦已久,甚至针锋相对。嫔妾听到此已然十分惊讶,没想到海贵人继续口无遮拦,说您……说您……】 陵容象征性的停顿,贵妃本就是个易受挑拨的,此时陵容欲言又止更使贵妃迫不及待: 【她还敢说本宫什么?】 陵容装作不情愿的样子,悄声靠近贵妃耳边,低语道: 【海贵人说您——善妒!】 贵妃眼中已然充满了愤恨,茉心忙安慰道: 【主儿,您别生气。】 随即茉心反问陵容道: 【宸主儿,奴婢知道宸主儿是好意,但您千里迢迢将此等大不敬之语带到咸福宫,恐怕不止是告状吧。】 陵容细细观察了茉心,不由得为这丫头的忠心与聪慧所打动。 贵妃此时也反应过来,质问道: 【茉心说的没错。本宫的确瞧不上娴妃的做作样子,但你如今向本宫告海兰那小贱人的状,恐怕是想挑拨离间,借本宫的手处置了她吧。】 陵容见自己目的被揭穿,并未慌张措辞。反而比刚才多了几分自信与镇定: 【嫔妾自潜邸之事就敬佩高大人与贵妃您。高大人为国为民治理黄河水患,如同千百年前治水的大禹一般三过家门而不入,实属当世的佳话;而贵妃您辅助皇后治理六宫井井有条,即便被奸人排挤,也能应对自如。这是其一——】 【其二,低位嫔妃议论高位嫔妃本就不合六宫规矩,更何况还是贵妃您。公开议论皇上宠妃,乃是大不敬之罪,按后宫宫规掌嘴五十都不为过。】 【其三,海贵人议论您与皇后的关系说轻了是口无遮拦,说重了便是扰乱后妃之心,破坏了皇家颜面。】 陵容说罢还抿了一口手边的茶,只等贵妃作何反应。 虽还未入秋,但已感受凉风阵阵。 贵妃听了陵容的解释,已然完全放下戒心,甚至有些许骄傲自负。 想起陵容来之前茉心所说的话,贵妃也想拉拢陵容。 虽然陵容是宠妃,但自己也不可能长久的独获圣心。有陵容这个助力,好歹能帮自己日后固宠。 贵妃询问道: 【但娴妃是皇上的爱妃,如今又来了一个嘉贵人,本宫只觉得前路漫漫、难以行进。】 陵容一听便知这是贵妃对自己的试探,但还是奉承道: 【嫔妾愿与娘娘一起,同行前路。紫禁城长夜漫漫,嫔妾又怎会让娘娘您独自行远。】 待陵容离开,贵妃望着偏殿方向: 【海兰那个小贱人,真是越发的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茉心安抚道: 【海贵人平常与娴妃亲近些,仗着娴妃的庇佑来请安的日子都能屈指可数。】 贵妃道: 【奈何本宫没有她们二人大不敬的证据,否则定然不会就这么绕过她。】 茉心思索片刻,在贵妃耳边低语几句,贵妃不可置信的与茉心对视: 【这样做不会牵连本宫吗?】 茉心道: 【娘娘放心,此事又不会要了她的性命或伤了她的身,只是让海贵人长点教训罢了。最后无非就是不了了之,由皇上或皇后处置罢了。】 贵妃深觉有理,便将一切事宜都交由茉心去处置。 启祥宫。 嘉贵人仔细嗅着陵容给予的香包,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主子是觉得这个香包有问题?】 幽兰看出端倪,询问道。 嘉贵人将香包递给幽兰,吩咐道: 【这香包你先收着。你去太医院找一个可靠的太医,就说本宫偶感身子不适,想要请脉。】 幽兰答应下来,便忙不迭的赶往太医院。 幽兰经过螽斯门,一个不注意忽然和一男子撞个满怀。幽兰本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太监,嘴中嘟囔着: 【谁呀,偌大的一个螽斯门也能撞上我。】 只听那人身着太医服饰,忙上前抱歉道: 【抱歉抱歉,微臣乃太医院江与彬。因为太医院有诸多杂事需要微臣处理,所以才没注意,请您勿怪。】 幽兰听到“太医”二字,才抬眸打量起眼前人。 发现其面貌俊朗、神采奕奕,虽略显单纯但不失稳重。 【算了算了,我还要去太医院寻太医给我主子看病呢。】 江与彬为表示歉意,忙毛遂自荐道: 【姑姑若不嫌弃,可否让我为您家小主请脉,以表歉意?】 幽兰反问道: 【太医院诸事繁杂,江太医可否得空?】 江与彬忙解释道: 【平常微臣就是在太医院处理一些琐碎事务,虽有华佗之心,但无扁鹊之命。况且刚才确实是微臣有错在先,还请姑姑给微臣一个机会。】 幽兰本就想找一个可信之人日后为嘉贵人办事,如今眼前的江与彬倒是后宫难得的老实人。 幽兰开口答应道: 【行吧,那你随我来。】 幽兰携江与彬入殿参见嘉贵人: 【微臣太医院江与彬给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嘉贵人与幽兰对视一眼,幽兰小心点点头表示可信。 嘉贵人故作虚弱模样,开口道: 【本宫最近卧榻难眠,神思烦扰,不知是何缘故?】 江与彬并未作声,只是默默把着脉像。一刻后,江与彬才收起用具起身回禀道: 【小主过虑了。依微臣看,小主脉象平稳、经象稳健,不像重病之兆。但微臣还是会给小主开几副安神的药方,每日三次服下,不出半月便能好转难眠之象。】 嘉贵人像一旁的幽兰使了个眼色,幽兰心领神会拿出香包: 【奴婢记得主子的不适是佩戴这香包以后,劳烦江太医看一看,这香包是否有不妥之处。】 江与彬双手接过香包,将其打开倒出其中香料,细细嗅闻。 【这些香料分量适中,并无不妥。】 嘉贵人听此神色才稍有缓和。 但江与彬话锋一转提醒道: 【但这些香料极为珍贵,甚至还有一些药材类的香料辅助这些珍贵香料,需要定期更换。】 嘉贵人反问道: 【若不更换会有何杂症?】 江与彬摇摇头,应答道: 【因为香料种类不同,他们损耗的年份也会不同。若不定期更换,就会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反而会可惜了这么精致的香包。】 嘉贵人了解完事情原委,又恢复一开始的和善模样: 【今天真是辛苦江太医,幽兰,好生送江太医出宫。】 江与彬忙制止道: 【不劳烦幽兰姑姑了,微臣告退。】 江与彬十分恭敬的离开,幽兰趁机询问道: 【主子您为何还要留着这个香包,直接处理掉不更省事?】 嘉贵人解释道: 【我已经在所有人面前承诺会日日佩戴,这才过了几日,就不再佩戴,日后若她人追问也不能一直搪塞。】 幽兰又问道: 【那刚才为何不让江太医为咱们处理这个香包,让他为咱们更换香料?】 嘉贵人吩咐道: 【你去仔细调查一下江与彬的家室、背景,和后宫哪位嫔妃常有往来,底细不干净的人不能用。至于这个香包,等给皇后和太后请安再行佩戴,平常就收起来罢。】 幽兰明白自己主子的小心,答应道: 【是,奴婢明白。】 第五十章 乳鸦啼散玉屏空,一枕新凉一扇风。睡起秋声无觅处,满阶梧叶月明中。 翊坤宫。 【如今时节入秋,天高气爽,确实要比以往舒心些许。】 海贵人调侃道。 娴妃手中缝制着苏绣,递给了海贵人: 【以往天气闷热,的确难以静心。你瞧,天气爽利这针法也比前几日好了很多。】 趁此间隙,娴妃无意间注意到海贵人的衣衫还是在圆明园时所穿着的,未曾更换。 娴妃放下刺绣,关怀道: 【如今天气转凉,你也要多置些衣裳才好。别染了风寒,伤了自己的身子。】 海贵人并未应答,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但身旁的叶心已然看不下去。她知道海贵人不想让娴妃担心,但还是决定为自己的主儿诉苦,恳切道: 【娴妃娘娘有所不知。我家主儿本安分守己,但却不得皇上宠爱。而内务府的那帮奴才是惯会拜高踩低的。同在咸福宫,送到贵妃那里的就是上等的好品,送到我们主儿这的就是一些次品或者过季的衣裳……】 不等叶心说完,海贵人忙制止道: 【叶心!】 随后又恢复如初,向娴妃解释道: 【是叶心多话了,请姐姐勿怪。】 娴妃看着眼前的海贵人,满眼的心疼,回忆道: 【当年你刚入咸福宫与贵妃居住,不知你何处得罪了贵妃,贵妃便以红罗炭为由冤枉你。本宫从未忘记这些过往寥寥,只是奈何本宫位分不及贵妃,无法将你接入翊坤宫同住。况且当年皇上已经处置了那些背主的奴才,内务府的人竟还敢如此放肆。】 海贵人忙解释道: 【姐姐误会了。自从金氏之事之后,慧贵妃便极少为难嫔妾,自己在咸福宫也能好过一些。至于内务府,只怪嫔妾不得圣恩。】 娴妃道: 【今已立秋,宫中的衣物碳火是断不能少的。惢心,你带人送一些碳火和衣物送入咸福宫海贵人居所。记住——要让整个后宫都知道本宫亲自扶持海贵人,不让海贵人受一丝委屈,尤其是内务府的那帮奴才。】 惢心面带笑意,答应道: 【是。主儿对待海贵人真是非同一般,真是让奴婢们好生羡慕。】 海贵人却满脸忧愁,询问道: 【若贵妃再拿此事大做文章,嫔妾怕惹得皇上不快。】 娴妃安慰道: 【贵妃曾经诬了你一次,皇上也已厉色处置了一些奴才,也算是给了贵妃一个交代。本宫相信贵妃不会重蹈覆辙,再用如此卑劣之法。】 海贵人这才放下心来,继续与娴妃说笑。 与此同时,三宝进殿回禀道: 【娘娘,海贵人,养心殿的王公公来了。】 海贵人疑惑道: 【这个时候,王钦怎么来了?】 不等娴妃作答,王钦已经径直入殿,恭敬道: 【奴才请娴妃娘娘、海贵人安。】 随即满脸谄媚,略带奸笑道: 【海贵人,你可叫奴才好找。皇上请您往养心殿一趟,走吧——】 娴妃见王钦来者不善,顿感此事有异。她了解海贵人的心性,便开口询问道: 【不知皇上所为何事,竟如此周折寻海贵人?】 王钦却不改其色,应答道: 【娴主儿,皇上圣意谁敢揣测,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海贵人不要误了时辰,惹得皇上不快。】 海贵人知晓圣意不可违背,便准备起身前往。 娴妃思索片刻,吩咐海贵人一旁随侍的叶心: 【你家主儿若有任何问题,及时寻个由头来翊坤宫传话。】 【奴婢明白。】 承乾宫。 倾心入殿来到陵容身旁,陵容见倾心并未多言,即刻心领神会,屏退众人。 倾心悄声道: 【小主,翊坤宫传来消息。海贵人在翊坤宫被王钦带走了,不知何事。养心殿那边说,贵妃也在……】 陵容听此即刻明白了所谓何事冷笑道: 【贵妃真是着急,这就容不下海贵人了。曾经的金氏那么精明,如若如今还存活于世,大概贵妃也会是她手里的一颗棋。】 倾心不解道: 【不知贵妃哪里来的海贵人的把柄,竟如此急不可耐。】 陵容却十分冷静,语气中多了几分寒意: 【想要冤枉一个人是不在乎理由的真假,更何况还是一个无势无宠无权的无关紧要之人。】 陵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倾心搀着陵容起身随着她向外走去。 【一场戏无论台前还是幕后都不会只有寥寥几人,走吧——】 倾心小心提醒道: 【这回贵妃既然能直接到皇上跟前诉苦,说明海贵人这次自身难保。小主又何须去趟这趟浑水,惹得皇上生疑?】 陵容却冷笑道: 【谁说本宫要去帮贵妃?宫中得势之人太多,总要有几个削弱羽翼、难以翱翔。】 养心殿内,贵妃还在那里哭哭啼啼,弘历的表情虽然多了几分不耐烦,但还是看得出有几分愤恨。 海贵人跟随王钦身后,王钦回禀道: 【皇上,海贵人来了。】 海贵人刚欲行礼,却侧目发现贵妃亦在。心中虽有了几分胆怯,但还是强忍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弘历使了个眼色,王钦随即去殿外守候。 此时殿内只有弘历、贵妃以及海贵人三人。但弘历并未让海贵人起身,而是询问道: 【近些日子咸福宫是否只有你与贵妃来往,并未有她人擅入?】 海贵人不知出了何事,也不敢妄议一切。于是思索片刻,回答道: 【回皇上的话——是。】 贵妃语气娇嗔,还语中带着哭腔,转向皇上祈求道: 【皇上,您看臣妾说的什么。臣妾殿外榕树下的巫蛊娃娃一定是海贵人放的,她想用此等妖术谋害臣妾,臣妾请皇上做主,还臣妾一个公道啊!】 海贵人听此顿时感到错愕,她还未反应过来此时此刻所发生何事,就已经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辩驳。 弘历知道宫中除了婉常在,便属海贵人最为安分,平常又极为怕他,自然不太会作出此等奸恶之事。 但如今事已至此,他给了海贵人一次辩驳的机会: 【贵妃向朕诉苦,说今日在殿外偶然发现有人翻动过考榕树的泥土,挖开查看竟发现是一个巫蛊娃娃,上面刺着贵妃的生辰八字以及名姓,你可知情?】 第五十一章 海贵人听此瘫坐在地,她本就懦弱,如今更无法为自己辩驳。 殿内无一人敢发声,弘历的脸色逐渐愈发冷冽。贵妃脸上的得意更加掩饰不住,丝毫不愿给海贵人解释的余地,咄咄道: 【皇上,这下您相信臣妾所言了吧。就连海贵人也承认近段时日并未有她人进入咸福宫,那么除了海贵人还有谁能做到在咸福宫进出自如呢?又有谁能接近正殿的老榕树藏匿此等祸事而不被宫婢疑心?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贵妃的追问如同一把把利剑刺进了海贵人的心里。 她不停张嘴想要说出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秋风扫落叶,萧瑟难掩心。 不知过了多久,海贵人才稍稍缓过心神。弘历已经略有烦躁,本已想发落海贵人,但海贵人似乎想起了什么,解释道: 【臣妾因娴妃娘娘关怀,常去拜访娴妃娘娘。近些日子臣妾也常往翊坤宫走动,整个翊坤宫上下都是可以为臣妾作证的。】 贵妃冷冷打量了一眼跪坐在一一旁的海贵人,不由地哼了一声,轻蔑道: 【六宫内谁不知道你与娴妃的关系极佳。别说整个翊坤宫为你作证,哪怕娴妃亲自来为你作证本宫都觉得不足为信。】 随后又转向弘历,语气中多了几分娇嗔,祈求道: 【皇上。臣妾觉得单凭海贵人是没有那几分胆量敢如此肆意妄为,背后定有她人主使。依臣妾看,翊坤宫定有嫌疑,请皇上明鉴!】 弘历见事情越发不可控制,如今竟牵扯到了娴妃头上,忙制止道: 【贵妃,不可妄言。】 贵妃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李玉前来回禀: 【皇上,皇后娘娘和宸嫔娘娘来了。】 贵妃略带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但想起前些时日陵容来找过自己并说的那些话,便以为陵容是来协助自己扳倒海贵人和娴妃的。 皇上亦微微一怔,但还是吩咐道: 【传。】 陵容携皇后入殿,二人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照例免了二人的礼节,询问道: 【皇后怎么来了?还带着宸嫔。】 皇后面上温婉贤良,今日穿的更是朴素,缓缓解释道: 【回皇上的话。是宸嫔来长春宫寻臣妾,商议后宫节俭之法。我二人皆拿不定主意,想着皇上定有良策,便来养心殿请见皇上。但……】 皇后故意停顿片刻,眼神看向跪在一旁的海贵人。 陵容装作不解,道: 【不知海贵人犯了何事?竟惹得皇上和贵妃娘娘如此动怒。】 见无人解释,叶心护主心切,已不顾君臣主仆之礼,忙说道: 【请皇后娘娘、宸主儿做主。贵妃娘娘在咸福宫老榕树下翻找出一个巫蛊娃娃,便一口咬定是我家主儿所为。如今贵妃还要处置了我家主儿,请皇后娘娘以及宸主儿为我家主儿明辨。若我家主儿有任何错处,奴婢愿承担一切罪责。】 贵妃狠厉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主子说话你也敢插嘴?来人呐,把这个大不敬的奴才拖出去,让她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皇后打断道: 【贵妃,这里是养心殿,不是咸福宫。再者,皇上和本宫还在此,一个奴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一个贵妃直接发落吧。】 贵妃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先是看向皇上,发现弘历眼中已有不满;随即又看向陵容,希望她能为自己辩驳。 但陵容此番来却并未想过为贵妃做任何一件事,反而转向弘历道: 【皇上。海贵人如今身心俱疲,叶心也只是护主心切罢了。若平白在养心殿处置如此一个忠仆,怕不是会对外落了闲话,日后谁又敢做忠仆。依臣妾看,不如先让海贵人入座,待理清事情起因结果,再行发落也不迟。】 弘历这才想起皇后与陵容还站在一旁,忙吩咐道: 【宸嫔所说有理,赐座吧。】 宸嫔扶起海贵人坐到一旁,皇后从容不迫。 贵妃见陵容如此向着海贵人,内心顿感疑惑。但事已至此,她必须在今日扳倒海贵人与娴妃。 陵容询问道: 【这只巫蛊娃娃是在何时何处被翻找出来?】 贵妃不屑道: 【是今日本宫在正殿前老榕树下翻找出来的,有何错处?】 陵容面带笑意,恭敬道: 【错处自然没有。不过据臣妾所知,巫蛊之术兴于后宫源于西汉,从古至今巫蛊之术历来被后宫所禁,即便海贵人恨毒了贵妃为何要用如此诛九族的法子。更何况此等把柄之物理应藏于自己身边,为何要埋在贵妃娘娘殿前的榕树之下,恕臣妾多嘴,海贵人真要如此做反而多此一举。】 贵妃忙反驳道: 【或许这样更加灵验也未可知。】 陵容却更加从容,反问道: 【臣妾斗胆询问贵妃娘娘,不知哪朝哪代巫蛊之术是埋藏在榕树下更加灵验的?而且海贵人是个活生生的主子,即便是派人前往难道不会有人发现或者留意吗?】 贵妃被怼的哑口无言,一时竟乱了说辞。 皇后见此忙向弘历陈情道: 【海贵人历来安守本分、不争不抢,平日除了娴妃外与其他妃嫔极少往来,又何时藏匿祸心?倒是贵妃时常为难海贵人,曾经红罗炭之事皇上难道忘了吗?】 贵妃已与皇后不睦,已经听出二人话中不对,忙起身为自己辩驳: 【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还望皇上明察!】 海贵人解释道: 【臣妾的确与贵妃娘娘常有误会,但是非对错臣妾还是能分清的。臣妾愿以珂里叶特一族起誓,臣妾从未想过也从未做过如此毒术想要谋害贵妃娘娘。请皇上明察!】 弘历被她们吵的心烦意乱,严厉打断道: 【够了。巫蛊之术向来被后宫所不容,朕一定会彻查到底。你们都退下吧,朕自有打算。】 贵妃还想再说些什么,王钦却上前打断道: 【请吧,贵妃娘娘。】 众人皆离开养心殿,皇后刚出养心殿便当着贵妃面向海贵人说道: 【今日之事皇上自有定夺,不过无论结果如何,咸福宫你已然不适合居住。从即日起,你便搬到承乾宫与宸嫔居住吧。】 海贵人略有不可置信,愣了好一会儿忙答应下来。 第五十二章 【宸嫔怕不是疯魔了,怎么如今倒和皇后一起袒护上海兰那个小贱人了?当初不是她与本宫说的信誓旦旦,如今又换了一副面孔,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贵妃思索不得,转向茉心。 茉心低声提醒道: 【巫蛊之术历来被宫中所禁,如今没有借此处置了海贵人只怕善后会难上加难。】 贵妃听此顿时慌了神色,心中越发不安,忙怪罪道: 【当时是你说如此以来海贵人便没了翻身的余地,再加上宸嫔的助力就能彻底让海兰和娴妃陷入万劫不复。怎么现在说上难上加难了?本宫看你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茉心忙下跪认错,急忙解释道: 【奴婢也未想到宸嫔如今倒戈皇后,怕不是宸嫔早就谋算好了,想要借此削弱主儿的地位也未可知啊。】 【宸嫔······宸嫔······】 贵妃反复琢磨,她不停回忆宸嫔的一举一动,眼神中的不可置信已经达到了顶峰: 【她竟有如此心思?贱人,都是贱人!全部都来算计本宫!本宫定然饶不了她们!】 茉心见贵妃动了真火,忙安抚道: 【主儿息怒,如今重中之重是怎么向皇上了结这件事。虽说主儿做的天衣无缝,但皇上那边也不是容易糊弄的。如果皇上真查出来了什么,到时候连累的就不止咱们了,甚至高大人也会被皇上所疑。】 贵妃紧问道: 【那怎么办?】 茉心安排道: 【找人顶罪容易,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却难。不如直接咬死海贵人,大不了整的无头无脑罢了。】 贵妃听此并未犹豫,语气中多了几分不甘: 【不可。本宫越跟她纠缠对本宫越不利,甚至到最后本宫还会遭皇上疑心。不如先了解此事,日后再从长计议。】 茉心见贵妃如此决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应和下来。 长春宫。 素练在一旁侍奉,皇后却得意非常。 【没想到贵妃整了这么一出,却只能草草收场。】 素练极尽嘲讽,皇后亦毫不吝啬: 【本宫自是相信海贵人的。毕竟她是一个见了皇上头都不敢抬的人,又怎敢犯下诛九族的罪孽?贵妃这一回是彻底折在了自己的算计之中。】 素练斟茶完毕,皇后轻抿一唇,笑靥如花。 【只是今日宸主儿突然造访长春宫,似乎早知贵妃心有所想,邀娘娘往养心殿寻皇上商议开源节流之事。若不是故意,那这也太巧了些。】 皇后放下茶盏,思索些许,喃喃道: 【宸嫔自潜邸入宫后确实变得不一样了。不过能让人看得出来的聪明不叫聪明,只是机灵几分罢了。】 素练附和道: 【若日后宸主儿能为娘娘所用,也不失得为一件美事。】 皇后哀怨般叹了一口气,冷冷道: 【宸嫔的聪慧又岂会愿久久屈居于人下,更何况如今又来了一个嘉贵人,日后宫中分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本宫作为皇后,若一味执着于争宠那便还不如一些闺阁小姐。本宫需要做的便是在为皇上分忧的同时不让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有可乘之机。】 素练不禁被皇后的气度所折服,本就是皇后心腹的她如今更加敬服: 【娘娘英明,奴婢敬佩。】 皇后却不屑道: 【不是本宫英明,是她们太过愚蠢。如今贵妃想要草草了结此事怕是不行了,皇上是决不允许有人拿巫蛊之术祸乱后宫的。况且,就算本宫和皇上能容得下她,六宫非议又岂会让她如此恣意妄为?】 素练自然了然皇后心意,答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 毓湖入夜秘密求见弘历,弘历询问道: 【可有思绪?】 毓湖请罪道: 【是奴婢愚昧,请皇上恕罪。】 【无妨,有心布局自然不会让你随意查出。毓湖——】 【奴婢在。】 毓湖恭敬道。 【依你看,此事究竟如何?】 毓湖冷静答道: 【恕奴婢说句不敬的话,海贵人性格软弱,除娴主儿外与宫中其她主子交际甚少,又怎敢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再者,偌大的咸福宫只有贵妃娘娘和海贵人居住,无论发生何事海贵人都会被推上风口浪尖。设计如此之人意图过于明确,今日若不是宸主儿奋力辩驳,恐怕就凭海贵人的口舌实在难以解释,甚至会重蹈娴主儿覆辙。】 弘历默不作声。他心中自然明白这一切不过是贵妃的栽赃嫁祸,只不过碍于如今还得依靠高斌治理水患否则早就处置了她。 稍过半晌,弘历才缓缓开口: 【宸嫔的确是个懂事的。既然此事没有定论,也不好贸然处置此事,待来日在从长计议吧。】 【是。】 不过几日,众妃嫔如往常般给皇后请安。 贵妃因身患寒症且久久不愈,身上比别人多了一件手炉和一张白狐大氅。 皇后假意关怀道: 【如今天色逐渐转寒,贵妃可要注意身子。】 贵妃轻蔑道: 【多谢娘娘关心。不过本宫心里明白,光注意身子有什么用?还得提防一些心怀不轨之人对本宫的谋算。】 说罢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不由得冷哼一声,最后又将目光落到海贵人身上。 海贵人虽自知清白,但面对贵妃那冷冷的眼神仍然不敢直视。 娴妃看出端倪,出言解围道: 【事情尚未有定论,不好说谁对谁错。贵妃娘娘作为众妃之首,更不可随意攀诬她人。】 贵妃听此更加不屑: 【攀诬?本宫可从未指名道姓,娴妃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承认了?本宫看娴妃所说才是真正的攀诬本宫!】 皇后本想说些什么,只听殿外传来一生宣喊: 【皇上驾到——】 皇后忙起身上前迎接,弘历直奔主座落座: 众妃嫔齐声道: 【臣妾等恭迎皇上圣驾,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随手一抬,吩咐道: 【起来吧。毓湖——】 【是。】 【奴婢奉皇上命暗中调查咸福宫巫蛊之术一事,现已查明乃咸福宫一宫女不满贵妃跋扈手段所为,此人如今已经自缢。此事与贵妃、海贵人皆无干系,望各位主儿不必过分担心。】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不言自明。 弘历冷淡看向众人,警示道: 【朕忙于前朝,安于后宫。你们所作所为朕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多管多问,只愿你们好自为之。谁想如今你们竟如此放肆,朕不得不管。这件事就此结束,朕不希望再听到此事的流言蜚语。】 说罢便起身离开,毓湖紧跟其后。 【臣妾等恭送皇上。】 第五十三章 请安完毕,倾心随侍陵容至千鲤池散心。 古道悠悠,午光正好。陵容在此刻惬意非常,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手中的鱼食一粒粒被其扔入水中,池底的鱼儿不停抢夺仅有的食物。 倾心道: 【娘娘。巫蛊可不是小事,皇上难道就如此草草了结?】 陵容反问道: 【那你觉得皇上该如何处置?】 陵容投喂鱼食的速度逐渐减慢,如同猎人一般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倾心怕自己说出犯上的话,忙请罪道: 【奴婢不敢。】 陵容直接把手中仅剩的鱼食一次全部投入池中,转向花园方向走去: 【无妨。这里就你与本宫,你所说所做便是本宫的所作所为。】 倾心见宸嫔如此维护自己,心中不免感动几分,这才低声道: 【依奴婢愚见。此事无论是海贵人藏匿祸心也好,贵妃栽赃嫁祸也罢。皇上至少应有所处置,至少得有个值得让人信服的结果,堵住众人悠悠众口······】 不等倾心说罢,陵容打断道: 【这个结果连你都不信,你觉得六宫妃嫔又有谁会相信?皇上又岂会相信?】 倾心懵然无知,并不太理解陵容所说的: 【那既然皇上都不相信,为何要如此草草了结?】 陵容随手折下一朵带刺的玉兰,倾心见状忙阻止道: 【娘娘不可,小心划伤了手。】 陵容并未在意,只是缓缓解释道: 【宫中的妃嫔就像是这朵带刺的玉兰。美是后宫女子的基本,而刺则是她们的保护。那你说,天底下除了皇上谁又能保护她们呢?】 倾心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讶异的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前朝。】 陵容见倾心说到了根本,也不再弯弯绕绕: 【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就是为了防止前朝后宫纠缠不清、祸乱朝纲。而一旦这朵花上长满了数不清的刺,使得养花人再也握不住它,它的结局只有两个:一根一根拔除它的刺或者直接弃之不顾最后焚烧殆尽。毕竟,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倾心道: 【皇上当真如此忌惮高家吗?】 陵容心中自然明白,相较于前朝的年家,单凭一个高家还不至于让弘历如此忌惮。 弘历忌惮的是前朝后宫纠缠太过,牵一发而动全身。 当初的乌雅氏太后可不比现在的纽祜禄氏干政过多。 【本宫不比从前,如今璟妍越发出落得好,本宫定要为她谋一个好前程。金氏、仪嫔······】 【与其鹬蚌相争,不如坐山观虎斗来得稳妥】 启祥宫。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嘉贵人自然没有忘记弘历的吩咐,只是一直未寻得时机亲近庆贵人。 如今也算相熟已久,也算是摸清了庆贵人的为人。 庆贵人只是一心以为嘉贵人想与自己交好,抿茶笑道: 【妹妹的启祥宫和姐姐的景阳宫都是别人眼里不吉利的地方,如今你肯主动邀我,倒是让姐姐有些不知所措。】 嘉贵人解释道: 【恕妹妹说句不敬先人的话,东西六宫哪个宫没经历过些许是非。若只因为一些流言蜚语伤了姐妹之间的和气,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庆贵人喜欢嘉贵人的处事风格,再加上同为太后心腹的玫嫔不与自己亲近,心中更加依赖嘉贵人几分。 嘉贵人吩咐道: 【幽兰。去让小厨房多准备一份膳食,再派人去景阳宫通报就说嘉贵人留庆贵人在启祥宫用晚膳。】 【是,奴婢即刻去办。】 庆贵人听到嘉贵人如此安排顿感喜出望外。二人平日素无交集,如今嘉贵人待自己如此亲近实属难得。 【姐姐如此叨扰妹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了。】 嘉贵人打趣道: 【蒙姐姐不弃,愿与妹妹同席。若再客套几分,那就真真是嫌弃妹妹了。】 见嘉贵人如此,庆贵人也只好一笑而过。 嘉贵人借机打探道: 【从未听姐姐提起过家世来历,可是有难言之隐?】 庆贵人心中虽然放下戒备,但也不会忘乎所以,只是敷衍道: 【哪里来的什么难言之隐。我的父亲不过是太常寺少卿而已,不算大的官职。家里虽也有姐妹傍身,但皆是庶女而已,不过尔尔。倒是妹妹的身世宫中却无人知晓,若妹妹信得过姐姐,不妨说与姐姐听一听。】 嘉贵人被庆贵人的反客为主搞得愣了一下。见嘉贵人略有犹豫,庆贵人自然以为是嘉贵人不愿多说,随即找补道: 【妹妹若不愿多说,姐姐也不再过问。就当姐姐打趣罢了,妹妹不要多心。】 嘉贵人笑道: 【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自玉氏而来,父母亦在玉氏为官。本就是代玉氏赎清罪孽侍奉皇上,又何来来历一说。况且妹妹极为喜爱大清风土人情,实在后悔未早日来到此地与众姐妹相伴。】 寒暄过后,嘉贵人话锋一转,试探道: 【听说姐姐曾经是被太后引荐至皇上身侧,想必家父与钮祜禄一族渊源不浅。】 庆贵人眼神微微一怔,眼神不自觉的躲闪一旁。这让本就心思敏感的嘉贵人更是察觉出了几分不妥,心中也明白了一些。 但她并未多言,只待庆贵人搪塞道: 【父亲在前朝得力,惹得皇上青睐。姐姐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太后喜爱引荐与皇上,算不得什么渊源。妹妹真要如此说来,实在是折煞姐姐了。】 嘉贵人问出了自己知道的,心中自然豁朗。 看出庆贵人的手足无措,嘉贵人也不再追问下去。为了不让庆贵人疑心,只是说道: 【姐姐相貌出众、机敏聪慧,即便今日皇上暂忘姐姐之姿,日后姐姐亦会扶摇直上。小小贵人之位又岂能困于姐姐多年,来日封妃也指日可待。只是倒是姐姐不要忘了妹妹如今之言,也要多多提拔妹妹为好。】 庆贵人本就是经不住奉承的,如今见嘉贵人如此更加按捺不住笑意,紧笑道: 【妹妹这张嘴真是伶俐,怪不得皇上喜欢。】 二人相视而笑,不言自明。 第五十四章 晚膳完毕,天夜将晚。 庆贵人起身不愿再叨扰:【今日多谢妹妹留膳,来日姐姐定当有所回报。】 嘉贵人顺势轻握庆贵人的双手,语气温柔非常:【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只是略尽绵薄之意,哪里需要什么回报之言?若姐姐执意如此,那便赏脸多往妹妹这启祥宫走动走动。这深宫寂寞,妹妹,怕——】 嘉贵人语气楚楚可怜,即便同为女子庆贵人也不免动容几分。 待庆贵人离开,嘉贵人语气忽然转变,冷冷道:【你们都退下吧,幽兰在这里侍奉就好。】 【是——】 屏退众人,嘉贵人询问道:【江与彬查的如何?是否与后宫有所勾结?】 幽兰如实回禀道:【江与彬在太医院并不受重视,只是一个负责抓药的小太医。但他与皇上身边的李公公以及娴妃宫中的惢心是同乡,三人关系亲密。】 【李公公?是王钦的徒弟李玉吗?】嘉贵人反问道。 【是。据奴婢探查,江与彬和李玉都喜欢娴妃宫中的大宫女惢心。】幽兰眼神阴阴,嘉贵人心中也有所想法。 幽兰自然明白自家主子的想法,但却心感不安:【娴妃与咱们无冤无仇,主子真的要对娴妃下手吗?更何况如今娴妃正得圣恩,怕是难以对付。】 嘉贵人冷哼一声:【宫中女子能称得上仇怨的能有几个,不是照样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吗?为的不过就是“恩宠”二字罢了。恩宠多了就能得到自己和家族想要的,没有恩宠只能苦苦磋磨、老死宫中。】 狡黠月夜挥洒,不偏不倚的射出一道银光落在嘉贵人脸色。但本应美好的画卷如今展现出的只有阴森冷淡。 【而且争恩宠岂是为了我自己,不过是为了玉氏能够善待我的父母罢了。】 幽兰满眼心疼,她从小便跟随自己的主子,主子经历的她亦全部见证,自然理解嘉贵人现在心中的所愿所念。 与此同时,在无人在意的时辰角落福伽引着一名身着黑衣之人小心进入慈宁宫。 【太后,王钦来了。】福伽低声回禀道。 太后早已屏退众人,王钦也缓缓卸下衣装,露出真容。 【奴才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王钦满面的谄媚又有不失礼数的恭敬。 太后缓缓道:【起来吧。哀家让你注意皇上前朝后宫的旨意,可是近日有发现?】 王钦忙应和道:【自然是有,否则岂有脸面深夜叨扰太后。】 【那就快说吧。被别人发现你深夜造访慈宁宫你以为皇上会放过你吗?】 太后语气逐渐不再耐烦,甚至点上了水袋烟聆听王钦的叙述。 王钦语气中逐渐胆寒,心中自然知道对皇上不忠的代价:【回太后的话。皇上最近在前朝对高斌高大人赞赏有加,不时提及想纳高大人入军机处、辅佐朝政。至于后宫,只是在圆明园之时曾屏退众人与嘉贵人独处,至于所为何事奴才们就不得而知了。】 太后停顿片刻,喃喃道:【若如你所说,皇上这是有重用高家之嫌了?】 王钦忙下跪禀明道:【奴才不敢欺瞒太后,更不敢妄自揣测圣意。只求得太后庇佑,让奴才有一安身之所。】 太后见王钦被吓得如此胆颤,心中不免升起嘲讽之意。不过自己的身边也的确需要这种贪生怕死但不择手段的“狗”。 【起来吧,哀家还能吃了你不成?你做的很好,皇上和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人。福伽——】 【是。】福伽从袖中拿出一块黄金递入王钦袖中,王钦心领神会。 王钦忙谢恩道:【奴才谢太后娘娘赏赐。奴才日后定为太后娘娘为马是瞻、尽职尽忠。】 承乾宫。 【果然如娘娘所料,王钦去了慈宁宫深夜会见太后。】 陵容早就察觉出来王钦一心侍多主,若留着日后定是个大祸害。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实质性的发现,今日可算是有了个结果。 【不过就算发现了又怎样,太后要想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谁敢随意阻拦?真要你我插手,只会引火上身。】 倾心却不甘:【难道就这么放过了那个狗奴才不成?这种背主之人实在该杀,而且他还妄图与咱们承乾宫有所关联,实在是留不得。】 【没有关联也已经有关联了。】陵容打断道,【本宫又何尝不知这种狗奴才留不得,太监都是一些没根的东西,万一把咱们牵扯进去就不好了。只是就算要除,也不能借咱们的手,容本宫再想想。】 倾心听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答应下来。 时节渐寒,贵妃身患寒症自然甚少离开咸福宫。再加上巫蛊之事皇上草草了结,原本众人奉承的咸福宫如今也门可罗雀。 贵妃心中本就为没有扳倒海贵人和娴妃窝着一团火气,此事双喜进殿禀报,但略带犹豫。 贵妃看出不妥,不耐烦的问道:【怎么了?磨磨唧唧的再不说本宫就把你拖出去挂在咸福宫门头。】 双喜自然明白主子是在吓唬他,但最终还是说道:【主儿,宸嫔来了。】 【宸嫔?她还敢来?!】 贵妃本就气恼宸嫔背叛自己,自然不愿相见。但茉心看出端倪,提醒道:【主儿心中怨恼宸嫔,宸嫔心中自然明白。既然明知她别有目的不如招进来听听,就当看个笑话,反正是不信的。】 贵妃思索半晌心中也觉有半分道理,便对双喜说道:【告诉宸嫔本宫刚刚休憩片刻,如今正梳妆,让她在殿外侯着吧。】 【是。】 双喜出了大殿来到陵容面前身子骨一下子直了起来,眼神中也没了怯懦:【贵妃娘娘说了,如今正在梳妆不便见客,若宸主儿愿意就在殿外稍等片刻,待贵妃娘娘可以见客了奴才自然会来寻娘娘。】 倾心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陵容拦了下来:【双喜公公是贵妃娘娘的心腹,所言所行皆代表贵妃娘娘。本宫只是一小小嫔位,又岂敢违背贵妃娘娘心意。本宫就在这里等待,不耽误双喜公公的功夫。】 第五十五章 不过多时,贵妃便让双喜带陵容入殿。 寒风阵阵,陵容早已手冻的通红。贵妃见陵容如此,心中不免暗讽几分。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陵容虽明知贵妃是故意刁难,但礼数周全不曾忘却。 贵妃并未直接让陵容起身,而是讽刺道:【宸嫔倒是个懂规矩的,怪不得招皇上皇后喜欢。】 陵容面不改色,语气平稳道:【能得皇上皇后喜欢是嫔妾的福分,嫔妾不敢索求。不过绕树三匝只为有枝可依,还望贵妃娘娘成全。】 贵妃听此更加不屑,冷哼道:【成全?本宫当初就是信了你的花言巧语才落得现在这副狼狈模样,你还敢踏入咸福宫半步?!】 陵容早就料到贵妃会因此事刁难自己,早已想好说辞:【嫔妾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消除贵妃娘娘与嫔妾之间的嫌隙。海贵人之事并非嫔妾谋算贵妃娘娘,当日是皇后主动宣嫔妾入长春宫商讨开源节流之事,后素练匆匆向皇后回禀养心殿出了事由才携嫔妾前往。】 贵妃心中疑惑,打断道:【那你完全可以不管不顾,又为何要为海贵人开脱?】 陵容继续解释道:【皇后之所以携嫔妾前往不就是为了试探嫔妾的心思吗?若嫔妾向着娘娘您或不管不顾定会使得皇后疑心,那嫔妾又如何为贵妃娘娘试探长春宫的心意呢?】 贵妃定然比不过陵容能言善辩,故而不再言语。只是冷冷望着陵容,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与猜忌。 陵容见此主动捅破了二人的嫌隙,淡淡道:【嫔妾自知难以再获贵妃娘娘信任,嫔妾无以明辨。只是李玉最近甚少入后宫宣读皇上圣意,臣妾深感不安。只怕和贵妃娘娘生了嫌隙才来此明辨,望娘娘恕罪。】 贵妃听腻了陵容的可怜之语,心中实在嫌弃,驱赶道:【好了,叽叽喳喳抄的本宫都要得头风了。你回去吧,本宫自有打算。】 陵容见目的已成,也不再多言。行了礼便退下了。 廊道外,倾心搀着陵容不解道:【娘娘,为何不向贵妃严明王钦之事,反而要说这些阿谀奉承之言。奴婢愚钝,实在不明白。】 陵容道:【你的确愚钝。贵妃已经对本宫有了提防的心思,自然无法明说。但本宫已经有所暗示,只相信她身边的聪明人能够理解本宫的弦外之音。】 倾心仍是不解,不过也不再追问。反而低声说道:【主子,阿箬说最近娴妃常常避开承乾宫的人召海贵人闲聊,是否要有所打算。】 陵容知道娴妃不信任自己,但也清楚娴妃的几两能耐,不屑道:【不必搭理。本宫自认无愧于海贵人,即便是皇上召见本宫也毫无惧色。】 随后吩咐倾心道:【告诉阿箬,她的好日子要来了。】 倾心心领神会,答应道:【是。】 咸福宫内,贵妃满心满眼瞧不上陵容,嘲讽道:【虚伪。也不知道皇上到底喜欢她些什么?】 茉心安抚道:【主儿息怒。您再不喜宸嫔也别气着了您的身子,咱们还得为将来打算。不过只是有一样,平日入后宫宣旨的都是王钦一个人,今儿宸嫔怎么就提了李玉一个呢?】 贵妃并未往深处细思,只是说道:【一句话而已,想那么多做什么?或许只是一时口误,忘记了也说不定。】 茉心反问道:【您平日向她人介绍自己的侍俾会从最次的开始介绍吗?】 这一句话让固废心中有了疑虑,喃喃道:【宸嫔最得皇上宠爱,平日侍寝皆是承乾宫和翊坤宫,宣旨最多的亦是承乾宫和翊坤宫。王钦那么趋炎附势的一个奴才,会将如此差事交给李玉?若平日都是李玉去宣旨,王钦又去了哪里?】 茉心不再多言,只留贵妃细思。见贵妃迟迟不语,茉心说道: 【王钦平日表面为皇后办事,暗地里也不少为咱们提供消息。如今看来他是动了别的心思,傍上了更好的靠山。】 贵妃不可置信的看着茉心,问道: 【听宸嫔的意思她应是不知此事。不过后宫之中除了皇后、本宫以及宸嫔之外,又有谁能收拢王钦这样的皇上的身边人呢?难道是······】 【嘉贵人?!】 想到此处贵妃的不安越发强烈,她实在接受不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全部背叛自己,更接受不了有更多的妃嫔来抢夺自己的宠爱。自己谋划良多,决不能废于此刻。 不过贵妃也不是傻子,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吩咐道:【茉心,你亲自去调查王钦的动向,看看他这段日子去了哪里。这种背主的奴才,不留也罢。】 【是。】茉心答应下来。 翊坤宫。 春光正好,娴妃如往常般悄声邀海贵人来翊坤宫闲聊。 【姐姐,其实你我二人见面不必如此避着宸嫔娘娘,她是个极好的人,不像贵妃一般。】 海贵人近几日与陵容相处,自然心中有所评判。但娴妃仍是不放心:【本宫是怕宸嫔如贵妃般多心。不过既然你这般说,那日后不再避着就是了。】 海贵人笑道:【宸嫔虽然不如姐姐与我亲近,但待我也是极好的。宸嫔命人将承乾宫的西偏殿打扫出来予我居住,还让内务府补上了原来的空缺。已经是尽心尽责了。】 叶心亦夸赞道:【宸主儿待我家主儿如亲姊妹一般。无论吃穿用度都跟宸主儿别无二致,就连皇上的赏赐宸主儿也毫不吝啬会分上上品给我家主儿。奴婢看了都十分感动。】 海贵人道:【宸嫔与我无亲无故,平日也非交好。可如今自打我搬进了承乾宫后,对我算得上尽心尽责。原来以为宸嫔是个性子冷淡的人,没想到竟也有这样好的一面。】 娴妃听到海贵人如此评价,心中放心不少,提醒道: 【常言道:日久见人心。宸嫔作为承乾宫主位,对你上心也是应该的。留一些心思,明白吗?】 海贵人自然明白娴妃的心思,答应道:【姐姐我明白,放心。】 第五十六章 慈宁宫内,太后手卷《孟子》,细细读着什么。福伽缓步入殿,说道:【太后,一切都安排好了。】 太后合上古书,由福伽馋着起身:【希望她不要辜负了哀家的一片苦心。】 福伽道:【纳兰永寿教女有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才女佳人。皇上怜香惜玉,定会喜欢。】 太后混迹后宫多年,岂会不知当世闺阁小姐是何模样?反问道:【真无一点瑕疵?】 福伽无奈道:【只是时常痴痴望着皇上的画像、吟诵皇上的佳作,更有甚时废寝忘食,实在痴情。】 太后自然知道后宫动情的下场,但除了纳兰永寿之女以外也实在找不出究竟还有谁的女儿能够博得皇上心动。 【痴情也好。常言道:日久见人心,皇上或许真有一天会被她的痴情所打动。】 不知是真的如此还是想起了什么,太后竟如讽刺般的笑出声来。 福伽问道:【可她如此深爱皇上,会不会阳奉阴违、忘却太后您对她的恩情。】 太后未尝没有这样的顾虑,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没有什么:【纳兰氏若没有哀家纽祜禄氏在前朝的进言,如今还只是一个在朝堂上名不见经传的小官罢了。即便她不愿为哀家做事哀家也不勉强。无论如何,前朝、后宫,总有一个能帮的上哀家的。】 福伽附和道:【太后英明。】 不过几日,太后举行合宫欢宴。便邀皇亲国戚以及后宫妃嫔,弘历亦在其中。 众人已至:【臣妾等给皇上、太后娘娘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太后笑道:【都起来吧。今日是家宴,不必多礼。】 众妃嫔入座,皇后起身恭敬道:【回皇上、太后,昨日受太后恩赐,今日众姐妹都亲自包了饺子给皇上、太后娘娘品尝,以表心意。】 太后笑道:【皇后有心了。】 忽而娴妃转向弘历道:【皇上太后,臣妾并未学会包饺子。故而准备了一坛玫瑰醋,以表心意。望皇上太后不要嫌弃。】 弘历微微一怔,但为了不让娴妃太难堪,便安慰道:【虽然你的玫瑰醋不是这里众多佳肴中最美味的,但却是最必不可少的。娴妃,你做得很好。】 贵妃冷笑道:【偏偏你最特殊,怎么就你不会包饺子?你们翊坤宫就找不出一个会包饺子的人了吗?】 娴妃解释道:【既然是家宴,便要亲手做的才算心意。若假托他人之手献给皇上太后,即便再美味也只是面上功夫、心意不纯。】 贵妃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茉心按了下来。茉心悄声道:【主儿,今日不宜大动肝火,请主儿息怒。】 贵妃终究冷静下来,不过眼神仍是狠厉盯着娴妃。娴妃只作忽视,不再多言。 陵容起身道:【即逢新岁,臣妾恭祝皇上太后福如东海、长乐无极。】 其余妃嫔亦起身附议:【臣妾等恭祝皇上太后福如东海、长乐无极——】 【好——好啊,都是懂事的。福伽,把哀家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逐一赏赐下去吧。】 太后准备的礼物自然是上上荣宠,众人行礼道:【臣妾谢过太后娘娘。】 太后转向弘历,笑道:【哀家也给你准备了礼物,福伽——】 弘历还未反应过来,福伽双手一拍舞乐声起。弘历眼神转圜,自然明白了太后的意图。 不多时,以一位以团扇遮面的妙龄女子缓步登殿翩翩起舞。 那舞姿如敦煌壁画的飞天一般让人如痴如醉。即便皇上明知是太后的手笔,也不自觉的沉醉其中。 一曲舞毕,皇上不自觉的鼓起掌来。待他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然失了态。 太后见此笑到:【皇上可还满意?】 弘历表面应承道:【皇额娘亲自挑选自然是好的。】 太后听出了弘历话中有话,但只能装聋作哑:【意欢,把团扇拿下来让皇上一睹你的真容。】 【是。】 那位名叫意欢的女子缓缓拿下团扇,一副端庄清秀的面容逐渐浮现在众人眼前。 即便是陵容也不自觉的为其赞叹:【天下竟真有如此佳人?】 贵妃虽也被其美貌吸引,但仍冷冷嘲讽道:【虚张声势。】 意欢声音娟娟,婉婉道:【侍郎纳兰永寿之女叶赫那拉·意欢拜见皇上太后,恭祝皇上太后万福金安。】 不知为何,大殿忽而死一般的沉寂下来。 嘉贵人刚喝下去的酒差点被呛了出来,不可置信道:【叶赫那拉氏?!臣妾虽身处玉氏多年,也曾听闻叶赫那拉氏曾对爱新觉罗氏施以诅咒:叶赫那拉氏只要还剩一个女子就要灭了爱新觉罗氏。怎么如今……】 话在嘴边嘉贵人却不敢说出口,毕竟意欢是太后举荐的佳人。 太后语气逐渐冰冷:【天底下哪有什么诅咒,不过只是惑乱人心罢了。你说是吧,嘉贵人——】 嘉贵人不敢再说什么,请罪道:【是臣妾的疏忽,请太后恕罪。】 太后起身道:【好了,哀家乏了。今日各位吃的尽兴、玩的尽兴,哀家也很尽兴。皇帝,这份礼物哀家已经带到,至于如何处置便是你的事情,哀家不再过问。不过有一点,哀家希望皇帝你不要拂了哀家的一片心意。】 说罢,便由福伽搀着离开大殿。 弘历起身道:【儿臣恭送皇额娘。】 众人亦起身行礼道:【臣妾等恭送太后娘娘。】 待太后离开,众人再次入座。 弘历见此也别无他法,毕竟这里不只有后宫妃嫔更有皇亲国戚。 自己也并不想背负一个不孝的流言。 思索片刻,吩咐道:【叶赫那拉·意欢,性谨心惠,着晋为贵人,赐封号为“舒”,居储秀宫。】 贵妃听此忙道:【皇上,这刚刚入宫便获封贵人,怕是不合规矩吧。】 皇上却并不在意:【舒贵人得朕与太后欢心,一个贵人之位又有何不可?难不成贵妃有更好的想法不成?】 贵妃听此语气不再强硬:【臣妾不敢。】 舒贵人谢恩道:【臣妾多谢皇上。】 第五十七章 晚宴毕,尽欢散。 倾心搀着陵容向承乾宫方向走去,本想邀着玫嫔,但玫嫔借故推脱自行离开。 陵容细细回忆着合宫欢宴上舒贵人看向弘历的眼神,似乎倾心许久。 陵容道:【你可知纳兰氏是个什么背景?】 倾心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只听说纳兰一家才气华盛,乃当世文豪之家。至于什么背景,奴婢不敢妄言。是否需要奴婢去打探一番?】 陵容道:【此事就此作罢。那舒贵人是太后亲自举荐,若日后被太后得知,本宫又如何自处?况且舒贵人看着也不像个惹是生非的,如果深查对谁都不是好事。】 倾心受教,再次不言。 陵容问道:【妍儿最近怎样?可有何不足之处?】 倾心道:【四公主最近很好,经常同四阿哥一齐玩耍,二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陵容这才放下心来,吩咐道:【你明日亲自去嘱托璟妍,让其自翌日起每日辰时来向本宫请安,本宫要教她读书习字。】 倾心不解问道:【娘娘何必累着自己。若要让四公主才德兼备,可以去尚书房请那些大儒亲自辅导,为何还要如此费心劳神?】 陵容冷冷道:【尚书房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儒都是一些老顽固,与其如此,不如本宫亲自教授。日后皇上有了吩咐,再让璟妍前去学习也不迟。】 倾心道:【可四公主年纪尚小,日常晨昏定省都难以维持,这每日辰时就要起早读书,会不会……】 不等倾心说完,陵容便打断道:【不会。本宫的女儿如果连这点苦都受不了,那还不如再去寻一个能为她娇生惯养的母亲。当初……】 陵容话至嘴边,回忆起当初就是因为没有真才实学才被先帝当鸟一样把玩,只会对自己踩高捧低,只会厌弃自己。 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下一个自己。 【娘娘,娘娘……】 倾心不停呼唤陵容,陵容这才反应过来。 【娘娘你怎么了?需不需宣太医?】倾心心切,生怕自己小主有了什么问题。 【无妨,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倾心这才放下心来,安慰道: 【娘娘不必忧心。过去之事如同云烟消散,若放在心里耿耿于怀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陵容笑道:【你这张小嘴啊——伶俐。】 陵容长舒了一口气,往昔之事已成过往云烟,的确不适追忆。随即吩咐道:【璟妍之事就如此定夺,她若不愿,就让她亲自来找本宫。】 倾心答应道:【是。】 承乾宫。 陵容见夜色已深,已准备休息。忽然一个小太监前来禀报:【回娘娘,玫嫔娘娘来了。】 【玫嫔?】陵容十分诧异,以往玫嫔的心性自不会漏夜前来,除非······ 不等陵容细思,玫嫔已然走了进来,身着的服饰也从原来的白衣换为了今夜的黑装。 【天黑难行,玫嫔妹妹若要前来大可派人传唤一声,姐姐过去便罢。何必亲自前来,一路小心。】 玫嫔假笑道:【姐姐多虑了。妹妹只是深夜难以入睡,永和宫寂寞,特地来陪姐姐叙叙旧。】 陵容心领神会,吩咐道:【倾心,带他们都下去。】 【是。】倾心带着随侍的人离开,临了还将门窗尽数关上。 【姐姐果真明白妹妹。】玫嫔笑道。 陵容解释道:【若是真与本宫叙旧,又何必穿这么不惹眼的衣裳,生怕她人发现似的。】 玫嫔无奈,缓缓道:【姐姐聪慧,妹妹所不能及。照理说,这种事情本应来日再与姐姐诉说也不迟,只是宫中变故太多,怕有了莫测,只好深夜叨扰,望姐姐勿怪。】 陵容心中明白了三四分,猜测道:【妹妹如此委婉,怕是为了舒贵人一事。】 玫嫔先是一怔,后缓缓道出:【正是。本宫回到永和宫后便派人打听舒贵人的身世,发现她是侍郎纳兰永寿之女。】 【侍郎?品级倒也不算太高,太后怎的看上了纳兰家?】陵容不解。 玫嫔道:【这便是了。只因纳兰一族如今依附的是朝中的军机大臣讷亲,而讷亲是太后的族亲。】 【你是说,太后有意栽培纳兰一族?】 【不仅是有意栽培,这种明面上的棋子皇上不可能看不出来,太后这是想借纳兰氏一族不停试探皇上的底线。】 玫嫔有意停顿,话锋一转,说到了舒贵人身上:【但舒贵人好像是故意依附太后,不过不是为了家族荣耀,而是皇上的青睐。】 【为何?】 【舒贵人的宫中藏存了许多皇上的画像和诗集,今日一入宫便迫不及待的摆放出来,满心满眼痴情。】 陵容恍然大悟,喃喃道:【太后想要借纳兰氏的手试探皇上的态度;纳兰氏因为想要依附太后延续家族荣耀;而纳兰意欢却是为了皇上的恩宠才选择入宫。】 玫嫔道:【不过这样的痴情人儿能为太后安心做事吗?】 陵容冷冷道:【太后只有你和庆贵人两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但庆贵人终究是个蠢笨的,岂会顺心如意?不如再寻个拿得住皇上的,即便是为在前朝寻个支撑也是够用的了。】 说罢,陵容缓缓起身,望着空中残月:【意欢,意欢······亦难欢,痴情的人在这深宫里总是活不长的。】 玫嫔继续道:【今夜皇上翻了舒贵人的牌子,姐姐怎么看?】 陵容不屑道:【即便新花是厌恶的人赠与,总会忍不住的闻一闻。不过是看这朵花何时盛放、何时凋谢罢了。你不也说了,这种明面上的棋子皇上也会看的出来,总会有所提防,不会喜爱太长时间的。】 玫嫔道:【宫中女人太多,皇上的恩宠才是最难得的。】 【皇上的的恩宠才是最不重要的。】 【什么?】 【争宠只是一种手段。本宫之所以争宠从不是为了皇上还是某个人,而是为了不再受人欺压、再过那种踩高捧低的日子。】 【本宫,哀家。】 第五十八章 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功力。 将入年关,各宫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陵容见天光正好,便邀玫嫔携永珹往承乾宫玩耍,也好陪陪璟妍,抚了她内心寂寥之情。 璟妍与永珹在雪地中肆意奔跑,玫嫔笑道:【自永珹出生,如今也有了六年的光景。当初,若没有你的细心,恐怕我便再没了这个福气。】 陵容感慨道:【当年金氏作恶多端,她也算是自作自受。倒也不是本宫细心,也是你机敏聪慧,否则即便是神仙菩萨来了也救不了你。】 【可原来的金氏去了,如今不又来了一个嘉贵人吗?她的心思可不在原来的金氏之下?】 玫嫔喃喃细语,陵容心中又何尝不明白这个嘉贵人的厉害。不过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毕竟宫中风云变幻,保不齐哪一天自己会被如今的嘉贵人踩在脚底。 忽然陵容感受到一种目光注视着自己,她转头望去,竟与海贵人对视无言。 【海贵人,你在那里作什么?可否给姐姐一个脸,陪姐姐赏这残雪呢?】 玫嫔循声望去,也注意到了站在偏殿外的海贵人。陵容盛情邀请,海贵人自然难以推脱。 海贵人小心翼翼的走向二人,陵容主动上前迎接海贵人,玫嫔见此也跟了上去。 【年关将至,妹妹东西可还准备的齐全?】陵容关心道。 海贵人道:【宸嫔姐姐放心,自打嫔妾入了承乾宫,内务府便再没亏待过嫔妾,所用物品一应俱全。】 陵容道:【内务府那帮狗奴才向来是拜高踩低的,若你还留在咸福宫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要持续多久,姐姐细细想来真真是心疼妹妹。】 海贵人默默低着头,心中虽无比感动但却因心性难以表达。 陵容缓声道:【妹妹与娴妃娘娘关系如此要好,想必为了救妹妹于水火肯定下了不少功夫。只是贵妃在后宫位高权倾,即便娴妃娘娘有心也无能为力。】 冬风微寒,轻轻拍打在海贵人的脸上。她眼含热泪,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陵容细心至极,又岂会看不出海贵人的心思。 玫嫔注意到陵容的眼神,心领神会随即道:【海兰姐姐,您是在潜邸便跟着伺候皇上的,六宫众人皆知您为何如此惧怕皇上。不过流水已逝难再回,不要让当下成为过去,不要让日后成为今日。嫔妾叫您一声姐姐,是尊敬、更是同情。如若仍不争不抢,日后娴妃娘娘再遭奸人陷害,您又能如何保护您的姐姐呢?】 海贵人心中似有动摇,刚想张口说些什么,陵容便招手道:【永珹、璟妍,来向海娘娘请安。】 二人听到呼唤,在嬷嬷的带领下忙不迭的跑过来,齐声道:【儿臣给海娘娘请安,海娘娘万福金安。】 海贵人看着面前的两个可人,眼神难掩宠溺之色:【真乖,你们要听你们额娘的话,日后为你们皇阿玛分忧。】 二人用着稚嫩的童声答应道:【儿臣明白了。】 说罢,二人又去一旁玩耍,海贵人望着满眼疼爱。心中的心思不免动摇了几分,的确,玫嫔和陵容的话很难不惹人心动。 海贵人回忆当年自己被一朝幸宠,才得了一个侍妾的名分。其余妃嫔皆冷嘲热讽、处处针对。唯独娴妃在她最难以忍受的时光中给予唯一的温暖。即便娴妃极少为她谋划,她也毫不在意。 启祥宫内不同于其它六宫的张灯结彩,而是依照玉氏的习俗多了几分异域风情。嘉贵人身着玉氏服饰,在残雪之中舞动翩翩。 她毫不畏惧寒冷,甚至想与这漂泊大雪融为一体。此刻的她,已然将自己全部托付与这冰冷刺骨的紫禁城。 幽兰独自来到养心殿,李玉在殿外当值。 【幽兰姑姑怎么来了,可是嘉主儿有什么吩咐?】 幽兰恭敬道:【李玉公公哪里的话。既然来到了皇上跟前,岂有吩咐不吩咐的道理。】 李玉忽然怔在原地,一时晃了神。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失了礼仪,紧忙道:【是奴才疏忽了。幽兰姑姑是来寻皇上的吧,奴才进去通传一声,请姑姑稍等片刻。】 幽兰笑道:【麻烦李公公了。】 养心殿内,王钦在弘历一旁服侍着,李玉前来回禀道:【皇上,嘉贵人身边的幽兰姑姑来了。】 弘历见惯了这些把戏,随口道:【现在正值晚膳,不如就去启祥宫吧。】 王钦忙答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弘历眼神狠厉,抬头冷冷望着王钦:【朕说是要带你去了吗?什么时候你也敢作朕的打算了。】 王钦见态势不对,忙跪下掌嘴道:【是奴才多嘴,是奴才有罪······】 弘历转头吩咐道:【李玉,你随朕去。】 李玉答应道:【是。奴才遵旨。】 待二人离开,刚刚还唯唯诺诺的王钦转身换了一幅样子,从容不迫的站了起来。细细观察四周,见四下无人,竟偷翻起桌案上的奏折默默记录。 可毓湖却早已隐在一侧,细细查看着王钦的行踪,似乎早已提防。 雪无色,才绝色。 弘历刚入启祥宫宫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翩翩起舞的嘉贵人。 自古以来,君王爱江山、亦爱美人。 弘历缓缓走向嘉贵人,而嘉贵人舞步诡谲,一次又一次与弘历似触非触,挑动弘历的心弦。 弘历在她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两个人——慧娴皇贵妃和曾经的金氏。 这两个女人,他曾经都爱过。抛开过往,他心中极为愿意将亏欠她二人的宠爱全部加到如今的嘉贵人身上。 就在一瞬之间,嘉贵人不自觉的倒在弘历身上,妩媚的嘴唇微动:【皇上,臣妾冷。】 弘历随即将嘉贵人抱起,精致向暖阁走去:【朕在,不怕。】 李玉与幽兰识趣的带走了身边的所有随侍宫人,在门外等候。 翌日,六宫皆得了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嘉贵人性谨恭顺、贤淑懿德、深得朕心。着晋为嘉嫔,钦此——】 第五十九章 储秀宫寒风萧瑟,白雪落尽了白茫茫的宫墙。 舒贵人伴着烛光坐在案牍一侧,手中轻握弘历的诗书,眼中含情脉脉,看的如痴如醉。 侍奉一旁的彩月是她从府里带来的贴身侍俾,从小长到大的情分,二人如姐妹一般。 彩月自小跟随在舒贵人身旁,见自己的主儿这般心中不免心疼:【主儿,皇上除了太后举荐那晚,便再未踏入咱们这储秀宫半步,您还如此惦记着皇上,奴婢看着也实在心疼。】 舒贵人眼神始终未离开这诗书半步,为弘历解释道:【皇上乃一国之君、真龙天子,咱们能入宫已属天大的福分。况且我是由太后亲自举荐,皇上少来储秀宫也实属常理。】 彩月只是府里的一个丫鬟,她并不懂自家主子的心意是怎样的。但她知道舒贵人对皇上的心意是天地可鉴、情真意切的,只是皇上对自家的主子莫名的冷淡。 此时一个小太监进来通报:【贵人,嘉嫔娘娘来了。】 不等舒贵人犹豫,嘉嫔便在幽兰的陪同下径直走了进来:【妹妹宫中属实比姐姐的启祥宫暖和许多,姐姐贸然前来不会打扰妹妹的雅兴吧。】 舒贵人并未多言,强挤出一丝微笑,起身淡淡道:【嫔妾请嘉嫔娘娘安。】 嘉嫔紧将人扶起,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妹妹何必在意如此多的规矩?今就你我二人,只叙姐妹之情,不谈这些可有可无的虚礼。】 说罢,二人并坐同榻。 舒贵人十分不屑嘉嫔晋升的手段,只觉她惺惺作态,只会一些下三滥的把戏,便不愿搭理。 嘉嫔主动道:【妹妹入宫不久,又得皇上太后青睐,实属难得。姐姐亦入宫日短,但对后宫之事还算了解。妹妹若不嫌弃,日后你我姐妹相称、相互照料。不求别的,但只求一个安心。】 舒贵人并未直视于她,只是品着手中的茶冷冷道:【嘉嫔姐姐盛情,嫔妾怎敢忘却。只不过我没有嘉嫔姐姐您的好手段,怕是无法与姐姐相互照料。】 嘉嫔见舒贵人如此态度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也少了几分刚刚的和善:【舒贵人的意思是本宫的嫔位来历不端吗?】 舒贵人道:【后宫妃嫔位份皆是皇上所赐,岂有来历不端一说?嘉嫔可别因为一时情急失了分寸。】 嘉嫔自知说错了话,但很快恢复了常态,缓缓道:【是姐姐的不是。既然妹妹不待见姐姐,姐姐也不多叨扰了。不过这回姐姐来只是为了关心一下妹妹,既然如此,姐姐就再提醒妹妹一句话——一位之差便能要了的一切,望妹妹小心。】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储秀宫。 一旁的彩月被吓得已经乱了分寸,忙问道:【主儿为何要得罪嘉嫔娘娘。本来您在后宫就寸步难行,如今嘉嫔的话不就摆明了……】 话到嘴边彩月又吞了回去,可舒贵人却毫不在意: 【摆明了威胁对吗?我就是瞧不上她这样的人,虚伪至极。我倒要看看,这紫禁城到底是皇上太后说了算,还是她金芷若说了算。】 咸福宫内,贵妃失宠已经有些时日。小半年弘历都未曾踏入咸福宫的宫门,贵妃内心早已孤寂万分。 贵妃向一旁的茉心询问道:【皇上是不是再也不会来看望本宫了?皇上会不会厌弃本宫了?】 还不等茉心回答,贵妃便说道: 【不,不会的。皇上是喜欢本宫的,皇上一定不会厌弃本宫。皇上最爱本宫弹琵琶了,对,琵琶。茉心,你去把本宫的琵琶拿来,皇上听到本宫的曲音说不定就回心转意了。】 茉心见自己的主子略有疯魔,忙下跪安慰道:【主儿,主儿!您冷静一点。皇上一定会来的,咱们也肯定能重新得皇上宠爱的。】 贵妃语气略带哭腔,冷笑道:【宠爱?皇上如今连咸福宫的宫门都未曾踏入,又岂会有办法再得皇上圣心?】 茉心低声道:【如今宫中您已无人可信,不如放手一搏。】 贵妃眼神转和,视线也转向茉心,问道:【什么意思?】 茉心解释道:【年关将至。皇上太后定会举办合宫欢宴邀皇亲国戚六宫妃嫔举国同庆。按往年传统,六宫妃嫔可以为皇上演艺助兴。主儿的琵琶曲可是一绝,皇上当年对主儿宠爱不就曾夸赞过主儿的琵琶曲拨人心弦嘛。】 贵妃茅塞顿开,但转念一想宫中除自己以外,还有一个贱人也会琵琶,心中难免不快:【你怕不是忘了,玫嫔那个小贱人也是通过琵琶曲与皇上相熟相知的。】 茉心问道:【主儿是怕那时玫嫔用琵琶曲争宠,坏了皇上与主儿的情谊?】 贵妃并未说话,但茉心早已明知,于是说道:【主儿,合宫欢宴最忌讳不吉利的东西。若是玫嫔因故无法前往合宫欢宴,而您的曲子又能讨皇上的欢心,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贵妃眼神逐渐凌厉,心中有了打算。 翊坤宫。 海贵人坐在娴妃一旁织着刺绣,而娴妃在另一旁研读诗书。 海贵人道:【姐姐,这些时日我在承乾宫看宸嫔的璟妍和玫嫔的永珹长得极好,姐姐与皇上恩爱多年,日后若有个子嗣也是好的。】 娴妃道:【子嗣这种事不能强求,要讲个缘分二字。】 海贵人道:【姐姐您的手镯是否有些旧了,看起来光泽大不如前了。】 娴妃本未注意,只待海贵人提醒才发现端倪。 娴妃脱下手镯,递给海贵人道:【这只手镯是当年刚入王府第一次向皇后请安时皇后赠予的,本宫与贵妃一人一只。可能时日太久,光泽被打磨的旧了些。】 海贵人放下手中刺绣,却没接住娴妃的手镯,只听“噔”一声磕在了桌子上。 海贵人紧忙捡起来,仔细检查镯子哪里可有损坏。娴妃在一旁宽慰:【没事的,只是磕了一下,不会有大碍的。】 可海贵人却十分细心,转向镯子内侧查看时却突然变了脸色。娴妃发现海贵人的脸色很不自然,便问道:【怎么了?本宫看看。】 第六十章 海贵人有意遮掩,只因她不想让娴妃再陷入宫斗漩涡之中。 殿外深冬初晴,但寒风阵阵切骨,使人不寒而栗。 娴妃见海贵人如此,随即向侍奉一侧的惢心看去,惢心心领神会,携其余宫人一并退去。 殿内除娴妃与海贵人外,再无她人。 娴妃轻声道:【你是个心细的,本宫知道。但本宫也能看出来你发现了这个镯子的端倪。如今只有你与本宫在此,故无需顾忌其它,必须你与本宫一齐面对才好。】 海贵人听了娴妃的话,心中暗道:【宸嫔果然说的没错,姐姐这一路艰辛,我必须承宠成为她最大的助力。】 想罢,海贵人将手镯递交给娴妃,并指向内侧:【姐姐你看。在此处竟有一平整缝隙,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存在。只是姐姐平日小心携带,难以发觉。】 顺着海贵人所指的方向,娴妃也看见了那一条缝隙。她拔出一支发簪,小心撬开,竟真的打开其中的暗门。 娴妃与海贵人对视一眼,二人不言而明。 娴妃将手镯轻叩桌面,竟倒出不少的“小药丸”。 二人皆满脸讶色,娴妃忙唤道:【惢心——】 惢心小跑进来,答应道:【主儿,有何吩咐?】 娴妃道:【本宫感觉身子不适,你去太医院请江与彬来为本宫医治。】 惢心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却注意到桌子上的“小药丸”,还有被撬开内侧的手镯,心中多少明白了几分。 【是。奴婢这就去。】 待惢心离开,海贵人安慰道:【姐姐别太担心,或许这些药丸并非危害之物,只是咱们杞人忧天而已。】 娴妃心有余悸,但在事情尚未定论之前她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这个镯子是皇后赠予,即便是在冷宫生活她也不曾摘下。 娴妃冷冷道:【希望是本宫多虑了。】 不一会儿,三宝进来回禀道:【娘娘,惢心带江与彬来了。】 娴妃道:【让她们进来吧。】 三宝答应道:【是。】 很快惢心便携江与彬来到娴妃面前,江与彬恭敬道:【微臣江与彬给娴妃娘娘、海贵人请安。】 娴妃抬手道:【免礼。本宫今日找你来,是有它事相求。】 江与彬见娴妃如此郑重,忙答应道:【娘娘不必如此客气,但说无妨。】 海贵人将手镯与那几粒“小药丸”全部递给江与彬,解释道:【这几粒都是在姐姐的镯子里发现的,你看看有何不妥?】 江与彬接过二者,细细观察嗅闻,顿时神色有异,忙问道:【恕微臣多言,不知娘娘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手镯?】 娴妃相信江与彬,但不希望他被牵扯其中,只说道:【怎么了?她人赠予,平常只是携带在身而已。】 江与彬直言道:【这并不是普通的药丸,而是零陵香。此香属麝香的一种,孕妇使用定会滑胎,而普通女子所用则难以有孕。】 娴妃听到此处心中已经不寒而栗,她不明白自己刚入王府之时并未得罪皇后,她为何如此狠心? 江与彬继续问道:【不知娘娘佩戴此镯有多少时日?若时日不多,微臣可以略尽绵薄医术为娘娘尽心医治。】 娴妃失措道:【已然有六七年时日,不知是否会损害本宫的身子?】 江与彬犹豫片刻,难为道:【若说娴主儿丁点不受损害,那也是不可能的。微臣会开几方药交给惢心,只要娘娘日日服用,身子也可逐渐转好。】 【那就麻烦你了。不过本宫还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为本宫隐瞒此事,对外只说本宫受了风寒。本宫不想让太多人再注意翊坤宫的一举一动。】 江与彬因为惢心的缘故,自然是向着娴妃的,答应道:【是,微臣明白。】 娴妃吩咐道:【惢心,你随江太医去太医院抓药吧,本宫有话要对海贵人说。】 【是。】 随着惢心与江与彬的离开,娴妃转身问道:【此镯乃皇后所送,此事后宫皆知。但本宫不明白的是,皇后为何要如此对付本宫,本宫当初刚刚入府又哪里有得罪之处?】 海贵人眼神逐渐凌厉,道出当年之事:【皇后从始至终都没有忘记姐姐您当初差点夺了她嫡福晋之位,或许是忌惮姐姐,怕姐姐分了皇上的宠爱,故下此招数也未可知。】 娴妃却说道:【但此镯本是一对,另一只被皇后赠予了慧贵妃。当初她可对皇后言听计从,她的镯子会不会也有零陵香?】 海贵人喃喃道:【后宫无论权位高低,只要能得到皇上的圣宠便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皇后从不需要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她要的是对自己毫无威胁的普通妃嫔而已。贵妃前朝后宫的势力从来不低,不见得皇后会放过她。】 说到此处,海贵人更坚定了要为了姐姐争宠得决心。 翌日,众人照常来向皇后请安。 众人入座,皇后注意到娴妃和贵妃都未曾带着她所送的鎏金手镯。 皇后问道:【本宫记得当日贵妃与娴妃入府之时,本宫赠予你二人各一只鎏金手镯以示相好。怎么,今日你二人都未曾佩戴在身,可是有何不妥?】 贵妃本身已不再依附皇后,便随口说道:【皇后娘娘望六宫和睦,嫔妾自然铭记在心。只是手镯并非必不可少之物,嫔妾这些时日只是存放在首饰匣中罢了。】 娴妃解释道:【前两日嫔妾不小心将手镯磕在了案牍之上,竟有了裂痕。为了不伤娘娘的心意,便派人送去打理了。】 皇后神色略有变化,但并未多言。 陵容察觉出皇后神色不对,再想到自己刚来到此处所感受到地麝香之味,直接察觉出皇后所送地手镯存在问题。 贵妃抱怨道:【如今即将步入年关,嫔妾的咸福宫因为开源节流明显人手不足了,给本宫的贴身侍女都忙得不可开交。嫔妾希望皇后娘娘能给咸福宫加派一些宫女太监,这样的话也好为年关作充足准备。】 皇后思索片刻,道:【开源节流的本意并非是让你们损己度日,只是为了避免奢侈之风在后宫盛行。既然如此,本宫会让内务府在东西六宫皆加派一些人手,为你们分担压力。】 众人齐声道:【嫔妾谢过皇后娘娘。】 第六十一章 翌日,陵容为印证心中猜想,早早的便来到咸福宫给贵妃请安。 贵妃眼神诧异:【宸嫔?她来作什么?】 茉心如实道:【只是说来请安,奴婢也并未多问。】 贵妃本身便对陵容不喜,但陵容又是她为数不多可以拉拢的对象,也不再多想:【传她进来吧。】 不多时,陵容携倾心入殿道:【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安。】 【宸嫔向来是懂礼数的,怪不得皇上如此喜欢你。】 贵妃语气不屑,陵容却面不改色:【娘娘说笑了。嫔妾识礼,是在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身边耳濡目染形成的,要说皇上喜欢只是因为嫔妾身上多了几分贵妃娘娘您的影子罢了。】 贵妃闻听此言心中欢喜但面上仍冷淡,却也不再咄咄逼人,询问道:【宸嫔来的如此之早,可不是为了简单的请安吧。】 陵容也不再委婉,笑道:【贵妃娘娘聪慧非常,实在不负皇上“慧”字封号。嫔妾昨日听闻皇后娘娘说道曾经赏赐过您与娴妃一对鎏金手镯。嫔妾自幼苦寒,如今听闻此物,心中实在好奇是何种珍品。故此来寻贵妃娘娘想要一睹真章,不知娘娘可否满足嫔妾虚荣?】 贵妃向来单纯,自然不会多想陵容询问手镯的目的,只是满脸嘲讽意味:【本宫没记错的话,宸嫔出身于佟佳氏一族吧。没想到佟佳氏多年来竟落魄至此,连鎏金的物件都没见过。再说了,皇上赐给你的东西还少吗,怎么连一件鎏金的饰品都没有呢?】 陵容心中暗道:【这贵妃怕不是个傻的,怕是失宠久了快得失心疯了。迟早一日本宫得让你和曾经的妙音娘子去作伴。】 陵容满面堆笑:【嫔妾只是得一时宠爱,怎比得上娘娘风光万千。蒙娘娘不弃,庇护臣妾至今,臣妾心有感激。不过臣妾确实小家小气,没见过此等华丽之物,还望娘娘成全。】 贵妃此时已经得意忘形,随即吩咐道:【茉心,把首饰匣下面那层的鎏金手镯拿来给宸嫔一睹光彩。】 【是。】茉心奉命而去。 不一会儿,陵容接过手镯一刹,便闻到了细微的麝香气味。 为了不被贵妃察觉,她小心观察着手中的手镯,口中不乏赞美之词,但很快她便发现了端倪。 陵容并未多言,只是将手镯交还于贵妃道:【娘娘之物实在华贵无比,嫔妾终无福受享。如今天色已晚,嫔妾告退。】 陵容临走之时,又询问道:【不知娘娘可有学习制香之法?】 贵妃愣了一下,便问道:【你会制香?】 陵容谦虚道:【嫔妾只会缝制几个香包而已,谈不上制香。回头嫔妾让倾心送几个香包过来赠予娘娘,以表心意。】 说罢,便告辞离开。 待陵容离开,茉心屏退殿内宫人,回禀道:【玫嫔那里已经安排妥当,只是东西需要假以时日才能发作。】 贵妃看向茉心,心中仍有不安:【年关将至,这方法真的可行?如若被发现,岂不是留下了证据?】 茉心安慰道:【放心吧主儿,此物会混在殿内熏香之中,无色无味,常人很难察觉。即便有了什么差池,也是她们永和宫自己人的手脚不干净,干咱们何事?】 贵妃听此这才放下心来,为了复宠,她准备良久。 慈宁宫。 太后坐于案牍之前抄写佛经以求静心,福伽将雪顶含翠送至一旁道:【太后歇歇吧,别累坏了身子。】 太后却转而询问道:【皇帝最近去过几次舒贵人的宫里?】 福伽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解释道:【皇上公务繁忙,已经很久没有踏入后宫了。】 【哦?是吗。】太后放下笔,起身道:【哀家记得承乾宫皇上可是没少去。】 太后深知弘历脾性,说道:【皇上是忌惮舒贵人是哀家引荐的,所以不愿加以宠爱。那舒贵人也是个痴情的,自入宫以来便不愿为哀家进言、为自己博宠,日后也难以成大气候。】 福伽宽慰道:【皇上是个有孝心的,太后多虑了。】 太后冷哼一声:【皇帝如今已然不是登基之处的皇帝了,更不是与哀家初遇之时的那个皇帝了。如今哀家前朝后宫能依靠的人不多,舒贵人这步棋哀家绝不能走错。】 福伽道:【太后深谋远虑,定然可以运筹帷幄。不过老奴看着太后您如此辛劳,心中实在心疼。不如趁早放手,让皇上自己去做,也好颐养天年。】 太后深深叹息道:【皇帝年轻,做事没有分寸。况且哀家的背后是钮钴禄氏,如今的钮钴禄氏少不了哀家来支撑。什么都能放,唯独权是最放不得的。】 福伽理解太后的一片苦心,心中只是心疼太后。太后也明白福伽心中所想,故而感慨道: 【自槿汐随我的胧月前往葛尔丹和亲之后,便是由你来伺候哀家。数十年的主仆情分,哀家不会不听你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日子还长,总得添些趣味才好。】 永和宫内,玫嫔坐在殿外阶梯台面中央,俗云正在一旁点名新进宫的宫婢。 玫嫔向来不喜欢这些事,所以并未在意,只是吩咐道:【清点人数之后便打发她们去干一些杂活便好,亲身之事还是由你们来做。】 俗云点头道:【奴婢明白。】 玫嫔打了个哈欠,起身道:【本宫乏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罢,便转身进入殿内。 俗云大致安排了各个宫人的打扫事宜,留了几个机灵的负责寝殿内的打扫便回去如实向玫嫔回禀。 玫嫔对这些事情本身就毫无兴趣,更加毫不在意,也只是听了回禀后敷衍的答应下来。 玫嫔取出自己的琵琶,自顾自的弹了起来。俗云见状,也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的听着自己的主子弹奏。 玫嫔最近也不知怎的,总感觉心悸神游,心中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火气难以发泄。她深感疲惫,总感觉自己不比以前。 第六十二章 自陵容离开咸福宫后,并未声张贵妃手镯藏有麝香一事。 没过两日,陵容吩咐道:【倾心,你去太医院请李春辉李太医过来。就说本宫略感不适,想让他来请平安脉。】 倾心没有丝毫犹豫,忙答应道:【奴婢这就去请。】 陵容嘱托道:【尽量小心一些,不要让他人知晓。】 倾心点头回应便退下了。 紫禁城的风水养人,深冬的绵雪不自觉的给红墙瓦砖添上了白纱如此美丽。 不过深宫寂寥,日子也过得慢了些。 不一会儿,李春辉在倾心的身后跟着悄入殿内,请安道:【微臣李春辉给宸嫔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陵容招手道:【起来吧,这里就咱们几人,不用多礼。今天让倾心叫你来,一是为了给本宫请平安脉,二是有事需要向你请教。】 李春辉忙道:【娘娘言重了,微臣才疏学浅,怎敢担得请教二字。娘娘问便可,微臣一定知无不言。】 陵容看向倾心,倾心心领神会,便紧闭门窗并守候在门外。 陵容见四下无人,开口道:【不知李太医可否知道宫中是否允许妃嫔使用麝香?】 李春辉微微一怔,虽不知陵容为何如此询问,但还是认真解答道:【麝香虽可为药材,但也属剧毒之物。宫中使用皆有记档,普通妃嫔是不允许使用的。】 李春辉犹豫片刻,仍询问道:【恕微臣斗胆,不知娘娘怎会突然问起麝香之事?可否是有何难处?】 陵容见李春辉误会,忙解释道:【只是我前日在一本残缺不全的书中看到过一种香料,是属麝香一种。此香味道淡雅,呈药丸小状。平常一粒难以发挥作用,须多丸佩戴在身才可发挥药用。不知李太医可否知道此香源自何处?】 李春辉思索片刻,开口道:【若微臣没推测有误,此香名为零陵香。虽属麝香一种,但药效较弱,须长久使用才可。】 陵容听此心中已然全部明了,谢过李春辉后便让倾心亲自送了回去。 陵容回忆当时请安时皇后如此在意那两个手镯,想必也是皇后的手笔。 贵妃的手镯里藏有零陵香,那么娴妃的手镯里必定也有。 怪不得二人如此得宠却长久不孕,原来是因为零陵香的缘故。 想到这里,陵容不由得嗤笑出声:【本宫还以为此等伎俩已经随乌拉那拉氏的离世已经随风而散了,没想到竟能出现在这里。】 倾心回禀道:【小主。】 陵容心中已然有了主意,见倾心回来,便吩咐道:【倾心,你这段时日去翊坤宫探查一番,看看翊坤宫可否有异?】 倾心提议道:【阿箬会不会知道的多一些?】 陵容道:【你不说本宫都快把她忘了。那这事就交给你了,有些事该有个定论了。】 倾心答应下来,随即前去着手准备。 启祥宫。 时光正好,嘉嫔换上母族的服饰在屏风之后翩翩起舞。 窈窕的身影映在屏风不停舞动,好似玄女一般美丽。 忽而只听殿门被缓缓推开闭合,嘉嫔停下手中的动作但并未走出屏风。 幽兰屏退殿内众人并站在屏风之外,小心说道: 【主儿,玉氏密信。】 嘉嫔这才缓缓走出屏风,从幽兰的手中接过密信仔细端详。 打开密信,映入眼帘的只有八个字: 【老王已逝,世子袭位。】 看到此处,嘉嫔先是不由得微微一怔,但只是片刻之余便缓过神来,冷哼一声:【真是讽刺。本宫若没记错,曾经的金氏是尤为喜爱世子的。如今世子即位,她缺早被挫骨扬灰,世子怕不是早把她抛诸脑后了。】 幽兰不忿道:【主儿还提那个庶人作甚,真是晦气。况且玉氏如今惺惺作态,丝毫不在乎主儿这些年来受的委屈,甚至连老爷主母的消息都不愿转告,他们根本就没把主儿放在眼里。】 嘉嫔冷冷道:【本宫在玉氏本就是罪臣之女。本宫的出身家世都是玉氏为本宫捏造的,让他们把本宫放眼里简直如同天方夜谭。他们利用本宫、欺压本宫,本宫一定会让他们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幽兰道:【主儿,是否该继续有所行动了?】 嘉嫔摇摇头,并不同意:【本宫只是有了一张与哲悯皇贵妃极为相似的脸罢了,其余什么也不是。现在想要引导皇帝在朝政上的决定都是难得,如果要说左右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后宫不得干政,本宫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有的是耐心等。】 嘉嫔走出殿外,抬头望去,眼前只有一片四四方方的天:【如今你我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在这深宫里活下去。】 幽兰若有所思,嘉嫔话锋一转,询问道:【江与彬查的怎么样了,可否有异?】 幽兰如实回禀道:【太医院的江与彬、皇上身边的李玉和娴妃身边的惢心是同乡。三人相处甚久,关系非比寻常。奴婢能看出来,江与彬和李玉都对惢心有意,但惢心应更是喜欢江与彬多些。】 嘉嫔冷笑道:【江与彬并不可拉拢,但以后还是会有些别的用处的。】 年岁将至,已经日上三竿,俗云前往寝殿唤醒玫嫔:【主儿,主儿……已经正午了,该用午膳了。】 玫嫔睡眼朦胧,虽满心满腹的不情愿但还是强撑着由宫人服侍洗漱。 俗云在一旁提醒道:【主儿,奴婢感觉您最近有点奇怪。原来主儿可从来不会拖懒,可最近不知怎么了,即便是皇上来了您也……】 说到这里,主仆二人相望无言。 玫嫔反问道:【本宫托懒几日了?】 俗云道:【好像已有半月有余。】 说罢,二人心中已经感到事态不对。 玫嫔吩咐道:【你亲自去回禀太后并去太医院以给本宫请平安脉的名义请太医。记住,一定要请李春辉李太医,他是宸嫔所选的太医,本宫信得过。】 俗云了然于心,忙答应下来。 玫嫔眼神逐渐凌厉,她在宫中多年也并不是任人加害的。 第六十三章 翊坤宫。 如懿在案牍之上誊写簪花小楷,阿箬与惢心在一旁研磨伺候。 阿箬自上回请安之后久久不见如懿再佩戴那只皇后所赠的鎏金手镯,故而询问道:【主儿,奴婢见您危难之时都佩戴那只手镯,如今怎么不戴了?】 如懿知道此事只有江与彬和惢心清楚,为了不牵连阿箬,于是道:【那只手镯多年以来历经风霜,如今受了些损害,送去让宫人弥补一下。】 阿箬虽将信将疑,但思索片刻,也明白如懿不会再多说什么,反而自己多问会惹她疑心。 于是借口道:【奴婢去内务府给主儿拿些上好的银耳,午膳奴婢亲自给主儿做一碗银耳瘦肉羹尝尝鲜。】 如懿并未多想,只当阿箬想表现一番,于是夸赞道:【你做的银耳瘦肉羹实属难得,比宫里的小厨房好吃不少,你去多拿一些,回来给海贵人送去一碗。】 阿箬面上满心欢喜的答应下来,转身便去了工坊司。 工坊司是专为后宫妃嫔修缮金银首饰的地方,毕竟是皇上或高位妃嫔的赏赐之物,若有损坏谁又敢担责。 阿箬来到工坊司,一旁的嬷嬷一眼便认了出来如懿身边的大宫女,于是紧忙上前询问道:【这不是阿箬姑姑吗,怎么劳您大驾亲自来这鄙陋之地了?可是娴妃娘娘有何吩咐?】 阿箬假意试探道:【前些日子娴妃娘娘的一只手镯有所损坏,惢心送来修葺,不知修的如何了?】 那位嬷嬷思索片刻,实在记不起惢心是何时将手镯送予工坊司。 她吩咐身边的宫女道:【你去查查工坊司是否有娴妃娘娘的记档,快去。】 随后又满脸陪笑道:【工坊司宫婢办事不利,请阿箬姑姑稍等。】 阿箬满面傲气,并未将其放在眼里,只是一味不语等待。 很快那名宫婢来到嬷嬷面前低语几分,嬷嬷的眼神由笑颜转为诧异,但很快恢复如初,解释道:【阿箬姑姑,我们工坊司并未有娴妃娘娘的记档,是否是娴妃娘娘所记有误,或是惢心姑姑送往了它处?】 阿箬愤愤道:【你们工坊司办事不利,岂敢攀污娴妃娘娘?】 此话一出可给工坊司众人吓得不轻,忙摇头否认。 【阿箬好大的火气,怎么了?】 循声望去,原来是纯妃。 阿箬恭敬道:【奴婢给纯主儿请安。】 纯妃本就是个心善的,借机给工坊司的嬷嬷们使了个眼色,使她们悻悻退下。 纯妃关心道:【工坊司的人毛手毛脚,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知你家主儿的病可否好多了?前两日本宫去太医院取一些益气养身的汤药见江与彬频频往翊坤宫请平安脉,也不知是否好了些许?】 阿箬本就是个藏不住事的,眼神中充满了诧异。 如懿使江与彬来请平安脉,她又为何不知?她不知,那翊坤宫其余人知之者更是少之又少。 若那只手镯不在工坊司,便是只有可能是被如懿交给了江与彬送往太医院。 阿箬稳了稳心神,请辞道:【我家主儿如今身子康健不少,多谢纯主儿关心。既然工坊司办事不利,奴婢还要向主儿回禀,就先告退了。】 纯妃点头答应。待阿箬离开,可心询问道:【今日阿箬怎么那么奇怪,来去匆匆的。】 纯妃眼神不再和善,反而多了几分城府,淡淡道:【此次阿箬前来工坊司,怕是娴妃并不知情。】 【那要不要……】 可心欲言又止,转而看向纯妃。纯妃沉默不语,只是一味望着阿箬离开的方向,心中似乎多了几分打算。 承乾宫内,陵容正缝制着一副双龙戏珠图,倾心前来回禀:【小主,娴妃的那只手镯如今正在太医院,由江与彬看管。】 陵容并未说话,倾心见自己小主的绣工都如此精湛,发自内心感到敬佩:【小主的绣工如此完美,简直真真是巧夺天工了。】 陵容淡淡道:【这是苏绣,是我娘教我的。】 这随口一出的话使得陵容不由得为之一怔,曾经的回忆一下子全部涌入脑海之中。 倾心不解道:【奴婢记得,老夫人擅长琴艺,并未教导过小主刺绣技法。主儿怕不是记错了?】 陵容眼中早已噙满了泪水,如一层薄膜一般不停晃动。 陵容强忍住伤心意,解释道:【是本宫记错了。江与彬那里去打探了吗?那只手镯可有异常?】 倾心如实答道:【那只手镯是娴妃秘密让江与彬拿去的,就连阿箬也不知情。奴婢大胆猜测,那只手镯里定然有和贵妃手镯里一样的东西,否则娴妃不会如此小心。】 陵容冷冷道:【此事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况且娴妃也算有点心机,自己的手镯都被藏有零陵香那贵妃的手镯又岂会无异?只是贵妃曾害了娴妃与海贵人如此多次,娴妃又岂会轻易放过贵妃。】 倾心不解询问道:【小主的意思,是娴妃会通过此事想要一举扳倒贵妃?】 陵容道:【此事又不是贵妃所为,贵妃反而还是受皇后迫害的一方。不过按照贵妃的脾性,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早就跑到皇上的面前哭诉去了。娴妃怕不是想杀人诛心,通过这件事在合适的时机彻底击溃贵妃。】 陵容看着眼前的绣图,心中已然有了几分打算。 起身道:【走吧,时辰还早。陪本宫去一趟启祥宫吧,多久不见嘉嫔了。】 倾心立刻心领神会,答应道:【是。】 启祥宫。 幽兰来到殿内回禀道:【主子,宸嫔来了。】 【宸嫔?】嘉嫔有些许诧异,毕竟宸嫔已经数月未踏入启祥宫一步,如今突然前来怕不是另有所图。 不过面上功夫嘉嫔做的还算完全,答应道:【让她进来吧,同为嫔位,推脱也不好。】 【是。】 不一会儿,陵容便随着幽兰的指引来到嘉嫔身边。 嘉嫔忙上前与陵容行扶手礼,关心道:【妹妹多日不见姐姐,甚是想念。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与妹妹生分了呢。】 陵容与嘉嫔二人相馋而坐,说道:【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如今年关将至,各宫都在准备合宫欢宴以及普天同庆。姐姐今日是好不容易抽出了一些空闲,便紧忙来看望妹妹。若是妹妹不愿,那姐姐可要回宫了。】 说罢便假意要离去,嘉嫔见状忙起身相阻:【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妹妹只是说笑而已,姐姐怎会当了真。是妹妹的不是,还请姐姐恕罪。】 陵容心性早就不同往日,于是便打趣道:【好啦好啦,妹妹对待姐姐那是天地可鉴的,姐姐心里都记得。】 嘉嫔见宸嫔迟迟不语正事,便单刀直入道:【宸嫔姐姐此次前来,并不只是为了和妹妹打趣的吧。】 陵容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委婉一番:【这是嘉嫔妹妹在紫禁城过的第一个年岁,自然意义非常。最近本宫听闻娴妃病了,特来叮嘱妹妹最近注意些许,别在关键时刻坏了身子。】 【娴妃娘娘病了?】嘉嫔不解道。 【不是吗?本宫听闻江与彬近几日多次前往翊坤宫为娴妃请脉,若不是身体的缘故又能为何?】 嘉嫔如此紧盯翊坤宫的动向竟未发现任何异常,可见娴妃将此事做的多么隐匿。若不是今日陵容提起,怕不是自己还被蒙在表面。 与此同时,嘉嫔心中也起了疑心,心中暗道:【娴妃若是单纯为了请平安脉也便罢了,为何要如此偷偷摸摸。怕不是有了别的打算也未可知。如今皇上极少来后宫,难说是为了争宠。】 陵容见嘉嫔久久不语,心中便明白嘉嫔已然起了疑心。 陵容道:【嘉嫔妹妹怎么了?发了这些许时候的呆,是想到了什么吗。】 嘉嫔随即注意到自己似乎失态,转瞬间恢复如常,笑道:【妹妹最近不知为何难以入睡,些许是有些这样的缘故在内。】 陵容笑道:【那妹妹可要好好休息。时辰不早了,本宫要告退了。】 离开前,宸嫔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感慨道:【妹妹这张脸,常常让本宫回忆起曾与哲悯皇贵妃在王府时的那段时日。】 语气中多了几分哭腔,解释道:【是本宫失态了,嘉嫔妹妹勿怪。】 说时还不忘用拂袖擦拭眼角几滴泪水,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待宸嫔离开,幽兰问道:【那翊坤宫那边,是否还要继续盯着了?】 嘉嫔望着陵容离去的方向,喃喃道:【连太医之事都探查不到,要他们有何用?把他们都处理了吧,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安心的。】 【是。】 嘉嫔吩咐道:【你去太医院查一查记档,看看咱们的江太医是如何给咱们娴妃娘娘诊治的。既然是密诊,那么江与彬手上应该有些太医院没有记档的东西,你也去小心查一查。】 幽兰答应道:【明白主子。】 嘉嫔喃喃道:【娴妃的手上,绝不能有任何本宫不知道的东西。】 永和宫。 李春辉被俗云小心带到玫嫔面前请平安脉,本前几日便前去请过,但奈何赶上太后略感不适,自己便随太医院院首章弥前往慈宁宫为太后清脉。 如今已有三日之久,谁想玫嫔并未请其他人诊治。 【微臣太医院李春辉给玫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玫嫔向俗云使了个眼色,随即关上门窗悄然退了出去并侯在殿门外。 李春辉也毫不推诿,忙拿出随身所携的医具为玫嫔把脉。 玫嫔见李春辉迟迟不语,焦急问道:【李太医,可是有何不妥?】 李春辉心中不免一惊,但为了印证心中疑虑还是问道:【不知小主最近可有食欲?】 玫嫔道:【确实比以往用的少了许多。】 李春辉随即又问道:【是否常常犯困,经日睡到日上三竿?】 玫嫔忙点头应答:【确实如此。本宫已察觉不对,所以这才秘密传你前来。】 李春辉收起手帕,起身应道:【恕微臣直言,娘娘是有了中毒之症。】 玫嫔虽然早有了这种打算,但听到太医亲自说出口内心免不了十分诧异与恶心。 李春辉解释道:【依微臣所见。此毒为慢毒,但在娘娘脉中潜藏应有小半月之久,若找不到此毒来源,再过几日,娘娘怕不是会手抖神溃、形如痴傻。】 玫嫔听此已顾不得什么周全姿态,忙问道:【本宫也不知从何处染上此毒。你可有应对良策,助本宫化解?】 李春辉道:【微臣会开出一个方子,到时您按照方子煎熬每日服用三次不出七日便可见效。】 玫嫔听此这才长舒一口长气。 玫嫔道:【近些时日还得麻烦李太医了。】 李春辉道:【这是微臣职责所在,娘娘不必挂怀。微臣这就下去抓方,随后会一并交给您的贴身宫婢俗云。】 玫嫔点点头,李春辉便退下了。 俗云随即进来询问情况,玫嫔恨恨道:【咱们都被算计了。去给本宫查所有新来的宫婢的底子,一个都不落。还有,把他们所经手的一切事宜给本宫停掉,全部赶去做一些杂活。】 俗云连声答应,刚要转身离开,玫嫔似乎想到了什么,叫停道:【等等。本宫若没记错,当初留下了两个宫女是负责寝殿事宜的吧。】 俗云细思片刻,点头应答。 玫嫔冷冷道:【尤其是她二人,着重去查。查她二人与其余各宫是否有联系,若有一丝蛛丝马迹即刻向本宫回禀。】 俗云答应道:【是。】 待俗云离开,玫嫔眼神中已经充满了凌厉:【既然都想本宫死,那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幽兰的行动很快,只用了一日时间就查出来了翊坤宫的问题。 幽兰回到启祥宫,却撞见嘉嫔正与玫嫔交谈。 玫嫔见幽兰前来,便起身告辞:【时辰也不早了,本宫就先回去了。】 嘉嫔也并未挽留,眼神中充满了和善:【姐姐如今身体不适,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了。大家都是要一直伺候皇上的,小心别伤了身子。】 玫嫔笑道:【多谢嘉嫔妹妹关心,妹妹好生休息。】 说罢便转身离开。 幽兰见玫嫔已然离去,忙上前搀起嘉嫔往寝殿走去:【查的怎么样了,翊坤宫那边究竟有何异常?】 幽兰如实回禀道:【奴婢查过太医院的记档。江与彬给娴妃请的全是平安脉,娴妃也只是略感风寒。但是开的药方却是多了几味调经助阴的药,怕不是娴妃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嘉嫔道:【那江与彬那里你查过了?】 幽兰继续道:【江与彬那里奴婢查探过了。前些时日江与彬去给娴妃请平安脉,娴妃秘密给了江与彬皇后所赠的鎏金手镯。想必问题就出在那手镯上?】 嘉嫔听到此处,忽然停下脚步,心中盘算片刻。 转瞬间,嘉嫔便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嘉嫔喃喃分析道:【那只手镯本是一对。上次请安之时,皇后提起这对手镯一分为二,赠予贵妃和娴妃一人一只。但二人从王府之时便终身不孕,就连如今贵妃的永璜都是皇上过继予她。如若本宫想的没错,那只手镯里必定藏有二人不孕的秘密。】 幽兰此刻恍然大悟:【主子是说,皇后为了防止二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早早地便在赏赐之物中下了药防止二人有孕。如今娴妃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将手镯给予江与彬细致查探。】 但幽兰随即又不解道:【那贵妃为何也不再佩戴那只手镯?难不成贵妃也发现了这个秘密?】 嘉嫔冷笑道:【贵妃向来是个蠢笨的,若没有她身边的茉心为她出谋划策,早不知在这个吃人的魔窟里死了多少回了。再者,按照她的心性,若发现皇后就是害她长久不孕地凶手,如今的她怕不是已经大闹长春宫了。】 说到这里,嘉嫔没忍住发出一声嗤笑。 幽兰转而问道:【那接下来主子该如何去做?】 嘉嫔道:【本来就是要把后宫这趟水搅混,如今机会这不就来了。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得去一趟咸福宫看望看望咱们这纯粹可爱的贵妃娘娘。】 宝华殿内,皇后正在口中念念有词: 【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能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故鄙谚有云:“生男如狼,犹恐其尪;生女如鼠,犹恐其虎。”然则修身莫若敬,避强莫若顺。故曰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夫敬非他,持久之谓也;夫顺非他,宽裕之谓也。持久者知止足也,宽裕者尚恭下也。夫妇之好,终身不离房室周旋,遂生亵渎。媟黩既生,语言过矣。言语既过,纵恣必作,则侮夫之心遂生矣,此由于不知止者也。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讼争既施,则有忿忿之事矣,此由于不尚恭下者也。侮夫不节,谴呵从之;忿怒不止,楚挞从之。夫为夫妇者,义以和亲,恩以好合。楚挞之行,何义之有?谴呵既宣,何恩之有?恩义俱废,夫妇离行……】 素练小心关上殿门,跪在皇后一旁,悄声道:【娘娘。听说玫嫔把派去的人都赶去干了杂活,自己在寝殿内闭门不出,甚是奇怪。】 皇后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后宫,怕是又要变天了。】 第六十四章 咸福宫。 茉心正伺候贵妃笔墨,双喜进殿回禀道:【回禀主儿,嘉主儿来了。】 贵妃眉头紧锁:【她来做什么?本宫最看不惯她顶着哲悯皇贵妃的脸作着那表里不一的样。】 双喜道:【嘉嫔说她入宫已有一年有余,深感孤苦伶仃、毫无依靠,望贵妃娘娘成全。】 贵妃这才抬头望向双喜,眼中多出几分诧异,反问道:【她真真是如此说的?】 双喜满脸谄媚,奉承道:【奴才不敢欺瞒主儿。但话又说回来,嘉嫔算个什么东西,也能入娘娘的眼,奴才这就把她打发走。】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贵妃忙道:【算了,让她进来吧。本宫倒要看看,她这副狐媚样到底改没改。】 【是。】双喜紧退了出去,引着嘉嫔便走了进来。 幽兰紧随嘉嫔身后,嘉嫔见贵妃丝毫不敢懈怠礼数,恭敬道:【嫔妾请贵妃娘娘安,恭祝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贵妃却并未直接让嘉嫔起身,而是怪气道:【本宫也不知最近是什么日子?原本门可罗雀的咸福宫如今也是逐渐热闹起来了。前不久宸嫔还来与本宫闲谈,如今嘉嫔妹妹也来了。怎么?咸福宫如今是成了风水宝地而本宫却不知吗?】 嘉嫔明白贵妃本就对自己不喜,心中自然不会在意她这一番言语。 随即奉承道:【贵妃娘娘本就福泽深厚,是我等旁人可遇不可求的。曾经是嫔妾不懂事,无意中伤了娘娘的好意。嫔妾今日前来,特地带来玉氏上好珍品——百岁王参,特地来赔礼,望娘娘勿怪。】 幽兰听此忙呈上前由茉心接下带到贵妃面前。 贵妃打开紫檀木盒,里面的确是上好珍品的佳参。不过贵妃也并非未见过世面之人,心中欢喜也将其强忍下去。 贵妃语气淡淡道:【你起来吧。茉心,把东西收起来,赐座。】 【嫔妾谢贵妃娘娘恩典。】 嘉嫔随即坐到一旁,寒暄道:【听闻贵妃娘娘风华绝代,只是畏寒而已。嫔妾的玉氏也有良医些许,若娘娘不介意,嫔妾可以书信一封,让玉氏的良医将药方随世子入朝朝拜时一并带入。】 贵妃对眼前之人仍是将信将疑,不屑道:【怎么?太医院的太医都难以根治的病,你们玉氏的良医就可以为本宫医治了?那国手应该让你们玉氏来当,还要太医院的那群蠢货作甚。】 嘉嫔不紧不忙,缓缓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太医院的太医虽各个称得上天下国手,但他们对于妃嫔用药他们总会徐徐而治,不敢直接用药,怕伤了妃嫔身子,自己也难保性命。娘娘不如试试嫔妾玉氏的土方子,此方只经娘娘与嫔妾之手,娘娘出了问题嫔妾也难逃罪责。】 贵妃回怼道:【等出了问题你再担责本宫早就一命呜呼了,还用你去担责了。算了,本宫以后有需要自会找你。】 嘉嫔尴尬回笑,但转而询问道:【嫔妾前往翊坤宫给娴妃娘娘请安,娴妃娘娘曾为嫔妾展示过一只鎏金手镯。并向嫔妾夸耀此物宫中难求,实在弥足珍贵。嫔妾本想送贵妃娘娘上好的玉镯,但与娴妃娘娘的相比实在不足为奇,故而才转送王参,以博贵妃娘娘青睐。】 贵妃冷笑道:【本宫就知道娴妃如此伪善,皇上不过宠幸了她几日,她就忘乎所以了,就连皇后所赠的手镯也敢拿出来随便炫耀。】 嘉嫔故作震惊,紧忙道:【贵妃娘娘的意思是娴妃娘娘是在无中生有?】 贵妃冷冷道:【那只手镯本就是一对,皇后曾经给本宫与她一人一只,她还真以为得了什么宝贝。这么多年来她还真以为那手镯成她的了。】 嘉嫔假意虚荣,试探道:【不知娘娘可否让嫔妾观望一番您的那只手镯?还请娘娘不要误会,嫔妾自小对首饰珠宝兴致盎然,所以才会有此请求,还望娘娘成全。】 见嘉嫔言语如此恳切,贵妃也不再犹豫推诿,吩咐道::【茉心,去把皇后所赠的那只鎏金手镯拿来。】 【是。】 茉心很快从匣中将手镯取出,奉于嘉嫔面前。 嘉嫔眼中表面渴望,实际在细细观察手镯的奇怪之处,妄图找到那不孕之药的藏身之处。 见嘉嫔观望的如此细致,贵妃略有不耐烦道:【你的眼睛都要插进去了,还没观赏够吗?】 嘉嫔实在没看出有何不妥,但为了不让贵妃起疑,于是交还于茉心道:【是嫔妾失礼了。此镯做工精湛,实属罕见。并还有一种淡淡的清香,或许嫔妾过于投入、自夸自擂罢了。】 贵妃也再无心绪和嘉嫔闲聊,便起身道:【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嘉嫔本想离开,于是顺口道:【是。嫔妾告退。】 紫禁余晖,妃嫔幽思 夕阳的暖芒轻触紫禁城,宫墙朱红渐次转深,仿若凝血。琉璃瓦金光隐烁,恰似岁月的泪光。“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于这宫闱深处,妃嫔们的落寞,恰在这光影变幻中被悄然放大。 储秀宫内,雕花窗棂筛落余晖,洒在陈旧的妆台上。菱花镜蒙尘,却仍映出往昔盛妆的幻影:翠羽金钿,红颜娇俏,初入宫闱时满是憧憬。如今,螺子黛干裂,胭脂褪色,散落的珠翠在夕照下徒增凄惶。妃嫔抬手,指尖抚过旧物,往昔恩宠如梦,现今独守空闺,唯余残阳相伴。 御花园中,牡丹曾冠绝群芳,此刻花影在夕阳下拖长,略显孤寂。妃嫔莲步轻移,踏入这花海,裙角拂过花瓣,却无心赏玩。往昔花前笑语、争奇斗艳,如今同行姐妹或凋零、或失宠,满园芳菲皆化作心头酸涩。她驻足花畔,身影单薄,仿若要与残花融为一体,融入这宫城的暮色。 宫墙夹道,悠长阴森,夕阳只能投下窄窄一束光。妃嫔漫步其间,身影被拉得修长,仿若囚于光影牢笼。高墙隔绝外界,亦禁锢青春。耳边唯闻风声,恰似心底幽叹。晚膳的宫灯在远处摇曳,她却脚步拖沓,不知这漫漫长夜,又该如何消磨,待明日,残阳依旧,落寞可会更深?余晖渐消,暮色笼罩紫禁城,妃嫔的落寞被夜色吞噬,却又在宫城每个角落悄然滋长,无尽蔓延。 宫廊旁,幽兰不解问道:【主子怎么没告诉贵妃实情,此趟不是全无收获?】 嘉嫔却毫不在意:【谁说本宫没告诉贵妃实情?只是本宫不方便直说,她若有心,自然能听出来本宫的言外之意。若日后真有任何差错,她也能记得本宫这一个好;若是听不出来,那也只能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望着天边晚霞余晖,嘉嫔喃喃道:【是生是死皆由人来注定,而不是天。】 转而继续对幽兰道:【贵妃树敌太多,即便本宫不动手,也会有人趁此扳倒贵妃。至于何时、如何就不用本宫忧虑了。】 幽兰道:【坐山观虎斗。】 嘉嫔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紫禁星河,古韵凝光 夜幕轻掩紫禁城,白日的喧嚣渐息,这座古老宫城仿若卸去铅华,于幽暗中袒露深邃灵魂。“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虽不见平野大江,然紫禁之巅,星辰错落,亦有浩瀚气象。 乾清宫外,汉白玉阶凝霜铺雪,在星芒下泛着清冷光泽,似通往月宫的玉阶。阶前铜鹤孤影,引颈遥望苍穹,仿若欲与星辰低语,诉说百年宫廷旧事。飞檐之上,脊兽蹲踞,于暗夜剪影中宛如神兽下凡,守护这一方星夜圣地,它们轮廓冷峻,被星光照亮的双目似藏玄机,凝视人间千秋。 太和殿广场,金砖铺地,往昔帝王大典的庄重余韵仍在砖石间流淌。此刻星光漫灌,每一块方砖皆成星潭,倒映穹宇,天地仿若颠倒,尘世与星海相融。四周廊柱林立,朱红漆色在微光中深沉如血,柱上金龙隐现,鳞片偶闪星芒,仿若乘星夜游,穿梭古今。 御花园里,古木参天,枝叶摩挲,恰似在与星辰密谈。繁花睡去,唯余暗香,在星风里悄送幽情。小径旁的太湖石,嶙峋多孔,吸纳星光,仿若藏纳无数星屑,周身散发神秘微光。池塘波平如镜,星辰坠水,鱼儿偶尔摆尾,搅碎一湖碎金,瞬间又归于静谧,仿若梦幻泡影。 角楼处,飞檐翘角纵横交织,恰似星网在人间的落影。风铃轻摇,丁零声仿若星子私语,和着远处更鼓声,奏响夜的乐章。城垣蜿蜒,堞垛连绵,在星辰勾勒下如巨龙蛰伏,驮负历史,守望岁月。紫禁城的夜,星辰为墨,宫阙为纸,书写着无声史诗,每一寸砖石、每一抹微光。 夜深,玫嫔仍在寝殿内疯狂弹奏着琵琶,俗云忙来劝慰道:【主儿,已经三更天了,该休息了。】 玫嫔无动于衷,仍然疯狂舞动着弹奏的手指,口中喃喃道:【都要害本宫,都要害本宫,所有人都要来害本宫!】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玫嫔将琵琶放下,熄灭了几盏烛火,小声问道:【查到了吗?】 俗云低声道:【其他人都是内务府亲自带过来的,只有负责寝殿事宜的那两人曾伺候过咸福宫。】 玫嫔眼神逐渐狠辣凌厉,口中喃喃道:【本宫就知道是咸福宫的那位,她想趁合宫欢宴争宠,便想废掉我的手,我又岂会如她的意?】 俗云轻声道:【但奴婢并未查出她们二人究竟如何下毒?奴婢已经将寝殿内部细细查了个遍,并未发现不妥。】 玫嫔强忍住自己的愤恨,一字一顿道:【明天去承乾宫请海贵人和宸嫔来,就说本宫如今身子大好,想与姐妹相聚。】 【是。奴婢明日一早就去。】 玫嫔此时的内心已经完全与贵妃势不两立,在这宫里,二人只可留其一。 翌日刚刚用完早膳,俗云便亲往承乾宫请陵容和海贵人一聚。碰巧今日二人同用早膳,俗云也不须多跑一趟。 俗云将嘉嫔的原话回禀二人,二人都是心细的,自然明白是永和宫出了问题,于是便忙一同前往。 玫嫔见二人前来,忙起身相迎:【二位姐姐可算来了,妹妹实在无趣,便早早的让俗云请了二位姐姐前来陪伴妹妹,望二位姐姐勿怪。】 陵容道:【本宫听闻你生了一场大病,身体可好些了?】 玫嫔道:【身子的病吃点药也就罢了,只是最近心悸,实在难以忍受。】 海贵人道:【玫嫔妹妹可看过太医?】 玫嫔顺势道:【前些时日本宫请了李太医为本宫诊治,还开了一张药方,素闻海兰姐姐颇通医理,药方如今便在本宫的寝殿,不如你二人随我前来叙旧也好。】 海贵人和陵容一眼便看出玫嫔这是有意而为之,便顺势起身同去。 寝殿的确比暖阁更有隐私,不过刚入寝殿陵容便察觉出来不对,但没有多言。 三人同坐,玫嫔吩咐道:【俗云,你带其余宫人都下去,你守在门口,没有本宫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进。】 【是。】 俗云领命而去。 见殿内已然无人,玫嫔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海贵人和陵容听得不由为之一惊。 陵容见情况如此,询问道:【玫嫔妹妹可是换了寝殿的熏香?为何味道与曾经不同?】 玫嫔不由得一愣,回答道:【本宫没有更换熏香的习惯,而熏香一直由……】 言尽于此,玫嫔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本宫将寝殿翻了个遍也并未寻到一丝蛛丝马迹。】 随即传唤殿外的俗云:【俗云,你去把香炉里将熏香的香灰包一些给太医院的李春辉李太医送去,你务必让李太医细细看看这是否就是那毒物的来源。】 俗云不知殿内刚刚发生了什么,但见自家主子如此着急,心中也明白了八九分。 玫嫔越想越气,直起身道:【本宫要去找皇上,让皇上为本宫申冤。】 陵容和海贵人忙拦下玫嫔,海贵人劝阻道:【如今咱们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此事就是贵妃所为,若贸然前往怕是会惹皇上为难与不快。】 陵容也劝阻道:【正如你刚才所讲的那样,即便那两名宫女曾在咸福宫内伺候过,可却没有任何指向证明是贵妃指使。若是直接告诉皇上,不仅会打草惊蛇甚至还会被贵妃反咬一口,到那时得不偿失,你自身的宠爱毫无所谓,那永珹呢?你不也得为永珹考虑周全吗?】 玫嫔听此这才冷静下来,但心中仍有不忿:【那本宫就这么忍着,任她肆意凌辱才好吗?】 陵容思索片刻,说道:【贵妃如今作恶多端,只需一件毫无辩驳的小事便可以直接将其扳倒。不过这件事,必须让贵妃毫无回转余地。不出几日便是迎接新年的合宫欢宴,到那时是各宫妃嫔博得皇上太后喜爱的最佳时机。本宫听说,高斌在前朝如今已位极人臣,皇上早已心生不满。】 玫嫔瞬间就明白了陵容的意思:【若要水到渠成,只能徐徐图之。】 紫禁寒夜,风过沧桑 当暮色彻底笼罩紫禁城,万籁俱寂中,寒风仿若一位迟来的访客,悄然潜入这古老宫阙。“风头如刀面如割”,岑参笔下塞外的刺骨劲风,此刻于紫禁城的巷道回廊间,竟也寻到几分相似的凛冽。 太和殿前,空旷的广场在夜色下似无垠寒潭,风呼啸而过,刮起地面的浮尘,仿若惊起潭中沉睡的旧梦。丹陛之上,龙雕怒目圆睁,龙须在寒风中剧烈颤抖,似在与风抗争,欲守住这帝王的威严。昔日帝王于此接受朝拜,如今寒风肆意,唯余空旷冷寂,风中似有钟磬余音,缥缈回荡,诉说着盛世的远去。 乾清宫内,雕花窗棂在风的拍击下发出“咯吱”声响,宛如老者的叹息。透过缝隙,室内烛火飘摇,光影凌乱地洒在龙椅、帷幔之上。风卷着窗纸的簌簌声,仿若宫女们匆忙的脚步声,可放眼望去,空无一人,只有寒意在室内弥漫,侵蚀着每一寸曾经温热的角落。 御花园小径,砖石被寒风吹透,凉意直抵脚底。两旁的花草早已凋零,枯枝败叶在风中相互纠缠,发出“沙沙”的悲吟。风过湖面,吹皱一池寒水,往昔倒映花红柳绿的池塘,如今只剩墨黑的底色,偶尔泛起几缕冷光,恰似泪影。湖畔古木参天,树干上的褶皱仿若岁月的刻痕,风穿梭其间,呜呜作响,似是诵读着树的记忆,那些春日繁花、夏日蝉鸣,都已被寒冬封藏 宫墙夹道,狭长阴森,寒风在此处尤为汹涌,似一条被困的蛟龙,左冲右突。墙面朱红漆色剥落,裸露出的砖石被风打磨,冷硬沧桑。风在夹道中回旋,卷来不知何处的腐朽气味,又裹挟着历史的尘埃,扑向未知的远方。紫禁城的寒夜,寒风为笔,宫墙作笺,书写着王朝的兴衰荣枯,每一阵风过,都是往昔与今朝的隔空对话,待明日晨曦微露,能否吹散这满院的凄凉与沧桑? 第六十五章 咸福宫。 夜幕深沉,冷月悬于紫禁城之巅,清辉洒下,咸福宫仿若被遗落尘世的孤舟,在历史的浩渺烟海中载沉载浮。寒风恰似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入宫闱,带来无尽幽凉。 朱红宫门,铜钉森然,在寒风吹拂下却似有了哀愁的温度。风过处,门环轻晃,发出细微的“哐当”声,仿若古旧的叹息,萦绕耳畔。门扉紧闭,将昔日的热闹欢腾与现世的清冷寂寥截然分隔,恰似一道命运的鸿沟,跨过去,便是满目的荒芜。 踏入宫门,庭院内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宛如泪痕。风携着冬的凛冽,呼啸而过,枯草伏地颤抖,似在低泣着往昔的繁华。遥忆往昔,宫娥彩衣翩跹,穿梭其中,如今唯余风声鹤唳,吹散了脂粉香气,徒留孤寂弥漫。“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这荒芜之景,恰似嫔妃们被遗忘的韶光,空剩回忆在风中凌乱。 东西配殿隐于暗影,仿若垂暮老人,沉默而沧桑。窗棂雕花繁复,却挡不住寒风侵袭,窗纸簌簌作响,似有嘤嘤哭声传出。那是曾居于此的嫔妃,在无数个难眠寒夜,对月垂泪的余韵。殿内尘封的妆奁,铜镜蒙尘,胭脂干涸,曾映照过的如花容颜,已随岁月凋零。风抚过幔帐残丝,恰似轻抚她们破碎的梦,梦中有君恩初临的娇羞,更有恩宠旁落的凄惶。 正殿巍峨,却难掩孤寂。月台之上,寒风吹起浮雪,仿若纷飞的怨念。玉阶冰冷,曾有无数次期盼的裙摆拂过,盼君来,又望眼欲穿空惆怅。殿内,金漆剥落,龙椅蒙尘,御榻冰冷。高悬的宫灯摇曳,光影晃荡在四壁的丹青之上,那些描绘着神仙眷侣、繁华盛景的画卷,此刻都成了讽刺。嫔妃们曾在这殿内强颜欢笑,盛装以待,最终却只能在寒夜听风,独守空闺,恰似“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牵牛织女尚有七夕之期,她们却在这深宫内,耗尽年华,唯与寂寞相拥。 松柏傲立庭中,针叶在风中颤抖,似在诉说坚韧背后的辛酸。风摇树枝,抖落积雪,簌簌纷扬,恰似嫔妃们隐忍的泪。咸福宫的寒风,岁岁年年,吹过红颜白发,吹过恩宠怨念,将嫔妃们的孤寂深深刻入宫墙砖石,成为紫禁城永不落幕的悲歌,幽幽回荡,声声催人心碎。 贵妃望着空中寒月,心中孤寂万分。 最近不知为何,自己总是心悸难耐,常常被噩梦惊醒。总感觉自己体虚阴弱、虚不受补。 【主儿怎么还不休息?】 茉心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殿内的木窗,生怕自己的主子受了寒风。 贵妃喃喃道:【皇上最近常让章弥为本宫医治,汤药也服了不少,怎么本宫还是不见好呢?会不会是本宫福薄,承受不起皇上如此大的恩典?】 茉心忙来到贵妃身边安慰道:【主儿说什么呢?奴婢自王府便伺候主儿,主儿的福气是她人羡慕不来的,又岂会有福薄一说?章太医用药向来谨慎,故而主儿的身子无法一时见好也属常理。主儿还是早些歇息,不要太劳累了。】 贵妃叹息道:【昨日永和宫传来消息说玫嫔已然不让琥珀、白玉二人负责寝殿事宜,会不会是玫嫔察觉到了什么?】 茉心此时也顿住了,少了些言语。的确,茉心聪慧,怎么会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不过茉心劝慰道:【主儿不用担心。即便玫嫔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她也没有证据直指咱们,最多就是惹皇上不快,此事不了了之。】 贵妃听此虽然心仍有疑虑,但也不愿再去多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贵妃的阿玛高斌虽然因治理黄河有功已然成为朝中重臣,但弘历却感到忌惮。高斌如今位极人臣,若贵妃在后宫得势,势必会影响到弘历在前朝后宫的地位。 年关已至,各宫早已预备齐全。往年弘历皆便邀后宫众人,参加合宫欢宴,今年也不例外。 华灯初上,紫禁城仿若琉璃世界,乾清宫前,灯火辉煌,宛如白昼。朱红宫墙蜿蜒如龙,金色琉璃瓦在暖光下熠熠生辉,飞檐翘角恰似燕尾裁云,欲揽星河入怀。 宫灯高挂,恰似繁星坠地,随风轻摆,光影摇曳,为这庄严肃穆之地添一抹灵动。红毯铺陈,自殿门蜿蜒至阶下,仿若红海翻波,绵延伸向未知的绮丽幻境。红毯两侧,铜鹤铜鹿静静伫立,鹤引颈欲鸣,似通灵性,欲将祥瑞献于这良辰;鹿身斑纹在光下隐现,仿若梦幻之纹,镌刻着皇家的昌盛之象。 步入大殿,穹顶仿若苍穹倒扣,金漆盘龙夭矫其中,利爪锋锐,鳞甲闪耀,仿若下一秒便会破壁飞去,携皇家威严震慑天地。殿内巨柱,朱漆红亮,金龙盘绕,龙须飘动,似在低语着王朝的辉煌往昔。脚下金砖,光可鉴人,踏上去,仿若踏入历史的厚重回音壁,步步皆是岁月的跫音。 御座之前,凤阙龙屏巍峨而立,绣工精湛,丝线仿若有灵,勾勒出龙凤呈祥的盛世之景。屏前长案,摆满珍馐美馔,琼浆玉液在剔透杯盏中潋滟生光,仿若藏着潋滟湖光。盘中水陆八珍,熊掌、猩唇、驼峰、鱼翅、鲍鱼、海参、鲜蘑、猴头,或馥郁醇厚,或鲜嫩爽滑,香气四溢,仿若一场味觉的华彩乐章,奏响皇家奢靡之调。 列席两侧,妃嫔席上,锦缎坐垫绣着繁花锦绣,蝶戏花丛、鸟栖枝头,栩栩如生,仿若春日盛景凝于其上。席面餐具,金银相错,珍珠为饰,玉筷轻搁,闪耀着温润光芒,与烛火辉映,恰似繁星落于案几。再看食盒之中,精致糕点层层堆叠,玫瑰豆沙、枣泥核桃、桂花糖藕,甜香扑鼻,仿若将满园花香、秋果甜润尽纳其中。 未几,丝竹悠悠,仿若清泉出山,淌过宫闱。琴音琮琮,如雅士抚弦,诉尽高山流水之雅;瑟声切切,似怨妇低吟,道尽宫闱幽怨之思;笛声悠悠,若飞鸟穿林,携来山野空灵之气;箫声呜呜,像离人啜泣,吹出边关征戍之苦。八音合奏,时而欢快,仿若节庆烟火,绽于夜空;时而婉转,恰似月下情话,呢喃耳畔;时而激昂,仿若沙场点兵,金戈鸣响。 此时,大殿之内,灯火、美食、乐音交织,仿若一场梦幻之筵。“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起,星如雨”,这乾清宫夜宴,恰似盛世烟火,绚烂夺目,燃尽繁华,于历史书页留下浓墨重彩,供后人遥想那紫禁之巅的绮丽夜宴,沉醉在这浩荡皇恩、旖旎风情之中。 皇后率先起身相敬,有礼道:【臣妾率六宫妃嫔,首敬太后、皇上。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皇上实现宏图大业、享万世之福。】 其余妃嫔并齐齐起身道:【臣妾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皇上实现宏图大业、享万世之福。】 弘历满面春光,笑道:【今日是家宴,你们都不必拘束,免礼吧。】 众人齐声道:【臣妾谢过皇上。】 太后道:【六宫和睦,是皇后的功劳。皇后,这一年让你费心劳神了。】 皇后见太后夸奖,自然喜不自胜:【太后说笑了。和谐六宫本是臣妾的职责,为皇上分忧亦是为太后分忧。】 太后十分满意,又转向玫嫔:【听闻玫嫔近日有疾,如今医治如何?】 玫嫔知道太后是在试探自己,忙道:【臣妾只是略感风寒,如今已然痊愈,多谢太后娘娘挂怀。】 太后道:【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要细细注意自己的身子,若如此孱弱日后又如何伺候皇上?】 玫嫔不知如何回答,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皇祖母,额娘身子孱弱,儿臣实在担心。儿臣今日想求皇阿玛和皇祖母一个恩典,望皇阿玛和皇祖母成全。】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竟是玫嫔的永珹。 弘历子嗣不多,对这仅有不多的子嗣尤为疼爱,于是道:【永珹,那你告诉皇祖母你想要什么恩典?】 永珹来到殿中,面跪弘历以及太后道:【儿臣见额娘身子孱弱,儿臣实在心疼。望皇祖母和皇阿玛恩典,允准儿臣能与额娘同住永和宫,陪伴额娘。】 大清最重孝心,弘历欣慰道:【你有这份孝心,朕十分欣慰。】 随即转向太后,询问道:【后宫之事皆以皇额娘为尊,不知皇额娘以为如何?】 太后道:【哀家老了,这种事情皇帝做主便好。不过哀家以为,永珹孝心可嘉,实在可以嘉奖。】 弘历道:【既然皇额娘如此,朕便允了永珹的请求。宸嫔——】 陵容听见弘历呼唤自己,心中略感惊讶,起身道:【臣妾在。】 弘历道:【永珹孝心可嘉,但璟妍也是个懂事的。况且二人相处甚佳,你与玫嫔也是亲密无间。故朕趁今日众人齐聚,允准璟妍一同回承乾宫与你抚养。】 陵容一听心中早已忘了这几日的纷乱复杂,忙道:【臣妾多谢皇上、太后恩典。】 贵妃冷冷道:【玫嫔和宸嫔真真是好福气,竟在今日得了如此大的恩典。】 陵容道:【贵妃娘娘的永璜一直陪伴在贵妃身边,贵妃娘娘的福气是我们常人所不能比拟的。再者贵妃娘娘的阿玛在前朝深得人心、贵妃娘娘在后宫帮助皇后娘娘协理六宫,嫔妾这点恩典与娘娘的恩宠比起来那还算的了什么?】 贵妃洋洋得意道:【本宫的阿玛在前朝得力,本宫自然不能为阿玛累赘。这怕是你一辈子都难以修来的福气。】 弘历默不作声,只是冷冷盯着贵妃。 太后道:【贵妃。】 贵妃以为太后也要奖赏自己,于是起身恭敬道:【臣妾在。】 太后道:【哀家听闻,贵妃曾与皇帝商议想要将贵妃地阿玛高斌纳入军机处。贵妃,可有此事?】 贵妃深知后宫不得干政,自知理亏但也并敢多言。 太后道:【哀家知道,自古以来后妃不得干政。贵妃,哀家希望你也能明白这个道理。你的阿玛劳苦功高,皇帝自然少不了对高家的恩典。不过恩典若使你无法看清自己,那么恩典也会是一把利刃。】 贵妃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还是答应下来:【是,臣妾明白。】 弘历道:【宸嫔说的没错。贵妃辅助皇后协理六宫多年,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即日起,协理六宫之权全权交还皇后,贵妃就不必经手了。】 贵妃再蠢笨也听出弘历的弦外之音,再回想刚刚陵容所言所语便知自己被算计了。 但是如今已然后悔晚矣,只好应承下来:【是。】 说罢便不情愿的坐了回去,太后并未搭理,只是转而向陵容言语:【宸嫔,你无欲无求、尽心尽力侍奉皇帝和哀家,哀家都看在眼里。】 陵容道:【侍奉皇上和太后是臣妾的本分,臣妾不敢奢求太后挂怀。】 弘历道:【如今宫中妃位、嫔位空缺甚多,所处妃位只有娴妃、纯妃二人。李玉——】 【奴才在。】 弘历道:【传六宫旨意。晋佟佳氏.陵容宸嫔为宸妃,十五行册封礼。婉常在晋为婉贵人。】 婉贵人也没想到自己在此刻也能得了陵容的光,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陵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旨意怔住了,但随即起身来到婉贵人身边,扶起她一同起身谢恩道:【臣妾多谢皇上、谢太后娘娘。】 整个宴会之上众人神态各异,皇后道:【婉贵人作为宫中老人,晋升位份实属常理。但宸嫔……宸妃妹妹一年前刚刚晋位为嫔,如今直接晋位为妃是不是会惹他人非议?】 贵妃忙道:【皇上。宸嫔……宸妃她一未诞育子嗣,二未为皇上分忧。如此轻易封妃,恐怕后宫众人会有不服。】 弘历道:【朕若没记错。朕曾封你为贵妃之时,你也未曾诞育子嗣、未曾为朕分忧吧。那个时候,你是否担心后宫之中会有人对你不服呢?】 贵妃听此哑口无言,弘历继续道:【起初太后曾说,宸妃尽心侍奉太后。朕与太后得天独厚、同为一体,侍奉太后便是侍奉朕;得太后之心便是得朕之心;为太后分忧便是为朕分忧。所以贵妃,你觉得还是哪里有不妥?】 贵妃被这一番回怼早就没了刚才的气焰,于是悻悻不再说话。 宸嫔并未在意皇后与贵妃,反而眼神却悄然看向如懿。 刹那间,如懿只觉周围的温热被一股凛冽寒意瞬间吞噬。那宣读圣旨的嗓音,仿若一道凌厉闪电,将她心底的柔情蜜意劈得粉碎。陵容娇柔起身,婀娜拜谢,容光焕发,弘历望向她时,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夸赞与宠爱,仿若此刻世界唯陵容明艳动人。 如懿的手悄然攥紧了衣角,指尖微微颤抖,心中酸涩如决堤洪水,汹涌泛滥。曾忆当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初入宫闱,弘历的轻声细语、悉心关怀,如春日暖阳,驱散她对宫墙深深的恐惧。为他,她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默默隐忍,化解重重危机,不承想,如今这欢宴之上,自己竟成了无人问津的看客。 眼前的欢庆沦为辛辣讽刺,众人的奉承声仿若尖锐针芒,刺得她遍体鳞伤。如懿心中满是被爱人冷落的凄楚,又有在众妃嫔前颜面扫地的窘迫。她深知帝王恩宠如梦,可真临这般境遇,心痛依旧难以承受。侧目望向殿外,冷月孤悬,恰似她破碎的心境,寒凉彻骨。在这宫墙围囿之下,情爱终究不敌帝王的一时意动与新欢的如花娇颜,她往昔的付出,此刻如飘零秋叶,徒留满心悲戚。但如懿到底是如懿,她深吸一口气,咽下泪水,面上重归平静,只是那眼眸深处,藏着无尽哀伤,继续端坐席间,在这喧嚣中守着最后的尊严,仿若什么都未发生。 陵容知道,自己虽晋升高位,却已然成为宫中人的眼中刺。 不过贵妃定然会乱了阵脚,甚至会对自己动手。那这样她便可以小事化大,趁机除去贵妃。 贵妃的阿玛有陵容的阿玛在宫外牵制,自是不需要陵容担心。 不过贵妃身边还有一个依靠——永璜。 永璜是长子,谋害子嗣那便是诛九族的大罪,陵容自然不敢轻易尝试。 但若是贵妃犯下不可饶恕之罪,永璜又与贵妃心生嫌隙,皇上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将永璜过继给其余妃嫔。 不过该如何让永璜与贵妃心生嫌隙,又该将永璜过继给哪位妃嫔才最为合适呢? 陵容如今心中心绪繁杂不宁,毕竟在这深宫之中,一步错,步步错。 宴罢,乾清宫内的喧嚣如潮水般缓缓退去。灯火依旧通明,却似失了几分欢宴时的蓬勃生气,光影摇曳在金砖之上,勾勒出斑驳陆离的图案,仿若岁月留下的神秘符篆,镌刻着这一场盛事的记忆。 宫灯高挂,灯罩上彩绘的花鸟鱼虫在微光下栩栩如生,此刻却似被施了定身咒,静静俯瞰着下方。灯穗随风轻摆,偶尔相互触碰,发出极细微的簌簌声,宛如它们在悄声低语,议论着刚刚过去的热闹与繁华。红毯自殿内铺陈至阶下,原本平整鲜亮,此刻却印满了凌乱的脚印,恰似一幅被打乱的织锦,绣满了行色匆匆的故事。 大殿之中,珍馐佳肴撤去大半,残羹冷炙散落席间,杯盘狼藉间散发着食物混杂的气味。食盒堆叠在一旁,金银餐具的光泽黯淡了些许,有的歪斜在桌面,有的滚落地上,不复开场时的规整与奢华。御座空荡,龙椅上的金漆在光影变幻下,仿若流淌的金水,却也难掩此刻的寂寥,仿佛还能看到弘历端坐其上,掌控着全场的威严模样,转瞬又消散如烟。 列席的妃嫔位上,锦缎坐垫褶皱丛生,残留的脂粉香气与食物味道相融,弥漫出一种别样的旖旎与落寞。丝帕、玉佩等小物件遗落其间,想来是主人们离席时的慌乱所致。那些精巧的首饰盒敞开着,珍珠、宝石的光芒隐在暗处,偶尔闪烁一下,宛如不甘被遗忘的眼眸,见证过席间的明争暗斗、笑语欢颜。 太后的凤辇早已在宫门口等候,辇身装饰的龙凤呈祥图纹,在夜色里略显朦胧,金漆的抬杆泛着冷光。辇旁的太监、宫女们垂首而立,个个神色恭谨,不敢有丝毫懈怠。待太后款步走出,众人忙上前搀扶,簇拥着凤辇缓缓离去,车轮辘辘,碾碎一地月光,那庄重的背影仿若隐入历史的帷幔,带走一片肃穆。 妃嫔们则各自回宫,或两两结伴,轻声交谈,言语间似有未尽的话题;或孤身一人,莲步匆匆,背影透着落寞。月光洒在她们身上,拉长了影子,仿若要将她们的孤寂也一并放大。路过宫墙拐角,寒风呼啸而过,吹起衣角与发丝,“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此时风声恰似她们心中的怨念,在这寂静夜里被无限放大。 紫禁城的夜愈发深沉,宫墙在月色下愈发冷峻,飞檐翘角的剪影仿若鬼魅。乾清宫重归寂静,唯有风声依旧,穿梭在殿宇之间,似在诉说着这场合宫欢宴的起起落落,将今夜的故事,缓缓吹入历史的缝隙,等待后人在岁月的尘埃里,探寻这一夜的繁华与哀愁。 第六十六章 养心殿。 弘历宣张廷玉、富察傅恒进宫面圣,二人入殿拜见弘历。 【老臣张廷玉、臣富察傅恒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王钦——赐座。】 【臣等谢过皇上。】 一阵寒暄过后,弘历道:【你们看看这几份奏折。】 说罢,王钦便把几份奏折亲自送到张廷玉与富察傅恒手中。 二人细细察看一番,张廷玉作为三朝首辅,自然看出皇帝用心。语气中带有沧桑,恭敬道: 【皇上,依老臣看。高斌的确比以往多了几分傲气,至于是否如奏折所说忘乎所以、不敬圣上,还有待调查。】 弘历道:【朕已经派人去查过了,奏折中虽有夸大,但大部分都没冤了高斌。是朕过于恩典高斌,让高斌失了分寸。】 富察傅恒道:【皇上乃真龙天子,赐予臣子恩典那是臣子百年修来的福分。若恩典有错,那让天下万臣又如何担待。】 张廷玉道:【老臣以为。自古以来位极人臣者少有本心襄助,难以抑制自己的欲望。若高斌真如奏折所说如此忘乎所以臣倒认为不如先行天子之威,不让其过于肆意妄为。】 富察傅恒道:【臣附议。】 弘历思索片刻,深觉有理。但高斌如何说都是贵妃的阿玛,贵妃还有大皇子永璜作为依靠。 思虑良久,弘历道:【朕予你们二人便宜行事之权,暗中搜集高斌的罪证以及与他牵连官员的名单。若不连根拔起,恐有后顾之忧。】 张廷玉以及富察傅恒起身行礼道:【臣遵旨。】 咸福宫。 贵妃这几日虽身体虚弱,但仍强撑病体不让任何人有所疑虑。 她如今心中恨恨,常常闭门不出。 茉心时常劝慰,贵妃道:【本宫为何变成了如此模样。整天不是要害这个就是要害那个,茉心,你说本宫还是当初皇上所喜欢的稀月吗?】 茉心道:【主儿当然还是曾经的那个主儿。主儿放心,奴婢会一直陪在主儿的身边,侍奉主儿的。】 贵妃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想要吩咐茉心,口中不停喃喃道:【不行,本宫不能再让任何人分走皇上的宠爱,不行!如今皇上已经晋宸嫔那个贱人为宸妃,本宫不能再坐以待毙。本宫要想想办法,要想想办法……】 茉心忙去沏了一杯茶送往贵妃面前,贵妃直接将其打翻在地。忽而神色灿烂,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拉住茉心,低声在她耳边低语。 茉心听后眼中大为震惊,满眼不可置信,劝阻道:【主儿,即便您再恨宸妃也不能犯这诛九族的大罪啊。若被发现,不止是咱们咸福宫,恐怕整个高氏都会受此连累,请主儿三思啊。】 贵妃眼神中早已多了几分疯魔,痴嗔道:【不会的。曾经皇上不也没说什么,连海贵人也不曾处罚。本宫只是害怕,害怕本宫人老珠黄之日再不得皇上宠爱;害怕阿玛因为本宫的不得恩宠而虔诚受阻;害怕自己接受不了现在的这副模样而彻底疯魔。不过是厌胜之术,只有你知我知,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茉心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她早已与自己的主儿心心相印,又岂会不理解贵妃现在的处境。 贵妃道:【你跟了这么多年,是本宫连累你了。你若不愿,此事本宫便一力承担,如若真有差池本宫定不会连累于你。】 茉心忙下跪道:【主儿这是说的哪里话。奴婢侍奉主儿有数十年之久,早就了无牵挂一心只为陪着主儿在这深宫内了却此生,又岂会有不愿一说。主儿放心,奴婢定会妥当处理好此事,不让主儿受任何牵连。】 贵妃道:【你快起来。宫女到了年岁都可出宫嫁人,你却一直陪着本宫年复一年,本宫知你忠心。你是本宫的心腹,本宫与你一人有事另一人都不会好过,你去小心处理这事吧。藏在寝殿之内终不安全,不如还是埋在殿外的榕树之下吧。】 茉心反问道:【为何不直接带到宸妃宫中,再去寻皇上揭发,宸妃自然无可辩驳。】 贵妃冷笑道:【宸妃的恩宠是整个后宫加在一块都无法比拟的,是本宫都羡慕不来的恩宠。她宫中还有海贵人与其同住,玫嫔又常常去探望,哪有机会下手。不如埋在自己宫中,也好有个心理慰藉。咸福宫冷清,无人可以察觉。】 茉心答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紫禁城·正月十五·宸妃册封 紫禁城的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本就沉浸于一片喜乐祥和之中,红绸漫卷,宫灯璀璨,恰似人间仙境落凡尘。而今年此夜,因陵容由宸嫔晋封为宸妃,一场盛大的册封礼在这朱墙金瓦间恢宏上演,仿若要将所有的尊荣与恩宠,都倾注于这一历史性时刻,让世人见证后宫新篇的开启。 天尚未破晓,承乾宫外已是一片忙碌景象。内务府的太监、宫女们穿梭如织,个个面容肃穆,手中捧着的皆是册封大典所需的稀世珍宝。朱漆托盘里,凤冠霞帔光芒闪耀,金丝银线织就的袆衣上,五彩翟鸟振翅欲飞,牡丹绽放似要吐露芬芳,每一针脚都饱含着匠人们数月的心血,只为铸就这独一无二的尊贵华裳;一旁的点翠珠翠,用最上乘的翠羽、明珠镶嵌,步摇轻晃间,似能摇落星河。 卯时三刻,陵容悠悠转醒,在宫人们的簇拥下开始梳妆。铜镜中,佳人面若芙蓉,眉似春山,乌发如瀑,被精心挽成繁复精致的朝凰髻,寓意着今日的涅盘之喜。一支羊脂白玉簪贯穿发髻,簪头所嵌的东珠圆润硕大,散发着温润光泽,映得她双眸明澈如水。梳妆毕,陵容起身,披上那件正红袆衣,刹那间,整个人仿若被赋予了无尽威严,与这宫闱的厚重历史相融。 辰时整,钟磬齐鸣,雅乐奏响《乾平之章》,庄重肃穆的曲调如黄钟大吕,响彻紫禁城的每一寸土地。引礼太监那尖细却极具穿透力的嗓音高呼:“宸妃册封大典,起——”长长的仪仗队伍自承乾宫鱼贯而出。最前方,四名内监擎着明黄大旗,金龙昂首,气势吞天,仿佛在宣告王者之尊;其后,八名宫女两两一组,轻执孔雀羽扇,扇面上用纯金丝线勾勒出的如意祥云,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恰似祥瑞降临。 陵容莲步轻移,仪态万方,手中捧着那烫金的册宝。金册上的册文以篆书写就,字字珠玑:“咨尔陵容,性禀柔嘉,心怀恪慎,德昭宫掖,誉满椒房,今特册封为宸妃,赐居承乾宫,望殚心守位,赞襄内治,勿替朕命,钦哉。”此番用词,引经据典,既有《礼记》所言的妇德规范,又含《诗经》对贤妃的颂美之意,仿若将陵容多年来在宫中的隐忍、才情与贤德尽书其上,她宛如那空谷幽兰,终得帝王倾心赏识。 沿途宫道,太监、宫女们伏地而拜,齐声高呼:“恭贺宸妃娘娘千秋之喜,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呼声如山呼海啸,连绵不绝,在宫墙间回荡。御花园中,红梅傲雪,暗香浮动,与这盛装出行的陵容相映成趣,恰似古人笔下“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的佳人入画之景,她此刻便是这宫苑中最夺目的存在,吸尽天地之灵气,独得帝王之专宠。 太和殿巍峨耸立,白玉台阶在阳光下折射出清冷光芒。皇帝身着九龙衮服,端坐于殿上龙椅,俯瞰众生,眼神在触及陵容的瞬间,满是温柔与期许。殿下,文武百官身着朝服,顶戴花翎,山呼万岁,声震九霄。陵容款步入殿,身姿婀娜却不失庄重,行三跪九叩大礼,额头轻触冰凉地面,每一次叩首都是对皇权的尊崇,亦是对后宫新秩序的叩问。皇帝亲授金印、玉册,那金印沉甸甸,承载着无上权力,恰似唐玄宗对杨贵妃“三千宠爱在一身”,今日陵容亦于这万人瞩目下,登顶后宫尊位。 待册封礼成,夜幕已然降临,紫禁城却被烟火点亮,火树银花不夜天。陵容在众人的簇拥下返回承乾宫,宫门上高悬的“承乾宫”匾额被新漆刷得锃亮,朱红大门两侧,新换的宫灯绘着龙凤呈祥图,熠熠生辉。踏入宫门,屋内博山炉青烟袅袅,龙涎香馥郁弥漫,满室生香。从今往后,这承乾宫的每一寸土地,都将铭记宸妃的传奇,这正月十五的盛大册封,是辉煌开篇,更是漫漫后宫路的激昂序章,等待着她以智慧才情续写华章,于历史的洪流中留下独属于自己的深刻印记。 回到承乾宫,宫中宫女太监都至主殿为自家小主庆贺:【奴婢等恭祝宸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陵容眼中的欲望溢于言表:【赏。】 【奴婢等多谢宸妃娘娘。】 陵容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倾心留下。】 【是。】 待众人退下,陵容抚摸着身上的这件吉服,口中喃喃道:【曾经臣妾不过是您豢养的一只鸟,您可想过臣妾还有今日。】 倾心似乎并未听见,欣喜道:【娘娘如今已为妃位,而宫中妃位只有娴妃和纯妃二人,娘娘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陵容冷冷道:【娴妃与皇上乃青梅竹马、年少情谊,且在王府之时还差一点成为了当今皇上的嫡福晋,她封为妃位自然无可厚非;纯妃有福,生下了自二阿哥走后的第三位阿哥——永璋,且十分贤德,皇上自然要晋她为妃……】 陵容起身看向殿外那片四四方方的天:【只有本宫,是靠自己得来的妃位。不过一个小小的妃位,又怎能弥补我多年以来的遗憾。本宫所要的,绝不仅仅如此。】 陵容反问道:【咸福宫那边最近一点动向都没有吗?】 倾心道:【听闻贵妃打发走了不少太监宫女,但没人知道为何。其余倒没什么了,茉心和双喜一直伺候在贵妃身边,也打探不出什么。】 陵容道:【按贵妃的脾性。在本宫册封之日前就应该有所动作,如今却毫无动静,实在可疑。如若本宫想的没错,那便是宫中可疑了。】 倾心道:【明日是否要前往咸福宫看望贵妃?】 陵容道:【本宫不能亲自去。如若真是想对本宫动手,本宫即使发现了异常皇上也是将信将疑的。即便要去,也要找其余人陪着本宫同去。】 倾心道:【您是说……海贵人?】 陵容道:【海贵人表面懦弱,实在暗藏心机。她的心机手段绝不在本宫之下。】 倾心道:【海贵人自入宫以来便与贵妃不和,她又岂会与娘娘同去?】 陵容冷笑道:【那若是为了娴妃呢?】 倾心不解,陵容便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里面装着娴妃的生辰八字。 倾心疑惑道:【娘娘,这是什么?】 陵容解释道:【这里面有娴妃的生辰八字。若是明日让其偶然在咸福宫宫人的手上发现这个,她是否会觉得咱们的贵妃娘娘会对她所敬爱的娴妃娘娘不利呢?】 倾心明白了一切,答应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陵容道:【做完之后便将人送出送出宫去,咸福宫即将大势已去,谁又会管这两个人是否属于咸福宫?】 倾心答应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 待倾心走后,陵容独自喃喃道:【妃、贵妃、皇贵妃,乃至于皇后之位,本宫都不会放过。贵妃恨死了本宫,娴妃、舒贵人、甚至是纯妃都会对本宫颇有忌惮。既然如此,不如一并清算了吧。娴妃,你的姑母的心狠你可未加在自己身上。】 陵容早已不是当初的陵容,如今的她言语也不再唯唯诺诺,眼神中充满了欲望与野心。 在属于自己的世界,她对甄嬛的爱恨情仇使她束缚了自己的脚步。可如今,这个世界并不是她的世界,她也终于不用再看甄嬛与乌拉那拉氏的脸色度日。 自己的出身背景也不会再被曾经那些看不起自己的所嘲笑,她现在才是她所应该拥有的模样。 她忽然回忆起敦肃皇贵妃曾经说过:【妃就是妃,贵妃就是贵妃,只差一字便低人一等。】 不过如今的贵妃完全斗不动宸妃,宸妃的贵妃之位指日可待。 咸福宫。 夜色如墨,浓稠地灌进咸福宫的每一寸角落,宫灯在冷风中摇曳,光影破碎,仿若凌乱的心绪。贵妃独坐于殿内,怀中紧紧抱着那把琵琶,她的十指如疾风骤雨般扫过琴弦,琴音起初似金戈交鸣,声声锐利,宣泄着积郁的愤懑。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本是悦耳的曲调,此刻却满是悲戚与癫狂。她身披的锦绣罗裳,金线勾勒的牡丹花纹依旧华丽夺目,可衣角在她剧烈的动作下凌乱摆动,恰似她如今飘摇的处境。头上的凤钗歪斜,几缕发丝散落,拂过她妆容精致却略显苍白的面庞。 茉心和双喜守在一旁,面露忧色,几次欲言又止。茉心眼眶泛红,她轻咬下唇,向前一步,柔声道:“娘娘,莫要再伤了身子,夜深露重,您且歇一歇。”声音带着哭腔,仿若破碎的水珠,落地有声。贵妃仿若未闻,手下琴弦不停,指法愈发凌乱,那琴音像是被困于罗网的飞鸟,挣扎、嘶鸣。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她忆起往昔,初入宫闱,才情出众,貌若天仙,一曲琵琶惊艳四座,引得君王侧目,圣眷优渥,赏赐不断,那时的她以为这宫墙内是繁花锦簇的康庄大道,却未料到是步步惊心的荆棘丛。岁月流转,新人辈出,曾经的誓言仿若隔夜的残梦,君王的目光渐渐被他人吸引,她从众星捧月沦为这宫闱的一抹孤影。 双喜急得直跺脚,她年纪尚轻,莽撞地开口:“娘娘,皇上只是一时被蒙蔽,您的好他定是记得的!”话虽如此,可语气中的底气却越来越不足。贵妃身形猛地一震,琴弦“嘣”地一声断裂,尖锐的声响划破寂静,恰似她破碎的心。她抬眸,眼中泪光闪烁,恰似寒星,却燃着不甘的怒火。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她喃喃自语,那曾经为君起舞、为君奏乐的时光成了最锋利的刀刃,割着她的心。殿内的烛火晃了几晃,映出她孤独的剪影,四周的雕梁画栋此刻仿若囚笼,困住她的身,更囚住她的魂。 茉心忙不迭地取过一旁的披风,轻轻披在贵妃肩上,试图给她些许温暖。贵妃却仿若被触碰了逆鳞,一把甩开,嘶吼道:“我要这温暖何用?这空荡的宫殿,冷的是人心!”她的声音沙哑,带着绝望的嘶吼,在殿内久久回荡。 她轻抚断弦,指尖被割破,殷红的血滴落在琴身之上,宛如泣血的泪。那琵琶是她入宫时父亲所赠,承载着家族期望,彼时她怀抱憧憬,奏响的是希望之音;如今,却只能用它抒发满心悲戚。“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在这宫中,她的才情、她的真心,无人问津,只剩这断弦的琵琶,陪着她在这漫漫寒夜,守着孤寂,盼着那或许永不再来的转机。 茉心与双喜相视,眼中尽是无奈与疼惜,却只能默默陪着,任这咸福宫被悲伤、癫狂与绝望笼罩,仿若一座被遗弃的孤岛,在岁月的浪潮中独自沉沦。 第六十七章 翌日,陵容早早洗漱完毕来至侧殿。 叶心手中正端着海贵人洗漱的水盆,见陵容前来,便将水盆递与身后的宫女并来到陵容面前行礼道:【给宸妃娘娘请安,宸妃娘娘吉祥。】 【免礼吧。你家小主现在可是起了?】 叶心道:【我家主自打入了承乾宫,睡得的确比以往安心了些许。奴婢这就要伺候我家主儿洗漱了,可否劳烦娘娘去暖阁等待一番,奴婢这就去回禀我俩主儿。】 陵容见状并未过多纠缠,答应道:【无妨。你是海贵人的贴身侍女,自然是伺候自己小主要紧。】 叶心见状便请辞道:【多谢宸妃娘娘体谅,奴婢先行告退。】 待叶心离开,宸妃便也来到暖阁等候。 寝殿内海贵人正坐在妆台之前,叶心将毛巾放入水中浸泡递与海贵人并回话道:【主儿,宸妃娘娘来了,奴婢请她入暖阁等候。】 【宸妃姐姐来了?】海贵人问道,【可有说些什么?】 叶心摇摇头:【并未。奴婢只是见宸妃娘娘略有些无精打采,怕是昨晚休息不好的缘故。】 海贵人道:【昨夜并非宸妃姐姐侍寝,宸妃姐姐也不是那种忘乎所以的小家碧玉,怕是身体有了事情。】 叶心道:【那奴婢随主儿一同前往暖阁吧。】 海贵人答应下来。叶心馋着海贵人来到暖阁。 陵容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见海贵人前来,起身相迎道:【妹妹来了,本宫早早的来叨扰妹妹,望妹妹勿怪。】 海贵人忙携宸妃落座道:【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即便宸妃姐姐今日不来看望妹妹,妹妹也是打算去看望宸妃姐姐的。】 海贵人是个心细的,随即便注意到陵容脸上比以往多了几分憔悴。 海贵人身体前倾,眼角微微,关心道:【姐姐今日怎的如此憔悴?可是昨晚休息的不好?】 陵容不自觉的抚摸自己的脸颊,淡淡的笑道:【妹妹果真是个心细的,什么都瞒不过你。本宫近日多有心悸忧虑,不知是何原因。如今虽因天色寒冷皇后娘娘免了各宫的请安,但仍是难以休息。】 海贵人道:【可否寻太医问过?】 陵容道:【这是自然。不过太医只是让我多服几味安神药罢了,还是不大改观。】 海贵人愤愤道:【太医院总是有些浑水摸鱼的,不如禀报皇上,这种太医就应早早处置了好。】 陵容笑道:【若真是如此,恐怕天底下能有医术医德医风者只剩寥寥几人。本宫是睡不着了,便想着来寻你说说话,谈谈心。】 海贵人道:【姐姐大可以让倾心前来回禀,大家所在一宫,嫔妾可以去寻姐姐,姐姐何苦走这一趟?】 陵容道:【今日天色正好,晚上微风清凉,出去走一走何尝不是一种宁静。】 海贵人:【嫔妾听闻清早的御花园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香,不如嫔妾随姐姐一同去御花园散散步、赏赏花?】 陵容见目的已达,与海贵人一同起身,答应道:【既然妹妹亦有闲情雅致,本宫便随妹妹同赏。】 晨晓初破,紫禁城尚在一片静谧之中,御花园仿若尘世之外的幽境,悄然苏醒。 晨光熹微,第一缕光仿若轻纱,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汉白玉的石板路上,泛起点点银光,似细碎的霜华。小径旁,娇艳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恰似美人醉卧,正应了刘禹锡的“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此刻虽无京城百姓倾城而观,却自有华贵之气,在晨露的润泽下,每一片花瓣都凝着微光,那露珠似玉珠滚落,洇湿了一小片泥土。不远处,芍药舒展着柔美的身姿,与牡丹相邻相伴,宛如姐妹争春,“浩态狂香昔未逢,红灯烁烁绿盘笼”,韩愈诚不我欺,其花容灼灼,馥郁的香气随着微风轻送,和着泥土的清新、晨露的湿润,弥漫在这一方天地。 曲径通幽处,几株海棠半遮半掩。花未全开,粉白相间的花苞娇俏玲珑,恰似少女羞涩的红晕,恰似东坡居士笔下“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的娇憨模样。微风拂过,花枝轻颤,抖落串串露珠,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宛如花之密语。 莲池之中,荷叶田田,尚未到盛夏荷花盛放之时,但已有几支菡萏崭露头角,尖尖的花苞挺立在翠绿的荷叶间,“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虽不见蜻蜓,却能想象夏日繁华。荷叶上滚动的水珠,在晨曦下闪烁,滑落水中,漾起圈圈涟漪,搅碎了一池碧水倒映的天光云影。 花丛间,偶有蝴蝶翩跹,它们逐着花香而来,停歇在花蕊之上,轻轻扇动彩翼,似与花私语。蜜蜂也穿梭其中,嗡嗡作响,忙碌地采集着清晨最新鲜的花蜜,为这静谧添了几分灵动生气。 沿着石子路前行,可见一座精巧的八角亭,亭角飞檐上翘,仿若欲飞之凤翼。亭内,石桌石凳凉意沁人,桌上雕花繁复,龙凤之姿栩栩如生。亭旁几株翠竹,竹叶沙沙,仿若细语呢喃,“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虽身处宫闱,却不失坚韧之态,为这柔美的花园添一抹清隽风骨。 此时,宫女与小太监们开始悄然现身。小太监们手提铜壶,壶嘴冒着丝丝热气,他们脚步轻盈,去往各宫各殿送水,生怕惊扰这晨间的安宁。路过花丛,也忍不住侧目,眼中闪过对这繁花的喜爱。宫女们三两成群,素手拿着丝帕、花篮,欲采摘些初绽的鲜花供于殿内。她们身着淡色宫装,衣袂飘飘,莲步轻移间,仿若彩蝶穿梭花丛。 一位宫女停在蔷薇花前,那蔷薇攀着架子,花团锦簇,粉色、白色的小花挨挨挤挤,“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她抬手轻折花枝,动作轻柔,似怕弄疼了花儿,折下后置于花篮,又轻轻抚平花瓣的褶皱。旁边小太监见状,低声提醒莫要误了时辰,声音在这静谧中传得老远,惊起树枝上几只雀鸟,喳喳叫着飞向远处。 再往园子深处,有一片梅林,如今花期已过,唯有枝叶繁茂。梅林间铺着的鹅卵石,圆润光滑,在树下形成一片独特的景致。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尽,丝丝缕缕缠绕在梅枝之间,仿若薄纱笼罩,透着朦胧之美,让人不禁畅想梅开傲雪之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那暗香仿佛穿透时光,在这晨雾中若隐若现。 园子的西南角,种着大片的月季,色彩缤纷,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像雪。花瓣繁复,簇拥着金黄的花蕊,“一番花信一番新,半属东风半属尘”,四季常开的月季,在每个清晨都以崭新的容颜迎接曙光,绽放着属于自己的芳华。 晨钟悠悠传来,打破了这持续许久的寂静。宫女和小太监们加快了脚步,带着御花园的蓬勃朝气与清幽花香,散入紫禁城的各个角落,只余下这满园春色,依旧在日光下,续写着宫墙内的岁月诗篇,静谧又美好,仿佛千百年都未曾更改,见证着王朝的更迭、人事的变迁,承载着无尽的故事,隐匿于这一砖一瓦、一花一木之间。 二人的身边只跟随了自己的一位贴身侍女,御花园只有寥寥数人,或许是因为时辰还早的缘故,故而显得比平常还要宁静。 海贵人道:【如今姐姐晋升妃位,虽可喜可贺,不过妹妹还是要提醒姐姐一切小心行事,毕竟宫中身居高位者总会惹身居低位者妒忌。】 陵容道:【多谢妹妹提醒。本宫清楚在这深宫之中,做一切事哪怕是争宠都要小心行事,否则只会给自己徒惹一身骚。对了,妹妹可否听说过前朝后宫的一个笑话?】 海贵人摇摇头:【先帝后宫的笑话?】 陵容娓娓道来:【先帝刚登基时,为巩固天下,在选秀之时扩大了汉军旗、满蒙八旗的选秀人数。那时先帝爷便看中了一个女子,也没多想就将其纳入后宫。】 【那时后宫除了曾经的景仁宫以外,还有敦肃皇贵妃一同协理后宫事宜。不过景仁宫的那位起初性子贤良淑德、温婉贤淑;而敦肃皇贵妃却性子刚烈、行事果断决绝。】 【那名女子在秀女入宫第一天便在敦肃皇贵妃的面前夸赞景仁宫的那位所赠的衣料如此如此的好。但她不知,景仁宫与敦肃皇贵妃向来不睦,甚至已经到了想致对方于死地的地步。】 【而那名女子不知收敛,在廊道里对其余刚入宫的小主指指点点,甚至想要大打出手。碰巧敦肃皇贵妃也经过那里,于是就拦下来那名女子,并赏赐对方一丈红,已做惩戒。】 海贵人听后并不觉得这是个笑话,反而心底发颤,于是问道:【嫔妾记得敦肃皇贵妃是当今皇上追封的敦肃皇贵妃,先帝去世之时她只是追封为贵妃而已。那么她处决那名女子时也只是妃位,先帝爷难道就不管吗?】 陵容冷冷道:【管?拿什么管?当时敦肃皇贵妃的哥哥年羹尧正在西北屡立战功、威风赫赫,敦肃皇贵妃那时还拥有独一无二的协理六宫之权。不要说是处置了一个没有任何价值、不懂规矩的新入宫地小主,就哪怕景仁宫那位也得忌惮三分。】 陵容补充道:【皇上需要权衡利弊,只有在合适地时机出手才能一举铲除豪门权贵的势力。】 海贵人心中已然明了,但突然意识到什么,反问道:【宸妃姐姐怎么那么了解前朝之事,感觉姐姐就像生活在那里一样。】 陵容无意间说道:【本宫在那里生活了一辈子。】 陵容眼睛瞬间明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忽而听见身边有人细细碎语,陵容示意一旁的海贵人小些声音,并将其拉到一边。 海贵人还并未反应过来,那两人便来到了刚才陵容与海贵人所在的位置。 海贵人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娴妃宫中的宫女知画和咸福宫的宫女茉莉。 知画道:【这就是贵妃娘娘让你交给我的东西?】 茉莉道:【这个香囊里面是娴妃的生辰八字,只要藏在娴妃娘娘的寝殿之内,不出半年娴妃娘娘就会形若痴呆、作痴傻状。】 知画道:【这能行吗?这可是厌胜之术,先不说这东西有没有用,一旦被发现你我可是必死无疑的。】 茉莉道:【贵妃说了,她有万全之策。你只要将这个东西藏好,无论有用与否都能让娴妃永远翻不了身。】 知画犹豫一番,被茉莉看出端倪。茉莉道:【你我本就是贵妃娘娘的人,身边早已了无牵挂,又何必犹犹豫豫。贵妃娘娘平常待我们千般好、万般好,如今是该你我效命的时候了。】 知画咬咬牙,将香囊接过来,低声道:【请你回去转告贵妃娘娘,奴婢一定不辱娘娘恩典。】 二人详谈完毕,这才小心分开。 见二人离去,海贵人与陵容这才出现。 海贵人道:【不行,我要去救姐姐。这种东西被历朝历代的后宫制止,是诛九族的大罪,贵妃怕不是已经疯了敢如此陷害姐姐。】 陵容知道海贵人对如懿的情谊不一般,忙劝慰道:【即便你现在去了也没有用。若是二人打死也不承认甚至反咬一口,岂不是打草惊蛇甚至会顺了贵妃的意?】 海贵人道:【如今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那玩意多留在翊坤宫一天便是一天祸患。】 陵容道:【且慢。既然贵妃不仁,就不能怪我们不义。】 随即便低声在海贵人耳旁细说了几句,海贵人忙道:【此举是否会牵连姐姐?】 陵容道:【不仅不会牵连,还会惹得皇上对娴妃姐姐怜爱。】 海贵人当即答应下来:【那我现在便回宫缝制香囊。】 陵容将其拦了下来:【你的字是宫中一绝,想必模仿贵妃的字迹也不是难事。前些日子本宫研习了苏绣的针法,宫中几乎无人知晓,只有贵妃来自江南一带。缝制之事还是由我来为好。】 海贵人思索片刻,于是答应下来。 日中紫禁,深宫寒寂 当炽热的金乌升至中天,紫禁城的琉璃瓦在日光的倾注下,迸射出万道金光,仿若一座被点燃的天宫,威严而庄重。朱红的宫墙绵延无尽,将这四方天地切割得泾渭分明,墙内的静谧与外界的喧嚣仿若两个世界。 踏入宫门,沿着御道前行,脚下的砖石历经岁月打磨,光滑而平整,反射着灼灼日光。道旁的铜狮张牙舞爪,鬃毛在光芒中根根分明,威风凛凛地镇守着这宫闱禁地,似在诉说往昔的威严,让人不禁想起“忆昨赐沾门下省,退朝擎出大明宫”,那时的朝会盛景虽已远,可这宫阙依旧承载着历史的厚重。 御花园内,正午的骄阳似火,却被繁茂的花木筛成细碎光影。牡丹,花中之王,此刻花瓣微微舒展,在强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娇艳欲滴,真真是“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可园中的寂静却让这份美丽带了几分落寞,无人驻足欣赏它倾国倾城的容颜。芍药簇拥在旁,花瓣轻薄如纱,随风轻摇,“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那露珠滚落,恰似美人垂泪,在这热烈的正午,为繁花添一抹楚楚风姿。 花丛间,偶有几只彩蝶飞舞,可转瞬即逝,似也受不了这炙烤。蜜蜂忙碌的嗡嗡声,在静谧中格外清晰,它们钻进花蕊深处,采集着甜蜜,为静止的画面添了几分动感。荷花池里,荷叶密密层层,撑起一片绿伞,抵御着酷热,几支半开的荷花藏于其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可这如火的日头下,明艳的荷花也似有些倦怠,红晕染腮,半遮半掩。 穿过花园,步入长长的回廊。廊柱上的彩绘在强光下愈发鲜艳夺目,龙凤之姿似要破壁而出。宫女们手持团扇,沿着回廊徐行,脚步轻盈无声,她们身着素色宫装,衣袂飘飘,发间的簪子闪烁微光,却难掩眉眼间的落寞。小太监们跟在后头,手中捧着食盒、茶盏,亦是神情拘谨,不敢高声言语。 行至一处宫殿,朱门紧闭,铜环在日光下烫手。推开宫门,庭院深深,日光照亮了中央的石桌石凳,凳面滚烫,无人敢坐。四周的宫殿建筑飞檐斗拱,阴影交错,仿若一幅冷峻的水墨画。殿堂内,轻纱幔帐低垂,挡住了些许暑气,却也让空间更显幽寂。 靠窗的贵妃榻上,一位妃嫔慵懒斜倚,手中把玩着一支玉簪,那玉簪水头足,温润透光,恰似她曾经的似水年华。她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方,“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此刻虽非黄昏,可这寂寥心境却与诗中一般无二。桌上的铜镜映出她妆容精致的面容,却难映出她心底的哀愁。妆台上,鲜花娇艳,是清晨宫女新采来的牡丹,“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可如今,君王的身影难觅,再美的花也失了颜色。 殿内一角,小太监轻手轻脚地整理着书卷,偶尔抬头看一眼主子,眼中满是小心翼翼。宫女则在一旁,用银剪修剪着烛芯,尽管白日无需燃烛,可这动作已成习惯,她低垂着眼帘,对这宫廷的清冷早已麻木。 转出宫殿,来到后宫的小广场。地面被晒得滚烫,宫女们洒下的清水瞬间蒸发,不留痕迹。广场边的几株石榴树,花开正艳,“石榴裙裾蛱蝶飞,见人不语颦蛾眉”,那火红的花朵本该象征着热闹喜庆,如今却在空旷的场地独自灿烂,无人欣赏。偶尔一阵热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似在叹息这深宫内的孤寂。 远处的宫墙角落,有一座废弃的宫殿,断壁残垣在日光下更显沧桑。传说那里曾有宫妃含冤而逝,如今荒草丛生,野花点点,“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虽非夕阳,可这破败与寂寥,仿若历史的回音,诉说着红颜易逝、恩宠难常的无奈。 日头渐渐西移,紫禁城的每一寸砖石、每一片花木,依旧承载着妃嫔们的落寞、宫女太监们的谨小慎微,在岁月的长河中,日复一日,守望着宫闱深处的悲欢离合,仿若一座无声的史书,记录着帝王家的清冷与繁华背后的沧桑。 第六十八章 宫中琐事繁杂,为保心中宁静,思绪明了,不如欣赏一番紫禁城的美景,悠悠岁月如流。 紫禁城六宫:繁华与凄冷的交织。 当沉重的朱红色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仿佛一道时光的闸门落下,将尘世的喧嚣隔绝在外,我就这样踏入了紫禁城,瞬间被卷入那段尘封已久的悠悠旧梦之中。 抬眼望去,那巍峨高耸的宫墙直插云霄,仿佛是天地间的一道屏障,硬生生地将广袤的天际切割成规整的四方小块。天空湛蓝如宝石,纯净而深邃,却又隐隐透着几分压抑,恰似这深宫内院那无尽的规矩与森严的束缚,让人喘不过气来。 沿着御道徐徐前行,脚下的石板路早已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仿佛在轻声诉说着往昔的繁华与沧桑。从东华门到西华门,中轴线犹如一条巨龙,贯穿南北,而六宫则如璀璨星辰,错落有致地散落在两旁。它们各抱地势,亭台楼阁相互勾连,在规整之中暗藏着掖庭的幽深曲折,仿佛每一处角落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东六宫:岁月沉淀的幽思 景仁宫:古槐下的青春遗梦 东六宫中,景仁宫宛如一位遗世独立的佳人,静静地伫立在时光的长河之中。宫院宽敞而开阔,庭中的几株古槐,犹如忠诚的卫士,见证着岁月的流转。每逢夏日,枝叶繁茂的古槐洒下一地浓荫,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微风拂过,树叶簌簌作响,仿佛是身着绿衣的宫女们在轻声笑语,又似在诉说着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故事。 “庭槐影碎被风揉,莺虽老,声尚带娇羞。”这古槐与微风,或许曾目睹过二八年华的宫女初入宫闱时的羞涩模样。那时的她们,对镜贴花黄,怀揣着对宫墙之外世界的朦胧憧憬,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然而,她们却不知,自己的余生都将在这四角天空之下悄然流逝。清晨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筛下细碎的金色光芒,如同点点繁星,洒落在殿宇的琉璃瓦上,熠熠生辉。金黄与朱红相互交织,尽显皇家的尊贵与威严。然而,檐下那些自由自在翻飞的雀鸟,却又为这庄重肃穆的氛围增添了几分灵动与落寞。 曾有一位名叫阿瑶的宫女,她本是江南水乡的渔家女,因容貌出众被选入宫。初入宫时,她站在这古槐之下,望着眼前陌生而又华丽的宫殿,心中充满了迷茫与好奇。每当闲暇之时,她总会来到古槐下,思念着远方的家乡和亲人。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宫墙内的规矩和寂寞渐渐消磨了她的青春与热情。多年后,当阿瑶再次站在这古槐下,望着那依旧湛蓝的天空,眼中却只剩下了无尽的沧桑与无奈 钟粹宫:内敛中的落寞时光 与景仁宫相邻的钟粹宫,则似一位内敛含蓄的闺秀,静静地散发着独特的韵味。宫前的铜缸,表面早已锈迹斑驳,曾经蓄水防火的使命,也随着王朝的更迭而终结,如今只徒留那些历史的水渍印记,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沧桑。 踏入殿门,一股凉意扑面而来,砖石仿佛透着丝丝寒意。室内光线幽微,雕花窗棂透进丝丝缕缕的光线,宛如梦幻般的丝线,交织出一幅朦胧的画卷。恍惚间,仿佛能看见小太监们屏息静气,小心翼翼地穿梭其中,为殿内的主子们奉茶添炭,每一个动作都谨小慎微,生怕惊扰了这静谧的氛围。 冬日,当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整个世界银装素裹,钟粹宫也宛如一位身披银纱的仙子,美得如梦如幻。飞檐恰似燕尾轻扬,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灵动。廊庑间,太监们正忙碌地清扫着积雪,扫帚与地面摩擦发出的簌簌声,打破了这冬日的寂静。他们留下的串串脚印,转瞬便被新落下的雪花掩盖,恰似宫中人在这漫长岁月中的渺小与无常。 小顺子便是在钟粹宫当差的太监,他自幼入宫,在这宫中度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每到冬日,他总会想起家乡那温暖的土炕和疼爱他的父母。然而,宫墙的阻隔让他与家人天各一方,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对着窗外的明月默默流泪。他深知,自己的命运早已与这紫禁城紧紧相连,无论未来的日子多么艰难,都只能在这里继续熬下去。 西六宫:奢华背后的凄凉悲歌 储秀宫:奢靡中的红颜凋零 穿过重重宫墙,来到西六宫,储秀宫的奢华令人惊叹。雕梁画栋,彩饰繁复,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皇家的无上尊荣。庭院中的石鼓、铜麒麟,皆精雕细琢,栩栩如生,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遥想当年,选秀的队伍如长龙般蜿蜒而入,那些豆蔻年华的女子们,莲步轻移,环佩叮当,她们的眼眸中藏着不安与期待,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然而,等待她们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命运,有的或许能一飞冲天,尽享荣华富贵;而有的,则只能在这深宫中黯然凋零。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岁月悠悠,当年那些青春娇俏的宫女们,在这繁华的宫室中渐渐迟暮。她们的青春与梦想,都被这深深的宫墙所吞噬。如今,只能在雕花床榻、锦绣帷幔间,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 翠儿便是众多宫女中的一员,她初入宫时,被储秀宫的奢华所震撼。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明白,这奢华背后隐藏着无尽的凄凉。她每日都要侍奉主子,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差错。看着身边的姐妹一个个或因犯错被惩罚,或在寂寞中郁郁而终,翠儿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奈。多年后,当她满头白发,坐在储秀宫的角落里,回忆起自己的一生,心中感慨万千,却又只能默默叹息。 翊坤宫:月华中的思乡之愁 翊坤宫与储秀宫相邻,庭院开阔,月台之上,可尽情欣赏月圆月缺的美景。每至中秋佳节,月华如水,倾洒在庭院之中,宛如一层银纱,将整个翊坤宫装点得如梦如幻。宫女们在月下设案焚香,供上新鲜的瓜果,祈求团圆。然而,她们心中明白,这高高的宫墙早已阻断了她们的归家之路。 殿内,香雾氤氲,暖阁中炭火闪烁着微光,映照着宫女们疲惫却仍端庄的面容。她们轻声哼唱着不成调的乡曲,那熟悉的旋律,勾起了她们对远方家乡的深深思念。一旁的太监垂手侍立,眼神中偶尔闪过同病相怜的悲悯。在这深宫中,主仆们相互依偎,共同捱过这一个个漫漫长夜。 秋月便是在翊坤宫当差的宫女,每到中秋,她总会想起家乡的亲人和那热闹的团圆场景。然而,如今她只能在这宫中,对着明月寄托自己的思念之情。她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无法改变,只能在这宫中默默度过余生。每当听到姐妹们哼唱的乡曲,秋月的心中便涌起一阵酸楚,泪水忍不住模糊了双眼。 永寿宫:四季流转中的悲欢离合 春日:繁花似锦中的懵懂憧 永寿宫,在春日里宛如一幅绚丽的画卷。宫墙之下,桃李争妍,粉白嫣红的花朵挂满枝头,仿佛是天边的云霞飘落人间。花瓣随风飘落,洒在青石板路上,宛如一条五彩斑斓的花径。小太监们手持扫帚,小心翼翼地将花瓣归拢,他们不忍心破坏这美好的景象,仿佛每一片花瓣都承载着他们对春天的眷恋。 这些小太监们,大多是刚入宫不久的孩子,眼中还透着懵懂与天真。初入宫禁,他们便被这宫中春日短暂的繁华所触动。他们或许在想,这宫中的生活是否也会如这春日的繁花般美好?然而,他们却不知,往后的日子,更多的是在忙碌与孤寂中消磨。 小虎便是其中之一,他来自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花朵。每当看到这些盛开的桃李,他总会想起家乡那片贫瘠的土地和辛勤劳作的父母。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在这宫中好好做事,有朝一日能让父母过上好日子。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明白,这宫中的生活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秋日:银杏金黄中的思乡之情 当秋天的脚步悄然来临,永寿宫便换上了另一番景致。金黄的银杏叶如蝴蝶般漫天飞舞,纷纷扬扬地飘落,给宫院铺上了一层华丽的金色锦毯。宫女们穿梭其中,轻轻拾取银杏果,准备为冬日储存些滋补食材。她们身着素色宫装,与金黄的背景相互映衬,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婉。 然而,在这看似美好的场景背后,却隐藏着宫女们深深的思乡之情。有的宫女望着簌簌飘落的银杏叶,不禁想起远方的故园。此时,家乡或许正是庄稼成熟、炊烟袅袅的时节,亲人们正围坐在一起,享受着丰收的喜悦。思念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她们却只能悄悄咽下,生怕被旁人瞧见,失了规矩。 兰儿便是这样一位宫女,她望着手中的银杏果,心中满是对家乡的思念。她想起小时候,在故乡的银杏树下与小伙伴们嬉戏玩耍的场景,那时的她是多么快乐啊。而如今,身处这深宫之中,她只能将这份思念深埋在心底。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总会偷偷拿出从家乡带来的信物,默默流泪。 咸福宫:季节交替中的孤寂坚守 盛夏:骄阳似火中的默默坚守 盛夏的紫禁城,骄阳似火,仿佛要将整个世界融化。六宫宛如巨大的蒸笼,闷热难耐。宫殿的琉璃瓦反射着刺目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宫女们即便挥汗如雨,却仍要保持仪态端庄,侍奉主子的起居。她们手持团扇,为殿内送去微弱的凉风,脚步轻盈而急促,不敢有丝毫懈怠。 太监们则顶着烈日,艰难地搬运着冰块,送往各宫。冰块在铜盆中滋滋作响,散发出丝丝凉意,为主子们带来片刻的清凉。而他们,却只能在一旁候着,任由汗水湿透衣衫,心中期盼着这酷热的夏天能快些过去。 阿福是负责搬运冰块的太监之一,每到盛夏,他都要忍受着烈日的炙烤和冰块的寒冷。他的双手被冰块冻得通红,双脚也因长时间的行走而磨出了水泡。然而,他从未有过怨言,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在宫中生存的方式。他只能默默坚守,希望能在这艰难的环境中寻得一丝生存的希望。 寒冬:银装素裹中的温暖慰藉 寒冬腊月,北风呼啸,紫禁城银装素裹,宛如一个冰雪世界。咸福宫的飞檐下,冰棱晶莹剔透,宛如一串串水晶帘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宫女们裹着厚重的棉衣,呵气成霜,晨起梳妆时,井水冰冷刺骨,却也得咬牙洗漱。 太监们则早早起身,清扫宫道上的积雪。他们的手脸被冻得通红,耳朵也仿佛失去了知觉。然而,他们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减慢,只为了能保证主子们出行的安全。夜间,炭火盆在各宫室中燃烧,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宫女太监们围坐一旁,借着火光缝补衣衫、擦拭器具。偶尔,他们也会交流几句家乡的趣事,在这冰天雪地的寒冬中,寻找一丝温暖的慰藉。 腊月便是在咸福宫当差的宫女,每到寒冬,她总会格外想念家乡那温暖的被窝和父母做的热汤。然而,在这宫中,她只能依靠着炭火盆的微弱温暖,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夜晚。她与身边的太监宫女们相互扶持,共同在这深宫中坚守着,期待着春天的到来。 紫禁城六宫,以其宏大的规模和壮丽的建筑,展现着皇家的威严与气魄。然而,在这繁华的背后,却是无数宫女太监们的青春与热血、哀怨与凄凉。岁月的车轮滚滚而过,带走了曾经的辉煌与荣耀,却留下了这一段段令人唏嘘的故事。宫墙依旧巍峨,砖石依旧沉默,而那些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人们,早已化作历史长河中的点点尘埃。如今,当我们踏入这紫禁城六宫,仿佛还能听见那些被岁月掩埋的叹息,看见那些在时光中消逝的身影。这六宫,不仅仅是建筑的瑰宝,更是一部部鲜活的历史,诉说着繁华与凄冷交织的过往,等待着后人去聆听、去感悟。 紫禁城,那朱红的宫墙高耸入云,隔绝了尘世的喧嚣,也锁住了无数女子的韶华与悲欢。踏入后宫,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处处彰显着皇家的奢华与威严,可在这繁华背后,却是妃嫔们如寒星般孤寂的宿命。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春日迟迟,宫苑里繁花似锦,姹紫嫣红开遍,恰似一幅绮丽画卷。御花园中,桃花灼灼,如天边云霞飘落凡尘,花瓣随风轻舞,本是极美的景致,却鲜有真心赏玩之人。妃嫔们或在廊下驻足,眼神掠过繁花,却满是落寞。她们身着华服,金钗摇曳,妆容精致,可那精心修饰的面容下,是一颗颗孤寂的心。晨起对镜梳妆,看着镜中依旧姣好的容颜,想到入宫多年,恩宠寥寥,便只能轻叹一声,任由那花瓣飘落在发梢肩头,恰似青春悄然流逝,无人问津。 夏日的紫禁城,酷热难耐,宫墙似被骄阳点燃,琉璃瓦反射着刺目强光。各宫室内,即便有冰盆消暑,妃嫔们却依然难捱这漫长苦夏。竹帘低垂,榻上的妃嫔轻摇团扇,扇面上的花鸟仿若有了生气,却飞不出这牢笼般的宫殿。窗外蝉鸣阵阵,此起彼伏,似在诉说着无尽的烦闷。此时,她们回忆起入宫前,在家乡溪边嬉水、林间捕蝉的自在时光,泪水便悄然浸湿了帕子。“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可这宫中的夏日,虽有相似景致,却没有了曾经的欢乐,只有等待圣驾的焦灼与失望,日复一日,消磨着她们的期盼。 秋意渐浓时,后宫仿若被打翻了调色盘,金黄的银杏、火红的枫叶,交织出别样的凄美。庭院深深,落叶堆积,踏出宫门,脚下沙沙作响,宛如奏响一曲悲凉的乐章。妃嫔们坐在窗前,望着那飘零的落叶,感怀身世,恰似这落叶一般,无根无依,不知归宿何方。“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月圆之夜,本是团圆佳节,可高墙内的她们,只能对着那一轮孤月,寄托情思。月光洒在清冷的宫殿,映照着妃嫔独自凭栏的身影,清冷孤寂之感油然而生,纵有千般愁绪,也只能深埋心底。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紫禁城银装素裹,宛如梦幻雪乡,却也是最冷的人间炼狱。宫殿飞檐下的冰棱晶莹剔透,仿若水晶帘子,可室内炭火虽暖,却暖不了妃嫔的心。她们裹着厚重的貂裘,手捧暖炉,却依旧难御心寒。炭火偶尔噼啪作响,打破寂静,更衬出四周的冷清。窗外,太监宫女们清扫积雪,忙碌奔波,而妃嫔们只能在屋内枯坐,回忆往昔岁月,思索着这一生的荣辱得失。“孤舟蓑笠翁,单钓寒江雪。”她们就如那寒江上的孤舟,在茫茫雪海中独自飘零,恩宠的“渔翁”何时再来眷顾,无人知晓,唯有在这冰天雪地中,守着寂寞,捱过寒冬。 后宫之中,妃嫔们为了家族荣耀、为了生存,卷入这没有硝烟的争斗。表面风光无限,实则步步惊心。晨起请安,众人笑语盈盈,眼神交汇间却暗藏锋芒;宫宴之上,歌舞升平,角落里却有人暗自垂泪。得宠时,虽有一时荣耀,却要时刻提防他人算计;失宠后,更是门可罗雀,受尽冷眼。岁月悠悠,红颜渐老,无数妃嫔在这深宫中,将青春与热情埋葬,只留下孤寂的灵魂,在历史的回廊中徘徊,成为紫禁城繁华背后一抹永不褪色的凄凉剪影。 第六十九章 言归正传。 午膳过后,海贵人将自己所写的如懿的生辰八字交与陵容。在与陵容分开后,自己便独自去了翊坤宫。 翊坤宫内,十五之后天色逐渐转春,如懿正依据鞋样为弘历缝制新的布鞋。 阿箬进殿回禀道:【主儿,海贵人来了。】 娴妃忙道:【外面天凉,别让她冻着了,快请。】 阿箬答应下来。不一会儿,海贵人便虽阿箬进殿:【姐姐。】 娴妃放下手中的鞋样:【快来,本想去找你,谁成想你却先来了。】 海贵人坐到如懿一旁,看了如懿手中的鞋样,心中已然明白了八九分,却道:【怎么了姐姐?】 如懿将自己缝制的鞋面递与海贵人,说道:【你向来是擅长这些的。快帮本宫瞧瞧,哪里缝制的不好,怎么绣的感觉不如以前?】 海贵人道:【不知姐姐这双鞋要送与谁?】 如懿忽然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海贵人这是在打趣自己,笑道:【海兰,你也越发的胡闹了。】 海贵人道:【我认为只要姐姐与皇上的心意不变,姐姐无论做什么皇上都会喜欢。】 如懿却喃喃道:【本宫待皇上如从前一般,可皇上心中或许不似从前。】 海贵人劝慰道:【姐姐与皇上是年少情深,皇上心中自然会有姐姐。宫中妃嫔晋升降位实属常事,或深得恩宠、或家族仰慕皇恩……姐姐如若挂心,岂不是为难自己?】 如懿叹息道:【本宫自然知道皇上待本宫心意不变,但总感觉缺了什么,或许是本宫多心了吧。】 海贵人低声道:【姐姐,今日我来寻你是有些别的事。】 娴妃不解,问道:【怎么了?】 但海贵人却避而不答,如懿瞬间心领神会,吩咐道:【惢心你留在这里。阿箬,把其余人都带出去,你侯在殿外。】 阿箬和惢心对视一眼,忙答应道:【是。】 待众人离去,海贵人才问道:【姐姐宫中是否有一名宫女——名叫知画?】 娴妃思索片刻,转而看向惢心。惢心回忆一番,才不太确定的说道:【好像是有一个,我看她老实,便让她做一些殿外的杂活。】 海贵人道:【那就对了。姐姐,今日我与宸妃在御花园闲聊时,偶遇你宫中的知画和贵妃宫中的茉莉。二人十分熟悉,茉莉将一个香囊交与知画,而我亲耳听见,那个香囊里是姐姐你的生辰八字。】 如懿和惢心听此不由得大吃一惊,惢心忙道:【难不成贵妃是想对主儿实施厌胜之术?】 如懿心有疑虑,确认道:【海兰,你确定你没看错吗?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这件事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海兰忙道:【当时正值清晨,我与宸妃为散心也刚入御花园不久。若是我一人也就罢了,但当时宸妃也在。我们二人是亲耳听见亲眼看见,否则我也不可能紧忙前来提醒姐姐。】 如懿听至此处心中已然是信了八九分,但心中仍有不解,问道:【这种东西一般都是藏在自己手中,生怕别人发现。贵妃怎么还能让茉莉把本宫的生辰八字交与本宫的人手里,若是发现,岂不一查便知、难逃罪责?】 海贵人道:【我认为贵妃或许是想栽赃陷害姐姐也未可知;厌胜之术种类繁多,又或许这种厌胜之术必须藏与姐姐宫中也是可以的。】 如懿道:【若真是如此,贵妃怕是真的疯魔了。做事如此大胆,难不成过了今日就没了明日不成?】 海兰道:【不如现在就去小心带了知画过来仔细查问,防止让她发现什么。夜长梦多,不当机立断只会打草惊蛇。】 如懿思索片刻,还是答应下来,并吩咐道:【惢心,把知画带去侧殿暖阁,不要让他人知晓。】 惢心道:【好,奴婢这就去办。】 如懿转而问道:【那宸妃呢?宸妃的意思呢?】 海贵人道:【宸妃已然去咸福宫面见贵妃了,此事怕是很快就会有了着落。】 咸福宫。 转入初春,咸福宫的暖炉已经比往常少了很多。 贵妃身上的大氅也已脱下,转而穿上了一件白狐毛皮所缝制的挡风。 随即一声宣喊,让贵妃不由得一惊:【皇后娘娘到——宸妃娘娘到——】 贵妃宫中被阳光所照,比以前多了几分生机。但贵妃的脸上却比以前更加憔悴。 皇后与陵容已经走入殿中,贵妃才缓缓起身道:【嫔妾恭迎皇后娘娘。】 皇后却直入主座,陵容恭敬道:【嫔妾请贵妃娘娘的安。】 贵妃道:【起来吧,茉心,赐座。】 陵容道:【嫔妾谢过贵妃娘娘。】 贵妃一同落座,心知来者不善,于是询问道:【不知皇后娘娘来嫔妾的咸福宫有何贵干?】 皇后道:【本宫听闻贵妃近日身体不适,特地前来看望。】 贵妃自然知道皇后不可能有如此好心,但也不好直接拂了皇后的好意,于是道:【嫔妾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畏寒,宫中人人皆知。不过如今天色转春,嫔妾的身子已然比以往会好很多。】 陵容道:【嫔妾的宫中有上好的补气血的灵芝草,不如嫔妾给娘娘取一些送入娘娘宫中,调神养气。】 贵妃本想拒绝,陵容直接吩咐道:【倾心,你去吧,别让娘娘等太久。】 倾心紧答应道:【是。】 见倾心已然离去,贵妃冷冷道:【宸妃真是好心,平常不见你如此殷勤,今日怎的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的咸福宫已经冷落到需要承乾宫来接济。】 皇后道:【不管是承乾宫还是咸福宫,东西六宫都是紫禁城的居所,而紫禁城是皇上的紫禁城。咱们不过是受皇上恩典才能居住于此,成为一宫主位,如今何必分得那么明白?】 贵妃道:【皇后娘娘教诲,嫔妾谨记在心。不过虽是这么说,但皇上去哪个宫里哪个宫的妃嫔便是受宠。宫中无宠每行一步都是难如登天,不像皇后娘娘,皇上多年不踏入长春宫皇后娘娘依然可以心平气和、独自度日。】 贵妃还不忘看一眼皇后的神态,心中不由得冷笑几分。 皇后却并未动愠,只是淡淡说道:【本宫记得在王府时,贵妃是日日都要来本宫房中晨昏定省的。后来入了宫,若非身体难以忍受,也是要日日都来请安的。】 不等贵妃说话,皇后继续说道:【皇上是天子,本宫是一国之母,自然要体谅皇上的辛劳。帮助皇上管理六宫事宜,让后宫妃嫔都能雨露均沾是本宫职责。若本宫一味在乎承宠,便会失了作为一国之母的风范。】 贵妃被皇后怼的哑口无言,陵容道:【皇后娘娘宽容仁厚,嫔妾实在佩服。】 皇后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宸妃如此懂事,不怪皇上如此喜欢你。】 与此同时,刚刚离开殿内的倾心被未着急回宫,她早已将灵芝草藏与咸福宫外,所以并未着急。 她细细察看周围,发现咸福宫的宫婢如今少的可怜。 她一眼便注意到咸福宫靠近主殿的榕树,随即便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小心前往榕树下掩埋。 她小心掩埋,忽然摸到一个小盒。她观察四下,见无人注意,便将小盒拿出,打开一看——竟是贵妃对陵容实行厌胜之术的娃娃。 她在震惊地同时便将盒子重新盖上放回原处,继续在同样的位置掩埋香囊。离开时,还故意漏出香囊的一角。 倾心那些灵芝草回到殿内,见殿内气氛冷淡,倾心便在陵容耳边低语几句。 陵容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心中震惊的同时还多了几分窃喜。 这几日陵容已经让自己的佟佳氏疯狂弹劾贵妃的父亲高斌,在前朝高斌已经处于大厦将倾的状况。 如今只差一个合适的契机,就能同时一举扳倒高斌和贵妃二人。 而且永璜初长成,贵妃自作自受,他也怨不得旁人。他只要记得贵妃作为他的养母,陵容就有办法利用永璜达成别的目的。 陵容与皇后对视一眼,皇后便起身道:【好了,本宫乏了,贵妃你好自为之。】 陵容也顺势起身道:【那嫔妾就不在这里叨扰贵妃娘娘了,嫔妾告退。】 贵妃起身行礼道:【嫔妾恭送皇后娘娘。】 就在二人刚出殿外,皇后路过那棵大榕树时,便注意到那一角香囊。 皇后停住脚步,向一旁的素练使了个眼色,素练立马心领神会,于是立马将周围的土壤扒到一旁。 从泥土中拽出那个香囊,香囊下面还有一个小盒。 皇后正打算察看,但贵妃却在此时追了出来,忙道:【不知皇后娘娘为何在此停留?莫不是这棵榕树碍了您的眼,嫔妾这就叫内务府将它移走。】 皇后见贵妃神色慌张,故意将这两样东西拿到贵妃面前,询问道:【这些是什么?】 贵妃自然是不认得那个香囊,但贵妃却认得那个铁盒。 贵妃此时已经乱了分寸,紧忙道:【这定是嫔妾底下的奴才偷拿的咸福宫的财物,嫔妾等会儿定会细细调查,不容这种歪风邪气。】 皇后却十分不屑:【你的意思是,这个香囊也是你宫中的财物吗?】 【这……】贵妃一时无可辩驳。 茉心刚想为自家主子解围,却被皇后的吩咐打断:【素练,把这两样东西当着贵妃的面打开。本宫倒要看看,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敢有如此锅心。】 【是。】 素练首先打开香囊,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察看,竟发现是一张纸条,里面写的不知是谁的生辰八字,很明显是贵妃的字迹。 此时的贵妃已经慌了神,但她确实并未写过此纸条。 她转而看向茉心,茉心也皱着眉头摇摇头。 随即素练打开另一个铁盒——里面竟是一个巫蛊娃娃! 贵妃下意识的想去抢夺反而暴露了自己,素练顺势一躲呵斥道:【慧贵妃,你如今实在越发没了规矩。不仅私藏这种毒物,你还不知悔改、想要夺下此物,你还把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陵容接过那个巫蛊娃娃,眼中满是惊讶:【皇后娘娘,这不正是嫔妾的生辰八字吗?!】 说罢害怕的将巫蛊娃娃又重新扔回了盒子里,眼中早已流出了恐惧的眼泪:【贵妃娘娘,嫔妾向来对您毕恭毕敬,从不敢忤逆于您。不知嫔妾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竟下得如此狠手。若您不满嫔妾晋升妃位,嫔妾愿与贵妃同去面见圣上,自请废为庶人,不劳贵妃娘娘费如此心机。】 皇后质问道:【贵妃,你还有何话可说?】 贵妃心中自然明白铁盒是她所为,但那个香囊却并非她所缝制。她瞬间明白是有人嫁祸于她,想要治她于死地。 她想到这里,反而没了刚才的软弱与惊慌,转而冷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本宫明白了。本宫还想皇后久久不踏入本宫的咸福宫中,宸妃也甚少来此,今日你二人怎的一块前来。原来是你二人想要趁本宫失宠陷害本宫,想要通过此举扳倒本宫。本宫不是傻子,你们想都别想!】 皇后冷冷道:【你说本宫和宸妃陷害你?这两样东西是从你的宫里榕树下翻出来的,上面清清楚楚是你的字迹。你说本宫和宸妃冤枉于你?那好,素练——】 素练忙答应道:【奴婢在。】 皇后当即吩咐道:【你和惢心同去晓谕六宫,让其余妃嫔都来咸福宫等候,本宫有要事协商。随后,你再去养心殿禀奏皇上,就说贵妃宫中翻出巫蛊之术,里面是后宫妃嫔得生辰八字,贵妃想要申辩。】 素练答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待素练离开,皇后直入殿中吩咐道:【没有本宫的允许,咸福宫所有宫人不得擅自出入。违者直接送入慎刑司严加拷问!】 贵妃此时心中已经明白自己已然无力回天,故而强忍心中恐惧,在茉心的搀扶下走入殿内。 养心殿。 弘历正在批奏着奏折,近些时日已然有无数奏折弹劾高斌违主逆上、阳奉阴违。 就在弘历尤为心烦之际,李玉进殿回禀道:【皇上。】 弘历训斥道:【朕没让你进来你怎么进来了?出去!】 李玉见弘历动怒,忙下跪道:【请皇上恕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素练姑姑来了,让奴才来传话。】 弘历知道自己过于失态,于是平稳住情绪,问道:【皇后怎么了?】 李玉小心道:【皇上。素练姑姑说咸福宫被皇后娘娘发现了贵妃实施厌胜之术的证据,贵妃娘娘辩无可辩,请皇上移驾咸福宫决断。】 弘历刚刚还为高斌之事愤怒,如今高斌的女儿慧贵妃竟在宫中实行厌胜之术,心中更加痛恨高氏一族。 弘历冷笑道:【好啊,好啊。高斌,高稀月。你们二人不愧为父女,看来是朕平常给他们恩宠过甚了。以往的事朕没追究,是给高氏机会,看来还是朕太过仁慈了。】 李玉道:【皇上的恩典是天大的福气,别人是想求也求不来的。他们如此不把皇上的恩典放在眼里,实在过分。】 弘历道:【既然他们不把朕的恩典放在眼里,那以后朕也不用再给他们恩赐了。去吏部传朕旨意,高斌身处高位却不思人臣之理,忤逆尊上、不知收敛。废除高斌一切职务,将其禁足于高府。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得前去探视,府中众人一律禁足。】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弘历随即又吩咐道:【先陪朕去咸福宫,朕要看看贵妃如何辩驳的。】 咸福宫内,后宫妃嫔早已聚齐,本来门可罗雀的咸福宫如今也是门庭若市。 而那个巫蛊娃娃和那个香囊却摆在皇后面前的托盘中。 皇后问道:【慧贵妃,你还有何解释?】 贵妃不屑道:【嫔妾不服。难不成就凭这两样东西是在嫔妾宫中翻找出来的就是嫔妾所为吗?】 忽然不知谁笑了出来。众人循声望去,竟发现是庆贵人。 庆贵人说道:【贵妃娘娘,你也知道这是在你宫中翻出来的毒物,不是你咸福宫的,难不成是我景阳宫的东西吗?】 贵妃道:【如今这后宫真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敢质问贵妃了。皇后娘娘,庆贵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难道您就可以容忍吗?】 庆贵人知道贵妃如今犯下的是诛九族的大罪,心中自然不怕她,于是反怼道:【紫禁城的规矩是皇上、皇后和太后三位主子定的,贵妃娘娘用厌胜之术祸乱后宫难道就是规矩吗?不知道的这紫禁城是随了贵妃娘娘的姓什么规矩都敢立了。】 随即起身道:【皇后娘娘,恕嫔妾多言。厌胜之术之所以被历代后宫所禁,嫔妾认为并非是厌胜之术真的可以损害嫔妃玉体。而是为了防止有的妃嫔利用这等歪风邪气祸乱后宫甚至祸乱朝纲,望皇后娘娘明察。】 贵妃已经被庆贵人怼的气急败坏,反手就把身旁的茶杯摔向庆贵人。 第七十章 庆贵人惊慌闪躲,茶杯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殿内瞬间一片哗然,众人纷纷惊呼。 “贵妃娘娘这是恼羞成怒了!”嘉嫔阴阳怪气地说道,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娴妃微微皱眉,看向贵妃,轻声道:“贵妃,您这是作何?即便有冤屈,也不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这时,皇上弘历大步走进殿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到眼前混乱的场景,他怒喝道:“都给朕闭嘴!” 众人立刻噤声,纷纷跪地请安。弘历径直走向皇后,目光扫过托盘里的巫蛊娃娃和香囊,冷冷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后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禀报,从海贵人的发现,到在咸福宫榕树下的搜寻,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贵妃在一旁听着,几次欲开口反驳,但都被弘历的眼神制止 “慧贵妃,你可认罪?”弘历的声音如寒霜般凛冽。 贵妃扑通一声跪下,含泪道:“皇上,臣妾冤枉!那巫蛊娃娃虽在臣妾宫中,但臣妾确未做过这等事,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海贵人站出来,轻声冷冷说道:“贵妃娘娘,清晨臣妾与宸妃亲眼所见您的宫女茉莉将装有娴妃娘娘生辰八字的香囊交与知画,此事又作何解释?” 贵妃心中一惊,她深知此时局势对自己极为不利,但仍强装镇定:“海贵人,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污蔑本宫?本宫从未指使茉莉做过此事!” 宸妃陵容也走上前,泣声道:“皇上,臣妾一直对贵妃敬重有加,从未想过会遭此毒手。若不是今日机缘巧合发现这等恶行,臣妾恐怕还蒙在鼓里。” 弘历看着贵妃,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高曦月,你父亲在前朝已犯下诸多罪行,如今你在后宫又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你叫朕如何再信你?” 贵妃绝望地瘫倒在地,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已悬于一线。此时,一直站在角落的如懿缓缓开口:“皇上,此事关乎重大,还需仔细查证,不可仅凭这几样物件就定了贵妃的罪。臣妾虽与贵妃有过龃龉,但也不愿见后宫因冤屈而掀起波澜。” 如懿的话让弘历微微一怔,他沉思片刻,道:“娴妃所言也有几分道理。毓湖,将涉事的宫女茉莉和知画带上来。” 不一会儿,茉莉和知画被毓湖带到殿内,两人吓得瑟瑟发抖。茉莉哭着求饶:“皇上饶命,奴婢都是听主子吩咐做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知画也连连磕头:“皇上,奴婢真的只是奉命行事,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深意。” 弘历怒喝道:“奉命行事?奉谁的命?若不从实招来,朕立刻将你们发往慎刑司!” 茉莉惊恐地看向贵妃,贵妃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但在这生死关头,茉莉终究还是承受不住压力,哭喊道:“是……是贵妃娘娘让奴婢把香囊交给知画的,说里面是娴妃娘娘的生辰八字,但奴婢真的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贵妃闻言,脸色惨白如纸,她愤怒地指着茉莉:“你这贱婢,竟敢胡言乱语!本宫何时吩咐过你这些?” 知画也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在翊坤宫当差,一直本本分分。那天海贵人与宸妃看到的,就是茉莉把香囊给了奴婢,奴婢真的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就在这时,一直未出声的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进殿内。她目光威严地扫视一圈,缓缓说道:“哀家在后宫多年,从未见过如此乱象。这厌胜之术乃宫中大忌,若不严惩,后宫将永无宁日。” 弘历连忙起身迎接太后,恭敬道:“皇额娘,此事儿臣定当妥善处理,不会让后宫再生事端。” 众妃嫔见太后前来,起身行礼道:【臣妾等恭迎太后娘娘圣安,太后娘娘万安。】 【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太后坐定后,看向贵妃:“慧贵妃,你身为贵妃,本应以身作则,如今却犯下这等罪孽,你让哀家如何为你说情?” 贵妃泪流满面,爬到太后脚下:“太后,臣妾真的是被人陷害的,求太后明察!臣妾对皇上一真心,绝不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太后微微皱眉,目光转向皇后:“皇后,你身为六宫之主,此事你如何看?” 皇后恭敬地回道:“太后,臣妾已派人仔细调查,这巫蛊娃娃和香囊确实是在贵妃宫中发现,且宫女茉莉也已招认是受贵妃指使传递生辰八字。但臣妾也明白此事干系重大,不敢擅自决断,还请皇上和太后圣裁。” 太后沉思片刻,道:“此事还需再深入调查,不可仓促定论。慧贵妃暂且禁足咸福宫,等候进一步查证。若真的是她所为,定当严惩不贷;若有人蓄意陷害,也绝不能姑息。” 弘历点头道:“儿臣谨遵皇额娘懿旨。李玉,安排人手加强咸福宫守卫,严禁任何人随意出入。” “是,皇上。”李玉领命而去。 众人散去后,如懿回到翊坤宫,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她坐在榻上,对惢心道:“今日之事看似简单,但本宫总觉得哪里不对。本宫总觉得这一切太过蹊跷,贵妃虽跋扈,但也不至于如此莽撞行事。况且为何不把这种东西一同放在铁盒中,还要分开摆放,实在蹊跷。” 惢心为如懿端上一杯茶,轻声道:“奴婢也觉得奇怪,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设局,想要一箭双雕,既扳倒贵妃,又牵连高大人在前朝的势力?” 如懿微微点头:“不无可能。这后宫之中,人心险恶,我们不得不防。你去打听一下,看看最近各宫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是,奴婢这就去。”惢心退下后,如懿陷入了沉思。她深知自己在这后宫之中,必须步步为营,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在咸福宫,贵妃被禁足后,整日以泪洗面。茉心在一旁劝慰道:“娘娘,您别太伤心了。铁盒之事虽为咱们所为,但香囊的确一定能找到办法洗清冤屈。” 贵妃哭道:“如今这情形,我还有什么办法?皇上已经对我失望透顶,太后也未明确表态支持我。那巫蛊娃娃虽说是我的,但我真的没有对宸妃使用厌胜之术啊!还有那个香囊,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茉心思索片刻,道:“娘娘,会不会是宸妃和皇后联手陷害您?宸妃最近在前朝让佟佳氏弹劾高大人,如今又在后宫发生这样的事,她的嫌疑最大。” 贵妃咬牙道:“若真是她,我定不会放过她!可现在我们被困在这咸福宫,什么都做不了。” 与此同时,陵容回到承乾宫,心情却并不轻松。她知道贵妃不会轻易就范,虽然现在占了上风,但仍需小心应对。她召来倾心,吩咐道:“你继续留意各宫动静,尤其是咸福宫和翊坤宫。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奴婢明白。”倾心退下后,陵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高曦月,这就是与我作对的下场。这一切,该结束了……” 几日后,如懿的调查有了一些眉目。惢心悄悄回报:“娘娘,奴婢打听到,在事发前几日,有个小太监曾在咸福宫附近鬼鬼祟祟地出没,似乎在传递什么消息。而且,这个小太监与嘉嫔宫里的人有些往来。” 如懿心中一动:“嘉嫔?她为何会牵涉其中?你可查清楚了?” 惢心摇头道:“目前还不清楚,但奴婢会继续查下去。还有,贵妃被禁足后,咸福宫的一些下人被悄悄调离,不知去向。” 如懿皱眉道:“看来此事背后的水很深。你去设法找到那个小太监,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 “是,奴婢这就去。”惢心领命而去。 而在养心殿,弘历仍在为高斌和贵妃的事心烦意乱。高斌在前朝的势力盘根错节,如今要彻底清查并非易事。他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心中十分烦闷。 这时,李玉进来禀报道:“皇上,太后来了。” 弘历连忙起身迎接,扶着太后坐下:“皇额娘,您怎么来了?” 太后神色凝重地说道:“皇帝啊,这后宫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高曦月的事若不尽快解决,恐怕会引起前朝后宫的动荡。哀家听说你在为高斌的事为难,可有什么打算?” 弘历无奈道:“儿臣也想尽快处理好此事,但高斌在朝中党羽众多,若处置不当,恐会影响朝局稳定。皇额娘有何高见?” 太后沉思片刻,道:“高斌罪不可恕,但也不能操之过急。可先逐步削弱他的势力,将他的心腹调离重要岗位,再慢慢查办他的罪行。至于高曦月,若是她真的无辜,自然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若是她有罪,也绝不能轻饶。” 弘历点头道:“儿臣谨遵皇额娘教诲。儿臣会安排妥当,不让此事影响朝局。” 在嘉嫔的启祥宫,嘉嫔正与身边的宫女幽兰商议着什么。 “主子,如今贵妃被禁足,我们是不是该有所行动?”幽兰问道。 嘉嫔微微一笑:“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先看看形势再说,那慧贵妃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不必过于担心。虽然现在她身处困境,但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招。我们要小心应对,不能让自己卷入这场风波太深。” “是,主子。”幽兰应道。 过了几日,惢心终于找到了那个小太监。她将小太监带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威胁道:“你若不想死,就把你知道的都老实交代出来!你在咸福宫附近鬼鬼祟祟地做什么?是不是有人指使你?” 小太监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求饶:“姑姑饶命,是嘉嫔娘娘让我去给咸福宫的一个宫女传递消息,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消息。嘉嫔娘娘说事成之后会给我赏钱,我一时糊涂就答应了。” 惢心追问道:“是哪个宫女?传递的什么消息?”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道:“是……是贵妃身边的茉心,至于消息的内容,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嘉嫔娘娘的吩咐把一个纸条交给她。” 惢心心中一惊,她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她警告小太监:“今天的事你若敢说出去半个字,我立刻要了你的命!滚吧!” 小太监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惢心急忙回到翊坤宫,将此事禀报给如懿。 如懿听后,脸色凝重:“看来嘉嫔也参与其中了。嘉嫔平常楚楚可怜,没想到竟有这份心思。我们必须小心谨慎。你仔细留意嘉嫔的动静,看看她还会有什么动向。” “是,娘娘。”惢心退下后,如懿陷入了沉思。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想出应对之策,否则将会陷入被动。 在咸福宫,贵妃仍在试图寻找洗清冤屈的办法。她对茉心说:“你再仔细想想,那天到底有什么你与本宫没有注意到的?那个香囊到底是怎么来的?” 茉心苦思冥想,突然道:“娘娘,那天奴婢好像看到一个身影在榕树下一闪而过,但没看清是谁。会不会是那个人把香囊埋在那里陷害我们?” 贵妃眼睛一亮:“有可能!你再好好回忆一下,那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样?” 茉心摇头道:“当时太匆忙,奴婢没看清。不过,奴婢觉得那人的身形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贵妃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而在承乾宫,陵容也得知了嘉嫔可能牵涉其中的消息。她心中暗喜,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她对倾心说:“你去给我准备一份礼物,我要去拜访嘉嫔。” “是,主子。”倾心退下后,陵容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嘉嫔啊嘉嫔,你也想在这件事中分得一杯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陵容带着礼物来到启祥宫,嘉嫔见她前来,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笑脸相迎:“宸妃娘娘怎么有空来我这启祥宫?真是稀客啊!” 陵容微笑道:“嘉嫔妹妹,近日宫中发生了这么多事,姐姐心里烦闷,想找妹妹聊聊天。这是姐姐给妹妹准备的一点小礼物,希望妹妹不要嫌弃。” 嘉嫔接过礼物,笑道:“宸妃娘娘太客气了。请坐,不知娘娘想聊些什么?” 陵容坐下后,看似无意地说道:“妹妹,你说这贵妃的事会不会还有什么隐情呢?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嘉嫔心中一惊,但表面上仍镇定自若:“宸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巫蛊娃娃和香囊可是在贵妃宫中找到的,还有宫女的证词,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陵容微微一笑:“妹妹说得也有道理。只是姐姐听说,在事发前有个小太监在咸福宫附近活动,好像和妹妹宫里的人有些关联。妹妹可知道此事?” 嘉嫔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正常:“宸妃娘娘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我宫里的人一向规规矩矩,怎么会和这种事扯上关系?” 陵容看着嘉嫔,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妹妹别误会,姐姐只是随便问问。若真的是谣言,那自然最好。姐姐也希望后宫能安宁一些,不想再看到有什么纷争了。” 嘉嫔干笑两声:“宸妃娘娘放心,我启祥宫绝不会惹事生非。若真有人想陷害我,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陵容点点头:“那就好。天色不早了,本宫就先告辞了。妹妹保重。” “宸妃娘娘慢走。”嘉嫔看着陵容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沉思,不再言语。 陵容回到承乾宫后,对倾心说:“嘉嫔已经有些慌了,我们继续给她施压。你去散布一些消息,就说有人看到嘉嫔的人在咸福宫附近与那个小太监接头,这趟水我不能让任何人独善其身。” “是,主子。”倾心领命而去。 在养心殿,弘历仍在为高斌的事忙碌着。他召集了几位重臣商议如何处置高斌的党羽。经过一番讨论,决定先从一些边缘人物入手,逐步瓦解高斌的势力。 这时,李玉进来禀报道:“皇上,贵妃在咸福宫求见,说有重要的事要向皇上禀报。” 弘历皱了皱眉:“她现在还有什么事?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贵妃在茉心的搀扶下走进殿内,她面容憔悴,但眼神中仍透着一丝倔强。 “皇上,臣妾真的是被人陷害的。臣妾已经想到了一些线索,希望皇上能给臣妾一个机会查明真相。”贵妃哭着说道。 弘历冷冷地看着她:“你有什么线索?说吧。” 贵妃将茉心看到的榕树下的身影以及嘉嫔可能牵涉其中的事告诉了弘历。弘历听后,心中一动:“你说的可是真的?若有半句假话,朕绝不轻饶!” 贵妃连忙磕头:“皇上,臣妾句句属实。臣妾深知自己现在的处境,但臣妾真的不想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求皇上明察!” 弘历沉思片刻,道:“朕会派人调查此事。你先回咸福宫,等候消息。” “谢皇上!”贵妃感激地看了弘历一眼,在茉心的搀扶下退下。 弘历立刻召来李玉:“你去暗中调查嘉嫔,不要让其他人察觉。还有,那个在咸福宫榕树下的身影,务必查清楚是谁。” “是,皇上。”李玉领命而去。 第一章 【皇后——杀了皇后!】 甄嬛满脸错愕,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安陵容。 安陵容忽然不知所措,只是十分愧疚: 【抱歉。你的安稳人生终究是被我毁了。】 甄嬛心中记下了陵容的话语,却也只是当她最后的恳求,默默离开了。 很快,苦杏仁的毒性逐渐积少成多。 她缓缓闭上双眼,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松阳县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七。】 【妹妹容颜依旧,只是心不似从前单纯了。】 【只是这样好的阳光,却再也看不到了。】 ······ 安陵容如走马灯般细数着自己的一生。 她这一生究竟在为谁而活?为何要斗? 为家族——家破人亡;为姐妹,众叛亲离;为宠爱,不得圣恩;为自己—— 【下辈子,我要为自己而活。】 夜半时分,安陵容猛地从床上坐起。 侍奉在一旁的倾心忙挑开床幔关心道: 【小主可是又梦魇了,要不奴婢给您做点安神汤吧。】 此时的安陵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不是死了吗?这里是哪里?】 她又看向一旁的倾心,语气竟带有一丝颤抖: 【宝娟?!!】 【什么宝娟?小主,奴婢是倾心,您怎么了?奴婢去传太医吧。】 说着便要往外走。 安陵容一把将她拉住,她也不知为何,只是深觉此事有疑问。 倾心和宝娟竟长得如此相像,难不成又是甄嬛的算计? 忽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新的记忆: 先帝皇四子弘历登基;富察氏为皇后;娴妃被接出潜邸;而甄嬛已经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唯一的太后······ 安陵容这才明白,上天真的给了她一次机会。 她要活出她自己。 不过,她这一世深知她与其他人一般,皆是潜邸的旧人。 如今名位高低已定,各宫的纷争才刚刚开始。 不过她唯一暂时无法接受的是日后自己需要侍奉的竟是先帝的孩子。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已然不是过去的安陵容。 按照新的记忆她如今是佟佳氏·陵容。 【倾心,如今是哪一年?】 倾心答道: 【贵人,如今已是乾隆元年。】 安陵容示意倾心退下,而她也在静心谋算着。 翌日,众嫔妃共同来到长春宫为皇后请安。 【臣妾等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免礼,赐座。】 【谢皇后娘娘。】 安陵容大概扫视一眼,看了个大概,心中暗暗道: 【紫禁城的花不知怎么选的,还不抵过去的半分好。】 忽然,在她靠前的一位女子起身行礼道: 【臣妾昨日回宫未及时向皇后娘娘请安,请娘娘恕罪。】 安陵容心中暗自琢磨: 【此人应该就是景仁宫的外甥女如懿了。能让甄嬛放下前生纠葛为其赐名,想必也是有点手段。】 富察琅嬅满脸的伪善: 【娴妃妹妹与众姐妹许久不见,想必生疏了,日后还是要往各宫多走动的好。】 【是,臣妾明白。】 说着便自顾自的坐了回去。 安陵容有点不知所措: 【娴妃已入妃位,再得皇上宠爱,怎可令其主动与其余低位嫔位随意走动。这皇后无疑不是故意恶心娴妃的吗。她竟如此愚蠢。】 【再者,没有皇后允准,她竟自顾自的坐了回去,皇后还无话可说。弘历的后宫还有规矩可言?】 高曦月开口讥讽道: 【听闻娴妃妹妹回宫前曾与海常在互换身份偷见皇上,不知传言可真啊?】 如懿不紧不慢道: 【所谓传言,信则真、不信则假。】 高曦月追问道: 【那你就是承认私见皇上、违反宫规了。】 如懿仍是不紧不慢: 【贵妃娘娘不信臣妾,臣妾百口莫辩。】 安陵容实在看不下去,解围道: 【贵妃娘娘,恕臣妾失礼。臣妾认为,无论此事是真是假,不仅会损坏皇上的声誉,更会有损皇室颜面。】 转身又看向如懿: 【娴妃娘娘,如若您不愿为自己辩驳,那也请为了皇上的清誉解释两句,以防流言蜚语扰乱后宫。】 过去的安陵容心思敏感,可如今,她已经可以做到言语滴水不漏、直言不讳。 富察琅嬅心中已有触动,终于结束了这场闹剧: 【安贵人说的不错,从今开始,本宫不想在后宫之中再听到这些无稽之谈。】 【是,臣妾遵命。】 而坐在安陵容对面的金玉妍调侃道: 【安贵人好一张伶俐的小嘴,臣妾记得原来在王府安贵人几乎不与人怎么交流,怎么今天倒为娴妃解起了围?】 安陵容心中暗暗不屑: 【这就把我当成了威胁,还想把我引成娴妃的人。瓜尔佳氏都比你们机灵多了。】 随后,安陵容便解释道: 【嘉贵人勿怪。臣妾只是顾念皇上的清誉,仅此而已。如今众位姐妹皆已入宫,自然比不了王府自在。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而作为后妃,皇上就是最大的规矩。】 嘉贵人无话可说,只好悻悻喝茶。 安陵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今天略微风头过盛。 起身行礼道: 【臣妾今日请安,还有一事请求皇后娘娘允准。】 富察琅嬅只是应了一声: 【何事?】 安陵容说道: 【臣妾近日梦魇频繁,夜间常常惊醒。每日食之乏味、浑浑噩噩。臣妾请皇后娘娘允准,如今已值六月,允许臣妾免了这一月的晨昏定省。待臣妾病好,定来细心侍奉娘娘。】 富察琅嬅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免了她这月的请安。 趁这一月的间隙,她要摸清后宫里的人心。 长春宫里香料繁杂,但精通香料的安陵容却闻出了一味她再熟悉不过的香料——麝香。 皇后的宫里自然不可能有此损害凤体之物,只有可能是其他妃嫔身上沾染带入长春宫的。 但这麝香只存放于太医院中,若非紧急是不可给予后宫嫔妃沾染分毫。 而在长春宫中的麝香持续微妙,定是那人佩戴身上。 根据现有的记忆,弘历的后宫未有如华妃般使其忌惮的功高盖主之家。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是有人被算计了。 这件事安陵容记在了心里,日后定会用到。 第二章 在陵容静养的这段时日,她也在细细打听宫中的是非。 慧贵妃高氏与嘉贵人金氏皆是皇后的人;而一向没有存在感的海常在却依附于如懿。 【这样好的阳光,竟是在这里看到。】 陵容独自沐浴着清晨的日光,她好久没有此刻的松懈了。 【小主,素练姑姑来了。】 素练是富察琅嬅身边的掌事姑姑,更是其从族中带到潜邸的亲信。 陵容回到暖阁休息,再派倾心前去迎入。 【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看望小主。】 【劳烦姑姑了。】 随后,素练示意身旁的宫女捧出一个木盒。 安陵容注意到那名宫女用手帕呈递木盒,心中产生疑心。 【这是玉氏进贡的天山雪参,皇后娘娘特地让奴婢给您送来。】 无功不受禄。 富察琅嬅的意思安陵容自然明白。 不过她如今无心再接触后宫是非,不过她也不好拂了皇后娘娘的好意。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待臣妾病好,定亲自前往长春宫拜谢。】 素练听此,便准备回去复命: 【那奴婢就告退了,小主好生休息。】 【倾心,你去送送。】 【是。】 待二人走后,安陵容打开那个木盒细细瞧了瞧。 【这雪参确是极好的贡品,不过这如此好的东西皇后不用,反而赏给了我一个贵人。】 不一会儿倾心便回到暖阁。 【倾心,你把这雪参好生放起来。之后你去趟太医院,就说本宫身体不适,找个可信的人来给本宫把把脉。】 【是。】 对于现在的安陵容来说,什么都不重要。 如果有人要设计谋算自己,那么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之位,她受够了每天被人利用操控的日子。 贵人,嫔,妃,贵妃乃至皇贵妃…… 曾经不属于她的一切她都要得到。不过,她打算亲自去拜访一位故人。 慈宁宫内,太后正和弘历对弈。 【皇帝近日棋艺见长,这觥筹之间便吃掉了哀家数个棋子。】 弘历谦逊道: 【是皇额娘让着儿臣,儿臣不过是凭吉时多得了几手。】 不一会儿,福伽进来请示: 【太后,皇上。安贵人来了。】 【安贵人?】 太后不解。在她的印象里除入潜邸初,便再也未见这位安氏一面。 弘历也有所疑问,但也没好多问。只是说道: 【那就请安贵人来陪皇额娘聊聊天吧,儿臣还有朝政上的事务,儿臣告退。】 【嗯。】 弘历刚出慈宁宫,便看到在外等候的安陵容。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你这个时辰来找太后所为何事?】 【请皇上恕罪。太后是皇上的额娘,自然是臣妾的额娘。臣妾只是想来给太后请安,以全孝道。】 弘历心中很重孝道。 听到此话,他才认真打量起身边的这个女人。 说实话,他对安氏并没有什么印象。就连她何时入府、家居何处也不太记得。 【你对孝道确是看重。好好陪皇额娘说说话。】 说罢便扬长而去。 弘历刚刚离开,福伽姑姑便出来宣道: 【小主等候多时,太后娘娘宣您过去。】 【劳烦姑姑指引。】 进入慈宁宫,映入眼帘的便是养在室内的黄菊。 安陵容心中暗自愧疚: 【如果当时我没有算计沈眉庄,甄嬛或许还没有那么恨我。】 【小主,这边。】 听着福伽的呼唤,安陵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自觉停到这里很久。 很快,她便来到了太后面前。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安康。】 【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这还是你入宫后第一次向哀家请安。】 安陵容缓缓抬头,太后打量着眼前行礼的女人,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你很像哀家的一位故人。】 【臣妾不敢。】 【行了,免礼吧。福伽,赐座。】 【臣妾谢过太后娘娘。】 安陵容入坐,等待着太后的问话。 她主动来面对这一刻,不过当甄嬛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还是如此不知所措。 【佟佳氏是大姓,让你做个贵人委屈你了。】 安陵容十分恭顺: 【承蒙太后与皇上厚爱,允许臣妾入宫侍奉。已经福泽深厚,不敢奢求他许。】 太后十分满意: 【你倒是个懂事的。若后宫其他人有你这般,也不至于让哀家有看不尽的是非。】 安陵容如今的懂事也是在经历了腥风血雨慢慢培养的。 作为甄嬛曾经的对手,现在的后宫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甄嬛。 【太后说笑了。太后娘娘福泽万世,后宫是非对于太后娘娘来说不过是过往云烟。】 【你很会说话,宫里需要你这样的聪明人。】 【是太后娘娘栽培的好。】 【哀家栽培?】 安陵容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只是微微一笑,没再反驳。 二人相视一笑。 日暮时分,安陵容回到承乾宫。 【小主,太医等候多时了。】 【是否可信?】 倾心信誓旦旦的保证: 【请小主放心,这是太医院院判章太医的徒弟,亦是奴婢的同乡,肯定可信。】 安陵容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殿内,一个太医已经等候多时。 【微臣太医院太医李春辉给安小主请安。】 【起来吧。】 【是。】 安陵容坐在软塌,李春辉开始给她把脉。 【娘娘气血虚弱,想是神思忧虑所致,不知娘娘安眠近况如何?】 【确实多梦魇,夜半常常惊醒。】 【那便是了。微臣会亲自给您开幅安神的药。一日两次,服用半月就会有所好转。】 【那就谢过李太医了。】 【小主客气了。】 安陵容犹豫片刻,开口说道: 【我还有样东西想让李太医瞧一瞧,不知李太医是否得空?】 【若娘娘信得过微臣,微臣定知无不言。】 【倾心——】 倾心听到呼唤忙来到安陵容面前。 【你去把今日素练送来的天山雪参拿来给李太医瞧瞧。】 【是。】 不一会儿,倾心便拿过来一个木盒送到李春辉面前。 李春辉微微一嗅,便知此物不对。 【不知娘娘从何处得此?】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李春辉解释道: 【小主,此雪参并无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木盒。这个木盒被人涂满了曼陀罗花汁。这种东西若是偶然触碰并不会产生危害,不过日积月累之下便会使人致幻。】 【怪不得,它的味道如此奇特。】 【不过微臣所见,如果那人想要加害小主,大可以直接在雪参下毒,为何要下在平常不易接触的木盒上?】 【因为她之所以要在木盒中涂满花汁,就是为了让我定能触碰到并沾染到我的指甲中。如果我不及时处理,它便会一直残留在我的手上,这样的话迟早有一天成痴成傻。】 李春辉被后宫这种歹毒的心思震惊到了: 【小主,此事不容耽搁,定完禀报皇上才好。】 【皇上是君主,他又怎会为后宫妇人之事忧心。】 说着,便又向李春辉说: 【请你不要将今天的事说出去,从今以后就由你为本宫医治,可否?】 李春辉看向一旁的倾心,就当是为了倾心,他点了点头: 【微臣明白。请娘娘放心,微臣会秘密调制药水给娘娘您和倾心清洗残留花汁的。】 【那就劳烦李太医了。】 第三章 【小主,皇后为何……】 安陵容即刻向倾心使了个眼色,随后又吩咐道: 【你们都下去。】 【是。】 待屏退众人,安陵容才缓缓开口道: 【皇后娘娘端慧舒雅,岂会屑于使这种下作手段。再者,我一无子嗣、二无恩宠,皇后娘娘为何要如此做?】 倾心也明白了其中利害,并未再说什么。 安陵容开口问道: 【当时素练所说的玉氏是什么?】 倾心解释道: 【玉氏是嘉贵人的母族,怎么了小主?】 安陵容心中暗自盘算起来: 素练当时提到雪参是由玉氏进贡给皇后娘娘的,玉氏绝不会对此物下手。 而且素练将雪参送到的时候身后的宫女是用手帕托盒的,就说明素练一定知道木盒有毒。 既然不是皇后所为,那么素练如今又是谁的人呢? 【或许,弘历的后宫,也是难得有些聪明人的。】 安陵容喃喃道。 【小主,您说什么呢?】 【没事。你随我去延禧宫看看娴妃娘娘吧。】 【是。】 风和景明,万籁俱寂。 如今正值盛夏,除了几声蝉鸣便是来往的宫人低语。 阿箬正编排惢心做事麻烦,见安陵容前来,忙行礼道: 【奴婢见过安贵人,我家娘娘正与海常在聊天呢,奴婢进去给您通传一声。】 【劳烦阿箬姑姑了。】 不一会儿,阿箬回禀道: 【小主久等了,我家娘娘请您进殿一叙。】 安陵容点头示意。 阿箬带领着很快便来到如懿面前。 【安贵人来了。】 【臣妾给娴妃娘娘请安。】 【免礼吧。】 【谢娴妃娘娘。】 【阿箬,赐座;惢心,去泡茶。】 安陵容入座,海常在却突然十分内敛。 安陵容在她身上似乎看到了刚入宫时的自己。 当时的自己,也是如此的怕人。 她也听说过海兰与弘历的一夜之情。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就是因为弘历的一朝恩宠,又抛诸脑后。使海兰永远无法在宫中名正言顺的立足下去。 【姐姐,天色不早了,那我先告退了。】 【好。】 说罢,海常在对二人行礼便带着叶心回宫了。 【不知安贵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安陵容解释道: 【若大个承乾宫只有只有臣妾一人居住,实在无趣的很。想着应与娘娘说的上话,便特地来跟娘娘请安。只希望娘娘不要嫌弃臣妾笨嘴拙舌的好。】 如懿只是淡然一笑: 【安贵人有这份心思,本宫自然愿意。本宫还要谢谢上次安贵人解围之事。】 安陵容自然明白如懿说的什么,不过她只能继续装傻: 【臣妾不知是何事牢娘娘牵挂许久?】 如懿并没有追问下去: 【安贵人不记得便罢了。太医院为贵人的病情可有打理?】 【牢娘娘记挂,臣妾的病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太医院的医术自是最高明的。若有需要便来找本宫,本宫能帮则帮。】 【谢娘娘好意。】 二人闲聊片刻。 安陵容深觉如懿言语淡然,言语如菊,并没有继承到她姑母的一星半点。 【与其说是与世无争,不如说她懦弱无能。】 安陵容心中暗暗道。 但这也排除了如懿在其心中的嫌疑。 天色渐晚,安陵容也起身告退: 【今日与娘娘一叙衷肠,臣妾心满意足。天色渐晚,臣妾告退。】 待安陵容走后,惢心感慨道: 【安贵人是个能和娘娘说得上话的人,跟海常在一样。】 【是啊。这后宫的好人永远是难得的。】 启祥宫内,金玉妍身着玉氏服侍翩翩起舞。 让人婉转动肠,心曲悠扬。 【皇上~】 金玉妍撒娇妩媚,引得弘历情不自禁。 在后宫之中,论美貌,当属金玉妍第一。 论心计,金玉妍将借刀杀人发挥的淋漓尽致。 她不会留着任何隐藏的威胁。 二人翻云覆雨,共度一夜良宵。 翌日,众嫔妃如往常一般来给皇后请安。 【臣妾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赐座。】 【谢皇后娘娘。】 日复一日的生活早已使安陵容厌烦。她已经跪了一世,不想再跪一世了。 【听闻三阿哥近日深得皇上喜爱。不仅被尚书房的先生看重,还被皇上表扬。】 皇后率先开口。 宫里子嗣不多,除了皇后的嫡子二阿哥永琏之外,就是纯贵妃的三阿哥了。 【臣妾孩子笨拙愚蠢,先生只是不嫌弃臣妾的孩子笨罢了。还是娘娘的二阿哥永琏聪慧,从小便被皇上看中,喜爱非常。】 纯贵妃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便把话题又重新引到嫡子身上。 【永琏比永璋年岁大点,这算不得什么。】 皇后道,随后又转向安陵容: 【安贵人,身体可养好了?】 安陵容并没有直接回话,而是与素练对视一眼。 安陵容回话道: 【谢娘娘关心,臣妾好多了。还是多亏了皇后娘娘让素练姑姑送来的雪参。】 皇后微微一笑: 【那本是玉氏所献,本宫不过顺手之事。本宫作为皇后,关怀嫔妃本就是分内之事,安贵人不必过分挂怀。】 【臣妾在此谢过皇后娘娘,谢过嘉贵人。】 嘉贵人只是尴尬一笑,随之打量起面前的安陵容。 安陵容心思敏感,自然察觉嘉贵人的眼神。 嘉贵人说道: 【如今皇上刚刚登基,宫中子嗣却不似圣祖繁盛。除了皇后娘娘所生的二阿哥,就是纯贵妃的三阿哥了。若谁能生下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那便是贵子。】 嘉贵人短短的一段话,却引得在场众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皇后训示道: 【你们作为后宫妃嫔,一定要以子嗣为重,为皇上开枝散叶。无论谁生下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本宫和皇上都重重有赏。】 众嫔妃起身行礼道: 【是。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凭借安陵容的城府,听到此,她明白后宫的纷争已经开始。 【斗,则重蹈覆辙;不斗,则我为鱼肉。】 安陵容内心复杂。 她已经累了,已经不想再斗下去了。 可既然已经重入后宫,她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既来之,则安之。】 【斗如何?不斗又如何?这样好的阳光,终究不是为我所照。】 安陵容喃喃感慨道。 第四章 交情通意相和谐,中夜相投知者谁? 弘历邀请皇后一同入画。这本是规矩如此,可皇后却欣喜非常。 后宫之中谁人不知:当年差点是娴妃成了嫡福晋;而皇帝的心亦是处在娴妃那里。 可她是皇后,有些事情她不能去做,或者说她不能亲自去做。 待空闲时间,富察夫人来到长春宫看望皇后。 【妾身富察氏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忙上前将其扶起,莲心以及素练在身后扶持。 【母亲快快请起。这如今并无外人,您与女儿叙旧不必行如此大礼。】 富察夫人并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就然入座。 富察夫人关怀道: 【娘娘近日身子可好?永琏学业可有进益?】 皇后答道: 【还是似往常一般,不过永琏得皇上宠爱,很是不同。】 富察夫人点点头: 【那便好。不过妾身听说皇上近来很少来长春宫就寝,反而是去娴妃那里。】 皇后听此,眼神向素练莲心望去。 这却被富察夫人所察觉: 【你不必看她们,这事妾身自己也多少听过一些言语。再者,当年若不是先帝与太后阻拦,如今这皇后之位就是娴妃得了。如今高家得势,高氏也成了贵妃;乌拉那拉氏虽然逐渐没落,但娴妃却深得皇上宠爱。娘娘您可要做好应对之策,不能安于现状啊。】 这些话皇后又岂能不知? 早在潜邸之时,皇后特地为慧贵妃高氏以及娴妃乌拉那拉氏准备了一对翡翠珠镯,二人一人一只。 表面上,皇后是为了拉进二人关系,凸显自己的贤惠;实际上,手镯里偷藏了能致人不孕不育的零陵香。 二人现在仍未察觉,始终日日佩戴。 【是,额娘。女儿明白了。】 天色渐晚,富察夫人准备离开。皇后让素练相送,未至宫门,富察夫人提点道: 【素练,你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鬟,是自小到大的主仆情分。当年我让你随皇后娘娘入宫,也是为了让你成为娘娘最称心的左右手。有的事情,皇后顾及身份,不愿去做。这个时候,你就要为娘娘分忧,你明白吗?】 素练略微思索,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孩子,有你在娘娘身边我就放心了。莲心是潜邸跟出来的丫鬟,自然不比你与娘娘亲近。有的事情为了不让娘娘忧心,也不必让她知道为好。】 【夫人和娘娘看中,奴婢定当义不容辞。】 富察夫人见目的已成,便也不再说什么。 承乾宫内,安陵容被日暮的斜阳笼罩,手中正在绣着《松鹤图》。 倾心小跑进来,道: 【小主,听闻皇上和娴妃娘娘置气了。是因为娴妃娘娘跟皇上提什么一个男子只有一个妻子之类的话,您说这怎么可能嘛······】 安陵容听此,心中也有所触动。 她上一世与其他女人斗得死去活来还是被先帝当成可有可无的一只鸟;如今她重生归来却还是要争、要斗。 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为了不受人驱使压制,她必须重蹈覆辙。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倾心的调侃,只是问道: 【娴妃娘娘口无遮拦,惹得皇上生气。可后宫众人皆知,皇上与娴妃娘娘是青梅竹马之谊,非其他人可比。与其说是置气,不如说是小别扭罢了。】 倾心似懂非懂,安陵容无奈,安排道: 【好啦,你去内务府给我要一些香料来,我近来闲着无聊,也学学制香之法。】 【小主真是好情趣,皇上已经数月不迈咱们承乾宫一步,您还有心思制香。】 倾心打趣道。 【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快去吧,天色渐晚,晚一点我拿你是问。】 【是,奴婢告退。】 说罢,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此时殿内除了几个随侍的宫女就只剩下了安陵容自己。 安陵容仔细回想着那日前去拜访娴妃的场景,暗自喃喃道: 【为什么娴妃的身上会有麝香的味道,难道当日请安之时那股微妙的麝香也是从娴妃身上传出来的吗?当年先帝赐敦肃皇贵妃欢宜香是因为年家功高盖主,可娴妃是皇上的宠妃,当年还差点成了嫡福晋。此人心机深沉,做事诛心,只能慢慢查起。】 此事本与安陵容无关,可若日后此事显露,有人栽赃嫁祸。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况且此事涉及皇嗣,无论是谁所做,断断不能相留。万一成为了第二个宜修自己也可能会有娴妃的这一天。 正如安陵容所料,皇帝果然与娴妃和好如初,甚至情意深浓。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入冬时节,宫中小雪常至。 众嫔妃如往常一般给皇后请安。 众人入座,皇后率先开口道: 【前些日子本宫翻看内务府送来的账册,发现宫中吃穿用度实在有过。而民间往往效仿宫中用度,若日后宫里宫外皆是如此那还了得。所以本宫决定,自长春宫开始,各宫份例减半,节省宫中开支,以充国库。】 众人听此相互对视,虽然心中不满,但也不敢明言。 尤其是慧贵妃,脸上已经浮现出大写的尴尬。 嘉贵人向慧贵妃使眼色,慧贵妃只好站起行礼: 【臣妾愿追随皇后娘娘。】 其余众人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齐声道: 【臣妾等愿追随皇后娘娘。】 安陵容仔细瞧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氏: 【若当年敦肃皇贵妃有高氏的一半笨拙懦弱或许便不会做出许多伤天害理之事了吧。】 心中暗自想道。 而嘉贵人向慧贵妃使眼色,本想让她做这个出头鸟。谁想她竟直接应承下来,真是对皇后忠心耿耿。 过了几日,王钦来到了承乾宫。 王钦是弘历身边的大太监,能让他亲自来一趟想必是有皇上的旨意。 【奴才给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安陵容道: 【王公公不必多礼。公公今日怎么亲自过来了,是皇上有旨意吗?】 王钦解释道: 【娘娘过虑了。皇上为各宫都御赐了匾额,这是贵妃娘娘求得旨意。皇上让奴才亲自给送过来。 【劳烦公公了。】 说着只见几个小太监将匾额挂在正殿之中,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德成柔顺。 王钦见事情已毕,便请辞道: 【那奴才就不打扰贵人休息了,奴才告退。】 安陵容向倾心使了个眼色,倾心心领神会: 【王公公,这是我们小主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王钦假装推脱,钱还是入了他的手。 安陵容解释道: 【王公公一路上辛苦,这是给您的买茶钱,还请王公公不要嫌弃。】 王钦自然明白安陵容的意思,满脸堆笑道: 【那奴才就多谢娘娘了,奴才告退。】 安陵容看着王钦离去的背景,她知道,自己想要得宠,皇上身边必须要有与自己说得上话的人。 王钦,就是她的第一步。 第五章 寒风呼啸,北雪即至。 众妃嫔虽如往常一般来给皇后请安,但却比平常多穿了几件秋衣。 尤其是慧贵妃,身上已然披上了一件玄狐皮制成的墨袄。 安陵容不动声色,心中暗道: 【贵妃竟如此怕冷,手中还握暖炉傍身。怕不是从小带来的寒症所致。】 忽然,纯嫔开口道: 【昨夜姐妹们可否听到凤鸾春恩车的声音?】 慧贵妃嫌弃的打量了她一眼: 【青天白日的说这些作甚?】 嘉贵人可似乎想到什么,疑惑道: 【臣妾也听见了。不过据臣妾所知,昨日皇上并未翻牌子。不知是哪位姐妹有福竟得了这样的召幸。】 说罢,还瞧了海贵人一眼。 海贵人注意到嘉贵人的眼神,连头都不敢抬。 娴妃解围道: 【皇上若要宠幸后宫妃嫔,大可以直接翻牌子,何必这样遮掩。】 慧贵妃道: 【说的也是,怕不是皇上要纳新人了吧。】 皇后打断道: 【够了。前些日子皇上在南府看上了一个琵琶妓,如今已经封为了玫答应,居永和宫了。】 慧贵妃不可置信,满眼的惊讶: 【南府?!皇上为什么会看上一个南府的宫人?还给赐了封号。】 皇后训示道: 【贵妃切莫失言。皇上是天子,后宫女人都是皇上的女人。难道皇上看上谁还要向你询问吗?】 贵妃意识道自己言语有失,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只好委屈的说道: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知错。】 皇后嘱咐道: 【日后宫中的嫔妃只会多而不减,你们要和睦相处,不许徒增是非。】 【是,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傍晚,倾心前来禀报: 【小主,海常在出事了。】 安陵容道: 【是贵妃为难海常在了吧。】 【小主英明。】 安陵容冷笑道: 【并非是我英明,海常在迟早会有这一天。她与娴妃交好,可慧贵妃却瞧不上娴妃。而海常在与慧贵妃同居咸福宫,二人自然会有矛盾。况且海常在懦弱胆小,有时见到咱们都说不出话来,更别说日日还要给贵妃请安。】 【她若能有对待娴妃的一点向贵妃示好,贵妃也不会太为难她。毕竟是自己宫里的人,损失了颜面对谁也不好。】 但倾心却疑惑道: 【可海常在除了对娴妃娘娘外,对其他人都是爱答不理,她又怎么会向贵妃示好呢?】 安陵容只是一句: 【那便是她的事了。是生是死,看的是她,不是天。】 倾心懵懂的点点头,她不知自己的小主何时变得如此通透。 随后,安陵容安排道: 【你亲自去挑点锦缎给永和宫的玫答应送去,不需多说什么,奉承几句便好。】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说罢便匆匆退下,只剩安陵容独自被月光沐浴。 【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我又是什么样的我呢?】 【至少现在,我还不能太过于显眼。】 第二日,众嫔妃齐聚长春宫,只听传召的太监宣道: 【玫答应到——】 玫答应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入殿,已然没了琵琶妓的身段。 【臣妾永和宫答应白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安。】 玫答应语气温声细语,妩媚动人。 样子虽不算姣好,但也是难得的美人。 【起来吧,赐座。】 【谢皇后娘娘。】 嘉贵人满脸的不屑,向着慧贵妃说道: 【还以为是什么美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慧贵妃本就与嘉贵人交好,见她如此说,便趁机打趣道: 【后宫论美貌,数你第一,谁敢与你争啊。】 玫答应向皇后解释道: 【本应早些来拜见皇后娘娘。只可惜,这一直天寒大雪,直至今日才能来。】 安陵容看着玫答应一脸得意地样子,似是想起了曾被华妃赏赐一丈红的夏冬春。 皇后并不在意玫答应的行事作风,只是道: 【只要有心意便行。日后都要朝夕相见的,你便知道,大家都是好相处的。】 随后向身后的莲心使了个眼色。 莲心心领神会,来到玫答应面前逐个介绍起来。 【玫答应,那位是慧贵妃娘娘。】 玫答应起身行礼,却一脸的桀骜。 慧贵妃也没搭理她,一脸的瞧不上这种狐媚样子。 【这位是娴妃娘娘。】 相比于慧贵妃,娴妃的脸上多了几分随和。二人礼貌地相视一笑。 【纯嫔娘娘,嘉贵人、仪贵人、安贵人、海常在、婉答应······】 玫答应见已介绍全齐,便再次行礼道: 【给各位姐姐请安。】 说罢便直接退回位置上。 安陵容注意道其他人的神色变化,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嘉贵人却先开口道: 【不仅咱们是好相处的,这皇上也真是心疼妹妹呀。妹妹身上穿的衣衫,是江宁进贡的暖缎吧。】 玫答应还未察觉出什么,只当嘉贵人是在夸赞她,脸上的得意溢于言表: 【嘉贵人真是好眼力啊。】 嘉贵人的语气却似调侃一般: 【不是我眼力好,只是乍一看,妹妹穿的单薄,怕你冻着。不过这暖段难得,连皇后娘娘的宫里都没有呢?】 皇后的脸色略微复杂,但并未多言。 玫答应却十分无所谓的样子: 【是吗?臣妾不知,臣妾只知这是皇上赏赐给臣妾的。臣妾穿着皇上喜欢,就够了。若是冒犯了皇后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安陵容心中暗自嘲讽: 【玫答应怕不是疯了,一朝得宠便得意至此,日后树敌众多那还了得。若要敦肃皇贵妃还在,她怕不是成了第二个夏冬春了。】 慧贵妃实在看不惯她这模样,不屑道: 【皇后娘娘主张后宫简朴,你区区一个答应,穿这身衣裳,也未免太奢华了些吧。】 玫答应最看不上的就是慧贵妃,回怼道: 【可是皇上喜欢臣妾这么穿呢。贵妃娘娘,那嫔妾是该听皇上的还是皇后娘娘的呢?】 慧贵妃还欲说些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反驳。 皇后发觉若要让二人再说些什么,怕是再说出什么难听得来,打断道: 【好了,本宫乏了,你们也累了,都回宫休息吧。】 众人面面相觑,只好跪安道: 【臣妾告退。】 第六章 【这玫答应一次请安便得罪了贵妃,贵妃竟还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弘历的后宫跟先帝相比有失规矩太多。】 安陵容已经摸清了其余人的行事作风。 但有一点她没想明白: 玫答应言语有失,但话里话外却有意想让别人针对自己。 若不是身后有人,又岂敢逾至此。 安陵容缓步走到殿外,看着承乾宫的繁华,心中已经揣测到几分。 不一会儿,一众小太监来到承乾宫: 【安贵人,这是皇后娘娘让内务府制作给各宫小主的香包,您拿好。】 【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 【倾心——】 【是。】 倾心随后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为首的小太监。 小太监偷偷掂量了一下,一脸谄媚的收了起来: 【多谢小主。小主若没别的事,奴才们就告退了。】 安陵容点头示意。 待其余人离开,倾心禀报道: 【小主,奴婢听宫人所的朋友说玫答应昨日请安后对慧贵妃无礼,被慧贵妃处罚。】 安陵容对于玫答应和慧贵妃的行事作风已经见怪不怪。 【慧贵妃的父亲我记得也不是武官,怎么那么愿意处罚妃嫔。】 【还有一件事,听说昨日皇后娘娘也在。可玫答应依旧没给好脸色,在离开时不仅没有行礼,还撞到了素练姑姑。】 这倒使安陵容十分惊讶。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当初的妙音娘子当着敦肃皇贵妃的面不仅不给宜修行礼还撞到了剪秋是什么样子。 【她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皇后娘娘难道就没有说什么吗?】 倾心思索片刻,摇摇头,只蹦出两个字: 【并无。】 安陵容深深地叹息,看来她也不必谋划大的篇章以提升自己的恩宠。 晌午,安陵容用完午膳来到延禧宫。 安陵容深知如今的弘历最爱的最在意的女人便是娴妃。 二人青梅竹马,墙头马上,这是后宫众人所不能及的。 如今想获得弘历的关注,就必须与娴妃交好。 【臣妾给娴妃娘娘请安。】 娴妃见是陵容,十分欢喜: 【你来了,快坐。惢心,去泡茶。】 【是。】 安陵容看见娴妃的桌子上堆满了一张张的簪花小楷,问道: 【娴妃娘娘也喜欢练字吗?】 听到这个“也”字,娴妃顿时来了兴趣,询问道: 【怎么?安贵人也喜欢簪花小楷吗?】 安陵容笑着摇摇头: 【臣妾怎敢与娘娘相比。臣妾愚钝,只会临摹一二。】 【安贵人过谦了。】 安陵容笑而不语。忽的看见娴妃身上并无皇后所赐的香包,开口问道: 【今日皇后娘娘给承乾宫送去了一个香包,听说可以陶冶情操、养人心性。臣妾见娘娘身上并无佩戴,是挂在哪里了吗?】 娴妃摇摇头: 【是海贵人说香包有点破损,给带回去缝补了。】 最近这些日子皇上的确很少翻延禧宫的牌子,内务府就如此踩高捧低,一个香包都敢作损。 【这内务府做事竟如此没有规矩,就连皇后娘娘的赏赐也敢有疏漏。依我看,应该告诉皇上好好责罚这些奴才。】 安陵容表面不忿,实则是想看看娴妃的反应。 娴妃淡淡说道: 【内务府向来如此,不必与他们计较。若因这种小事惊扰了皇上,岂不得不偿失?】 安陵容心中暗道: 【若你姑母在世,看到她的侄女是这般模样,怕还是会再多活几年吧。】 【娴妃娘娘人淡如菊、与世无争,臣妾敬佩。】 安陵容奉承道。 说是奉承,不如说是内涵她的品性。 【娘娘,海常在来了。】 阿箬进来回禀。 阿箬身穿紫缎,虽艳丽却也显得俗气。 安陵容深谙世事多年,阿箬的心思已经显露在表面,她一眼便看透。 安陵容今日也只是为了增进二人的感情前来,也不愿再多逗留: 【臣妾还想去看看婉答应,臣妾告退。】 娴妃答应道: 【也好。婉答应平常并不愿与人交涉,你去陪她说说话,也打发一些寂寞时光。】 【是。臣妾告退。】 临走之时,她还故意将自己的手帕掉落在椅子旁。之后又向倾心使了个眼色,倾心心领神会。 刚出延禧宫,倾心便悄悄退去,隐藏在延禧宫外。 而安陵容则前去钟粹宫看望婉答应。 婉答应是后宫中有名的不争不抢。心中喜爱弘历,日日为他作画。不过弘历并不在意她,虽是潜邸的“老人”,但也只是个小小答应。 【小主,安贵人来了。】 婉答应正如往常般为弘历临摹作画,她自入宫起弘历就没来看过她。 【啊?安贵人吗?快请进来。】 【是。】 顺心引着安陵容来到婉答应暖阁。婉答应见她已至,忙上去迎接: 【安贵人安。】 【姐姐安。】 这一声“姐姐”让婉答应愣了一下,不知是重复还是疑问: 【姐姐?】 安陵容解释道: 【论资历,妹妹自然要称您一声姐姐;论地位,妹妹虽然是贵人,但宫中声望却远远不如您。无论如何,您都担得起妹妹这一声姐姐。】 在这深宫,除了同在钟粹宫的纯嫔以外,很少有人跟婉答应说这样的话了。 忽然婉答应发现二人还站在一旁,赶忙拉着安陵容坐到软榻之上。 【瞧瞧我这记性,竟忘了你我二人还在站着,真是失礼了。】 安陵容安慰道: 【你我姐妹相称,这点礼数算不得什么。】 婉答应满眼的感动,她头一回在这深宫之中感受到了温暖。 【姐姐还在为皇上作画吗?】 安陵容看到桌上未画完的画卷,问道。 【随便画画罢了。】 婉答应的眼神不自觉的撇到墙上挂着的弘历画像,满眼的失望。 安陵容知道婉答应不争不抢,但还是开口询问: 【姐姐,为什么不主动去找皇上呢?】 婉答应却无奈的笑道: 【算了吧。皇上平日忙的不可开交,我不想给皇上添乱。再者,后宫众人比我有才有貌的多的很,皇上不一定能想起我呢。】 安陵容上辈子临死前也想成为婉答应这样的人,一辈子不争不抢、安稳度日。 可如今,她不为刀俎即为鱼肉,她必须争。 不过她虽然想借着与婉答应交好来隐藏自己的野心,让后宫众人不再注意到她。但哪怕是为了曾经的愿景,她也决定要帮婉答应一把。 二人闲聊片刻,安陵容便借着“天色已晚”的由头回到了承乾宫。 而倾心已经等候多时。 第七章 【怎么样了?】 倾心回禀: 【如小主所料,奴婢假借寻手帕的名义重回延禧宫,探听到娴妃娘娘在偷偷接济海常在。至于如何接济,奴婢无用。】 安陵容安慰道: 【无事。娴妃娘娘对待海常在真是不一般,不过此事若被贵妃娘娘发现必定会迁怒海常在,认为海常在让外人以为自己苛待了她。】 倾心明白安陵容的意思: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 安陵容安排道: 【你这段时间盯紧延禧宫和咸福宫的动向。戏台子搭好了,唱戏的也该登场了。】 【是。】 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可意外之事却接踵而至。 没过几日,永和宫便传来消息: 【小主,永和宫的那位中了毒,前些日子被贵妃处罚的伤口如今溃烂无比,皇上皇后已经去了。】 安陵容道: 【可有眉目?】 倾心把探听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回禀: 【是什么毒不太清楚,不过娴妃娘娘也去了。】 安陵容闻言一怔,心中暗道不妙: 【看来有人的戏台子搭的比你我要早。走,去永和宫。】 倾心却劝阻道: 【小主,玫答应是皇上新宠。如今遭此恶事,您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为好。】 安陵容解释道: 【此事不仅与咱们无关,更与娴妃无关。如果娴妃只是被叫去裁断为什么贵妃不去,只能说明这件事是针对娴妃的。再者,如今皇上和皇后都在永和宫,若我能为娴妃辩驳一二皇上必定记得我的存在。我不是为了娴妃,而是自己。】 【奴婢愚钝,小主恕罪。】 【好了,快走吧。单凭娴妃的‘百口莫辩’能解释清什么。】 【是。】 永和宫内,娴妃正与皇后娘娘对峙。 【安贵人到——】 【臣妾给皇上皇后请安,给娴妃娘娘请安。】 玫答应向安陵容行了个扶手礼。 安陵容这才注意到玫答应遮了个面纱,但脸上的红肿却隐隐可见。 【安贵人为何来此啊?】 弘历的脸上充斥着怀疑与不定,看来也是疑了娴妃几分。 【回皇上的话。臣妾听闻玫答应有中毒之状,同为宫中姐妹,特来关怀。】 【好,赐座。】 【谢皇上。】 安陵容刚入座,太医便紧忙进入回禀: 【回皇上,皇后娘娘给予玫答应的膏药里掺有白花丹,此物不利于恢复伤口,若长久使用则会导致伤口溃烂、红肿难耐。】 皇后一听立马起身辩驳: 【皇上,臣妾没有必要加害玫答应啊。即便是想加害,也不会用自己的东西加害,这不引火上身吗皇上!请皇上明鉴。】 弘历知道皇后作为一国之母,自然不会对一个无宠无势的答应下手。 弘历道: 【皇后,你先起来。玫答应,你还记得谁还动过你的药膏吗?】 玫答应仔细回想,忽然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说道: 【娴妃娘娘。】 众人齐齐看向娴妃,只有安陵容处变不惊。 娴妃紧忙下跪解释道: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是检查过玫答应的药膏。不过完全是出于好意,当时玫答应也在,臣妾根本无从下手啊。】 可谁知玫答应却说: 【当时臣妾确实在场,不过站在一旁,并未留意娴妃娘娘的一举一动。谁知娴妃娘娘是否做过什么手脚。】 安陵容注意到弘历的神色略有变化,便主动开口询问: 【既然玫答应中的是白花丹之毒,那么就要让内务府和太医院都查一查谁曾取过白花丹,一查便知。】 弘历深觉有理,安排道: 【李玉,你去查查。】 李玉道: 【此事重大,奴才已经派人去问过了。】 弘历听后思索片刻。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 【回皇上、皇后娘娘,太医院和内务府的记档上标明除了皇后娘娘取了些许白花丹做香包之外,并无他人索取。】 弘历一听,神色更加复杂。 如果真如其所说,那么后宫众人皆有嫌疑。 安陵容却比刚才多了几分自信: 【皇上,正如记档记载,后宫众人都得了皇后娘娘赏赐的香包,那么每个人都有陷害玫答应的嫌疑。】 【但唯独只有娴妃娘娘不可能。因为据臣妾所知,前些日子因为皇上冷落娴妃娘娘,内务府的奴才们就对延禧宫有所怠慢,所以送去的香包也是有破损的,里面的香料残次不全。海常在向来心灵手巧且与娴妃娘娘交好,所以就把娴妃娘娘的香包拿去缝补。】 【皇上若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分开询问内务府的奴才和海常在,一问便知。】 见安陵容说的有理有据,皇后和玫答应也沉默不语。 弘历听此总算放下心来,安慰娴妃道: 【娴妃,朕相信你。】 很快,海常在便紧忙赶来,为弘历解释起了一切,与安陵容说的并无二异。 事情也就此结束,玫答应被弘历指派太医院院判章弥亲自照料。 待众人走后,安陵容却又重返永和宫。 【安贵人,您还有何指教?】 玫答应满脸的不屑,似乎对今天的结果并不满意。 安陵容使了个眼色,玫答应无奈道: 【你们都先下去,俗云留下。俗云是我的身边人,信的过。】 安陵容微微一笑,待众人离开后,开门见山道: 【玫答应以身犯险,真是高明。】 玫答应微微一怔,但即刻恢复如初: 【安贵人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明白。】 安陵容却毫不在乎的说道: 【玫答应你虽然骄横,但除了与贵妃娘娘一般,与其他人并无交集。再者接触过玫答应药膏的除了皇后娘娘就是娴妃,而二者皆是后宫有声望之人,却与玫答应并无交恶,自然没有害玫答应的动机。】 【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接触过药膏的还有第三个人——玫答应你自己。无论是让皇上疑心皇后娘娘和娴妃任意一个,对你来说都可以。你的目的只是为了把后宫的水搅浑,好让你背后之人坐收渔翁之利。】 玫答应见事情败露,也不愿意在装下去: 【安贵人的确聪慧,慧贵妃的封号应该赐给您。】 安陵容继续道: 【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什么目的,只是让你知道我值得相信。否则,我在当时就应该直接告诉皇上和皇后娘娘。】 这话倒是让玫答应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安贵人也是?】 安陵容十分不屑,上一世她就是宜修的暗箭,这一世她绝不会任人摆布。 【是与不是有什么要紧,我只是想和玫答应这种聪明人交好。你放心,有我在,你的身份不会有任何人发现,无论你做的任何事,只要有益于我,我也会与玫答应相互扶持。】 看见安陵容主动抛来了橄榄枝,玫答应也没再反驳,只是默认了二人的合作。 安陵容之所以要交好玫答应,也是为了培养自己的暗箭。 像玫答应这种人,如果自己有益于她,她自然不负所望,竭尽所能。 第八章 启祥宫内,嘉贵人正穿着玉氏的服饰翩翩起舞。那身段妩媚动人,任谁看了都会情不自禁。 贞淑作为她从族中带来的心腹,自然比潜邸跟着的丽心得力。 贞淑搀扶着舞后的嘉贵人,说道: 【今日永和宫闹了这么一出,皇上怕是起了疑心了。】 嘉贵人冷笑道: 【疑心?皇后一国之母,娴妃深得盛宠。区区一个答应还能让皇上疑心什么。】 贞淑道: 【奴婢有一言。皇后娘娘和娴妃都与玫答应中毒有关,可若没有安贵人辩驳,这件事怕也很难打消皇上疑虑。】 嘉贵人这才想起还有一位安贵人。 安贵人是最晚入府侍奉皇上的,而且寡言少语,还不抵海常在与婉答应得宠。 不过皇上念在她高门显赫,虽不如从前,但还是赐了承乾宫给她独住。 【我竟不知她何时与娴妃这般要好。不过宫里寡言少语不得恩宠的都愿意去和娴妃作伴,真是可笑。】 贞淑面色阴沉,问道: 【那我们是否要提防一下承乾宫的动向。】 嘉贵人却如同已经布置好陷阱的猎手般,说道: 【看不惯娴妃她们的多的是,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贞淑心领神会。 嘉贵人作为玉氏的和亲之女,她来到这大清的后宫并不仅仅是为了获得恩宠那么简单,更多是为了母族、为了世子。 很长一段时间,宫里除了贵妃娴妃得宠外,便是玫答应最得圣心。 因此,玫答应很快便被侧立为贵人。自然,为了后宫制衡,婉答应的位分也升为了婉常在。 翌日,长春宫。 【臣妾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赐座。】 【谢皇后娘娘。】 刚入座,玫贵人便开始表现出身体不适的样子。 皇后见此,关心道: 【玫贵人这是怎么了?】 玫贵人笑而不语,随即身后的俗云解释道: 【回禀皇后娘娘,我家小主自前些日子起便身子不适,请太医过来瞧,说是已经遇喜两月有余。】 【什么?!遇喜?】 玫答应见慧贵妃如此惊讶,脸上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臣妾本想等胎儿稳定再向皇上和皇后娘娘您禀报,谁知这两日实在难受不堪。】 随即话锋一转,向纯嫔问道: 【纯嫔娘娘曾怀有子嗣,当时的情况也如臣妾一般吗?】 纯嫔应答道: 【确实。当年臣妾怀三阿哥的时候也是如此。】 玫答应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满脸的得意。 慧贵妃本身就瞧不上玫贵人,如今看她这幅轻狂的样子,更是忍不住道: 【不过是怀个皇嗣,就这般得意无礼。若是让你生出个阿哥,我这贵妃的位置给你坐得了。】 安陵容心中暗道: 【贵妃竟如此沉不住气,这就被玫贵人激怒。这个‘慧’字也着实讽刺。】 玫答应的语气已经带有一点阴阳怪气: 【贵妃娘娘说笑了。臣妾肚子里是皇上的孩子,若不高兴,岂不是打了皇上的脸。再者,若没有皇上的旨意,臣妾怎敢坐贵妃的位置,这不是失了礼数?】 说罢,噗呲一笑。 【你——!】 慧贵妃被怼的哑口无言。 【玫贵人,你别失了礼数。】 皇后制止道。 嘉贵人解围道: 【纯嫔娘娘怀过三阿哥,经验自然比我们丰富一些。若玫贵人有空,可以去钟粹宫跟纯嫔娘娘一起聊一聊,也好有备无患。】 玫贵人微微一笑: 【臣妾在这里多谢纯嫔娘娘、嘉贵人。】 这话倒像是说给慧贵妃听的,慧贵妃越想越气,直接把头扭过去不再搭理。 近几日,玫贵人的确常和钟粹宫往来,玫贵人也十分重视这一胎。 若这一胎平安降生,那就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是难得的贵子。而且作为一个母亲,她定会竭尽所能护这孩子周全。 这一日,玫贵人照常往钟粹宫闲聊。 刚入殿内,就看到嘉贵人也在。 【妹妹来了。】 纯嫔热情的打着招呼。 【臣妾给纯嫔娘娘请安。】 【好啦,这里没有外人,何须讲这些虚礼,快坐。】 【多谢姐姐。】 嘉贵人看着玫贵人这愈发大的肚子,内心虽十分嫉恨,但仍关怀道: 【妹妹这一胎看起来怀的不错,怕不是个阿哥。】 玫贵人只当嘉贵人是奉承之举,哄笑道: 【嘉贵人说笑了。臣妾若真得了阿哥,必亲自前往启祥宫感谢姐姐。】 嘉贵人又问向纯嫔: 【妹妹记得,纯嫔姐姐当初怀三阿哥的时候膳食尤为注意,这可关系着皇嗣的健康。】 纯嫔被嘉贵人这么一提醒才回想过来: 【当初在潜邸怀三阿哥的时候,本宫听人说鱼虾之物有助于胎儿稳定,便多食了一些。没想到三阿哥生下之后确实比同龄孩子壮一些。】 嘉贵人问道: 【玫贵人的膳食可有注意?】 玫贵人经这么一提醒,发现自己确实忽略了饮食方面的问题。 【多谢娘娘提醒,臣妾今日回去便食一些鱼虾之物,注意膳食的事情。】 嘉贵人见目的已达,便不再说话。随后便随意找了理由离开: 【纯嫔娘娘,玫贵人。臣妾有些乏了,臣妾告退。】 待出钟粹宫后,嘉贵人向贞淑使了个眼色,贞淑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伴随着玫贵人喜好的改变,无数的鱼虾送入了永和宫。 一日,安陵容刚入永和宫,就闻到一股浓厚的鱼腥味。 再入殿中,便看到玫贵人的食桌上尽是些鱼腥之物。 【玫贵人,鱼虾再好也是荤腥,吃太过亦会伤身。】 玫贵人循声望去: 【原来是安贵人,快坐。】 随后玫贵人解释道: 【前些日子我听纯嫔娘娘说她怀三阿哥的时候也多食鱼虾,说是有助于胎儿稳定。我想着纯嫔娘娘有生育的经验,人又实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便多食了一些。】 【纯嫔娘娘?】 安贵人这才想起来,当时请安的时候嘉贵人让玫贵人多去向纯嫔请教,看来玫贵人是听进去了。 可不知怎的,安陵容微微感觉不对。 便说道: 【可否让我尝一口味道,这鱼虾似乎有点问题。】 听到安贵人这么一说,玫贵人先是一愣,忙说道: 【内务府亲自送来的鱼虾,能有什么问题。若安贵人不放心,俗云,再拿一双筷子并一根银针,让安贵人验验。】 不一会儿,俗云便拿着这两样东西前来。 安陵容先是用银针试了每道菜,并未发现任何问题;随即又用木筷叨了一口,立马吃出了不对。 【这菜有问题。倾心,去太医院找李太医,就说玫贵人身体不适,来请平安脉。】 【是。】 此时殿内只有安陵容、玫贵人以及俗云三人。 玫贵人见安陵容如此郑重其事,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问道: 【安贵人,这是为何?】 【这些菜里都被人下了微量的麝香。】 玫贵人瞪大了眼睛,十分不可置信。 第九章 玫贵人震惊的不是有人会对她下手,震惊的是有人竟敢对皇嗣下手, 【安贵人,你不会是为了危言耸听故意吓唬我的吧。】 玫贵人如今谁也不信,甚至是眼前的安陵容。 安陵容转过身坐了下去,她对玫贵人这幅反应早有所预料,毕竟当初她也不相信任何人,甚至是自己最好的姐妹。 【俗云,还不快扶你家小主坐下,动了胎气你担得起责任吗?】 俗云听后赶忙搀扶着玫贵人坐到一旁,而玫贵人却满脸的愤懑与鄙夷。 【若不是你树敌太多,又在怀上贵子后不知收敛,岂会有这样的事情?再你有了这个孩子的那一刻,你就要有万分的小心。】 【安贵人说得好听。我没有家世、没有依靠。自己若不强势,那与待宰羔羊有什么区别?】 安贵人听到这话,心中涌出万分思绪。 【小主,李太医来了。】 倾心回禀道。 【让他进来。】 【是。】 玫贵人反问道: 【李太医?】 安陵容告诫让她放心: 【这李太医是太医院院判章太医的徒弟,亦是倾心的同乡,信的过。】 玫贵人这才放下心来。 【微臣给两位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你快看看这些膳食有何问题。】 安陵容安排道。玫贵人的这一胎生与死本与她没关系,可她自己也怀过孩子。当初她的孩子未降生,是她毕生的遗憾;如今,她不愿再重蹈覆辙。 退一万步来讲,哪怕是为了让玫贵人彻底信任自己,她也要保住玫贵人这一胎。 李春辉拿银针逐个试探,又仔细嗅了嗅,霎时间感觉到了不对: 【回禀两位小主,这些膳食确有问题。每道鱼虾之物都被下了微量的麝香。此毒用银针难显现,除非精通医术香料之人。否则小主日日食用,就会积少成多,胎儿也会……】 说到这里,李春辉略带迟疑,玫贵人已经按耐不住。此刻,她不是为了自己的此生荣华,只是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儿奋力一搏。 【就会怎样,你快说啊!】 李春辉解释道: 【恕微臣直言。若一直食用到生产之日,胎儿轻则畸形体弱、重则一命呜呼。】 【一、命、呜、呼——】 玫贵人顿挫一字一句。 她满眼充斥着无际的怒火。到底是谁?要如此的狠毒,竟想要了她还未出世的孩儿的命。 难道就是因为他是所谓的贵子吗?为了争宠竟狠毒至此? 安陵容心思敏锐,发觉玫贵人情绪不对,向李春辉使眼色。 李春辉忙道: 【小主不必过于担忧。微臣一定会竭力医治小主,保住腹中胎儿。微臣这就下去准备解毒的汤药,还请小主日后不要再食这些鱼腥之物了。微臣告退。】 待李春辉退下,玫贵人已经饱含泪水。不过这些未曾掉落的泪水只是愤恨而来。 【究竟是谁?纯嫔?贵妃还是皇后……】 【玫贵人,不要妄自揣测。】 安陵容见玫贵人已经失言,忙提醒道。 后又让倾心俗云带领殿内其他宫人退下。 此时殿内只剩她二人。 安陵容劝慰道: 【你别过于悲愤,小心动了胎气。如今已经查出来有人对你的饭菜动了手脚,还怕查不出来谁是幕后之人吗?】 【你有主意?】 此时玫贵人才反应过来,安陵容怎么会熟悉麝香,问道: 【对呀,安贵人怎么会一品就品出麝香,还尝了每道菜,你不怕有毒吗?】 安陵容解释道: 【最近我闲来无事,便钻研起香料。古书有云:味辛,气温,乃为麝香。主治诸凶邪鬼气,中恶,心腹暴痛胀急,痞满,风毒,妇人产难,堕胎,去面晕,目中肤翳。所以一尝便知。】 【之所以敢直接品味,也是因为据我了解所有剧毒之物都会被银针所测,银针既然显示无毒,那么这些膳食即便有问题也不会要我性命。而且你不是也吃了很久吗?】 玫贵人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安贵人,这么久也冷静了下来: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安贵人,还请你帮我。】 安陵容答应道: 【皇上子嗣凋零,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皇上。鱼虾照常引入小厨房,不要惹人怀疑。你其余的不用担心,咱们只需要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请君入瓮的时机。】 玫贵人此时能信任的唯安陵容一人,满口答应下来。 慈宁宫。 【什么?玫贵人中了麝香之毒,她竟如此不小心。哀家让她小心再小心,她却仍无所谓,若不是安贵人,到最后岂不是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在太后心中,玫贵人本就是自己安插在皇上身边的暗线,在关键时刻帮助太后稳定在前朝后宫的地位。 可如今,她却连自己和皇嗣都差点没保住,这就是愚蠢。 福伽见太后动气,忙劝慰道: 【还好安贵人发现的及时,要不然单凭俗云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些?】 太后本就对安陵容有一种故人之感,初次见面又十分喜爱,如今对其又多了几分好感: 【安贵人确实是个精明能干的。不过这后宫之中竟有人敢对皇嗣下手,怕是会走了当年乌拉那拉氏的老路。福伽,你去暗查此事,顺便告诉俗云此事不能再让其他人知晓。】 【老奴明白。】 养心殿内,弘历正批复奏折。如今黄河水患严重,边地也略不安分。他已委任慧贵妃之父高斌为两淮盐运使兼工部尚书,负责治理黄河水患。 弘历放下最后一本奏折,使劲揉了揉眼睛,已经疲惫不堪。 此时一旁的王钦满脸的谄媚的问道: 【皇上,今夜不知去哪个小主宫里?还是去贵妃娘娘的咸福宫吗?】 弘历本无心再想这些事情,本想顺着王钦的话去咸福宫。 忽然想到前段日子为娴妃辩驳的安陵容,他安排道: 【去承乾宫。】 王钦略有些懵: 【皇上今夜不去咸福宫看望贵妃娘娘吗?】 弘历见王钦三句话两句离不开贵妃娘娘,心中已生不满。瞪了他一眼道: 【朕去哪里还要顺你的意吗?!】 王钦忙跪道: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弘历实在不愿搭理他,向一旁的李玉说道: 【你去安排吧。朕要去沐浴更衣了。】 【是。】 李玉领命而去,只剩下王钦还在那里跪地求饶。 月色朦胧,安陵容伴着烛光端坐绣塌,纤手轻执绣针,神情专注。 只听一阵小跑,倾心进入殿内,十分欢欣: 【小主,小主,皇上身边的李玉公公来了。】 安陵容微微一怔,但随即神态自若。这个时候,她知道李玉是为何而来。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这场戏是独属于她一人的。 【快请。】 李玉手拿拂尘,行礼道: 【奴才给安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安陵容虽心中明晓,但还是装作不知: 【李公公免礼。不知李公公前来所为何事?】 李玉脸露灿笑,说道: 【皇上今夜翻了小主您的牌子,凤鸾春恩车已经到宫门外了。还请小主沐浴更衣,随奴才到养心殿西暖阁侍寝。】 【好,我知道了。请公公稍等。】 【诶,小主莫急。】 安陵容即便这一世也仍记得,上一世她第一次侍寝就因胆小怯懦被先帝送回宫中。这一世,她要抓住这次机会重新获宠! 第十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嫔妃侍寝,对于紫禁城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一夜,二人欢好,共度良宵。 安陵容没有了上一世的怯懦与抖颤,更多的是娇媚与沉稳。 借着烛光微微,风影婆娑,弘历开口问道: 【朕知道,后宫中无宠便会遭人压制,委屈你了。】 安陵容若放以前,听到一个君王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定会十分感动。 可如今的她不想再拘泥于情情爱爱、得宠与否,她只想要无上的权利与名位。正如弘历所说: 【无宠便会遭人压制。】 【臣妾不知有何委屈。您是天子、是君王,更是天下人的统率。能成为皇上的妃嫔是臣妾万世修来的福分,只要能在皇上心中尚有一丝余地,臣妾便满足了。】 安陵容言辞恳切,句句流露出对皇上的真情。弘历自内心喜欢上眼前的这个女人。 在所有妃嫔为了争宠费尽心机时,后宫之中竟有如此识大体的人。即便是娴妃,也不及至此。 月色狡黠,似银线般缓缓洒落。二人相对良久,再无他言。 安贵人一朝得宠,满宫皆知。 内务府在第二日就送来了上好的锦缎与用品,供承乾宫独用。 安陵容见惯了后宫的踩高捧低,故而并不新奇,只是让倾心或纳入库房、或打赏下人。 时光荏苒,很快春色满园藏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春日已过去大半,即将迎来夏至,也即将迎来玫贵人的预产之期。 这日,安陵容时常感到晕眩呕吐,便派倾心去寻了李春辉来为自己诊治,自己则倚在软榻休息。 小憩时,倾心轻声道: 【小主,小主。李太医来了。】 安陵容在倾心的搀扶下缓缓坐起,恍惚间,她好像觉得自己回到了最初的延禧宫。 【传。】 李春辉入殿,看见安陵容神色较差,但还是依照礼数先行了礼: 【微臣给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安陵容叙述起最近的状态: 【李太医免礼。最近我感觉有点头晕乏力、昏昏沉沉的,有时还会伴随着呕吐之症。您帮我看看,是否是得了什么不足之症。】 李春辉忙劝慰道: 【请小主放心,微臣这就为您把脉诊治。】 李春辉轻轻搭起安陵容的皓腕,眉宇间由平淡到喜悦: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只是小主母体本就体虚,再加时节易变,故而如此难受。微臣会给小主开个药方,有安神滋阴之效,请小主放心。】 安陵容眼含热泪,作为一个母亲,她自然欣喜万分。 不过想到玫贵人的事,她心里也有了谋划。 【李太医,请你即刻去禀明皇上,就说安贵人已有三个月身孕,最近不宜侍寝。并且要多说我怀胎不易,你明白吗?】 李春辉沉思片刻,随即答应下来: 【微臣明白。】 待李春辉退下,倾心已经按耐不住自己喜悦的心情,即刻贺喜道: 【小主真是好福气,侍寝一次就有了,日后天大的恩宠也能落到咱们承乾宫了。】 安陵容提醒道: 【此事不可过分张扬。玫贵人的事还未解决,咱们怕会成为下一个众矢之的。】 倾心听后立马不再言语,生怕隔墙有耳日后会害了自己的小主。 安陵容见她这幅样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啦,我又不是封了你的嘴。不过我既然敢让李太医把此事告诉皇上,我就不怕那个人对我下手。反而,我还会让她自食恶果。】 倾心十分懵懂: 【小主,你在说些什么?奴婢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安陵容安排道: 【你去给我查一查经常给玫贵人送鱼虾的是哪个小太监,他们又和哪宫有所往来。切记,不要被人发现。】 【是,奴婢明白。】 养心殿内,弘历得知安陵容有孕,十分激动: 【真是天佑朕大清,让朕一时间又得了一位孩儿。】 李春辉应承道: 【恭喜皇上喜得贵子。】 弘历相比于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心中仍记挂着陵容: 【安贵人呢?她怎么样?】 李春辉按照陵容的意思回禀道: 【回皇上的话。安贵人胎儿强健,不过母体虚弱,需要滋阴慢补。】 弘历一听就命李春辉全权负责陵容这一胎,李春辉欣然领命。 一时间安贵人怀胎之事传遍六宫。有人欢喜有人愁,启祥宫的嘉贵人万万没想到,她没想到一向不起眼的安贵人竟也能得宠至此。 【玫贵人的孩子生不下来,怎么?她安贵人就怀上了。】 贞淑见殿内无人,小声相与道: 【主儿不必过于担心,安贵人只是气运好一些,无非就是多费些鱼虾而已。】 贞淑与嘉贵人相视无话,心中自然明了。 第二日,嘉贵人来到钟粹宫拜见纯嫔。 【臣妾请纯嫔姐姐安。】 【快坐,妹妹今日怎么来了?】 嘉贵人假意推脱道: 【不了姐姐,妹妹只是顺路路过钟粹宫,想着先给姐姐请安,马上还要去看望安贵人。虽然姐妹间在潜邸时并不相熟,但如今人家正得盛宠,去看望一下也是好的。】 纯嫔听了深觉有理,如今她虽身处嫔位,却仍不得宠爱。而安贵人正得盛宠又怀的皇嗣,嫔位指日可待。 如今去看望安贵人,说不定她还能在皇上面前提起自己几句。 犹豫片刻道: 【那本宫就陪妹妹一同去往,关心一下安妹妹。】 嘉贵人见目的已达,便携纯嫔一同前往。 刚入承乾宫,随着宫女的指引来到了陵容的寝殿,便看到陵容躺在软卧,一副虚不受补的样子。 嘉贵人心中暗道: 【她竟如此虚弱。看来这个孩子比玫贵人的容易很多。】 谁知这本就是陵容故意想让外人看到的样子,好让她们放松忌惮对自己下手。 【二位姐姐来了,臣妾给纯嫔娘娘请安,嘉贵人安。恕臣妾失礼,无法起身行礼了。】 纯嫔忙坐到她身边,安抚道: 【妹妹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快好好躺下。】 陵容听着纯嫔的关心,解释道: 【是臣妾自己体弱,日日吃着补药。如今臣妾食不甘味,不知吃什么能滋养胎儿。】 说罢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恨自己不争气。 此时嘉贵人就等着这样一个时机: 【臣妾听说纯嫔姐姐怀孕时多食鱼虾之物,如今玫贵人也是,安贵人不妨试上一试呢?】 陵容不自觉的抬头看了一眼嘉贵人,心中笃定了几分。 纯嫔被嘉贵人这么一提醒,说道: 【本宫当初怀三阿哥时,确实听信民间方法多食鱼虾之物,确是对胎儿有益。妹妹不妨一试。】 陵容看着单纯的纯嫔,心中暗道: 【纯嫔真是单纯,被她人算计竟也全然不知。】 不过表面上她仍欢喜的答应下来。因为在陵容心中,谁来主动与她推荐鱼虾之物,谁便有嫌疑。谁想借她人之口说出,谁便是真凶。 嘉贵人可谓:一步错,步步错。 第十一章 嘉贵人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回宫后沾沾自喜道: 【我还以为安贵人有多大的本事,还不是被本宫玩弄于股掌。】 贞淑相比于嘉贵人却多了几分谨慎: 【主儿,会不会太惹眼了?】 嘉贵人十分不屑: 【主意是纯嫔出的;鱼虾是内务府供应的;膳食也是他们亲自做的,与本宫何干?】 【主儿英明。】 【不是我英明,是她们太蠢。】 夜月一帘幽梦,嘉贵人拂拭胡琴,享受难得的宁静时光。 她是玉氏族人,亦是玉氏贡女。自来到大清,就被赏赐给了当今的圣上——弘历。 她相貌艳压群芳,刚入府就得了专宠的殊荣。可如今年华易逝,弘历也甚少入启祥宫。 她知道,自己无非就是贡女而已,是两国和亲的工具。不过她爱玉氏的世子胜过一切,她要得到无尽宠爱与地位,让世子为她骄傲。 不过此时的陵容,已经谋划了一切。这一次,她要直接除掉嘉贵人。 第二日,倾心便禀报道: 【小主,奴婢打听好了。给承乾宫和永和宫送鱼虾的是一批人,为首的两个太监是小顺子和小明子。】 陵容经过李春辉的调养已经好了很多,手中还握着诗书: 【查过两人的底细了吗?】 【查过。小明子原是伺候嘉贵人的,不过因为打碎了启祥宫的一盏花樽被赶去了花房;小顺子一直是内务府的小太监,不过最近家中突遭变故,只剩下了一个带病的妹妹被寄养在姑丈家。】 随后又补充道: 【听说寄人篱下很受委屈。】 陵容曾跟随乌拉那拉氏多年,把握人心的手段自然学会不少: 【你过两日派人出宫去把小顺子的妹妹带到咱们安府好好安置,让李太医为她医治。】 【是。】 【还有,你盯紧他们二人,看看这段时日他们与哪个宫里接触频繁。】 【奴婢明白。小主,咱们如此费心谋划,会不会太过了。万一玫贵人的事只是巧合呢?】 陵容冷冷一笑: 【巧合都是意外的人为,巧合多了,人为的也便多了。无论是为了玫贵人,还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我都不会坐以待毙。】 如往常般,小顺子和小明子继续往永和宫以及承乾宫送虾。待二人分开,倾心小心拦下了小顺子: 【小顺子,我家小主有请。】 小顺子一脸错愕,不知发生了什么: 【倾心姑姑,安主儿找奴才做什么,是有何要紧事吗?】 倾心冷冷道: 【我家小主只是有些事要问你,跟我走吧。】 小顺子心中顿感不妙,但如今想要跑自然是不可能了,跑只能证明自己做贼心虚。他咬咬牙还是跟倾心回了承乾宫。 【小主,小顺子带来了。】 陵容并未说一言,只是默默摆弄着自己的护甲。 【奴才小顺子给安贵人请安,安贵人吉祥。】 陵容仍未发话,只是这么晾着他。很快便过了一个时辰,小顺子实在承受不住,开口忙问道: 【不知小主召奴才所为何事?】 【召?是你主动来的承乾宫,我可从未主动召见过你。】 小顺子这才明白自己已然被算计,若被自己身后之人得知自己主动来到承乾宫,自己自然小命不保,更别说保护自己的妹妹。 陵容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想,重新戴上手中的护甲,开门见山道: 【永和宫和承乾宫的鱼虾膳食都由你和小明子专送,没错吧?】 小顺子捉急忙道: 【虽是奴才和小明子负责,不过鱼虾有任何问都跟奴才无关啊!】 陵容不屑一笑,小顺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已经不打自招。 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慌忙求饶道: 【主儿饶命,主儿饶命……】 陵容知道想要扳倒嘉贵人,一个有力的人证是必不可少的,小顺子便是最好的人证。 【我知道,你是情非得已。你家中还有个多病的妹妹寄人篱下,没错吧。】 听着陵容那淡淡的语气,小顺子以为陵容要对自己的妹妹下手,眼前多了几分惊恐: 【这些事都是嘉贵人指使我做的,说可以帮我救我妹妹的命。主儿,一切都是奴才的错,可奴才的妹妹是无辜的啊!求求主儿放过我妹妹啊!】 陵容见他对自己妹妹如此尽心,也知他是迫不得已,身旁的倾心见他误会了自己小主,立马说道: 【小顺子你说什么呢?我家小主前段时间将你妹妹特地从你姑丈家接出来带到了安府医治,还特地请了太医院的李太医为你妹妹调养。若我家小主要伤害你妹妹,又何须费此劲力。】 后又小声嘟囔一句: 【好心当成驴肝肺。】 小顺子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陵容,眼中饱含热泪,深深的将头埋了下去。 陵容告诫道: 【你为嘉贵人做的事时候若被查出,死的只有你,不会有他人。小明子是嘉贵人原来的人,他是故意被派去花房与你一起为嘉贵人办事的,你只是嘉贵人的替罪羊。】 【还有,你觉得就算此事能成,嘉贵人还会留着你到最后吗?】 此话一出,小顺子彻底被陵容策反。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但心中更多的是对嘉贵人的愤懑。 为了安抚他,陵容又补充道: 【你放心,从今以后你妹妹不会再寄人篱下,而是成为我安府的家生奴才,至少衣食无忧。并且李太医是太医院院判章弥的徒弟,他的医术足以根治你妹妹的病了。】 小顺子连续磕了好几个头,以表达自己对陵容的感谢与恩情。 【奴才——多谢小主。】 人证、物证如今已经安排齐全,想要彻底铲除嘉贵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过这场戏,必须得唱大,也好作为自己重新开始的盛大开场。 安排好一切。离玫贵人生产的日期只剩半月,陵容自己也只剩四月之期。 众嫔妃如往常般前往长春宫为皇后请安。原本陵容有孕是可以如玫贵人告假的,可这回她亲自携玫贵人前往长春宫,准备唱第一出大戏。 第十二章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吧。】 【谢皇后娘娘。】 一阵再日常不过的礼数,却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玫贵人身上。 待众人入座,皇后率先关心道: 【玫贵人,本宫和皇上已经免了你的请安,你其实不必再来。而且,你今日为何携面纱示人?】 众人齐齐望去,才发现玫贵人脸上带着面纱。 而玫贵人没有多言,只是缓缓站起,摘了面纱。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张泛着红点的脸,众人面面相觑。 霎时间,玫贵人忍不住悲痛哭出声来: 【皇后娘娘一定要救救臣妾,有人要谋害皇嗣!】 此话一出,场上除陵容之外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尤其是嘉贵人,不自觉的握紧了椅把。 陵容和玫贵人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嘉贵人第一个按耐不住,开口问道: 【玫贵人无凭无据,可不要随意攀咬她人。】 玫贵人自然是得知了陵容调查的所有,才敢在临产之时告发此事。 【娘娘,臣妾的脸经太医院检验,是中了麝香之毒。若娘娘不信,大可传太医院太医再次诊治。】 陵容看着眼前的景象,倒是想起来当年的滴血验亲。不过那时她输了,输给的是甄嬛、当今的太后;如今面对眼前的这些三瓜俩枣,她还是有必胜的把握。 见玫贵人如此信誓旦旦,其余人更是笃定了几分。尤其是皇后,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驾到——】 听到一声宣喊,众人忙起身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大踏步的走进来坐在了主位: 【免礼。】 【谢皇上。】 弘历细细看着玫贵人脸上红肿的印记,心中已经明白几分。后宫之中尔虞我诈他不是没见过,可如今,竟有人胆敢谋害皇嗣。 简直该杀! 【玫贵人,你细细说来,究竟何事?】 玫贵人见皇上要为自己讨回公道,哭的却没刚才那么厉害,仔仔细细的把事情和盘托出: 【皇上,臣妾自孕后便身感不适,本以为是首孕的缘故,谁想近日太医院院判章太医的徒弟李太医给臣妾诊脉,竟诊出臣妾中了麝香之毒,而且一直下在臣妾的膳食当中。请皇上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陵容见时机已到,语带哭腔道: 【回禀皇上。臣妾近日亦是如此,便也找太医院诊治一番,竟也是中了未知的毒,怕是与玫贵人一样。】 弘历并不是傻子,他知道是有人要谋害皇嗣。被安贵人和玫贵人发现,不过是想借自己惩治那人罢了。 弘历顺势开口道: 【玫贵人,你说你膳食有问题?那你可曾吃过什么、用过什么?】 玫贵人如实道: 【回禀皇上。臣妾自孕期开始,便听信纯嫔娘娘的话,多食鱼虾之物。但经太医诊治,麝香之毒便来源于鱼虾之膳。】 纯嫔一听此话,即刻下跪辩驳: 【请皇上明鉴,臣妾是向玫贵人和安贵人推荐多食鱼虾之物,那是因为臣妾潜邸怀三阿哥时便多食鱼虾,并无他心啊!请皇上明鉴!】 弘历听此亦对纯嫔起了疑心,脸上略显怒气。 【王钦——】 【奴才在!】 【你去把常给承乾宫和永和宫送鱼虾的太监带来,逃者抗者杀。】 【是。】 陵容和玫贵人相视一眼,深知目的已成。 弘历让玫贵人先回宫休息,有安贵人在这作证就好。玫贵人谨遵圣命。 贞淑在一旁不停的抚慰嘉贵人,嘉贵人此时已经心慌的不行。 弘历也注意到了嘉贵人的状况,脸上浮现出一丝怀疑: 【嘉贵人,你怎么了?】 弘历一问,其他人的目光纷纷转向了嘉贵人。此时的嘉贵人已经注意到周围的目光,略微尴尬的说道: 【没事皇上,臣妾只是有点不适,休息片刻便好。】 弘历并未多问,其他人或不再多心;或认为其做贼心虚。 不一会儿,两个小太监就被王钦带入长春宫。 【奴才小明子、小顺子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请各位主儿安。】 【安贵人,你认一认,是他二人吗?】 安陵容细细瞧了一眼: 小明子不停的埋住自己的脸,小顺子却把头抬了起来。 【回皇上,是。】 弘历问道: 【平日就你二人专送永和宫以及承乾宫的鱼虾吗?】 【是……】 二人声音都略带颤抖,毕竟天子之威。 而小顺子的视线不自觉的看向嘉贵人,嘉贵人忙道: 【你看我作甚?大胆!皇上嫔妃也是你可随意亵渎的吗?!】 小顺子害怕的不敢抬头。 【嘉贵人,你激动些什么?】 一直不作声的娴妃终于开口道, 【皇上正在审问,你如此激动成何体统?】 嘉贵人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解释道: 【是臣妾失礼了,望皇上恕罪。】 弘历狠狠瞪了她一眼,继续问道: 【鱼虾之中被人下了麝香,你们可知?】 二人已经被吓得不敢说话,单凭谁给他们任何好处,面对天子威严已经想不起一句辩解的话。 弘历见二人迟迟不张口,冷冷道: 【王钦,都带去慎刑司拷问,实在不行乱棍打死。】 听到此,小顺子再也承受不住,和盘托出嘉贵人让他们所做的一切: 【皇上饶命啊!奴才招!是嘉贵人,都是嘉贵人,让其身边的贞淑给了奴才和小明子一些麝香,说是下到承乾宫和永和宫的鱼虾之中。】 随后又解释道: 【奴才家中突遭变故,妹妹得了不足之症,是嘉贵人告诉奴才可以保奴才妹妹平安顺遂,奴才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说罢还连续磕了好几个头,请求皇上恕罪。 小明子见他一下就招,顿时愣在原地。 嘉贵人见小顺子供出自己,即刻起身辩驳: 【皇上明鉴,臣妾并未见过眼前的这两个胡乱攀咬的狗奴才,而且臣妾为何要害两位皇嗣?臣妾并无理由啊!】 可静静坐在一旁的仪贵人开口说道: 【在玫贵人有孕之前,嘉贵人曾说过谁生下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便是贵子,不知是否有这其中的原因呢?】 陵容趁此补充道: 【臣妾也想起来,每次纯嫔娘娘向臣妾与玫贵人推荐鱼虾之食的时候都是经由嘉贵人提醒。】 纯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嘉贵人利用,笃定道: 【没错皇上,臣妾虽然曾向安贵人和玫贵人推荐鱼虾都是被嘉贵人引导,如今看来,嘉贵人这是早有用心。】 嘉贵人见计划败露,只好最后奋力挣扎: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 婉常在道: 【皇上,臣妾认为,只要派人前去调查小顺子所说是否属实,再去启祥宫搜查,便可知嘉贵人是否冤屈。】 嘉贵人见大势已去,瘫坐在地上,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陵容算计了。 她突然大笑起来,如同疯魔一般: 【哈哈哈……不用查了,是臣妾所为。我万万没想到,我的局布的如此隐蔽,竟能被佟佳氏所识破。】 随即死死盯着陵容: 【佟佳氏,你好深的城府啊?!】 弘历见她已经承认,心中对其已经十分厌恶: 【王钦传旨。金氏谋害皇嗣、心怀不轨,着废为庶人,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拖下去。】 说罢便要离开: 【小明子小顺子交由安贵人处置,只一点,后宫之中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狗奴才。】 待弘历离开,安贵人没了刚才的委屈模样,转而冷冷道: 【小顺子赶出宫外,永世不得入宫为奴;小明子,杖毙——】 伴随着二人最后的宣告,其余众人也刚刚在刚才的混乱中缓过劲来。 此时此刻众人才明白,面前的佟佳氏早已不是潜邸那个唯唯诺诺的侍妾,如今的她更像是另一个自己。 嘉贵人只是第一个,但绝不仅仅是最后一个。 其实,玫贵人本已偷偷断了鱼虾之物,之所以脸上泛红,只仍是所剩的白花丹之毒而已。 这里所谓的局,在陵容眼里不过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第十三章 慈宁宫。 【安贵人真是好谋算,不仅帮了哀家的人,还让皇帝对她另眼相看。】 太后毫不吝啬的赞赏着陵容,身旁的福伽也在不停的应和: 【安主儿聪慧,非常人所及。不过奴婢看安贵人如此,倒想起一位故人。】 太后有点诧异,但却没有过多表现,只是没想福伽竟也看出来了: 【确实很像,而且她也叫陵容。】 福伽劝慰道: 【太后娘娘,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就当一场云烟,散了吧。】 太后感叹道: 【是啊,逝去的人不必再提。可相比于是她,哀家更希望……】 太后欲言又止,福伽跟随太后多年,自然明白太后是又怀念起故人: 【太后,您是想惠仪贵妃了吧。】 太后并未做声。 当年,若不是鹂妃设计,惠仪贵妃也不会在那时流产血崩。 太后至今仍耿耿于怀。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日后也不必再提了。】 如今的太后,再也不是过去的钮钴禄氏。她现在所想要的,更多的是权利,无上的权利。 【佟佳氏.陵容,或许可以成为哀家另一个助力。】 半月已过,玫贵人开始生产。 虽然早已断了鱼虾之食,但残余毒素仍或多或少影响了胎儿与母体,导致生产艰难。 陵容早已来到永和宫陪伴生产,李春辉也在不停忙碌着。 陵容见情态严重。闯进殿内,厉声道: 【我不管你们用何种手段,必须保住玫贵人母子,若二人有一点问题,我要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是!微臣明白。】 陵容虽亦即将临盆,但已经顾不得自己。在这深宫之中,她与玫贵人或许早就不是普通的利益伙伴,更像是另一个自己。 她想成为的自己。 【皇上驾到——】 陵容听道弘历已至,忙出殿迎接: 【臣妾请皇上安。】 【免礼。玫贵人怎么样了?】 陵容神色十分焦灼,把玫贵人生产的凶险描述的淋漓尽致。 弘历一听即刻想进入陪伴生产,却被陵容拦下。 【皇上,产房血腥之地您进不得啊。请皇上移至偏殿,静候佳音。】 弘历犹豫片刻仍听了陵容的安排。 在离开前,她向陵容嘱咐: 【你定要护住玫贵人。告诉她,待诞下皇子,朕要晋她为玫嫔。】 陵容行礼道: 【臣妾代玫贵人谢过皇上。】 待弘历离开,陵容忙进殿中陪产。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喊,玫贵人成功诞下了弘历登基后的贵子。 王钦兴高采烈的小跑道弘历面前: 【恭喜皇上,是位阿哥,是位阿哥。】 弘历一听立马放下心来,深深出了一口气: 【传朕旨意。玫贵人诞下皇嗣有功,特晋为玫嫔。安贵人淑嘉聪慧,晋为安嫔。赐四阿哥名为永珹,交由玫嫔亲自抚养。】 王钦应和道: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殿房内,玫嫔虚弱的躺在床上,永珹也已经被嬷嬷们抱走休养。 陵容细声进来,生怕打扰到玫嫔休息。 发现玫嫔醒着,她忙关心道: 【妹妹,你还好吗?】 玫嫔面色惨白,但还是努力说出了生产后的第一句话: 【谢谢。】 陵容知道她是在感谢自己发现了麝香之事,她抚慰道: 【妹妹,皇上赐四阿哥名为永珹,又晋你为嫔位。如今你也有好的前程了。】 玫贵人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再说话。 陵容知道她如今体虚,也不再久留。 这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翌日,弘历将娴妃召入养心殿。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 弘历将她扶起: 【这里就你跟朕二人,何必讲这些虚礼。】 弘历将娴妃带到自己身边坐下,说道: 【今日朕召你前来,是有事想跟你商议。】 【何事啊皇上?】 弘历从桌案上拿出一卷奏折,递给娴妃。娴妃看了弘历一眼,得到示意才察看。 不一会儿,娴妃凝眉道: 【玉氏竟说金氏并非玉氏族人,还要进献一位新的女子来表达玉氏的诚意。这玉氏对金氏真真是毫不留情啊。】 弘历道: 【金氏竟敢谋害皇嗣,自然不能原谅。如今打入冷宫,玉氏定要撇清关系。最近边境战事频繁,朕还需要玉氏的助力。】 娴妃问道: 【那依皇上的意思——】 弘历道: 【玉氏既然撇清了与金氏的关系,那朕就顺势而下,同意进献新的女子,不过安置在圆明园罢了。】 娴妃思索片刻,说道: 【皇上圣决裁断。这样既不会决了与玉氏的关系,也能安抚玉氏,皇上英明。】 弘历叹息道: 【你与朕多年的情分,却未孕有一子。若可以,朕倒是希望贵子可以是你的孩子。】 娴妃知晓这是她与弘历共同的遗憾,劝慰道: 【皇上,日子还长,孩子定会有的。】 【好。】 二人的眼神宠溺万分,如新婚夫妻一般,惹人羡慕。 长春宫。 皇后与慧贵妃仪贵人闲聊,三人对于嘉贵人之事皆难以忘怀。 尤其是慧贵妃,在这之前,嘉贵人可与慧贵妃极为交好。 【皇后娘娘,金氏就这么被打入冷宫。您说,安嫔平日里少言寡语,城府竟这般深。】 慧贵妃心有余悸。对于她来说,安嫔与娴妃她们这般交好,自己还经常为难娴妃等人,若哪天被安嫔算计还不自知,后果想都不敢想。 皇后看出来慧贵妃的担忧,她自己亦明白安嫔如此手段日后定会威胁到自己。 但她是皇后,有的事情她不能去做。开口道: 【金氏谋害皇嗣,打入冷宫理所应当。但安嫔与娴妃等人交好,贵妃,本宫听说,你过去常常为难海贵人是吗?】 此话一出,竟惊出慧贵妃一身冷汗,开口道: 【是海贵人对臣妾无礼在先,臣妾只是在履行一宫主位的职责,并不算在为难她啊。】 皇后看她如此反应,便知目的已成,只留下一句话: 【你若还想贵妃之位坐得住,就自己想想办法不成为待宰羔羊吧。】 说罢便让她二人跪安了。 贵妃细细琢磨着皇后的话,回宫的路上仍问着茉心: 【茉心,你说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茉心搀扶着贵妃,回禀道: 【奴婢认为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让您不要坐以待毙,若被娴妃她们算计在先,便很难再翻身。】 贵妃满脸的惊讶,她并不想主动去害人,她只是想稳坐贵妃之位。 可如今,她不得不去做,不得不去成为令自己最恐惧的样子。 第十四章 陵容经历了数场风波,总算顺利生产诞下四公主。 李玉得知消息,忙不迭的来向弘历禀报: 【皇上,安嫔娘娘身边的倾心前来回禀:安嫔娘娘顺利诞下了四公主,娘娘想请您为公主赐名。】 弘历喜笑颜开。 如今战事捷报连连,后宫接连诞下两位皇嗣,无论是哪个帝王心中都会很难不欣喜。 【安嫔诞下四公主有功,赐封号为宸。妍,慧也。希望宸嫔的四公主如她母亲一般聪慧,就赐名璟妍。】 王钦在一旁不停的奉承: 【皇上英明,奴才这就去传旨,宸嫔娘娘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弘历并未作声,只是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之中。 承乾宫。 陵容从生产完的晕厥中苏醒,倾心见状,轻轻呼唤道: 【娘娘,娘娘……奴婢扶您起来。】 【孩子呢?】 陵容十分虚弱,面色惨白。对于刚才的生产,她已经快无意识。 倾心解释道: 【娘娘,四公主已经被接生嬷嬷抱到后殿休息了,您放心。】 陵容放下心来,虚弱的倚在软背上。 倾心随即开心道: 【娘娘,皇上赐名四公主为璟妍,又封您为宸嫔,您如今可是深得皇上宠爱。】 陵容听到了这些,并没有倾心预估的开心,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应得的。 【这里的位分晋升的比以前快多了……】 陵容喃喃道。 她注意到身旁倾心不解的眼神,吩咐道: 【本宫乏了,你先下去吧。】 倾心只是以为自己的小主是产后过于虚弱,才导致说了这些胡话。把床幔放下后便退下了。 烛光微微,月色朦胧。 陵容躺在床上望着前方。 如今她再也不是紫禁城中一位皇帝的普通宠妃,她更是一位公主的母亲。 【当年懋嫔为了和硕温宜公主的前程如此尽心,怕也是有了自己今天的心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慈宁宫。 弘历已经多日未向太后请安。 不仅是因为政事繁忙,更是因为他深知太后的野心已经渗入到前朝。 作为一个帝王,可以允许你有自己的势力,但绝不允许你的势力威胁到他。 不过今日,他是为了后宫之事前来,征求太后的意见。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久久不见弘历,见他这回主动前来,心里明白必然是后宫之事要与自己商议。 【起来吧,今日怎的有空到哀家的慈宁宫来了?】 弘历道: 【儿臣最近前朝政务繁忙,难以向皇额娘请安,请皇额娘恕罪。儿臣今日前来不仅是想尽全孝悌之情,还有一件事想和皇额娘商议。】 太后并未有太多反应,弘历只好继续道: 【儿臣想在十月初十于储秀宫举办一场合宫欢宴,以此来庆祝玫嫔和宸嫔诞下皇嗣,皇额娘不知意有可否?】 太后看出弘历的试探,道: 【你是皇帝,这种事情你做主便好。只是有一点,不要过于奢靡,免得助长了后宫的铺张之风。】 弘历虚心受教: 【儿臣明白,那这事就交由内务府办理,就不劳皇额娘您费心了。】 太后道: 【哀家老了,不愿再操心这些事情。有内务府帮助你也好,你也别累坏了身子。】 待弘历走后,太后冷哼一声: 【皇帝这是在提醒哀家手伸得太长,要明白收敛。哼——自古帝王无情,看来的确如此。】 福伽安慰道: 【太后,您过虑了。皇上只是不想让您再操心这些小事而已。】 太后道: 【当年,哀家与皇帝初次相见,他与哀家如此亲切。可如今,一口一个皇额娘的叫着,他已经多久没叫过哀家额娘了。哀家与皇帝竟已生疏至此。】 福伽提醒道: 【皇上提起合宫欢宴之事,那时却可以将太常寺少卿陆士隆之女引荐给皇上,就不必再等时机了。】 经福伽这么一提醒,太后才想起来自己培养了这么一双“眼睛”。 前朝之中除了讷亲以外,就属陆士隆为太后办事最为得力。他的女儿自然被太后选中,培养成太后在后宫如同玫嫔一般的助力。 【是啊,哀家怎么把她给忘了。这样就不必等到皇帝下次选秀,这偌大的后宫总要缺一添一的。】 这两日咸福宫没了往日的热闹。慧贵妃也很少再与人交往,也不再过于为难海贵人。 茉心见自己小主郁郁寡欢,关心道: 【娘娘,奴婢带您去御花园散散心好不好?】 慧贵妃如同自言自语般说道: 【本宫自潜邸时便伺候皇上,如今数十年过去,为什么连刚入宫的玫嫔以及一朝得宠的宸嫔都能得子,本宫却不能?!】 茉心忙安慰道: 【娘娘,此事急不得。宸嫔与玫嫔只是得了天时,皇上又常常去她们那里,自然容易得子。可您细细想来,皇上已经多久没到咱们咸福宫来看过您了?】 贵妃仔细琢磨茉心说的话,深觉说的有理,问道: 【那本宫该怎么办,皇上会不会是嫌弃本宫不如当年,才宠幸玫嫔那个小贱人。】 茉心思索片刻,看了眼周围,轻声道: 【娘娘,奴婢说句犯上的话。您依附于皇后娘娘太久,可皇后娘娘却从未帮您在皇上面前美言。奴婢觉得,您应该为自己打算。】 贵妃眼睛直勾勾盯着茉心,这些事情她想都不敢想的。 她之所以选择依附皇后,只是认为皇后是中宫之主,依附她,可以为自己稳固地位、获得宠爱。 如今细细想来,皇后挑拨自己为她做事不是一朝一夕、一次两次,可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贵妃深吸一口气,缓和自己的心情。 【可本宫无宠无子,又怎么为自己打算?】 茉心提醒道: 【无宠可以争,无子可以养。】 贵妃忽然想起,宫里确实还有一位阿哥在撷芳殿抚养: 【你是说——大阿哥?!】 茉心点点头,表示承认。 贵妃提出心中的疑虑: 【大阿哥是哲妃的孩子,长久不得宠才被养在撷芳殿。本宫领养他又有何用?】 茉心解释道: 【大阿哥是不得宠,但大阿哥是长子。皇上最重嫡庶尊卑,碍于长子这层身份在,您日后也不必为固宠担忧。】 此话一出,的确让慧贵妃动了心思。 她与茉心相视无言,心中暗自定下了某种决心。 第十五章 十月初十,合宫欢宴。 储秀宫很少如今日般富丽堂皇,也很少如今日般热闹非常。 弘历坐在正中,太后与皇后端坐一侧。至于其余嫔妃则低于弘历与皇后。 弘历举杯: 【今日举办合宫欢宴是为了庆祝我大清喜得两位皇嗣,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皇后起身,其他嫔妃跟随附和: 【臣妾恭喜皇上喜得贵子。】 【臣妾等恭喜皇上喜得贵子!】 众人一饮而尽。歌舞表演随之开始。 皇后道: 【皇上,各宫嫔妃都带了亲手制作的礼物,以表诚意。】 弘历满意道: 【好啊,呈上来给朕瞧瞧。】 礼物不断呈递,一旁的小太监不停的念道: 【皇后娘娘送碧玉珠镯一对;娴妃娘娘送金簪护甲两对;仪贵人送长命锁一对;海贵人送布老虎两只;婉常在送婉香珠两个……】 随着小太监宣告完毕,弘历不解问道: 【朕怎么没听到贵妃的礼物?】 慧贵妃缓缓起身,她并没有往日华丽的穿着,只是手上仍带着那只翡翠珠镯。 贵妃走到大殿正中,行礼道: 【皇上,臣妾手艺不精;又怕华贵之物阿哥公主不喜,所以便准备了一首琵琶曲,名曰《祈福祭》,为阿哥公主祝祷。】 弘历见惯了平常礼物,如今贵妃提出了新奇的想法,自然来了兴趣。 【贵妃别出心裁,甚好。】 阳光斑驳泼洒在贵妃身上,她的手指在琵琶上不停跳跃,奏出祈福祭的悠扬旋律。她的表情专注而虔诚,仿佛在向天地神灵诉说着对两位皇嗣的期盼与望许。 一曲毕,贵妃再次缓缓起身。 【臣妾有礼了。】 贵妃一改往日的跋扈,转变为端庄贤淑之模样。可除了皇上,剩余嫔妃似乎心有所想。 玫嫔小声向一旁的陵容道: 【贵妃娘娘的琵琶技艺真真是娴熟了不少,本宫真是敬佩不已。】 陵容看出贵妃这是动了争宠的心思,不再想依附于皇后。 起言安慰玫嫔道: 【你的琵琶技艺也不差,只是贵妃娘娘今日略胜一筹罢了。】 玫嫔冷冷道: 【宸嫔看的透彻,不过相比于其他人的礼物,娴妃娘娘的倒是更加新奇。】 陵容也没想到,竟有嫔妃送皇嗣礼物有送护甲的,笑道: 【娴妃娘娘对待自己的护甲真真是喜爱极了,怕是日后哪天有了事也要第一个把护甲戴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护甲是她的亲儿子呢?】 二人相视一笑。 虽然这样失了礼数,不过对于陵容来说也无所谓。 在这个世界,不仅晋升位份飞快,后宫的妃嫔也带着一些蠢笨,甚至她现在也没搞清楚如果在她未来到这个世界的情况下谁才是这个后宫如同甄嬛一般的人。 忽而太后作声道: 【贵妃这一曲《祈福祭》弹得极妙,哀家喜欢。】 随后又转向弘历道: 【皇帝,哀家也准备了一曲舞蹈,你可要品鉴一番。】 不等弘历作答,只听福伽两手一拍,一群舞姬便悠扬入场。 相比于《祈福祭》的郑重,这群舞姬的舞蹈多了几分妩媚、戏娱。 她们如同含苞待放的花儿聚在一起又绽放开来。在最中的女子脸携面纱,从众多舞姬中最引人注目、脱颖而出。 一曲舞毕,众人退去。 唯独那名面纱女子留在殿内。 弘历表面被其深深吸引,但内心已经明了这是太后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太后见弘历被其吸引,吩咐道: 【还不快摘下面纱,让皇上一睹。】 只见那名女子缓缓摘下面纱,内敛的将头低了下去。 弘历语气中带有一丝讥讽: 【难道这就是皇额娘给朕准备的礼物?】 太后见木已成舟,直接引荐道: 【这是太常寺少卿陆士隆之女陆庆萍。萍儿,还不快给皇上行礼?】 陆庆萍含羞行礼道: 【小女陆庆萍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 弘历明知太后的目的,也不好在众人面前拂了太后的脸面。 【陆氏妩媚可人,深得朕心,即刻封为贵人,赐封号为庆,居景阳宫。】 又转向太后问道: 【不知皇额娘对这个安排是否满意?】 太后听出弘历是对她略有不满,但见事情已成,也不再说什么。 【哀家乏了,一切但凭皇帝做主便是。】 说罢便由福伽的搀扶下离开。 陵容心中暗道: 【刚入宫的嫔妃即刻便为贵人,那婉常在这自潜邸的老人还不抵一个刚入宫的新人。就算是太后明面上的眼线也该按照礼制规矩,四阿哥曾经的聪慧如今怕是还了回去。】 贵妃在合宫欢宴风头出尽,深得帝心,自然承宠数日。 如今又至腊月,宫中多的不仅是绵绵不断的雪,更是接连不断的流言。 【你听说了吗?当年哲妃之死跟当今的皇后有关……】 【听说哲妃当年胎大难产是当今皇后送了流水般的补品……】 【哲妃……皇后……】 宫中不知何时起了这样的流言。 寒冬腊月,众嫔妃虽不愿但还是得来向皇后请安。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恭祝皇后娘娘金安。】 【免礼吧。】 【谢皇后娘娘。】 皇后的面色已大不如从前的模样,像是许久没休息好的样子。 事实的确如此,宫中传言很快便来到了长春宫。皇后得知此事,常常夜夜梦魇,使得憔悴非常。 【皇后娘娘,您面色憔悴,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吗?】 仪贵人关心道。 仪贵人是皇后在潜邸时的陪嫁侍婢,被皇后亲自引荐给弘历,得了格格的身份。仪贵人自然与皇后交好。 【本宫无事,只是琐事繁多,难以处理罢了。】 【皇后娘娘凤仪万千,不可劳伤凤体啊。】 婉常在道。 众人虽没再说话,但其实已然心照不宣。 皇后深知哲妃之事能传到长春宫,自然各宫也早已听说。与其假作不知,不如坦诚相见: 【如今宫中流言纷纷,想必你们也曾听说一二。本宫只希望清者自清、明者自明,莫要以讹传讹、随意揣测,你们明白了吗?】 众嫔妃见此,也知皇后的意思,齐声道: 【臣妾明白——】 第十六章 陵容自来到这里,便很少听过关于哲妃的传言。 在她的记忆里,哲妃是弘历除娴妃外最宠爱的侧福晋,只是当年难产而亡属实可惜。 不过宫中既然流言已盛,她就不能不去探查关于哲妃之事。 钟粹宫。 【宸嫔妹妹来了,快坐。你许久不来钟粹宫看我,也就纯嫔娘娘能陪我说说话了。】 上次陵容对婉常在说的话,已经使得她内心把陵容当做知心姐妹看待。 陵容温柔一笑,道歉道: 【是妹妹疏忽了姐姐,望姐姐见谅。】 婉常在如看待自家小妹一般看着陵容: 【好啦好啦,姐姐哪有怪罪你的意思。顺心,去把我珍藏许久的龙井茶泡上。】 顺心也好久未见自家小主这么开心,欢喜的答应下来。 陵容道: 【多谢姐姐记挂,在这深宫之中也就姐姐能关心妹妹了。】 婉常在关怀道: 【妹妹哪里的话,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曾忍受孤独寂寞。不知妹妹生产完后,梦魇之症可好些了?】 陵容未曾料到婉常在竟还记得自己的状况,内心十分感动。 【劳烦姐姐挂怀,妹妹已经痊愈了。不过,妹妹的梦魇怕是转到她处了。】 婉常在明白陵容说的是皇后,细声道: 【皇后娘娘被流言所困,自然休息不好。但梦魇之语可并非你我二人可担待的。】 陵容借势打听道: 【是妹妹失言了。不过妹妹入府最晚,对当年哲妃之事不甚了解,不知姐姐可否为妹妹讲述一二。】 婉常在如今十分信任陵容,故把自己听到的和盘托出: 【当年在贵妃娘娘成为侧福晋前,侧福晋已有两位。分别是当今的娴妃与哲妃。若说娴妃娘娘与皇上是年少情谊,那么哲妃娘娘便是满足了皇上对妻子的所有幻想之人。】 【哲妃娘娘既有宠爱,又有福分。很快便怀上了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皇上极为重视这一胎,交由皇后娘娘亲自照顾。不过令人痛心的是,哲妃娘娘因为胎大难产,最终血崩去世。】 说罢,婉常在深深地叹息。 可陵容听出了不对,好端端的又怎会胎大难产、血崩至此? 但她也不再多问,日后惹人疑心便不太好了。 陵容在倾心的搀扶下起身道: 【姐姐,过去的事已经逝去,再者与咱们亦不相干,不必过于挂怀。天色不早,妹妹不打扰姐姐休息了,妹妹告退。】 待离开钟粹宫,陵容并没有回到承乾宫,而是绕路来到永和宫。 翌日,玫嫔来到延禧宫给娴妃请安。 玫嫔很少来延禧宫,忽然至此,倒是惹得娴妃疑惑。 【玫嫔今日怎的有空至此?】 玫嫔解释道: 【皇后娘娘免了众嫔妃的请安,宸嫔又常常陪伴四公主,臣妾不便叨扰。想着来给娴妃娘娘请安,陪娘娘说说话。】 娴妃淡然如菊,是最不愿参与宫中是非之事。如今见玫嫔来找自己闲谈,也只是淡淡一笑: 【本宫记得玫嫔生产四阿哥时并不顺利,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玫嫔道: 【劳烦娘娘费心,臣妾身子自然是好的。不过说到此,臣妾倒是为一人惋惜。】 说罢还故弄玄虚特地停顿了一刻。 娴妃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玫嫔说的是谁,劝诫道: 【玫嫔,后宫流言不可尽信,以后这种话不必再说。】 玫嫔早就料到娴妃会如此说,解释道: 【臣妾自然明白流言可畏,不过同为母亲,这种心情娴妃娘娘还是可以理解的吧。况且哲妃娘娘当年好歹拼死诞下大阿哥,最后却连个追封都没有,唉——】 提到追封,娴妃愣了一下。 玫嫔见此,也不再说什么,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 可娴妃虽然为哲妃感到惋惜,但听到“追封”二字却想到的是皇上的生身母亲——李金桂。 日暮十分,寒风呼啸。 弘历来到延禧宫陪娴妃用膳,吃到尽兴时,娴妃道: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请皇上应允。】 娴妃从未主动向弘历奢求过什么,弘历听此便说道: 【好,只要朕能做到的都答应你。】 可娴妃一语惊人: 【臣妾想请皇上追封哲妃以及皇上的生母李氏。】 弘历的脸色瞬间阴沉。 若说追封哲妃是为了平定宫中流言、为大阿哥正名;那么追封自己的生母李氏又算什么,当今的太后又算什么? 弘历冷冷道: 【娴妃,你糊涂了。好了,朕在养心殿还有奏折要批,你好生休息。】 娴妃还想继续说下去: 【皇上——】 弘历打断道: 【好了,追封之事日后不必再提,朕自有打算。】 说罢快步离开,只留下一旁行礼的娴妃无助的望着弘历离开的方向。 此事很快在六宫传开,陵容听此已经对娴妃的愚蠢无语了。 陵容略带嘲讽的说道: 【本宫只是让玫嫔引导娴妃向皇上提及追封哲妃之事,加深流言的真实性,使得皇上对皇后起疑。没想到娴妃如此愚蠢,向皇上提及追封生母之事。】 见倾心似有不懂,解释道: 【皇上的生母只是先帝在热河行宫宠幸的一名宫女,无任何的宠爱与地位。而皇上之所以能成为当今的皇上,不止是因为深得先帝青睐,还因为他明面上的生母是钮祜禄氏、当今的太后。】 倾心忙道: 【那娴妃娘娘提及追封皇上的生母,这不是把皇上置于不忠不孝之地吗?又把太后娘娘放在哪里?】 陵容冷笑道: 【不过这样也好,太后本就对娴妃是乌拉那拉氏的之女不满。如今她又提及追封皇上的生母,太后自然留不得她。】 随后轻声喃喃道: 【可恨我曾生不逢时·······】 咸福宫。 作为贵妃的心腹,茉心自然也要为贵妃出谋划策。 如今贵妃因为合宫欢宴之事深得盛宠,自己的父亲高斌也深得皇上信任。 如今就差在最后一件事——子嗣。 茉心道: 【娘娘,依奴婢以为。哲妃之事不管是谁传出,对于咱们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如今的贵妃早已不依附于皇后,对于茉心的谋划自然深信不疑。 茉心解释道: 【现在宫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哲妃,而忽略了大阿哥。娘娘您若是这时偶遇大阿哥,并给予他不小的关心,他日后一定会感恩您的大恩大德。而且娴妃已经向皇上提及追封哲妃之事,皇上虽不悦,但难保不会想起大阿哥并给他寻一位合适的养母。】 贵妃感慨道: 【过去本宫怎么没发现你如此聪慧。】 茉心道: 【蒙娘娘不弃,当年被娘娘选中侍奉娘娘。奴婢心知娘娘对待奴婢真心,为娘娘鞠躬尽瘁是奴婢的本分。】 贵妃平日虽跋扈,但对待属下却十分不错。即便心中有气,也只会拿最抗揍的双喜撒气。 第二日,贵妃便来到撷芳殿门外假意闲逛。 将近晌午,贵妃还未偶遇永璜,便打算明日再来。 忽然一个脏兮兮的小皇子无意间撞到了贵妃。 双喜忙上去把二人分开,本想训斥一番,却发现竟是大阿哥永璜。 永璜见面前之人穿着华丽,身份定不一般,忙道: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贵妃温柔道: 【大阿哥,本宫是皇上的贵妃。你怎么慌慌张张的,身上又如此多的灰,跟在你身边伺候的嬷嬷们呢?】 永璜委屈道: 【嬷嬷们从来不管我,任由我玩闹。而且我若不能午膳之前回去,还会被她们说教。】 茉心听此不忿道: 【一群奴才竟还管教起主子了,紫禁城哪有这样的规矩?!】 贵妃道: 【大阿哥,你别怕。本宫亲自陪你回撷芳殿,本宫倒要看看,一群奴才能有何本事骑在主子头上。】 第十七章 贵妃为收拢大阿哥永璜,亲自携其来到撷芳殿。 嬷嬷们以为是如往常一般,只在那里做自己的事,说道: 【大阿哥,你自己去读书吧,午膳放在那边的桌子上了。】 贵妃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嬷嬷在一旁闲聊;而另一旁的桌子上放的是残羹冷炙。 双喜特地提高了声音: 【贵妃娘娘在此,岂敢放肆?!】 几个嬷嬷听声音不对,忙跑来行礼: 【奴才无礼,奴才无礼·······请贵妃娘娘恕罪·······】 贵妃冷冷的看着这几个跪着的奴才,并未搭理。而是拉着永璜到一旁坐下,温柔道: 【永璜,告诉慧娘娘,她们是随侍你的嬷嬷吗?】 永璜可怜见的点点头。 贵妃得到确定的答案,又转向那些嬷嬷,厉声道: 【你们这么多随侍大阿哥的,得有一个带着你们的吧。】 忽而正中的一位嬷嬷道: 【是奴才。】 贵妃定睛看去,似有一种熟悉之感。她细想了想,问道: 【你曾在长春宫伺候?】 那位嬷嬷惊讶地抬起头,又被茉心喝退: 【放肆!如今撷芳殿竟这般没有规矩!你一个贱奴也敢随便直视贵妃娘娘。】 贵妃这才想起,这位嬷嬷姓李,曾经在长春宫偶遇过,而且她还是永璜的乳母。 贵妃如今已不再依附皇后,自然不用顾忌她是否是皇后的人。 贵妃道: 【你们作为大阿哥的教养嬷嬷,不仅玩忽职守,如今竟不把主子放在眼里。别跟本宫解释任何理由,刚才你们的所作所为本宫皆看在眼里。双喜——】 【奴才在。】 【把她们都拖下去,每人杖责二十;李嬷嬷作为大阿哥的乳母倚老卖老,不将主子放在眼里,杖责四十。告诉内务府,将她们赶出宫去、永不录用。】 【是!】 说罢,双喜连着几个太监将这些嬷嬷全部拖了下去。整个撷芳殿充斥着几个嬷嬷的叫喊声。 贵妃捂住永璜的耳朵,吩咐道: 【双喜,你去把她们的嘴堵上,别吓到了永璜。】 【是,奴才这就去。】 不一会儿殿外便没了声音。 贵妃松开永璜的耳朵,又吩咐茉心: 【茉心,你去咱们宫里以及内务府挑几个精明能干的来伺候大阿哥,并告诉她们若大阿哥再受一丁点委屈被本宫知道,那下次就是交由皇上处置。】 【是,奴婢明白。】 永璜有点受宠若惊,问道: 【慧娘娘为什么对儿臣如此上心啊?儿臣在皇阿玛那里不受宠爱,也没有人愿意与儿臣说话。】 说着,还委屈的低了头。 贵妃安慰道: 【皇阿玛不是不宠爱你,是你皇阿玛日理万机、勤政爱民,所以才很少来看你。本宫今日与你偶遇,深感亲切;再者,本宫作为你的庶母关怀你是应该的,大阿哥不必挂怀。】 永璜十分感动,贵妃今日算是彻底赢得了永璜的心。 弘历得知撷芳殿之事,感念贵妃无子实属遗憾。再加上宫中传言哲妃之事,便打算将永璜交给贵妃抚养。 弘历思索一番,安排道: 【李玉,你去告诉贵妃,朕明日去咸福宫用晚膳,让她早做准备。】 【是,奴才明白。】 【你们也都下去吧,朕想静静。】 【是。】 刚出殿外,王钦便扯着李玉的耳朵道: 【好你个李玉,我说皇上最近怎么老安排你去办事,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邀功主上。】 李玉忙道: 【王公公,我没有·······】 可王钦根本不听李玉的解释,恶狠狠的说道: 【办完这件差事,你也不必在皇上跟前伺候了,就在殿外随侍吧,哼!】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只剩李玉呆愣在原地,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说。 慈宁宫。 娴妃被太后召来慈宁宫,她自然知道所为何事。 娴妃步入侧殿,太后坐在软榻之上不停摩挲着手中的佛珠。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哼——】 太后冷笑一声: 【福寿安康,娴妃这话哀家可不敢承受,还是留着祝已逝之人福寿安康吧!】 说罢,将手中的佛珠甩在桌子上。 娴妃解释道: 【臣妾向皇上提及追封之事,也是为皇上考虑······】 还不等娴妃说完,太后打断道: 【为皇上好?追封哲妃是为皇上好;那追封皇上的生母你也是为皇上好?!】 娴妃辩解道: 【太后娘娘,皇上最重孝道,臣妾以为不能让皇上的生母无名无分,臣妾亦在为皇上考虑。】 【愚蠢!】 太后不知娴妃哪里来的底气说这些话,愤愤道: 【哀家就是皇帝的生母,你要追封热河行宫的那位,你把先帝放在哪里?把哀家放在哪里?把整个皇室的脸面放在哪里?日后传出皇帝的生母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宫女,这就是你说的为皇帝好?】 【哀家看你是有些疯魔了。若是再给你些底气,你是不是还要追封你的姑母乌拉那拉氏为圣母皇太后啊?!】 娴妃忙道: 【臣妾不敢。】 太后冷冷道: 【不敢?你已经做了有什么不敢的,你别以为皇帝念及着你的几分情意你就可以逾越礼制、胡作非为。哀家告诉你,你日后若再敢如此哀家决不轻饶。】 娴妃心中虽仍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但还是口头答应下来: 【臣妾明白了。】 太后道: 【明白?哀家看你还是不明白,从今天开始你就去安华殿静心思过、抄佛经百篇,何时抄完交予哀家过目何时才可离开。】 【是,臣妾谨遵太后懿旨。】 娴妃被太后所罚的事情很快传到承乾宫。 陵容并不意外娴妃被罚,毕竟当年是先帝亲口下旨当今的太后曾经的熹妃乃为皇四子弘历的生身母亲,出宫修行只是为国祈福。 而娴妃今日提及追封之事,无疑是在打先帝和太后的脸,也不怪太后生气。 倾心问道: 【娘娘,皇后娘娘与娴妃娘娘并未与咱们结怨,咱们为何也要如此谋算?】 陵容经历了太多,倾心问出这个问题她并不奇怪。 陵容道: 【本宫之所以入宫,就是为了争宠晋位。如若本宫不争不抢,只靠着皇上的几分情意沉溺于情爱之中,那还不如直接在宫外随便找个小情郎嫁了。后宫的女子就如同三春盛景,不争奇斗艳你又如何艳压群芳、独占春色?】 【宁为刀俎,不为鱼肉——】 第十八章 日暮时分,弘历批复完今日的奏折便来到咸福宫用膳。 刚即宫门外,只见海贵人从延禧宫的方向前来。 海贵人见皇上亲临延禧宫,并未有其余嫔妃的的喜悦之情,眼神中反而多了几分畏惧: 【臣······臣妾······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知道海贵人畏惧自己,可竟未料到如今连一句请安的话都说不出来,心中十分扫兴。 【你就这么怕朕吗?】 弘历不怒自威,海贵人自然不敢承认: 【臣······妾不敢。】 海贵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弘历实在不愿再看见她这副模样,再未搭理她,直接去寻贵妃。 海贵人见皇上离开,暗自松了一口气,如同放下一身重担般。 贵妃见弘历不大高兴,心中猜出八九分,道: 【皇上,这几道菜都是您最爱吃的,您尝尝。】 弘历缓和心情,因为今日来还有皇嗣之事要与贵妃商议。 弘历道: 【贵妃,朕听说你惩罚了撷芳殿的几位嬷嬷,所为何事?】 贵妃早就料想到皇上会询问此事,解释道: 【臣妾偶遇大阿哥,见其身上凌乱不堪,身后并未有教养嬷嬷跟着,臣妾便知那帮奴才踩高捧低、玩忽职守。所以臣妾携大阿哥前去撷芳殿,好好处置了那些嬷嬷,也是给日后伺候阿哥公主们的奴才一个警示。】 贵妃的回答滴水不漏,弘历心中也十分欣慰。 弘历道: 【你做的不错,主子就是主子,容不得任何人放肆。最近宫中流言朕亦有所耳闻,所以那帮奴才才敢如此对待永璜。所以朕想给大阿哥找个养母,皇后已有璟瑟、而且体弱多病,不宜再抚养永璜;而娴妃被太后惩处,也不宜抚养,所以朕想让你抚养永璜,可好?】 贵妃已然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欣喜,忙行礼道: 【臣妾多谢皇上隆恩。】 随即从那眼角处落下几滴苦尽甘来的泪水: 【臣妾伺候皇上多年,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个皇上的孩子,无论公主阿哥。如今,臣妾的愿望终于实现,臣妾感念皇上隆恩。】 弘历看着贵妃如此模样,心中亦感慨万分。 陵容得知娴妃因为追封之事被罚,心中已有了新的谋划。 她要亲自前往慈宁宫,不过目的都是一样的——追封。】 慈宁宫。 【太后,宸主来了。】 陵容缓缓而进,脸上早没了往日的算计模样,剩下的只有谦逊贤淑: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十分喜爱陵容,道: 【快起来吧,福伽,赐座。】 【臣妾携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笑道: 【赐座而已,哪能算得上是恩典?】 陵容不徐不缓的解释道: 【太后娘娘所赐,皆是恩典。】 随即陵容说道: 【臣妾听闻太后娘娘您忧心烦闷,可是因为娴妃所提?】 太后已然没了刚才的喜悦,冷冷道: 【娴妃是疯魔了,追封之事也是她可随意决定的?】 陵容却说道: 【太后娘娘,臣妾有一言,但臣妾说的所有都是为了您考虑。】 【追封之事,不仅要提,更要您亲自来提。】 此话一出,太后看待陵容的眼神早已没了刚才的喜欢,连福伽亦十分震惊: 【宸主儿,您明知太后因此事生气,您还让太后亲自去向皇上提及此事,您怕不是跟娴主儿般糊涂了。】 太后语气略带生气: 【好啊,真是不知哪里来的邪风,竟把你们一个一个都吹来哀家这里提及此事。】 但又想到刚刚陵容的话,冷冷道: 【哀家给你一个分辨的机会,哀家倒要听一听你是如何为哀家好的?】 陵容并未被太后的训斥所影响,不紧不慢的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太后娘娘抚养皇上多年,与皇上母子之情深厚无比。可太后也应该明白,娴妃提及此事定使皇上心中起了一个结。臣妾以为,为了不让太后与皇上心生嫌隙,废了多年的母子情谊,皇上必须追封宫女李氏。】 陵容话锋一转: 【但并非以生母身份追封,亦并非追封其一人。臣妾提议,应追封先帝所有已故妃嫔,以及在行宫曾被先帝宠幸过得宫女。这样由太后您亲自提及,不仅使得皇上打开心结,还体现您心胸宽宏、顾全大局。】 陵容不再说话,只剩太后在那里深思。 太后心中明白,皇帝与自己生疏,一是因为不满自己干涉太多;二便是皇帝的生母李氏至今无名无分。 这也是皇帝不敢随意直视的过去。 陵容的主意极佳。这样既解了皇上的心结,又可以加深二人的母子之情,甚至在前朝亦可以笼络人心。 太后又恢复到起初的神态: 【宸嫔,是哀家误会你了,你起来吧。】 陵容缓缓起身: 【是臣妾行事鲁莽,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第二日,太后便将陵容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弘历,弘历明白这是最佳的法子,便答应下来。 顺便追封已故的哲妃为哲悯皇贵妃,以表感念之情。 弘历即便对哲悯皇贵妃的死有疑心,他也不好再细查下去。 皇后乃一国之母,若继续深查流言之事只会使得皇家颜面扫地。 弘历对皇后起疑,才是陵容这个局的开始。扳倒皇后并非一日之功,操之过急只会伤人伤己。 所以陵容先把怀疑的种子种下,日后自会在弘历的心中悄然发芽。 长春宫。 皇后焦急万分,得知大阿哥皇上要交给贵妃抚养,心中十分忌惮。 【当年本宫给贵妃与娴妃每人一个带有零陵香的翡翠珠镯,就是为了防止二人有孕威胁到本宫的后位。可如今,皇上却要把永璜交给贵妃抚养,这可如何是好?】 素练在一旁安慰道: 【娘娘别急,皇上这不还未将永璜送与咸福宫吗,您去与皇上商议也想抚养大阿哥,皇上念及往日情分定会同意的。】 皇后摇摇头,喃喃道: 【皇上金口玉言,又岂会轻易收回成命。皇上如今怕是因为哲悯皇贵妃之事疑心了本宫。】 随后愤愤道: 【那些教养嬷嬷都是怎么做事的,竟如此不得力。本宫自认为对待永璜已经尽心尽力,甚至比对待本宫的永琏还要好上几分,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素练挑拨道: 【您说竟是如此的巧,大阿哥之事正好被贵妃所撞,而且更是赶在宫中流言最盛的时候。】 皇后听素练这么一讲,心中也对贵妃起了疑: 【若如你所说,这些事定然和贵妃脱不了干系。】 【看来,贵妃定然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怕是留不得了。】 第十九章 追封之事已毕,娴妃亦被顺理成章的解了安华殿的禁足。 安华殿外,海贵人早已等候多时。 见娴妃在阿箬与惢心的搀扶下走出,忙上前迎接: 【姐姐。】 两个字道尽了海贵人的担忧。娴妃只是微笑示意,并没有说什么。 回宫路上,海贵人提及陵容提议追封之事。娴妃道: 【宸嫔考虑周全,是本宫冒失了。】 可身旁的阿箬却十分不满: 【可宸嫔向来与主儿交好,明知小主提议追封之事,自己又有这上好的主意,却不告诉咱们。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惢心实在看不下去,反问道: 【阿箬姐姐,其实宸主儿也并未经常来咱们宫里。而且主儿那时已经被太后罚进安华殿祈福,就算宸主儿有那份心思也见不到主儿啊。】 阿箬被惢心说的恼羞成怒: 【惢心,你到底是哪个宫里的人啊?如今出尽风头的是宸嫔,受尽委屈的是咱们主儿,你还为承乾宫的那位说话。】 随后又对娴妃说道: 【主儿,依奴婢看,宸嫔她城府实在太深,咱们日后必得小心为妙。】 娴妃告诫道: 【阿箬,你越发的口无遮拦了。再如此,本宫便罚你到安华殿反省。】 虽然娴妃告诫阿箬,但内心也十分别扭。不过事情已经结束,她也不好再提。 仪贵人在潜邸时,本是皇后的侍俾,是皇后向弘历举荐封了她为格格。 如今嘉贵人被打入冷宫、慧贵妃不再依附皇后,仪贵人自然而然的成了皇后在后宫之中唯一的亲信。 仪贵人自己在宫中闲来无事,便想着去给皇后请安说说话。 可未至宫门,就听到几名宫女在一旁议论纷纷: 【你听说了吗?如今承乾宫门庭若市、长春宫却门可罗雀。】 【宸嫔娘娘在皇上太后面前盛宠不衰,日后获封妃位亦未可知啊。】 【别说妃位,就按照如今的势头,贵妃之位亦未可知啊。】 【不过我听说,宸嫔娘娘打心底瞧不上仪贵人,说仪贵人只是皇后曾经的侍俾,当初只不过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罢了。】 ······ 这一句句刺人的话如风般完完全全的飘到了仪贵人的耳朵里,满腹怨气的她怒气冲冲的来到了那帮嚼舌根的奴才面前: 【大胆奴才!竟敢在这里嚼主子的舌根,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几个奴才见仪贵人动了真气,连忙求饶道: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仪贵人心中之火怎可那么容易消除,吩咐道: 【来人!把他们都带去内务府,一人领二十板子,断不可轻饶了!】 【是。】 随着求饶声渐行渐远,仪贵人心中的火气亦消了几分。 环心安慰道: 【主儿,您别为了几个不懂事的奴才动了真气。您还要去给皇后请安,天色亦不早了,咱快走吧。】 仪贵人听此甚觉有理,只好作罢。 至长春宫,发觉的确如那几名奴才说的别无二致,心中更多了几分对陵容的不满。 入殿后,见皇后正手捧诗书,身旁只有素练一人陪衬。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见是仪贵人,却似在意料之中,道: 【免礼吧。如今就你我二人,日后不必再讲这些虚礼,快坐吧。】 仪贵人本就是有情有义之人,如今见到皇后这般模样,心中感慨万千。 【皇后娘娘,臣妾见宸嫔常常前往慈宁宫侍奉太后,平日没来长春宫给您请安吗?】 皇后无奈一笑道: 【宸嫔如今深得皇上太后青睐,不来本宫这里又何妨?不还有你来陪本宫说说话吗,有你就够了。】 仪贵人见皇后这般模样,又想到那些奴才讨论的话。自然而然的心里怨恨起陵容。 素练愤愤道: 【皇后娘娘真是好脾气。昨日皇后娘娘亲自前往承乾宫打算看望宸嫔,结果刚至宫门便听到里面欢声笑语一片。但过分的是宸嫔竟说仪贵人您······】 还不等素练将话说完,皇后忙打断道: 【住口!本宫说过此事不可再提,退下!】 【娘娘——】 【退下!】 素练见皇后如此,只好悻悻退下。 仪贵人知道素练要说什么,心中暗道: 【宸嫔,我自知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如此嘲讽我。你不仁,就别怪我无义。】 皇后安慰道: 【素练随口一说,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当年的敦肃皇贵妃不也是因为骄横跋扈被先帝厌弃的吗?只希望宸嫔知道收敛一些,不要走了前人的老路。】 仪贵人道: 【宸嫔如此不知礼数,您还为她说话。皇后娘娘宽宏大量,臣妾所不能及。】 随后二人闲聊几句,仪贵人便离开了。 待仪贵人走后,素练又重新回到皇后身边,道: 【娘娘聪慧,如今仪贵人心中定会痛恨宸嫔了。】 皇后解释道: 【慧贵妃有大阿哥傍身却不得宠;娴妃如今无子无宠,只念着皇上曾经的几分情谊。但宸嫔不一样,她虽无子,却深得皇上太后青睐,这是其余人所不能及的。若让她继续下去,日后别说妃位,甚至贵妃之位她也坐得。】 素练恍然大悟: 【所以娘娘您安排这一切,也是为了激仪贵人与宸嫔争宠。】 皇后不屑道: 【宸嫔城府如此之深,单凭仪贵人又如何斗得过?不过只是宫中已多时无新人入宫,只有仪贵人可用罢了。只希望仪贵人不要辜负了本宫对她的期盼。】 说罢,轻轻拂了两下茶盏,心中谋划着什么。 仪贵人回宫后,本想找皇上做主。 可又一细想皇上近来宠爱陵容,自然不会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处置了她。 她必须为自己谋划一条出路。 傍晚,弘历依旧是坐轿亲自前往承乾宫看望宸嫔。 可今夜不同。途径景阳宫,只听一曲古筝婉转生动,传入弘历的心里。 【是春江花月夜。】 弘历说道。 【这是在表达内心的寂寞,怨朕许久不去看望她。王钦,哪里传来的曲声?】 王钦仔细一听,道: 【好像是景阳宫。皇上,可要前往景阳宫?】 弘历思索片刻,吩咐道: 【李玉,你亲自去趟承乾宫,告诉宸嫔说朕明日再去看她,让她早些休息。】 【是,奴才这就去。】 王钦高声道: 【景阳宫——】 第二十章 【娘娘,李玉公公来了。】 陵容以为皇上一并而来,忙出殿迎接。 可即至殿外,只有李玉一人站在那里,陵容心里便猜出几分,但仍强撑着笑容说道: 【李玉公公深夜独自前来,可有皇上旨意?】 李玉略有尴尬,说道: 【皇上今夜去了景阳宫,让娘娘您好生休息,不必再等了。】 陵容心中自然有落寞,不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问道: 【李公公可否知道,皇上为何突然改变心意?】 李玉解释道: 【刚才皇上的确往承乾宫的方向前来,不过途径景阳宫时似是听见了一曲古筝,皇上不免动情,便改变了心意。】 陵容表面仍是神态自若,吩咐道: 【劳烦李玉公公了。倾心——】 【是。】 【你去送送李公公。】 倾心将李玉送至宫门外便折返回来,只看陵容一人深思于月光之下。 倾心问道: 【皇上每夜翻谁的牌子,都会有传旨太监晓谕六宫。今夜各宫都知道皇上翻了您的牌子,如今景阳宫如此做,不就是争您的宠,让您难堪吗?】 陵容却反问道: 【景阳宫里一共有两位贵人,你可知弹古筝的是哪个?】 倾心摇摇头,表示不知。 【是仪贵人。仪贵人擅古筝,庆贵人擅乐舞。】 倾心恍然大悟,但随即又不明白道: 【仪贵人想来与咱们承乾宫无冤无仇,平日她也是不争不抢,怎么如今反倒成了这样?】 陵容倒毫不在意: 【后宫之中,无宠便是低贱。她不争宠,也会有其他人争。好歹她是明面上的那个,咱们也好提防一些。】 这些话听得倾心云里雾里,不过陵容心里明白,定是有人在背后挑拨仪贵人。 而那人,定是皇后! 陵容心中暗道: 【如今贵妃已然不再依附于皇后、嘉贵人也已经被打入冷宫,皇后身边可用的只有仪贵人。而仪贵人作为受过皇后恩惠的人,整个后宫她除了皇后谁也不信。所以能挑拨仪贵人的只有皇后。】 【皇后——皇后——】 翌日清晨,众妃嫔便早早地来到长春宫给皇后请安。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吧,赐座。】 【谢皇后娘娘。】 众人刚入座,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臣妾记得昨夜皇上翻了宸嫔姐姐的牌子,怎么忽然来了景阳宫看望仪贵人?怎么,宸嫔姐姐得宠没几天就让皇上不喜了?】 众人望去,才发现是庆贵人如此失礼。 看着庆贵人这一幅小人得志的样子,不用知道的还以为皇上昨夜去景阳宫是为了看她。 玫嫔可不惯着她,虽同为太后的眼线,但如今与玫嫔交好的是陵容,即刻训斥道: 【庆贵人好生的有规有矩,一个贵人竟敢对嫔位如此放肆。皇上宠幸谁是皇上的事情,还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指点点?】 庆贵人被怼的哑口无言。 宸嫔神态自若,对仪贵人说道: 【本宫听闻昨夜景阳宫在皇上途径途中传来一阵筝曲声,使得皇上心生感慨,想必是仪贵人一曲诉衷肠吧。】 仪贵人若放平常,定然唯唯诺诺。可如今,她已经决定与陵容斗到底,就不会再退缩。 仪贵人丝毫不避讳: 【臣妾擅筝,皇上喜欢。】 陵容冷冷一笑,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是了,当初妹妹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奉的时候亦是因为自己的筝曲而得皇上的青睐吧。妹妹许久不见皇上,身上用的香都是内务府年前送入各宫的。妹妹若不嫌弃,本宫那里还有一些皇上新赏的香料,等回宫本宫便派人给你送过去,可好?】 此话一出,仪贵人的脸色都变得铁青,不过仍强忍着自己的不满不再做声。 皇后见此,也不好再让他们继续下去,提醒道: 【年关将至,内务府再过半月就会将过年需要布置的东西给各宫送去。你们要按照礼制规矩仔细布置,切不可过分奢靡。】 【是——臣妾遵旨——】 志士惜日短,愁人知夜长。 时间很快便来到一月之后,各宫正欢喜的准备年关的一切事宜。 陵容静静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想起了甄嬛曾对她说的那句话: 【安妹妹淡妆素裹,比平日里更招人怜爱了。只可惜,这纯与白原是最干净的,不该与欲望纠缠在一起。】 可上天如今已经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又岂会久久居于人下。 如今宸嫔这个称呼,可比鹂妃要好听多了。 她再也不是谁的玩物,她就是她自己。 她选择主动去争,可不是仅仅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么简单。 【太后之位,纽祜禄氏坐得,本宫亦可坐得。】 陵容喃喃道。 出神之际,倾心从宫外小跑进来禀报: 【娘娘,二阿哥永琏突发哮症,皇后娘娘正与太医侍疾。】 陵容问道: 【皇上知道此事吗?】 倾心即刻道: 【皇后娘娘并未通传各宫,奴婢也是路过长春宫时偶然发现的。所以皇上应是不知。】 陵容思索片刻,明白了皇后的意图,心中暗道: 【永琏是嫡子,是皇后唯一的儿子。若是被皇上知道,日后永琏的前程最多只是个亲王。再加上她年岁已高,若想要再生个嫡子便难了。】 陵容吩咐道: 【你去将此事回禀皇上,就说皇后娘娘悲伤过度,请皇上前去。】 倾心刚要退下,陵容又吩咐道: 【去之前先向六宫散播消息,让后宫众人得知此事。至于去不去侍疾便是她们的事了。切记,不要被人发现是你。】 【奴婢明白。】 陵容安排好一切,坐等观看这一出好戏。 一切如陵容预料的一般: 六宫得知此事,皆跑去长春宫看望侍疾;皇上亦得知此事,前去安慰皇后看望永琏。 当陵容到达长春宫,却发现唯独贵妃未来。 玫嫔为其解释道: 【贵妃娘娘患有寒症,故今日为前来侍疾。】 陵容听此,心中若有所思。 不过事已至此,皇后亦不知究竟是谁传的消息,竟然如此迅速。 第二十一章 众人皆在侧殿等候太医的诊断。 皇上坐在正中,内心亦十分焦灼;皇后不停的口念“阿弥陀佛”,以求菩萨保佑。 陵容见皇后这幅样子,深觉十分可笑。 永琏为何会突发哮症?永琏体弱为何至此模样? 永琏一直由皇后亲身抚养,若不是皇后常常逼迫永琏没日没夜的习文习武,又怎会至此? 良久,太医院院判章弥出来回禀: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二阿哥是自娘胎里所带的哮症,本就要细心再细心。可二阿哥费心劳神过度,再加上风寒侵体,导致哮症重发。如今微臣能做的,就是控制二阿哥的哮症反复,剩下的,就要看二阿哥的造化了。】 弘历听此,心中充满疑问,道: 【费心劳神过度?他这么小,怎么会费心劳神过度呢?】 皇后语中带有哭腔,满面可怜的样子,后悔道: 【是臣妾。臣妾不该如此紧逼永琏读书,更不该罚他站在风口之中受冻。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的错啊——】 弘历见皇后如此,也不好再怪罪什么。毕竟永琏是嫡子,皇后对他看重也在常理。 弘历安慰道: 【皇后,你不必如此愧疚。章太医,朕不管你用什么方式,一定要治好永琏的哮症,有什么事亲自来向朕禀报。】 【微臣遵旨。】 说罢,章太医便又退回暖阁之中。 陵容在章弥刚进来时,就注意到跟随他身后的李春辉。待章弥退下,陵容向李春辉使眼色,李春辉心领神会。 弘历见天色已晚,安排道: 【皇后一人侍疾实在辛苦。从今日始,各宫轮流侍疾。贵妃本就身有寒症,就不必来了。】 【是——臣妾遵旨——】 随后又看向皇后,他心里明白皇后如今悔不当初,说道: 【皇后你也不必过分伤心。如今天色已晚,就让那些奴才伺候吧。朕养心殿还有事务要处理,你们也都退下吧。】 【是——】 陵容借机离开,刚出宫门便看到等候多时的李春辉。 李春辉行礼道: 【微臣请宸嫔娘娘安。】 陵容打探道: 【二阿哥的病症究竟如何?】 李春辉向左右看去,见四下无人,细声道: 【二阿哥是自娘胎带的病症,本就体弱。如今又受了这些罪,只能靠汤药缓解病情。师傅说,一切造化都要看二阿哥能否撑过这个冬天了。】 陵容本不想对二阿哥下手,可二阿哥是皇后的支柱。若想诛心于皇后,二阿哥断不可留。 随即又问道: 【二阿哥如今可有忌讳?】 李春辉思索片刻,道: 【只要仔细静养,不吸入芦苇、粉尘等细微之物便好。】 陵容心中已了然,微微一笑道: 【多谢李太医。倾心,你去亲自送李太医回去。】 【微臣告退。】 年关将至,本应是阖宫欢乐的日子,大家却完全不敢有喜庆的氛围。 距离永琏确诊哮症已经有些时日,弘历虽心中担忧,但仍如往常般在养心殿处理前朝事务。 李玉小跑进殿,面带喜色: 【皇上——皇上——仪贵人有喜了!】 王钦看见弘历略有喜色,忙奉承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弘历虽为永琏感到忧虑,但仪贵人的这个孩子确实算是另一种慰藉。 随即吩咐道: 【王钦,你亲自去传旨六宫:仪贵人孕育皇嗣,免侍疾之事。再告诉仪贵人,无论阿哥公主,朕在其诞育皇嗣后都会晋她为嫔位。】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长春宫。 【什么?仪贵人有孕了?】 皇后不可置信的看向身边的素练,素练回应道: 【刚才是王钦亲自来传旨,想必不会有错。】 皇后最近忙于照顾永琏,哪还有心思谋算后宫之事。 她不甘心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仪贵人许久以来就侍寝了那一次便有了身孕。可如今本宫的永琏却要经受如此折磨。上天啊,本宫诚心礼佛数年,你为何如此不公!如此不公啊!】 素练见皇后已然失态,忙劝慰道: 【娘娘不必如此伤心。二阿哥虽然突发哮症,可章太医不也在尽力救治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娘娘。】 皇后如今已经失了分寸,吩咐素练道: 【你去告诉那些救治二阿哥的太医,如果他们治不好二阿哥,本宫要让他们陪葬!】 素练怕皇后再做出什么冲动之事,忙应承下来: 【是——奴婢这就去办。】 皇后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永琏,口中喃喃道: 【母亲什么也不要了。无论是富察家的荣耀、还是你父皇的恩宠,只要你能好起来母亲什么也不要了······】 延禧宫内,娴妃正为永琏缝制一床棉被。 海贵人如往常般来寻娴妃说话,见此问道: 【姐姐,你在做什么?】 娴妃见是海贵人,解释道: 【永琏突发恶疾,如今已入深冬,想着缝制一床棉被给永琏送去,也尽尽咱们的心意。】 海贵人道: 【平日皇后那么针对姐姐,姐姐还如此关心二阿哥,真是心善。】 娴妃只是淡淡一笑: 【二阿哥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孩子。咱们能做的只有这些,至于他人如何去说去想与咱们并无干系。】 海贵人深觉有理,便伸手将娴妃手中的针线接过来: 【我来帮姐姐缝吧。姐姐这段时间心力交瘁,应该好好休息。】 娴妃对着海贵人微微一笑: 【好。】 很快长春宫便收到了娴妃的“心意”,素练深知皇后与娴妃的关系,便当着皇后的面直接安排道: 【放入二阿哥暖阁中暂时搁置吧。】 【是。】 小丫鬟领命而去。 皇后看了一眼只说道: 【虚情假意。】 承乾宫离长春宫并不远,而且陵容早就在长春宫安插了眼线,所以此时很快便传到陵容耳中。 陵容安排倾心道: 【你亲自去给本宫采集一些芦苇上面的苇絮,用手帕包起来。切记,不要被其他人发现。】 倾心心领神会: 【是——奴婢这就去办。】 第二十二章 皇后本想亲自侍疾至永琏病愈,但奈何自己日夜伤心悲痛,身子早不如前。 各宫按日轮侍,这日总算轮到了陵容侍疾。 陵容刚至暖阁,便看到躺在软塌上昏迷不醒的永琏。 【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便受如此的苦。】 陵容在倾心的搀着下落座一旁,随后向倾心使了个眼色。 倾心小心察看周围,见四下无人,回身小声道: 【娘娘,无人。】 陵容这才放心,便细细寻了周围,发现了娴妃所搁置的棉被。 倾心问道: 【娘娘,您怎么确定这是娴妃送来的那床被子?】 陵容边从棉被里层撕开一道小口子,边解释道: 【这里一共就两床被子,一床薄而且灰;一床厚而且新,你说娴妃送的是哪个?】 倾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待将苇絮塞入棉被之中,又将这两床被子按原样摆好。 陵容问道: 【下夜是谁侍疾?】 倾心思索片刻,答道: 【应该是婉常在。】 下夜将至,陵容收拾好一切便离开暖阁。 离开之前,她又亲自把永琏的被子向下拽了拽。 而殿外婉常在已等候多时。 陵容远远见到婉常在,忙上前问暖: 【如今才刚下夜,姐姐便等候多时,难为姐姐了。】 婉常在摇摇头: 【没关系的。如今二阿哥得病,咱们作为妾身的仔细照顾才是本分。】 陵容明白婉常在是宫中难得的好人,感慨道: 【姐姐有这份心思,二阿哥的病定能快快好起。不过刚才妹妹侍疾之时,见二阿哥身体发寒,那被子薄薄一层,想是那帮奴才做事不仔细。唉,姐姐下夜一定要仔细照拂,别惹了麻烦。】 婉常在自然以为陵容是善意提醒,答应到: 【妹妹放心吧,姐姐明白。】 说罢,二人再寒暄几句便分开了。 陵容本不想利用婉常在,但婉常在是宫里有名的不争不抢、置身事外,即便她深陷漩涡皇上也不会怀疑她。 婉常在刚至暖阁,见二阿哥的确颤颤巍巍,以为正如陵容所说。 【顺心,你去问问其他侍婢,这里是否有其它棉被给二阿哥用。】 【是。】 顺心寻了一圈,终于找见两床被子,自然选择了那床最新最厚的。 【主儿,就找见这一床合适的,是娴妃娘娘为二阿哥缝制的。】 【来,你与本宫一齐为二阿哥换上。】 一切准备就绪,婉常在便一直侍疾在侧。 卯时将至,婉常在不知何时竟打起了瞌睡,而一旁的顺心因为没站稳猛的一个惊醒。 看见婉常在打起了瞌睡,上前提醒道: 【主儿……主儿……】 婉常在迷迷瞪瞪的睁开朦胧的双眼,却突然发现二阿哥脸色红肿,呼吸不顺。 忙对着身边的顺心吩咐道: 【叫太医,快去叫太医!】 顺心也注意到了二阿哥的异样,忙跑出去喊到: 【叫太医!叫太医!】 随着太医一起来到长春宫的还有各宫妃嫔以及皇上皇后。 太医在暖阁加急诊治。 皇后实在等不及,也顾不得什么仪态规矩,吩咐道: 【赵一泰,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去给本宫仔细查为什么二阿哥病情会一夜变得如此严重。查不出来你也不必回来了。】 赵一泰见皇后真动了肝火,但皇上还在,便望向弘历,请求他的意思。 弘历默默点点头,赵一泰才领命而去。 弘历知道皇后爱子心切,并没有多加怪罪。 他自己心中也知此次永琏恐怕凶多吉少,但他作为一名君王,他在为人父之前还得为人君。 所以他不能喜怒形于色,不能过分沉浸在悲伤之中。 至巳时,章弥终于现身于弘历面前。 弘历见其还要讲那些虚礼,忙打断道: 【好了好了,虚礼不必再讲。快说,永琏究竟如何?】 章弥见此也是直接明了: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二阿哥本已缓解病症,再静心疗养也能康复。可如今,二阿哥吸入大量苇絮,导致呼吸不顺,这回恐怕熬过这个冬天可算难了。】 皇后听此,瘫坐在位置上久久缓不过神。 贵妃虽身有寒症,但此次事情事关嫡子,她还是赶了过来。 贵妃道: 【长春宫为了二阿哥的病,连窗都很少打开,怎么会有苇絮飘入?】 章弥并未作答,弘历明白是有人开始对嫡子下手了。 皇后见赵一泰迟迟未归,忙派素练去寻。 不一会儿,二人便急忙赶回。 赵一泰气喘吁吁,但事态紧急,容不得他耽搁: 【回禀……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在二阿哥所盖的被子里发现了这个。】 说罢,素练便接过赵一泰手中的手帕呈递给弘历和皇后。 二人仔细一看,发现竟是少量的苇絮。 皇后忙问道: 【二阿哥的被子里怎么会有苇絮,当夜究竟是谁在侍疾?】 婉常在想到自己更换了二阿哥的被子,赶忙下跪解释: 【皇后娘娘,是臣妾更换了二阿哥的被子。但臣妾是见二阿哥冷的发颤才给他换的,并未在里面放入苇絮之类的东西呀。】 皇后想到娴妃前些日子送来的被子被她搁置在暖阁中,心中顿时大感不妙。 弘历不明所以,便问道: 【永琏平日的被褥都是有专人伺候,又怎么会有苇絮。】 皇后向素练使了个眼色,素练即刻便去确认二阿哥的被褥。 不一会儿,素练便回来向皇后示意的确是娴妃所送来的被褥。 皇后忙道: 【皇上——请皇上为二阿哥做主。刚才臣妾派素练前去确认二阿哥的被褥究竟为何会藏有苇絮,没想那床被褥竟是娴妃所缝制的!】 娴妃听此,紧为自己辩解道: 【臣妾确实为二阿哥缝制过被褥,但不曾在里放过苇絮,请皇上明察。】 弘历自认为明白娴妃的为人,二人墙头马上之谊,弘历亦不忍怀疑。 此时婉常在开口道: 【当时,臣妾的确询问过长春宫的侍婢,确实臣妾所更换的被褥是娴妃娘娘送来的。但臣妾相信娴妃娘娘的为人,娴妃娘娘断然不会做出如此之事。】 贵妃冷冷道: 【人心隔肚皮,谁善谁恶谁又能看清呢?】 第二十三章 海贵人忙为娴妃辩驳: 【皇上,您与姐姐相处多年自然更加了解姐姐品性。姐姐当时为二阿哥缝制被褥的时候臣妾亦在,并且还帮助姐姐缝制。臣妾愿以性命担保,姐姐断然不会做出此等卑鄙无耻之事,定是有人诬陷姐姐。】 海贵人据理力争,倒是颠覆了陵容对海贵人的认知。 【海贵人倒是真愿意为了娴妃豁出这条性命。】 陵容心中暗道。 纯嫔与娴妃相交多年,亦为娴妃求情: 【皇上,娴妃娘娘与二阿哥无冤无仇,为何要费尽心机。而且以自身送去的东西下手,岂不愚蠢。】 陵容却轻声说道: 【此招虽险,胜算却大。】 这一声传出,众人虽不知何人所说,但心中也都起了疑。 顿时长春宫内鸦雀无声。 皇后恶狠狠道: 【娴妃,这被褥是你派人送来的,亦是你亲手缝制。所以这件事无论你如何辩驳,都跟你脱不了干系。】 娴妃此时已经呆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谋害皇嗣是重罪,乌拉那拉氏也已经没落。若娴妃真被查处,必然是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弘历心中早已混乱不堪,即使明白有人想要借刀杀人但也无从查起。 弘历稳住心神,想给娴妃一次辩驳的机会,只要娴妃肯辩驳,他一定会保全娴妃。 【娴妃,你可有什么要说。】 谁知娴妃竟道: 【臣妾百口莫辩,还请皇上明察——】 弘历深深叹了一口气,内心充满了不解和无语。 没有其他办法,弘历只好吩咐道: 【将娴妃带回延禧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准出宫一步。】 【皇上——】 对于这个处罚来说,皇后十分不满意。 就连贵妃也问道: 【皇上,娴妃犯下如此大错,理应废为庶人、打入冷宫。您为何只禁足于她?】 弘历并不想再纠缠下去,冷冷道: 【朕意已决,无须再议。】 说罢便甩手出宫,李玉王钦连忙跟上。 【恭送皇上——】 此时宫内只剩下众位嫔妃。 皇后如今看到娴妃已然厌恶非常,对娴妃道: 【娴妃,你居心叵测、谋害皇嗣。如今皇上心意已决,本宫确实不好再说什么。不过你记住,本宫会继续查下去,亲自将你送入冷宫。】 说罢也回到暖阁看望永琏。 【恭送皇后娘娘——】 慈宁宫。 此事很快传到太后耳里,可太后见事情是极明白的,感叹道: 【此人心机深沉,非常人所能及。谋害二阿哥、诛心皇后、扳倒娴妃,一箭三雕还能全身而退。】 福伽附和道: 【这种好手段怎么看也不像是后宫各位主儿能想到的。】 太后并不这么认为: 【她们可都精明着呢。】 深吸一口水烟袋,心中已然猜到八九分。 不过如此正好断了乌拉那拉氏的念想,太后也并不想过多插手此事。不过谋害皇嗣,太后断不会轻饶。 皇上虽处置了娴妃,但永琏的病症却并未好转。 皇后日夜在安华殿为永琏祈福祝祷。 【满天诸佛在上,臣妾愿以十年寿命,换永琏病愈。】 素练安慰道: 【娘娘诚心诚意、宅心仁厚,上天一定会被您的诚心所打动,二阿哥亦会病愈。】 【娘娘——皇后娘娘——】 赵一泰慌忙闯进安华殿,跪倒在皇后面前。 素练训斥道: 【赵一泰,安华殿内你成何体统。如此慌不择路,究竟出了何事?】 赵一泰语气中带着哭腔: 【娘娘——二阿哥,殁了!】 皇后双眼翻白、心气未顺直接晕了过去。 素练慌忙喊到: 【叫太医!快叫太医!】 此时养心殿内,弘历亦十分焦灼。 李玉满眼含泪,小心翼翼的来到弘历身边: 【皇上,长春宫那边传来消息。】 弘历见李玉这副模样,心中已然明白结果。但仍心存一丝幻想,问道: 【什么?】 李玉一字一句的说道: 【二阿哥——殁了——】 弘历手中的奏折脱落,弘历满含热泪。但他作为君王,他便不能留下一滴眼泪。 强忍悲痛,吩咐道: 【王钦,你去将此事回禀太后;李玉,你随我去长春宫看望皇后。】 【是。】 皇后苏醒,朦胧间看见皇上陪伴在侧,再也忍不住自己内心的悲痛,起身倚靠在弘历身上: 【皇上,咱们的永琏去了——咱们的永琏去了——】 随后又想起娴妃之事,抓住皇上双手恳求道: 【皇上,您一定要彻查此事、严惩娴妃,不能再一味包容娴妃犯下如此罪孽啊!】 皇后字字泣血。 如今的皇后,再不是一个国母的身份跟弘历请求,而是一位母亲,一位刚刚丧失孩子的母亲。 弘历道: 【朕已经派人彻查,若真是娴妃所为,朕绝不轻饶。】 皇后瘫倒在床上,不再说话。 她心中明白,皇上还是有意维护娴妃。 弘历见此,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告诉皇后好生静养,至于永琏的丧事交给内务府和礼部便好。 承乾宫。 陵容问向倾心: 【信送出去了?】 倾心道: 【娘娘放心,老爷那边已经收到了您的书信,让奴婢转告娘娘此事定会办好,不必忧虑。】 【那便好。】 陵容早知永琏活不长久,若要直接扳倒娴妃,只靠后宫的流言蜚语是断不可行的。 所以她便修书一封,告诉自己现在的父亲小心散播娴妃谋害皇嗣一事,前朝后宫共同施压。 即便皇上再顾念日前情谊,也不会再留娴妃于后宫之中。 而娴妃的去处只会有一个——冷宫。 事情亦如陵容安排一般,这件事没过几日便在前朝传开。 就连曾为乌拉那拉氏说话的张廷玉亦向弘历恳请彻查此事,还二阿哥一个公道。 弘历登基不久,朝政未稳,自然看重前朝老臣的谏言。 弘历即便心中再不愿相信娴妃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也并无他法。 在最后时刻,他宣娴妃来养心殿进行最后的辩驳。 娴妃刚进养心殿,只见弘历已然等候多时。 娴妃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娴妃深深一拜,似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在做最后的诀别。 弘历屏退所有人,只留下娴妃与自己独处。 弘历道: 【你可有话对朕说?】 娴妃道: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曲知君即断肠。臣妾相信皇上,皇上必定亦相信臣妾。】 娴妃字字恳切,但情深意切之语定是无法是她摆脱困境。 弘历缓缓道: 【你本性纯良,朕亦与你情深义重。但如今之事,种种证据皆指向于你。朕会彻查此事,但如今朕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你——回宫听旨吧。】 不久,一道圣旨便由李玉亲自送到延禧宫: 【制曰:夫天下之治,贵在有序;宫闱之内,尤当肃清。娴妃,侍朕左右,本应恪守妇道,崇德向善。然近闻其行不端,有失体统,且屡教不改,朕甚忧之。今特下圣旨,将其废黜,打入冷宫,以儆效尤。钦此——】 【臣妾——谢过皇上——】 第二十四章 李玉宣旨完毕,念在与惢心的情分以及娴妃曾经对他有恩,便提醒道: 【娴……懿主儿,冷宫寒冷偏僻,最是难以生活。您多带些衣物银钱,冷宫那种地方也是需要银子打点的。】 李玉言尽于此,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如今的娴妃已被废为庶人,日后她只是如懿。 如懿道: 【谢谢你,李玉。我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 李玉自然不会推脱,答应道: 【懿主儿说便是,奴才能办到的定会竭力而为。】 如懿恳求道: 【海贵人常在咸福宫,多与贵妃不睦。你帮我多多照拂,我感激不尽。】 【是,奴才定不负娘娘所托。】 在这最后时刻,李玉又回头望向惢心,满眼不舍。 随着延禧宫宫门缓缓关闭,“娴妃”将不存在于这偌大的紫禁城中。 取而代之的是乌拉那拉氏.如懿。 天色已黑,第二日她们便要离开。 阿箬与惢心收拾着去冷宫的物品,以便生活。 阿箬本就心有不服,又颐指气使惯了,吩咐惢心道: 【惢心,你别包那些点心了,你去把主儿的衣服收拾了。冷宫地处寒冷,别把主儿冻坏了身子。】 惢心不愿与阿箬争执,便悻悻退下。 阿箬使唤惢心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懿亦在无人时告诫多回。 但若要真让阿箬长教训或为惢心撑腰,为何非要在无人处? 究竟是在为自己的陪嫁侍女好还是惢心好我们不得而知。 待惢心离开,如懿又向往常一样告诫她: 【阿箬,你和惢心都是我的贴身侍女,你老这么使唤惢心哪里还有规矩。】 阿箬闷闷道: 【奴婢只是觉得,奴婢自小陪伴主儿,她一个潜邸才跟随主儿的奴才自然没有我跟主儿亲。】 如懿宽慰道: 【你和惢心都是我在这宫里最信任的人,没有彼此之分。只是让你们陪我去冷宫,多受苦了些。】 阿箬不再说话。 阿箬心比天高,她自然不愿去冷宫度过余生。可如今如懿被废黜,自己自然要跟随而去。 此时惢心收拾完衣物回来,看到沉默不语的二人,便主动上去说道: 【主儿,衣物我都收拾好了。奴婢还带了些首饰银两,以备打点之用。】 如懿深知惢心品性,柔顺周全。 【好。只是明日你便要随我入冷宫,是我连累了你们。】 惢心忙说道: 【主儿说的哪里话。奴婢受主儿恩惠多年,本就应对主儿忠心耿耿。主儿去哪,我就去哪。】 如懿十分欣慰,但阿箬却小声嘟囔一句: 【惺惺作态。】 翌日清晨,延禧宫的宫门缓缓打开。 如懿等人早已收拾好行装等候多时。刚出宫门,便看到纯嫔海贵人以及李玉在外等候。 海贵人满眼含泪,不舍的握住如懿的手: 【姐姐,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一定会想办法查清楚真相,求皇上把你放出来的。】 纯嫔自潜邸便与如懿交好,如今如懿出了这种事,她自然要来送别: 【姐姐,你多保重。】 如懿点点头,嘱托道: 【海兰,你若在咸福宫受了委屈你便去找皇上做主,有李玉帮衬应该不成问题。】 【绿筠,你如今有三阿哥傍身,晋位指日可待。你若有空,便让海贵人陪你说说话,你俩也好做个伴。】 纯嫔不舍道: 【妹妹明白。】 如懿虽亦有千般不舍,但事到如今只好含泪道别: 【你二人珍重。走吧,李玉。】 【诶,奴才带路。】 纯嫔和海贵人望着如懿等人离去的背影,在风中摇曳。 陵容在御花园赏景,释放自己前所未有的愉悦之情。 偶然听得一声叹息,陵容转身看去,发现竟是婉常在。 她主动靠近,婉常在一时没注意,竟被吓了一跳。 【臣妾给宸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陵容赶忙将她扶起: 【你我二人,何须讲这些虚礼。刚才妹妹在远处便听到姐姐一声叹息,所为何事?】 婉常在愧疚道: 【娴……如懿姐姐本是纯良之人,断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但若不是我曾说出那床被褥是如懿姐姐的,那她不一定会有今天之结果。】 陵容宽慰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况且那床被褥的确是乌拉那拉氏送来的,也的确是她亲手所缝制并未经手她人。即便是冤了她,也与姐姐您并无干系。】 婉常在内心仍不忍,只是望着树上的白梅,不再说话。 陵容继续道: 【况且在这紫禁城中,姐姐不争,就会有其他人争。姐姐心中只有皇上,可皇上心中不一定只有姐姐。】 言尽至此,至于婉常在能否听进去多少,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回宫后,顺心也觉得宸嫔话中有理,也劝诫道: 【主儿,奴婢认为宸嫔娘娘说的没错。您不能老等着皇上来钟粹宫找咱们,咱们也要主动去争一下,万一成了呢?】 婉常在心中自然动了这样的心思,毕竟她对皇上可谓情真意切。 在这深宫之中,以真心待弘历的除了墙头马上的乌拉那拉氏便是婉常在了。 可她静静看着皇上的画像,还是说道: 【皇上不喜后宫不宁,算了吧。】 顺心了解自家小主品性,见此也不再说什么。 次日弘历来到咸福宫看望慧贵妃。 慧贵妃早早的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美膳等待皇上。 【皇上,你尝尝这道干菜鸭子,是您最爱吃的。】 弘历道: 【你照顾大阿哥辛苦了。前些日子朕到尚书房查问功课,的确有了很大进步。】 贵妃温婉一笑: 【永璜待臣妾如生母,臣妾自然待永璜如亲子。况且永璜一直跟臣妾说日后定要成为如皇阿玛这样的男子,自然努力读书,不负所望。】 弘历十分满意,说道: 【如今皇后忙于永琏的丧事,心力憔悴,朕决定自明日起交由你协理六宫之权,可好?】 贵妃本就是耐不住性子的主儿,如今见皇上都这么说,自然答应下来: 【臣妾定不负皇上所托。】 海贵人自如懿入冷宫,日日夜夜思念非常。 贵妃偶尔见此,十分不屑: 【乌拉那拉氏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如今她入冷宫,倒是为本宫除了一道阻碍。】 第二十五章 与原本的剧情不同,此次入冷宫是被陵容算计,还多携带了一位贴身侍女——阿箬。 三人在李玉的带领下来到冷宫门外。 门口有两个冷宫侍卫等候多时——凌云彻、赵九霄。 【开门——】 李玉一声吩咐,冷宫的重门缓缓打开。 如懿刚踏进宫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疯癫弃妃、荒草丛生。 李玉担心吓到三人,边向前走边说道: 【懿主儿放心,奴才已经打点好了。里面有一间屋子,虽然破败,但相比于其它已经好了很多。】 说罢,李玉便推开阁门。屋内蛛网遍布、灰尘纷飞。 阿箬没好气的说道: 【这里如此破败,怎么能住人啊。】 李玉一脸为难,惢心及时劝解道: 【阿箬姐姐,这里是冷宫,自然比不得其他住处。如今咱们有地方住就已经很好了,好歹不会风吹日晒。】 阿箬听此也觉有理,但心中仍是不服,不屑道: 【就你多嘴。】 如懿不知李玉是看在惢心的份上才有了这些,只以为是皇上的安排,说道: 【麻烦你了李玉。我还有一事相求。】 【小主请说。】 【你能否替我带一句话与皇上——墙头马上遥相顾,一曲知君即断肠。】 李玉答应道: 【奴才明白。时候也不早了,奴才还要回去复命。懿主儿,保重——】 按照原剧情,李玉本应受到如懿多番恩惠而在离开冷宫前跪谢如懿。 可如今陵容来此,彻底打乱了原剧发展,所以李玉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惢心而不是如懿。 当然,他明白皇上与如懿的情谊,该带的话自然会带到。 李玉走后,惢心和阿箬不停的收拾“难以住人”的小屋。 而如懿却坐在一旁,不停的摆弄着自己的护甲,回忆着自己与弘历的年少时光。 【咚咚咚——】 一阵拍门声传来。 三人不觉间被惊吓,以为是冷宫哪个妃子发疯,谁也不敢去开门。 忽然只听“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 阿箬站在如懿旁边,惢心护在如懿身前,甚至想以死相拼。 只见一位蓬头垢面的女子站在门口,缓缓道: 【娴妃——】 【这声音竟如此熟悉?】 如懿壮着胆子抬头望去,只见那名女子把头发拨开: 【金玉妍?!】 金玉妍见她终于认出自己,冷笑道: 【没想到,你也能被打入冷宫,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阿箬见是金玉妍,也没了刚才的懦弱,气势汹汹道: 【你是不是故意整成这样想把我们都吓死?】 金玉妍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如今娴妃被废,你我同为庶人,你有什么资格对我颐指气使?】 如懿不想再与金玉妍纠缠下去,便说道: 【金氏,当初是你妄图谋害皇嗣,才被皇上废黜。如今我沉冤至此,皇上定会查清真相,还我清白。】 金玉妍实在忍不住,竟如疯魔般狂笑道: 【出去?!你谋害皇嗣的事情真当我从未听闻?即便你真是被冤,但那人所做天衣无缝,你又如何有迹可循?】 【与其在此痴心妄想,不如想想日后如何在冷宫安度晚年吧。】 金玉妍刚要离开,似乎想起来什么,转身说道: 【是我说错了。冤你之人并非天衣无缝,你那装满苇絮的被褥倒是有缝,要不怎么能那么轻易吸入二阿哥口鼻之中。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待金玉妍走后,惢心怕如懿受到惊吓,忙安慰道: 【主儿,金氏这般倒像是真的疯魔了,您别往心里去。天色已晚,床铺奴婢帮您打扫干净了,您先去休息吧。】 如懿明知金玉妍如今仍是“人”,但心有余悸、魂不附体。 与此同时,弘历亦得知如懿已入冷宫。 李玉道: 【皇上,懿主儿让我给您捎句话——墙头马上遥相顾,一曲知君即断肠。】 弘历听后,喃喃道: 【《墙头马上》是朕与如懿初见时一起看的戏目,如今物是人非、难以再叙。】 当天傍晚,一位陌生的嬷嬷深夜来至养心殿内面见弘历: 【奴婢拜见皇上,皇上万福。】 弘历问道: 【朕让你做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嬷嬷道: 【已然安排妥当。】 弘历吩咐道: 【此事有蹊跷。毓湖,你身处局外,看的通透。你亲自去查,不要让其他人起疑。】 【是,奴婢明白。】 乌拉那拉氏入冷宫已然有些时日,身处承乾宫的陵容自然比往常悠闲自在些。 倾心走到她身边,回禀道: 【小主,奴婢打探清楚:惢心与阿箬随如懿入冷宫;三宝被海贵人带走;其余人亦被送往他处。】 忽然想到什么,补充道: 【太医院有一位太医名曰江与彬,是惢心的同乡,传闻似乎对惢心有种别样的心思。】 陵容若有所思。 她深知弘历绝不会轻易放过此事,日后也定会寻由放乌拉那拉氏出冷宫。 如今他将乌拉那拉氏送进冷宫不过是怕有人加害于她。 此事若不善后好,日后定会后患无穷。 倾心并不明白陵容的心思,不解的问道: 【小主日夜为此事烦心,为何不直接趁如今乌拉那拉氏最落魄的时候,在冷宫将她……】 陵容看她一眼,似乎真的在她身上看到了宝娟的影子。 陵容解释道: 【此事谁若贸然出手,必定会引火上身。倒时若遗落蛛丝马迹,岂不害人害己、自讨苦吃。】 倾心似懂非懂,陵容提点道: 【放心,猛虎永远不会缺少利爪。只需静待时机,迟早能一本万利。】 翌日,陵容罕见的来到咸福宫拜见贵妃。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呦——今儿的风不知打哪里过来,竟少见的把趁宸嫔吹到我咸福宫。快起来吧——】 【谢娘娘。】 不过贵妃并没有说“赐座”,陵容只得站在一旁。 贵妃问道: 【宸嫔今日所为何事?】 陵容解释道: 【如今二阿哥丧事已毕,宫中即将举行除夕夜宴。但皇上皇后和太后仍处于悲痛之中尤其是太后,常常以泪洗面、不舍皇孙。】 贵妃问道: 【这与你我又有何干系?】 陵容淡淡一笑,请求道: 【臣妾想从宫外引一些烟火之物讨太后娘娘欢心。但臣妾人微言轻,宫中又禁止随意引烟火入宫,所以臣妾想请娘娘帮忙,助臣妾一臂之力。】 贵妃却似乎看透一切: 【你怕是想借着讨太后欢心的眉目讨皇上欢心吧。】 说罢冷哼一声,一脸的瞧不上,并且警告道: 【宫中明禁随意引进烟火,所以宸嫔,你还是想别的法子施你的狐媚妖术吧。】 【若被本宫发现你私下有了别的法子引入烟火,别怪本宫不念及多年姐妹情分。】 【本宫乏了,你跪安吧。】 陵容见此,只好作罢。 【臣妾告退。】 刚至宫门外,倾心满脸不忿的说道: 【小主为何要去咸福宫受这份气,而且咱们何时要引进烟花讨太后娘娘欢心了?】 陵容满幅运筹帷幄的样子,解释道: 【宫中之所以明禁随意引进烟火之物,是为了防止烟花四溅、宫中走水。咱们自然不会整那些东西,但贵妃可就不一定了。】 倾心明白了陵容的意图,但仍有些不懂: 【小主如何猜得贵妃就一定会采用咱们的方式讨皇上太后欢心呢?】 陵容道: 【本宫并不知道,只是在赌。在这偌大的紫禁城,若连赌的勇气的都没有,那又谈何扶摇直上。】 第二十六章 待陵容离开咸福宫,贵妃遣退宫人,只留茉心伺候。 贵妃细细思索着陵容的话,询问道: 【茉心,你觉得本宫若取用宸嫔的法子可好?】 茉心道: 【娘娘也是想讨皇上太后欢心?】 贵妃解释道: 【宸嫔平日看着精明,可奈何只有宠爱并无实权,如今连此等小事也要来征询本宫的建议。】 【她的法子固然是好的,本宫只是借花献佛而已。】 茉心明白贵妃用意,答应道: 【奴婢这就去办。】 窗外寒风阵阵,贵妃身披大氅、紧握手炉,注视着窗外的一切。 如今一切都在变好,只是这“寒症”愈发严重了。 承乾宫。 宫院内摆放着一小桶不知名的东西,那玩意被盖得严丝合缝,无人能窥探。 【小主,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无人起疑。】 倾心回禀道。 陵容对镜梳妆,描眉点唇。 【再过两日便是除夕夜宴,你明日去安排即可。】 【是——奴婢明白。】 陵容缓缓走到殿外,雪花点点飘落。 她伸手接住一片,竟用唇轻抿一口,喃喃道: 【真甜。】 除夕夜宴,阖宫欢聚。 无数美食琳琅满目,歌舞曲赋络绎不绝。 一曲毕,皇后举杯恭庆: 【臣妾携六宫妃嫔恭祝皇上福寿万安、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其余嫔妃亦都效仿皇后举杯恭庆。 太后十分欢喜,对皇后笑道: 【六宫和睦、教导有方。皇后,这都是你的功劳。】 皇后谦逊道: 【皇额娘哪里的话。是儿臣前些日子伤心过度,失了分寸。如今想来,是在后悔莫已。】 太后十分欣慰,夸赞道: 【皇后如今能想明白便是好的。】 随后转向弘历,说道: 【皇帝,既然皇后已经走出丧子之痛,那么协理六宫之权便交还给皇后吧。】 弘历见此,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答应道: 【后宫之事本就应由皇额娘做主,儿臣敬听。】 贵妃被夺协理六宫之权心中不忿,可又不想因一时之气而导致自己前功尽弃。 趁着太后高兴,贵妃起身提议: 【皇上、太后娘娘。臣妾在殿外准备了一个嘉礼,请众位姐妹挪步,随臣妾一齐前往殿外一观。】 众人对于除夕夜宴的歌舞庆祝早已厌倦不堪,如今有了新花样,自是充满了好奇。 众人很快来到殿外,贵妃道: 【稍候片刻,茉心——】 【是。】 茉心悄然退下,众人皆不知贵妃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但很快,只听“咻”的一声,天空瞬间四射出光亮。 婉常在指着那个方向喊道: 【瞧!是烟花!】 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快一发又一发的烟花在天空绽放,绚烂无比。 贵妃不停地向弘历介绍: 【皇上,那是万紫千红;那是百花争艳;那是吉祥如意······】 众人皆沉浸在这烟花盛景下。 就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陵容身边的倾心悄然退下,无人发觉。 冷宫。 【主儿,天寒地冻的,您别着了凉。】 惢心看见如懿长久的站在屋阁外,怕她受冻,便从所带的衣物中挑出一件棉衣给她披上。 阿箬正在收拾屋子,并没有注意到如懿的情况。 如懿眼望空中绽放的璀璨烟火,心中五味杂陈。 【惢心,你看——】 如懿手指烟花绽放的方向,说道: 【今夜是除夕,宫中在举行夜宴以来庆祝。】 阿箬感觉寒冷,向门口望去,见到主仆二人便凑了过来: 【什么夜宴不夜宴的,那也不干咱们的事。】 惢心怕阿箬伤了如懿的心,忙打断道: 【阿箬姐姐,别这么说。除夕夜,就是要开开心心的,新的一年才会顺顺利利。】 阿箬撇了一下嘴,不再搭理去到一边。 如懿似乎在自言自语,喃喃讲述道: 【过去的除夕夜,皇上都会折一只白梅给我,他知道我喜欢。可如今时过境迁,一切都不会再重来了。】 惢心安慰道: 【您与皇上情投意合,真是令人羡慕。主儿,天色不早了,咱们进去吧。】 【好。】 离开前,如懿仍然恋恋不舍,回头又望向空中绽放的烟花。 众嫔妃沉浸在新年的喜悦,冷宫众人也在祈祷新的一年越来越好。 可就在烟花燃尽之际,不知何处传来叫喊: 【走水啦!走水啦!冷宫走水啦!】 冷宫火光冲天,烟雾弥漫。 如懿三人此时已然沉入梦乡,惢心被呛醒,睁眼一看外面已然被大火吞噬。 心中的睡意早已随之消散,一点不剩。 【主儿,阿箬姐姐!快醒醒!快醒醒!】 惢心忙招呼二人,二人睁开眼见到如此景象被吓得魂不附体。 弘历亦得知此事,心中担忧如懿安危,也顾不得什么合宫欢宴,即刻派人去冷宫灭火。 凌云彻和赵九霄本就是弘历安排在冷宫保护如懿的人,如今冷宫失火,他二人必须将如懿救出。 秉持这样的想法,凌云彻也顾不得什么生死安危,直接就想冲进去。 但赵九霄赶忙拦住他,大声制止道: 【凌云彻,你不要命了!这么大的火直接冲进去是个人都会没命的!】 赵九霄本意的确是为了凌云彻好,二人兄弟情义无人能比。 凌云彻却说道: 【咱们是奉谁的命你不是不知道,如果冷宫里的那位但凡出现任何问题你觉得咱俩还能活吗?!】 说罢,转身直接冲进冷宫。 赵九霄见此为了凌云彻,毅然奋不顾身跟随着充了进去。 二人刚到里面,便看到昏厥的三人。 凌云彻先把如懿背出冷宫,赵九霄背着惢心跟随凌云彻身后。 待把二人安置,凌云彻想起其中还有一人,便想重新进去把另一人背出来。 赵九霄忙制止道: 【够了云彻!主子让咱们保护的人咱们也救出来了,你若还想搭上自己的性命实在太不值了!】 凌云彻听此望着冷宫的火光,又看向倒在一旁的如懿。 心中纠结万分,但最后仍然作罢。 冷宫的火势不大,正好能烧到如懿的屋阁。 很快冷宫的火势得到控制。 【皇上驾到——】 第二十七章 火势趋于缓和,弘历顾念如懿安危,也不管其余人阻拦直奔冷宫。 即至冷宫,远远便看到如懿和惢心倚在门槛旁不省人事。 【微臣拜见皇上。】 凌云彻和赵九霄二人见到皇上慌忙行礼,生怕皇上怪罪。 弘历瞪着他们,质询道: 【是你们把乌拉那拉氏救出来的?】 二人不敢抬头,只是应道: 【是。】 弘历不再询问,吩咐一旁的李玉道: 【你去太医院,让他们来冷宫医治受伤妃嫔。冷宫不是慎刑司,朕不希望日后听到冷宫哀嚎遍野。】 李玉自然明白,这是皇上想护住如懿但不好明说,立马答应道: 【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 陵容看着昏迷不醒的二人,忽然感觉到有一种熟悉的视线正盯着这边的方向。 转头望去,竟在夜色中看到了故人——金玉妍。 金玉妍正灰头土脸的站在角落,看来像是刚从火场中拼命出来的。 见她犹豫不决,看来是动了想复位的心思。 见状,陵容直接挪到了弘历一旁,正好挡住了金玉妍的视线。弘历转身,陵容顺便说道: 【皇上,冷宫污秽。若有事,这里自有内务府和太医院照料,咱们回去吧。】 弘历思索片刻,又看了一眼如懿,转身离开了。 正月初一本是新年后的第一天,象征新生的开始,是大吉的日子。 贵妃却早早来到养心殿殿外跪求皇上原谅。 所有人都认为是贵妃的烟花引起冷宫走水,贵妃亦然。 【皇上——皇上——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知错了,求您原谅臣妾吧皇上。】 听着贵妃的哀嚎,弘历并未搭理。而是继续与皇后商议冷宫事宜。 皇后早就不满贵妃背叛自己,伪善道: 【皇上,贵妃也只是想讨您和太后欢心,并非有意为之。】 弘历心中本就不满贵妃烟火走水冷宫导致如懿垂危,语气更是不满: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错便是错。若冷宫妃嫔因这一场走水死伤殆尽,朕又如何向前朝后宫交代。】 不愿再听到贵妃祈求,弘历即刻吩咐王钦道: 【你去告诉贵妃,让她回咸福宫闭门思过。若再在养心殿外聒噪,朕绝不轻饶。】 【是——】 待皇后离开,毓湖又重新回到弘历身边。 【皇上,查清楚了——】 弘历早在昨晚见到如懿后,便派毓湖前去调查走水一事。 毓湖也不负所托,查出冷宫走水并非是贵妃烟花四溅引起,而是有人在冷宫周围洒一圈清油,点燃所致。 弘历想过后宫尔虞我诈,却没想到竟如此险恶。 弘历为了如懿的安危,安排道: 【你找的那二人可用。让他们在冷宫调查清楚,找到洒清油的人。】 【奴婢明白。】 承乾宫。 【主儿——救命,救命!】 阿箬猛的惊醒,发现自己身处异室。 她慌张的看向周围,想要挪动但背后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醒了?】 陵容不徐不缓,走到阿箬身旁坐下: 【快躺下,你身后受了重伤,不能轻易挪动。】 阿箬满腹疑问,不解陵容会在这里。 【宸嫔娘娘……】 陵容见她心中疑惑,为她解释道: 【我在冷宫外只见如懿姐姐和惢心二人,并未见到你的身影。便派人去火场中寻你。见你受了重伤,便把你带了回来。】 【放心,无人知你在此。】 阿箬还未反应过来,陵容便吩咐一旁的倾心: 【你去太医院寻李太医来,就说本宫受此惊吓、身子不爽。】 【是。】 阿箬见陵容如此关心自己,心中感动万分,满眼含泪道: 【奴婢多谢宸嫔娘娘……】 陵容温柔一笑,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 【是你被上天眷顾,在火场如此之久也只是你的背后受了重伤,并无性命之忧。】 阿箬想起陵容刚刚所说的话,略带狐疑,试探性的问道: 【那主儿和惢心她们怎么样了?】 陵容明白阿箬心中起疑,但面上还是装作无意间说道: 【如懿姐姐和惢心早早的就被救了出来,皇上还让太医院为她二人诊治。如今正在延禧宫休养呢。】 忽然陵容又停顿一下,似是刚反应过来,忙解释道: 【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当时场面混乱,如懿姐姐她们未想起你也属正常。】 阿箬心中已经嫉恨万分。 她自以为是如懿抛弃了她,而惢心是嫉妒于自己才没有让人来救她。 内心想着,手不自觉的握紧。 陵容见时机成熟,又开口为阿箬不平: 【阿箬,你是乌拉那拉氏的陪嫁,与她最为亲近,身份也最为尊贵。】 【可如今,她却将你抛诸脑后,至今未派人询问你的消息。本宫也为你不平,唉——】 阿箬只觉心中已寒,冷冷道: 【宸嫔娘娘,奴婢感谢您救命之恩,未来定当报答。至于主儿和惢心……】 说罢,冷笑一声,不再作声。 陵容提点道: 【主子和奴婢本就应该同心同德,如今她却如此对你,本宫真是为你不值。你若是不愿意再伺候乌拉那拉氏,就来承乾宫吧,本宫这里正缺一个如你一般忠心耿耿的侍女。】 阿箬报复之心已起,自然不会就此放过,强忍疼痛跪倒在地: 【蒙娘娘不弃,娘娘大恩奴婢定会谨记。日后娘娘定会为娘娘马首是瞻,侍奉左右。】 陵容见目的已成,又装出一副着急的模样将她扶到软塌之上: 【乌拉那拉氏连至亲之人都可抛弃,如今想来,二阿哥之事很难不是她所为。你是否可愿再回到乌拉那拉氏身边?】 二人相视无言,心中如明镜一般。 冷宫被毁,但废弃妃嫔不能无地安置。 弘历安排王钦去通传内务府,将所有冷宫妃嫔全部挪居宫人巷安置。 待冷宫修复完毕再另行安排。 毓湖趁王钦退去传旨,小声问道: 【皇上,懿主儿可否趁此接出安置在延禧宫?】 弘历迟疑片刻,仍然不决: 【罢了,如今接出如懿怕是更会成为众矢之的。先安排人在延禧宫伺候着,等伤势好转再挪去宫人巷吧。】 【是。】 第二十八章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如懿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自己要前往哪里? 待深入正殿之中,只见一位身着皇后吉服的女人正坐中央。 【姑母?!】 此人正是先帝死生不复相见的乌拉那拉氏、如懿的亲姑母——宜修。 宜修素然危坐,见到如懿来到这里,训斥道: 【青樱——你被人所冤,却不知辩驳,落得个废黜冷宫的下场。】 【我乌拉那拉氏就没有你这么懦弱的女人!】 如懿十分委屈,不自觉的跪道: 【姑母,我不曾想到后宫如此险恶……】 听此宜修更加气愤: 【宫中嫔妃入宫不为争宠扶摇直上难道为直奔妃陵一劳永逸?!愚蠢!】 【我乌拉那拉氏不能再出大清弃妃,不能?!】 【姑母……姑母……姑母!】 如懿猛的惊醒,惢心听闻忙赶过来安慰道: 【主儿,您醒啦,您怎么了?】 如懿看向周围,竟是延禧宫的模样。 如懿十分不解,询问道: 【咱们怎么回到了这里,阿箬呢?】 惢心忍不住声声抽泣,犹豫一番最终仍说道: 【主儿,咱们在火场晕厥,冷宫的侍卫将你我救了出来。可阿箬姐姐……】 说到此处惢心忽然作声,如懿心中明白,但还是不愿接受,一个酿跄险些再次晕倒一旁。 惢心忙上前搀扶,如懿紧抓住惢心的手,关心道: 【那你没什么事吧?】 惢心摇摇头: 【主儿关心,奴婢无事。只是昏迷一夜,醒后便来伺候主儿。】 如懿这才放下心来,如释重负般倚靠在软枕上。 如今阿箬不知所踪,她不能再失去惢心。 惢心劝慰道: 【主儿,您也别担心。阿箬姐姐吉人天相定会相安无事。就算……就算阿箬姐姐真的不在了,还有奴婢陪着您呢,主儿……】 如懿即便再伤心,也只好接受现实。 翌日,李玉来到延禧宫传旨。 【主儿,李公公来了。】 李玉恭恭敬敬的向如懿请安道: 【奴才给懿主儿请安,懿主儿金安。】 如懿只是淡淡一笑,示意让他免礼: 【我如今只是庶人,何其荣幸在此养病,不必行礼。】 随后问道: 【李公公今日前来,是否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李玉知道皇上对如懿的情感,即便被贬为庶人,仍对其恭敬有礼: 【懿主儿聪慧。皇上得知懿主儿醒了,让奴才来告诉懿主儿,待懿主儿痊愈,就去宫人巷居住,直到冷宫修复。】 冷宫虽常年破落,但也是个能住人的地方。 如今被烧毁殆尽,只剩下满目疮痍,被挪居宫人巷也属正常。 如懿请求道: 【李玉,你能帮我个忙吗?】 李玉忙客气道: 【懿主儿请说,奴才能做的定会办到。】 如懿缓缓说道: 【我想请你带一句话给皇上: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李玉见不是难事,又看惢心在旁楚楚可怜,答应道: 【懿主儿放心,奴才定会办到。】 【奴才还要回去向皇上复命,奴才告退。】 如懿点点头,并让惢心前去相送。 刚至宫门外,李玉便拦住惢心: 【就送到这里吧,天刚转暖,别坏了身子。】 李玉语气温声细语,使得惢心心中感动。 李玉从袖口中拿出一袋银两两盒药膏,塞到惢心手中: 【无论是冷宫还是宫人巷,都是需要银子打点的。懿主儿清高,你就代为收着,别委屈了自己。】 【这药膏是我从太医院托江与彬亲自治成的,可治烧伤结疤。你一盒,懿主儿一盒。】 见惢心推辞,李玉强硬说道: 【惢心,你我多年情谊,若你连这些东西都不愿收下,岂不辜负了我的心意。若你实在不愿,待你日后有了翻身的机会再还我便是。】 说罢,转身便离开了,不给惢心一点拒绝的机会。 惢心听此只好作罢收下。 毕竟这正是她们如今最需要的东西。 不过几日,惢心和如懿已经即将痊愈。 惢心常常在一旁作活,如懿便沐浴着阳光憧憬未来的美好。 可未来又哪有那么多的美好所在? 不知是第几日,阿箬颤颤巍巍的回到延禧宫。 惢心如往常一般做活,感觉到一种熟悉的视线,转头向宫门看去。 只见阿箬缓慢拖着脚步回到延禧宫,待惢心反应过来忙上前搀扶,不停地高声喊道: 【阿箬姐姐回来了!主儿,阿箬姐姐回来了!】 阿箬一步一步的进入殿阁,如懿难掩激动的神色,站起身来与惢心一齐将阿箬扶到软座上。 【你去哪里了阿箬,主儿好担心你。】 惢心语气中夹杂着哭腔,心里充满了担心。 阿箬略微有点尴尬,解释道: 【我只记得我在火场中昏厥,再醒来时便处在太医院。之后一直在太医院养伤,听说主儿回了延禧宫,便赶了回来伺候主儿。】 如懿并没有对阿箬的话产生怀疑,只是不停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随后似乎想到什么,安排惢心道: 【惢心,你去把我的药膏拿来,给阿箬涂上。】 【是。】 惢心忙去拿药膏为阿箬涂抹。 阿箬试探道: 【主儿,你们是怎么回到延禧宫的呀,是皇上查清真相了吗?】 如懿如实答道: 【我和惢心都被冷宫的侍卫所救,再醒来时便回到了这里。想来,应是皇上的手笔。】 随后仍然心有余悸,说道: 【我和惢心都以为你遭遇不测,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这些话本没什么,只是在如今的阿箬听来,只有无尽的虚情假意和恶意的诅咒。 惢心将阿箬搀扶到软塌之上,阿箬背身而躺。 如懿小心掀开阿箬的背衣,只见背后伤口灼烧之深,难以侧目。 惢心震惊的说不出来话,满眼的心疼。 如懿轻声说道: 【疼,忍住。】 说着便往阿箬背后涂抹药膏,阿箬强忍疼痛,甚至泪水已经流出。 惢心在一旁紧张的看着,生怕出什么问题。 阿箬明白,她必须痊愈伤口,她不再甘心只做如懿身边的小宫女。 被她连累,被她抛弃,被她算计…… 第二十九章 【主儿,明儿个咱们就要挪去宫人巷了。您早些休息,奴婢听说宫人巷比冷宫的环境好些,日后的日子也许能够好受点。】 惢心一边收拾行装一边提醒着如懿。 阿箬却十分不愿: 【那宫人巷有什么好,原本不过是给些贱奴存活的地方。如今,连你我也沦落至此,皇上也不发一言,就看着主儿如此被冤枉……】 不等阿箬说完,如懿便打断了她: 【阿箬,不得无礼。】 阿箬悻悻不再说话。 【皇上驾到——】 随着王钦宣召,三人皆感到不可置信。 如懿心中明白,李玉的确把话带到了,还陈情了自己不少的委屈。 弘历大踏步来到殿中,三人刚准备行礼就被弘历制止。 【都退下。】 三个字让阿箬和惢心面面相觑,但还是选择悄然离去,在殿外守候。 弘历见四下已经无人,语气也变得随和,问道: 【你让李玉给朕传话: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是想让朕念及曾经情谊,与你相见。】 如懿直接行跪礼,陈情道: 【如今皇上已经废弃罪妇,但还请皇上让罪妇以臣妾自居。】 【臣妾当初从未谋害过皇嗣,更无理由谋害二阿哥。臣妾若真想动手,又何必在自己亲身送去的被褥动手脚?】 【皇上英明天地可鉴,臣妾并非希望皇上为臣妾平反,因为此事若有蛛丝马迹存在早就有迹可循,何必到现在也无人问津。】 【臣妾与皇上多年情谊自然不会为了争宠使如此下作手段。臣妾只希望皇上心中不要疑心臣妾、厌弃臣妾。】 说罢——深深一拜。 如懿被自己的姑母点醒,如今说的字字句句情真意切、言辞恳切。 弘历从始至终都未怀疑过她,再如今见此情形心中更是生起了无尽的愧疚。 作为一个皇上,他保护自己心爱女子的方式竟然是送入冷宫。 但是作为帝王,他绝不能喜怒言于色,语气中只是多了几分悲痛: 【朕自会明鉴。】 在离开之前,弘历放下了帝王的威严,反而多了几分夫君的情谊: 【保全自己。】 待弘历走后,如懿实在忍不住眼中饱含的泪水。 如今的她,更像是一位渴望被夫君保护的弱女子。 弘历回到养心殿,毓湖早已等候多时。 【皇上——】 弘历即刻吩咐道: 【即刻安排凌云彻与赵九霄二人前往宫人巷守卫,二人这回护驾有功,待事情办妥,加封二人为乾清宫侍卫。】 【是。】 毓湖又把自己所查之事全盘托出: 【皇上,冷宫走水之事已然查明,是有人在冷宫周围提前洒满清油所致,又有人故意引燃。】 弘历冷冷道: 【查清是谁做的了吗?】 毓湖摇摇头,请罪道: 【皇上恕罪,奴婢无能。】 弘历在此刻终于发觉后宫之中有人表面人畜无害,实则心机最为深沉。 两次事情,都能做的滴水不漏,甚至就连蛛丝马迹也无迹可寻。 弘历喃喃道: 【既然无迹可寻,那就自己寻迹,下去吧。】 毓湖明白了弘历的意思,答应了一声便退下。 弘历实在不明白,究竟是谁费尽心思布了这一盘大棋。 废黜娴妃、疑心贵妃、谋害皇嗣乃至差点让如懿命丧冷宫…… 这一桩桩、一件件实非常人所为。 翌日,众嫔妃如往常般来到长春宫请安。 陵容在昨日便得到了阿箬的消息,得知弘历深夜前去看望如懿。 假意开口道: 【臣妾昨夜听闻皇上圣驾之声,但并未停留,不知是去了哪位姐妹宫里?】 贵妃不屑道: 【皇上昨夜并未让敬事房翻牌子,何来侍寝之说。宸嫔别是长久不见皇上耳聋昏聩了。】 自如懿入冷宫后,贵妃最瞧不上的就是当时正得盛宠的陵容。 陵容也不屑与她计较,如今的账日后自会慢慢算清楚。 庆贵人思索一番,附和陵容道: 【臣妾昨夜也听到了圣驾之声,一人听错总不能人人听错吧。】 玫嫔一语点醒众人: 【臣妾听那车驾声似是去往延禧宫方向,纯嫔姐姐和婉常在离延禧宫最近,你们二人不会也没听到吧?】 众人见二人沉默,便知事情真假。 庆贵人讽刺道: 【宫中谁人不知皇上与乌拉那拉氏青梅竹马之谊,若想为她平反也并无不可。】 贵妃本就因为失宠十分烦躁,如今被庆贵人这么一刺激,心中的不满即刻被抒发: 【乌拉那拉氏证据确凿,怎会平反?再者就算乌拉那拉氏能出冷宫,皇上能饶了她,太后能吗?她谋害的可是皇嗣。】 庆贵人见贵妃动了真火,也不再说话。 海贵人与如懿感情至深天地可鉴,但如今满腹担忧也只能化作思念。 皇后打断众人,训诫道: 【后宫妃嫔,一为皇上恩宠,二为家族荣宠。你们这些话若传到皇上耳中后果如何你们自知。】 【乌拉那拉氏行事阴毒、不知悔改。如今被废黜已经是皇上仁厚。你们若再妄自揣测本宫亦绝不轻饶。】 众嫔妃行礼道: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如懿三人在李玉的带领下很快来到宫人巷。 如冷宫一般,李玉照常给三人安排了住处。 虽是破陋,但好歹可以傍身。 如懿在此还遇见了一位故人——金玉妍。 但金玉妍并未搭理她,而是选择了不闻不问,转身便离开了。 如懿向李玉问道: 【其余冷宫妃嫔也被挪到此处了吗?】 李玉如实答道: 【主儿明白。除了已经疯癫失常的,其余都被挪到了这里暂时居住。】 李玉将三人安置好后便回去复命了。 阿箬和惢心正收拾这个破陋的房屋。 如懿无事,便在此处闲逛。远远望去,看到一身姿挺拔的侍卫正在宫人巷巡视。 如懿见他眼熟,主动上前问候: 【你是这宫人巷的侍卫吗,我记得你不是冷宫的侍卫吗?】 凌云彻见来人是如懿,放下心来解释道: 【冷宫重修,我便被调了过来。】 如懿感谢道: 【我在昏迷之前,看见一个侍卫将我带了出来,应该就是你吧。】 凌云彻略带羞涩,挠挠头: 【冷宫侍卫本就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官职,若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岂不辜负了皇上圣恩。】 如懿见他人老实,说话也多带了些关心的意味: 【你是个好人,日后定会扶摇直上。】 凌云彻却觉得有点好笑,打趣道: 【你连自己都顾不得,还能顾得了我?】 如懿尴尬的低下了头,不再作声。 凌云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扯开话题: 【这宫人巷不比冷宫,是曾经宫中贱奴的居所。不过有一点倒和冷宫相同,就是都可以用银子打点。】 如懿有点为难,毕竟她当初并没有多带一些金银珠宝,只想着自己的体面。 凌云彻看出了如懿的窘迫,提点道: 【你可以做一些手帕绢布之类的让人送出宫卖。】 随后思索片刻,提议道: 【若你信得过我,不如交给我可好?】 如懿一听脸上瞬间露出喜悦的神色: 【那就多谢你了凌侍卫。】 【谢什么,大家都是可怜人。】 如懿心中十分感激凌云彻的所作所为。 在这宫人巷中两人倒是成为了彼此的话友。 第三十章 乾清门。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王钦向前一步,俯望高阶以下众臣,宣读皇帝圣意。 【臣有事启奏。】 张廷玉向外一步走,恭敬行礼道: 【臣昨日接到奏报:工部尚书高斌以《经理河工八疏》之法成功使黄河水患长久停歇,实为大功。】 弘历听此龙心大悦,拍案叫绝: 【好!传朕旨意,工部尚书兼两淮盐运使高斌治理黄河水患有功,即加封为吏部侍郎,掌管官员调任。】 【朕亦是希望高斌能选拔更多有才有德的官吏。不负朕之所托,不负天下人之所托!】 众臣齐声道: 【圣上英明——】 张廷玉却并未退回,而是略有犹豫。 能让张廷玉这种两朝谏臣犹豫的奏报,弘历亦十分好奇。 弘历主动问起: 【张廷玉,你还有何事未奏?】 张廷玉见弘历主动问起,才从袖口中拿出另一份奏章。 王钦上前取回亲自送到弘历手中。 弘历张开奏章,细看一番,脸色逐渐阴沉。 其余人见状虽不知因何,但也不敢多问。 张廷玉解释道: 【这份奏章是和高斌治理黄河水患有功的奏章同时到老臣手里,也都是高斌亲手所书。】 【望圣上裁决。】 弘历告诉众臣奏报上的内容,语气中多了几分忌惮: 【高斌向朕自荐,想入军机处为朕分忧。众爱卿所谓如何啊?】 讷亲第一个跳出: 【微臣认为此事不妥。高斌虽治理黄河水患有功,但功不过入军机处。】 【且治理黄河并非他一人之功,若人人效仿而为之,岂不为难圣上?】 讷亲来自钮祜禄氏,自然也是太后的人。无论是太后还是钮钴禄氏,自然不会让其他氏族一家独大。 富察傅恒附和道: 【微臣以为,高大人多年来鞠躬尽瘁,已尽人臣之职。实在不宜入军机处劳心劳神,请圣上三思。】 众臣随即拜叩,齐声高宣道: 【请圣上三思——】 弘历心中自然亦是如此。高斌如今位高权重,实在惹人忌惮。 况且高斌之女高氏在后宫已为贵妃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让二人勠力同心,前朝后宫得势那还了得。 弘历借众臣之语断了高斌之念,顺言道: 【容朕思索一番,此事再议。】 贵妃自此重新获宠,可前朝之事也传到了她的耳中。 【那帮腐儒无非就是嫉妒阿玛的才能,竟这般阻挠。尤其是那个富察傅恒,竟然说本宫阿玛不宜劳心劳神,不就是说本宫阿玛年岁已高应告老还乡吗?】 茉心解释道: 【高大人在前朝深得皇上圣恩,遭人嫉妒亦算常事。若您能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说不定大人就能再进一步。】 贵妃早已被权利和宠爱冲昏了头脑,早已忘记了:后宫不得干政。 弘历念在高斌的缘故,近日常来咸福宫用晚膳。 贵妃将手中护甲褪去,亲自夹了一道八宝片鸭送到弘历盘中,语气极为娇嗔: 【皇上~这是您最爱吃的,臣妾亲手做的,您尝尝。】 弘历品了一口,夸赞道: 【手艺越发精进。不过这等小事日后还是交给下人做就好,不必你费心神。】 贵妃答应道: 【是。】 说罢,贵妃故作犹豫之态,引得弘历注意。弘历心中也猜得七八分,但还是装作不解问道: 【贵妃,你有何言?】 贵妃起身坐到弘历旁边,妩媚靠在弘历身旁,撒娇道: 【皇上,臣妾听闻臣妾的阿玛要入军机处,但那帮老臣仗着自己的资历倚老卖老,反对这件事。皇上,臣妾觉得您应该会同意的吧?】 弘历放下碗筷,将贵妃推到一旁,起身前往书台。 弘历不愿听贵妃讨功,但不好直接回绝,只好敷衍道: 【高斌治理黄河水患确实有功,但那帮老臣只是觉得他功不至此,朕觉并无不妥。】 贵妃一听忙辩驳道: 【那帮老腐儒就是嫉妒臣妾阿玛的德行,他们若处在臣妾阿玛的境地,或许还不如臣妾阿玛呢。】 弘历打断道: 【不得无礼。】 这四个字亦是在提醒贵妃不要忘记自己的本分,不要过多涉及前朝之事。 但贵妃又岂会听出言外之意,只是不断地在为自己的阿玛讨这份本不该讨的恩赏。 弘历实在拗不过,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道: 【你如此着急作甚?朕过段时日把你阿玛调到河北历练一番,回来自然会对他有所安排,其余人也不会再说什么。】 贵妃听此瞬间不再做作,直接倚靠在弘历身旁,还搂住弘历的手臂: 【皇上待臣妾最好了~】 在贵妃不注意的地方,弘历的眼神中透露着寒光。高斌如今在朝中大权揽胜,若再让高斌入军机处恐怕会有前朝年氏一族之祸患。 富察氏的富察傅恒、钮祜禄氏的讷亲、高佳氏的高斌…… 无论是谁独大,无论放在哪个朝代,都会惹人忌惮。 与此同时,陵容正借着夜月修剪花枝。 倾心遣退四下宫人,来到陵容身边: 【娘娘,您明知道皇上会派人保护乌拉那拉氏,您为何还要派奴婢去火烧冷宫?】 陵容冷笑一声,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屑: 【皇上一直在暗中调查二阿哥之事,可只有疑心并无确症。既然皇上那么想让乌拉那拉氏出来,不如咱们就助皇上一臂之力。】 倾心仍是不懂,陵容放下手中的银剪,坐到一旁: 【冷宫走水,定会让皇上觉得有人想谋害乌拉那拉氏坐实其罪名。所以即便没有线索,也会自寻踪迹为乌拉那拉氏摆脱嫌疑。我从来没有想烧死乌拉那拉氏,但我想过借这一场火烧死金氏。】 倾心猛然反应过来: 【您是说……金玉妍?!】 陵容点点头,摆弄着手中的护甲: 【没错,就是金氏。】 【一只疯狗不彻底解决日后被咬的只会是自己。不过很遗憾,她也没有死。】 倾心更加不解: 【娘娘,咱们已经彻底扳倒了金氏,您为何还要如此忌惮?】 陵容冷冷道: 【玉氏好歹也算大清的附属,日后万一为大清立功,金氏被放出来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与其如此,不如趁此彻底解决,还是我心不够狠……】 第三十一章 月色正浓,倾洒在陵容面庞却显得如此凄冷。 陵容站在冷风中,倾心一直站在身旁侍奉。 陵容一副运筹帷幄的表情,向倾心说道: 【若有人推波助澜,用不了多久皇上便会查到咱们身上。】 【其实咱们的主意很拙劣。若皇上细查婉茵前后伺候二阿哥的人,那么很容易便会怀疑到咱们身上。】 倾心顿时惊了一下,忙问道: 【那怎么办?】 随后倾心紧忙下跪说道: 【娘娘您放心,若查到任何事奴婢会一人承担,不会使您沾染分毫。】 陵容被倾心的忠心所打动,缓缓将她扶起。安慰道: 【你不必如此惊慌。皇上如今并未想到这里,咱们就还有机会。】 随后吩咐倾心道: 【侍疾的顺序内务府都有记档,自然无法作假。不过在咱们侍疾之前,好像是仪贵人侍疾?】 倾心思索一番,点点头: 【娘娘的意思是……】 陵容语气中带有几分寒意,冷冷道: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留下把柄就好。】 倾心已经明白陵容心意,答应道: 【奴婢明白,奴婢明日就去办。】 长春宫。 【娘娘,天色已深。您最近劳心劳神,早些歇息吧。】 素练和莲心在一旁侍奉着,皇后却闷闷不乐。 素练跟随皇后多年,一眼便看出端倪,打发一旁收拾内务的莲心道: 【莲心,娘娘难眠,你去煮一碗安神汤来。】 莲心看了一眼皇后,心中不明所以,但还是应承下来。 待莲心离开,素练才开口问道: 【娘娘,您是为了冷宫的那位?】 皇后哀叹一番,喃喃道: 【冷宫走水,本应除去乌拉那拉氏那个祸害,谁想她如此命大竟逃脱了。】 素练安慰道: 【娘娘,功不可急于一时。况且皇上如今已经把她调入宫人巷,那地方可比冷宫还难度日。】 皇后冷哼一声,恶狠狠道: 【乌拉那拉氏谋害皇嗣、不知悔改、狡辩难清。皇上能让她活着就已经是开天大的圣恩,如今她所受的罪都是为了偿还她的孽!】 素练仔细察看身旁,又悄声道: 【娘娘,乌拉那拉氏是谋害二阿哥的元凶。如今她已被调入宫人巷,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皇后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可置信,但心中明白素练是为了她好,她摇摇头,无奈道: 【本宫是皇上的妻子、是皇后、是大清的国母,即便我再不喜乌拉那拉氏,也不会亲手去做那些腌臜事。】 素练见皇后如此决绝,也不好再说什么,无言而视。 三四天的光景很快消逝,这一日,陵容来到了景阳宫看望怀孕已久的仪贵人。 【主儿,宸嫔娘娘来了。】 【快请进来。】 仪贵人很是开心,毕竟宫中事情太多,已经很久没人来陪她说话了。 陵容在环心的带领下缓缓入殿阁之中。 仪贵人寒暄道: 【姐姐勿怪,我如今七月之期,难以行礼。】 陵容径直坐到她一旁,笑道: 【你我姐妹多年,即便你没有肚子里的这一位小阿哥,也不必与我讲这些虚礼。】 仪贵人见陵容如此真心对待自己,将自己心中的忧闷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唉,也就是你还能来看看我。宫中这些日子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皇上也很久没来景阳宫看望我和孩子了。】 陵容含笑安慰道: 【皇上心中定是有你和肚子里的小阿哥的,不过只是政务繁忙难以脱身罢了。】 随后假意思索一番,说道: 【妹妹若信妹妹,妹妹便在下一次见皇上时提一提这事,相信皇上定会顾念曾经情谊来看望姐姐的。】 仪贵人了解宫中如今正得盛宠的就是宸嫔,若能有她在御前美言,岂不是锦上添花? 随即便一口答应下来: 【那妹妹就多谢宸嫔姐姐了。】 养心殿。 弘历缓缓放下批阅奏折的笔,解决完繁重的事物,身心自然劳累。 他今夜本不想翻牌子,可陵容派倾心来传话,说是准备了补血益气的膳食为皇上养身子,请皇上过去。弘历也想到自己很久未去承乾宫了,便答应下来。 刚至承乾宫,便看到陵容早早的站在门口迎接: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下轿将其扶起,抚摸她的手关怀道: 【夜晚天寒,小心冻坏了身子。】 说着便拉着陵容入了宫。 用膳之时,陵容说道: 【恕臣妾失礼。皇上近日政务定是繁忙,许久不见,却越发的瘦了,臣妾看了实在心疼。】 弘历笑道: 【你有这份心思就够了。朕许久未曾来看你,是朕冷落你了。】 陵容摇摇头: 【皇上说的哪里话。后宫妃嫔,一为皇上分忧、二为太后尽孝。皇上不来看望臣妾,是臣妾的过失,并非是皇上的冷落。若臣妾能为皇上分忧,皇上又岂会不来看望臣妾呢?】 弘历见陵容如此明事理,龙心大悦,极尽赞扬道: 【若后宫妃嫔都如你一般,也无需朕再操心了。】 陵容的语气多了几分劝慰: 【皇上,恕臣妾失言。前几日臣妾前往景阳宫看望仪贵人,见她胎像像个阿哥,但其却闷闷不乐。只因深觉皇上冷落了她和孩子。臣妾有一请求,希望皇上能去看看仪贵人母子,哪怕给她留个念想也好。】 弘历这才想起,仪贵人还有两月便要生产。见陵容如此诚恳,自然以为是陵容贤惠非常。 于是便开口答应道: 【好,朕明日就去景阳宫用午膳。】 陵容表面十分开心,谢恩道: 【皇上圣恩浩荡,臣妾替仪贵人谢过皇上。】 第二日弘历果然来到景阳宫用午膳。 仪贵人起初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见皇上确确实实来到自己面前并免了自己的行礼,心中明白定是陵容的手笔。 弘历坐到仪贵人身旁,看着仪贵人的肚子,的确有阿哥像。开口关怀道: 【你如今还有两月便生产了,定要注意身子,身边的人也要得心得力的好,伺候的要尽心。】 仪贵人含羞而笑,缓缓说道: 【环心很尽心,请皇上放心。只要皇上常来看望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弘历点点头,说道: 【你好好养胎,其余事情不必担心。待你生产后,朕便封你为仪嫔,居景阳宫主位。】 仪贵人听此自以为是弘历对自己的宠爱,说道: 【臣妾谢皇上隆恩。】 第三十二章 钟粹宫。 【臣妾给纯嫔娘娘请安,顺便来看望三阿哥。】 皇后不知是何原因,免了各宫近几日的请安。陵容便早早的来到钟粹宫看望纯嫔。 纯嫔忙将陵容扶起,若惊道: 【宸嫔妹妹这是作何?你我同为嫔位,又何须行这些虚礼,岂不是折煞了本宫?】 陵容满面的谄媚,对待纯嫔说的话即使违心,她也不曾看出: 【妹妹虽与姐姐同为嫔位,但心中敬仰姐姐贤德,自然不敢懈怠。在外人面前,妹妹与姐姐同齐,但私下还请姐姐接受妹妹一番心意。】 宸嫔字字珠玑、言辞恳切,让纯嫔真的以为陵容真心仰慕自己、依附自己。 纯嫔的笑意已经无法掩盖,即刻安排一旁的可心道: 【可心,去把皇上前些日子赏赐的雪山含翠泡上,拿给宸嫔品味。】 【是。】 陵容与纯嫔闲聊,谈及仪贵人之事,陵容道: 【妹妹听闻昨日皇上去了景阳宫用午膳,承诺仪贵人待诞下皇嗣便升其为嫔位。】 纯嫔无奈的摇摇头,看着窗外的宫墙杨柳,哀叹道: 【子嗣自然能够固宠,如若仪贵人是个皇子,升个嫔位也并无不可。只是如今本宫年色已衰,即便有永璋陪伴,皇上也许久未来这钟粹宫了,平日也就婉常在陪着说说话。】 陵容却早已想好对策,安慰道: 【妹妹有一拙见。姐姐空闲时带着三阿哥去景阳宫看望仪贵人,毕竟皇上最近常去那里。若运气好,碰到了皇上,也能让皇上顾念以往情谊;若碰不到,也能在六宫留得以后贤良的名声,姐姐你说可好?】 纯嫔仔细思索,深觉有理,便笑靥满面夸赞道: 【妹妹好生聪明。本宫若被圣恩垂怜,定不会忘了妹妹这份恩情。】 陵容笑道: 【姐姐过誉了。妹妹只是觉得,姐姐有三阿哥傍身,且作为嫔位之首被皇上冷落实属不该。恕妹妹说句逾越的话,妹妹认为,姐姐如今已有了成妃位的资质。】 纯嫔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她如今已然被陵容的花言巧语打动。她心中本也有怨,但她不能怨皇上,只能怨她自己。 如今听陵容如此言语,心中自然难以抑制,但又不好发作,只能谦逊一番: 【宸嫔妹妹说的哪里话。宫中嫔位本就不多,何来嫔位之首之说。本宫不过是仰承皇上圣恩,多得几年雨露罢了。妹妹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真是打趣本宫了。】 陵容一眼便看穿纯嫔的心思,顺着她的话奉承道: 【纯嫔娘娘谦逊非常、贤良淑德,臣妾——敬佩。】 二人畅谈良久,若让不明所以的旁人一观,自然以为是哪家的闺阁密友。 不过几日,纯嫔果真带着永璋来到了景阳宫。 此时弘历正陪仪贵人闲聊,无论是为了陵容还是皇嗣他都得寻个闲时来瞧瞧。 【皇上、主儿,纯嫔娘娘带着三阿哥来看望您了。】 环心回禀道。 仪贵人本没反应,但听到携三阿哥前来就明白纯嫔绝不是单纯来看自己的。 可碍于皇上在这里,自己又不比纯嫔位分高贵,只好表面答应道: 【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环心便带着纯嫔和三阿哥来到侧殿中。 纯嫔见皇上也在,心中欣喜万分,忙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 弘历摆摆手: 【免礼。】 【臣妾谢过皇上。】 仪贵人告罪道: 【请纯嫔姐姐不要介怀,妹妹如今难以行礼,请姐姐勿怪。】 纯嫔被可心搀扶到一旁坐下,说道: 【本宫也曾身怀有孕,理解仪贵人有孕之苦。】 纯嫔又将永璋拉到自己身边,说道: 【快给你皇阿玛请安。多日不见皇阿玛,该尽尽你的一番孝心了。】 永璋十分听话,直接走到弘历面前行跪礼: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弘历也许久未见永璋,见其如今发落的如此落落大方,心中已然多了几分喜爱之情,招手道: 【永璋你过来,皇阿玛细细看看你。】 永璋来到弘历身旁,弘历抚摸他的脸颊,眼中满是憧憬。 纯嫔借机说道: 【并非臣妾自夸。臣妾询问过上书房的先生,永璋苦于读书,时常忘于晨昏,功课进益非常,深得先生看重。】 弘历听此更觉惊喜,询问永璋道: 【永璋,你知道谏太宗十思疏中有哪十思吗?】 永璋不紧不忙,缓缓出口诵道: 【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想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 弘历听完拍手叫好,夸赞纯嫔道: 【永璋教导如此之好,纯嫔你功不可没。】 纯嫔感念道: 【谢皇上夸赞,臣妾只是尽了人母的本分。】 弘历心中思索一番,又看向纯嫔。无论是子嗣还是资历,纯嫔也该提一提位分了。 弘历当即加封道: 【王钦,传旨六宫。纯嫔贤良淑德、教子有方,即晋为纯妃。】 纯妃听此欣喜非常,忙行礼道: 【臣妾谢皇上隆恩。】 仪贵人虽表面带笑,心中早已不忿。没想自己刚得几分宠爱,就为她人做了嫁衣。 仪贵人违心道: 【妹妹在这里恭祝姐姐了。】 纯嫔早已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并未听出仪贵人话中的酸味,只是以为仪贵人的恭祝真心,说道: 【妹妹说的哪里话。姐姐仰承圣上天恩,莫大的荣幸。本宫相信,若妹妹诞下一位小阿哥,更会得皇上宠爱的。】 仪贵人讥讽道: 【三阿哥如此聪慧,妹妹诞下的即便是个阿哥怕也难以比肩。只希望我的孩子日后能够平安喜乐,不要劳心劳神,过得难以欣喜。】 仪贵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表达纯妃利用三阿哥争宠的不满,但又无可奈何。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第三十三章 纯嫔被加封为妃,晓谕六宫。 宫人巷。 如懿三人算上在冷宫的日子已经待了大半年,生活清苦无比。 平日的杂物琐事都是由阿箬和惢心处置,如懿仍在意着她的“体面”。 幸亏护甲当初带的齐全,否则还不够如懿几天更换的。 阿箬心性高傲,自然不愿久居此等荒凉之地。便试探性地问道: 【主儿,如今咱们也在宫人巷生活许久。曾经您被冤枉,这是咱们都知道的事情。可皇上这么久也没个旨意,要不咱们自己想想办法?】 如懿并没有反应,反而是用一种淡淡的语气答道: 【事情过去这么久,皇上自有圣裁。我相信,皇上定能查清真相,救咱们于水火。】 阿箬提议道: 【要不我们想办法向海主儿递递消息,让她帮着查一查。海主儿不是和主儿关系最好了嘛?】 【不可。】 如懿一口回绝,似乎没有转圜的余地。 【海兰单纯,不可让她卷入其中。再者,若要传递消息,被有心人发现只会罪加一等。此事不必再说,我自有打算。】 阿箬见如懿态度如此强硬,便不再说话。 即便她心中有千般不服千般不愿又无可奈何,自己只是一个卑微的奴才,是死是活还不是主子的一句话。 她不明白,如今身处冷宫如懿为何还要端着这副空架子?难道只是为了自己那所谓的“体面”? 内务府内,几个小太监正在闲聊。 一位拿着笤帚的小太监主动说道: 【听闻曾经的乌拉那拉氏是被冤的。】 【真的假的?】 【我也听说了,本来曾经谁也没有细查,谁又知道呢?】 【我觉得不能吧,皇上何等英明,如果乌拉那拉氏被冤又岂会被打入冷宫?】 【你傻啊。那时所有人都说乌拉那拉氏谋害皇嗣,皇上碍于压力岂会细查。再者宫中谁人不知皇上与乌拉那拉氏是年少情谊,当初殿选差点选了乌拉那拉氏为嫡福晋。说句私底下不中听的话,乌拉那拉氏怕是为人所害。】 一个小太监心中已经起了胆怯,摆摆手告辞道: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到时候叫旁人听了去,小心祸从口出。】 说罢便去一旁干活了。其余两人见此也觉有理,便没再说出去。 但宫中风言风语甚多,几个奴才传一传也便罢了。但一旦一传十,十传百这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深夜,毓湖得弘历召见来到养心殿。 【奴婢拜见皇上。】 【免礼吧。】 弘历招招手,说起宫中流传的传言: 【你也听说了吧,乌拉那拉氏为人所冤。】 毓湖道: 【宫中不缺流言,信则有,不信则无。】 弘历吩咐道: 【无论信与否,朕都要彻查到底。你去查一查在婉常在侍疾之前还有谁在,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毓湖答应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 弘历叮嘱道: 【小心行事,不要被其他人察觉。】 【奴婢明白。】 长春宫。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安排道: 【免礼,赐茶。】 【谢皇后娘娘。】 众嫔妃入座,陵容扫视了一眼,除了仪贵人其余众人都来齐了。 纯妃开口说道: 【仪贵人再过两月便即将临盆,臣妾命人打造了一对银项圈作为贺礼,以表姐妹情谊。】 皇后欣慰道: 【纯妃有心了。仪贵人生产,是六宫的喜事,亦是皇上的喜事,恭祝皇上喜得麟儿。】 慧贵妃轻蔑的哼了一声,冷冷道: 【皇后娘娘如今还有心情关心仪贵人。宫中最近流言甚繁,甚至有人传言乌拉那拉氏为人所冤,皇上要重新彻查。皇后娘娘不会从未听闻吧?】 此言一出长春宫死一般的寂静。 贵妃见众人无人敢接话,更加的肆无忌惮,如同拱火一般: 【看来除了本宫,众位姐妹也曾听闻三言两语,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沉默。恕臣妾说句不敬的话,当初,二阿哥的确是因为乌拉那拉氏的被褥而亡。不过谁又能证明一定是乌拉那拉氏所放的柳絮呢?别忘了,那床被褥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 皇后眼神中多了几分狠厉: 【贵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贵妃早已不再依附于皇后,如今自己的阿玛又得皇上看重,自然不用再看皇后脸色: 【皇后娘娘,臣妾只是认为,当初之事是否是乌拉那拉氏所为,还有待考证。】 陵容没想到贵妃竟能如此拱火,直接动摇了皇后的心思。 陵容道: 【臣妾认为,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只存在于信与不信一念之间。此事遍布六宫,想必皇上也曾听过一二。若日后皇上细查,乌拉那拉氏平反冤屈也未尝没有可能。】 贵妃的语气多了几分赞赏: 【没想到宸嫔越发的机敏了。】 陵容道: 【臣妾只是学到了贵妃娘娘的一点皮毛罢了。】 皇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呵斥道: 【无论乌拉那拉氏是否为人所冤,流言始终是流言。如今她仍身处宫人巷,那她便仍是罪人。此事不必再提,只等皇上圣裁便是。好了,本宫乏了,你们退下吧。】 说罢便离开了大殿在素练和惢心的搀扶下回到了内阁。 众人见此只好作罢: 【是——】 慧贵妃见皇后离开,不屑道: 【自己的那点心思谁人不知?想趁机除掉乌拉那拉氏反而却惹了自己一身骚,终究还是失算了吧。】 随即转身离开。 【恭送贵妃娘娘——】 毓湖的调查很快有了结果。 【皇上,奴婢探查得知。在婉主儿侍疾前是宸主儿侍疾和仪主儿。】 【宸嫔和仪贵人?】 【是。】 毓湖答应道。 毓湖说的这两人都是弘历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的人。 毓湖却继续说道: 【奴婢小心询问过当天随侍的长春宫侍婢。有人曾经看见过仪主儿翻动过懿主儿的被子,说是二阿哥体寒,换个暖和点的被子,最后也未更换。】 弘历半信半疑确认道: 【几分可信?】 毓湖信誓旦旦: 【奴婢多方查证,想必是不会冤了仪主儿。】 弘历喃喃道: 【看来,朕的后宫越发的不安生了。】 第三十四章 【贵人!使劲啊——贵人——】 仪贵人挣扎在产床之上。 自古以来,女子生产无疑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皇上驾到——】 弘历快步前来,只见后宫众人已经聚集在这里。 【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随手免了众人的行礼,焦急的看着仪贵人的方向。 【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没生下来吗?】 皇后道: 【女子生产本就难以预料,少则几时、多则几天都有可能。皇上您不必过于忧虑,臣妾派人送您去侧殿等待,臣妾在这里守着便好。】 弘历复杂的看向主殿,又看向身边的皇后: 【行吧。宸嫔,你陪朕去侧殿。】 【是。】 陵容随弘历来到侧殿,在一旁安慰道: 【皇上,仪贵人吉人天相,她与小阿哥定会无事。】 弘历虽然心中疑心仪贵人,但相比于皇嗣,过往之事无论孰是孰非都可先暂搁一边。 皇后见仪贵人迟迟生不下来,天色也已深,便遣散众人: 【夜色已深,你们都先回宫吧,本宫在这里守着便好。】 贵妃早就不想待在景阳宫,但如今皇上前来,在她看来,皇后遣散众人无非就是想在皇上心里留个好念。 贵妃道: 【劳娘娘费心,臣妾不累。愿与皇后娘娘同甘共苦、同气连枝——】 贵妃都不走,其余众人谁又敢提前离开。 皇后刚想开口,只听产房传出稳婆的呼唤: 【生啦!生啦!仪贵人生啦——】 皇后一听,即刻转向产房,但刚想进去心中却产生疑惑: 为何没有哭声? 忽然只见一个稳婆疯一般的冲出来,忙跪在皇后面前: 【娘……娘娘……皇后娘娘……】 见其支支吾吾,素练催促道: 【到底怎么了?你要是再不说,吃的罪你担待的起吗?!】 被素练这么一吓,稳婆将声音压低,支支吾吾的说出: 【仪贵人……仪贵人生下的是个……是个死胎……】 此话一出,其余众人皆露惊讶之色。 宫中嫔妃诞下死胎可为大忌,被视为不详。从古至今,诞下死胎嫔妃者,非废即降。 皇后稳了稳心神,咽了一口气,吩咐道: 【惢心,你去禀报皇上。就说仪贵人产后虚弱,不宜面圣。但其诞下死胎,请皇上处置。】 【是。】 本想进去看望仪贵人的众人也都退回了脚步,生怕自己惹上麻烦。 弘历携宸嫔很快赶来,质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诞下死胎?】 众人见弘历动了真怒,忙下跪请罪。 皇后道: 【是臣妾失职,未照顾好仪贵人,请皇上息怒。】 其余人纷纷附和: 【请皇上息怒——】 此时,王钦拖着一个小盘来到弘历面前。 弘历心中自然明白这是什么,但说到底这是他的孩子。 他本想拉开一角,陵容制止道: 【皇上!恕臣妾说句大不敬的话:死胎本为不详,您乃真龙天子,岂能眼观这些污秽之物,望皇上三思。】 弘历听此,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看向仪贵人的方向,弘历安排道: 【将其送入乱葬岗埋了吧。】 【是。】 随后看向后宫众人: 【仪贵人产后虚弱,但胎儿早夭,应闭门休息。至于死胎不知男女,不入皇嗣之列。】 【是——】 说罢转身离去,不留一点情分。 待弘历离开,皇后道: 【你们也听到了皇上的安排,心中自有分寸。这里有稳婆和太医,不需要有人在这里陪侍了。庆贵人,你与仪贵人同居景阳宫,多注意些。】 庆贵人心中百般不愿,但也无可奈何: 【是。】 翌日,陵容罕见的早早来到景阳宫,此时宫中的稳婆和太医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陵容走到内阁,仪贵人身边的大宫女环心在一旁伺候着。 见陵容前来,环心行礼道: 【奴婢给宸主儿请安。】 【你家小主还没醒吗?】 陵容关怀道。 环心摇摇头,语气多了几分可怜: 【昨夜倒是醒了一次,不过又睡了过去,至今未醒。】 陵容见仪贵人口中喃喃,安排道: 【本宫担忧仪贵人,特地拿了雪参给仪贵人补气,你亲自去熬煮,别人本宫不放心。】 环心满心满眼的感激,忙接住雪参: 【奴婢代我家主儿谢过宸主儿,奴婢这就去。】 待环心离开,陵容缓缓走到仪贵人面前坐下,抚摸着她那不自觉颤抖的手。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仪贵人猛的惊醒,见是陵容坐在自己身边,顿时又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环心呢?】 陵容见到她如此反应并不惊讶,反而调侃道: 【妹妹在怕什么?本宫还能吃了你不成。本宫怕妹妹产后体虚,特地带了雪参给你补气,本宫想着外人熬煮妹妹应不放心我让环心亲自去熬煮了。】 仪贵人狐疑非常,满脸疑惑的看着陵容: 【你我从未交好,你能有这般好心?】 陵容道: 【是否是好心,并非是本宫随口一说。好像除了本宫,就连皇上也未曾踏足过这里吧。也对,毕竟是死胎,皇上极重天象,自然会忌惮几分……】 陵容忽然停顿一会儿,看向仪贵人的神色。 仪贵人刚刚醒来,岂会知道这些事情,如今的她已经绝望的说不出话。 【死胎……死胎……】 陵容假意道: 【是姐姐说错话了,只是夭折,并非死胎。你如今劳心费神,千万别往心里去。】 仪贵人眼中充满了愤恨: 【夭折和死胎差别又会到哪里去?!那是我的孩儿,是我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儿。不——皇上不会这么无情,我要见我的孩儿,快把我的孩儿抱来!你肯定是骗我的,为了让我和皇上离心对不对!你快承认啊!】 陵容冷冷一笑: 【孩儿?王钦昨夜就送到了乱葬岗,怕是已经被孤狼野豹啃食殆尽了吧。】 此话彻底击溃了仪贵人的心理,无助的躺在床榻,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 【好了,妹妹不要伤心了。虽然诞下死胎被视为不详,但妹妹深得皇上盛宠,皇上定然不会在意。本宫的雪参都是上品,妹妹定要多食一些,补点气血。】 说罢便要离开,刚出殿门便看到端着雪参燕窝的环心: 【你家小主醒了,跟本宫说她昨夜其实听到了稳婆们的对话,知道自己诞下了死胎。】 倾心附和道: 【仪贵人如今神志不清,怕是失了心,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环心还以为二人是在关心自家主儿,答应道: 【宸主儿放心吧,奴婢送完雪参就去,谢宸主儿关心。】 陵容淑柔一笑: 【没事。本宫是念在潜邸多年姐妹之情前来探望,也算是全了多年情分。】 【宸主儿心善,奴婢心中感念。奴婢还要伺候我家主儿,就不送宸主儿了,望宸主儿勿怪。】 【去吧,虚礼而已,何必较真?】 环心端着雪参燕窝来到仪贵人面前,说道: 【主儿,这是宸嫔娘娘送来的,专门给您补气血的,您尝尝。】 还不等陵容出宫门,便听到摔碗的声音: 【都给我滚!都给我滚出去!】 陵容微微一笑,径直离去。 这一切,只是开始…… 第三十五章 咸福宫。 茉心在一旁伺候着,贵妃悠哉着坐在摇椅上。 如今正值初夏,也不必像往常般畏寒。 茉心道: 【主儿,听说景阳宫的那位得了失心疯,如今连环心都是不认了。】 贵妃冷冷道: 【一个诞下死胎的无福之人,谁又在乎她过得如何?别说她得了失心疯,即便是死了,也无人在意。唉!算了,双喜——】 一个胖胖的小太监踩着小碎步紧忙跑来,躬身弯背道: 【奴才在,娘娘有何吩咐?】 贵妃随心安排道: 【你去送一些补品给仪贵人,不必入宫,让环心代为送进便可。如今人家得了失心疯,别伤着你。】 双喜满面喜色,即刻答应道: 【奴才这就去办。】 贵妃摆弄着护甲,随口便说道: 【曾经的金氏,如今的仪贵人,这紫禁城究竟是怎么了?】 正值九月,秋高气爽时节。 紫禁城难得安生了片刻。 各宫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仪贵人也逐渐走出丧子之痛。 弘历自发觉永琏之殇与仪贵人有关后,便一直派毓湖秘密盯着景阳宫的动向。 午后,毓湖前来回禀: 【皇上,景阳宫可以面圣了。】 弘历放下手中的稿笔,冷冷道: 【朕给了她太多时日。这几日,朕也在想,是不是朕误解了她,毕竟她也曾为人母。但如今看到种种,也该有个了断。】 随后吩咐道: 【你戌时亲自去景阳宫,秘密将仪贵人带来,朕有话问她。】 【是,奴婢明白。】 秋风凉气袭人,不知身冷或是心冰。 仪贵人秘密被毓湖带到养心殿,外人见到的只是一袭黑衣。 【皇上,仪主儿到了。】 弘历始终背对二人: 【你下去吧。】 【是。】 仪贵人卸下伪装,恭敬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这才缓缓转过身来,于殿正中而坐。 【身体可好些了?】 仪贵人以为弘历是关心自己,还略带欣喜: 【回皇上的话,臣妾经太医院精心调理,身体不能说是大好,但表面也与平常无异了。】 弘历的语气越发冷淡: 【你的孩子亦是朕的孩子。你悲痛,朕亦悲痛。】 仪贵人饱含热泪,口带哭腔道: 【臣妾表面虽与平常无异,但每临深夜总会想起我那苦命的孩儿。臣妾虽没见过这孩子一面,但它也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一块切生生的肉。臣妾并非无心之人,无论外人如何去看去说,臣妾都看在眼里,却不敢放在心里……】 弘历语气降到了冰点: 【不敢?为何不敢?】 【皇上……】 【你的确非无心之人,因为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 仪贵人听的一头雾水,她这才明白:皇上这并不是关怀,这分明是质问,是见不得人的审讯! 弘历见仪贵人沉默不语,继续说道: 【当年永琏逝世,乌拉那拉氏被废冷宫。朕怀疑过许多人,却唯独忽略了你。因为你在潜邸时不争不抢,温婉贤良。可经朕查探,竟有人发现你鬼鬼祟祟,曾动过乌拉那拉氏所送来的被褥,你又作何解释?】 仪贵人听此即刻瘫倒在地,忙解释道: 【臣妾不知,臣妾不知啊皇上!】 【不知?】 弘历冷哼一声, 【一人能冤了你,朕还能冤了你不成?长春宫是皇后的宫所,你是皇后曾经的侍女,你是说长春宫也冤了你吗?!】 仪贵人此刻已经被急迫和愤恨冲昏了头脑,她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必须为自己分辨,否则自己的下场就是曾经乌拉那拉氏的下场。 【皇上,臣妾并无害二阿哥的动机啊。诚如皇上所说,臣妾与长春宫亲近,那臣妾更不该害二阿哥性命!若皇上仍是不信,大可以传那所谓的证人来养心殿与臣妾对峙,臣妾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弘历见仪贵人如此坚决,心中难免动摇了几分,便向一旁的毓湖使了个眼色,毓湖心领神会。 夜色已深,仪贵人焦灼万分。 不多时,毓湖面色沉闷,快步来到弘历面前: 【皇上,两位作证之人全部自尽。】 仪贵人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如今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弘历眼神之中也多了几分不可置信,他的眼神逐渐狠厉: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你又作何解释?你是说有人拿性命冤你吗?!】 仪贵人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她实在不知再说什么为自己辩驳。 她抬头颤颤巍巍的望向弘历,此时她才明白,弘历从始至终都未曾相信过自己,自己的一切辩驳在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眼里都是栽赃嫁祸。 想到此处,她反倒不像才刚般如此狼狈,反而端庄仪态、直面弘历,绝望的笑道: 【看来臣妾如今无论说什么皇上您也不会再相信了。既然如此,容臣妾再最后为自己一言:臣妾侍奉皇上多年,恭谨淑慧、不敢逾越。但自打入了这“牢笼”,臣妾却从未曾感受到半分自由与欢喜。见证了这后宫女子争权夺利、尔虞我诈,臣妾如今真真是累了。还记得那年明月清风,臣妾与皇上初识。您说喜欢臣妾的纯真灵动,臣妾亦是真心爱慕皇上,如今落得个如此结果,也是臣妾自作自受,不应参与这后宫争斗。臣妾——认······】 弘历应是动了恻隐之心,背过身去摆手道: 【毓湖,送仪贵人回去。】 【是。仪贵人,走吧。】 仪贵人缓缓起身,她最后再看了一眼这从未相信过自己的无情人,不自觉的冷笑出声。 她似乎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但并未产生恐惧,反而是多了几分解脱。 夜色极美,天意却寒。 仪贵人独自坐在殿阁内抚摸着自己曾为这未出世的孩儿准备的小衣服。 环心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自家小主自从被毓湖姑姑带回后就一直魂不守舍。 环心本想前去劝慰,却被人再身后打晕。 仪贵人听到开门的动静,以为是环心,便说道: 【我未曾唤你,出去。】 【妹妹就如此不欢迎姐姐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仪贵人竟一时晃神,转头望去,满脸的不可置信: 【竟然是你?】 那人将身披的夜行衣缓缓褪去,缓缓走出无光的阴影,逐渐浮现出陵容的面庞。 陵容满面充斥着轻蔑: 【仪贵人怎么如此惊讶?是没想到本宫会在此时亲自来看你吗?】 仪贵人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陵容,恶狠狠道: 【你竟敢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 陵容并未反驳,而是反问道: 【皇后能探听圣意,本宫又有何不可?你应该很好奇究竟会为何沦落至此,究竟是谁在算计你?】 【是你——!】 仪贵人不是傻子,陵容既然能在此时来见自己,定然是有话讲给自己。 陵容冷笑一声: 【仪贵人真是聪慧,怪不得也曾得一时盛宠。本宫只是散播了一点流言,没想到整个紫禁城的人都信了,就连咱们的圣上亦是对此深信不疑。果然,流言蜚语真是一把杀人的利器。】 仪贵人恍然大悟: 【是你——向外散播流言说我算计乌拉那拉氏,谋害了二阿哥永琏;是你——迷惑了毓湖的查断,让其找到了所谓的证人又将证人全部秘密处置;还是你——告诉我孩儿的真相,让我心生绝望,无力辩驳!宸嫔!佟佳氏!我到底是哪里招惹你了,你要将我逼到如此境地?!】 陵容听此,步步紧逼仪贵人: 【黄琦莹,你当初设计抢本宫恩宠的时候怎么不说?后宫女子争宠本是常事,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到本宫的头上还洋洋得意。惹我?你就该死。】 仪贵人这才想起,弘历当时翻了陵容的牌子,而自己却设计将弘历的圣驾引到了景阳宫。 她瘫坐在凉凳上,没了刚才的硬气。 陵容见此,并没有收敛,反而继续说道: 【这对一个嫔妃来说是莫大的耻辱。你刚才说的都没错,不过只是一半。】 仪贵人十分震惊,她究竟布了一个多大的局。 陵容语气冷冷,跟她解释起了一切: 【本宫若想算计你,为何要让你背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如此,乌拉那拉氏不就顺理成章的被放了出来?你那么聪明,应该也明白了:谋害二阿哥永琏的不是冷宫里的乌拉那拉氏,而是——本、宫。】 看着面前不可置信的仪贵人,陵容心里倒生了不少的快感。 【毓湖突然出现在皇上身边,本宫早就起疑。秘密派人调查,竟发现皇上在暗中调查乌拉那拉氏一事。本宫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再周密的计划,也终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嫁祸转移。所以你便成为了本宫的一把刀。而我之所以要对二阿哥下手,不仅是因为皇后的针锋相对,还要趁机除掉乌拉那拉氏这个皇上年少情深的心上人。】 【不过,本宫唯一失算的地方就是低估了皇上对乌拉那拉氏的感情,差一点便引火焚身。还好有你,替本宫承担下了这一切。】 仪贵人猛地起身强抓紧陵容的衣领: 【你好狠毒的心!】 突然,仪贵人的脖子被白绫紧紧缠住,身子不由得往后退去: 【你——呃——倾心——环——】 陵容从容不迫,缓缓走向被倾心紧紧勒住脖领的仪贵人: 【仪贵人谋害皇嗣、愧疚难当,决三尺白绫、以赎罪孽。环心,殉主。】 仪贵人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 【你即便弄出再大的动静又如何?庆贵人因为死胎之事,这两日已经被本宫引到了承乾宫小住两日。即便你现在即刻死了,亦无人在意。】 不久,仪贵人便毫无生气的倒在了地上,没了呼吸。 陵容仿佛在俯视一只蝼蚁,一只最蠢的蝼蚁: 【宫中妃嫔诞下死胎极为不祥,所以本宫便高价收买了稳婆,让你的孩子提前去极乐世界等你。现在,你应该见到那个稳婆和你的孩子了吧。】 说罢,便悄身离开了这里。 第二日,便有宫人发现了死去多时的仪贵人和环心,却无一人再过问。 第三十六章 长春宫。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 【谢皇后娘娘。】 众人入座,但跟弘历登基之初相比,实在冷清许多。 陵容道: 【仪贵人的丧仪已毕,只希望她能早登极乐,不要留恋人间。】 庆贵人没好气的说道: 【宸嫔娘娘您心真真是善。黄氏谋害皇嗣、作恶多端,如今竟舍弃家族选择自戕,要知道嫔妃自戕可是重罪。臣妾看她是得了失心疯了。】 皇后道: 【本宫这几日也曾与皇上商议。皇上念在仪贵人侍奉多年,打算保留尊号,追封仪嫔。但她的家族无论男女老少皆流放宁古塔,永不返京。】 众人面面相觑。 虽保留了尊号,但也重罚了她的家族,也算赏罚分明。 庆贵人问道: 【既然娴妃是被冤的,那么皇上也应该快放她出宫人巷了吧。】 慧贵妃最讨厌听到关于乌拉那拉氏的只言片语,瞥了庆贵人一眼,讽刺道: 【呦,庆贵人这改口改的真快啊,一口一个娴妃的叫着。怎么,那么想见乌拉那拉氏怎么也没见你去冷宫陪着呢?】 海贵人性格软懦,但为了如懿她还是想辩驳两分: 【皇后娘娘,皇上可有提过姐姐的事情。若让姐姐继续待在宫人巷,怕是会寒了后宫众人的心。】 贵妃不屑道: 【寒了谁的心?你的心还是乌拉那拉氏的心?你自己向着冷宫的那位可别带着本宫,本宫可不寒心。】 纯嫔本就与如懿有所情谊,到如今这个时候自然会为如懿说话,附和海贵人道: 【臣妾觉得海贵人说的有理。仪嫔之事皇上已有定夺,那么如懿姐姐便是清白之身。既然如此,臣妾认为,不仅应将如懿姐姐放出宫人巷,更应该加以抚慰、以安其心。】 皇后道: 【皇上已经派人去安排接出乌拉那拉氏的相关事宜。想必圣旨不日也将送入六宫,到时便知皇上的决断。】 婉常在温声细语,应和道: 【臣妾想皇上与如懿姐姐多年情谊,定不会让其白白受了许久的委屈。】 陵容借机嘲讽道: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当初虽冤了乌拉那拉氏,但也是一时情急。臣妾相信,乌拉那拉氏再次踏入长春宫之时,皇后娘娘定会海容乃大、不计前嫌。】 皇后略带尴尬,并无她话。 凌云彻因多日帮如懿将自己缝制的东西送出宫外变卖,二人更为熟络。 再加上冷宫救命之恩,使得二人亲密无间。 【我听说你当年之所以入冷宫是被冤枉的,宫中已经传开了。】 二人相步于街亭,镜花水月,好生和谐。 【我只是不明白,我与仪贵人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如此加害于我?】 如懿说出心中疑惑,如今她最信任的除了惢心和阿箬,便是凌云彻了。 凌云彻思索片刻,略有单纯的说道: 【可能是你哪里得罪她了而你不自知吧。反正既然你是为人所冤,想必应该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吧。】 如懿笑道: 【我离开这里,你不想离开吗?】 凌云彻似乎满不在乎,随意道: 【我?你可别说笑了。你好歹是皇上的嫔妃,家世地位显赫。不像我,什么都没有。不如安安心心当个冷宫的侍卫,领着固有的俸禄,无拘无束的,多好——】 如懿却并不想让他止步于此,劝解道: 【侍卫也分三六九等。即便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出类拔萃的百姓寻常家亦有机会搏上一搏。更何况你并不逊色于他人,若有机遇,定能一步登天。】 凌云彻道: 【机遇哪有那么容易遇到······】 不知何时,二人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位蓬头垢面的女人: 【乌拉那拉氏,我有话要问你。】 【她是?】 凌云彻不解的问道。 如懿当然不会不认得金玉妍,说道: 【无事,你先行离开,我有事自会去寻你。】 凌云彻担忧地望着如懿,又扫视了一眼金玉妍,说道: 【宫人巷就这么大,有事喊我便好。】 待凌云彻离开,如懿才开口说道: 【金玉妍,你有什么想问的,今日一并分明了。】 金玉妍冷笑一声: 【你与我同因谋害皇嗣进入冷宫,凭什么你可以离开这里?而我不能。】 如懿道: 【你自作自受,若不是看在玉氏的份上,你觉得你还能在冷宫度过残生吗?如今你不知悔改,妄想恢复殊荣,真真是痴心妄想。】 金玉妍似有癫狂模样: 【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固宠而已,为何都要与我针锋相对?你觉得你好到哪里去,伪善寡弱,我真是不明白皇上到底在意你哪里。】 忽然金玉妍又满面堆笑,步步紧逼如懿: 【既然如此不公,你就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转瞬间她从背后拽出一把匕首,恶狠狠的刺向如懿。 如懿忙往后退去,不经意间被地上的坑洞绊倒在地,如懿不停地呼喊: 【来人啊!救命啊!凌侍卫,凌云彻!】 金玉妍见如懿已经没了反抗的余地,更是狂妄道: 【如懿,青樱,乌拉那拉氏······今日,我便送你去见你的姑母!】 匕首用极快的速度向如懿刺去,如懿转身躲避,但还是划伤了自己的手臂。 金玉妍再次刺向如懿,就再千钧一发之际,阿箬和惢心及时出现抱住了金玉妍,防止如懿再次受到伤害。 金玉妍不停挣扎,似是疯魔了一般,嘴里不停地叫嚷: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惢心用手紧紧握住刀刃,血流不止,但她并未叫喊过一声,不停地劝慰道: 【金氏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若是皇上知道了,定不会放过你的,你还是收手吧。】 此时凌云彻也迅速冲来,一把控制住金玉妍,夺下其手中的刀刃。 金玉妍满脸的不忿: 【为什么你们都要帮她,她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们对她如此愚忠!】 忽然一声宣喊传来: 【住手!】 第三十七章 一声呵斥使得混乱的现场恢复短暂的平静。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李玉与毓湖。 李玉的手中还拿着皇上的圣旨。 毓湖小跑上前扶起如懿,细察起她的伤势。 【还好,只是擦伤。李玉——】 李玉听到毓湖呼喊,也回过神来来到如懿身边。 【你在这里陪着懿主儿,我去回禀皇上,请皇上圣裁。】 【好。】 凌云彻趁机将金玉妍拉到一旁的废弃屋子里反锁起来,以防她再作疯魔状。 李玉见事态平息,清了两下嗓子,拿出圣旨道: 【见圣旨如面圣上亲临,谁人不敬?】 如懿等人齐齐下跪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玉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乌拉那拉氏为人所冤、废为庶人。今沉冤得雪、天鉴明身。即今日起复娴妃位,居翊坤宫,钦此——】 【臣妾谢皇上恩典。】 李玉收起圣旨,忙将娴妃扶起,告慰道: 【娴妃娘娘,皇上从未忘记为您沉冤昭雪。您的衣物已为您备好,请速去换下,耽误了时辰可就不吉了。】 【好。阿箬,惢心——】 二人搀扶着如懿前去更衣,凌云彻与李玉闲谈。 【近些日子也算苦了你了。皇上委派你护着娴主儿,你以命相护,龙恩浩荡,定不会将你忘却。】 凌云彻解释道: 【无论是哪里的侍卫,主子都只有一个,那便是皇上。况且娴主儿待人和善,对待我们这些奴才也是极好的,也算是还了娴主儿恩情。】 李玉赞赏道: 【你是个聪明人,让你只做个冷宫的侍卫的确是大材小用。今日之事,我定会回禀皇上,说你护主有功,给你谋个更好的职位。】 【那微臣就在这里谢过李公公了。】 娴妃更换常服,阿箬欣喜道: 【主儿穿上这身才是极美的,不比冷宫的破衣褴褛好了许多。】 惢心却道: 【主儿无论穿什么都是一样的美,只是如今终于可以离开这里,真真是苦尽甘来。】 【花言巧语。】 阿箬喃喃道。 娴妃道: 【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要活出体面二字。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出去吧。】 【是。】 阁门被缓缓推开,如懿踏出这污秽之地。李玉与凌云彻在外面已等候多时。 【走吧。】 【诶。】 李玉答应道。 【起驾——翊坤宫——】 随着李玉的一声宣喊,如懿此身便从此分明了。 养心殿。 【皇上,奴婢看懿主儿受了伤,便留下了李玉,紧忙回来禀报,等待皇上处置。】 【你做的很好。看来当初留着金氏还是朕太心软。】 弘历不忿道。 毓湖道: 【皇上心地宽厚,留得金氏性命也全是为大局考虑,皇上不必过分自责。】 弘历冷冷道: 【一个弃妃都敢如此放肆,可见她平日嚣张跋扈到了何种地步。秘密处置了便罢了,不要惹六宫非议。】 毓湖自然明白弘历的意思,答应道: 【请皇上放心,奴婢明白。】 弘历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仪嫔之事调查如何了?】 毓湖回禀道: 【仪嫔脖颈断裂,下手之人可谓心狠无比,使了大手段。】 弘历冷笑一声: 【看来朕的后宫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果真知人知面不知心。】 毓湖解释道: 【宫里头主儿们能依附的只有皇上,自然会为了争宠不择手段。但是动手的这位主儿怕是心思深,恐怕难以……】 【恐怕难以对付。】 弘历见毓湖欲言又止,接话道: 【她们表面上贤惠真善,实则心怀鬼胎,乃至心狠手辣。既然做的如此天衣无缝,也便不必再查了。】 毓湖不解道: 【那仪嫔之事……】 弘历道: 【仪嫔也不全然无辜,查与不查已经无谓。走吧,去翊坤宫。算算时辰,娴妃也快到了。】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翊坤宫富丽堂皇,也算得上是弘历对如懿的弥补。 在李玉的带领下,如懿很快来到翊坤宫。一进宫门,便看到一排齐齐的太监宫女迎接: 【奴才等恭迎娴妃娘娘,给娴妃娘娘请安。】 带头的正式原本如懿身边的首领太监——三宝。 娴妃深受感动,伸手示意: 【免礼。】 【谢娴妃娘娘。】 三宝眼含热泪,解释道: 【奴才日日夜夜未敢忘主儿,如今主儿重返后宫,皇上便把奴才调了过来李玉伺候主儿。这些宫婢都是内务府精挑细选带来的,请主儿放心。】 娴妃道: 【你做事本宫自然放心。】 随后对其余的宫婢训示道: 【本宫曾遭人陷害、误入冷宫。如今虽沉冤昭雪,却也不想图惹是非。若被本宫发现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本宫绝不轻饶。】 【是。奴婢等谨遵娴妃娘娘教诲。】 【看来娴妃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众人循声望去,此人正是弘历。 【奴才(奴婢)等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娴妃刚要行礼,却被弘历拦住: 【不必行礼。今日意义非常,不必拘泥于礼节。】 随后随手一挥: 【你们也免礼吧。】 【谢皇上。】 二人眼中饱含深情。弘历牵住娴妃的手,一同前往翊坤宫内。 惢心和阿箬刚要跟进,却被王钦拦住。 【皇上要与娴主儿独处,咱们还是不要去凑这没必要的热闹。】 几人心领神会,不再多言。 承乾宫。 陵容手持《孟子》细细品读。 倾心急匆匆赶来,回禀道: 【小主,金氏去了。】 陵容并无太多的讶异神色,只是淡淡询问: 【谁下的手?】 【看模样是皇上身边的公公。】 陵容冷笑一声: 【金氏鲁莽愚蠢,刺杀宠妃。皇上动手也算情理之中。】 倾心压声道: 【奴婢不仅看到了那位公公,还看到了竹息姑姑。】 陵容愣了一下,合上手中的书本: 【竹息姑姑也……?】 倾心摇摇头: 【竹息姑姑只是在一旁小心观望,见那位公公带走金氏便离开了。】 陵容问道: 【只有其一人?】 倾心思索片刻,点点头。 陵容明白道: 【看来皇上身边也有太后的人。若太后想要除掉金氏,也不会只让竹息一人前去;若不想除掉金氏,那么太后又为何要派自己的身边人去宫人巷?而皇上定然不会将此事到处宣扬,除非是皇上身边的人去慈宁宫通风报信,太后派竹息姑姑去看明情况。】 倾心似懂非懂,但仍有不解: 【毓湖姑姑是皇上亲自选的人,自然对皇上忠心耿耿;李玉又是亲近娴妃等人一些,自然也不会亲近时常为难娴妃的人,那只剩下……】 倾心欲言又止: 【可他?】 陵容喃喃道: 【一心侍两主,该死。】 第三十八章 娴妃复位后,在弘历的独宠下休养了几日。 【主儿,这件衣裳如何?】 阿箬千挑万选终于选出一件,拿到娴妃面前, 【这件是内务府昨日送来的,听秦立说是皇上命绣坊采用最好的材质赶工出来的,主儿穿上一定好看。】 娴妃看了一眼,摇摇头吩咐道: 【惢心,你去寻一件素雅一点的衣服。这件衣服过于雍容华贵,不合时宜。】 【是,奴婢这就去找。】 阿箬又仔细看了一圈,并未发现这件衣服哪里华贵不妥,问道: 【主儿如今独承雨露恩宠,穿这件衣服正能体现出皇上的宠爱,为何不穿呢?】 娴妃解释道: 【咱们如今虽有皇上庇佑,但太过张扬反而会惹人忌惮,甚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阿箬追问道: 【可如今主儿恩宠正盛,即便惹旁人嫉妒,也不差在这一件衣服了吧?】 娴妃制止道: 【阿箬——】 阿箬见娴妃如此,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待惢心回来,三人梳妆完毕,前往长春宫给皇后请安。 清晨刚至,日出缓升。 娴妃见时辰还早,也并未太过着急。 路过乾清宫,一排巡逻的侍卫从娴妃身边经过: 【微臣等给娴妃娘娘请安。】 娴妃起初并未在意,忽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凌云彻?】 凌云彻抬起头,娴妃终于确认了他的身份。 【你怎么来到这里了?】 娴妃问道。 凌云彻见如懿已经没有刚认识般生分,反而如一个朋友般面带微笑的解释道: 【皇上念在微臣护主有功,给微臣调到乾清宫巡视。若没有娴主儿,也不能有微臣的今日。】 娴妃莞尔一笑: 【这都是你自己的本事。如此看来,如今你深得皇上信任,日后定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凌云彻感激道: 【谢娴妃娘娘吉言,微臣一定不负所望。】 阿箬提醒道: 【主儿,时辰不早了,咱们还要赶着给皇后娘娘请安呢,耽误不得。】 娴妃告别道: 【那本宫先走了。日后若遇到了什么困难,大可来翊坤宫寻本宫,本宫能帮则帮。】 凌云彻道: 【那微臣就在这里谢过娴妃娘娘了。恭送娴妃娘娘——】 娴妃满面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喜事。 其余人早已来到长春宫请安,唯独娴妃姗姗来迟。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不等皇后开口,贵妃却先讽刺道: 【娴妃来的真是早啊。本宫还以为记错了日子,以为皇后娘娘又免了后宫的请安呢。】 娴妃解释道: 【臣妾中途不小心弄湿了衣服,为了不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仪,便回宫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道: 【罢了,娴妃来迟也算事出有因,赐座吧。】 娴妃恭敬道: 【谢皇后娘娘。】 贵妃冷笑一声: 【皇后娘娘宽容有度,倒显得臣妾咄咄逼人了。】 皇后并未开口,反倒是茉心在身后拉了一下贵妃,示意贵妃别再反驳皇后。 贵妃见茉心如此,虽不解,但也未再说下去。 皇后向众嫔妃告诫道: 【娴妃如今复位,都是皇上的意思,也证实了从前之事与娴妃无关。既然如此,本宫希望大家要如往常般与娴妃相处,不要处处计较,再图惹事端,惹皇上与本宫不快。】 纯妃率先起身行礼道: 【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除贵妃外,其余妃嫔见状也起身行礼道: 【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注意到贵妃迟迟未起身,也不再给她留情面: 【怎么?慧贵妃是不愿听从本宫的告诫吗?】 贵妃心中百般不愿也无可奈何,收敛起了刚刚的针锋相对,亦起身恭敬道: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这才满意,说道: 【快坐吧。】 【是。】 陵容调侃道: 【说回来,皇上对待娴妃娘娘的情谊真是深重,非我等所能比。就比如皇上亲自赐翊坤宫给娴妃娘娘独住,臣妾未记错的话,除了皇上皇后大婚的坤宁宫,唯独这翊坤宫带这“坤”字,可见皇上心中有多看重娴妃娘娘。】 众人听此皆默不作声。 “坤”字有女位之首的含义,所以自大清开国以来只有极为受宠的妃嫔才会入主翊坤宫。 玫嫔又再次添了一把火: 【娴妃娘娘如今如此受宠,诞下皇子也是不日之事。若论恩宠娴妃娘娘已经可谓妃位之首,若诞下皇嗣贵妃之位亦无不可。】 贵妃刚想说些什么,娴妃却先开口道: 【玫嫔慎言。本宫无论恩宠如何、身居何位,都是皇上的妃嫔。侍奉好皇上、太后才是第一要紧事,本宫并未想得到过什么,也并不想去争抢什么。】 贵妃冷哼一声: 【得皇上恩宠亦如何?娴妃可别忘了,敦肃皇贵妃年氏也曾住在翊坤宫,太后厌弃的可不是只有景仁宫的那位,你可别走了前人的老路。】 婉常在罕见的开口道: 【贵妃娘娘,前人之恩怨与今人又如何?今人又怎能评判前人之事?太后心地宽厚仁慈,已不愿计较往事,在先帝仙逝后亦从未提起。臣妾人微言轻,也不得恩宠,只是想请贵妃娘娘不要口无遮拦。若被有心之人传到太后耳里,怕是会弄巧成拙、惹得太后怪罪。】 海贵人不可置信道: 【没想婉常在竟也是如此明达之人。】 婉常在谦逊一笑,并未多言。 天温炎热,皇后也有点疲乏,便吩咐道: 【本宫乏了,你们也回宫好好休息吧。】 说罢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众妃嫔行礼道: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待皇后离开,贵妃恶狠狠瞪了一眼海贵人和婉常在,便转身离开了。 【臣妾等恭送贵妃娘娘——】 素练搀着皇后来到寝殿休息,皇后满面愁容: 【后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本宫真真是累了。】 素练安慰道: 【皇后娘娘身担重担,那也是皇上看重娘娘所给予的。】 皇后听到此话竟不屑的笑出声来: 【看重?宸嫔今日说的你没听见吗?皇上之所以将翊坤宫赐给娴妃不就是向所有人明言他最宠爱的便是娴妃。本宫是皇后、一国之母,自然要照拂六宫、承万斤重担,可本宫何尝不想得到皇上圣恩,谁又能理解本宫。】 素练劝慰道: 【娘娘,您是皇后,儿女情长不可取。而且,只有您才能延续富察一族的荣耀啊。】 皇后冷笑一声: 【如今娴妃正得盛宠,若皇上愿意,贵妃之位她也坐得,本宫又能如何?】 素练小心查看周围,低声道: 【娴妃无子。】 皇后抬头看向素练,这才想起那一对鎏金手镯,这才放下心来: 【帮本宫梳洗一番,本宫累了,要去休息了。】 素练忙答应下来: 【是。】 第三十九章 咸福宫。 贵妃刚落座,想起刚刚请安时娴妃等人情况的样子就感到无比气愤。 【哟,主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双喜不知长春宫之事,只是发现自己主儿一回来便闷闷不乐。 贵妃正愁没有一个出气筒,随手抓起身边的一个茶杯。但看了一眼,又换成了另一旁的柑橘向双喜砸了过去: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双喜见主儿已经出了气,忙捡起地上的小柑橘,笑嘻嘻道: 【奴才谢主儿赏赐,奴才告退。】 贵妃见此也没忍住笑出声来,但仍作生气状,向门外大喊道: 【双喜!】 茉心忙将要站起身的贵妃又拦了下来,抚慰道: 【主儿,您松松心,跟双喜置气不值当。】 贵妃反怼道: 【那本宫跟你置气就值当了吗?!你在长春宫拉着本宫做甚?难不成你也向着娴妃她们?】 茉心忙解释道: 【主儿,奴婢对您一直都是忠心耿耿,怎能会有二心?】 随即解释起长春宫之事: 【主儿,如今您虽身居高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依奴婢愚见,主儿您现在势单力薄,很难防范皇后与娴妃她们。】 贵妃道: 【皇后娴妃无所出,本宫好歹还有大阿哥永璜抚养,她们又拿什么跟本宫争?】 茉心却说道: 【皇后无子,但有家族荣耀;娴妃无子,但有极大地恩宠,有所出也是迟早的事。主儿,咱虽有高大人得皇上信任,但高大人常年治理黄河,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主儿您虽受宠,但如今有娴妃在,皇上已经多日未踏入咱们咸福宫半步了。】 贵妃这才警惕起来,询问道: 【那你想怎么办?】 茉心悄声道: 【笼络、结派。】 贵妃再蠢笨也明白了茉心的意思,但她实在想不明白后宫还有谁能帮到自己。 茉心看出贵妃疑惑,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奴婢认为,宸嫔不失为一个最佳选择。】 【宸嫔?】 贵妃这才想起那个伶牙俐齿之人,但内心实在看不上她。只因宸嫔有段时日独获圣心,贵妃一直把她当做一个魅惑君上的贱人。 贵妃冷哼一声: 【本宫还没有沦落到靠一个小小嫔位获得恩宠的地步。】 茉心解释道: 【娘娘误会了。如今后宫纯妃、海贵人都是娴妃的人;而庆贵人是依附于皇后的;婉常在又不争不抢;玫嫔只是一个南府出来的乐技;如今只有宸嫔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宸嫔聪慧,又深得太后信任,若将其拉拢过来对咱们可谓百利而无一害。主儿,您说呢?】 贵妃迟疑片刻,心中仍是万分犹豫。但又想了一遍茉心说的话,也实在没了办法。 她虽身处高位,可不知何时何刻就会被其他人抢占而去。 这偌大的紫禁城,一旦踏入这里,她们便不再是她们自己。 她们所为的,只有家族荣耀、恩宠高位。其余的,不过抚慰自己的虚妄罢了。 贵妃道: 【容本宫在想想,你先下去吧。】 茉心见此,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 【是。】 慈宁宫。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弘历恭谨行礼,太后道: 【快起来吧。今日怎得有空来哀家这里?天热,皇帝也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弘历道: 【谢皇额娘关心。儿臣今日来是想询问皇额娘的意见。】 太后不解,弘历解释道: 【如今酷暑难耐,儿臣想着携您和后宫妃嫔前往圆明园避暑,您看如何?】 太后点点头,缓缓道: 【今年的日头的确比往年的毒辣,那就听皇帝的吧。不过哀家这慈宁宫还算周到,自己也不愿舟车劳顿,就携其余妃嫔同去吧。】 弘历思索片刻,最终答应下来: 【那也好。儿臣会让内务府给慈宁宫多送些冰来并做个冰鉴,也好缓解皇额娘酷暑。】 太后赞赏道: 【皇帝孝心可嘉,不错。】 很快此事便被通传六宫。 陵容想起自己上一世也曾去过圆明园,不过那时自己名不见经传罢了。 忽然倾心小跑过来忙报: 【娘娘不好了,撷芳殿来报,四公主中暑病重,呕吐不止。太医正紧治着呢。】 陵容一听已经顾不得仪态,忙安排道: 【你亲自去太医院找李春辉,其他人我谁也不信。】 【是。奴婢这就去。】 陵容此时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孩子,她一路小跑到撷芳殿,扒开人群来到璟妍榻前: 【璟妍?璟妍?】 璟妍如今才三岁,又怎能受得了如此苦楚。 璟妍只是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想要抓紧陵容的手。却奈何已经虚弱无力,又垂了下去。 陵容见此,强忍心中的怒火,留下了两名太医,把其余人都叫了出去。 众人跪在烈日之下,陵容愤怒斥责道: 【你们就是这么伺候四公主的?本宫看你们都是活腻歪了,不把本宫和四公主放眼里了是吧?!】 众人慌忙求饶道: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陵容冷笑道: 【现在知道祈求本宫?若璟妍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要让你们整个撷芳殿和太医院陪葬!】 此时茉心携李春辉赶来,李春辉行礼道: 【微臣给宸嫔娘娘请安。】 陵容已经耐不住性子,忙说道: 【此刻还讲这些没用的礼节作甚。快去医治四公主,无论里面太医官位资历高低,皆由你主治。本宫不信其他人,快去!】 李春辉听到此处略微愣了一下,但不久便急匆匆赶进去医治璟妍。 陵容恶狠狠瞪了眼前众人,随即吩咐茉心: 【走,去养心殿。】 【是。】 陵容忙赶到养心殿,被李玉拦下: 【宸嫔娘娘您怎么来了?】 陵容解释道: 【请李玉公公通传一声,本宫由要事面见皇上。】 不等李玉回答,王钦走了出来: 【宸嫔娘娘,奴才带您进去。】 宸嫔见状忙跟着王钦进去,李玉在背后远远望了一眼,略有所思。 王钦通报道: 【皇上,宸嫔娘娘来了。】 弘历放下手中的书,问道: 【她怎么来了?】 王钦解释道: 【奴才不知,但娘娘面色着急,应是有要事回禀。要不,奴才去把宸嫔娘娘带进来?】 弘历想了想: 【传。】 第四十章 面见皇上,陵容没有了最初在撷芳殿的失态,反而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微微张口却又将话收了回去。 弘历见此心中已经被打动,但仍满腹疑惑,于是缓缓问道: 【怎么了?朕从未见过你如此模样。】 陵容口带哭腔,缓缓道: 【皇上,璟妍中暑难耐、呕吐不止,如今虚弱非常。臣妾想请求皇上,让臣妾留在撷芳殿陪伴璟妍,直至其康复,哪怕······哪怕不那么严重也好。】 弘历见此可怜模样,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撷芳殿那帮奴才一定是害怕朕的怪罪才未敢向朕禀报。王钦——】 听到宣喊,王钦忙进来答应道: 【奴才在。】 弘历吩咐道: 【传朕旨意:撷芳殿近身伺候四公主璟妍之人全部撤换,打入辛者库;撷芳殿管事太监嬷嬷失职失察,一律杖责五十;其余人罚俸半年。若再有犯,杖责一百、赶出宫去、永不录用。】 【是。】 王钦领旨而去。 随即伸出单手将陵容扶起,轻拍她的手安慰道: 【璟妍病重,朕自然明白你心中的焦急。圆明园你也不必去了,就留在后宫照顾璟妍吧。】 陵容终于欣喜,忙谢恩道: 【臣妾谢皇上隆恩,谢皇上隆恩。】 弘历思索片刻,又说道: 【待璟妍病好,就接回你的承乾宫养着吧。毕竟亲母在侧,孩子才会安心。】 陵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竟愣在了原地。 【怎么,还不谢恩是不想要朕的这份恩典吗?】 陵容这才反应过来,忙行跪礼道: 【臣妾谢皇上恩典。】 得到皇上的应允,陵容忙赶回撷芳殿继续照顾璟妍。 刚至撷芳殿,李春辉也从内殿出来,二人正好碰面。 【璟妍怎么样了?】 李春辉解释道: 【请宸嫔娘娘放心,四公主并无大碍,只是中暑而已。之所以四公主的症状如此严重,是因为其年岁较小,身体承受不住。只要连续半月服用微臣开的药方,即可痊愈。】 听到李春辉如此说,陵容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悄声告诫道: 【这半月以来的所有药都要由你亲手称量、抓取、煎熬,不能有第二人插手。】 李春辉明白陵容的意思,悄声答应道: 【是。微臣明白。】 陵容不知是在说给李春辉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这后宫里竟只有寥寥几人可得本宫所信。】 一切安排妥当,三日后众嫔妃与弘历一齐前往圆明园避暑。 天边破晓,万道霞光初照大地,宫墙之上,琉璃瓦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弘历皇帝身着龙袍,头戴金冠,气宇轩昂,与众嫔妃一同前往圆明园。 众嫔妃或华丽锦绣,或素雅清淡,她们或笑语盈盈,或端庄娴静,各自展现着不同的风采。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仪仗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长长的队伍如一条五彩斑斓的巨龙蜿蜒在宫廷之间。 旗帜猎猎,金戈铁马,龙旗在风中招展,象征着皇权的至高无上。乐队奏起激昂的乐曲,鼓声震天,笙歌悠扬,为这盛大的出行增添了几分庄严与隆重。 街道两旁,百姓们纷纷驻足观看,议论纷纷。他们或惊叹于皇帝与嫔妃们的华丽服饰,或敬畏于仪仗队的威武之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那是嫔妃们身上散发的脂粉香,与远处花园里传来的花香交织在一起,令人心旷神怡。 队伍缓缓前行,终于来到了圆明园的大宫门门前。 圆明园内,湖光山色相映成趣,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弘历与众嫔妃在众人的簇拥下步入园中。园中的景色与皇家的威严交相辉映,共同演绎着这一浩荡而庄严的场面。 一众小太监引着各自安排的主子来到了自己的住所。 圆明园虽比紫禁城凉快许多,但刚至园内,也未曾好到哪里去。 贵妃略微有点烦躁,向前方引路的小太监,问道: 【怎么还没到?本宫都快晒化了。】 前方引路的小太监满脸谄媚的笑嘻嘻的解释道: 【贵妃娘娘有所不知。皇上心疼娘娘,特地派内务府给娘娘安排了杏花春馆。】 【杏花春馆?】 贵妃并未去过那里,但听到是皇帝的安排,还是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小太监继续解释道: 【杏花春馆紧靠后湖,夏天凉爽至极。再加上圆明园的宫人所也会经常给各居各处送上冻冰,很快便能缓解娘娘暑热之苦。】 明白皇上的用心,贵妃满心欢喜。不过转念一想,或许各处皆是如此,随即又问道: 【那其他嫔妃呢?她们都住哪里?】 见贵妃这样问,小太监也不好知无不言。随即介绍道: 【皇后娘娘居长春仙馆,纯妃娘娘居月坛云居,娴妃娘娘居西峰秀色,玫主儿居日天琳宇,海贵人居武陵春色,庆贵人居天然图画,婉常在居曲院风荷。】 贵妃追问道: 【那皇上呢?】 小太监解释道: 【皇上还是王爷之时就经常来圆明园游耍。皇上最喜待在西峰秀色旁的文渊阁……】 还不等话说完,小太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即刻请罪道: 【请贵妃娘娘恕罪,请贵妃娘娘恕罪……】 贵妃脸色一沉,并未搭理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只是自己狠狠的说道: 【西峰秀色,不就是那个刚从冷宫出来的贱人的居所吗?!皇上对她就如此偏爱!】 说罢,气冲冲的向杏花春馆走去。 茉心连忙跟上,双喜恶狠狠瞪了那个小太监一眼忙跟了上去。 小太监一时手足无措,但还是赶忙起来向前小跑引路。 李玉是负责引路娴妃的,阿箬与贵妃的疑问是一样的: 【李公公,为什么皇上要把我们主儿安排在西峰秀色那种犄角楼阁呀?】 【阿箬,不得无礼。】 娴妃制止道。 李玉一脸平和,解释道: 【西峰秀色虽不像杏花春馆、长春仙馆般位于盛景之处。但它却紧挨文渊阁。】 【文渊阁?】 娴妃问道, 【那是什么地方?】 李玉解释道: 【在先帝爷还在的时候,就经常带皇上来圆明园游玩。那时皇上最喜在文渊阁读书。后来皇上登基,文渊阁便成了皇上单独办公的地方。】 随后李玉又补充道: 【西峰秀色离文渊阁是最近的。】 娴妃这才明白弘历的用意,到达西峰秀色,娴妃向李玉表达了谢意。 娴妃进入楼阁休憩,惢心刚想进去,却被李玉拦下: 【惢心,你等一下。】 惢心询问道: 【怎么了?】 李玉悄悄从袖口处掏出一枚珠花: 【给你。】 惢心看着李玉手中的珠花,忙推脱道: 【这一定很贵重吧,我不能收。】 李玉忙解释道: 【不贵重,不贵重。只是宫外平常的小物件,我看着好看,便给你买了下来。】 惢心笑着摇摇头: 【还是算了,这个还是你留着送与她人吧。】 李玉见惢心如此推脱,便强塞给惢心道: 【好啦,这枚珠花就算你的了。皇上那边还等着我伺候呢,你有事再来找我。】 说罢,便急急忙忙跑开了。 惢心没有办法,只是无奈笑了两声,便进西峰秀色继续伺候娴妃。 第四十一章 圆明园凉爽,弘历也感觉到了久违的舒心。 李玉与王钦在两旁伺候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响动。 弘历缓缓放下墨笔,只见宣纸上写着: 【静心清欲。】 王钦如往常般奉承弘历,谄媚的夸赞道: 【皇上才思敏捷,这字也是上等佳作。】 弘历并未搭理王钦,而是安排李玉道: 【你去寻娴妃来文渊阁,朕要与她同游福海。】 【是,奴才遵旨。】 李玉笑难掩面,王钦见他如此得意模样,心中更加嫉恨。 不久,弘历便携娴妃同至福海赏景。 【皇上,福海本为东湖,如今怎么改为福海之名了?】 弘历解释道: 【秦始皇曾派徐福率童男童女数千人,入海寻仙境、求仙药。福海的命名正是取“徐福海中求仙”的寓意,以求大清帝王长生不老,大清帝国江山永固。】 娴妃赞赏道: 【皇上果真博古通今,实在是雅。】 被自己的青梅竹马如此一夸,确实勾起了弘历年少之心。 王钦借机说道: 【福海之中有一蓬岛瑶台,本是游湖宴饮所用。皇上和娴妃娘娘若有闲心雅致,不妨坐船同游,前往瑶台一赏美景。】 弘历笑道: 【这个主意不错,娴妃,你觉得如何?】 娴妃停顿了一下,摇摇头: 【臣妾并非有意要拂皇上的好意。只是臣妾仍觉暑热,不想与皇上如此周折。若皇上真有此雅致,不如下回携其余妃嫔前来,一同前往宴饮。】 弘历听此,也只好作罢。 忽然瑶台处传来一阵细微的乐声,虽听不真切,但却被不自觉的深深吸引。 弘历循声望去,只见瑶台内有一曼妙身姿翩翩少女随风舞动,宛若洛神临世。 弘历已经挪不开自己的神色,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 娴妃见此情形,不断的呼唤道: 【皇上……皇上?】 弘历这才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随后又向一旁的王钦问道: 【瑶台那人是谁?怎会出现在这里?】 王钦又细细向瑶台望去,实在分辨不清是哪位妃嫔宫人,便解释道: 【奴才实在是不清楚,请皇上恕罪。】 【无用。】 弘历训斥道。 随后又安排道: 【李玉,你亲自坐船前往瑶台,将那名女子接至观澜堂。王钦——通传各处,朕要在观澜堂设宴。】 二人齐声答应道: 【是。】 春和景明,万物复苏。 观澜堂的美景并不逊于其余各处,只是地处较远,较少有人游玩罢了。 众嫔妃皆聚于此处,只当是一场皇上临时起意的宴请。 贵妃看见娴妃正坐自己对面,心里就憋着一团火。发觉弘历还未到,贵妃讥讽道: 【娴妃的西峰秀色离皇上的文渊阁如此近,怎么?皇上没与娴妃一起来吗?】 阿箬插话道: 【皇上本是与我家主儿同来的。但皇上还有公务在身,就让我家主儿先来等候。】 贵妃呵斥道: 【本宫在与娴妃说话,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茉心——】 【是。】 茉心答应道。 贵妃轻飘飘的只吐出了两个字: 【掌嘴。】 【是。】 阿箬听到这话忙向后退了两步,娴妃这才开口道: 【贵妃娘娘,阿箬自然是说错了话。但这场宴会是由皇上宴请,在这里惩处奴才怕是不合规矩。】 贵妃冷哼一声: 【规矩?你的奴才抢本宫的话就是规矩?还是说娴妃有自己的一套礼法?上梁不正下梁歪,阿箬教导无方你以为你就没有过错吗?既然是皇上宴饮,本宫也不好动手。待宴会结束,本宫自会处置。】 皇后劝诫道: 【慧贵妃,你又何必咄咄逼人至此,如此得理不饶人?】 贵妃反怼道: 【本宫有理,为何要饶人?皇后娘娘,本宫常年照料大阿哥,劳心劳神,自然不愿在此种事情上再费心。不过,若今日不加以惩处,日后宫人上行下效,又成何体统?】 皇后听此脸色心沉下来,但又不再言语。 贵妃满面得意之色,此时只听殿外传来一声宣喊: 【皇上驾到——】 众人起身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来到正座坐下,说道: 【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礼。】 【谢皇上。】 纯妃问道: 【今日皇上突然宴请臣妾等,实在让众姐妹受宠若惊。不知其中是否有些别的缘故,使得皇上高兴。】 弘历今日确实欣喜,解释道: 【朕今日确有喜事,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待时机成熟便能知晓。】 庆贵人笑道: 【能让皇上如此开心,定然是天大的喜事。】 在众人嘻笑之时,却无人注意到娴妃的面色逐渐冷淡下来。 只有娴妃清楚,弘历设置这场宴会是为了纳新人、获新宠。 贵妃此时又看向娴妃: 【娴妃不是说一直陪伴于皇上左右,如今皇上如此欣喜,娴妃可知何事?】 娴妃强撑着笑容,缓缓道: 【臣妾岂敢揣测圣意,还是等时机成熟皇上自然就告知众位姐妹了。】 贵妃并不打算放过娴妃,她已看出娴妃神色冷淡,继续追问道: 【本宫瞧娴妃面色忧闷,还以为皇上的欣喜事惹得娴妃不快呢。】 此时众人才注意到在其他人热闹非凡之时只有娴妃一人一言不发、神色冷淡。 娴妃并未多加辩驳,解释道: 【本宫只是略有不适,贵妃多虑了。】 此时李玉进殿禀报: 【皇上,人已从瑶台接至,只等皇上旨意。】 弘历又恢复起刚才的喜悦神色: 【传。】 李玉应答一声,转身拍一声掌,随后又站回弘历身边。 瑶台中人面戴白纱缓缓走到正中,随着舞乐声起,她翩翩起舞,宛若瑶池仙子,独立于世。 皇后虽见惯了这些伎俩,但一种熟悉之感却莫名涌上心头。 众人这才明白,弘历所说的“喜事”竟是此人。 众人也没了刚才的喜悦气氛,贵妃冷冷道: 【这算什么,狐媚之术。】 一曲舞毕,那名女子缓缓行礼道: 【妾身给皇上请安,恭祝皇上福寿安康、长乐无极。】 【好——】 弘历已经被眼前人深深吸引,忙说道: 【摘下你的面纱,让朕仔细瞧一瞧。】 那名女子将自己的面纱缓缓脱落,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弘历忍不住道出两个字: 【哲妃?!】 第四十二章 【小姐,你慢点……】 一位妙龄少女在宫中玩耍,伶俐动人。身后还追着一位自己的贴身丫鬟。 忽然,那名少女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霎时停了下来。 一众小太监围带着小弘历在御花园闲逛正好与此少女相遇。 身后的丫鬟见状,忙跪下来: 【奴婢携家主给阿哥请安。】 见自己的主子愣神,丫鬟忙扯了几下,那名少女才缓过神来准备行礼。 【无妨,你是谁?】 弘历免了眼前女子的礼节,眼神中满是好奇。 【臣女是佐领富察.翁果图之女富察.诸瑛。】 弘历思索片刻,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 【我记得,你有个姐姐叫富察.琅嬅。】 诸瑛夸赞道: 【阿哥真是好记性。】 弘历见诸瑛略有拘束,忙摒退身后众人: 【你们都退下吧,我想自己在这里玩会儿。】 后面一众小太监面面相觑,他们可不敢拿小弘历的安全开玩笑。 小弘历见他们犹豫不决,毅然道: 【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信不信我告诉皇玛法,治你们一个肆意妄为之罪。】 众人听此只好答应下来,退到远处驻足观望。 见此,诸瑛也放下心来,吩咐道: 【百灵,你也退下。】 百灵应承下来,也退到了一旁。 小弘历这才开口道: 【我叫弘历,以后你叫我弘历哥哥就好,不用阿哥阿哥的,我不喜欢。】 诸瑛含羞一笑答应下来: 【是,弘历哥哥。】 二人仿佛是遇到了知己般,玩的忘乎所以十分要好。 【诸瑛妹妹,你今日入宫是为何呀?我记得外臣子女是不便随意入宫的。】 诸瑛解释道: 【今日阿玛被皇上召见,我缠着阿玛,阿玛无法,便将我带来了。】 弘历打趣道: 【没想到你也会如我一般贪玩。】 诸瑛的眼神却逐渐失落,弘历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忙问道: 【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你别不开心了。】 诸瑛忙摇头道: 【不是不是。其实我之所以缠着阿玛,是因为阿玛常年在外当差,很少归家,我很珍惜和阿玛在一起的点滴时光。】 弘历听此忙安慰道: 【你别伤心了,其实我也一样。】 诸瑛眼神中略带惊讶,问道: 【真的吗?】 弘历道: 【我虽然得皇玛法喜爱,但我阿玛常年奔波,我又读书,有时候一年也见不到几回。说了怕耽误阿玛的差事,不说又想得到阿玛的陪伴,属实两难。】 弘历最后两句话说到了诸瑛心里,她缓缓道: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咱们的阿玛都是好阿玛,他们是为了咱们的前程奔波。即便心有不舍又能如何,不如让自己成为和阿玛一样优秀的人,不再让阿玛为咱们操心。】 弘历被诸瑛的一番话深深打动,他逐渐喜爱上眼前的这名女子。 多年以后,弘历逐渐到了婚嫁的年纪。 除娴妃外,诸瑛是唯二弘历亲自求娶的女子。 雍正倒是没有反对诸瑛嫁给弘历。因为他也明白弘历对诸瑛的情感,再加上诸瑛背后的富察氏的势力足以让弘历在前朝站稳脚跟。 于是顺势便同意了这门求娶。 二人婚后恩爱非常,若不是诸瑛早逝,可能贵妃的位置就会有第二个人选了。 【皇上,皇上……】 在皇后的两声呼唤中,弘历逐渐从回忆里走出来。 其实眼前这名女子摘下面纱的那一刻,在场见过哲妃之人无不震惊非常。 皇后与富察诸瑛同属于富察氏,二人更是同族的亲姐妹,关系自然不一般。 玫嫔向一旁的纯妃打听道: 【皇后娘娘面色似乎不太好,怎么了?】 玫嫔是在弘历登基后入宫的,纯妃耐心解释道: 【这名可人长得活脱脱就像是已故的哲悯皇贵妃,而皇后娘娘与哲悯皇贵妃是同族的亲姐妹,所以如此不可置信。】 玫嫔这才恍然大悟,随后又向一旁的庆贵人解释。 庆贵人惊叹道: 【世间竟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真是难得。】 弘历并未在意她人的议论,只是稳了稳心神,询问道: 【你是圆明园随侍的宫人?】 那名女子缓缓道: 【臣女乃玉氏贡女——金芷若。】 “玉氏贡女”四字一出,不免让弘历心中升起几分警觉。 他十分在意这是否是玉氏对自己的算计,于是打探道: 【你就是玉氏王爷送来顶替金氏的那名女子?】 金芷若纠正道: 【臣女确实是王爷送来侍奉皇上的,不过并非顶替金氏。】 贵妃冷冷道: 【同为一族同胞,不是顶替是什么。】 金芷若道: 【臣女就是臣女。金氏谋害皇嗣、算计六宫、触怒皇上,罪孽深重。臣女自知皇上心中自此怀疑玉氏不轨,所以便自请侍奉皇上于大清,以示臣属之心。】 弘历对她的回答相当满意,贵妃也被怼的说不出来话,只好不再搭理。 皇后问道: 【本宫记得金氏入冷宫已经多年,你是在金氏被废时候入圆明园的。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过去这么久,独守圆明园,你心中不怨?】 金芷若仪态更加恭敬,缓缓脱口而出两字: 【不怨。】 【为何?】 【臣女虽未得皇上亲封,但既已入大清,便是大清的人、是皇上的人。皇上圣裁自有圣意,臣女能做的只是不让皇上为难。】 弘历心中已被眼前女子所打动,开口道: 【你对朕一片痴情,朕岂有不受之理。来人——】 王钦恭敬道: 【奴才在。】 弘历册封道: 【传朕旨意。圆明园金氏芷若,娴雅懿德、恭淑敬慧,即册封为贵人,封号为嘉,居启祥宫。】 王钦听此微微愣了一下,但还是接旨道: 【是,奴才明白。】 众人听此无不惊愕,看来弘历这是把当初对金玉妍的宠爱全部加给了面前的金芷若身上。 况且她还长着跟哲悯皇贵妃一模一样的脸,日后的宠爱只会越来越多。 【臣妾谢皇上隆恩——】 第四十三章 【皇上对那个金氏女子还有什么安排吗?】 皇后自宫宴回来后就一直惴惴不安,便暗自派素练前去查探。 素练道: 【皇上安排嘉贵人去日天琳宇居住,并安排了几名侍女伺候。】 【日天琳宇?玫嫔的住处?】 【是。】 皇后已经掩饰不住自己的慌张: 【宫中早有传言,议论当年哲悯皇贵妃之死与本宫有关。如今一个跟哲悯皇贵妃一模一样的人突然出现,势必会让皇上回想起当年之事,甚至疑心本宫。看来本宫在皇上心里的芥蒂,即将生根发芽了。】 素练忙安慰道: 【娘娘,您多虑了。当年哲悯皇贵妃只是福薄才早早病逝,和您又有何关系?再者,如今的嘉贵人即便和哲悯皇贵妃再像,也只是她的福气罢了。她并不知哲悯皇贵妃当年的事宜,更无法用哲悯皇贵妃的过去来获宠。皇上只是一时兴起,等皇上明白嘉贵人只是和哲悯皇贵妃长得一样,但始终不是哲悯皇贵妃的时候就将她抛诸脑后了。】 听了素练的解释,皇后稳了稳心神。思索片刻,她悄声对素练道: 【你这些时日小心去调查嘉贵人的来历,本宫仍觉得此事定不简单。】 【是。】 素练答应道。 皇后重重呼出一口气,似是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戒备,喃喃道: 【若是在皇上身边有一个得力的人,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素练察看两边,见四下无人,小声道: 【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王钦倒是个得力的,而且他一直喜欢惢心······】 【你是说,让本宫将惢心许配给他?】 皇后忙打断道: 【不可。惢心作为本宫的贴身侍女,地位不比王钦差到哪里。况且王钦是个太监,年岁还如此之大,让惢心嫁给她岂不是糟蹋了她?】 素练劝解道: 【娘娘,王钦虽与惢心相差几许,但就凭王钦的身份地位绝不会怠慢了惢心。若娘娘心善,看在主仆情分的份上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陪嫁,也算是尽了主仆情意了。】 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盏,仍然摆手道: 【此事容本宫考虑考虑,回宫后再做打算。】 素练见此,也不再劝解。 日天琳宇。 玫嫔与嘉贵人同坐一处。相较于嘉贵人的长相,她更在意嘉贵人的来历。 【你可知她们为什么会对你的相貌如此惊讶?】 嘉贵人摇摇头,似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白猫,楚楚可怜的看着玫嫔。 玫嫔见她如此,为其解释道: 【当今皇后有一族妹,名曰诸瑛,与其共同侍奉皇上。之后皇上登基,册封富察诸瑛为哲妃,之后又追封哲悯皇贵妃。而你,与逝去的哲悯皇贵妃简直一模一样。】 【姐姐见过哲悯皇贵妃吗?】 嘉贵人不解的问道。 玫嫔道: 【我也只是听说,但看宫宴上其他人的反应,应该是错不了。】 随即玫嫔反问道: 【你是玉氏的贡女,那你不知道自己的长相……】 嘉贵人思索片刻,缓缓脱口道: 【王爷只是跟我说,原来的贡女犯了错事,需要我去弥补。并未告诉我我有什么不同之处,只是让我博得皇上宠爱,缓和两国关系。】 玫嫔也没想到只是随便一问这个嘉贵人便什么都说了出来。 而且她语气淡淡,仿佛不谙世事已久,突然身处这勾心斗角之地,深感手足无措。 玫嫔心中不自觉生出几分怜悯: 【你倒是实诚,只是你突离故国,你心中不后悔吗?】 听到这句话,嘉贵人最终没忍住落下泪来: 【我想念母亲,我想念阿爸……呜呜呜……】 玫嫔忙安慰道: 【你别哭了,是姐姐的不是,提起了你的伤心事。俗云——】 【奴婢在。】 【你快去吩咐小厨房做几道拿手的点心送过来,要甜食。】 【是。】 俗云领命而去,嘉贵人忙解释道: 【没关系的玫姐姐,是我的不是。已经离开这么久了,却仍然放不下过去。】 玫嫔见事已至此,为了不留疑惑,最后追问道: 【你既然如此不愿,为何又要同意和亲?】 嘉贵人抚平自己的情绪,抽泣道: 【是我父亲在玉氏获罪,王爷看中了我,想让我将功折罪。为了父亲的性命与前程,我必须要来。】 玫嫔若有所思。 不久俗云便带着点心回来,玫嫔便顺势让俗云带着嘉贵人回阁休息。 待嘉贵人走后,玫嫔虽同情嘉贵人的遭遇,但仍觉有蹊跷。 便自己书信一封,亲自悄声送出,至太后与陵容手中。 慈宁宫。 天热难耐,太后亦不愿多加走动。 福伽拿着书信快步前来禀报: 【太后,圆明园送来的。】 太后抬眸一问: 【谁的?】 福伽道: 【玫嫔。】 太后伸手接过书信,细细查阅一遍,眼神中逐渐由平淡变为了不可置信。 【太后,您怎么了?】 太后将书信递给福伽,福伽扫视一眼,惊讶道: 【玉氏送来的女子竟与哲悯皇贵妃长相一模一样?】 太后喃喃道: 【当年先帝不也有莞莞类卿之举?】 福伽道: 【但哲悯皇贵妃与皇上的情意并未有您与先帝那般浓烈。皇上真的会……】 太后冷哼一声: 【哲悯皇贵妃死在了皇上与她最恩爱的时候,即便情谊并不算深重,但内心仍然记挂难忘。哀家就怕,此人绝没有表面的看到的那么简单。】 太后安排道: 【福伽,你亲自去转告玫嫔让她多加留意嘉贵人的动向,让庆贵人也多加注意。】 【是。】 太后喃喃道: 【哀家就怕,玉氏此举会危及大清前朝后宫安危。】 承乾宫。 陵容和倾心已经看完了玫嫔送来的信的全部内容。 倾心不解道: 【假若玉氏另有所图,他们又从何获得哲悯皇贵妃的画像,又从何找到与哲悯皇贵妃如此相像之人?】 陵容解释道: 【一个人想作恶他就会有无数的办法。哲悯皇贵妃的画像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只要他们费心思总会搞到。至于他们怎么找到如此相像之人,这就不需要本宫考虑,毕竟人已经来到了大清,考虑这些只是徒劳罢了。】 倾心追问道: 【那小主有什么主意?】 陵容静静看着面前的铜镜,冷冷说道: 【此事绝不简单。后宫女子,纯善之人万里挑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更何况异国女子。】 【既来之,则安之。倾心——】 【奴婢在。】 【你去调查一下嘉贵人告诉玫嫔的身世是否属实,切记别人问起,你就说你被本宫安排出宫探亲,因路途较远,晚些时日回来。】 【是。奴婢明白。】 第四十四章 皇后对镜梳妆,素练侍奉一旁。 莲心正为皇后描眉,素练关心道: 【您其实不用费心举办这场合宫欢宴的,天热难耐、劳力劳神。】 皇后并未直接作答,而是反问素练: 【本宫老了吗?】 素练一时未反应过来,莲心迅速解围道: 【娘娘正值盛年,“老”字又从何谈起?】 皇后见梳妆已毕,缓缓站起身向更衣处走去,解释道: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后宫里的人都会有老的那一天,本宫亦然。自打永琏去世,皇上便很少入长春宫的大门了。但本宫老了,还会有新人入宫博得皇上圣恩。不如本宫好生待那些新人,让她们能听从本宫,省的出了贵妃、娴妃那样的人。】 素练恍然大悟,悄声问到: 【您是说——嘉贵人?】 此时赵一泰前来禀报: 【娘娘,各宫小主已经在观澜阁等候,请娘娘移步凤驾。】 皇后道: 【走吧,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是。】 观澜阁。 皇后落座主位,众嫔妃起身行礼道: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 【谢皇后娘娘。】 皇后看向嘉贵人的方向,发现其略有局促,关怀道: 【嘉贵人,你可还熟悉现在的一切?】 嘉贵人被这么一叫,略有一些猝不及防: 【嫔妾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一切都好。】 皇后补充道: 【你若有何困难,皆可来长春仙馆寻本宫。本宫作为六宫之主,照拂嫔妃本就是职责所在。】 贵妃冷哼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皇后娘娘真是心善,皇上宠谁您就照拂谁。婉常在自潜邸便开始侍奉皇上,如今却还是个小小的常在,怎么没见您多加照拂呢?】 皇后略微有点尴尬,婉常在忙解释道: 【嫔妾能留在皇上身边已经很知足了,不敢奢求其他。】 后宫里谁不知道婉常在难得的不争不抢,如今的位份这么低,这也是缘故之一。 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嘉贵人竟为婉常在解了围: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牡丹倾城、芍药热烈;莲花清雅、凌霄奋发。这些花既入了紫禁城,便是皇上的花朵。受天家雨露皇恩,承皇上福泽庇佑。所以只要能让皇上舒心,即便是乡间土野的牵牛花也是高贵的存在。】 庆贵人本就对这不知哪里来的嘉贵人心存不满,如今见她处处抢占风头,即刻出言嘲讽: 【嘉贵人真是伶牙俐齿,跟原来的嘉贵人真是别无二致。】 玫嫔听此狠狠瞪了她一眼,庆贵人却好似没看见一般继续讽刺道: 【妹妹的封号、地位都与那弃妇一般,怕不是皇上宠爱你是假,借机敲打你和玉氏一族才是真吧。】 此话脱口而出,其余众人早已脸色发青、默不作声,只有庆贵人还在洋洋得意。 皇后冷冷道: 【庆贵人,你失言了。】 庆贵人思索片刻,刚要解释,却被嘉贵人抢先一步: 【嫔妾对金氏玉妍之事略有耳闻,这的确是玉氏一族识人不清、差点危乱大清后宫,嫔妾在此以跪拜大礼祈求得到众位姐姐对玉氏一族的原谅。】 说罢瞬间就行跪拜大礼,惊得众人不自觉向身后倚靠。 不等众人劝阻,嘉贵人继续说道: 【至于金氏,她城府深沉、罪孽深重、作恶多端,嫔妾不敢祈求各位姐姐原谅。但嫔妾在此做出保证,愿以玉氏一族性命起誓,嫔妾绝非金氏一般心怀恶果,唯愿伺候好皇上与众位姐姐,日后和睦相处、同甘共苦。】 见此情境,众人皆被嘉贵人的诚心所打动。纯妃忙起身将其扶起,向皇后恳求: 【嫔妾见嘉贵人说的如此果决,不禁深受感动、潸然泪下。金氏固然作恶多端,但不代表整个玉氏一族皆是如此。而且后宫妃嫔,谁不是为家族荣耀博得恩宠,嘉贵人竟愿以全族性命起誓,实在难得。嫔妾见庆贵人说出此番话语,才是想扰后宫不宁、六宫不清!】 庆贵人被怼的哑口无言,贵妃见此抓住时机为嘉贵人求情: 【皇后娘娘,臣妾深觉纯妃有理。况且庆贵人擅自揣摩圣意、诬陷他人、挑拨离间,您就算为了嘉贵人也该给庆贵人一点惩戒,否则又岂能正视听、稳六宫。】 皇后本意如此,可奈何贵妃抢先一步,自己反倒成了不通情达理的一方。 不过事已至此,她必须给庆贵人一点惩戒: 【庆贵人——】 庆贵人知道自己免不了这次责罚,起身答应道: 【嫔妾在。】 皇后冷冷道: 【庆贵人口无遮拦、揣测圣意;欺压妃嫔、不安六宫。着罚写女戒十遍,回宫后亲自送到启祥宫请罪。】 庆贵人心中即便略有不服但也无可奈何,若再多嘴传到皇上耳中那便是大逆不道的罪过,到时候就不是抄写女戒般简单,甚至有降位的风险。 庆贵人咬咬牙,答应道: 【嫔妾知罪,嫔妾明白。】 宴会歌舞升平,众人又重新入座。 贵妃转向嘉贵人,满眼的欢喜,诚挚邀请道: 【不知妹妹今日是否劳累,可方便宴席结束后来本宫杏花春馆小聚,与本宫谈心。】 还不等嘉贵人答应,皇后便早早地注意到了这里: 【嘉贵人,你才刚入后宫,有许多的规矩并不太熟悉。今日若有空来长春仙馆一趟,本宫让素练带你熟悉熟悉后宫事宜。】 贵妃道: 【本宫入宫多年,身边的奴才不比皇后娘娘您身边的差。况且皇后娘娘举办宴席劳心费神,还是让本宫身边的人教导嘉贵人为好。】 皇后不慌不忙,说道: 【本宫是皇后,身边的人自是后宫中最好的。如今本宫要教一个新晋妃嫔的规矩,也需要贵妃你来指点吗?】 不等贵妃开口,王钦进来行礼道: 【奴才给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给各位主子请安。】 贵妃问道: 【王钦?你来做什么?】 王钦一脸谄媚地笑道: 【奉皇上旨意,请嘉主儿即刻前往文渊阁面见皇上,不得有迟。】 众人面面相觑,不再多言。 第四十五章 嘉贵人起身行礼道: 【那嫔妾先行告退,改日亲自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见事已至此,也不好阻拦: 【嘉贵人刚刚被册封,就有如此殊荣,实在是难得。王钦,好生随侍着嘉贵人。】 王钦十分恭敬: 【是,奴才明白。】 待嘉贵人走后,贵妃讽刺道: 【刚册封两日就能随侍皇上身边,本宫还以为这份殊荣只有娴妃才有呢。】 娴妃只是看了贵妃一眼,并未做声。 宴席散去,娴妃携海贵人漫步湖边。 海贵人见娴妃略有失落,自是知道是何原因。海贵人主动开口破冰: 【姐姐。刚才皇后和贵妃如此对待嘉贵人,很明显是拉拢。但她们都不缺宠爱和地位,又为何要如此做?】 娴妃虽依旧失落,但仍缓缓解释道: 【皇后乃六宫之主,自是不缺身份地位。但最缺的便是皇上的宠爱。所以她想要拉拢嘉贵人这个新宠,以此博得皇上恩宠;贵妃阿玛深得皇上看中,自己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但众位姐妹之中亲近于她的只有寥寥数位。她若想固宠,只能拉拢新人。】 海贵人喃喃道: 【原来如此。但嘉贵人只是和哲悯皇贵妃长相相似而已,其余皆有差异。为何皇上如此喜欢她,难道就是因为皇上与哲悯皇贵妃的情谊吗?】 娴妃转向湖面,随行的队伍也缓缓停下。 望着湖面波光粼粼,她回忆往昔,念起哲悯皇贵妃在她心里与皇上的情谊: 【当年哲悯皇贵妃嫁入王府便是侧福晋之位。不仅仅因为她是皇后的族姐,更是因为她是除本宫以外皇上第二个主动求娶之人。】 海贵人略有震惊,毕竟她从未听自己的这位姐姐主动提起过。 娴妃解释道: 【皇上曾跟我说过,富察诸瑛蕙质兰心、端庄贤淑,是难得的佳人。而富察诸英虽没有本宫与皇上般感情深厚,但也算皇上的一个心结深深绑在皇上心中。俗话说:爱屋及乌。皇上此举怕是思念故人了。】 海贵人反问道: 【我只是怕嘉贵人如此得宠会不会伤了皇上和姐姐的感情?】 娴妃略有所思,不再多言。 文渊阁。 【皇上,嘉贵人到了。】 弘历放下手中奏折,面色漠然,吩咐道: 【传她进来吧。】 【是。】 随着王钦的亲自接引,嘉贵人小心翼翼的来到弘历面前: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 弘历眼眸并未抬一下,只是品了一口身边的茶水,与之前的态度截然相反。 【臣妾谢过皇上。】 弘历与王钦对视,王钦瞬间心领神会,忙携宫人一同退了下去。 整个大殿就只剩下弘历与嘉贵人,相对无言。 弘历走到案牍前,嘉贵人仍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弘历见此吩咐道: 【过来为朕研墨。】 听到弘历吩咐,嘉贵人才恭恭敬敬的来到弘历面前。 【你与原来的金氏果然大不相同。】 【皇上说的是哪里?】 嘉贵人的反问倒是让弘历略微猝不及防,但仍说道: 【哪里都是。】 嘉贵人没有回应,只是继续默默研墨。弘历问道: 【你知道朕为什么要册封你吗?】 嘉贵人手上的动作略有犹豫,但很快便恢复如初,回答道: 【臣妾听说是因为臣妾的长相。】 【听谁说?】 【每个人都在说。】 【她们怎么说?】 【臣妾长得与哲悯皇贵妃极为相似,皇上才会如此宠爱我。】 弘历的动作即刻停了下来,嘉贵人见弘历不再做声,以为是自己失言,忙行礼认错道: 【是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弘历被她请罪的话语重新拉回思绪,随口道: 【起来吧。以后别动不动就下跪,朕又不会吃人,不用那么怕朕。】 但嘉贵人仍然不失分寸、不忘礼制: 【臣妾谢皇上恩典。】 弘历冷冷道: 【喜欢是可以伪装的,恩宠亦然。】 嘉贵人不解道: 【臣妾不明白。】 弘历解释道: 【朕并不喜欢你,朕与哲悯皇贵妃的情谊也并非她们所说如此深重。】 嘉贵人不解: 【那皇上又为何要如此恩宠与臣妾,还册封臣妾?】 弘历道: 【朕册封你,一是因为朕冷落玉氏多年,给玉氏一个台阶,也算是全了玉氏一族的体面;二是朕不想让后宫一家独大,使某些人能够安分一点,别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此时嘉贵人才明白,自己左不过是面前这个男人的棋子而已,只为了他所谓的“制衡之道” 嘉贵人久久不言语,弘历看出她心中一时无法接受: 【你不愿意?】 弘历反问道。 【臣妾不敢。】 寥寥四字从嘉贵人的口中说出多了几分不甘与无奈。 弘历握住嘉贵人的手,安抚道: 【你是为朕做事,朕自然不会亏待了你。日后无论是恩宠还是地位,你都不会缺少,甚至可以称得上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朕知道,这么直接告诉你会伤了你的心。但朕却觉得若是骗了你才是真正伤了你。】 嘉贵人并未像弘历预料般的无理取闹,反而是答应道: 【能为皇上做事,是臣妾三生有幸。臣妾不敢奢求皇上的恩宠,只愿成为皇上心中最为看重之人。】 弘历见她眼神纯澈,内心竟多了几分于心不忍。 弘历补充道: 【朕会像当年待哲悯皇贵妃般待你,也不会将玉氏曾经犯下的过错强加于你,你就安心为朕做事,朕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嘉贵人应承道: 【是。】 弘历似乎想起什么,提醒道: 【你要多多亲近庆贵人,注意她的一言一行,待朕召你随侍你要一字不落的告诉于朕。】 嘉贵人略有迟疑: 【但庆贵人似乎不太喜欢臣妾。】 弘历问道: 【为何?】 【臣妾不知。】 弘历略思片刻,安慰道: 【雪中送炭、鹅毛作礼、日久见人心,时间久了你二人或许就不会如此生分了。】 嘉贵人答应道: 【臣妾明白。臣妾谨遵皇上吩咐、竭尽全力。】 第四十六章 承乾宫。 陵容借着针线缝制香囊,倾心端着刚从冰鉴拿出的水果来到陵容面前: 【小主怎么还缝制上香囊了?小主若想用,吩咐奴婢就是了。】 微光映射在陵容面庞,微微一笑: 【这个香囊本宫是要送人的,自是要亲自缝制。】 倾心猜测道: 【小主平常并不佩戴香囊,如今亲自缝制定是亲近之人。依奴婢猜,应该是给四公主的礼物吧。】 陵容看向傻乎乎的倾心,不自觉笑出声来。 【小主,你笑什么?】 倾心假装生闷气,放下水果就要离开。 陵容见状忙拦了下来,好声好气的说道: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四公主还小,香囊对她并无作用。这是给启祥宫的那位新人做的,就当是见面礼了。】 倾心看着陵容手中的香囊十分不解: 【启祥宫与咱们如今并无交集,为何还要费心准备这些东西?况且送些金银首饰之类的不也可以吗,为何还要送香囊这种不起眼的玩意。】 陵容绣完这最后一线,解释道: 【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最近本宫饱读诗书,见孔圣曾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也算是一种礼节的体现。】 倾心似懂非懂,但随即追问道: 【但咱们直接送过去,会不会太唐突了?】 陵容笑了笑,反问道: 【你一天天哪里有这么多问题。好啦,本宫乏了,你陪本宫回寝殿歇息吧。】 倾心上前搀着陵容,扯了很长的声音答应道: 【是——】 刚至寝殿,倾心便提起四公主的病情: 【对了小主,太医说四公主的病情已经痊愈了,您可以放心了。】 陵容的喜悦已然掩盖不住,毕竟她非常看重这个孩子,这个寻了自己两世的孩儿。 【那便好,痊愈就好。】 陵容算算日子,吩咐道: 【即将入秋了,皇上他们也该回宫了。你亲自去花房寻一些上好的蓝雪花送到皇上的养心殿,就说为皇上的养心殿添些点缀、聊表心意。】 倾心明白小主有自己的心思,便没有多问,奉命去办。 圆明园——长春仙馆 贵妃、娴妃、纯妃三人受皇后邀请共同商议回宫事宜。 天气虽然凉爽,但贵妃还是略有些不耐烦: 【如今离入秋还是有些时日,如今回宫是否早了些?依嫔妾看,回宫路上颠簸不断,还要忍受酷暑,实在难以承受。不如再在圆明园多待些时日,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再回宫也不迟。】 娴妃转向皇后问道: 【来往圆明园的日子一般不都由皇上和礼部官员决议,怎么如今这规矩落到了后宫?】 皇后解释道: 【西北战事频发,黄河水患治理虽好但仍问题重重。皇上与六部官员如今已无暇顾及此等小事,皇上便交由本宫定夺。】 纯妃道: 【既然皇上前朝事务繁忙,在圆明园处理公务自是不方便的。况且咱们作为皇上的妃嫔自然不能在这里贪图安逸而耽误了皇上圣裁。依嫔妾看,不如早些时日回宫,也好回去为太后尽尽孝心。】 贵妃冷哼一声,皇后却抢先一步道: 【本宫亦是如此想法,贵妃,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见众人无一人向着自己,贵妃也不便再说什么,借口起身道: 【嫔妾身子不爽,先告退了。至于何时回宫、何日启程,就全权交由皇后娘娘裁夺,嫔妾告退。】 皇后看着贵妃远去的背影,嘴角间不经意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文渊阁。 王钦小跑进来,见弘历刚刚放下笔墨,禀报道: 【皇上,嘉贵人请见。】 弘历刚刚批复结束,身心疲累,随意摆手道: 【让她先回去吧,朕累了。】 【是。】 王钦刚离开,却又被弘历喊了回去: 【算了,让她进来吧。】 王钦又来回折腾了一遍,嘉贵人跟随在王钦身后面见弘历。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免礼吧。】 【谢皇上恩典。】 弘历向王钦使了个眼色,王钦即刻心领神会。忙屏退众人,自己去了殿外守着。 弘历问道: 【何事?】 嘉贵人缓缓脱口道: 【臣妾有一事请求,望皇上成全。】 嘉贵人见弘历望着自己,示意自己说下去,嘉贵人请求道: 【臣妾在族中有一贴身侍女,名为幽兰······】 不等嘉贵人说完,弘历打断道: 【你是想让朕帮你把你的贴身侍女接到紫禁城?】 嘉贵人恭敬道: 【皇上英明。】 弘历质问道: 【既是贴身侍女,当初为何没与你同入圆明园,反而是孤身一人?】 嘉贵人解释道: 【玉氏一族自知金氏曾犯下大错,使得两国离心。故以表诚意,就让臣妾一人前来圆明园侍奉皇上,不再重蹈金氏的老路。但臣妾实在思念故人,她与臣妾一同长大,臣妾……】 还没等说完,嘉贵人的语气便带了哭腔。 弘历思索片刻,呼唤道: 【王钦——】 王钦听见弘历呼唤,一路小跑进来: 【皇上有何吩咐?】 弘历安排道: 【你亲自书信一封,让玉氏将嘉贵人的贴身侍女幽兰送入紫禁城启祥宫等候,不得怠慢。】 王钦一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答应道: 【是,奴才这就去办。】 待王钦离开后,弘历关心道: 【这些日子在圆明园待的可否习惯?】 谁料想嘉贵人却反问道: 【皇上说的是什么时候?皇上来之前还是来之后?】 弘历道: 【全部。】 嘉贵人却一反常态冷冷道: 【臣妾自被送入圆明园,就一直孤身一人。无人陪伴、无人谈心。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存在于世的意义是什么,只知道我只是一个贡女,可有可无的贡女而已。】 忽然她眼神放光,看向皇上: 【可自打皇上与臣妾相遇,臣妾只觉伯牙子期、知心知意。恕臣妾说句大不敬的话,若皇上早点来,臣妾或许会更加幸福快乐。臣妾如今不敢奢求什么,唯愿长久侍奉于皇上左右,不离不弃、白首不离。】 第四十七章 嘉贵人的话让弘历不禁停顿下来,不可置信道: 【朕竟没想到你如此细腻。】 嘉贵人解释道: 【皇上谬赞了,只不过有感而发罢了。】 李玉进殿回禀道: 【皇上,娴妃娘娘来了。】 嘉贵人见此请辞道: 【皇上,那臣妾告退。】 弘历允准。嘉贵人出殿正与娴妃碰面,娴妃寒暄道: 【皇上果真宠爱嘉贵人,时刻不忘让嘉贵人随侍。】 嘉贵人语气态度谦卑非常,缓缓道: 【是嫔妾主动寻皇上请求恩典,皇上心中记挂娴妃娘娘,又岂会叫她人随侍一旁。若让娴妃娘娘误会,还请娴妃娘娘见谅。】 李玉不知是解围还是提醒说道: 【娴妃娘娘,皇上宣您进去呢,可别耽搁了时辰,】 娴妃听此也不再和嘉贵人过多纠缠,径直走入殿中。 嘉贵人望向娴妃离开的背影,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忙上前将她扶起,牵手拉到一旁: 【此刻前来所为何事?】 娴妃道: 【臣妾与皇后、贵妃商议,念皇上公务繁忙、不容耽搁,且臣妾还想回宫为太后尽孝,所以决定于三日后回宫,特来回禀皇上。】 弘历略思片刻,甚觉有理,便答应下来: 【好,日子选的不错。而且你孝心可嘉,值得称赞。】 娴妃问道: 【那太后那边不用派人知会一声嘉贵人之事吗?】 弘历却道: 【恐怕太后早已知道此事。无妨,回宫后妃嫔还要去和太后请安,到时便也认识了。】 娴妃不解,但也不再多问。 她注意到桌上砚台的墨,想着刚刚离开的嘉贵人,内心瞬间升起了满满的醋意。 娴妃嘟着嘴略带吃醋的询问道: 【皇上近几日可都是叫嘉贵人随侍?】 弘历知道娴妃心中不愿,但是他如今是君王,不可能拘泥于情爱。 弘历安抚道: 【朕只是叫她做一些杂事而已,朕与你的情谊是她人极难比肩的。】 娴妃听此也终于放下心来,倚靠在弘历怀里,怀念着年少情谊。 三日过得很快,众妃嫔声势浩荡的回宫,到达紫禁城已是夕阳西下。 嘉贵人随着王钦的指引来到启祥宫。 未入宫门,便看到一位熟悉身影在主院等候: 【幽兰!】 嘉贵人十分惊讶,她没想到皇上的行动竟如此迅速。 王钦笑嘻嘻的解释道: 【皇上顾念嘉主儿您的心意,故让玉氏快马将您的贴身侍女从玉氏接出。如今见到嘉主儿您这幅激动模样,皇上定也十分开心。】 嘉贵人虽开心,但看了一眼身边的王钦,便从袖中拿出一包银两递给他: 【王公公这段时日如此照顾,真是辛苦了。这是一点心意,望王公公不要嫌弃。】 钱财之物谁人不喜谁人不爱,尤其是王钦这种贪财好色之人最为喜爱。 接过了银两,王钦忙奉承道: 【嘉主儿的心意奴才怎敢嫌弃?那奴才就不打扰嘉主儿叙旧了,奴才告退。】 待王钦走后,嘉贵人又向四周的宫人吩咐道: 【你们随我舟车劳顿也是累了,都退下歇息吧。】 【是——】 随即她独自携幽兰进入寝殿。 幽兰解释道: 【王爷收到大清皇帝的书信便快马将我送来,防止主子您有任何不妥。】 【不妥?】 嘉贵人冷笑一声,眼神中收起了往日的不谙世事,竟多了几分狠辣: 【他们要是真在乎我就不会把我送到这里来,就因为我长了跟哲悯皇贵妃一模一样的脸。】 幽兰见主子情绪激动,忙安抚道: 【奴婢也心疼主子。当年金氏作恶,她身边的贞淑也被遣返回到玉氏。若不是贞淑为了活命在临死前说您长得跟哲悯皇贵妃极为相似,您也不会被王爷选中和亲大清。】 嘉贵人恶狠狠道: 【我不会让任何人得偿所愿,我要让那些利用我、欺侮我的人付出代价。】 幽兰看着眼前的主子,眼中满是可怜。 翌日,众妃嫔前往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夸赞道: 【哀家已经听说你们将皇上伺候的很好,有你们侍奉皇上哀家放心。】 皇后道: 【侍奉皇上是嫔妾等的本分。若得皇额娘夸赞,只感受宠若惊。】 贵妃像茉心使了个眼色,茉心便将一件貂皮大氅用托盘端到太后面前。贵妃解释道: 【嫔妾虽在圆明园享受安逸,但心中仍然记挂太后。故想到入秋天气转凉,便命人制作貂皮大氅预备给太后您御寒,望太后您喜欢。】 福伽接过托盘,太后抚摸着这件貂皮大氅,满心满眼喜欢: 【慧贵妃真是孝心可嘉。】 嘉贵人见时机成熟,主动起身行礼: 【嫔妾金氏芷若给太后娘娘请安,恭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太后抬眼打量一番,询问道: 【你就是在圆明园被皇帝册封的玉氏一族的贡女——嘉贵人?】 嘉贵人仍毕恭毕敬: 【太后娘娘耳聪目明,嫔妾能被太后娘娘记住,实在是嫔妾福分。】 太后道: 【还算是个懂规矩的,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待嘉贵人重新入座,太后调侃道: 【你长得的确与逝去的哲悯皇贵妃相似,皇帝是个念旧情的,又如此的懂规矩,怪不得皇帝喜欢。】 嘉贵人道: 【嫔妾能与哲悯皇贵妃有几分相似,那是嫔妾的福分。得皇上的喜欢若是因为这张脸,便得不了长久地恩宠;不如各位姐姐,都是皇上和太后娘娘千挑万选找到的佳人天骄,非嫔妾所能比拟,日后更是长久地恩宠。故而若让嫔妾担得起皇上‘喜欢’二字,实在愧不敢当。】 太后赞赏道: 【玉氏送来的人一个比一个聪慧,而你比她们更多了几分自知之明。】 玫嫔指向一旁的陵容: 【嘉贵人,这是宸嫔。因为宸嫔的四公主生病,她便留在了紫禁城照顾四公主,所以你在圆明园并未见过她。】 嘉贵人恭敬道: 【嫔妾见过宸嫔娘娘。都说我朝素来以孝治天下,如今听了玫嫔姐姐这样说,果真是让嫔妾见识到了。】 第四十八章 陵容听此便知道嘉贵人是个有心思的,但却并未反驳,而是反问道: 【本宫只知儿女照顾父母为孝;晚辈照顾长辈为孝;妻妾照顾老人为孝,却从未听说父母照顾儿女为孝。不知嘉贵人可有自己的见解?】 嘉贵人微微一笑,缓缓解释道: 【孝,乃历朝历代的道德规范。的确如宸嫔姐姐所说,从古至今孝都是晚辈侍奉长辈的表彰。不过依嫔妾愚见,若晚辈心智尚未明晰,长辈照顾晚辈,也可称为孝的一种。我大清尊老爱幼,无论哪一种,都可称得上一种道德规范。您说是吗,宸嫔姐姐?】 陵容并未被她绕进去,反而趁机奉承太后道: 【本宫见皇上平日常前往太后的慈宁宫尽孝,太后也经常挂怀皇上。本宫只是深受感染,有模学样罢了。】 随后又看向太后,太后的眼神充满了赞赏。 太后满面春光,充满了笑意,夸赞陵容道: 【宸嫔虽是因为璟妍才留在紫禁城,但她经常来给哀家尽孝。哀家皆看在眼里,宸嫔,你做得很好。】 这一切似乎都在陵容的预料之中,她起身行礼道: 【嫔妾谢太后娘娘夸赞。侍奉太后本就是后宫妃嫔的本分,嫔妾不过是循规蹈矩罢了。】 娴妃不经意间注意到陵容腰间佩戴的香包,询问道: 【本宫记得宸嫔平日并不研究香料,怎么今日腰间还配带了如此精致的香包?】 陵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解释道: 【只是近日闲来无事,随意缝制一些小玩意罢了。】 陵容将腰间的香包摘下,转向嘉贵人说道: 【既然娴妃娘娘提起,嫔妾倒觉得此物更适合当作嫔妾与嘉贵人的见面礼。嘉贵人倒不要嫌弃姐姐的做工不精才好,倾心——】 倾心接过香包送到嘉贵人面前,幽兰并未轻举妄动,等待自己主子的示下。 嘉贵人推脱道: 【香包虽小,但确是姐姐亲自所做。妹妹何德何能,能接受如此心意。】 陵容抚慰道: 【本宫不擅言辞,只会做些小玩意讨得众位姐妹欢心。而且就连娴妃娘娘都说精致,想必嘉贵人佩戴也是极合适的。妹妹若不接受,怕是让姐姐觉得妹妹嫌礼物太过低贱,不愿接受。】 嘉贵人先是一愣,忙解释道: 【嫔妾怎敢有如此想法,姐姐误会了。幽兰——】 【奴婢在。】 【好生收起来,以后嫔妾定日日佩戴在身。】 嘉贵人十分恭敬,城府极深的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亦被她人摆了一道。 回宫途中,娴妃与海贵人同往。 海贵人道: 【在圆明园竟未发现嘉贵人是个有心思的,说话做事竟如此滴水不漏。表面看谁也没有得罪,但还是将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撇的一干二净还能祸水东引。】 娴妃却并未有太大反应,只是淡淡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后宫之中谁没有一点算计傍身,只要你我保持本心,其余的都不需要去管。】 海贵人想起今日贵妃的言行举止,喃喃道: 【贵妃今日将皇后的风头全部抢了过去,如今二人针锋相对、拉帮结派,我真怕哪一天姐姐也被她们卷了进去。】 娴妃忙停下了脚步,见四下并无她人,悄声道: 【有些事情放在心里便好,说出来被有心之人听去只会牵连自己。况且皇后与贵妃不睦已久,贵妃与你又同在咸福宫,此话若传到贵妃耳里你在咸福宫恐怕也会自身难保。】 海贵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答应下来。 待二人离开,陵容携倾心从廊道后慢慢走了出来,冷笑道: 【贵妃向来是经不起挑拨的,若被她听了这些话······】 倾心不解道: 【海贵人与咱们无冤无仇,还是娴妃的挚友,咱们为何要让贵妃对海贵人下手?】 陵容并未多言,只是道: 【宫中得宠之人太多,少两个总是好的。】 咸福宫。 贵妃满腹怨气,向着身边的茉心诉苦: 【皇后处处要压本宫一头,本宫真是忍够了。】 茉心提醒道: 【皇后乃一国之母,太后和皇上看重也是应该的。况且就连先帝的孝敬宪皇后都是因为谋害皇嗣、干涉朝政才被废黜,咱们一时抓不到皇后的把柄自然只能被压一头。】 贵妃却咽不下这口气: 【本来后宫妃嫔就不多,分宠之人却只增不减。原来只有娴妃和宸嫔分宠,如今却又多了一个嘉贵人。本来皇上来咸福宫的日子就不多,如今怕是连咸福宫的门槛都不会踏进来了。】 茉心赶忙来到贵妃身后按摩安抚道: 【高大人如今治理黄河有功,再者娘娘您还有大阿哥傍身,怎么说皇上也不会冷落于您。但您虽身居高位,但势单力薄。若想与她人分宠恐怕只会难上加难,除非······】 贵妃问道: 【你是想让我拉拢可靠之人?】 茉心奉承道: 【娘娘英明。】 相比于上次的提醒,贵妃这回心中确是有了动摇。 此时双喜进殿回禀道: 【主儿,宸嫔来了。】 贵妃愣了一下,宸嫔来咸福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此次前来目的定然不纯。 贵妃思索一番还是答应道: 【让她进来吧。】 陵容面见贵妃十分恭敬: 【嫔妾给贵妃娘娘问安。】 贵妃随手示意道: 【宸嫔倒是个懂规矩的,起来吧。茉心,赐座——】 贵妃开门见山问道: 【宸嫔今日怎想的来我咸福宫一叙,可是有何要事?】 陵容自然不会蠢到单刀直入,而是寒暄道: 【贵妃娘娘聪慧机敏,怪不得皇上赐您‘慧’字作为封号。而且嫔妾仰慕您已久,多日不见,自然要亲自来向您请安。不过,嫔妾在来的途中听了不少闲话。不过都是无稽之谈,当不得真。】 贵妃本以为陵容是来阿谀奉承的,但听到后面这番话,心中不免好奇: 【什么闲话,是不是关于本宫的?】 陵容却解释道: 【只不过是妃嫔间的闲聊,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听此贵妃更加好奇: 【宸嫔,你今日若不告诉本宫,本宫便治你一个欺妄之罪】 陵容见时机已经成熟,便开始娓娓道来。 第四十九章 陵容见时机已经成熟,将廊道中听到看到之事略似为难模样说出: 【嫔妾回宫途中,见海贵人与娴妃娘娘同在一处。她们二人平日便如胶似漆,嫔妾自然不觉奇怪,便想上前请安。结果意外听见海贵人竟说您与皇后不睦已久,甚至针锋相对。嫔妾听到此已然十分惊讶,没想到海贵人继续口无遮拦,说您……说您……】 陵容象征性的停顿,贵妃本就是个易受挑拨的,此时陵容欲言又止更使贵妃迫不及待: 【她还敢说本宫什么?】 陵容装作不情愿的样子,悄声靠近贵妃耳边,低语道: 【海贵人说您——善妒!】 贵妃眼中已然充满了愤恨,茉心忙安慰道: 【主儿,您别生气。】 随即茉心反问陵容道: 【宸主儿,奴婢知道宸主儿是好意,但您千里迢迢将此等大不敬之语带到咸福宫,恐怕不止是告状吧。】 陵容细细观察了茉心,不由得为这丫头的忠心与聪慧所打动。 贵妃此时也反应过来,质问道: 【茉心说的没错。本宫的确瞧不上娴妃的做作样子,但你如今向本宫告海兰那小贱人的状,恐怕是想挑拨离间,借本宫的手处置了她吧。】 陵容见自己目的被揭穿,并未慌张措辞。反而比刚才多了几分自信与镇定: 【嫔妾自潜邸之事就敬佩高大人与贵妃您。高大人为国为民治理黄河水患,如同千百年前治水的大禹一般三过家门而不入,实属当世的佳话;而贵妃您辅助皇后治理六宫井井有条,即便被奸人排挤,也能应对自如。这是其一——】 【其二,低位嫔妃议论高位嫔妃本就不合六宫规矩,更何况还是贵妃您。公开议论皇上宠妃,乃是大不敬之罪,按后宫宫规掌嘴五十都不为过。】 【其三,海贵人议论您与皇后的关系说轻了是口无遮拦,说重了便是扰乱后妃之心,破坏了皇家颜面。】 陵容说罢还抿了一口手边的茶,只等贵妃作何反应。 虽还未入秋,但已感受凉风阵阵。 贵妃听了陵容的解释,已然完全放下戒心,甚至有些许骄傲自负。 想起陵容来之前茉心所说的话,贵妃也想拉拢陵容。 虽然陵容是宠妃,但自己也不可能长久的独获圣心。有陵容这个助力,好歹能帮自己日后固宠。 贵妃询问道: 【但娴妃是皇上的爱妃,如今又来了一个嘉贵人,本宫只觉得前路漫漫、难以行进。】 陵容一听便知这是贵妃对自己的试探,但还是奉承道: 【嫔妾愿与娘娘一起,同行前路。紫禁城长夜漫漫,嫔妾又怎会让娘娘您独自行远。】 待陵容离开,贵妃望着偏殿方向: 【海兰那个小贱人,真是越发的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茉心安抚道: 【海贵人平常与娴妃亲近些,仗着娴妃的庇佑来请安的日子都能屈指可数。】 贵妃道: 【奈何本宫没有她们二人大不敬的证据,否则定然不会就这么绕过她。】 茉心思索片刻,在贵妃耳边低语几句,贵妃不可置信的与茉心对视: 【这样做不会牵连本宫吗?】 茉心道: 【娘娘放心,此事又不会要了她的性命或伤了她的身,只是让海贵人长点教训罢了。最后无非就是不了了之,由皇上或皇后处置罢了。】 贵妃深觉有理,便将一切事宜都交由茉心去处置。 启祥宫。 嘉贵人仔细嗅着陵容给予的香包,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主子是觉得这个香包有问题?】 幽兰看出端倪,询问道。 嘉贵人将香包递给幽兰,吩咐道: 【这香包你先收着。你去太医院找一个可靠的太医,就说本宫偶感身子不适,想要请脉。】 幽兰答应下来,便忙不迭的赶往太医院。 幽兰经过螽斯门,一个不注意忽然和一男子撞个满怀。幽兰本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太监,嘴中嘟囔着: 【谁呀,偌大的一个螽斯门也能撞上我。】 只听那人身着太医服饰,忙上前抱歉道: 【抱歉抱歉,微臣乃太医院江与彬。因为太医院有诸多杂事需要微臣处理,所以才没注意,请您勿怪。】 幽兰听到“太医”二字,才抬眸打量起眼前人。 发现其面貌俊朗、神采奕奕,虽略显单纯但不失稳重。 【算了算了,我还要去太医院寻太医给我主子看病呢。】 江与彬为表示歉意,忙毛遂自荐道: 【姑姑若不嫌弃,可否让我为您家小主请脉,以表歉意?】 幽兰反问道: 【太医院诸事繁杂,江太医可否得空?】 江与彬忙解释道: 【平常微臣就是在太医院处理一些琐碎事务,虽有华佗之心,但无扁鹊之命。况且刚才确实是微臣有错在先,还请姑姑给微臣一个机会。】 幽兰本就想找一个可信之人日后为嘉贵人办事,如今眼前的江与彬倒是后宫难得的老实人。 幽兰开口答应道: 【行吧,那你随我来。】 幽兰携江与彬入殿参见嘉贵人: 【微臣太医院江与彬给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嘉贵人与幽兰对视一眼,幽兰小心点点头表示可信。 嘉贵人故作虚弱模样,开口道: 【本宫最近卧榻难眠,神思烦扰,不知是何缘故?】 江与彬并未作声,只是默默把着脉像。一刻后,江与彬才收起用具起身回禀道: 【小主过虑了。依微臣看,小主脉象平稳、经象稳健,不像重病之兆。但微臣还是会给小主开几副安神的药方,每日三次服下,不出半月便能好转难眠之象。】 嘉贵人像一旁的幽兰使了个眼色,幽兰心领神会拿出香包: 【奴婢记得主子的不适是佩戴这香包以后,劳烦江太医看一看,这香包是否有不妥之处。】 江与彬双手接过香包,将其打开倒出其中香料,细细嗅闻。 【这些香料分量适中,并无不妥。】 嘉贵人听此神色才稍有缓和。 但江与彬话锋一转提醒道: 【但这些香料极为珍贵,甚至还有一些药材类的香料辅助这些珍贵香料,需要定期更换。】 嘉贵人反问道: 【若不更换会有何杂症?】 江与彬摇摇头,应答道: 【因为香料种类不同,他们损耗的年份也会不同。若不定期更换,就会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反而会可惜了这么精致的香包。】 嘉贵人了解完事情原委,又恢复一开始的和善模样: 【今天真是辛苦江太医,幽兰,好生送江太医出宫。】 江与彬忙制止道: 【不劳烦幽兰姑姑了,微臣告退。】 江与彬十分恭敬的离开,幽兰趁机询问道: 【主子您为何还要留着这个香包,直接处理掉不更省事?】 嘉贵人解释道: 【我已经在所有人面前承诺会日日佩戴,这才过了几日,就不再佩戴,日后若她人追问也不能一直搪塞。】 幽兰又问道: 【那刚才为何不让江太医为咱们处理这个香包,让他为咱们更换香料?】 嘉贵人吩咐道: 【你去仔细调查一下江与彬的家室、背景,和后宫哪位嫔妃常有往来,底细不干净的人不能用。至于这个香包,等给皇后和太后请安再行佩戴,平常就收起来罢。】 幽兰明白自己主子的小心,答应道: 【是,奴婢明白。】 第五十章 乳鸦啼散玉屏空,一枕新凉一扇风。睡起秋声无觅处,满阶梧叶月明中。 翊坤宫。 【如今时节入秋,天高气爽,确实要比以往舒心些许。】 海贵人调侃道。 娴妃手中缝制着苏绣,递给了海贵人: 【以往天气闷热,的确难以静心。你瞧,天气爽利这针法也比前几日好了很多。】 趁此间隙,娴妃无意间注意到海贵人的衣衫还是在圆明园时所穿着的,未曾更换。 娴妃放下刺绣,关怀道: 【如今天气转凉,你也要多置些衣裳才好。别染了风寒,伤了自己的身子。】 海贵人并未应答,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但身旁的叶心已然看不下去。她知道海贵人不想让娴妃担心,但还是决定为自己的主儿诉苦,恳切道: 【娴妃娘娘有所不知。我家主儿本安分守己,但却不得皇上宠爱。而内务府的那帮奴才是惯会拜高踩低的。同在咸福宫,送到贵妃那里的就是上等的好品,送到我们主儿这的就是一些次品或者过季的衣裳……】 不等叶心说完,海贵人忙制止道: 【叶心!】 随后又恢复如初,向娴妃解释道: 【是叶心多话了,请姐姐勿怪。】 娴妃看着眼前的海贵人,满眼的心疼,回忆道: 【当年你刚入咸福宫与贵妃居住,不知你何处得罪了贵妃,贵妃便以红罗炭为由冤枉你。本宫从未忘记这些过往寥寥,只是奈何本宫位分不及贵妃,无法将你接入翊坤宫同住。况且当年皇上已经处置了那些背主的奴才,内务府的人竟还敢如此放肆。】 海贵人忙解释道: 【姐姐误会了。自从金氏之事之后,慧贵妃便极少为难嫔妾,自己在咸福宫也能好过一些。至于内务府,只怪嫔妾不得圣恩。】 娴妃道: 【今已立秋,宫中的衣物碳火是断不能少的。惢心,你带人送一些碳火和衣物送入咸福宫海贵人居所。记住——要让整个后宫都知道本宫亲自扶持海贵人,不让海贵人受一丝委屈,尤其是内务府的那帮奴才。】 惢心面带笑意,答应道: 【是。主儿对待海贵人真是非同一般,真是让奴婢们好生羡慕。】 海贵人却满脸忧愁,询问道: 【若贵妃再拿此事大做文章,嫔妾怕惹得皇上不快。】 娴妃安慰道: 【贵妃曾经诬了你一次,皇上也已厉色处置了一些奴才,也算是给了贵妃一个交代。本宫相信贵妃不会重蹈覆辙,再用如此卑劣之法。】 海贵人这才放下心来,继续与娴妃说笑。 与此同时,三宝进殿回禀道: 【娘娘,海贵人,养心殿的王公公来了。】 海贵人疑惑道: 【这个时候,王钦怎么来了?】 不等娴妃作答,王钦已经径直入殿,恭敬道: 【奴才请娴妃娘娘、海贵人安。】 随即满脸谄媚,略带奸笑道: 【海贵人,你可叫奴才好找。皇上请您往养心殿一趟,走吧——】 娴妃见王钦来者不善,顿感此事有异。她了解海贵人的心性,便开口询问道: 【不知皇上所为何事,竟如此周折寻海贵人?】 王钦却不改其色,应答道: 【娴主儿,皇上圣意谁敢揣测,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海贵人不要误了时辰,惹得皇上不快。】 海贵人知晓圣意不可违背,便准备起身前往。 娴妃思索片刻,吩咐海贵人一旁随侍的叶心: 【你家主儿若有任何问题,及时寻个由头来翊坤宫传话。】 【奴婢明白。】 承乾宫。 倾心入殿来到陵容身旁,陵容见倾心并未多言,即刻心领神会,屏退众人。 倾心悄声道: 【小主,翊坤宫传来消息。海贵人在翊坤宫被王钦带走了,不知何事。养心殿那边说,贵妃也在……】 陵容听此即刻明白了所谓何事冷笑道: 【贵妃真是着急,这就容不下海贵人了。曾经的金氏那么精明,如若如今还存活于世,大概贵妃也会是她手里的一颗棋。】 倾心不解道: 【不知贵妃哪里来的海贵人的把柄,竟如此急不可耐。】 陵容却十分冷静,语气中多了几分寒意: 【想要冤枉一个人是不在乎理由的真假,更何况还是一个无势无宠无权的无关紧要之人。】 陵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倾心搀着陵容起身随着她向外走去。 【一场戏无论台前还是幕后都不会只有寥寥几人,走吧——】 倾心小心提醒道: 【这回贵妃既然能直接到皇上跟前诉苦,说明海贵人这次自身难保。小主又何须去趟这趟浑水,惹得皇上生疑?】 陵容却冷笑道: 【谁说本宫要去帮贵妃?宫中得势之人太多,总要有几个削弱羽翼、难以翱翔。】 养心殿内,贵妃还在那里哭哭啼啼,弘历的表情虽然多了几分不耐烦,但还是看得出有几分愤恨。 海贵人跟随王钦身后,王钦回禀道: 【皇上,海贵人来了。】 海贵人刚欲行礼,却侧目发现贵妃亦在。心中虽有了几分胆怯,但还是强忍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弘历使了个眼色,王钦随即去殿外守候。 此时殿内只有弘历、贵妃以及海贵人三人。但弘历并未让海贵人起身,而是询问道: 【近些日子咸福宫是否只有你与贵妃来往,并未有她人擅入?】 海贵人不知出了何事,也不敢妄议一切。于是思索片刻,回答道: 【回皇上的话——是。】 贵妃语气娇嗔,还语中带着哭腔,转向皇上祈求道: 【皇上,您看臣妾说的什么。臣妾殿外榕树下的巫蛊娃娃一定是海贵人放的,她想用此等妖术谋害臣妾,臣妾请皇上做主,还臣妾一个公道啊!】 海贵人听此顿时感到错愕,她还未反应过来此时此刻所发生何事,就已经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辩驳。 弘历知道宫中除了婉常在,便属海贵人最为安分,平常又极为怕他,自然不太会作出此等奸恶之事。 但如今事已至此,他给了海贵人一次辩驳的机会: 【贵妃向朕诉苦,说今日在殿外偶然发现有人翻动过考榕树的泥土,挖开查看竟发现是一个巫蛊娃娃,上面刺着贵妃的生辰八字以及名姓,你可知情?】 第五十一章 海贵人听此瘫坐在地,她本就懦弱,如今更无法为自己辩驳。 殿内无一人敢发声,弘历的脸色逐渐愈发冷冽。贵妃脸上的得意更加掩饰不住,丝毫不愿给海贵人解释的余地,咄咄道: 【皇上,这下您相信臣妾所言了吧。就连海贵人也承认近段时日并未有她人进入咸福宫,那么除了海贵人还有谁能做到在咸福宫进出自如呢?又有谁能接近正殿的老榕树藏匿此等祸事而不被宫婢疑心?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贵妃的追问如同一把把利剑刺进了海贵人的心里。 她不停张嘴想要说出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秋风扫落叶,萧瑟难掩心。 不知过了多久,海贵人才稍稍缓过心神。弘历已经略有烦躁,本已想发落海贵人,但海贵人似乎想起了什么,解释道: 【臣妾因娴妃娘娘关怀,常去拜访娴妃娘娘。近些日子臣妾也常往翊坤宫走动,整个翊坤宫上下都是可以为臣妾作证的。】 贵妃冷冷打量了一眼跪坐在一一旁的海贵人,不由地哼了一声,轻蔑道: 【六宫内谁不知道你与娴妃的关系极佳。别说整个翊坤宫为你作证,哪怕娴妃亲自来为你作证本宫都觉得不足为信。】 随后又转向弘历,语气中多了几分娇嗔,祈求道: 【皇上。臣妾觉得单凭海贵人是没有那几分胆量敢如此肆意妄为,背后定有她人主使。依臣妾看,翊坤宫定有嫌疑,请皇上明鉴!】 弘历见事情越发不可控制,如今竟牵扯到了娴妃头上,忙制止道: 【贵妃,不可妄言。】 贵妃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李玉前来回禀: 【皇上,皇后娘娘和宸嫔娘娘来了。】 贵妃略带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但想起前些时日陵容来找过自己并说的那些话,便以为陵容是来协助自己扳倒海贵人和娴妃的。 皇上亦微微一怔,但还是吩咐道: 【传。】 陵容携皇后入殿,二人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照例免了二人的礼节,询问道: 【皇后怎么来了?还带着宸嫔。】 皇后面上温婉贤良,今日穿的更是朴素,缓缓解释道: 【回皇上的话。是宸嫔来长春宫寻臣妾,商议后宫节俭之法。我二人皆拿不定主意,想着皇上定有良策,便来养心殿请见皇上。但……】 皇后故意停顿片刻,眼神看向跪在一旁的海贵人。 陵容装作不解,道: 【不知海贵人犯了何事?竟惹得皇上和贵妃娘娘如此动怒。】 见无人解释,叶心护主心切,已不顾君臣主仆之礼,忙说道: 【请皇后娘娘、宸主儿做主。贵妃娘娘在咸福宫老榕树下翻找出一个巫蛊娃娃,便一口咬定是我家主儿所为。如今贵妃还要处置了我家主儿,请皇后娘娘以及宸主儿为我家主儿明辨。若我家主儿有任何错处,奴婢愿承担一切罪责。】 贵妃狠厉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主子说话你也敢插嘴?来人呐,把这个大不敬的奴才拖出去,让她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皇后打断道: 【贵妃,这里是养心殿,不是咸福宫。再者,皇上和本宫还在此,一个奴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一个贵妃直接发落吧。】 贵妃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先是看向皇上,发现弘历眼中已有不满;随即又看向陵容,希望她能为自己辩驳。 但陵容此番来却并未想过为贵妃做任何一件事,反而转向弘历道: 【皇上。海贵人如今身心俱疲,叶心也只是护主心切罢了。若平白在养心殿处置如此一个忠仆,怕不是会对外落了闲话,日后谁又敢做忠仆。依臣妾看,不如先让海贵人入座,待理清事情起因结果,再行发落也不迟。】 弘历这才想起皇后与陵容还站在一旁,忙吩咐道: 【宸嫔所说有理,赐座吧。】 宸嫔扶起海贵人坐到一旁,皇后从容不迫。 贵妃见陵容如此向着海贵人,内心顿感疑惑。但事已至此,她必须在今日扳倒海贵人与娴妃。 陵容询问道: 【这只巫蛊娃娃是在何时何处被翻找出来?】 贵妃不屑道: 【是今日本宫在正殿前老榕树下翻找出来的,有何错处?】 陵容面带笑意,恭敬道: 【错处自然没有。不过据臣妾所知,巫蛊之术兴于后宫源于西汉,从古至今巫蛊之术历来被后宫所禁,即便海贵人恨毒了贵妃为何要用如此诛九族的法子。更何况此等把柄之物理应藏于自己身边,为何要埋在贵妃娘娘殿前的榕树之下,恕臣妾多嘴,海贵人真要如此做反而多此一举。】 贵妃忙反驳道: 【或许这样更加灵验也未可知。】 陵容却更加从容,反问道: 【臣妾斗胆询问贵妃娘娘,不知哪朝哪代巫蛊之术是埋藏在榕树下更加灵验的?而且海贵人是个活生生的主子,即便是派人前往难道不会有人发现或者留意吗?】 贵妃被怼的哑口无言,一时竟乱了说辞。 皇后见此忙向弘历陈情道: 【海贵人历来安守本分、不争不抢,平日除了娴妃外与其他妃嫔极少往来,又何时藏匿祸心?倒是贵妃时常为难海贵人,曾经红罗炭之事皇上难道忘了吗?】 贵妃已与皇后不睦,已经听出二人话中不对,忙起身为自己辩驳: 【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还望皇上明察!】 海贵人解释道: 【臣妾的确与贵妃娘娘常有误会,但是非对错臣妾还是能分清的。臣妾愿以珂里叶特一族起誓,臣妾从未想过也从未做过如此毒术想要谋害贵妃娘娘。请皇上明察!】 弘历被她们吵的心烦意乱,严厉打断道: 【够了。巫蛊之术向来被后宫所不容,朕一定会彻查到底。你们都退下吧,朕自有打算。】 贵妃还想再说些什么,王钦却上前打断道: 【请吧,贵妃娘娘。】 众人皆离开养心殿,皇后刚出养心殿便当着贵妃面向海贵人说道: 【今日之事皇上自有定夺,不过无论结果如何,咸福宫你已然不适合居住。从即日起,你便搬到承乾宫与宸嫔居住吧。】 海贵人略有不可置信,愣了好一会儿忙答应下来。 第五十二章 【宸嫔怕不是疯魔了,怎么如今倒和皇后一起袒护上海兰那个小贱人了?当初不是她与本宫说的信誓旦旦,如今又换了一副面孔,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贵妃思索不得,转向茉心。 茉心低声提醒道: 【巫蛊之术历来被宫中所禁,如今没有借此处置了海贵人只怕善后会难上加难。】 贵妃听此顿时慌了神色,心中越发不安,忙怪罪道: 【当时是你说如此以来海贵人便没了翻身的余地,再加上宸嫔的助力就能彻底让海兰和娴妃陷入万劫不复。怎么现在说上难上加难了?本宫看你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茉心忙下跪认错,急忙解释道: 【奴婢也未想到宸嫔如今倒戈皇后,怕不是宸嫔早就谋算好了,想要借此削弱主儿的地位也未可知啊。】 【宸嫔······宸嫔······】 贵妃反复琢磨,她不停回忆宸嫔的一举一动,眼神中的不可置信已经达到了顶峰: 【她竟有如此心思?贱人,都是贱人!全部都来算计本宫!本宫定然饶不了她们!】 茉心见贵妃动了真火,忙安抚道: 【主儿息怒,如今重中之重是怎么向皇上了结这件事。虽说主儿做的天衣无缝,但皇上那边也不是容易糊弄的。如果皇上真查出来了什么,到时候连累的就不止咱们了,甚至高大人也会被皇上所疑。】 贵妃紧问道: 【那怎么办?】 茉心安排道: 【找人顶罪容易,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却难。不如直接咬死海贵人,大不了整的无头无脑罢了。】 贵妃听此并未犹豫,语气中多了几分不甘: 【不可。本宫越跟她纠缠对本宫越不利,甚至到最后本宫还会遭皇上疑心。不如先了解此事,日后再从长计议。】 茉心见贵妃如此决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应和下来。 长春宫。 素练在一旁侍奉,皇后却得意非常。 【没想到贵妃整了这么一出,却只能草草收场。】 素练极尽嘲讽,皇后亦毫不吝啬: 【本宫自是相信海贵人的。毕竟她是一个见了皇上头都不敢抬的人,又怎敢犯下诛九族的罪孽?贵妃这一回是彻底折在了自己的算计之中。】 素练斟茶完毕,皇后轻抿一唇,笑靥如花。 【只是今日宸主儿突然造访长春宫,似乎早知贵妃心有所想,邀娘娘往养心殿寻皇上商议开源节流之事。若不是故意,那这也太巧了些。】 皇后放下茶盏,思索些许,喃喃道: 【宸嫔自潜邸入宫后确实变得不一样了。不过能让人看得出来的聪明不叫聪明,只是机灵几分罢了。】 素练附和道: 【若日后宸主儿能为娘娘所用,也不失得为一件美事。】 皇后哀怨般叹了一口气,冷冷道: 【宸嫔的聪慧又岂会愿久久屈居于人下,更何况如今又来了一个嘉贵人,日后宫中分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本宫作为皇后,若一味执着于争宠那便还不如一些闺阁小姐。本宫需要做的便是在为皇上分忧的同时不让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有可乘之机。】 素练不禁被皇后的气度所折服,本就是皇后心腹的她如今更加敬服: 【娘娘英明,奴婢敬佩。】 皇后却不屑道: 【不是本宫英明,是她们太过愚蠢。如今贵妃想要草草了结此事怕是不行了,皇上是决不允许有人拿巫蛊之术祸乱后宫的。况且,就算本宫和皇上能容得下她,六宫非议又岂会让她如此恣意妄为?】 素练自然了然皇后心意,答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 毓湖入夜秘密求见弘历,弘历询问道: 【可有思绪?】 毓湖请罪道: 【是奴婢愚昧,请皇上恕罪。】 【无妨,有心布局自然不会让你随意查出。毓湖——】 【奴婢在。】 毓湖恭敬道。 【依你看,此事究竟如何?】 毓湖冷静答道: 【恕奴婢说句不敬的话,海贵人性格软弱,除娴主儿外与宫中其她主子交际甚少,又怎敢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再者,偌大的咸福宫只有贵妃娘娘和海贵人居住,无论发生何事海贵人都会被推上风口浪尖。设计如此之人意图过于明确,今日若不是宸主儿奋力辩驳,恐怕就凭海贵人的口舌实在难以解释,甚至会重蹈娴主儿覆辙。】 弘历默不作声。他心中自然明白这一切不过是贵妃的栽赃嫁祸,只不过碍于如今还得依靠高斌治理水患否则早就处置了她。 稍过半晌,弘历才缓缓开口: 【宸嫔的确是个懂事的。既然此事没有定论,也不好贸然处置此事,待来日在从长计议吧。】 【是。】 不过几日,众妃嫔如往常般给皇后请安。 贵妃因身患寒症且久久不愈,身上比别人多了一件手炉和一张白狐大氅。 皇后假意关怀道: 【如今天色逐渐转寒,贵妃可要注意身子。】 贵妃轻蔑道: 【多谢娘娘关心。不过本宫心里明白,光注意身子有什么用?还得提防一些心怀不轨之人对本宫的谋算。】 说罢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不由得冷哼一声,最后又将目光落到海贵人身上。 海贵人虽自知清白,但面对贵妃那冷冷的眼神仍然不敢直视。 娴妃看出端倪,出言解围道: 【事情尚未有定论,不好说谁对谁错。贵妃娘娘作为众妃之首,更不可随意攀诬她人。】 贵妃听此更加不屑: 【攀诬?本宫可从未指名道姓,娴妃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承认了?本宫看娴妃所说才是真正的攀诬本宫!】 皇后本想说些什么,只听殿外传来一生宣喊: 【皇上驾到——】 皇后忙起身上前迎接,弘历直奔主座落座: 众妃嫔齐声道: 【臣妾等恭迎皇上圣驾,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随手一抬,吩咐道: 【起来吧。毓湖——】 【是。】 【奴婢奉皇上命暗中调查咸福宫巫蛊之术一事,现已查明乃咸福宫一宫女不满贵妃跋扈手段所为,此人如今已经自缢。此事与贵妃、海贵人皆无干系,望各位主儿不必过分担心。】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不言自明。 弘历冷淡看向众人,警示道: 【朕忙于前朝,安于后宫。你们所作所为朕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多管多问,只愿你们好自为之。谁想如今你们竟如此放肆,朕不得不管。这件事就此结束,朕不希望再听到此事的流言蜚语。】 说罢便起身离开,毓湖紧跟其后。 【臣妾等恭送皇上。】 第五十三章 请安完毕,倾心随侍陵容至千鲤池散心。 古道悠悠,午光正好。陵容在此刻惬意非常,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手中的鱼食一粒粒被其扔入水中,池底的鱼儿不停抢夺仅有的食物。 倾心道: 【娘娘。巫蛊可不是小事,皇上难道就如此草草了结?】 陵容反问道: 【那你觉得皇上该如何处置?】 陵容投喂鱼食的速度逐渐减慢,如同猎人一般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倾心怕自己说出犯上的话,忙请罪道: 【奴婢不敢。】 陵容直接把手中仅剩的鱼食一次全部投入池中,转向花园方向走去: 【无妨。这里就你与本宫,你所说所做便是本宫的所作所为。】 倾心见宸嫔如此维护自己,心中不免感动几分,这才低声道: 【依奴婢愚见。此事无论是海贵人藏匿祸心也好,贵妃栽赃嫁祸也罢。皇上至少应有所处置,至少得有个值得让人信服的结果,堵住众人悠悠众口······】 不等倾心说罢,陵容打断道: 【这个结果连你都不信,你觉得六宫妃嫔又有谁会相信?皇上又岂会相信?】 倾心懵然无知,并不太理解陵容所说的: 【那既然皇上都不相信,为何要如此草草了结?】 陵容随手折下一朵带刺的玉兰,倾心见状忙阻止道: 【娘娘不可,小心划伤了手。】 陵容并未在意,只是缓缓解释道: 【宫中的妃嫔就像是这朵带刺的玉兰。美是后宫女子的基本,而刺则是她们的保护。那你说,天底下除了皇上谁又能保护她们呢?】 倾心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讶异的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前朝。】 陵容见倾心说到了根本,也不再弯弯绕绕: 【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就是为了防止前朝后宫纠缠不清、祸乱朝纲。而一旦这朵花上长满了数不清的刺,使得养花人再也握不住它,它的结局只有两个:一根一根拔除它的刺或者直接弃之不顾最后焚烧殆尽。毕竟,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倾心道: 【皇上当真如此忌惮高家吗?】 陵容心中自然明白,相较于前朝的年家,单凭一个高家还不至于让弘历如此忌惮。 弘历忌惮的是前朝后宫纠缠太过,牵一发而动全身。 当初的乌雅氏太后可不比现在的纽祜禄氏干政过多。 【本宫不比从前,如今璟妍越发出落得好,本宫定要为她谋一个好前程。金氏、仪嫔······】 【与其鹬蚌相争,不如坐山观虎斗来得稳妥】 启祥宫。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嘉贵人自然没有忘记弘历的吩咐,只是一直未寻得时机亲近庆贵人。 如今也算相熟已久,也算是摸清了庆贵人的为人。 庆贵人只是一心以为嘉贵人想与自己交好,抿茶笑道: 【妹妹的启祥宫和姐姐的景阳宫都是别人眼里不吉利的地方,如今你肯主动邀我,倒是让姐姐有些不知所措。】 嘉贵人解释道: 【恕妹妹说句不敬先人的话,东西六宫哪个宫没经历过些许是非。若只因为一些流言蜚语伤了姐妹之间的和气,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庆贵人喜欢嘉贵人的处事风格,再加上同为太后心腹的玫嫔不与自己亲近,心中更加依赖嘉贵人几分。 嘉贵人吩咐道: 【幽兰。去让小厨房多准备一份膳食,再派人去景阳宫通报就说嘉贵人留庆贵人在启祥宫用晚膳。】 【是,奴婢即刻去办。】 庆贵人听到嘉贵人如此安排顿感喜出望外。二人平日素无交集,如今嘉贵人待自己如此亲近实属难得。 【姐姐如此叨扰妹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了。】 嘉贵人打趣道: 【蒙姐姐不弃,愿与妹妹同席。若再客套几分,那就真真是嫌弃妹妹了。】 见嘉贵人如此,庆贵人也只好一笑而过。 嘉贵人借机打探道: 【从未听姐姐提起过家世来历,可是有难言之隐?】 庆贵人心中虽然放下戒备,但也不会忘乎所以,只是敷衍道: 【哪里来的什么难言之隐。我的父亲不过是太常寺少卿而已,不算大的官职。家里虽也有姐妹傍身,但皆是庶女而已,不过尔尔。倒是妹妹的身世宫中却无人知晓,若妹妹信得过姐姐,不妨说与姐姐听一听。】 嘉贵人被庆贵人的反客为主搞得愣了一下。见嘉贵人略有犹豫,庆贵人自然以为是嘉贵人不愿多说,随即找补道: 【妹妹若不愿多说,姐姐也不再过问。就当姐姐打趣罢了,妹妹不要多心。】 嘉贵人笑道: 【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自玉氏而来,父母亦在玉氏为官。本就是代玉氏赎清罪孽侍奉皇上,又何来来历一说。况且妹妹极为喜爱大清风土人情,实在后悔未早日来到此地与众姐妹相伴。】 寒暄过后,嘉贵人话锋一转,试探道: 【听说姐姐曾经是被太后引荐至皇上身侧,想必家父与钮祜禄一族渊源不浅。】 庆贵人眼神微微一怔,眼神不自觉的躲闪一旁。这让本就心思敏感的嘉贵人更是察觉出了几分不妥,心中也明白了一些。 但她并未多言,只待庆贵人搪塞道: 【父亲在前朝得力,惹得皇上青睐。姐姐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太后喜爱引荐与皇上,算不得什么渊源。妹妹真要如此说来,实在是折煞姐姐了。】 嘉贵人问出了自己知道的,心中自然豁朗。 看出庆贵人的手足无措,嘉贵人也不再追问下去。为了不让庆贵人疑心,只是说道: 【姐姐相貌出众、机敏聪慧,即便今日皇上暂忘姐姐之姿,日后姐姐亦会扶摇直上。小小贵人之位又岂能困于姐姐多年,来日封妃也指日可待。只是倒是姐姐不要忘了妹妹如今之言,也要多多提拔妹妹为好。】 庆贵人本就是经不住奉承的,如今见嘉贵人如此更加按捺不住笑意,紧笑道: 【妹妹这张嘴真是伶俐,怪不得皇上喜欢。】 二人相视而笑,不言自明。 第五十四章 晚膳完毕,天夜将晚。 庆贵人起身不愿再叨扰:【今日多谢妹妹留膳,来日姐姐定当有所回报。】 嘉贵人顺势轻握庆贵人的双手,语气温柔非常:【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只是略尽绵薄之意,哪里需要什么回报之言?若姐姐执意如此,那便赏脸多往妹妹这启祥宫走动走动。这深宫寂寞,妹妹,怕——】 嘉贵人语气楚楚可怜,即便同为女子庆贵人也不免动容几分。 待庆贵人离开,嘉贵人语气忽然转变,冷冷道:【你们都退下吧,幽兰在这里侍奉就好。】 【是——】 屏退众人,嘉贵人询问道:【江与彬查的如何?是否与后宫有所勾结?】 幽兰如实回禀道:【江与彬在太医院并不受重视,只是一个负责抓药的小太医。但他与皇上身边的李公公以及娴妃宫中的惢心是同乡,三人关系亲密。】 【李公公?是王钦的徒弟李玉吗?】嘉贵人反问道。 【是。据奴婢探查,江与彬和李玉都喜欢娴妃宫中的大宫女惢心。】幽兰眼神阴阴,嘉贵人心中也有所想法。 幽兰自然明白自家主子的想法,但却心感不安:【娴妃与咱们无冤无仇,主子真的要对娴妃下手吗?更何况如今娴妃正得圣恩,怕是难以对付。】 嘉贵人冷哼一声:【宫中女子能称得上仇怨的能有几个,不是照样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吗?为的不过就是“恩宠”二字罢了。恩宠多了就能得到自己和家族想要的,没有恩宠只能苦苦磋磨、老死宫中。】 狡黠月夜挥洒,不偏不倚的射出一道银光落在嘉贵人脸色。但本应美好的画卷如今展现出的只有阴森冷淡。 【而且争恩宠岂是为了我自己,不过是为了玉氏能够善待我的父母罢了。】 幽兰满眼心疼,她从小便跟随自己的主子,主子经历的她亦全部见证,自然理解嘉贵人现在心中的所愿所念。 与此同时,在无人在意的时辰角落福伽引着一名身着黑衣之人小心进入慈宁宫。 【太后,王钦来了。】福伽低声回禀道。 太后早已屏退众人,王钦也缓缓卸下衣装,露出真容。 【奴才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王钦满面的谄媚又有不失礼数的恭敬。 太后缓缓道:【起来吧。哀家让你注意皇上前朝后宫的旨意,可是近日有发现?】 王钦忙应和道:【自然是有,否则岂有脸面深夜叨扰太后。】 【那就快说吧。被别人发现你深夜造访慈宁宫你以为皇上会放过你吗?】 太后语气逐渐不再耐烦,甚至点上了水袋烟聆听王钦的叙述。 王钦语气中逐渐胆寒,心中自然知道对皇上不忠的代价:【回太后的话。皇上最近在前朝对高斌高大人赞赏有加,不时提及想纳高大人入军机处、辅佐朝政。至于后宫,只是在圆明园之时曾屏退众人与嘉贵人独处,至于所为何事奴才们就不得而知了。】 太后停顿片刻,喃喃道:【若如你所说,皇上这是有重用高家之嫌了?】 王钦忙下跪禀明道:【奴才不敢欺瞒太后,更不敢妄自揣测圣意。只求得太后庇佑,让奴才有一安身之所。】 太后见王钦被吓得如此胆颤,心中不免升起嘲讽之意。不过自己的身边也的确需要这种贪生怕死但不择手段的“狗”。 【起来吧,哀家还能吃了你不成?你做的很好,皇上和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人。福伽——】 【是。】福伽从袖中拿出一块黄金递入王钦袖中,王钦心领神会。 王钦忙谢恩道:【奴才谢太后娘娘赏赐。奴才日后定为太后娘娘为马是瞻、尽职尽忠。】 承乾宫。 【果然如娘娘所料,王钦去了慈宁宫深夜会见太后。】 陵容早就察觉出来王钦一心侍多主,若留着日后定是个大祸害。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实质性的发现,今日可算是有了个结果。 【不过就算发现了又怎样,太后要想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谁敢随意阻拦?真要你我插手,只会引火上身。】 倾心却不甘:【难道就这么放过了那个狗奴才不成?这种背主之人实在该杀,而且他还妄图与咱们承乾宫有所关联,实在是留不得。】 【没有关联也已经有关联了。】陵容打断道,【本宫又何尝不知这种狗奴才留不得,太监都是一些没根的东西,万一把咱们牵扯进去就不好了。只是就算要除,也不能借咱们的手,容本宫再想想。】 倾心听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答应下来。 时节渐寒,贵妃身患寒症自然甚少离开咸福宫。再加上巫蛊之事皇上草草了结,原本众人奉承的咸福宫如今也门可罗雀。 贵妃心中本就为没有扳倒海贵人和娴妃窝着一团火气,此事双喜进殿禀报,但略带犹豫。 贵妃看出不妥,不耐烦的问道:【怎么了?磨磨唧唧的再不说本宫就把你拖出去挂在咸福宫门头。】 双喜自然明白主子是在吓唬他,但最终还是说道:【主儿,宸嫔来了。】 【宸嫔?她还敢来?!】 贵妃本就气恼宸嫔背叛自己,自然不愿相见。但茉心看出端倪,提醒道:【主儿心中怨恼宸嫔,宸嫔心中自然明白。既然明知她别有目的不如招进来听听,就当看个笑话,反正是不信的。】 贵妃思索半晌心中也觉有半分道理,便对双喜说道:【告诉宸嫔本宫刚刚休憩片刻,如今正梳妆,让她在殿外侯着吧。】 【是。】 双喜出了大殿来到陵容面前身子骨一下子直了起来,眼神中也没了怯懦:【贵妃娘娘说了,如今正在梳妆不便见客,若宸主儿愿意就在殿外稍等片刻,待贵妃娘娘可以见客了奴才自然会来寻娘娘。】 倾心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陵容拦了下来:【双喜公公是贵妃娘娘的心腹,所言所行皆代表贵妃娘娘。本宫只是一小小嫔位,又岂敢违背贵妃娘娘心意。本宫就在这里等待,不耽误双喜公公的功夫。】 第五十五章 不过多时,贵妃便让双喜带陵容入殿。 寒风阵阵,陵容早已手冻的通红。贵妃见陵容如此,心中不免暗讽几分。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陵容虽明知贵妃是故意刁难,但礼数周全不曾忘却。 贵妃并未直接让陵容起身,而是讽刺道:【宸嫔倒是个懂规矩的,怪不得招皇上皇后喜欢。】 陵容面不改色,语气平稳道:【能得皇上皇后喜欢是嫔妾的福分,嫔妾不敢索求。不过绕树三匝只为有枝可依,还望贵妃娘娘成全。】 贵妃听此更加不屑,冷哼道:【成全?本宫当初就是信了你的花言巧语才落得现在这副狼狈模样,你还敢踏入咸福宫半步?!】 陵容早就料到贵妃会因此事刁难自己,早已想好说辞:【嫔妾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消除贵妃娘娘与嫔妾之间的嫌隙。海贵人之事并非嫔妾谋算贵妃娘娘,当日是皇后主动宣嫔妾入长春宫商讨开源节流之事,后素练匆匆向皇后回禀养心殿出了事由才携嫔妾前往。】 贵妃心中疑惑,打断道:【那你完全可以不管不顾,又为何要为海贵人开脱?】 陵容继续解释道:【皇后之所以携嫔妾前往不就是为了试探嫔妾的心思吗?若嫔妾向着娘娘您或不管不顾定会使得皇后疑心,那嫔妾又如何为贵妃娘娘试探长春宫的心意呢?】 贵妃定然比不过陵容能言善辩,故而不再言语。只是冷冷望着陵容,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与猜忌。 陵容见此主动捅破了二人的嫌隙,淡淡道:【嫔妾自知难以再获贵妃娘娘信任,嫔妾无以明辨。只是李玉最近甚少入后宫宣读皇上圣意,臣妾深感不安。只怕和贵妃娘娘生了嫌隙才来此明辨,望娘娘恕罪。】 贵妃听腻了陵容的可怜之语,心中实在嫌弃,驱赶道:【好了,叽叽喳喳抄的本宫都要得头风了。你回去吧,本宫自有打算。】 陵容见目的已成,也不再多言。行了礼便退下了。 廊道外,倾心搀着陵容不解道:【娘娘,为何不向贵妃严明王钦之事,反而要说这些阿谀奉承之言。奴婢愚钝,实在不明白。】 陵容道:【你的确愚钝。贵妃已经对本宫有了提防的心思,自然无法明说。但本宫已经有所暗示,只相信她身边的聪明人能够理解本宫的弦外之音。】 倾心仍是不解,不过也不再追问。反而低声说道:【主子,阿箬说最近娴妃常常避开承乾宫的人召海贵人闲聊,是否要有所打算。】 陵容知道娴妃不信任自己,但也清楚娴妃的几两能耐,不屑道:【不必搭理。本宫自认无愧于海贵人,即便是皇上召见本宫也毫无惧色。】 随后吩咐倾心道:【告诉阿箬,她的好日子要来了。】 倾心心领神会,答应道:【是。】 咸福宫内,贵妃满心满眼瞧不上陵容,嘲讽道:【虚伪。也不知道皇上到底喜欢她些什么?】 茉心安抚道:【主儿息怒。您再不喜宸嫔也别气着了您的身子,咱们还得为将来打算。不过只是有一样,平日入后宫宣旨的都是王钦一个人,今儿宸嫔怎么就提了李玉一个呢?】 贵妃并未往深处细思,只是说道:【一句话而已,想那么多做什么?或许只是一时口误,忘记了也说不定。】 茉心反问道:【您平日向她人介绍自己的侍俾会从最次的开始介绍吗?】 这一句话让固废心中有了疑虑,喃喃道:【宸嫔最得皇上宠爱,平日侍寝皆是承乾宫和翊坤宫,宣旨最多的亦是承乾宫和翊坤宫。王钦那么趋炎附势的一个奴才,会将如此差事交给李玉?若平日都是李玉去宣旨,王钦又去了哪里?】 茉心不再多言,只留贵妃细思。见贵妃迟迟不语,茉心说道: 【王钦平日表面为皇后办事,暗地里也不少为咱们提供消息。如今看来他是动了别的心思,傍上了更好的靠山。】 贵妃不可置信的看着茉心,问道: 【听宸嫔的意思她应是不知此事。不过后宫之中除了皇后、本宫以及宸嫔之外,又有谁能收拢王钦这样的皇上的身边人呢?难道是······】 【嘉贵人?!】 想到此处贵妃的不安越发强烈,她实在接受不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全部背叛自己,更接受不了有更多的妃嫔来抢夺自己的宠爱。自己谋划良多,决不能废于此刻。 不过贵妃也不是傻子,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吩咐道:【茉心,你亲自去调查王钦的动向,看看他这段日子去了哪里。这种背主的奴才,不留也罢。】 【是。】茉心答应下来。 翊坤宫。 春光正好,娴妃如往常般悄声邀海贵人来翊坤宫闲聊。 【姐姐,其实你我二人见面不必如此避着宸嫔娘娘,她是个极好的人,不像贵妃一般。】 海贵人近几日与陵容相处,自然心中有所评判。但娴妃仍是不放心:【本宫是怕宸嫔如贵妃般多心。不过既然你这般说,那日后不再避着就是了。】 海贵人笑道:【宸嫔虽然不如姐姐与我亲近,但待我也是极好的。宸嫔命人将承乾宫的西偏殿打扫出来予我居住,还让内务府补上了原来的空缺。已经是尽心尽责了。】 叶心亦夸赞道:【宸主儿待我家主儿如亲姊妹一般。无论吃穿用度都跟宸主儿别无二致,就连皇上的赏赐宸主儿也毫不吝啬会分上上品给我家主儿。奴婢看了都十分感动。】 海贵人道:【宸嫔与我无亲无故,平日也非交好。可如今自打我搬进了承乾宫后,对我算得上尽心尽责。原来以为宸嫔是个性子冷淡的人,没想到竟也有这样好的一面。】 娴妃听到海贵人如此评价,心中放心不少,提醒道: 【常言道:日久见人心。宸嫔作为承乾宫主位,对你上心也是应该的。留一些心思,明白吗?】 海贵人自然明白娴妃的心思,答应道:【姐姐我明白,放心。】 第五十六章 慈宁宫内,太后手卷《孟子》,细细读着什么。福伽缓步入殿,说道:【太后,一切都安排好了。】 太后合上古书,由福伽馋着起身:【希望她不要辜负了哀家的一片苦心。】 福伽道:【纳兰永寿教女有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才女佳人。皇上怜香惜玉,定会喜欢。】 太后混迹后宫多年,岂会不知当世闺阁小姐是何模样?反问道:【真无一点瑕疵?】 福伽无奈道:【只是时常痴痴望着皇上的画像、吟诵皇上的佳作,更有甚时废寝忘食,实在痴情。】 太后自然知道后宫动情的下场,但除了纳兰永寿之女以外也实在找不出究竟还有谁的女儿能够博得皇上心动。 【痴情也好。常言道:日久见人心,皇上或许真有一天会被她的痴情所打动。】 不知是真的如此还是想起了什么,太后竟如讽刺般的笑出声来。 福伽问道:【可她如此深爱皇上,会不会阳奉阴违、忘却太后您对她的恩情。】 太后未尝没有这样的顾虑,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没有什么:【纳兰氏若没有哀家纽祜禄氏在前朝的进言,如今还只是一个在朝堂上名不见经传的小官罢了。即便她不愿为哀家做事哀家也不勉强。无论如何,前朝、后宫,总有一个能帮的上哀家的。】 福伽附和道:【太后英明。】 不过几日,太后举行合宫欢宴。便邀皇亲国戚以及后宫妃嫔,弘历亦在其中。 众人已至:【臣妾等给皇上、太后娘娘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太后笑道:【都起来吧。今日是家宴,不必多礼。】 众妃嫔入座,皇后起身恭敬道:【回皇上、太后,昨日受太后恩赐,今日众姐妹都亲自包了饺子给皇上、太后娘娘品尝,以表心意。】 太后笑道:【皇后有心了。】 忽而娴妃转向弘历道:【皇上太后,臣妾并未学会包饺子。故而准备了一坛玫瑰醋,以表心意。望皇上太后不要嫌弃。】 弘历微微一怔,但为了不让娴妃太难堪,便安慰道:【虽然你的玫瑰醋不是这里众多佳肴中最美味的,但却是最必不可少的。娴妃,你做得很好。】 贵妃冷笑道:【偏偏你最特殊,怎么就你不会包饺子?你们翊坤宫就找不出一个会包饺子的人了吗?】 娴妃解释道:【既然是家宴,便要亲手做的才算心意。若假托他人之手献给皇上太后,即便再美味也只是面上功夫、心意不纯。】 贵妃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茉心按了下来。茉心悄声道:【主儿,今日不宜大动肝火,请主儿息怒。】 贵妃终究冷静下来,不过眼神仍是狠厉盯着娴妃。娴妃只作忽视,不再多言。 陵容起身道:【即逢新岁,臣妾恭祝皇上太后福如东海、长乐无极。】 其余妃嫔亦起身附议:【臣妾等恭祝皇上太后福如东海、长乐无极——】 【好——好啊,都是懂事的。福伽,把哀家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逐一赏赐下去吧。】 太后准备的礼物自然是上上荣宠,众人行礼道:【臣妾谢过太后娘娘。】 太后转向弘历,笑道:【哀家也给你准备了礼物,福伽——】 弘历还未反应过来,福伽双手一拍舞乐声起。弘历眼神转圜,自然明白了太后的意图。 不多时,以一位以团扇遮面的妙龄女子缓步登殿翩翩起舞。 那舞姿如敦煌壁画的飞天一般让人如痴如醉。即便皇上明知是太后的手笔,也不自觉的沉醉其中。 一曲舞毕,皇上不自觉的鼓起掌来。待他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然失了态。 太后见此笑到:【皇上可还满意?】 弘历表面应承道:【皇额娘亲自挑选自然是好的。】 太后听出了弘历话中有话,但只能装聋作哑:【意欢,把团扇拿下来让皇上一睹你的真容。】 【是。】 那位名叫意欢的女子缓缓拿下团扇,一副端庄清秀的面容逐渐浮现在众人眼前。 即便是陵容也不自觉的为其赞叹:【天下竟真有如此佳人?】 贵妃虽也被其美貌吸引,但仍冷冷嘲讽道:【虚张声势。】 意欢声音娟娟,婉婉道:【侍郎纳兰永寿之女叶赫那拉·意欢拜见皇上太后,恭祝皇上太后万福金安。】 不知为何,大殿忽而死一般的沉寂下来。 嘉贵人刚喝下去的酒差点被呛了出来,不可置信道:【叶赫那拉氏?!臣妾虽身处玉氏多年,也曾听闻叶赫那拉氏曾对爱新觉罗氏施以诅咒:叶赫那拉氏只要还剩一个女子就要灭了爱新觉罗氏。怎么如今……】 话在嘴边嘉贵人却不敢说出口,毕竟意欢是太后举荐的佳人。 太后语气逐渐冰冷:【天底下哪有什么诅咒,不过只是惑乱人心罢了。你说是吧,嘉贵人——】 嘉贵人不敢再说什么,请罪道:【是臣妾的疏忽,请太后恕罪。】 太后起身道:【好了,哀家乏了。今日各位吃的尽兴、玩的尽兴,哀家也很尽兴。皇帝,这份礼物哀家已经带到,至于如何处置便是你的事情,哀家不再过问。不过有一点,哀家希望皇帝你不要拂了哀家的一片心意。】 说罢,便由福伽搀着离开大殿。 弘历起身道:【儿臣恭送皇额娘。】 众人亦起身行礼道:【臣妾等恭送太后娘娘。】 待太后离开,众人再次入座。 弘历见此也别无他法,毕竟这里不只有后宫妃嫔更有皇亲国戚。 自己也并不想背负一个不孝的流言。 思索片刻,吩咐道:【叶赫那拉·意欢,性谨心惠,着晋为贵人,赐封号为“舒”,居储秀宫。】 贵妃听此忙道:【皇上,这刚刚入宫便获封贵人,怕是不合规矩吧。】 皇上却并不在意:【舒贵人得朕与太后欢心,一个贵人之位又有何不可?难不成贵妃有更好的想法不成?】 贵妃听此语气不再强硬:【臣妾不敢。】 舒贵人谢恩道:【臣妾多谢皇上。】 第五十七章 晚宴毕,尽欢散。 倾心搀着陵容向承乾宫方向走去,本想邀着玫嫔,但玫嫔借故推脱自行离开。 陵容细细回忆着合宫欢宴上舒贵人看向弘历的眼神,似乎倾心许久。 陵容道:【你可知纳兰氏是个什么背景?】 倾心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只听说纳兰一家才气华盛,乃当世文豪之家。至于什么背景,奴婢不敢妄言。是否需要奴婢去打探一番?】 陵容道:【此事就此作罢。那舒贵人是太后亲自举荐,若日后被太后得知,本宫又如何自处?况且舒贵人看着也不像个惹是生非的,如果深查对谁都不是好事。】 倾心受教,再次不言。 陵容问道:【妍儿最近怎样?可有何不足之处?】 倾心道:【四公主最近很好,经常同四阿哥一齐玩耍,二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陵容这才放下心来,吩咐道:【你明日亲自去嘱托璟妍,让其自翌日起每日辰时来向本宫请安,本宫要教她读书习字。】 倾心不解问道:【娘娘何必累着自己。若要让四公主才德兼备,可以去尚书房请那些大儒亲自辅导,为何还要如此费心劳神?】 陵容冷冷道:【尚书房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儒都是一些老顽固,与其如此,不如本宫亲自教授。日后皇上有了吩咐,再让璟妍前去学习也不迟。】 倾心道:【可四公主年纪尚小,日常晨昏定省都难以维持,这每日辰时就要起早读书,会不会……】 不等倾心说完,陵容便打断道:【不会。本宫的女儿如果连这点苦都受不了,那还不如再去寻一个能为她娇生惯养的母亲。当初……】 陵容话至嘴边,回忆起当初就是因为没有真才实学才被先帝当鸟一样把玩,只会对自己踩高捧低,只会厌弃自己。 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下一个自己。 【娘娘,娘娘……】 倾心不停呼唤陵容,陵容这才反应过来。 【娘娘你怎么了?需不需宣太医?】倾心心切,生怕自己小主有了什么问题。 【无妨,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倾心这才放下心来,安慰道: 【娘娘不必忧心。过去之事如同云烟消散,若放在心里耿耿于怀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陵容笑道:【你这张小嘴啊——伶俐。】 陵容长舒了一口气,往昔之事已成过往云烟,的确不适追忆。随即吩咐道:【璟妍之事就如此定夺,她若不愿,就让她亲自来找本宫。】 倾心答应道:【是。】 承乾宫。 陵容见夜色已深,已准备休息。忽然一个小太监前来禀报:【回娘娘,玫嫔娘娘来了。】 【玫嫔?】陵容十分诧异,以往玫嫔的心性自不会漏夜前来,除非······ 不等陵容细思,玫嫔已然走了进来,身着的服饰也从原来的白衣换为了今夜的黑装。 【天黑难行,玫嫔妹妹若要前来大可派人传唤一声,姐姐过去便罢。何必亲自前来,一路小心。】 玫嫔假笑道:【姐姐多虑了。妹妹只是深夜难以入睡,永和宫寂寞,特地来陪姐姐叙叙旧。】 陵容心领神会,吩咐道:【倾心,带他们都下去。】 【是。】倾心带着随侍的人离开,临了还将门窗尽数关上。 【姐姐果真明白妹妹。】玫嫔笑道。 陵容解释道:【若是真与本宫叙旧,又何必穿这么不惹眼的衣裳,生怕她人发现似的。】 玫嫔无奈,缓缓道:【姐姐聪慧,妹妹所不能及。照理说,这种事情本应来日再与姐姐诉说也不迟,只是宫中变故太多,怕有了莫测,只好深夜叨扰,望姐姐勿怪。】 陵容心中明白了三四分,猜测道:【妹妹如此委婉,怕是为了舒贵人一事。】 玫嫔先是一怔,后缓缓道出:【正是。本宫回到永和宫后便派人打听舒贵人的身世,发现她是侍郎纳兰永寿之女。】 【侍郎?品级倒也不算太高,太后怎的看上了纳兰家?】陵容不解。 玫嫔道:【这便是了。只因纳兰一族如今依附的是朝中的军机大臣讷亲,而讷亲是太后的族亲。】 【你是说,太后有意栽培纳兰一族?】 【不仅是有意栽培,这种明面上的棋子皇上不可能看不出来,太后这是想借纳兰氏一族不停试探皇上的底线。】 玫嫔有意停顿,话锋一转,说到了舒贵人身上:【但舒贵人好像是故意依附太后,不过不是为了家族荣耀,而是皇上的青睐。】 【为何?】 【舒贵人的宫中藏存了许多皇上的画像和诗集,今日一入宫便迫不及待的摆放出来,满心满眼痴情。】 陵容恍然大悟,喃喃道:【太后想要借纳兰氏的手试探皇上的态度;纳兰氏因为想要依附太后延续家族荣耀;而纳兰意欢却是为了皇上的恩宠才选择入宫。】 玫嫔道:【不过这样的痴情人儿能为太后安心做事吗?】 陵容冷冷道:【太后只有你和庆贵人两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但庆贵人终究是个蠢笨的,岂会顺心如意?不如再寻个拿得住皇上的,即便是为在前朝寻个支撑也是够用的了。】 说罢,陵容缓缓起身,望着空中残月:【意欢,意欢······亦难欢,痴情的人在这深宫里总是活不长的。】 玫嫔继续道:【今夜皇上翻了舒贵人的牌子,姐姐怎么看?】 陵容不屑道:【即便新花是厌恶的人赠与,总会忍不住的闻一闻。不过是看这朵花何时盛放、何时凋谢罢了。你不也说了,这种明面上的棋子皇上也会看的出来,总会有所提防,不会喜爱太长时间的。】 玫嫔道:【宫中女人太多,皇上的恩宠才是最难得的。】 【皇上的的恩宠才是最不重要的。】 【什么?】 【争宠只是一种手段。本宫之所以争宠从不是为了皇上还是某个人,而是为了不再受人欺压、再过那种踩高捧低的日子。】 【本宫,哀家。】 第五十八章 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功力。 将入年关,各宫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陵容见天光正好,便邀玫嫔携永珹往承乾宫玩耍,也好陪陪璟妍,抚了她内心寂寥之情。 璟妍与永珹在雪地中肆意奔跑,玫嫔笑道:【自永珹出生,如今也有了六年的光景。当初,若没有你的细心,恐怕我便再没了这个福气。】 陵容感慨道:【当年金氏作恶多端,她也算是自作自受。倒也不是本宫细心,也是你机敏聪慧,否则即便是神仙菩萨来了也救不了你。】 【可原来的金氏去了,如今不又来了一个嘉贵人吗?她的心思可不在原来的金氏之下?】 玫嫔喃喃细语,陵容心中又何尝不明白这个嘉贵人的厉害。不过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毕竟宫中风云变幻,保不齐哪一天自己会被如今的嘉贵人踩在脚底。 忽然陵容感受到一种目光注视着自己,她转头望去,竟与海贵人对视无言。 【海贵人,你在那里作什么?可否给姐姐一个脸,陪姐姐赏这残雪呢?】 玫嫔循声望去,也注意到了站在偏殿外的海贵人。陵容盛情邀请,海贵人自然难以推脱。 海贵人小心翼翼的走向二人,陵容主动上前迎接海贵人,玫嫔见此也跟了上去。 【年关将至,妹妹东西可还准备的齐全?】陵容关心道。 海贵人道:【宸嫔姐姐放心,自打嫔妾入了承乾宫,内务府便再没亏待过嫔妾,所用物品一应俱全。】 陵容道:【内务府那帮狗奴才向来是拜高踩低的,若你还留在咸福宫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要持续多久,姐姐细细想来真真是心疼妹妹。】 海贵人默默低着头,心中虽无比感动但却因心性难以表达。 陵容缓声道:【妹妹与娴妃娘娘关系如此要好,想必为了救妹妹于水火肯定下了不少功夫。只是贵妃在后宫位高权倾,即便娴妃娘娘有心也无能为力。】 冬风微寒,轻轻拍打在海贵人的脸上。她眼含热泪,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陵容细心至极,又岂会看不出海贵人的心思。 玫嫔注意到陵容的眼神,心领神会随即道:【海兰姐姐,您是在潜邸便跟着伺候皇上的,六宫众人皆知您为何如此惧怕皇上。不过流水已逝难再回,不要让当下成为过去,不要让日后成为今日。嫔妾叫您一声姐姐,是尊敬、更是同情。如若仍不争不抢,日后娴妃娘娘再遭奸人陷害,您又能如何保护您的姐姐呢?】 海贵人心中似有动摇,刚想张口说些什么,陵容便招手道:【永珹、璟妍,来向海娘娘请安。】 二人听到呼唤,在嬷嬷的带领下忙不迭的跑过来,齐声道:【儿臣给海娘娘请安,海娘娘万福金安。】 海贵人看着面前的两个可人,眼神难掩宠溺之色:【真乖,你们要听你们额娘的话,日后为你们皇阿玛分忧。】 二人用着稚嫩的童声答应道:【儿臣明白了。】 说罢,二人又去一旁玩耍,海贵人望着满眼疼爱。心中的心思不免动摇了几分,的确,玫嫔和陵容的话很难不惹人心动。 海贵人回忆当年自己被一朝幸宠,才得了一个侍妾的名分。其余妃嫔皆冷嘲热讽、处处针对。唯独娴妃在她最难以忍受的时光中给予唯一的温暖。即便娴妃极少为她谋划,她也毫不在意。 启祥宫内不同于其它六宫的张灯结彩,而是依照玉氏的习俗多了几分异域风情。嘉贵人身着玉氏服饰,在残雪之中舞动翩翩。 她毫不畏惧寒冷,甚至想与这漂泊大雪融为一体。此刻的她,已然将自己全部托付与这冰冷刺骨的紫禁城。 幽兰独自来到养心殿,李玉在殿外当值。 【幽兰姑姑怎么来了,可是嘉主儿有什么吩咐?】 幽兰恭敬道:【李玉公公哪里的话。既然来到了皇上跟前,岂有吩咐不吩咐的道理。】 李玉忽然怔在原地,一时晃了神。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失了礼仪,紧忙道:【是奴才疏忽了。幽兰姑姑是来寻皇上的吧,奴才进去通传一声,请姑姑稍等片刻。】 幽兰笑道:【麻烦李公公了。】 养心殿内,王钦在弘历一旁服侍着,李玉前来回禀道:【皇上,嘉贵人身边的幽兰姑姑来了。】 弘历见惯了这些把戏,随口道:【现在正值晚膳,不如就去启祥宫吧。】 王钦忙答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弘历眼神狠厉,抬头冷冷望着王钦:【朕说是要带你去了吗?什么时候你也敢作朕的打算了。】 王钦见态势不对,忙跪下掌嘴道:【是奴才多嘴,是奴才有罪······】 弘历转头吩咐道:【李玉,你随朕去。】 李玉答应道:【是。奴才遵旨。】 待二人离开,刚刚还唯唯诺诺的王钦转身换了一幅样子,从容不迫的站了起来。细细观察四周,见四下无人,竟偷翻起桌案上的奏折默默记录。 可毓湖却早已隐在一侧,细细查看着王钦的行踪,似乎早已提防。 雪无色,才绝色。 弘历刚入启祥宫宫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翩翩起舞的嘉贵人。 自古以来,君王爱江山、亦爱美人。 弘历缓缓走向嘉贵人,而嘉贵人舞步诡谲,一次又一次与弘历似触非触,挑动弘历的心弦。 弘历在她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两个人——慧娴皇贵妃和曾经的金氏。 这两个女人,他曾经都爱过。抛开过往,他心中极为愿意将亏欠她二人的宠爱全部加到如今的嘉贵人身上。 就在一瞬之间,嘉贵人不自觉的倒在弘历身上,妩媚的嘴唇微动:【皇上,臣妾冷。】 弘历随即将嘉贵人抱起,精致向暖阁走去:【朕在,不怕。】 李玉与幽兰识趣的带走了身边的所有随侍宫人,在门外等候。 翌日,六宫皆得了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嘉贵人性谨恭顺、贤淑懿德、深得朕心。着晋为嘉嫔,钦此——】 第五十九章 储秀宫寒风萧瑟,白雪落尽了白茫茫的宫墙。 舒贵人伴着烛光坐在案牍一侧,手中轻握弘历的诗书,眼中含情脉脉,看的如痴如醉。 侍奉一旁的彩月是她从府里带来的贴身侍俾,从小长到大的情分,二人如姐妹一般。 彩月自小跟随在舒贵人身旁,见自己的主儿这般心中不免心疼:【主儿,皇上除了太后举荐那晚,便再未踏入咱们这储秀宫半步,您还如此惦记着皇上,奴婢看着也实在心疼。】 舒贵人眼神始终未离开这诗书半步,为弘历解释道:【皇上乃一国之君、真龙天子,咱们能入宫已属天大的福分。况且我是由太后亲自举荐,皇上少来储秀宫也实属常理。】 彩月只是府里的一个丫鬟,她并不懂自家主子的心意是怎样的。但她知道舒贵人对皇上的心意是天地可鉴、情真意切的,只是皇上对自家的主子莫名的冷淡。 此时一个小太监进来通报:【贵人,嘉嫔娘娘来了。】 不等舒贵人犹豫,嘉嫔便在幽兰的陪同下径直走了进来:【妹妹宫中属实比姐姐的启祥宫暖和许多,姐姐贸然前来不会打扰妹妹的雅兴吧。】 舒贵人并未多言,强挤出一丝微笑,起身淡淡道:【嫔妾请嘉嫔娘娘安。】 嘉嫔紧将人扶起,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妹妹何必在意如此多的规矩?今就你我二人,只叙姐妹之情,不谈这些可有可无的虚礼。】 说罢,二人并坐同榻。 舒贵人十分不屑嘉嫔晋升的手段,只觉她惺惺作态,只会一些下三滥的把戏,便不愿搭理。 嘉嫔主动道:【妹妹入宫不久,又得皇上太后青睐,实属难得。姐姐亦入宫日短,但对后宫之事还算了解。妹妹若不嫌弃,日后你我姐妹相称、相互照料。不求别的,但只求一个安心。】 舒贵人并未直视于她,只是品着手中的茶冷冷道:【嘉嫔姐姐盛情,嫔妾怎敢忘却。只不过我没有嘉嫔姐姐您的好手段,怕是无法与姐姐相互照料。】 嘉嫔见舒贵人如此态度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也少了几分刚刚的和善:【舒贵人的意思是本宫的嫔位来历不端吗?】 舒贵人道:【后宫妃嫔位份皆是皇上所赐,岂有来历不端一说?嘉嫔可别因为一时情急失了分寸。】 嘉嫔自知说错了话,但很快恢复了常态,缓缓道:【是姐姐的不是。既然妹妹不待见姐姐,姐姐也不多叨扰了。不过这回姐姐来只是为了关心一下妹妹,既然如此,姐姐就再提醒妹妹一句话——一位之差便能要了的一切,望妹妹小心。】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储秀宫。 一旁的彩月被吓得已经乱了分寸,忙问道:【主儿为何要得罪嘉嫔娘娘。本来您在后宫就寸步难行,如今嘉嫔的话不就摆明了……】 话到嘴边彩月又吞了回去,可舒贵人却毫不在意: 【摆明了威胁对吗?我就是瞧不上她这样的人,虚伪至极。我倒要看看,这紫禁城到底是皇上太后说了算,还是她金芷若说了算。】 咸福宫内,贵妃失宠已经有些时日。小半年弘历都未曾踏入咸福宫的宫门,贵妃内心早已孤寂万分。 贵妃向一旁的茉心询问道:【皇上是不是再也不会来看望本宫了?皇上会不会厌弃本宫了?】 还不等茉心回答,贵妃便说道: 【不,不会的。皇上是喜欢本宫的,皇上一定不会厌弃本宫。皇上最爱本宫弹琵琶了,对,琵琶。茉心,你去把本宫的琵琶拿来,皇上听到本宫的曲音说不定就回心转意了。】 茉心见自己的主子略有疯魔,忙下跪安慰道:【主儿,主儿!您冷静一点。皇上一定会来的,咱们也肯定能重新得皇上宠爱的。】 贵妃语气略带哭腔,冷笑道:【宠爱?皇上如今连咸福宫的宫门都未曾踏入,又岂会有办法再得皇上圣心?】 茉心低声道:【如今宫中您已无人可信,不如放手一搏。】 贵妃眼神转和,视线也转向茉心,问道:【什么意思?】 茉心解释道:【年关将至。皇上太后定会举办合宫欢宴邀皇亲国戚六宫妃嫔举国同庆。按往年传统,六宫妃嫔可以为皇上演艺助兴。主儿的琵琶曲可是一绝,皇上当年对主儿宠爱不就曾夸赞过主儿的琵琶曲拨人心弦嘛。】 贵妃茅塞顿开,但转念一想宫中除自己以外,还有一个贱人也会琵琶,心中难免不快:【你怕不是忘了,玫嫔那个小贱人也是通过琵琶曲与皇上相熟相知的。】 茉心问道:【主儿是怕那时玫嫔用琵琶曲争宠,坏了皇上与主儿的情谊?】 贵妃并未说话,但茉心早已明知,于是说道:【主儿,合宫欢宴最忌讳不吉利的东西。若是玫嫔因故无法前往合宫欢宴,而您的曲子又能讨皇上的欢心,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贵妃眼神逐渐凌厉,心中有了打算。 翊坤宫。 海贵人坐在娴妃一旁织着刺绣,而娴妃在另一旁研读诗书。 海贵人道:【姐姐,这些时日我在承乾宫看宸嫔的璟妍和玫嫔的永珹长得极好,姐姐与皇上恩爱多年,日后若有个子嗣也是好的。】 娴妃道:【子嗣这种事不能强求,要讲个缘分二字。】 海贵人道:【姐姐您的手镯是否有些旧了,看起来光泽大不如前了。】 娴妃本未注意,只待海贵人提醒才发现端倪。 娴妃脱下手镯,递给海贵人道:【这只手镯是当年刚入王府第一次向皇后请安时皇后赠予的,本宫与贵妃一人一只。可能时日太久,光泽被打磨的旧了些。】 海贵人放下手中刺绣,却没接住娴妃的手镯,只听“噔”一声磕在了桌子上。 海贵人紧忙捡起来,仔细检查镯子哪里可有损坏。娴妃在一旁宽慰:【没事的,只是磕了一下,不会有大碍的。】 可海贵人却十分细心,转向镯子内侧查看时却突然变了脸色。娴妃发现海贵人的脸色很不自然,便问道:【怎么了?本宫看看。】 第六十章 海贵人有意遮掩,只因她不想让娴妃再陷入宫斗漩涡之中。 殿外深冬初晴,但寒风阵阵切骨,使人不寒而栗。 娴妃见海贵人如此,随即向侍奉一侧的惢心看去,惢心心领神会,携其余宫人一并退去。 殿内除娴妃与海贵人外,再无她人。 娴妃轻声道:【你是个心细的,本宫知道。但本宫也能看出来你发现了这个镯子的端倪。如今只有你与本宫在此,故无需顾忌其它,必须你与本宫一齐面对才好。】 海贵人听了娴妃的话,心中暗道:【宸嫔果然说的没错,姐姐这一路艰辛,我必须承宠成为她最大的助力。】 想罢,海贵人将手镯递交给娴妃,并指向内侧:【姐姐你看。在此处竟有一平整缝隙,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存在。只是姐姐平日小心携带,难以发觉。】 顺着海贵人所指的方向,娴妃也看见了那一条缝隙。她拔出一支发簪,小心撬开,竟真的打开其中的暗门。 娴妃与海贵人对视一眼,二人不言而明。 娴妃将手镯轻叩桌面,竟倒出不少的“小药丸”。 二人皆满脸讶色,娴妃忙唤道:【惢心——】 惢心小跑进来,答应道:【主儿,有何吩咐?】 娴妃道:【本宫感觉身子不适,你去太医院请江与彬来为本宫医治。】 惢心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却注意到桌子上的“小药丸”,还有被撬开内侧的手镯,心中多少明白了几分。 【是。奴婢这就去。】 待惢心离开,海贵人安慰道:【姐姐别太担心,或许这些药丸并非危害之物,只是咱们杞人忧天而已。】 娴妃心有余悸,但在事情尚未定论之前她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这个镯子是皇后赠予,即便是在冷宫生活她也不曾摘下。 娴妃冷冷道:【希望是本宫多虑了。】 不一会儿,三宝进来回禀道:【娘娘,惢心带江与彬来了。】 娴妃道:【让她们进来吧。】 三宝答应道:【是。】 很快惢心便携江与彬来到娴妃面前,江与彬恭敬道:【微臣江与彬给娴妃娘娘、海贵人请安。】 娴妃抬手道:【免礼。本宫今日找你来,是有它事相求。】 江与彬见娴妃如此郑重,忙答应道:【娘娘不必如此客气,但说无妨。】 海贵人将手镯与那几粒“小药丸”全部递给江与彬,解释道:【这几粒都是在姐姐的镯子里发现的,你看看有何不妥?】 江与彬接过二者,细细观察嗅闻,顿时神色有异,忙问道:【恕微臣多言,不知娘娘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手镯?】 娴妃相信江与彬,但不希望他被牵扯其中,只说道:【怎么了?她人赠予,平常只是携带在身而已。】 江与彬直言道:【这并不是普通的药丸,而是零陵香。此香属麝香的一种,孕妇使用定会滑胎,而普通女子所用则难以有孕。】 娴妃听到此处心中已经不寒而栗,她不明白自己刚入王府之时并未得罪皇后,她为何如此狠心? 江与彬继续问道:【不知娘娘佩戴此镯有多少时日?若时日不多,微臣可以略尽绵薄医术为娘娘尽心医治。】 娴妃失措道:【已然有六七年时日,不知是否会损害本宫的身子?】 江与彬犹豫片刻,难为道:【若说娴主儿丁点不受损害,那也是不可能的。微臣会开几方药交给惢心,只要娘娘日日服用,身子也可逐渐转好。】 【那就麻烦你了。不过本宫还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为本宫隐瞒此事,对外只说本宫受了风寒。本宫不想让太多人再注意翊坤宫的一举一动。】 江与彬因为惢心的缘故,自然是向着娴妃的,答应道:【是,微臣明白。】 娴妃吩咐道:【惢心,你随江太医去太医院抓药吧,本宫有话要对海贵人说。】 【是。】 随着惢心与江与彬的离开,娴妃转身问道:【此镯乃皇后所送,此事后宫皆知。但本宫不明白的是,皇后为何要如此对付本宫,本宫当初刚刚入府又哪里有得罪之处?】 海贵人眼神逐渐凌厉,道出当年之事:【皇后从始至终都没有忘记姐姐您当初差点夺了她嫡福晋之位,或许是忌惮姐姐,怕姐姐分了皇上的宠爱,故下此招数也未可知。】 娴妃却说道:【但此镯本是一对,另一只被皇后赠予了慧贵妃。当初她可对皇后言听计从,她的镯子会不会也有零陵香?】 海贵人喃喃道:【后宫无论权位高低,只要能得到皇上的圣宠便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皇后从不需要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她要的是对自己毫无威胁的普通妃嫔而已。贵妃前朝后宫的势力从来不低,不见得皇后会放过她。】 说到此处,海贵人更坚定了要为了姐姐争宠得决心。 翌日,众人照常来向皇后请安。 众人入座,皇后注意到娴妃和贵妃都未曾带着她所送的鎏金手镯。 皇后问道:【本宫记得当日贵妃与娴妃入府之时,本宫赠予你二人各一只鎏金手镯以示相好。怎么,今日你二人都未曾佩戴在身,可是有何不妥?】 贵妃本身已不再依附皇后,便随口说道:【皇后娘娘望六宫和睦,嫔妾自然铭记在心。只是手镯并非必不可少之物,嫔妾这些时日只是存放在首饰匣中罢了。】 娴妃解释道:【前两日嫔妾不小心将手镯磕在了案牍之上,竟有了裂痕。为了不伤娘娘的心意,便派人送去打理了。】 皇后神色略有变化,但并未多言。 陵容察觉出皇后神色不对,再想到自己刚来到此处所感受到地麝香之味,直接察觉出皇后所送地手镯存在问题。 贵妃抱怨道:【如今即将步入年关,嫔妾的咸福宫因为开源节流明显人手不足了,给本宫的贴身侍女都忙得不可开交。嫔妾希望皇后娘娘能给咸福宫加派一些宫女太监,这样的话也好为年关作充足准备。】 皇后思索片刻,道:【开源节流的本意并非是让你们损己度日,只是为了避免奢侈之风在后宫盛行。既然如此,本宫会让内务府在东西六宫皆加派一些人手,为你们分担压力。】 众人齐声道:【嫔妾谢过皇后娘娘。】 第六十一章 翌日,陵容为印证心中猜想,早早的便来到咸福宫给贵妃请安。 贵妃眼神诧异:【宸嫔?她来作什么?】 茉心如实道:【只是说来请安,奴婢也并未多问。】 贵妃本身便对陵容不喜,但陵容又是她为数不多可以拉拢的对象,也不再多想:【传她进来吧。】 不多时,陵容携倾心入殿道:【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安。】 【宸嫔向来是懂礼数的,怪不得皇上如此喜欢你。】 贵妃语气不屑,陵容却面不改色:【娘娘说笑了。嫔妾识礼,是在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身边耳濡目染形成的,要说皇上喜欢只是因为嫔妾身上多了几分贵妃娘娘您的影子罢了。】 贵妃闻听此言心中欢喜但面上仍冷淡,却也不再咄咄逼人,询问道:【宸嫔来的如此之早,可不是为了简单的请安吧。】 陵容也不再委婉,笑道:【贵妃娘娘聪慧非常,实在不负皇上“慧”字封号。嫔妾昨日听闻皇后娘娘说道曾经赏赐过您与娴妃一对鎏金手镯。嫔妾自幼苦寒,如今听闻此物,心中实在好奇是何种珍品。故此来寻贵妃娘娘想要一睹真章,不知娘娘可否满足嫔妾虚荣?】 贵妃向来单纯,自然不会多想陵容询问手镯的目的,只是满脸嘲讽意味:【本宫没记错的话,宸嫔出身于佟佳氏一族吧。没想到佟佳氏多年来竟落魄至此,连鎏金的物件都没见过。再说了,皇上赐给你的东西还少吗,怎么连一件鎏金的饰品都没有呢?】 陵容心中暗道:【这贵妃怕不是个傻的,怕是失宠久了快得失心疯了。迟早一日本宫得让你和曾经的妙音娘子去作伴。】 陵容满面堆笑:【嫔妾只是得一时宠爱,怎比得上娘娘风光万千。蒙娘娘不弃,庇护臣妾至今,臣妾心有感激。不过臣妾确实小家小气,没见过此等华丽之物,还望娘娘成全。】 贵妃此时已经得意忘形,随即吩咐道:【茉心,把首饰匣下面那层的鎏金手镯拿来给宸嫔一睹光彩。】 【是。】茉心奉命而去。 不一会儿,陵容接过手镯一刹,便闻到了细微的麝香气味。 为了不被贵妃察觉,她小心观察着手中的手镯,口中不乏赞美之词,但很快她便发现了端倪。 陵容并未多言,只是将手镯交还于贵妃道:【娘娘之物实在华贵无比,嫔妾终无福受享。如今天色已晚,嫔妾告退。】 陵容临走之时,又询问道:【不知娘娘可有学习制香之法?】 贵妃愣了一下,便问道:【你会制香?】 陵容谦虚道:【嫔妾只会缝制几个香包而已,谈不上制香。回头嫔妾让倾心送几个香包过来赠予娘娘,以表心意。】 说罢,便告辞离开。 待陵容离开,茉心屏退殿内宫人,回禀道:【玫嫔那里已经安排妥当,只是东西需要假以时日才能发作。】 贵妃看向茉心,心中仍有不安:【年关将至,这方法真的可行?如若被发现,岂不是留下了证据?】 茉心安慰道:【放心吧主儿,此物会混在殿内熏香之中,无色无味,常人很难察觉。即便有了什么差池,也是她们永和宫自己人的手脚不干净,干咱们何事?】 贵妃听此这才放下心来,为了复宠,她准备良久。 慈宁宫。 太后坐于案牍之前抄写佛经以求静心,福伽将雪顶含翠送至一旁道:【太后歇歇吧,别累坏了身子。】 太后却转而询问道:【皇帝最近去过几次舒贵人的宫里?】 福伽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解释道:【皇上公务繁忙,已经很久没有踏入后宫了。】 【哦?是吗。】太后放下笔,起身道:【哀家记得承乾宫皇上可是没少去。】 太后深知弘历脾性,说道:【皇上是忌惮舒贵人是哀家引荐的,所以不愿加以宠爱。那舒贵人也是个痴情的,自入宫以来便不愿为哀家进言、为自己博宠,日后也难以成大气候。】 福伽宽慰道:【皇上是个有孝心的,太后多虑了。】 太后冷哼一声:【皇帝如今已然不是登基之处的皇帝了,更不是与哀家初遇之时的那个皇帝了。如今哀家前朝后宫能依靠的人不多,舒贵人这步棋哀家绝不能走错。】 福伽道:【太后深谋远虑,定然可以运筹帷幄。不过老奴看着太后您如此辛劳,心中实在心疼。不如趁早放手,让皇上自己去做,也好颐养天年。】 太后深深叹息道:【皇帝年轻,做事没有分寸。况且哀家的背后是钮钴禄氏,如今的钮钴禄氏少不了哀家来支撑。什么都能放,唯独权是最放不得的。】 福伽理解太后的一片苦心,心中只是心疼太后。太后也明白福伽心中所想,故而感慨道: 【自槿汐随我的胧月前往葛尔丹和亲之后,便是由你来伺候哀家。数十年的主仆情分,哀家不会不听你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日子还长,总得添些趣味才好。】 永和宫内,玫嫔坐在殿外阶梯台面中央,俗云正在一旁点名新进宫的宫婢。 玫嫔向来不喜欢这些事,所以并未在意,只是吩咐道:【清点人数之后便打发她们去干一些杂活便好,亲身之事还是由你们来做。】 俗云点头道:【奴婢明白。】 玫嫔打了个哈欠,起身道:【本宫乏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罢,便转身进入殿内。 俗云大致安排了各个宫人的打扫事宜,留了几个机灵的负责寝殿内的打扫便回去如实向玫嫔回禀。 玫嫔对这些事情本身就毫无兴趣,更加毫不在意,也只是听了回禀后敷衍的答应下来。 玫嫔取出自己的琵琶,自顾自的弹了起来。俗云见状,也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的听着自己的主子弹奏。 玫嫔最近也不知怎的,总感觉心悸神游,心中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火气难以发泄。她深感疲惫,总感觉自己不比以前。 第六十二章 自陵容离开咸福宫后,并未声张贵妃手镯藏有麝香一事。 没过两日,陵容吩咐道:【倾心,你去太医院请李春辉李太医过来。就说本宫略感不适,想让他来请平安脉。】 倾心没有丝毫犹豫,忙答应道:【奴婢这就去请。】 陵容嘱托道:【尽量小心一些,不要让他人知晓。】 倾心点头回应便退下了。 紫禁城的风水养人,深冬的绵雪不自觉的给红墙瓦砖添上了白纱如此美丽。 不过深宫寂寥,日子也过得慢了些。 不一会儿,李春辉在倾心的身后跟着悄入殿内,请安道:【微臣李春辉给宸嫔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陵容招手道:【起来吧,这里就咱们几人,不用多礼。今天让倾心叫你来,一是为了给本宫请平安脉,二是有事需要向你请教。】 李春辉忙道:【娘娘言重了,微臣才疏学浅,怎敢担得请教二字。娘娘问便可,微臣一定知无不言。】 陵容看向倾心,倾心心领神会,便紧闭门窗并守候在门外。 陵容见四下无人,开口道:【不知李太医可否知道宫中是否允许妃嫔使用麝香?】 李春辉微微一怔,虽不知陵容为何如此询问,但还是认真解答道:【麝香虽可为药材,但也属剧毒之物。宫中使用皆有记档,普通妃嫔是不允许使用的。】 李春辉犹豫片刻,仍询问道:【恕微臣斗胆,不知娘娘怎会突然问起麝香之事?可否是有何难处?】 陵容见李春辉误会,忙解释道:【只是我前日在一本残缺不全的书中看到过一种香料,是属麝香一种。此香味道淡雅,呈药丸小状。平常一粒难以发挥作用,须多丸佩戴在身才可发挥药用。不知李太医可否知道此香源自何处?】 李春辉思索片刻,开口道:【若微臣没推测有误,此香名为零陵香。虽属麝香一种,但药效较弱,须长久使用才可。】 陵容听此心中已然全部明了,谢过李春辉后便让倾心亲自送了回去。 陵容回忆当时请安时皇后如此在意那两个手镯,想必也是皇后的手笔。 贵妃的手镯里藏有零陵香,那么娴妃的手镯里必定也有。 怪不得二人如此得宠却长久不孕,原来是因为零陵香的缘故。 想到这里,陵容不由得嗤笑出声:【本宫还以为此等伎俩已经随乌拉那拉氏的离世已经随风而散了,没想到竟能出现在这里。】 倾心回禀道:【小主。】 陵容心中已然有了主意,见倾心回来,便吩咐道:【倾心,你这段时日去翊坤宫探查一番,看看翊坤宫可否有异?】 倾心提议道:【阿箬会不会知道的多一些?】 陵容道:【你不说本宫都快把她忘了。那这事就交给你了,有些事该有个定论了。】 倾心答应下来,随即前去着手准备。 启祥宫。 时光正好,嘉嫔换上母族的服饰在屏风之后翩翩起舞。 窈窕的身影映在屏风不停舞动,好似玄女一般美丽。 忽而只听殿门被缓缓推开闭合,嘉嫔停下手中的动作但并未走出屏风。 幽兰屏退殿内众人并站在屏风之外,小心说道: 【主儿,玉氏密信。】 嘉嫔这才缓缓走出屏风,从幽兰的手中接过密信仔细端详。 打开密信,映入眼帘的只有八个字: 【老王已逝,世子袭位。】 看到此处,嘉嫔先是不由得微微一怔,但只是片刻之余便缓过神来,冷哼一声:【真是讽刺。本宫若没记错,曾经的金氏是尤为喜爱世子的。如今世子即位,她缺早被挫骨扬灰,世子怕不是早把她抛诸脑后了。】 幽兰不忿道:【主儿还提那个庶人作甚,真是晦气。况且玉氏如今惺惺作态,丝毫不在乎主儿这些年来受的委屈,甚至连老爷主母的消息都不愿转告,他们根本就没把主儿放在眼里。】 嘉嫔冷冷道:【本宫在玉氏本就是罪臣之女。本宫的出身家世都是玉氏为本宫捏造的,让他们把本宫放眼里简直如同天方夜谭。他们利用本宫、欺压本宫,本宫一定会让他们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幽兰道:【主儿,是否该继续有所行动了?】 嘉嫔摇摇头,并不同意:【本宫只是有了一张与哲悯皇贵妃极为相似的脸罢了,其余什么也不是。现在想要引导皇帝在朝政上的决定都是难得,如果要说左右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后宫不得干政,本宫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有的是耐心等。】 嘉嫔走出殿外,抬头望去,眼前只有一片四四方方的天:【如今你我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在这深宫里活下去。】 幽兰若有所思,嘉嫔话锋一转,询问道:【江与彬查的怎么样了,可否有异?】 幽兰如实回禀道:【太医院的江与彬、皇上身边的李玉和娴妃身边的惢心是同乡。三人相处甚久,关系非比寻常。奴婢能看出来,江与彬和李玉都对惢心有意,但惢心应更是喜欢江与彬多些。】 嘉嫔冷笑道:【江与彬并不可拉拢,但以后还是会有些别的用处的。】 年岁将至,已经日上三竿,俗云前往寝殿唤醒玫嫔:【主儿,主儿……已经正午了,该用午膳了。】 玫嫔睡眼朦胧,虽满心满腹的不情愿但还是强撑着由宫人服侍洗漱。 俗云在一旁提醒道:【主儿,奴婢感觉您最近有点奇怪。原来主儿可从来不会拖懒,可最近不知怎么了,即便是皇上来了您也……】 说到这里,主仆二人相望无言。 玫嫔反问道:【本宫托懒几日了?】 俗云道:【好像已有半月有余。】 说罢,二人心中已经感到事态不对。 玫嫔吩咐道:【你亲自去回禀太后并去太医院以给本宫请平安脉的名义请太医。记住,一定要请李春辉李太医,他是宸嫔所选的太医,本宫信得过。】 俗云了然于心,忙答应下来。 玫嫔眼神逐渐凌厉,她在宫中多年也并不是任人加害的。 第六十三章 翊坤宫。 如懿在案牍之上誊写簪花小楷,阿箬与惢心在一旁研磨伺候。 阿箬自上回请安之后久久不见如懿再佩戴那只皇后所赠的鎏金手镯,故而询问道:【主儿,奴婢见您危难之时都佩戴那只手镯,如今怎么不戴了?】 如懿知道此事只有江与彬和惢心清楚,为了不牵连阿箬,于是道:【那只手镯多年以来历经风霜,如今受了些损害,送去让宫人弥补一下。】 阿箬虽将信将疑,但思索片刻,也明白如懿不会再多说什么,反而自己多问会惹她疑心。 于是借口道:【奴婢去内务府给主儿拿些上好的银耳,午膳奴婢亲自给主儿做一碗银耳瘦肉羹尝尝鲜。】 如懿并未多想,只当阿箬想表现一番,于是夸赞道:【你做的银耳瘦肉羹实属难得,比宫里的小厨房好吃不少,你去多拿一些,回来给海贵人送去一碗。】 阿箬面上满心欢喜的答应下来,转身便去了工坊司。 工坊司是专为后宫妃嫔修缮金银首饰的地方,毕竟是皇上或高位妃嫔的赏赐之物,若有损坏谁又敢担责。 阿箬来到工坊司,一旁的嬷嬷一眼便认了出来如懿身边的大宫女,于是紧忙上前询问道:【这不是阿箬姑姑吗,怎么劳您大驾亲自来这鄙陋之地了?可是娴妃娘娘有何吩咐?】 阿箬假意试探道:【前些日子娴妃娘娘的一只手镯有所损坏,惢心送来修葺,不知修的如何了?】 那位嬷嬷思索片刻,实在记不起惢心是何时将手镯送予工坊司。 她吩咐身边的宫女道:【你去查查工坊司是否有娴妃娘娘的记档,快去。】 随后又满脸陪笑道:【工坊司宫婢办事不利,请阿箬姑姑稍等。】 阿箬满面傲气,并未将其放在眼里,只是一味不语等待。 很快那名宫婢来到嬷嬷面前低语几分,嬷嬷的眼神由笑颜转为诧异,但很快恢复如初,解释道:【阿箬姑姑,我们工坊司并未有娴妃娘娘的记档,是否是娴妃娘娘所记有误,或是惢心姑姑送往了它处?】 阿箬愤愤道:【你们工坊司办事不利,岂敢攀污娴妃娘娘?】 此话一出可给工坊司众人吓得不轻,忙摇头否认。 【阿箬好大的火气,怎么了?】 循声望去,原来是纯妃。 阿箬恭敬道:【奴婢给纯主儿请安。】 纯妃本就是个心善的,借机给工坊司的嬷嬷们使了个眼色,使她们悻悻退下。 纯妃关心道:【工坊司的人毛手毛脚,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知你家主儿的病可否好多了?前两日本宫去太医院取一些益气养身的汤药见江与彬频频往翊坤宫请平安脉,也不知是否好了些许?】 阿箬本就是个藏不住事的,眼神中充满了诧异。 如懿使江与彬来请平安脉,她又为何不知?她不知,那翊坤宫其余人知之者更是少之又少。 若那只手镯不在工坊司,便是只有可能是被如懿交给了江与彬送往太医院。 阿箬稳了稳心神,请辞道:【我家主儿如今身子康健不少,多谢纯主儿关心。既然工坊司办事不利,奴婢还要向主儿回禀,就先告退了。】 纯妃点头答应。待阿箬离开,可心询问道:【今日阿箬怎么那么奇怪,来去匆匆的。】 纯妃眼神不再和善,反而多了几分城府,淡淡道:【此次阿箬前来工坊司,怕是娴妃并不知情。】 【那要不要……】 可心欲言又止,转而看向纯妃。纯妃沉默不语,只是一味望着阿箬离开的方向,心中似乎多了几分打算。 承乾宫内,陵容正缝制着一副双龙戏珠图,倾心前来回禀:【小主,娴妃的那只手镯如今正在太医院,由江与彬看管。】 陵容并未说话,倾心见自己小主的绣工都如此精湛,发自内心感到敬佩:【小主的绣工如此完美,简直真真是巧夺天工了。】 陵容淡淡道:【这是苏绣,是我娘教我的。】 这随口一出的话使得陵容不由得为之一怔,曾经的回忆一下子全部涌入脑海之中。 倾心不解道:【奴婢记得,老夫人擅长琴艺,并未教导过小主刺绣技法。主儿怕不是记错了?】 陵容眼中早已噙满了泪水,如一层薄膜一般不停晃动。 陵容强忍住伤心意,解释道:【是本宫记错了。江与彬那里去打探了吗?那只手镯可有异常?】 倾心如实答道:【那只手镯是娴妃秘密让江与彬拿去的,就连阿箬也不知情。奴婢大胆猜测,那只手镯里定然有和贵妃手镯里一样的东西,否则娴妃不会如此小心。】 陵容冷冷道:【此事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况且娴妃也算有点心机,自己的手镯都被藏有零陵香那贵妃的手镯又岂会无异?只是贵妃曾害了娴妃与海贵人如此多次,娴妃又岂会轻易放过贵妃。】 倾心不解询问道:【小主的意思,是娴妃会通过此事想要一举扳倒贵妃?】 陵容道:【此事又不是贵妃所为,贵妃反而还是受皇后迫害的一方。不过按照贵妃的脾性,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早就跑到皇上的面前哭诉去了。娴妃怕不是想杀人诛心,通过这件事在合适的时机彻底击溃贵妃。】 陵容看着眼前的绣图,心中已然有了几分打算。 起身道:【走吧,时辰还早。陪本宫去一趟启祥宫吧,多久不见嘉嫔了。】 倾心立刻心领神会,答应道:【是。】 启祥宫。 幽兰来到殿内回禀道:【主子,宸嫔来了。】 【宸嫔?】嘉嫔有些许诧异,毕竟宸嫔已经数月未踏入启祥宫一步,如今突然前来怕不是另有所图。 不过面上功夫嘉嫔做的还算完全,答应道:【让她进来吧,同为嫔位,推脱也不好。】 【是。】 不一会儿,陵容便随着幽兰的指引来到嘉嫔身边。 嘉嫔忙上前与陵容行扶手礼,关心道:【妹妹多日不见姐姐,甚是想念。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与妹妹生分了呢。】 陵容与嘉嫔二人相馋而坐,说道:【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如今年关将至,各宫都在准备合宫欢宴以及普天同庆。姐姐今日是好不容易抽出了一些空闲,便紧忙来看望妹妹。若是妹妹不愿,那姐姐可要回宫了。】 说罢便假意要离去,嘉嫔见状忙起身相阻:【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妹妹只是说笑而已,姐姐怎会当了真。是妹妹的不是,还请姐姐恕罪。】 陵容心性早就不同往日,于是便打趣道:【好啦好啦,妹妹对待姐姐那是天地可鉴的,姐姐心里都记得。】 嘉嫔见宸嫔迟迟不语正事,便单刀直入道:【宸嫔姐姐此次前来,并不只是为了和妹妹打趣的吧。】 陵容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委婉一番:【这是嘉嫔妹妹在紫禁城过的第一个年岁,自然意义非常。最近本宫听闻娴妃病了,特来叮嘱妹妹最近注意些许,别在关键时刻坏了身子。】 【娴妃娘娘病了?】嘉嫔不解道。 【不是吗?本宫听闻江与彬近几日多次前往翊坤宫为娴妃请脉,若不是身体的缘故又能为何?】 嘉嫔如此紧盯翊坤宫的动向竟未发现任何异常,可见娴妃将此事做的多么隐匿。若不是今日陵容提起,怕不是自己还被蒙在表面。 与此同时,嘉嫔心中也起了疑心,心中暗道:【娴妃若是单纯为了请平安脉也便罢了,为何要如此偷偷摸摸。怕不是有了别的打算也未可知。如今皇上极少来后宫,难说是为了争宠。】 陵容见嘉嫔久久不语,心中便明白嘉嫔已然起了疑心。 陵容道:【嘉嫔妹妹怎么了?发了这些许时候的呆,是想到了什么吗。】 嘉嫔随即注意到自己似乎失态,转瞬间恢复如常,笑道:【妹妹最近不知为何难以入睡,些许是有些这样的缘故在内。】 陵容笑道:【那妹妹可要好好休息。时辰不早了,本宫要告退了。】 离开前,宸嫔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感慨道:【妹妹这张脸,常常让本宫回忆起曾与哲悯皇贵妃在王府时的那段时日。】 语气中多了几分哭腔,解释道:【是本宫失态了,嘉嫔妹妹勿怪。】 说时还不忘用拂袖擦拭眼角几滴泪水,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待宸嫔离开,幽兰问道:【那翊坤宫那边,是否还要继续盯着了?】 嘉嫔望着陵容离去的方向,喃喃道:【连太医之事都探查不到,要他们有何用?把他们都处理了吧,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安心的。】 【是。】 嘉嫔吩咐道:【你去太医院查一查记档,看看咱们的江太医是如何给咱们娴妃娘娘诊治的。既然是密诊,那么江与彬手上应该有些太医院没有记档的东西,你也去小心查一查。】 幽兰答应道:【明白主子。】 嘉嫔喃喃道:【娴妃的手上,绝不能有任何本宫不知道的东西。】 永和宫。 李春辉被俗云小心带到玫嫔面前请平安脉,本前几日便前去请过,但奈何赶上太后略感不适,自己便随太医院院首章弥前往慈宁宫为太后清脉。 如今已有三日之久,谁想玫嫔并未请其他人诊治。 【微臣太医院李春辉给玫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玫嫔向俗云使了个眼色,随即关上门窗悄然退了出去并侯在殿门外。 李春辉也毫不推诿,忙拿出随身所携的医具为玫嫔把脉。 玫嫔见李春辉迟迟不语,焦急问道:【李太医,可是有何不妥?】 李春辉心中不免一惊,但为了印证心中疑虑还是问道:【不知小主最近可有食欲?】 玫嫔道:【确实比以往用的少了许多。】 李春辉随即又问道:【是否常常犯困,经日睡到日上三竿?】 玫嫔忙点头应答:【确实如此。本宫已察觉不对,所以这才秘密传你前来。】 李春辉收起手帕,起身应道:【恕微臣直言,娘娘是有了中毒之症。】 玫嫔虽然早有了这种打算,但听到太医亲自说出口内心免不了十分诧异与恶心。 李春辉解释道:【依微臣所见。此毒为慢毒,但在娘娘脉中潜藏应有小半月之久,若找不到此毒来源,再过几日,娘娘怕不是会手抖神溃、形如痴傻。】 玫嫔听此已顾不得什么周全姿态,忙问道:【本宫也不知从何处染上此毒。你可有应对良策,助本宫化解?】 李春辉道:【微臣会开出一个方子,到时您按照方子煎熬每日服用三次不出七日便可见效。】 玫嫔听此这才长舒一口长气。 玫嫔道:【近些时日还得麻烦李太医了。】 李春辉道:【这是微臣职责所在,娘娘不必挂怀。微臣这就下去抓方,随后会一并交给您的贴身宫婢俗云。】 玫嫔点点头,李春辉便退下了。 俗云随即进来询问情况,玫嫔恨恨道:【咱们都被算计了。去给本宫查所有新来的宫婢的底子,一个都不落。还有,把他们所经手的一切事宜给本宫停掉,全部赶去做一些杂活。】 俗云连声答应,刚要转身离开,玫嫔似乎想到了什么,叫停道:【等等。本宫若没记错,当初留下了两个宫女是负责寝殿事宜的吧。】 俗云细思片刻,点头应答。 玫嫔冷冷道:【尤其是她二人,着重去查。查她二人与其余各宫是否有联系,若有一丝蛛丝马迹即刻向本宫回禀。】 俗云答应道:【是。】 待俗云离开,玫嫔眼神中已经充满了凌厉:【既然都想本宫死,那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幽兰的行动很快,只用了一日时间就查出来了翊坤宫的问题。 幽兰回到启祥宫,却撞见嘉嫔正与玫嫔交谈。 玫嫔见幽兰前来,便起身告辞:【时辰也不早了,本宫就先回去了。】 嘉嫔也并未挽留,眼神中充满了和善:【姐姐如今身体不适,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了。大家都是要一直伺候皇上的,小心别伤了身子。】 玫嫔笑道:【多谢嘉嫔妹妹关心,妹妹好生休息。】 说罢便转身离开。 幽兰见玫嫔已然离去,忙上前搀起嘉嫔往寝殿走去:【查的怎么样了,翊坤宫那边究竟有何异常?】 幽兰如实回禀道:【奴婢查过太医院的记档。江与彬给娴妃请的全是平安脉,娴妃也只是略感风寒。但是开的药方却是多了几味调经助阴的药,怕不是娴妃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嘉嫔道:【那江与彬那里你查过了?】 幽兰继续道:【江与彬那里奴婢查探过了。前些时日江与彬去给娴妃请平安脉,娴妃秘密给了江与彬皇后所赠的鎏金手镯。想必问题就出在那手镯上?】 嘉嫔听到此处,忽然停下脚步,心中盘算片刻。 转瞬间,嘉嫔便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嘉嫔喃喃分析道:【那只手镯本是一对。上次请安之时,皇后提起这对手镯一分为二,赠予贵妃和娴妃一人一只。但二人从王府之时便终身不孕,就连如今贵妃的永璜都是皇上过继予她。如若本宫想的没错,那只手镯里必定藏有二人不孕的秘密。】 幽兰此刻恍然大悟:【主子是说,皇后为了防止二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早早地便在赏赐之物中下了药防止二人有孕。如今娴妃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将手镯给予江与彬细致查探。】 但幽兰随即又不解道:【那贵妃为何也不再佩戴那只手镯?难不成贵妃也发现了这个秘密?】 嘉嫔冷笑道:【贵妃向来是个蠢笨的,若没有她身边的茉心为她出谋划策,早不知在这个吃人的魔窟里死了多少回了。再者,按照她的心性,若发现皇后就是害她长久不孕地凶手,如今的她怕不是已经大闹长春宫了。】 说到这里,嘉嫔没忍住发出一声嗤笑。 幽兰转而问道:【那接下来主子该如何去做?】 嘉嫔道:【本来就是要把后宫这趟水搅混,如今机会这不就来了。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得去一趟咸福宫看望看望咱们这纯粹可爱的贵妃娘娘。】 宝华殿内,皇后正在口中念念有词: 【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能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故鄙谚有云:“生男如狼,犹恐其尪;生女如鼠,犹恐其虎。”然则修身莫若敬,避强莫若顺。故曰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夫敬非他,持久之谓也;夫顺非他,宽裕之谓也。持久者知止足也,宽裕者尚恭下也。夫妇之好,终身不离房室周旋,遂生亵渎。媟黩既生,语言过矣。言语既过,纵恣必作,则侮夫之心遂生矣,此由于不知止者也。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讼争既施,则有忿忿之事矣,此由于不尚恭下者也。侮夫不节,谴呵从之;忿怒不止,楚挞从之。夫为夫妇者,义以和亲,恩以好合。楚挞之行,何义之有?谴呵既宣,何恩之有?恩义俱废,夫妇离行……】 素练小心关上殿门,跪在皇后一旁,悄声道:【娘娘。听说玫嫔把派去的人都赶去干了杂活,自己在寝殿内闭门不出,甚是奇怪。】 皇后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后宫,怕是又要变天了。】 第六十四章 咸福宫。 茉心正伺候贵妃笔墨,双喜进殿回禀道:【回禀主儿,嘉主儿来了。】 贵妃眉头紧锁:【她来做什么?本宫最看不惯她顶着哲悯皇贵妃的脸作着那表里不一的样。】 双喜道:【嘉嫔说她入宫已有一年有余,深感孤苦伶仃、毫无依靠,望贵妃娘娘成全。】 贵妃这才抬头望向双喜,眼中多出几分诧异,反问道:【她真真是如此说的?】 双喜满脸谄媚,奉承道:【奴才不敢欺瞒主儿。但话又说回来,嘉嫔算个什么东西,也能入娘娘的眼,奴才这就把她打发走。】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贵妃忙道:【算了,让她进来吧。本宫倒要看看,她这副狐媚样到底改没改。】 【是。】双喜紧退了出去,引着嘉嫔便走了进来。 幽兰紧随嘉嫔身后,嘉嫔见贵妃丝毫不敢懈怠礼数,恭敬道:【嫔妾请贵妃娘娘安,恭祝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贵妃却并未直接让嘉嫔起身,而是怪气道:【本宫也不知最近是什么日子?原本门可罗雀的咸福宫如今也是逐渐热闹起来了。前不久宸嫔还来与本宫闲谈,如今嘉嫔妹妹也来了。怎么?咸福宫如今是成了风水宝地而本宫却不知吗?】 嘉嫔明白贵妃本就对自己不喜,心中自然不会在意她这一番言语。 随即奉承道:【贵妃娘娘本就福泽深厚,是我等旁人可遇不可求的。曾经是嫔妾不懂事,无意中伤了娘娘的好意。嫔妾今日前来,特地带来玉氏上好珍品——百岁王参,特地来赔礼,望娘娘勿怪。】 幽兰听此忙呈上前由茉心接下带到贵妃面前。 贵妃打开紫檀木盒,里面的确是上好珍品的佳参。不过贵妃也并非未见过世面之人,心中欢喜也将其强忍下去。 贵妃语气淡淡道:【你起来吧。茉心,把东西收起来,赐座。】 【嫔妾谢贵妃娘娘恩典。】 嘉嫔随即坐到一旁,寒暄道:【听闻贵妃娘娘风华绝代,只是畏寒而已。嫔妾的玉氏也有良医些许,若娘娘不介意,嫔妾可以书信一封,让玉氏的良医将药方随世子入朝朝拜时一并带入。】 贵妃对眼前之人仍是将信将疑,不屑道:【怎么?太医院的太医都难以根治的病,你们玉氏的良医就可以为本宫医治了?那国手应该让你们玉氏来当,还要太医院的那群蠢货作甚。】 嘉嫔不紧不忙,缓缓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太医院的太医虽各个称得上天下国手,但他们对于妃嫔用药他们总会徐徐而治,不敢直接用药,怕伤了妃嫔身子,自己也难保性命。娘娘不如试试嫔妾玉氏的土方子,此方只经娘娘与嫔妾之手,娘娘出了问题嫔妾也难逃罪责。】 贵妃回怼道:【等出了问题你再担责本宫早就一命呜呼了,还用你去担责了。算了,本宫以后有需要自会找你。】 嘉嫔尴尬回笑,但转而询问道:【嫔妾前往翊坤宫给娴妃娘娘请安,娴妃娘娘曾为嫔妾展示过一只鎏金手镯。并向嫔妾夸耀此物宫中难求,实在弥足珍贵。嫔妾本想送贵妃娘娘上好的玉镯,但与娴妃娘娘的相比实在不足为奇,故而才转送王参,以博贵妃娘娘青睐。】 贵妃冷笑道:【本宫就知道娴妃如此伪善,皇上不过宠幸了她几日,她就忘乎所以了,就连皇后所赠的手镯也敢拿出来随便炫耀。】 嘉嫔故作震惊,紧忙道:【贵妃娘娘的意思是娴妃娘娘是在无中生有?】 贵妃冷冷道:【那只手镯本就是一对,皇后曾经给本宫与她一人一只,她还真以为得了什么宝贝。这么多年来她还真以为那手镯成她的了。】 嘉嫔假意虚荣,试探道:【不知娘娘可否让嫔妾观望一番您的那只手镯?还请娘娘不要误会,嫔妾自小对首饰珠宝兴致盎然,所以才会有此请求,还望娘娘成全。】 见嘉嫔言语如此恳切,贵妃也不再犹豫推诿,吩咐道::【茉心,去把皇后所赠的那只鎏金手镯拿来。】 【是。】 茉心很快从匣中将手镯取出,奉于嘉嫔面前。 嘉嫔眼中表面渴望,实际在细细观察手镯的奇怪之处,妄图找到那不孕之药的藏身之处。 见嘉嫔观望的如此细致,贵妃略有不耐烦道:【你的眼睛都要插进去了,还没观赏够吗?】 嘉嫔实在没看出有何不妥,但为了不让贵妃起疑,于是交还于茉心道:【是嫔妾失礼了。此镯做工精湛,实属罕见。并还有一种淡淡的清香,或许嫔妾过于投入、自夸自擂罢了。】 贵妃也再无心绪和嘉嫔闲聊,便起身道:【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嘉嫔本想离开,于是顺口道:【是。嫔妾告退。】 紫禁余晖,妃嫔幽思 夕阳的暖芒轻触紫禁城,宫墙朱红渐次转深,仿若凝血。琉璃瓦金光隐烁,恰似岁月的泪光。“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于这宫闱深处,妃嫔们的落寞,恰在这光影变幻中被悄然放大。 储秀宫内,雕花窗棂筛落余晖,洒在陈旧的妆台上。菱花镜蒙尘,却仍映出往昔盛妆的幻影:翠羽金钿,红颜娇俏,初入宫闱时满是憧憬。如今,螺子黛干裂,胭脂褪色,散落的珠翠在夕照下徒增凄惶。妃嫔抬手,指尖抚过旧物,往昔恩宠如梦,现今独守空闺,唯余残阳相伴。 御花园中,牡丹曾冠绝群芳,此刻花影在夕阳下拖长,略显孤寂。妃嫔莲步轻移,踏入这花海,裙角拂过花瓣,却无心赏玩。往昔花前笑语、争奇斗艳,如今同行姐妹或凋零、或失宠,满园芳菲皆化作心头酸涩。她驻足花畔,身影单薄,仿若要与残花融为一体,融入这宫城的暮色。 宫墙夹道,悠长阴森,夕阳只能投下窄窄一束光。妃嫔漫步其间,身影被拉得修长,仿若囚于光影牢笼。高墙隔绝外界,亦禁锢青春。耳边唯闻风声,恰似心底幽叹。晚膳的宫灯在远处摇曳,她却脚步拖沓,不知这漫漫长夜,又该如何消磨,待明日,残阳依旧,落寞可会更深?余晖渐消,暮色笼罩紫禁城,妃嫔的落寞被夜色吞噬,却又在宫城每个角落悄然滋长,无尽蔓延。 宫廊旁,幽兰不解问道:【主子怎么没告诉贵妃实情,此趟不是全无收获?】 嘉嫔却毫不在意:【谁说本宫没告诉贵妃实情?只是本宫不方便直说,她若有心,自然能听出来本宫的言外之意。若日后真有任何差错,她也能记得本宫这一个好;若是听不出来,那也只能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望着天边晚霞余晖,嘉嫔喃喃道:【是生是死皆由人来注定,而不是天。】 转而继续对幽兰道:【贵妃树敌太多,即便本宫不动手,也会有人趁此扳倒贵妃。至于何时、如何就不用本宫忧虑了。】 幽兰道:【坐山观虎斗。】 嘉嫔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紫禁星河,古韵凝光 夜幕轻掩紫禁城,白日的喧嚣渐息,这座古老宫城仿若卸去铅华,于幽暗中袒露深邃灵魂。“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虽不见平野大江,然紫禁之巅,星辰错落,亦有浩瀚气象。 乾清宫外,汉白玉阶凝霜铺雪,在星芒下泛着清冷光泽,似通往月宫的玉阶。阶前铜鹤孤影,引颈遥望苍穹,仿若欲与星辰低语,诉说百年宫廷旧事。飞檐之上,脊兽蹲踞,于暗夜剪影中宛如神兽下凡,守护这一方星夜圣地,它们轮廓冷峻,被星光照亮的双目似藏玄机,凝视人间千秋。 太和殿广场,金砖铺地,往昔帝王大典的庄重余韵仍在砖石间流淌。此刻星光漫灌,每一块方砖皆成星潭,倒映穹宇,天地仿若颠倒,尘世与星海相融。四周廊柱林立,朱红漆色在微光中深沉如血,柱上金龙隐现,鳞片偶闪星芒,仿若乘星夜游,穿梭古今。 御花园里,古木参天,枝叶摩挲,恰似在与星辰密谈。繁花睡去,唯余暗香,在星风里悄送幽情。小径旁的太湖石,嶙峋多孔,吸纳星光,仿若藏纳无数星屑,周身散发神秘微光。池塘波平如镜,星辰坠水,鱼儿偶尔摆尾,搅碎一湖碎金,瞬间又归于静谧,仿若梦幻泡影。 角楼处,飞檐翘角纵横交织,恰似星网在人间的落影。风铃轻摇,丁零声仿若星子私语,和着远处更鼓声,奏响夜的乐章。城垣蜿蜒,堞垛连绵,在星辰勾勒下如巨龙蛰伏,驮负历史,守望岁月。紫禁城的夜,星辰为墨,宫阙为纸,书写着无声史诗,每一寸砖石、每一抹微光。 夜深,玫嫔仍在寝殿内疯狂弹奏着琵琶,俗云忙来劝慰道:【主儿,已经三更天了,该休息了。】 玫嫔无动于衷,仍然疯狂舞动着弹奏的手指,口中喃喃道:【都要害本宫,都要害本宫,所有人都要来害本宫!】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玫嫔将琵琶放下,熄灭了几盏烛火,小声问道:【查到了吗?】 俗云低声道:【其他人都是内务府亲自带过来的,只有负责寝殿事宜的那两人曾伺候过咸福宫。】 玫嫔眼神逐渐狠辣凌厉,口中喃喃道:【本宫就知道是咸福宫的那位,她想趁合宫欢宴争宠,便想废掉我的手,我又岂会如她的意?】 俗云轻声道:【但奴婢并未查出她们二人究竟如何下毒?奴婢已经将寝殿内部细细查了个遍,并未发现不妥。】 玫嫔强忍住自己的愤恨,一字一顿道:【明天去承乾宫请海贵人和宸嫔来,就说本宫如今身子大好,想与姐妹相聚。】 【是。奴婢明日一早就去。】 玫嫔此时的内心已经完全与贵妃势不两立,在这宫里,二人只可留其一。 翌日刚刚用完早膳,俗云便亲往承乾宫请陵容和海贵人一聚。碰巧今日二人同用早膳,俗云也不须多跑一趟。 俗云将嘉嫔的原话回禀二人,二人都是心细的,自然明白是永和宫出了问题,于是便忙一同前往。 玫嫔见二人前来,忙起身相迎:【二位姐姐可算来了,妹妹实在无趣,便早早的让俗云请了二位姐姐前来陪伴妹妹,望二位姐姐勿怪。】 陵容道:【本宫听闻你生了一场大病,身体可好些了?】 玫嫔道:【身子的病吃点药也就罢了,只是最近心悸,实在难以忍受。】 海贵人道:【玫嫔妹妹可看过太医?】 玫嫔顺势道:【前些时日本宫请了李太医为本宫诊治,还开了一张药方,素闻海兰姐姐颇通医理,药方如今便在本宫的寝殿,不如你二人随我前来叙旧也好。】 海贵人和陵容一眼便看出玫嫔这是有意而为之,便顺势起身同去。 寝殿的确比暖阁更有隐私,不过刚入寝殿陵容便察觉出来不对,但没有多言。 三人同坐,玫嫔吩咐道:【俗云,你带其余宫人都下去,你守在门口,没有本宫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进。】 【是。】 俗云领命而去。 见殿内已然无人,玫嫔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海贵人和陵容听得不由为之一惊。 陵容见情况如此,询问道:【玫嫔妹妹可是换了寝殿的熏香?为何味道与曾经不同?】 玫嫔不由得一愣,回答道:【本宫没有更换熏香的习惯,而熏香一直由……】 言尽于此,玫嫔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本宫将寝殿翻了个遍也并未寻到一丝蛛丝马迹。】 随即传唤殿外的俗云:【俗云,你去把香炉里将熏香的香灰包一些给太医院的李春辉李太医送去,你务必让李太医细细看看这是否就是那毒物的来源。】 俗云不知殿内刚刚发生了什么,但见自家主子如此着急,心中也明白了八九分。 玫嫔越想越气,直起身道:【本宫要去找皇上,让皇上为本宫申冤。】 陵容和海贵人忙拦下玫嫔,海贵人劝阻道:【如今咱们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此事就是贵妃所为,若贸然前往怕是会惹皇上为难与不快。】 陵容也劝阻道:【正如你刚才所讲的那样,即便那两名宫女曾在咸福宫内伺候过,可却没有任何指向证明是贵妃指使。若是直接告诉皇上,不仅会打草惊蛇甚至还会被贵妃反咬一口,到那时得不偿失,你自身的宠爱毫无所谓,那永珹呢?你不也得为永珹考虑周全吗?】 玫嫔听此这才冷静下来,但心中仍有不忿:【那本宫就这么忍着,任她肆意凌辱才好吗?】 陵容思索片刻,说道:【贵妃如今作恶多端,只需一件毫无辩驳的小事便可以直接将其扳倒。不过这件事,必须让贵妃毫无回转余地。不出几日便是迎接新年的合宫欢宴,到那时是各宫妃嫔博得皇上太后喜爱的最佳时机。本宫听说,高斌在前朝如今已位极人臣,皇上早已心生不满。】 玫嫔瞬间就明白了陵容的意思:【若要水到渠成,只能徐徐图之。】 紫禁寒夜,风过沧桑 当暮色彻底笼罩紫禁城,万籁俱寂中,寒风仿若一位迟来的访客,悄然潜入这古老宫阙。“风头如刀面如割”,岑参笔下塞外的刺骨劲风,此刻于紫禁城的巷道回廊间,竟也寻到几分相似的凛冽。 太和殿前,空旷的广场在夜色下似无垠寒潭,风呼啸而过,刮起地面的浮尘,仿若惊起潭中沉睡的旧梦。丹陛之上,龙雕怒目圆睁,龙须在寒风中剧烈颤抖,似在与风抗争,欲守住这帝王的威严。昔日帝王于此接受朝拜,如今寒风肆意,唯余空旷冷寂,风中似有钟磬余音,缥缈回荡,诉说着盛世的远去。 乾清宫内,雕花窗棂在风的拍击下发出“咯吱”声响,宛如老者的叹息。透过缝隙,室内烛火飘摇,光影凌乱地洒在龙椅、帷幔之上。风卷着窗纸的簌簌声,仿若宫女们匆忙的脚步声,可放眼望去,空无一人,只有寒意在室内弥漫,侵蚀着每一寸曾经温热的角落。 御花园小径,砖石被寒风吹透,凉意直抵脚底。两旁的花草早已凋零,枯枝败叶在风中相互纠缠,发出“沙沙”的悲吟。风过湖面,吹皱一池寒水,往昔倒映花红柳绿的池塘,如今只剩墨黑的底色,偶尔泛起几缕冷光,恰似泪影。湖畔古木参天,树干上的褶皱仿若岁月的刻痕,风穿梭其间,呜呜作响,似是诵读着树的记忆,那些春日繁花、夏日蝉鸣,都已被寒冬封藏 宫墙夹道,狭长阴森,寒风在此处尤为汹涌,似一条被困的蛟龙,左冲右突。墙面朱红漆色剥落,裸露出的砖石被风打磨,冷硬沧桑。风在夹道中回旋,卷来不知何处的腐朽气味,又裹挟着历史的尘埃,扑向未知的远方。紫禁城的寒夜,寒风为笔,宫墙作笺,书写着王朝的兴衰荣枯,每一阵风过,都是往昔与今朝的隔空对话,待明日晨曦微露,能否吹散这满院的凄凉与沧桑? 第六十五章 咸福宫。 夜幕深沉,冷月悬于紫禁城之巅,清辉洒下,咸福宫仿若被遗落尘世的孤舟,在历史的浩渺烟海中载沉载浮。寒风恰似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入宫闱,带来无尽幽凉。 朱红宫门,铜钉森然,在寒风吹拂下却似有了哀愁的温度。风过处,门环轻晃,发出细微的“哐当”声,仿若古旧的叹息,萦绕耳畔。门扉紧闭,将昔日的热闹欢腾与现世的清冷寂寥截然分隔,恰似一道命运的鸿沟,跨过去,便是满目的荒芜。 踏入宫门,庭院内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宛如泪痕。风携着冬的凛冽,呼啸而过,枯草伏地颤抖,似在低泣着往昔的繁华。遥忆往昔,宫娥彩衣翩跹,穿梭其中,如今唯余风声鹤唳,吹散了脂粉香气,徒留孤寂弥漫。“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这荒芜之景,恰似嫔妃们被遗忘的韶光,空剩回忆在风中凌乱。 东西配殿隐于暗影,仿若垂暮老人,沉默而沧桑。窗棂雕花繁复,却挡不住寒风侵袭,窗纸簌簌作响,似有嘤嘤哭声传出。那是曾居于此的嫔妃,在无数个难眠寒夜,对月垂泪的余韵。殿内尘封的妆奁,铜镜蒙尘,胭脂干涸,曾映照过的如花容颜,已随岁月凋零。风抚过幔帐残丝,恰似轻抚她们破碎的梦,梦中有君恩初临的娇羞,更有恩宠旁落的凄惶。 正殿巍峨,却难掩孤寂。月台之上,寒风吹起浮雪,仿若纷飞的怨念。玉阶冰冷,曾有无数次期盼的裙摆拂过,盼君来,又望眼欲穿空惆怅。殿内,金漆剥落,龙椅蒙尘,御榻冰冷。高悬的宫灯摇曳,光影晃荡在四壁的丹青之上,那些描绘着神仙眷侣、繁华盛景的画卷,此刻都成了讽刺。嫔妃们曾在这殿内强颜欢笑,盛装以待,最终却只能在寒夜听风,独守空闺,恰似“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牵牛织女尚有七夕之期,她们却在这深宫内,耗尽年华,唯与寂寞相拥。 松柏傲立庭中,针叶在风中颤抖,似在诉说坚韧背后的辛酸。风摇树枝,抖落积雪,簌簌纷扬,恰似嫔妃们隐忍的泪。咸福宫的寒风,岁岁年年,吹过红颜白发,吹过恩宠怨念,将嫔妃们的孤寂深深刻入宫墙砖石,成为紫禁城永不落幕的悲歌,幽幽回荡,声声催人心碎。 贵妃望着空中寒月,心中孤寂万分。 最近不知为何,自己总是心悸难耐,常常被噩梦惊醒。总感觉自己体虚阴弱、虚不受补。 【主儿怎么还不休息?】 茉心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殿内的木窗,生怕自己的主子受了寒风。 贵妃喃喃道:【皇上最近常让章弥为本宫医治,汤药也服了不少,怎么本宫还是不见好呢?会不会是本宫福薄,承受不起皇上如此大的恩典?】 茉心忙来到贵妃身边安慰道:【主儿说什么呢?奴婢自王府便伺候主儿,主儿的福气是她人羡慕不来的,又岂会有福薄一说?章太医用药向来谨慎,故而主儿的身子无法一时见好也属常理。主儿还是早些歇息,不要太劳累了。】 贵妃叹息道:【昨日永和宫传来消息说玫嫔已然不让琥珀、白玉二人负责寝殿事宜,会不会是玫嫔察觉到了什么?】 茉心此时也顿住了,少了些言语。的确,茉心聪慧,怎么会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不过茉心劝慰道:【主儿不用担心。即便玫嫔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她也没有证据直指咱们,最多就是惹皇上不快,此事不了了之。】 贵妃听此虽然心仍有疑虑,但也不愿再去多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贵妃的阿玛高斌虽然因治理黄河有功已然成为朝中重臣,但弘历却感到忌惮。高斌如今位极人臣,若贵妃在后宫得势,势必会影响到弘历在前朝后宫的地位。 年关已至,各宫早已预备齐全。往年弘历皆便邀后宫众人,参加合宫欢宴,今年也不例外。 华灯初上,紫禁城仿若琉璃世界,乾清宫前,灯火辉煌,宛如白昼。朱红宫墙蜿蜒如龙,金色琉璃瓦在暖光下熠熠生辉,飞檐翘角恰似燕尾裁云,欲揽星河入怀。 宫灯高挂,恰似繁星坠地,随风轻摆,光影摇曳,为这庄严肃穆之地添一抹灵动。红毯铺陈,自殿门蜿蜒至阶下,仿若红海翻波,绵延伸向未知的绮丽幻境。红毯两侧,铜鹤铜鹿静静伫立,鹤引颈欲鸣,似通灵性,欲将祥瑞献于这良辰;鹿身斑纹在光下隐现,仿若梦幻之纹,镌刻着皇家的昌盛之象。 步入大殿,穹顶仿若苍穹倒扣,金漆盘龙夭矫其中,利爪锋锐,鳞甲闪耀,仿若下一秒便会破壁飞去,携皇家威严震慑天地。殿内巨柱,朱漆红亮,金龙盘绕,龙须飘动,似在低语着王朝的辉煌往昔。脚下金砖,光可鉴人,踏上去,仿若踏入历史的厚重回音壁,步步皆是岁月的跫音。 御座之前,凤阙龙屏巍峨而立,绣工精湛,丝线仿若有灵,勾勒出龙凤呈祥的盛世之景。屏前长案,摆满珍馐美馔,琼浆玉液在剔透杯盏中潋滟生光,仿若藏着潋滟湖光。盘中水陆八珍,熊掌、猩唇、驼峰、鱼翅、鲍鱼、海参、鲜蘑、猴头,或馥郁醇厚,或鲜嫩爽滑,香气四溢,仿若一场味觉的华彩乐章,奏响皇家奢靡之调。 列席两侧,妃嫔席上,锦缎坐垫绣着繁花锦绣,蝶戏花丛、鸟栖枝头,栩栩如生,仿若春日盛景凝于其上。席面餐具,金银相错,珍珠为饰,玉筷轻搁,闪耀着温润光芒,与烛火辉映,恰似繁星落于案几。再看食盒之中,精致糕点层层堆叠,玫瑰豆沙、枣泥核桃、桂花糖藕,甜香扑鼻,仿若将满园花香、秋果甜润尽纳其中。 未几,丝竹悠悠,仿若清泉出山,淌过宫闱。琴音琮琮,如雅士抚弦,诉尽高山流水之雅;瑟声切切,似怨妇低吟,道尽宫闱幽怨之思;笛声悠悠,若飞鸟穿林,携来山野空灵之气;箫声呜呜,像离人啜泣,吹出边关征戍之苦。八音合奏,时而欢快,仿若节庆烟火,绽于夜空;时而婉转,恰似月下情话,呢喃耳畔;时而激昂,仿若沙场点兵,金戈鸣响。 此时,大殿之内,灯火、美食、乐音交织,仿若一场梦幻之筵。“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起,星如雨”,这乾清宫夜宴,恰似盛世烟火,绚烂夺目,燃尽繁华,于历史书页留下浓墨重彩,供后人遥想那紫禁之巅的绮丽夜宴,沉醉在这浩荡皇恩、旖旎风情之中。 皇后率先起身相敬,有礼道:【臣妾率六宫妃嫔,首敬太后、皇上。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皇上实现宏图大业、享万世之福。】 其余妃嫔并齐齐起身道:【臣妾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皇上实现宏图大业、享万世之福。】 弘历满面春光,笑道:【今日是家宴,你们都不必拘束,免礼吧。】 众人齐声道:【臣妾谢过皇上。】 太后道:【六宫和睦,是皇后的功劳。皇后,这一年让你费心劳神了。】 皇后见太后夸奖,自然喜不自胜:【太后说笑了。和谐六宫本是臣妾的职责,为皇上分忧亦是为太后分忧。】 太后十分满意,又转向玫嫔:【听闻玫嫔近日有疾,如今医治如何?】 玫嫔知道太后是在试探自己,忙道:【臣妾只是略感风寒,如今已然痊愈,多谢太后娘娘挂怀。】 太后道:【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要细细注意自己的身子,若如此孱弱日后又如何伺候皇上?】 玫嫔不知如何回答,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皇祖母,额娘身子孱弱,儿臣实在担心。儿臣今日想求皇阿玛和皇祖母一个恩典,望皇阿玛和皇祖母成全。】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竟是玫嫔的永珹。 弘历子嗣不多,对这仅有不多的子嗣尤为疼爱,于是道:【永珹,那你告诉皇祖母你想要什么恩典?】 永珹来到殿中,面跪弘历以及太后道:【儿臣见额娘身子孱弱,儿臣实在心疼。望皇祖母和皇阿玛恩典,允准儿臣能与额娘同住永和宫,陪伴额娘。】 大清最重孝心,弘历欣慰道:【你有这份孝心,朕十分欣慰。】 随即转向太后,询问道:【后宫之事皆以皇额娘为尊,不知皇额娘以为如何?】 太后道:【哀家老了,这种事情皇帝做主便好。不过哀家以为,永珹孝心可嘉,实在可以嘉奖。】 弘历道:【既然皇额娘如此,朕便允了永珹的请求。宸嫔——】 陵容听见弘历呼唤自己,心中略感惊讶,起身道:【臣妾在。】 弘历道:【永珹孝心可嘉,但璟妍也是个懂事的。况且二人相处甚佳,你与玫嫔也是亲密无间。故朕趁今日众人齐聚,允准璟妍一同回承乾宫与你抚养。】 陵容一听心中早已忘了这几日的纷乱复杂,忙道:【臣妾多谢皇上、太后恩典。】 贵妃冷冷道:【玫嫔和宸嫔真真是好福气,竟在今日得了如此大的恩典。】 陵容道:【贵妃娘娘的永璜一直陪伴在贵妃身边,贵妃娘娘的福气是我们常人所不能比拟的。再者贵妃娘娘的阿玛在前朝深得人心、贵妃娘娘在后宫帮助皇后娘娘协理六宫,嫔妾这点恩典与娘娘的恩宠比起来那还算的了什么?】 贵妃洋洋得意道:【本宫的阿玛在前朝得力,本宫自然不能为阿玛累赘。这怕是你一辈子都难以修来的福气。】 弘历默不作声,只是冷冷盯着贵妃。 太后道:【贵妃。】 贵妃以为太后也要奖赏自己,于是起身恭敬道:【臣妾在。】 太后道:【哀家听闻,贵妃曾与皇帝商议想要将贵妃地阿玛高斌纳入军机处。贵妃,可有此事?】 贵妃深知后宫不得干政,自知理亏但也并敢多言。 太后道:【哀家知道,自古以来后妃不得干政。贵妃,哀家希望你也能明白这个道理。你的阿玛劳苦功高,皇帝自然少不了对高家的恩典。不过恩典若使你无法看清自己,那么恩典也会是一把利刃。】 贵妃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还是答应下来:【是,臣妾明白。】 弘历道:【宸嫔说的没错。贵妃辅助皇后协理六宫多年,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即日起,协理六宫之权全权交还皇后,贵妃就不必经手了。】 贵妃再蠢笨也听出弘历的弦外之音,再回想刚刚陵容所言所语便知自己被算计了。 但是如今已然后悔晚矣,只好应承下来:【是。】 说罢便不情愿的坐了回去,太后并未搭理,只是转而向陵容言语:【宸嫔,你无欲无求、尽心尽力侍奉皇帝和哀家,哀家都看在眼里。】 陵容道:【侍奉皇上和太后是臣妾的本分,臣妾不敢奢求太后挂怀。】 弘历道:【如今宫中妃位、嫔位空缺甚多,所处妃位只有娴妃、纯妃二人。李玉——】 【奴才在。】 弘历道:【传六宫旨意。晋佟佳氏.陵容宸嫔为宸妃,十五行册封礼。婉常在晋为婉贵人。】 婉贵人也没想到自己在此刻也能得了陵容的光,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陵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旨意怔住了,但随即起身来到婉贵人身边,扶起她一同起身谢恩道:【臣妾多谢皇上、谢太后娘娘。】 整个宴会之上众人神态各异,皇后道:【婉贵人作为宫中老人,晋升位份实属常理。但宸嫔……宸妃妹妹一年前刚刚晋位为嫔,如今直接晋位为妃是不是会惹他人非议?】 贵妃忙道:【皇上。宸嫔……宸妃她一未诞育子嗣,二未为皇上分忧。如此轻易封妃,恐怕后宫众人会有不服。】 弘历道:【朕若没记错。朕曾封你为贵妃之时,你也未曾诞育子嗣、未曾为朕分忧吧。那个时候,你是否担心后宫之中会有人对你不服呢?】 贵妃听此哑口无言,弘历继续道:【起初太后曾说,宸妃尽心侍奉太后。朕与太后得天独厚、同为一体,侍奉太后便是侍奉朕;得太后之心便是得朕之心;为太后分忧便是为朕分忧。所以贵妃,你觉得还是哪里有不妥?】 贵妃被这一番回怼早就没了刚才的气焰,于是悻悻不再说话。 宸嫔并未在意皇后与贵妃,反而眼神却悄然看向如懿。 刹那间,如懿只觉周围的温热被一股凛冽寒意瞬间吞噬。那宣读圣旨的嗓音,仿若一道凌厉闪电,将她心底的柔情蜜意劈得粉碎。陵容娇柔起身,婀娜拜谢,容光焕发,弘历望向她时,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夸赞与宠爱,仿若此刻世界唯陵容明艳动人。 如懿的手悄然攥紧了衣角,指尖微微颤抖,心中酸涩如决堤洪水,汹涌泛滥。曾忆当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初入宫闱,弘历的轻声细语、悉心关怀,如春日暖阳,驱散她对宫墙深深的恐惧。为他,她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默默隐忍,化解重重危机,不承想,如今这欢宴之上,自己竟成了无人问津的看客。 眼前的欢庆沦为辛辣讽刺,众人的奉承声仿若尖锐针芒,刺得她遍体鳞伤。如懿心中满是被爱人冷落的凄楚,又有在众妃嫔前颜面扫地的窘迫。她深知帝王恩宠如梦,可真临这般境遇,心痛依旧难以承受。侧目望向殿外,冷月孤悬,恰似她破碎的心境,寒凉彻骨。在这宫墙围囿之下,情爱终究不敌帝王的一时意动与新欢的如花娇颜,她往昔的付出,此刻如飘零秋叶,徒留满心悲戚。但如懿到底是如懿,她深吸一口气,咽下泪水,面上重归平静,只是那眼眸深处,藏着无尽哀伤,继续端坐席间,在这喧嚣中守着最后的尊严,仿若什么都未发生。 陵容知道,自己虽晋升高位,却已然成为宫中人的眼中刺。 不过贵妃定然会乱了阵脚,甚至会对自己动手。那这样她便可以小事化大,趁机除去贵妃。 贵妃的阿玛有陵容的阿玛在宫外牵制,自是不需要陵容担心。 不过贵妃身边还有一个依靠——永璜。 永璜是长子,谋害子嗣那便是诛九族的大罪,陵容自然不敢轻易尝试。 但若是贵妃犯下不可饶恕之罪,永璜又与贵妃心生嫌隙,皇上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将永璜过继给其余妃嫔。 不过该如何让永璜与贵妃心生嫌隙,又该将永璜过继给哪位妃嫔才最为合适呢? 陵容如今心中心绪繁杂不宁,毕竟在这深宫之中,一步错,步步错。 宴罢,乾清宫内的喧嚣如潮水般缓缓退去。灯火依旧通明,却似失了几分欢宴时的蓬勃生气,光影摇曳在金砖之上,勾勒出斑驳陆离的图案,仿若岁月留下的神秘符篆,镌刻着这一场盛事的记忆。 宫灯高挂,灯罩上彩绘的花鸟鱼虫在微光下栩栩如生,此刻却似被施了定身咒,静静俯瞰着下方。灯穗随风轻摆,偶尔相互触碰,发出极细微的簌簌声,宛如它们在悄声低语,议论着刚刚过去的热闹与繁华。红毯自殿内铺陈至阶下,原本平整鲜亮,此刻却印满了凌乱的脚印,恰似一幅被打乱的织锦,绣满了行色匆匆的故事。 大殿之中,珍馐佳肴撤去大半,残羹冷炙散落席间,杯盘狼藉间散发着食物混杂的气味。食盒堆叠在一旁,金银餐具的光泽黯淡了些许,有的歪斜在桌面,有的滚落地上,不复开场时的规整与奢华。御座空荡,龙椅上的金漆在光影变幻下,仿若流淌的金水,却也难掩此刻的寂寥,仿佛还能看到弘历端坐其上,掌控着全场的威严模样,转瞬又消散如烟。 列席的妃嫔位上,锦缎坐垫褶皱丛生,残留的脂粉香气与食物味道相融,弥漫出一种别样的旖旎与落寞。丝帕、玉佩等小物件遗落其间,想来是主人们离席时的慌乱所致。那些精巧的首饰盒敞开着,珍珠、宝石的光芒隐在暗处,偶尔闪烁一下,宛如不甘被遗忘的眼眸,见证过席间的明争暗斗、笑语欢颜。 太后的凤辇早已在宫门口等候,辇身装饰的龙凤呈祥图纹,在夜色里略显朦胧,金漆的抬杆泛着冷光。辇旁的太监、宫女们垂首而立,个个神色恭谨,不敢有丝毫懈怠。待太后款步走出,众人忙上前搀扶,簇拥着凤辇缓缓离去,车轮辘辘,碾碎一地月光,那庄重的背影仿若隐入历史的帷幔,带走一片肃穆。 妃嫔们则各自回宫,或两两结伴,轻声交谈,言语间似有未尽的话题;或孤身一人,莲步匆匆,背影透着落寞。月光洒在她们身上,拉长了影子,仿若要将她们的孤寂也一并放大。路过宫墙拐角,寒风呼啸而过,吹起衣角与发丝,“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此时风声恰似她们心中的怨念,在这寂静夜里被无限放大。 紫禁城的夜愈发深沉,宫墙在月色下愈发冷峻,飞檐翘角的剪影仿若鬼魅。乾清宫重归寂静,唯有风声依旧,穿梭在殿宇之间,似在诉说着这场合宫欢宴的起起落落,将今夜的故事,缓缓吹入历史的缝隙,等待后人在岁月的尘埃里,探寻这一夜的繁华与哀愁。 第六十六章 养心殿。 弘历宣张廷玉、富察傅恒进宫面圣,二人入殿拜见弘历。 【老臣张廷玉、臣富察傅恒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王钦——赐座。】 【臣等谢过皇上。】 一阵寒暄过后,弘历道:【你们看看这几份奏折。】 说罢,王钦便把几份奏折亲自送到张廷玉与富察傅恒手中。 二人细细察看一番,张廷玉作为三朝首辅,自然看出皇帝用心。语气中带有沧桑,恭敬道: 【皇上,依老臣看。高斌的确比以往多了几分傲气,至于是否如奏折所说忘乎所以、不敬圣上,还有待调查。】 弘历道:【朕已经派人去查过了,奏折中虽有夸大,但大部分都没冤了高斌。是朕过于恩典高斌,让高斌失了分寸。】 富察傅恒道:【皇上乃真龙天子,赐予臣子恩典那是臣子百年修来的福分。若恩典有错,那让天下万臣又如何担待。】 张廷玉道:【老臣以为。自古以来位极人臣者少有本心襄助,难以抑制自己的欲望。若高斌真如奏折所说如此忘乎所以臣倒认为不如先行天子之威,不让其过于肆意妄为。】 富察傅恒道:【臣附议。】 弘历思索片刻,深觉有理。但高斌如何说都是贵妃的阿玛,贵妃还有大皇子永璜作为依靠。 思虑良久,弘历道:【朕予你们二人便宜行事之权,暗中搜集高斌的罪证以及与他牵连官员的名单。若不连根拔起,恐有后顾之忧。】 张廷玉以及富察傅恒起身行礼道:【臣遵旨。】 咸福宫。 贵妃这几日虽身体虚弱,但仍强撑病体不让任何人有所疑虑。 她如今心中恨恨,常常闭门不出。 茉心时常劝慰,贵妃道:【本宫为何变成了如此模样。整天不是要害这个就是要害那个,茉心,你说本宫还是当初皇上所喜欢的稀月吗?】 茉心道:【主儿当然还是曾经的那个主儿。主儿放心,奴婢会一直陪在主儿的身边,侍奉主儿的。】 贵妃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想要吩咐茉心,口中不停喃喃道:【不行,本宫不能再让任何人分走皇上的宠爱,不行!如今皇上已经晋宸嫔那个贱人为宸妃,本宫不能再坐以待毙。本宫要想想办法,要想想办法……】 茉心忙去沏了一杯茶送往贵妃面前,贵妃直接将其打翻在地。忽而神色灿烂,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拉住茉心,低声在她耳边低语。 茉心听后眼中大为震惊,满眼不可置信,劝阻道:【主儿,即便您再恨宸妃也不能犯这诛九族的大罪啊。若被发现,不止是咱们咸福宫,恐怕整个高氏都会受此连累,请主儿三思啊。】 贵妃眼神中早已多了几分疯魔,痴嗔道:【不会的。曾经皇上不也没说什么,连海贵人也不曾处罚。本宫只是害怕,害怕本宫人老珠黄之日再不得皇上宠爱;害怕阿玛因为本宫的不得恩宠而虔诚受阻;害怕自己接受不了现在的这副模样而彻底疯魔。不过是厌胜之术,只有你知我知,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茉心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她早已与自己的主儿心心相印,又岂会不理解贵妃现在的处境。 贵妃道:【你跟了这么多年,是本宫连累你了。你若不愿,此事本宫便一力承担,如若真有差池本宫定不会连累于你。】 茉心忙下跪道:【主儿这是说的哪里话。奴婢侍奉主儿有数十年之久,早就了无牵挂一心只为陪着主儿在这深宫内了却此生,又岂会有不愿一说。主儿放心,奴婢定会妥当处理好此事,不让主儿受任何牵连。】 贵妃道:【你快起来。宫女到了年岁都可出宫嫁人,你却一直陪着本宫年复一年,本宫知你忠心。你是本宫的心腹,本宫与你一人有事另一人都不会好过,你去小心处理这事吧。藏在寝殿之内终不安全,不如还是埋在殿外的榕树之下吧。】 茉心反问道:【为何不直接带到宸妃宫中,再去寻皇上揭发,宸妃自然无可辩驳。】 贵妃冷笑道:【宸妃的恩宠是整个后宫加在一块都无法比拟的,是本宫都羡慕不来的恩宠。她宫中还有海贵人与其同住,玫嫔又常常去探望,哪有机会下手。不如埋在自己宫中,也好有个心理慰藉。咸福宫冷清,无人可以察觉。】 茉心答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紫禁城·正月十五·宸妃册封 紫禁城的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本就沉浸于一片喜乐祥和之中,红绸漫卷,宫灯璀璨,恰似人间仙境落凡尘。而今年此夜,因陵容由宸嫔晋封为宸妃,一场盛大的册封礼在这朱墙金瓦间恢宏上演,仿若要将所有的尊荣与恩宠,都倾注于这一历史性时刻,让世人见证后宫新篇的开启。 天尚未破晓,承乾宫外已是一片忙碌景象。内务府的太监、宫女们穿梭如织,个个面容肃穆,手中捧着的皆是册封大典所需的稀世珍宝。朱漆托盘里,凤冠霞帔光芒闪耀,金丝银线织就的袆衣上,五彩翟鸟振翅欲飞,牡丹绽放似要吐露芬芳,每一针脚都饱含着匠人们数月的心血,只为铸就这独一无二的尊贵华裳;一旁的点翠珠翠,用最上乘的翠羽、明珠镶嵌,步摇轻晃间,似能摇落星河。 卯时三刻,陵容悠悠转醒,在宫人们的簇拥下开始梳妆。铜镜中,佳人面若芙蓉,眉似春山,乌发如瀑,被精心挽成繁复精致的朝凰髻,寓意着今日的涅盘之喜。一支羊脂白玉簪贯穿发髻,簪头所嵌的东珠圆润硕大,散发着温润光泽,映得她双眸明澈如水。梳妆毕,陵容起身,披上那件正红袆衣,刹那间,整个人仿若被赋予了无尽威严,与这宫闱的厚重历史相融。 辰时整,钟磬齐鸣,雅乐奏响《乾平之章》,庄重肃穆的曲调如黄钟大吕,响彻紫禁城的每一寸土地。引礼太监那尖细却极具穿透力的嗓音高呼:“宸妃册封大典,起——”长长的仪仗队伍自承乾宫鱼贯而出。最前方,四名内监擎着明黄大旗,金龙昂首,气势吞天,仿佛在宣告王者之尊;其后,八名宫女两两一组,轻执孔雀羽扇,扇面上用纯金丝线勾勒出的如意祥云,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恰似祥瑞降临。 陵容莲步轻移,仪态万方,手中捧着那烫金的册宝。金册上的册文以篆书写就,字字珠玑:“咨尔陵容,性禀柔嘉,心怀恪慎,德昭宫掖,誉满椒房,今特册封为宸妃,赐居承乾宫,望殚心守位,赞襄内治,勿替朕命,钦哉。”此番用词,引经据典,既有《礼记》所言的妇德规范,又含《诗经》对贤妃的颂美之意,仿若将陵容多年来在宫中的隐忍、才情与贤德尽书其上,她宛如那空谷幽兰,终得帝王倾心赏识。 沿途宫道,太监、宫女们伏地而拜,齐声高呼:“恭贺宸妃娘娘千秋之喜,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呼声如山呼海啸,连绵不绝,在宫墙间回荡。御花园中,红梅傲雪,暗香浮动,与这盛装出行的陵容相映成趣,恰似古人笔下“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的佳人入画之景,她此刻便是这宫苑中最夺目的存在,吸尽天地之灵气,独得帝王之专宠。 太和殿巍峨耸立,白玉台阶在阳光下折射出清冷光芒。皇帝身着九龙衮服,端坐于殿上龙椅,俯瞰众生,眼神在触及陵容的瞬间,满是温柔与期许。殿下,文武百官身着朝服,顶戴花翎,山呼万岁,声震九霄。陵容款步入殿,身姿婀娜却不失庄重,行三跪九叩大礼,额头轻触冰凉地面,每一次叩首都是对皇权的尊崇,亦是对后宫新秩序的叩问。皇帝亲授金印、玉册,那金印沉甸甸,承载着无上权力,恰似唐玄宗对杨贵妃“三千宠爱在一身”,今日陵容亦于这万人瞩目下,登顶后宫尊位。 待册封礼成,夜幕已然降临,紫禁城却被烟火点亮,火树银花不夜天。陵容在众人的簇拥下返回承乾宫,宫门上高悬的“承乾宫”匾额被新漆刷得锃亮,朱红大门两侧,新换的宫灯绘着龙凤呈祥图,熠熠生辉。踏入宫门,屋内博山炉青烟袅袅,龙涎香馥郁弥漫,满室生香。从今往后,这承乾宫的每一寸土地,都将铭记宸妃的传奇,这正月十五的盛大册封,是辉煌开篇,更是漫漫后宫路的激昂序章,等待着她以智慧才情续写华章,于历史的洪流中留下独属于自己的深刻印记。 回到承乾宫,宫中宫女太监都至主殿为自家小主庆贺:【奴婢等恭祝宸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陵容眼中的欲望溢于言表:【赏。】 【奴婢等多谢宸妃娘娘。】 陵容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倾心留下。】 【是。】 待众人退下,陵容抚摸着身上的这件吉服,口中喃喃道:【曾经臣妾不过是您豢养的一只鸟,您可想过臣妾还有今日。】 倾心似乎并未听见,欣喜道:【娘娘如今已为妃位,而宫中妃位只有娴妃和纯妃二人,娘娘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陵容冷冷道:【娴妃与皇上乃青梅竹马、年少情谊,且在王府之时还差一点成为了当今皇上的嫡福晋,她封为妃位自然无可厚非;纯妃有福,生下了自二阿哥走后的第三位阿哥——永璋,且十分贤德,皇上自然要晋她为妃……】 陵容起身看向殿外那片四四方方的天:【只有本宫,是靠自己得来的妃位。不过一个小小的妃位,又怎能弥补我多年以来的遗憾。本宫所要的,绝不仅仅如此。】 陵容反问道:【咸福宫那边最近一点动向都没有吗?】 倾心道:【听闻贵妃打发走了不少太监宫女,但没人知道为何。其余倒没什么了,茉心和双喜一直伺候在贵妃身边,也打探不出什么。】 陵容道:【按贵妃的脾性。在本宫册封之日前就应该有所动作,如今却毫无动静,实在可疑。如若本宫想的没错,那便是宫中可疑了。】 倾心道:【明日是否要前往咸福宫看望贵妃?】 陵容道:【本宫不能亲自去。如若真是想对本宫动手,本宫即使发现了异常皇上也是将信将疑的。即便要去,也要找其余人陪着本宫同去。】 倾心道:【您是说……海贵人?】 陵容道:【海贵人表面懦弱,实在暗藏心机。她的心机手段绝不在本宫之下。】 倾心道:【海贵人自入宫以来便与贵妃不和,她又岂会与娘娘同去?】 陵容冷笑道:【那若是为了娴妃呢?】 倾心不解,陵容便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里面装着娴妃的生辰八字。 倾心疑惑道:【娘娘,这是什么?】 陵容解释道:【这里面有娴妃的生辰八字。若是明日让其偶然在咸福宫宫人的手上发现这个,她是否会觉得咱们的贵妃娘娘会对她所敬爱的娴妃娘娘不利呢?】 倾心明白了一切,答应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陵容道:【做完之后便将人送出送出宫去,咸福宫即将大势已去,谁又会管这两个人是否属于咸福宫?】 倾心答应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 待倾心走后,陵容独自喃喃道:【妃、贵妃、皇贵妃,乃至于皇后之位,本宫都不会放过。贵妃恨死了本宫,娴妃、舒贵人、甚至是纯妃都会对本宫颇有忌惮。既然如此,不如一并清算了吧。娴妃,你的姑母的心狠你可未加在自己身上。】 陵容早已不是当初的陵容,如今的她言语也不再唯唯诺诺,眼神中充满了欲望与野心。 在属于自己的世界,她对甄嬛的爱恨情仇使她束缚了自己的脚步。可如今,这个世界并不是她的世界,她也终于不用再看甄嬛与乌拉那拉氏的脸色度日。 自己的出身背景也不会再被曾经那些看不起自己的所嘲笑,她现在才是她所应该拥有的模样。 她忽然回忆起敦肃皇贵妃曾经说过:【妃就是妃,贵妃就是贵妃,只差一字便低人一等。】 不过如今的贵妃完全斗不动宸妃,宸妃的贵妃之位指日可待。 咸福宫。 夜色如墨,浓稠地灌进咸福宫的每一寸角落,宫灯在冷风中摇曳,光影破碎,仿若凌乱的心绪。贵妃独坐于殿内,怀中紧紧抱着那把琵琶,她的十指如疾风骤雨般扫过琴弦,琴音起初似金戈交鸣,声声锐利,宣泄着积郁的愤懑。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本是悦耳的曲调,此刻却满是悲戚与癫狂。她身披的锦绣罗裳,金线勾勒的牡丹花纹依旧华丽夺目,可衣角在她剧烈的动作下凌乱摆动,恰似她如今飘摇的处境。头上的凤钗歪斜,几缕发丝散落,拂过她妆容精致却略显苍白的面庞。 茉心和双喜守在一旁,面露忧色,几次欲言又止。茉心眼眶泛红,她轻咬下唇,向前一步,柔声道:“娘娘,莫要再伤了身子,夜深露重,您且歇一歇。”声音带着哭腔,仿若破碎的水珠,落地有声。贵妃仿若未闻,手下琴弦不停,指法愈发凌乱,那琴音像是被困于罗网的飞鸟,挣扎、嘶鸣。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她忆起往昔,初入宫闱,才情出众,貌若天仙,一曲琵琶惊艳四座,引得君王侧目,圣眷优渥,赏赐不断,那时的她以为这宫墙内是繁花锦簇的康庄大道,却未料到是步步惊心的荆棘丛。岁月流转,新人辈出,曾经的誓言仿若隔夜的残梦,君王的目光渐渐被他人吸引,她从众星捧月沦为这宫闱的一抹孤影。 双喜急得直跺脚,她年纪尚轻,莽撞地开口:“娘娘,皇上只是一时被蒙蔽,您的好他定是记得的!”话虽如此,可语气中的底气却越来越不足。贵妃身形猛地一震,琴弦“嘣”地一声断裂,尖锐的声响划破寂静,恰似她破碎的心。她抬眸,眼中泪光闪烁,恰似寒星,却燃着不甘的怒火。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她喃喃自语,那曾经为君起舞、为君奏乐的时光成了最锋利的刀刃,割着她的心。殿内的烛火晃了几晃,映出她孤独的剪影,四周的雕梁画栋此刻仿若囚笼,困住她的身,更囚住她的魂。 茉心忙不迭地取过一旁的披风,轻轻披在贵妃肩上,试图给她些许温暖。贵妃却仿若被触碰了逆鳞,一把甩开,嘶吼道:“我要这温暖何用?这空荡的宫殿,冷的是人心!”她的声音沙哑,带着绝望的嘶吼,在殿内久久回荡。 她轻抚断弦,指尖被割破,殷红的血滴落在琴身之上,宛如泣血的泪。那琵琶是她入宫时父亲所赠,承载着家族期望,彼时她怀抱憧憬,奏响的是希望之音;如今,却只能用它抒发满心悲戚。“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在这宫中,她的才情、她的真心,无人问津,只剩这断弦的琵琶,陪着她在这漫漫寒夜,守着孤寂,盼着那或许永不再来的转机。 茉心与双喜相视,眼中尽是无奈与疼惜,却只能默默陪着,任这咸福宫被悲伤、癫狂与绝望笼罩,仿若一座被遗弃的孤岛,在岁月的浪潮中独自沉沦。 第六十七章 翌日,陵容早早洗漱完毕来至侧殿。 叶心手中正端着海贵人洗漱的水盆,见陵容前来,便将水盆递与身后的宫女并来到陵容面前行礼道:【给宸妃娘娘请安,宸妃娘娘吉祥。】 【免礼吧。你家小主现在可是起了?】 叶心道:【我家主自打入了承乾宫,睡得的确比以往安心了些许。奴婢这就要伺候我家主儿洗漱了,可否劳烦娘娘去暖阁等待一番,奴婢这就去回禀我俩主儿。】 陵容见状并未过多纠缠,答应道:【无妨。你是海贵人的贴身侍女,自然是伺候自己小主要紧。】 叶心见状便请辞道:【多谢宸妃娘娘体谅,奴婢先行告退。】 待叶心离开,宸妃便也来到暖阁等候。 寝殿内海贵人正坐在妆台之前,叶心将毛巾放入水中浸泡递与海贵人并回话道:【主儿,宸妃娘娘来了,奴婢请她入暖阁等候。】 【宸妃姐姐来了?】海贵人问道,【可有说些什么?】 叶心摇摇头:【并未。奴婢只是见宸妃娘娘略有些无精打采,怕是昨晚休息不好的缘故。】 海贵人道:【昨夜并非宸妃姐姐侍寝,宸妃姐姐也不是那种忘乎所以的小家碧玉,怕是身体有了事情。】 叶心道:【那奴婢随主儿一同前往暖阁吧。】 海贵人答应下来。叶心馋着海贵人来到暖阁。 陵容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见海贵人前来,起身相迎道:【妹妹来了,本宫早早的来叨扰妹妹,望妹妹勿怪。】 海贵人忙携宸妃落座道:【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即便宸妃姐姐今日不来看望妹妹,妹妹也是打算去看望宸妃姐姐的。】 海贵人是个心细的,随即便注意到陵容脸上比以往多了几分憔悴。 海贵人身体前倾,眼角微微,关心道:【姐姐今日怎的如此憔悴?可是昨晚休息的不好?】 陵容不自觉的抚摸自己的脸颊,淡淡的笑道:【妹妹果真是个心细的,什么都瞒不过你。本宫近日多有心悸忧虑,不知是何原因。如今虽因天色寒冷皇后娘娘免了各宫的请安,但仍是难以休息。】 海贵人道:【可否寻太医问过?】 陵容道:【这是自然。不过太医只是让我多服几味安神药罢了,还是不大改观。】 海贵人愤愤道:【太医院总是有些浑水摸鱼的,不如禀报皇上,这种太医就应早早处置了好。】 陵容笑道:【若真是如此,恐怕天底下能有医术医德医风者只剩寥寥几人。本宫是睡不着了,便想着来寻你说说话,谈谈心。】 海贵人道:【姐姐大可以让倾心前来回禀,大家所在一宫,嫔妾可以去寻姐姐,姐姐何苦走这一趟?】 陵容道:【今日天色正好,晚上微风清凉,出去走一走何尝不是一种宁静。】 海贵人:【嫔妾听闻清早的御花园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香,不如嫔妾随姐姐一同去御花园散散步、赏赏花?】 陵容见目的已达,与海贵人一同起身,答应道:【既然妹妹亦有闲情雅致,本宫便随妹妹同赏。】 晨晓初破,紫禁城尚在一片静谧之中,御花园仿若尘世之外的幽境,悄然苏醒。 晨光熹微,第一缕光仿若轻纱,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汉白玉的石板路上,泛起点点银光,似细碎的霜华。小径旁,娇艳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恰似美人醉卧,正应了刘禹锡的“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此刻虽无京城百姓倾城而观,却自有华贵之气,在晨露的润泽下,每一片花瓣都凝着微光,那露珠似玉珠滚落,洇湿了一小片泥土。不远处,芍药舒展着柔美的身姿,与牡丹相邻相伴,宛如姐妹争春,“浩态狂香昔未逢,红灯烁烁绿盘笼”,韩愈诚不我欺,其花容灼灼,馥郁的香气随着微风轻送,和着泥土的清新、晨露的湿润,弥漫在这一方天地。 曲径通幽处,几株海棠半遮半掩。花未全开,粉白相间的花苞娇俏玲珑,恰似少女羞涩的红晕,恰似东坡居士笔下“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的娇憨模样。微风拂过,花枝轻颤,抖落串串露珠,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宛如花之密语。 莲池之中,荷叶田田,尚未到盛夏荷花盛放之时,但已有几支菡萏崭露头角,尖尖的花苞挺立在翠绿的荷叶间,“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虽不见蜻蜓,却能想象夏日繁华。荷叶上滚动的水珠,在晨曦下闪烁,滑落水中,漾起圈圈涟漪,搅碎了一池碧水倒映的天光云影。 花丛间,偶有蝴蝶翩跹,它们逐着花香而来,停歇在花蕊之上,轻轻扇动彩翼,似与花私语。蜜蜂也穿梭其中,嗡嗡作响,忙碌地采集着清晨最新鲜的花蜜,为这静谧添了几分灵动生气。 沿着石子路前行,可见一座精巧的八角亭,亭角飞檐上翘,仿若欲飞之凤翼。亭内,石桌石凳凉意沁人,桌上雕花繁复,龙凤之姿栩栩如生。亭旁几株翠竹,竹叶沙沙,仿若细语呢喃,“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虽身处宫闱,却不失坚韧之态,为这柔美的花园添一抹清隽风骨。 此时,宫女与小太监们开始悄然现身。小太监们手提铜壶,壶嘴冒着丝丝热气,他们脚步轻盈,去往各宫各殿送水,生怕惊扰这晨间的安宁。路过花丛,也忍不住侧目,眼中闪过对这繁花的喜爱。宫女们三两成群,素手拿着丝帕、花篮,欲采摘些初绽的鲜花供于殿内。她们身着淡色宫装,衣袂飘飘,莲步轻移间,仿若彩蝶穿梭花丛。 一位宫女停在蔷薇花前,那蔷薇攀着架子,花团锦簇,粉色、白色的小花挨挨挤挤,“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她抬手轻折花枝,动作轻柔,似怕弄疼了花儿,折下后置于花篮,又轻轻抚平花瓣的褶皱。旁边小太监见状,低声提醒莫要误了时辰,声音在这静谧中传得老远,惊起树枝上几只雀鸟,喳喳叫着飞向远处。 再往园子深处,有一片梅林,如今花期已过,唯有枝叶繁茂。梅林间铺着的鹅卵石,圆润光滑,在树下形成一片独特的景致。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尽,丝丝缕缕缠绕在梅枝之间,仿若薄纱笼罩,透着朦胧之美,让人不禁畅想梅开傲雪之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那暗香仿佛穿透时光,在这晨雾中若隐若现。 园子的西南角,种着大片的月季,色彩缤纷,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像雪。花瓣繁复,簇拥着金黄的花蕊,“一番花信一番新,半属东风半属尘”,四季常开的月季,在每个清晨都以崭新的容颜迎接曙光,绽放着属于自己的芳华。 晨钟悠悠传来,打破了这持续许久的寂静。宫女和小太监们加快了脚步,带着御花园的蓬勃朝气与清幽花香,散入紫禁城的各个角落,只余下这满园春色,依旧在日光下,续写着宫墙内的岁月诗篇,静谧又美好,仿佛千百年都未曾更改,见证着王朝的更迭、人事的变迁,承载着无尽的故事,隐匿于这一砖一瓦、一花一木之间。 二人的身边只跟随了自己的一位贴身侍女,御花园只有寥寥数人,或许是因为时辰还早的缘故,故而显得比平常还要宁静。 海贵人道:【如今姐姐晋升妃位,虽可喜可贺,不过妹妹还是要提醒姐姐一切小心行事,毕竟宫中身居高位者总会惹身居低位者妒忌。】 陵容道:【多谢妹妹提醒。本宫清楚在这深宫之中,做一切事哪怕是争宠都要小心行事,否则只会给自己徒惹一身骚。对了,妹妹可否听说过前朝后宫的一个笑话?】 海贵人摇摇头:【先帝后宫的笑话?】 陵容娓娓道来:【先帝刚登基时,为巩固天下,在选秀之时扩大了汉军旗、满蒙八旗的选秀人数。那时先帝爷便看中了一个女子,也没多想就将其纳入后宫。】 【那时后宫除了曾经的景仁宫以外,还有敦肃皇贵妃一同协理后宫事宜。不过景仁宫的那位起初性子贤良淑德、温婉贤淑;而敦肃皇贵妃却性子刚烈、行事果断决绝。】 【那名女子在秀女入宫第一天便在敦肃皇贵妃的面前夸赞景仁宫的那位所赠的衣料如此如此的好。但她不知,景仁宫与敦肃皇贵妃向来不睦,甚至已经到了想致对方于死地的地步。】 【而那名女子不知收敛,在廊道里对其余刚入宫的小主指指点点,甚至想要大打出手。碰巧敦肃皇贵妃也经过那里,于是就拦下来那名女子,并赏赐对方一丈红,已做惩戒。】 海贵人听后并不觉得这是个笑话,反而心底发颤,于是问道:【嫔妾记得敦肃皇贵妃是当今皇上追封的敦肃皇贵妃,先帝去世之时她只是追封为贵妃而已。那么她处决那名女子时也只是妃位,先帝爷难道就不管吗?】 陵容冷冷道:【管?拿什么管?当时敦肃皇贵妃的哥哥年羹尧正在西北屡立战功、威风赫赫,敦肃皇贵妃那时还拥有独一无二的协理六宫之权。不要说是处置了一个没有任何价值、不懂规矩的新入宫地小主,就哪怕景仁宫那位也得忌惮三分。】 陵容补充道:【皇上需要权衡利弊,只有在合适地时机出手才能一举铲除豪门权贵的势力。】 海贵人心中已然明了,但突然意识到什么,反问道:【宸妃姐姐怎么那么了解前朝之事,感觉姐姐就像生活在那里一样。】 陵容无意间说道:【本宫在那里生活了一辈子。】 陵容眼睛瞬间明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忽而听见身边有人细细碎语,陵容示意一旁的海贵人小些声音,并将其拉到一边。 海贵人还并未反应过来,那两人便来到了刚才陵容与海贵人所在的位置。 海贵人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娴妃宫中的宫女知画和咸福宫的宫女茉莉。 知画道:【这就是贵妃娘娘让你交给我的东西?】 茉莉道:【这个香囊里面是娴妃的生辰八字,只要藏在娴妃娘娘的寝殿之内,不出半年娴妃娘娘就会形若痴呆、作痴傻状。】 知画道:【这能行吗?这可是厌胜之术,先不说这东西有没有用,一旦被发现你我可是必死无疑的。】 茉莉道:【贵妃说了,她有万全之策。你只要将这个东西藏好,无论有用与否都能让娴妃永远翻不了身。】 知画犹豫一番,被茉莉看出端倪。茉莉道:【你我本就是贵妃娘娘的人,身边早已了无牵挂,又何必犹犹豫豫。贵妃娘娘平常待我们千般好、万般好,如今是该你我效命的时候了。】 知画咬咬牙,将香囊接过来,低声道:【请你回去转告贵妃娘娘,奴婢一定不辱娘娘恩典。】 二人详谈完毕,这才小心分开。 见二人离去,海贵人与陵容这才出现。 海贵人道:【不行,我要去救姐姐。这种东西被历朝历代的后宫制止,是诛九族的大罪,贵妃怕不是已经疯了敢如此陷害姐姐。】 陵容知道海贵人对如懿的情谊不一般,忙劝慰道:【即便你现在去了也没有用。若是二人打死也不承认甚至反咬一口,岂不是打草惊蛇甚至会顺了贵妃的意?】 海贵人道:【如今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那玩意多留在翊坤宫一天便是一天祸患。】 陵容道:【且慢。既然贵妃不仁,就不能怪我们不义。】 随即便低声在海贵人耳旁细说了几句,海贵人忙道:【此举是否会牵连姐姐?】 陵容道:【不仅不会牵连,还会惹得皇上对娴妃姐姐怜爱。】 海贵人当即答应下来:【那我现在便回宫缝制香囊。】 陵容将其拦了下来:【你的字是宫中一绝,想必模仿贵妃的字迹也不是难事。前些日子本宫研习了苏绣的针法,宫中几乎无人知晓,只有贵妃来自江南一带。缝制之事还是由我来为好。】 海贵人思索片刻,于是答应下来。 日中紫禁,深宫寒寂 当炽热的金乌升至中天,紫禁城的琉璃瓦在日光的倾注下,迸射出万道金光,仿若一座被点燃的天宫,威严而庄重。朱红的宫墙绵延无尽,将这四方天地切割得泾渭分明,墙内的静谧与外界的喧嚣仿若两个世界。 踏入宫门,沿着御道前行,脚下的砖石历经岁月打磨,光滑而平整,反射着灼灼日光。道旁的铜狮张牙舞爪,鬃毛在光芒中根根分明,威风凛凛地镇守着这宫闱禁地,似在诉说往昔的威严,让人不禁想起“忆昨赐沾门下省,退朝擎出大明宫”,那时的朝会盛景虽已远,可这宫阙依旧承载着历史的厚重。 御花园内,正午的骄阳似火,却被繁茂的花木筛成细碎光影。牡丹,花中之王,此刻花瓣微微舒展,在强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娇艳欲滴,真真是“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可园中的寂静却让这份美丽带了几分落寞,无人驻足欣赏它倾国倾城的容颜。芍药簇拥在旁,花瓣轻薄如纱,随风轻摇,“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那露珠滚落,恰似美人垂泪,在这热烈的正午,为繁花添一抹楚楚风姿。 花丛间,偶有几只彩蝶飞舞,可转瞬即逝,似也受不了这炙烤。蜜蜂忙碌的嗡嗡声,在静谧中格外清晰,它们钻进花蕊深处,采集着甜蜜,为静止的画面添了几分动感。荷花池里,荷叶密密层层,撑起一片绿伞,抵御着酷热,几支半开的荷花藏于其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可这如火的日头下,明艳的荷花也似有些倦怠,红晕染腮,半遮半掩。 穿过花园,步入长长的回廊。廊柱上的彩绘在强光下愈发鲜艳夺目,龙凤之姿似要破壁而出。宫女们手持团扇,沿着回廊徐行,脚步轻盈无声,她们身着素色宫装,衣袂飘飘,发间的簪子闪烁微光,却难掩眉眼间的落寞。小太监们跟在后头,手中捧着食盒、茶盏,亦是神情拘谨,不敢高声言语。 行至一处宫殿,朱门紧闭,铜环在日光下烫手。推开宫门,庭院深深,日光照亮了中央的石桌石凳,凳面滚烫,无人敢坐。四周的宫殿建筑飞檐斗拱,阴影交错,仿若一幅冷峻的水墨画。殿堂内,轻纱幔帐低垂,挡住了些许暑气,却也让空间更显幽寂。 靠窗的贵妃榻上,一位妃嫔慵懒斜倚,手中把玩着一支玉簪,那玉簪水头足,温润透光,恰似她曾经的似水年华。她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方,“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此刻虽非黄昏,可这寂寥心境却与诗中一般无二。桌上的铜镜映出她妆容精致的面容,却难映出她心底的哀愁。妆台上,鲜花娇艳,是清晨宫女新采来的牡丹,“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可如今,君王的身影难觅,再美的花也失了颜色。 殿内一角,小太监轻手轻脚地整理着书卷,偶尔抬头看一眼主子,眼中满是小心翼翼。宫女则在一旁,用银剪修剪着烛芯,尽管白日无需燃烛,可这动作已成习惯,她低垂着眼帘,对这宫廷的清冷早已麻木。 转出宫殿,来到后宫的小广场。地面被晒得滚烫,宫女们洒下的清水瞬间蒸发,不留痕迹。广场边的几株石榴树,花开正艳,“石榴裙裾蛱蝶飞,见人不语颦蛾眉”,那火红的花朵本该象征着热闹喜庆,如今却在空旷的场地独自灿烂,无人欣赏。偶尔一阵热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似在叹息这深宫内的孤寂。 远处的宫墙角落,有一座废弃的宫殿,断壁残垣在日光下更显沧桑。传说那里曾有宫妃含冤而逝,如今荒草丛生,野花点点,“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虽非夕阳,可这破败与寂寥,仿若历史的回音,诉说着红颜易逝、恩宠难常的无奈。 日头渐渐西移,紫禁城的每一寸砖石、每一片花木,依旧承载着妃嫔们的落寞、宫女太监们的谨小慎微,在岁月的长河中,日复一日,守望着宫闱深处的悲欢离合,仿若一座无声的史书,记录着帝王家的清冷与繁华背后的沧桑。 第六十八章 宫中琐事繁杂,为保心中宁静,思绪明了,不如欣赏一番紫禁城的美景,悠悠岁月如流。 紫禁城六宫:繁华与凄冷的交织。 当沉重的朱红色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仿佛一道时光的闸门落下,将尘世的喧嚣隔绝在外,我就这样踏入了紫禁城,瞬间被卷入那段尘封已久的悠悠旧梦之中。 抬眼望去,那巍峨高耸的宫墙直插云霄,仿佛是天地间的一道屏障,硬生生地将广袤的天际切割成规整的四方小块。天空湛蓝如宝石,纯净而深邃,却又隐隐透着几分压抑,恰似这深宫内院那无尽的规矩与森严的束缚,让人喘不过气来。 沿着御道徐徐前行,脚下的石板路早已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仿佛在轻声诉说着往昔的繁华与沧桑。从东华门到西华门,中轴线犹如一条巨龙,贯穿南北,而六宫则如璀璨星辰,错落有致地散落在两旁。它们各抱地势,亭台楼阁相互勾连,在规整之中暗藏着掖庭的幽深曲折,仿佛每一处角落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东六宫:岁月沉淀的幽思 景仁宫:古槐下的青春遗梦 东六宫中,景仁宫宛如一位遗世独立的佳人,静静地伫立在时光的长河之中。宫院宽敞而开阔,庭中的几株古槐,犹如忠诚的卫士,见证着岁月的流转。每逢夏日,枝叶繁茂的古槐洒下一地浓荫,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微风拂过,树叶簌簌作响,仿佛是身着绿衣的宫女们在轻声笑语,又似在诉说着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故事。 “庭槐影碎被风揉,莺虽老,声尚带娇羞。”这古槐与微风,或许曾目睹过二八年华的宫女初入宫闱时的羞涩模样。那时的她们,对镜贴花黄,怀揣着对宫墙之外世界的朦胧憧憬,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然而,她们却不知,自己的余生都将在这四角天空之下悄然流逝。清晨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筛下细碎的金色光芒,如同点点繁星,洒落在殿宇的琉璃瓦上,熠熠生辉。金黄与朱红相互交织,尽显皇家的尊贵与威严。然而,檐下那些自由自在翻飞的雀鸟,却又为这庄重肃穆的氛围增添了几分灵动与落寞。 曾有一位名叫阿瑶的宫女,她本是江南水乡的渔家女,因容貌出众被选入宫。初入宫时,她站在这古槐之下,望着眼前陌生而又华丽的宫殿,心中充满了迷茫与好奇。每当闲暇之时,她总会来到古槐下,思念着远方的家乡和亲人。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宫墙内的规矩和寂寞渐渐消磨了她的青春与热情。多年后,当阿瑶再次站在这古槐下,望着那依旧湛蓝的天空,眼中却只剩下了无尽的沧桑与无奈 钟粹宫:内敛中的落寞时光 与景仁宫相邻的钟粹宫,则似一位内敛含蓄的闺秀,静静地散发着独特的韵味。宫前的铜缸,表面早已锈迹斑驳,曾经蓄水防火的使命,也随着王朝的更迭而终结,如今只徒留那些历史的水渍印记,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沧桑。 踏入殿门,一股凉意扑面而来,砖石仿佛透着丝丝寒意。室内光线幽微,雕花窗棂透进丝丝缕缕的光线,宛如梦幻般的丝线,交织出一幅朦胧的画卷。恍惚间,仿佛能看见小太监们屏息静气,小心翼翼地穿梭其中,为殿内的主子们奉茶添炭,每一个动作都谨小慎微,生怕惊扰了这静谧的氛围。 冬日,当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整个世界银装素裹,钟粹宫也宛如一位身披银纱的仙子,美得如梦如幻。飞檐恰似燕尾轻扬,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灵动。廊庑间,太监们正忙碌地清扫着积雪,扫帚与地面摩擦发出的簌簌声,打破了这冬日的寂静。他们留下的串串脚印,转瞬便被新落下的雪花掩盖,恰似宫中人在这漫长岁月中的渺小与无常。 小顺子便是在钟粹宫当差的太监,他自幼入宫,在这宫中度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每到冬日,他总会想起家乡那温暖的土炕和疼爱他的父母。然而,宫墙的阻隔让他与家人天各一方,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对着窗外的明月默默流泪。他深知,自己的命运早已与这紫禁城紧紧相连,无论未来的日子多么艰难,都只能在这里继续熬下去。 西六宫:奢华背后的凄凉悲歌 储秀宫:奢靡中的红颜凋零 穿过重重宫墙,来到西六宫,储秀宫的奢华令人惊叹。雕梁画栋,彩饰繁复,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皇家的无上尊荣。庭院中的石鼓、铜麒麟,皆精雕细琢,栩栩如生,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遥想当年,选秀的队伍如长龙般蜿蜒而入,那些豆蔻年华的女子们,莲步轻移,环佩叮当,她们的眼眸中藏着不安与期待,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然而,等待她们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命运,有的或许能一飞冲天,尽享荣华富贵;而有的,则只能在这深宫中黯然凋零。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岁月悠悠,当年那些青春娇俏的宫女们,在这繁华的宫室中渐渐迟暮。她们的青春与梦想,都被这深深的宫墙所吞噬。如今,只能在雕花床榻、锦绣帷幔间,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 翠儿便是众多宫女中的一员,她初入宫时,被储秀宫的奢华所震撼。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明白,这奢华背后隐藏着无尽的凄凉。她每日都要侍奉主子,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差错。看着身边的姐妹一个个或因犯错被惩罚,或在寂寞中郁郁而终,翠儿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奈。多年后,当她满头白发,坐在储秀宫的角落里,回忆起自己的一生,心中感慨万千,却又只能默默叹息。 翊坤宫:月华中的思乡之愁 翊坤宫与储秀宫相邻,庭院开阔,月台之上,可尽情欣赏月圆月缺的美景。每至中秋佳节,月华如水,倾洒在庭院之中,宛如一层银纱,将整个翊坤宫装点得如梦如幻。宫女们在月下设案焚香,供上新鲜的瓜果,祈求团圆。然而,她们心中明白,这高高的宫墙早已阻断了她们的归家之路。 殿内,香雾氤氲,暖阁中炭火闪烁着微光,映照着宫女们疲惫却仍端庄的面容。她们轻声哼唱着不成调的乡曲,那熟悉的旋律,勾起了她们对远方家乡的深深思念。一旁的太监垂手侍立,眼神中偶尔闪过同病相怜的悲悯。在这深宫中,主仆们相互依偎,共同捱过这一个个漫漫长夜。 秋月便是在翊坤宫当差的宫女,每到中秋,她总会想起家乡的亲人和那热闹的团圆场景。然而,如今她只能在这宫中,对着明月寄托自己的思念之情。她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无法改变,只能在这宫中默默度过余生。每当听到姐妹们哼唱的乡曲,秋月的心中便涌起一阵酸楚,泪水忍不住模糊了双眼。 永寿宫:四季流转中的悲欢离合 春日:繁花似锦中的懵懂憧 永寿宫,在春日里宛如一幅绚丽的画卷。宫墙之下,桃李争妍,粉白嫣红的花朵挂满枝头,仿佛是天边的云霞飘落人间。花瓣随风飘落,洒在青石板路上,宛如一条五彩斑斓的花径。小太监们手持扫帚,小心翼翼地将花瓣归拢,他们不忍心破坏这美好的景象,仿佛每一片花瓣都承载着他们对春天的眷恋。 这些小太监们,大多是刚入宫不久的孩子,眼中还透着懵懂与天真。初入宫禁,他们便被这宫中春日短暂的繁华所触动。他们或许在想,这宫中的生活是否也会如这春日的繁花般美好?然而,他们却不知,往后的日子,更多的是在忙碌与孤寂中消磨。 小虎便是其中之一,他来自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花朵。每当看到这些盛开的桃李,他总会想起家乡那片贫瘠的土地和辛勤劳作的父母。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在这宫中好好做事,有朝一日能让父母过上好日子。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明白,这宫中的生活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秋日:银杏金黄中的思乡之情 当秋天的脚步悄然来临,永寿宫便换上了另一番景致。金黄的银杏叶如蝴蝶般漫天飞舞,纷纷扬扬地飘落,给宫院铺上了一层华丽的金色锦毯。宫女们穿梭其中,轻轻拾取银杏果,准备为冬日储存些滋补食材。她们身着素色宫装,与金黄的背景相互映衬,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婉。 然而,在这看似美好的场景背后,却隐藏着宫女们深深的思乡之情。有的宫女望着簌簌飘落的银杏叶,不禁想起远方的故园。此时,家乡或许正是庄稼成熟、炊烟袅袅的时节,亲人们正围坐在一起,享受着丰收的喜悦。思念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她们却只能悄悄咽下,生怕被旁人瞧见,失了规矩。 兰儿便是这样一位宫女,她望着手中的银杏果,心中满是对家乡的思念。她想起小时候,在故乡的银杏树下与小伙伴们嬉戏玩耍的场景,那时的她是多么快乐啊。而如今,身处这深宫之中,她只能将这份思念深埋在心底。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总会偷偷拿出从家乡带来的信物,默默流泪。 咸福宫:季节交替中的孤寂坚守 盛夏:骄阳似火中的默默坚守 盛夏的紫禁城,骄阳似火,仿佛要将整个世界融化。六宫宛如巨大的蒸笼,闷热难耐。宫殿的琉璃瓦反射着刺目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宫女们即便挥汗如雨,却仍要保持仪态端庄,侍奉主子的起居。她们手持团扇,为殿内送去微弱的凉风,脚步轻盈而急促,不敢有丝毫懈怠。 太监们则顶着烈日,艰难地搬运着冰块,送往各宫。冰块在铜盆中滋滋作响,散发出丝丝凉意,为主子们带来片刻的清凉。而他们,却只能在一旁候着,任由汗水湿透衣衫,心中期盼着这酷热的夏天能快些过去。 阿福是负责搬运冰块的太监之一,每到盛夏,他都要忍受着烈日的炙烤和冰块的寒冷。他的双手被冰块冻得通红,双脚也因长时间的行走而磨出了水泡。然而,他从未有过怨言,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在宫中生存的方式。他只能默默坚守,希望能在这艰难的环境中寻得一丝生存的希望。 寒冬:银装素裹中的温暖慰藉 寒冬腊月,北风呼啸,紫禁城银装素裹,宛如一个冰雪世界。咸福宫的飞檐下,冰棱晶莹剔透,宛如一串串水晶帘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宫女们裹着厚重的棉衣,呵气成霜,晨起梳妆时,井水冰冷刺骨,却也得咬牙洗漱。 太监们则早早起身,清扫宫道上的积雪。他们的手脸被冻得通红,耳朵也仿佛失去了知觉。然而,他们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减慢,只为了能保证主子们出行的安全。夜间,炭火盆在各宫室中燃烧,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宫女太监们围坐一旁,借着火光缝补衣衫、擦拭器具。偶尔,他们也会交流几句家乡的趣事,在这冰天雪地的寒冬中,寻找一丝温暖的慰藉。 腊月便是在咸福宫当差的宫女,每到寒冬,她总会格外想念家乡那温暖的被窝和父母做的热汤。然而,在这宫中,她只能依靠着炭火盆的微弱温暖,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夜晚。她与身边的太监宫女们相互扶持,共同在这深宫中坚守着,期待着春天的到来。 紫禁城六宫,以其宏大的规模和壮丽的建筑,展现着皇家的威严与气魄。然而,在这繁华的背后,却是无数宫女太监们的青春与热血、哀怨与凄凉。岁月的车轮滚滚而过,带走了曾经的辉煌与荣耀,却留下了这一段段令人唏嘘的故事。宫墙依旧巍峨,砖石依旧沉默,而那些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人们,早已化作历史长河中的点点尘埃。如今,当我们踏入这紫禁城六宫,仿佛还能听见那些被岁月掩埋的叹息,看见那些在时光中消逝的身影。这六宫,不仅仅是建筑的瑰宝,更是一部部鲜活的历史,诉说着繁华与凄冷交织的过往,等待着后人去聆听、去感悟。 紫禁城,那朱红的宫墙高耸入云,隔绝了尘世的喧嚣,也锁住了无数女子的韶华与悲欢。踏入后宫,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处处彰显着皇家的奢华与威严,可在这繁华背后,却是妃嫔们如寒星般孤寂的宿命。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春日迟迟,宫苑里繁花似锦,姹紫嫣红开遍,恰似一幅绮丽画卷。御花园中,桃花灼灼,如天边云霞飘落凡尘,花瓣随风轻舞,本是极美的景致,却鲜有真心赏玩之人。妃嫔们或在廊下驻足,眼神掠过繁花,却满是落寞。她们身着华服,金钗摇曳,妆容精致,可那精心修饰的面容下,是一颗颗孤寂的心。晨起对镜梳妆,看着镜中依旧姣好的容颜,想到入宫多年,恩宠寥寥,便只能轻叹一声,任由那花瓣飘落在发梢肩头,恰似青春悄然流逝,无人问津。 夏日的紫禁城,酷热难耐,宫墙似被骄阳点燃,琉璃瓦反射着刺目强光。各宫室内,即便有冰盆消暑,妃嫔们却依然难捱这漫长苦夏。竹帘低垂,榻上的妃嫔轻摇团扇,扇面上的花鸟仿若有了生气,却飞不出这牢笼般的宫殿。窗外蝉鸣阵阵,此起彼伏,似在诉说着无尽的烦闷。此时,她们回忆起入宫前,在家乡溪边嬉水、林间捕蝉的自在时光,泪水便悄然浸湿了帕子。“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可这宫中的夏日,虽有相似景致,却没有了曾经的欢乐,只有等待圣驾的焦灼与失望,日复一日,消磨着她们的期盼。 秋意渐浓时,后宫仿若被打翻了调色盘,金黄的银杏、火红的枫叶,交织出别样的凄美。庭院深深,落叶堆积,踏出宫门,脚下沙沙作响,宛如奏响一曲悲凉的乐章。妃嫔们坐在窗前,望着那飘零的落叶,感怀身世,恰似这落叶一般,无根无依,不知归宿何方。“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月圆之夜,本是团圆佳节,可高墙内的她们,只能对着那一轮孤月,寄托情思。月光洒在清冷的宫殿,映照着妃嫔独自凭栏的身影,清冷孤寂之感油然而生,纵有千般愁绪,也只能深埋心底。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紫禁城银装素裹,宛如梦幻雪乡,却也是最冷的人间炼狱。宫殿飞檐下的冰棱晶莹剔透,仿若水晶帘子,可室内炭火虽暖,却暖不了妃嫔的心。她们裹着厚重的貂裘,手捧暖炉,却依旧难御心寒。炭火偶尔噼啪作响,打破寂静,更衬出四周的冷清。窗外,太监宫女们清扫积雪,忙碌奔波,而妃嫔们只能在屋内枯坐,回忆往昔岁月,思索着这一生的荣辱得失。“孤舟蓑笠翁,单钓寒江雪。”她们就如那寒江上的孤舟,在茫茫雪海中独自飘零,恩宠的“渔翁”何时再来眷顾,无人知晓,唯有在这冰天雪地中,守着寂寞,捱过寒冬。 后宫之中,妃嫔们为了家族荣耀、为了生存,卷入这没有硝烟的争斗。表面风光无限,实则步步惊心。晨起请安,众人笑语盈盈,眼神交汇间却暗藏锋芒;宫宴之上,歌舞升平,角落里却有人暗自垂泪。得宠时,虽有一时荣耀,却要时刻提防他人算计;失宠后,更是门可罗雀,受尽冷眼。岁月悠悠,红颜渐老,无数妃嫔在这深宫中,将青春与热情埋葬,只留下孤寂的灵魂,在历史的回廊中徘徊,成为紫禁城繁华背后一抹永不褪色的凄凉剪影。 第六十九章 言归正传。 午膳过后,海贵人将自己所写的如懿的生辰八字交与陵容。在与陵容分开后,自己便独自去了翊坤宫。 翊坤宫内,十五之后天色逐渐转春,如懿正依据鞋样为弘历缝制新的布鞋。 阿箬进殿回禀道:【主儿,海贵人来了。】 娴妃忙道:【外面天凉,别让她冻着了,快请。】 阿箬答应下来。不一会儿,海贵人便虽阿箬进殿:【姐姐。】 娴妃放下手中的鞋样:【快来,本想去找你,谁成想你却先来了。】 海贵人坐到如懿一旁,看了如懿手中的鞋样,心中已然明白了八九分,却道:【怎么了姐姐?】 如懿将自己缝制的鞋面递与海贵人,说道:【你向来是擅长这些的。快帮本宫瞧瞧,哪里缝制的不好,怎么绣的感觉不如以前?】 海贵人道:【不知姐姐这双鞋要送与谁?】 如懿忽然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海贵人这是在打趣自己,笑道:【海兰,你也越发的胡闹了。】 海贵人道:【我认为只要姐姐与皇上的心意不变,姐姐无论做什么皇上都会喜欢。】 如懿却喃喃道:【本宫待皇上如从前一般,可皇上心中或许不似从前。】 海贵人劝慰道:【姐姐与皇上是年少情深,皇上心中自然会有姐姐。宫中妃嫔晋升降位实属常事,或深得恩宠、或家族仰慕皇恩……姐姐如若挂心,岂不是为难自己?】 如懿叹息道:【本宫自然知道皇上待本宫心意不变,但总感觉缺了什么,或许是本宫多心了吧。】 海贵人低声道:【姐姐,今日我来寻你是有些别的事。】 娴妃不解,问道:【怎么了?】 但海贵人却避而不答,如懿瞬间心领神会,吩咐道:【惢心你留在这里。阿箬,把其余人都带出去,你侯在殿外。】 阿箬和惢心对视一眼,忙答应道:【是。】 待众人离去,海贵人才问道:【姐姐宫中是否有一名宫女——名叫知画?】 娴妃思索片刻,转而看向惢心。惢心回忆一番,才不太确定的说道:【好像是有一个,我看她老实,便让她做一些殿外的杂活。】 海贵人道:【那就对了。姐姐,今日我与宸妃在御花园闲聊时,偶遇你宫中的知画和贵妃宫中的茉莉。二人十分熟悉,茉莉将一个香囊交与知画,而我亲耳听见,那个香囊里是姐姐你的生辰八字。】 如懿和惢心听此不由得大吃一惊,惢心忙道:【难不成贵妃是想对主儿实施厌胜之术?】 如懿心有疑虑,确认道:【海兰,你确定你没看错吗?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这件事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海兰忙道:【当时正值清晨,我与宸妃为散心也刚入御花园不久。若是我一人也就罢了,但当时宸妃也在。我们二人是亲耳听见亲眼看见,否则我也不可能紧忙前来提醒姐姐。】 如懿听至此处心中已然是信了八九分,但心中仍有不解,问道:【这种东西一般都是藏在自己手中,生怕别人发现。贵妃怎么还能让茉莉把本宫的生辰八字交与本宫的人手里,若是发现,岂不一查便知、难逃罪责?】 海贵人道:【我认为贵妃或许是想栽赃陷害姐姐也未可知;厌胜之术种类繁多,又或许这种厌胜之术必须藏与姐姐宫中也是可以的。】 如懿道:【若真是如此,贵妃怕是真的疯魔了。做事如此大胆,难不成过了今日就没了明日不成?】 海兰道:【不如现在就去小心带了知画过来仔细查问,防止让她发现什么。夜长梦多,不当机立断只会打草惊蛇。】 如懿思索片刻,还是答应下来,并吩咐道:【惢心,把知画带去侧殿暖阁,不要让他人知晓。】 惢心道:【好,奴婢这就去办。】 如懿转而问道:【那宸妃呢?宸妃的意思呢?】 海贵人道:【宸妃已然去咸福宫面见贵妃了,此事怕是很快就会有了着落。】 咸福宫。 转入初春,咸福宫的暖炉已经比往常少了很多。 贵妃身上的大氅也已脱下,转而穿上了一件白狐毛皮所缝制的挡风。 随即一声宣喊,让贵妃不由得一惊:【皇后娘娘到——宸妃娘娘到——】 贵妃宫中被阳光所照,比以前多了几分生机。但贵妃的脸上却比以前更加憔悴。 皇后与陵容已经走入殿中,贵妃才缓缓起身道:【嫔妾恭迎皇后娘娘。】 皇后却直入主座,陵容恭敬道:【嫔妾请贵妃娘娘的安。】 贵妃道:【起来吧,茉心,赐座。】 陵容道:【嫔妾谢过贵妃娘娘。】 贵妃一同落座,心知来者不善,于是询问道:【不知皇后娘娘来嫔妾的咸福宫有何贵干?】 皇后道:【本宫听闻贵妃近日身体不适,特地前来看望。】 贵妃自然知道皇后不可能有如此好心,但也不好直接拂了皇后的好意,于是道:【嫔妾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畏寒,宫中人人皆知。不过如今天色转春,嫔妾的身子已然比以往会好很多。】 陵容道:【嫔妾的宫中有上好的补气血的灵芝草,不如嫔妾给娘娘取一些送入娘娘宫中,调神养气。】 贵妃本想拒绝,陵容直接吩咐道:【倾心,你去吧,别让娘娘等太久。】 倾心紧答应道:【是。】 见倾心已然离去,贵妃冷冷道:【宸妃真是好心,平常不见你如此殷勤,今日怎的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的咸福宫已经冷落到需要承乾宫来接济。】 皇后道:【不管是承乾宫还是咸福宫,东西六宫都是紫禁城的居所,而紫禁城是皇上的紫禁城。咱们不过是受皇上恩典才能居住于此,成为一宫主位,如今何必分得那么明白?】 贵妃道:【皇后娘娘教诲,嫔妾谨记在心。不过虽是这么说,但皇上去哪个宫里哪个宫的妃嫔便是受宠。宫中无宠每行一步都是难如登天,不像皇后娘娘,皇上多年不踏入长春宫皇后娘娘依然可以心平气和、独自度日。】 贵妃还不忘看一眼皇后的神态,心中不由得冷笑几分。 皇后却并未动愠,只是淡淡说道:【本宫记得在王府时,贵妃是日日都要来本宫房中晨昏定省的。后来入了宫,若非身体难以忍受,也是要日日都来请安的。】 不等贵妃说话,皇后继续说道:【皇上是天子,本宫是一国之母,自然要体谅皇上的辛劳。帮助皇上管理六宫事宜,让后宫妃嫔都能雨露均沾是本宫职责。若本宫一味在乎承宠,便会失了作为一国之母的风范。】 贵妃被皇后怼的哑口无言,陵容道:【皇后娘娘宽容仁厚,嫔妾实在佩服。】 皇后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宸妃如此懂事,不怪皇上如此喜欢你。】 与此同时,刚刚离开殿内的倾心被未着急回宫,她早已将灵芝草藏与咸福宫外,所以并未着急。 她细细察看周围,发现咸福宫的宫婢如今少的可怜。 她一眼便注意到咸福宫靠近主殿的榕树,随即便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小心前往榕树下掩埋。 她小心掩埋,忽然摸到一个小盒。她观察四下,见无人注意,便将小盒拿出,打开一看——竟是贵妃对陵容实行厌胜之术的娃娃。 她在震惊地同时便将盒子重新盖上放回原处,继续在同样的位置掩埋香囊。离开时,还故意漏出香囊的一角。 倾心那些灵芝草回到殿内,见殿内气氛冷淡,倾心便在陵容耳边低语几句。 陵容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心中震惊的同时还多了几分窃喜。 这几日陵容已经让自己的佟佳氏疯狂弹劾贵妃的父亲高斌,在前朝高斌已经处于大厦将倾的状况。 如今只差一个合适的契机,就能同时一举扳倒高斌和贵妃二人。 而且永璜初长成,贵妃自作自受,他也怨不得旁人。他只要记得贵妃作为他的养母,陵容就有办法利用永璜达成别的目的。 陵容与皇后对视一眼,皇后便起身道:【好了,本宫乏了,贵妃你好自为之。】 陵容也顺势起身道:【那嫔妾就不在这里叨扰贵妃娘娘了,嫔妾告退。】 贵妃起身行礼道:【嫔妾恭送皇后娘娘。】 就在二人刚出殿外,皇后路过那棵大榕树时,便注意到那一角香囊。 皇后停住脚步,向一旁的素练使了个眼色,素练立马心领神会,于是立马将周围的土壤扒到一旁。 从泥土中拽出那个香囊,香囊下面还有一个小盒。 皇后正打算察看,但贵妃却在此时追了出来,忙道:【不知皇后娘娘为何在此停留?莫不是这棵榕树碍了您的眼,嫔妾这就叫内务府将它移走。】 皇后见贵妃神色慌张,故意将这两样东西拿到贵妃面前,询问道:【这些是什么?】 贵妃自然是不认得那个香囊,但贵妃却认得那个铁盒。 贵妃此时已经乱了分寸,紧忙道:【这定是嫔妾底下的奴才偷拿的咸福宫的财物,嫔妾等会儿定会细细调查,不容这种歪风邪气。】 皇后却十分不屑:【你的意思是,这个香囊也是你宫中的财物吗?】 【这……】贵妃一时无可辩驳。 茉心刚想为自家主子解围,却被皇后的吩咐打断:【素练,把这两样东西当着贵妃的面打开。本宫倒要看看,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敢有如此锅心。】 【是。】 素练首先打开香囊,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察看,竟发现是一张纸条,里面写的不知是谁的生辰八字,很明显是贵妃的字迹。 此时的贵妃已经慌了神,但她确实并未写过此纸条。 她转而看向茉心,茉心也皱着眉头摇摇头。 随即素练打开另一个铁盒——里面竟是一个巫蛊娃娃! 贵妃下意识的想去抢夺反而暴露了自己,素练顺势一躲呵斥道:【慧贵妃,你如今实在越发没了规矩。不仅私藏这种毒物,你还不知悔改、想要夺下此物,你还把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陵容接过那个巫蛊娃娃,眼中满是惊讶:【皇后娘娘,这不正是嫔妾的生辰八字吗?!】 说罢害怕的将巫蛊娃娃又重新扔回了盒子里,眼中早已流出了恐惧的眼泪:【贵妃娘娘,嫔妾向来对您毕恭毕敬,从不敢忤逆于您。不知嫔妾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竟下得如此狠手。若您不满嫔妾晋升妃位,嫔妾愿与贵妃同去面见圣上,自请废为庶人,不劳贵妃娘娘费如此心机。】 皇后质问道:【贵妃,你还有何话可说?】 贵妃心中自然明白铁盒是她所为,但那个香囊却并非她所缝制。她瞬间明白是有人嫁祸于她,想要治她于死地。 她想到这里,反而没了刚才的软弱与惊慌,转而冷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本宫明白了。本宫还想皇后久久不踏入本宫的咸福宫中,宸妃也甚少来此,今日你二人怎的一块前来。原来是你二人想要趁本宫失宠陷害本宫,想要通过此举扳倒本宫。本宫不是傻子,你们想都别想!】 皇后冷冷道:【你说本宫和宸妃陷害你?这两样东西是从你的宫里榕树下翻出来的,上面清清楚楚是你的字迹。你说本宫和宸妃冤枉于你?那好,素练——】 素练忙答应道:【奴婢在。】 皇后当即吩咐道:【你和惢心同去晓谕六宫,让其余妃嫔都来咸福宫等候,本宫有要事协商。随后,你再去养心殿禀奏皇上,就说贵妃宫中翻出巫蛊之术,里面是后宫妃嫔得生辰八字,贵妃想要申辩。】 素练答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待素练离开,皇后直入殿中吩咐道:【没有本宫的允许,咸福宫所有宫人不得擅自出入。违者直接送入慎刑司严加拷问!】 贵妃此时心中已经明白自己已然无力回天,故而强忍心中恐惧,在茉心的搀扶下走入殿内。 养心殿。 弘历正在批奏着奏折,近些时日已然有无数奏折弹劾高斌违主逆上、阳奉阴违。 就在弘历尤为心烦之际,李玉进殿回禀道:【皇上。】 弘历训斥道:【朕没让你进来你怎么进来了?出去!】 李玉见弘历动怒,忙下跪道:【请皇上恕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素练姑姑来了,让奴才来传话。】 弘历知道自己过于失态,于是平稳住情绪,问道:【皇后怎么了?】 李玉小心道:【皇上。素练姑姑说咸福宫被皇后娘娘发现了贵妃实施厌胜之术的证据,贵妃娘娘辩无可辩,请皇上移驾咸福宫决断。】 弘历刚刚还为高斌之事愤怒,如今高斌的女儿慧贵妃竟在宫中实行厌胜之术,心中更加痛恨高氏一族。 弘历冷笑道:【好啊,好啊。高斌,高稀月。你们二人不愧为父女,看来是朕平常给他们恩宠过甚了。以往的事朕没追究,是给高氏机会,看来还是朕太过仁慈了。】 李玉道:【皇上的恩典是天大的福气,别人是想求也求不来的。他们如此不把皇上的恩典放在眼里,实在过分。】 弘历道:【既然他们不把朕的恩典放在眼里,那以后朕也不用再给他们恩赐了。去吏部传朕旨意,高斌身处高位却不思人臣之理,忤逆尊上、不知收敛。废除高斌一切职务,将其禁足于高府。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得前去探视,府中众人一律禁足。】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弘历随即又吩咐道:【先陪朕去咸福宫,朕要看看贵妃如何辩驳的。】 咸福宫内,后宫妃嫔早已聚齐,本来门可罗雀的咸福宫如今也是门庭若市。 而那个巫蛊娃娃和那个香囊却摆在皇后面前的托盘中。 皇后问道:【慧贵妃,你还有何解释?】 贵妃不屑道:【嫔妾不服。难不成就凭这两样东西是在嫔妾宫中翻找出来的就是嫔妾所为吗?】 忽然不知谁笑了出来。众人循声望去,竟发现是庆贵人。 庆贵人说道:【贵妃娘娘,你也知道这是在你宫中翻出来的毒物,不是你咸福宫的,难不成是我景阳宫的东西吗?】 贵妃道:【如今这后宫真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敢质问贵妃了。皇后娘娘,庆贵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难道您就可以容忍吗?】 庆贵人知道贵妃如今犯下的是诛九族的大罪,心中自然不怕她,于是反怼道:【紫禁城的规矩是皇上、皇后和太后三位主子定的,贵妃娘娘用厌胜之术祸乱后宫难道就是规矩吗?不知道的这紫禁城是随了贵妃娘娘的姓什么规矩都敢立了。】 随即起身道:【皇后娘娘,恕嫔妾多言。厌胜之术之所以被历代后宫所禁,嫔妾认为并非是厌胜之术真的可以损害嫔妃玉体。而是为了防止有的妃嫔利用这等歪风邪气祸乱后宫甚至祸乱朝纲,望皇后娘娘明察。】 贵妃已经被庆贵人怼的气急败坏,反手就把身旁的茶杯摔向庆贵人。 第七十章 庆贵人惊慌闪躲,茶杯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殿内瞬间一片哗然,众人纷纷惊呼。 “贵妃娘娘这是恼羞成怒了!”嘉嫔阴阳怪气地说道,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娴妃微微皱眉,看向贵妃,轻声道:“贵妃,您这是作何?即便有冤屈,也不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这时,皇上弘历大步走进殿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到眼前混乱的场景,他怒喝道:“都给朕闭嘴!” 众人立刻噤声,纷纷跪地请安。弘历径直走向皇后,目光扫过托盘里的巫蛊娃娃和香囊,冷冷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后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禀报,从海贵人的发现,到在咸福宫榕树下的搜寻,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贵妃在一旁听着,几次欲开口反驳,但都被弘历的眼神制止 “慧贵妃,你可认罪?”弘历的声音如寒霜般凛冽。 贵妃扑通一声跪下,含泪道:“皇上,臣妾冤枉!那巫蛊娃娃虽在臣妾宫中,但臣妾确未做过这等事,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海贵人站出来,轻声冷冷说道:“贵妃娘娘,清晨臣妾与宸妃亲眼所见您的宫女茉莉将装有娴妃娘娘生辰八字的香囊交与知画,此事又作何解释?” 贵妃心中一惊,她深知此时局势对自己极为不利,但仍强装镇定:“海贵人,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污蔑本宫?本宫从未指使茉莉做过此事!” 宸妃陵容也走上前,泣声道:“皇上,臣妾一直对贵妃敬重有加,从未想过会遭此毒手。若不是今日机缘巧合发现这等恶行,臣妾恐怕还蒙在鼓里。” 弘历看着贵妃,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高曦月,你父亲在前朝已犯下诸多罪行,如今你在后宫又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你叫朕如何再信你?” 贵妃绝望地瘫倒在地,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已悬于一线。此时,一直站在角落的如懿缓缓开口:“皇上,此事关乎重大,还需仔细查证,不可仅凭这几样物件就定了贵妃的罪。臣妾虽与贵妃有过龃龉,但也不愿见后宫因冤屈而掀起波澜。” 如懿的话让弘历微微一怔,他沉思片刻,道:“娴妃所言也有几分道理。毓湖,将涉事的宫女茉莉和知画带上来。” 不一会儿,茉莉和知画被毓湖带到殿内,两人吓得瑟瑟发抖。茉莉哭着求饶:“皇上饶命,奴婢都是听主子吩咐做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知画也连连磕头:“皇上,奴婢真的只是奉命行事,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深意。” 弘历怒喝道:“奉命行事?奉谁的命?若不从实招来,朕立刻将你们发往慎刑司!” 茉莉惊恐地看向贵妃,贵妃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但在这生死关头,茉莉终究还是承受不住压力,哭喊道:“是……是贵妃娘娘让奴婢把香囊交给知画的,说里面是娴妃娘娘的生辰八字,但奴婢真的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贵妃闻言,脸色惨白如纸,她愤怒地指着茉莉:“你这贱婢,竟敢胡言乱语!本宫何时吩咐过你这些?” 知画也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在翊坤宫当差,一直本本分分。那天海贵人与宸妃看到的,就是茉莉把香囊给了奴婢,奴婢真的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就在这时,一直未出声的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进殿内。她目光威严地扫视一圈,缓缓说道:“哀家在后宫多年,从未见过如此乱象。这厌胜之术乃宫中大忌,若不严惩,后宫将永无宁日。” 弘历连忙起身迎接太后,恭敬道:“皇额娘,此事儿臣定当妥善处理,不会让后宫再生事端。” 众妃嫔见太后前来,起身行礼道:【臣妾等恭迎太后娘娘圣安,太后娘娘万安。】 【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太后坐定后,看向贵妃:“慧贵妃,你身为贵妃,本应以身作则,如今却犯下这等罪孽,你让哀家如何为你说情?” 贵妃泪流满面,爬到太后脚下:“太后,臣妾真的是被人陷害的,求太后明察!臣妾对皇上一真心,绝不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太后微微皱眉,目光转向皇后:“皇后,你身为六宫之主,此事你如何看?” 皇后恭敬地回道:“太后,臣妾已派人仔细调查,这巫蛊娃娃和香囊确实是在贵妃宫中发现,且宫女茉莉也已招认是受贵妃指使传递生辰八字。但臣妾也明白此事干系重大,不敢擅自决断,还请皇上和太后圣裁。” 太后沉思片刻,道:“此事还需再深入调查,不可仓促定论。慧贵妃暂且禁足咸福宫,等候进一步查证。若真的是她所为,定当严惩不贷;若有人蓄意陷害,也绝不能姑息。” 弘历点头道:“儿臣谨遵皇额娘懿旨。李玉,安排人手加强咸福宫守卫,严禁任何人随意出入。” “是,皇上。”李玉领命而去。 众人散去后,如懿回到翊坤宫,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她坐在榻上,对惢心道:“今日之事看似简单,但本宫总觉得哪里不对。本宫总觉得这一切太过蹊跷,贵妃虽跋扈,但也不至于如此莽撞行事。况且为何不把这种东西一同放在铁盒中,还要分开摆放,实在蹊跷。” 惢心为如懿端上一杯茶,轻声道:“奴婢也觉得奇怪,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设局,想要一箭双雕,既扳倒贵妃,又牵连高大人在前朝的势力?” 如懿微微点头:“不无可能。这后宫之中,人心险恶,我们不得不防。你去打听一下,看看最近各宫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是,奴婢这就去。”惢心退下后,如懿陷入了沉思。她深知自己在这后宫之中,必须步步为营,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在咸福宫,贵妃被禁足后,整日以泪洗面。茉心在一旁劝慰道:“娘娘,您别太伤心了。铁盒之事虽为咱们所为,但香囊的确一定能找到办法洗清冤屈。” 贵妃哭道:“如今这情形,我还有什么办法?皇上已经对我失望透顶,太后也未明确表态支持我。那巫蛊娃娃虽说是我的,但我真的没有对宸妃使用厌胜之术啊!还有那个香囊,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茉心思索片刻,道:“娘娘,会不会是宸妃和皇后联手陷害您?宸妃最近在前朝让佟佳氏弹劾高大人,如今又在后宫发生这样的事,她的嫌疑最大。” 贵妃咬牙道:“若真是她,我定不会放过她!可现在我们被困在这咸福宫,什么都做不了。” 与此同时,陵容回到承乾宫,心情却并不轻松。她知道贵妃不会轻易就范,虽然现在占了上风,但仍需小心应对。她召来倾心,吩咐道:“你继续留意各宫动静,尤其是咸福宫和翊坤宫。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奴婢明白。”倾心退下后,陵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高曦月,这就是与我作对的下场。这一切,该结束了……” 几日后,如懿的调查有了一些眉目。惢心悄悄回报:“娘娘,奴婢打听到,在事发前几日,有个小太监曾在咸福宫附近鬼鬼祟祟地出没,似乎在传递什么消息。而且,这个小太监与嘉嫔宫里的人有些往来。” 如懿心中一动:“嘉嫔?她为何会牵涉其中?你可查清楚了?” 惢心摇头道:“目前还不清楚,但奴婢会继续查下去。还有,贵妃被禁足后,咸福宫的一些下人被悄悄调离,不知去向。” 如懿皱眉道:“看来此事背后的水很深。你去设法找到那个小太监,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 “是,奴婢这就去。”惢心领命而去。 而在养心殿,弘历仍在为高斌和贵妃的事心烦意乱。高斌在前朝的势力盘根错节,如今要彻底清查并非易事。他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心中十分烦闷。 这时,李玉进来禀报道:“皇上,太后来了。” 弘历连忙起身迎接,扶着太后坐下:“皇额娘,您怎么来了?” 太后神色凝重地说道:“皇帝啊,这后宫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高曦月的事若不尽快解决,恐怕会引起前朝后宫的动荡。哀家听说你在为高斌的事为难,可有什么打算?” 弘历无奈道:“儿臣也想尽快处理好此事,但高斌在朝中党羽众多,若处置不当,恐会影响朝局稳定。皇额娘有何高见?” 太后沉思片刻,道:“高斌罪不可恕,但也不能操之过急。可先逐步削弱他的势力,将他的心腹调离重要岗位,再慢慢查办他的罪行。至于高曦月,若是她真的无辜,自然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若是她有罪,也绝不能轻饶。” 弘历点头道:“儿臣谨遵皇额娘教诲。儿臣会安排妥当,不让此事影响朝局。” 在嘉嫔的启祥宫,嘉嫔正与身边的宫女幽兰商议着什么。 “主子,如今贵妃被禁足,我们是不是该有所行动?”幽兰问道。 嘉嫔微微一笑:“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先看看形势再说,那慧贵妃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不必过于担心。虽然现在她身处困境,但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招。我们要小心应对,不能让自己卷入这场风波太深。” “是,主子。”幽兰应道。 过了几日,惢心终于找到了那个小太监。她将小太监带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威胁道:“你若不想死,就把你知道的都老实交代出来!你在咸福宫附近鬼鬼祟祟地做什么?是不是有人指使你?” 小太监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求饶:“姑姑饶命,是嘉嫔娘娘让我去给咸福宫的一个宫女传递消息,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消息。嘉嫔娘娘说事成之后会给我赏钱,我一时糊涂就答应了。” 惢心追问道:“是哪个宫女?传递的什么消息?”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道:“是……是贵妃身边的茉心,至于消息的内容,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嘉嫔娘娘的吩咐把一个纸条交给她。” 惢心心中一惊,她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她警告小太监:“今天的事你若敢说出去半个字,我立刻要了你的命!滚吧!” 小太监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惢心急忙回到翊坤宫,将此事禀报给如懿。 如懿听后,脸色凝重:“看来嘉嫔也参与其中了。嘉嫔平常楚楚可怜,没想到竟有这份心思。我们必须小心谨慎。你仔细留意嘉嫔的动静,看看她还会有什么动向。” “是,娘娘。”惢心退下后,如懿陷入了沉思。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想出应对之策,否则将会陷入被动。 在咸福宫,贵妃仍在试图寻找洗清冤屈的办法。她对茉心说:“你再仔细想想,那天到底有什么你与本宫没有注意到的?那个香囊到底是怎么来的?” 茉心苦思冥想,突然道:“娘娘,那天奴婢好像看到一个身影在榕树下一闪而过,但没看清是谁。会不会是那个人把香囊埋在那里陷害我们?” 贵妃眼睛一亮:“有可能!你再好好回忆一下,那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样?” 茉心摇头道:“当时太匆忙,奴婢没看清。不过,奴婢觉得那人的身形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贵妃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而在承乾宫,陵容也得知了嘉嫔可能牵涉其中的消息。她心中暗喜,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她对倾心说:“你去给我准备一份礼物,我要去拜访嘉嫔。” “是,主子。”倾心退下后,陵容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嘉嫔啊嘉嫔,你也想在这件事中分得一杯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陵容带着礼物来到启祥宫,嘉嫔见她前来,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笑脸相迎:“宸妃娘娘怎么有空来我这启祥宫?真是稀客啊!” 陵容微笑道:“嘉嫔妹妹,近日宫中发生了这么多事,姐姐心里烦闷,想找妹妹聊聊天。这是姐姐给妹妹准备的一点小礼物,希望妹妹不要嫌弃。” 嘉嫔接过礼物,笑道:“宸妃娘娘太客气了。请坐,不知娘娘想聊些什么?” 陵容坐下后,看似无意地说道:“妹妹,你说这贵妃的事会不会还有什么隐情呢?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嘉嫔心中一惊,但表面上仍镇定自若:“宸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巫蛊娃娃和香囊可是在贵妃宫中找到的,还有宫女的证词,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陵容微微一笑:“妹妹说得也有道理。只是姐姐听说,在事发前有个小太监在咸福宫附近活动,好像和妹妹宫里的人有些关联。妹妹可知道此事?” 嘉嫔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正常:“宸妃娘娘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我宫里的人一向规规矩矩,怎么会和这种事扯上关系?” 陵容看着嘉嫔,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妹妹别误会,姐姐只是随便问问。若真的是谣言,那自然最好。姐姐也希望后宫能安宁一些,不想再看到有什么纷争了。” 嘉嫔干笑两声:“宸妃娘娘放心,我启祥宫绝不会惹事生非。若真有人想陷害我,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陵容点点头:“那就好。天色不早了,本宫就先告辞了。妹妹保重。” “宸妃娘娘慢走。”嘉嫔看着陵容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沉思,不再言语。 陵容回到承乾宫后,对倾心说:“嘉嫔已经有些慌了,我们继续给她施压。你去散布一些消息,就说有人看到嘉嫔的人在咸福宫附近与那个小太监接头,这趟水我不能让任何人独善其身。” “是,主子。”倾心领命而去。 在养心殿,弘历仍在为高斌的事忙碌着。他召集了几位重臣商议如何处置高斌的党羽。经过一番讨论,决定先从一些边缘人物入手,逐步瓦解高斌的势力。 这时,李玉进来禀报道:“皇上,贵妃在咸福宫求见,说有重要的事要向皇上禀报。” 弘历皱了皱眉:“她现在还有什么事?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贵妃在茉心的搀扶下走进殿内,她面容憔悴,但眼神中仍透着一丝倔强。 “皇上,臣妾真的是被人陷害的。臣妾已经想到了一些线索,希望皇上能给臣妾一个机会查明真相。”贵妃哭着说道。 弘历冷冷地看着她:“你有什么线索?说吧。” 贵妃将茉心看到的榕树下的身影以及嘉嫔可能牵涉其中的事告诉了弘历。弘历听后,心中一动:“你说的可是真的?若有半句假话,朕绝不轻饶!” 贵妃连忙磕头:“皇上,臣妾句句属实。臣妾深知自己现在的处境,但臣妾真的不想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求皇上明察!” 弘历沉思片刻,道:“朕会派人调查此事。你先回咸福宫,等候消息。” “谢皇上!”贵妃感激地看了弘历一眼,在茉心的搀扶下退下。 弘历立刻召来李玉:“你去暗中调查嘉嫔,不要让其他人察觉。还有,那个在咸福宫榕树下的身影,务必查清楚是谁。” “是,皇上。”李玉领命而去。 第一章 【皇后——杀了皇后!】 甄嬛满脸错愕,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安陵容。 安陵容忽然不知所措,只是十分愧疚: 【抱歉。你的安稳人生终究是被我毁了。】 甄嬛心中记下了陵容的话语,却也只是当她最后的恳求,默默离开了。 很快,苦杏仁的毒性逐渐积少成多。 她缓缓闭上双眼,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松阳县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七。】 【妹妹容颜依旧,只是心不似从前单纯了。】 【只是这样好的阳光,却再也看不到了。】 ······ 安陵容如走马灯般细数着自己的一生。 她这一生究竟在为谁而活?为何要斗? 为家族——家破人亡;为姐妹,众叛亲离;为宠爱,不得圣恩;为自己—— 【下辈子,我要为自己而活。】 夜半时分,安陵容猛地从床上坐起。 侍奉在一旁的倾心忙挑开床幔关心道: 【小主可是又梦魇了,要不奴婢给您做点安神汤吧。】 此时的安陵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不是死了吗?这里是哪里?】 她又看向一旁的倾心,语气竟带有一丝颤抖: 【宝娟?!!】 【什么宝娟?小主,奴婢是倾心,您怎么了?奴婢去传太医吧。】 说着便要往外走。 安陵容一把将她拉住,她也不知为何,只是深觉此事有疑问。 倾心和宝娟竟长得如此相像,难不成又是甄嬛的算计? 忽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新的记忆: 先帝皇四子弘历登基;富察氏为皇后;娴妃被接出潜邸;而甄嬛已经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唯一的太后······ 安陵容这才明白,上天真的给了她一次机会。 她要活出她自己。 不过,她这一世深知她与其他人一般,皆是潜邸的旧人。 如今名位高低已定,各宫的纷争才刚刚开始。 不过她唯一暂时无法接受的是日后自己需要侍奉的竟是先帝的孩子。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已然不是过去的安陵容。 按照新的记忆她如今是佟佳氏·陵容。 【倾心,如今是哪一年?】 倾心答道: 【贵人,如今已是乾隆元年。】 安陵容示意倾心退下,而她也在静心谋算着。 翌日,众嫔妃共同来到长春宫为皇后请安。 【臣妾等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免礼,赐座。】 【谢皇后娘娘。】 安陵容大概扫视一眼,看了个大概,心中暗暗道: 【紫禁城的花不知怎么选的,还不抵过去的半分好。】 忽然,在她靠前的一位女子起身行礼道: 【臣妾昨日回宫未及时向皇后娘娘请安,请娘娘恕罪。】 安陵容心中暗自琢磨: 【此人应该就是景仁宫的外甥女如懿了。能让甄嬛放下前生纠葛为其赐名,想必也是有点手段。】 富察琅嬅满脸的伪善: 【娴妃妹妹与众姐妹许久不见,想必生疏了,日后还是要往各宫多走动的好。】 【是,臣妾明白。】 说着便自顾自的坐了回去。 安陵容有点不知所措: 【娴妃已入妃位,再得皇上宠爱,怎可令其主动与其余低位嫔位随意走动。这皇后无疑不是故意恶心娴妃的吗。她竟如此愚蠢。】 【再者,没有皇后允准,她竟自顾自的坐了回去,皇后还无话可说。弘历的后宫还有规矩可言?】 高曦月开口讥讽道: 【听闻娴妃妹妹回宫前曾与海常在互换身份偷见皇上,不知传言可真啊?】 如懿不紧不慢道: 【所谓传言,信则真、不信则假。】 高曦月追问道: 【那你就是承认私见皇上、违反宫规了。】 如懿仍是不紧不慢: 【贵妃娘娘不信臣妾,臣妾百口莫辩。】 安陵容实在看不下去,解围道: 【贵妃娘娘,恕臣妾失礼。臣妾认为,无论此事是真是假,不仅会损坏皇上的声誉,更会有损皇室颜面。】 转身又看向如懿: 【娴妃娘娘,如若您不愿为自己辩驳,那也请为了皇上的清誉解释两句,以防流言蜚语扰乱后宫。】 过去的安陵容心思敏感,可如今,她已经可以做到言语滴水不漏、直言不讳。 富察琅嬅心中已有触动,终于结束了这场闹剧: 【安贵人说的不错,从今开始,本宫不想在后宫之中再听到这些无稽之谈。】 【是,臣妾遵命。】 而坐在安陵容对面的金玉妍调侃道: 【安贵人好一张伶俐的小嘴,臣妾记得原来在王府安贵人几乎不与人怎么交流,怎么今天倒为娴妃解起了围?】 安陵容心中暗暗不屑: 【这就把我当成了威胁,还想把我引成娴妃的人。瓜尔佳氏都比你们机灵多了。】 随后,安陵容便解释道: 【嘉贵人勿怪。臣妾只是顾念皇上的清誉,仅此而已。如今众位姐妹皆已入宫,自然比不了王府自在。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而作为后妃,皇上就是最大的规矩。】 嘉贵人无话可说,只好悻悻喝茶。 安陵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今天略微风头过盛。 起身行礼道: 【臣妾今日请安,还有一事请求皇后娘娘允准。】 富察琅嬅只是应了一声: 【何事?】 安陵容说道: 【臣妾近日梦魇频繁,夜间常常惊醒。每日食之乏味、浑浑噩噩。臣妾请皇后娘娘允准,如今已值六月,允许臣妾免了这一月的晨昏定省。待臣妾病好,定来细心侍奉娘娘。】 富察琅嬅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免了她这月的请安。 趁这一月的间隙,她要摸清后宫里的人心。 长春宫里香料繁杂,但精通香料的安陵容却闻出了一味她再熟悉不过的香料——麝香。 皇后的宫里自然不可能有此损害凤体之物,只有可能是其他妃嫔身上沾染带入长春宫的。 但这麝香只存放于太医院中,若非紧急是不可给予后宫嫔妃沾染分毫。 而在长春宫中的麝香持续微妙,定是那人佩戴身上。 根据现有的记忆,弘历的后宫未有如华妃般使其忌惮的功高盖主之家。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是有人被算计了。 这件事安陵容记在了心里,日后定会用到。 第二章 在陵容静养的这段时日,她也在细细打听宫中的是非。 慧贵妃高氏与嘉贵人金氏皆是皇后的人;而一向没有存在感的海常在却依附于如懿。 【这样好的阳光,竟是在这里看到。】 陵容独自沐浴着清晨的日光,她好久没有此刻的松懈了。 【小主,素练姑姑来了。】 素练是富察琅嬅身边的掌事姑姑,更是其从族中带到潜邸的亲信。 陵容回到暖阁休息,再派倾心前去迎入。 【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看望小主。】 【劳烦姑姑了。】 随后,素练示意身旁的宫女捧出一个木盒。 安陵容注意到那名宫女用手帕呈递木盒,心中产生疑心。 【这是玉氏进贡的天山雪参,皇后娘娘特地让奴婢给您送来。】 无功不受禄。 富察琅嬅的意思安陵容自然明白。 不过她如今无心再接触后宫是非,不过她也不好拂了皇后娘娘的好意。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待臣妾病好,定亲自前往长春宫拜谢。】 素练听此,便准备回去复命: 【那奴婢就告退了,小主好生休息。】 【倾心,你去送送。】 【是。】 待二人走后,安陵容打开那个木盒细细瞧了瞧。 【这雪参确是极好的贡品,不过这如此好的东西皇后不用,反而赏给了我一个贵人。】 不一会儿倾心便回到暖阁。 【倾心,你把这雪参好生放起来。之后你去趟太医院,就说本宫身体不适,找个可信的人来给本宫把把脉。】 【是。】 对于现在的安陵容来说,什么都不重要。 如果有人要设计谋算自己,那么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之位,她受够了每天被人利用操控的日子。 贵人,嫔,妃,贵妃乃至皇贵妃…… 曾经不属于她的一切她都要得到。不过,她打算亲自去拜访一位故人。 慈宁宫内,太后正和弘历对弈。 【皇帝近日棋艺见长,这觥筹之间便吃掉了哀家数个棋子。】 弘历谦逊道: 【是皇额娘让着儿臣,儿臣不过是凭吉时多得了几手。】 不一会儿,福伽进来请示: 【太后,皇上。安贵人来了。】 【安贵人?】 太后不解。在她的印象里除入潜邸初,便再也未见这位安氏一面。 弘历也有所疑问,但也没好多问。只是说道: 【那就请安贵人来陪皇额娘聊聊天吧,儿臣还有朝政上的事务,儿臣告退。】 【嗯。】 弘历刚出慈宁宫,便看到在外等候的安陵容。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你这个时辰来找太后所为何事?】 【请皇上恕罪。太后是皇上的额娘,自然是臣妾的额娘。臣妾只是想来给太后请安,以全孝道。】 弘历心中很重孝道。 听到此话,他才认真打量起身边的这个女人。 说实话,他对安氏并没有什么印象。就连她何时入府、家居何处也不太记得。 【你对孝道确是看重。好好陪皇额娘说说话。】 说罢便扬长而去。 弘历刚刚离开,福伽姑姑便出来宣道: 【小主等候多时,太后娘娘宣您过去。】 【劳烦姑姑指引。】 进入慈宁宫,映入眼帘的便是养在室内的黄菊。 安陵容心中暗自愧疚: 【如果当时我没有算计沈眉庄,甄嬛或许还没有那么恨我。】 【小主,这边。】 听着福伽的呼唤,安陵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自觉停到这里很久。 很快,她便来到了太后面前。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安康。】 【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这还是你入宫后第一次向哀家请安。】 安陵容缓缓抬头,太后打量着眼前行礼的女人,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你很像哀家的一位故人。】 【臣妾不敢。】 【行了,免礼吧。福伽,赐座。】 【臣妾谢过太后娘娘。】 安陵容入坐,等待着太后的问话。 她主动来面对这一刻,不过当甄嬛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还是如此不知所措。 【佟佳氏是大姓,让你做个贵人委屈你了。】 安陵容十分恭顺: 【承蒙太后与皇上厚爱,允许臣妾入宫侍奉。已经福泽深厚,不敢奢求他许。】 太后十分满意: 【你倒是个懂事的。若后宫其他人有你这般,也不至于让哀家有看不尽的是非。】 安陵容如今的懂事也是在经历了腥风血雨慢慢培养的。 作为甄嬛曾经的对手,现在的后宫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甄嬛。 【太后说笑了。太后娘娘福泽万世,后宫是非对于太后娘娘来说不过是过往云烟。】 【你很会说话,宫里需要你这样的聪明人。】 【是太后娘娘栽培的好。】 【哀家栽培?】 安陵容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只是微微一笑,没再反驳。 二人相视一笑。 日暮时分,安陵容回到承乾宫。 【小主,太医等候多时了。】 【是否可信?】 倾心信誓旦旦的保证: 【请小主放心,这是太医院院判章太医的徒弟,亦是奴婢的同乡,肯定可信。】 安陵容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殿内,一个太医已经等候多时。 【微臣太医院太医李春辉给安小主请安。】 【起来吧。】 【是。】 安陵容坐在软塌,李春辉开始给她把脉。 【娘娘气血虚弱,想是神思忧虑所致,不知娘娘安眠近况如何?】 【确实多梦魇,夜半常常惊醒。】 【那便是了。微臣会亲自给您开幅安神的药。一日两次,服用半月就会有所好转。】 【那就谢过李太医了。】 【小主客气了。】 安陵容犹豫片刻,开口说道: 【我还有样东西想让李太医瞧一瞧,不知李太医是否得空?】 【若娘娘信得过微臣,微臣定知无不言。】 【倾心——】 倾心听到呼唤忙来到安陵容面前。 【你去把今日素练送来的天山雪参拿来给李太医瞧瞧。】 【是。】 不一会儿,倾心便拿过来一个木盒送到李春辉面前。 李春辉微微一嗅,便知此物不对。 【不知娘娘从何处得此?】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李春辉解释道: 【小主,此雪参并无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木盒。这个木盒被人涂满了曼陀罗花汁。这种东西若是偶然触碰并不会产生危害,不过日积月累之下便会使人致幻。】 【怪不得,它的味道如此奇特。】 【不过微臣所见,如果那人想要加害小主,大可以直接在雪参下毒,为何要下在平常不易接触的木盒上?】 【因为她之所以要在木盒中涂满花汁,就是为了让我定能触碰到并沾染到我的指甲中。如果我不及时处理,它便会一直残留在我的手上,这样的话迟早有一天成痴成傻。】 李春辉被后宫这种歹毒的心思震惊到了: 【小主,此事不容耽搁,定完禀报皇上才好。】 【皇上是君主,他又怎会为后宫妇人之事忧心。】 说着,便又向李春辉说: 【请你不要将今天的事说出去,从今以后就由你为本宫医治,可否?】 李春辉看向一旁的倾心,就当是为了倾心,他点了点头: 【微臣明白。请娘娘放心,微臣会秘密调制药水给娘娘您和倾心清洗残留花汁的。】 【那就劳烦李太医了。】 第三章 【小主,皇后为何……】 安陵容即刻向倾心使了个眼色,随后又吩咐道: 【你们都下去。】 【是。】 待屏退众人,安陵容才缓缓开口道: 【皇后娘娘端慧舒雅,岂会屑于使这种下作手段。再者,我一无子嗣、二无恩宠,皇后娘娘为何要如此做?】 倾心也明白了其中利害,并未再说什么。 安陵容开口问道: 【当时素练所说的玉氏是什么?】 倾心解释道: 【玉氏是嘉贵人的母族,怎么了小主?】 安陵容心中暗自盘算起来: 素练当时提到雪参是由玉氏进贡给皇后娘娘的,玉氏绝不会对此物下手。 而且素练将雪参送到的时候身后的宫女是用手帕托盒的,就说明素练一定知道木盒有毒。 既然不是皇后所为,那么素练如今又是谁的人呢? 【或许,弘历的后宫,也是难得有些聪明人的。】 安陵容喃喃道。 【小主,您说什么呢?】 【没事。你随我去延禧宫看看娴妃娘娘吧。】 【是。】 风和景明,万籁俱寂。 如今正值盛夏,除了几声蝉鸣便是来往的宫人低语。 阿箬正编排惢心做事麻烦,见安陵容前来,忙行礼道: 【奴婢见过安贵人,我家娘娘正与海常在聊天呢,奴婢进去给您通传一声。】 【劳烦阿箬姑姑了。】 不一会儿,阿箬回禀道: 【小主久等了,我家娘娘请您进殿一叙。】 安陵容点头示意。 阿箬带领着很快便来到如懿面前。 【安贵人来了。】 【臣妾给娴妃娘娘请安。】 【免礼吧。】 【谢娴妃娘娘。】 【阿箬,赐座;惢心,去泡茶。】 安陵容入座,海常在却突然十分内敛。 安陵容在她身上似乎看到了刚入宫时的自己。 当时的自己,也是如此的怕人。 她也听说过海兰与弘历的一夜之情。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就是因为弘历的一朝恩宠,又抛诸脑后。使海兰永远无法在宫中名正言顺的立足下去。 【姐姐,天色不早了,那我先告退了。】 【好。】 说罢,海常在对二人行礼便带着叶心回宫了。 【不知安贵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安陵容解释道: 【若大个承乾宫只有只有臣妾一人居住,实在无趣的很。想着应与娘娘说的上话,便特地来跟娘娘请安。只希望娘娘不要嫌弃臣妾笨嘴拙舌的好。】 如懿只是淡然一笑: 【安贵人有这份心思,本宫自然愿意。本宫还要谢谢上次安贵人解围之事。】 安陵容自然明白如懿说的什么,不过她只能继续装傻: 【臣妾不知是何事牢娘娘牵挂许久?】 如懿并没有追问下去: 【安贵人不记得便罢了。太医院为贵人的病情可有打理?】 【牢娘娘记挂,臣妾的病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太医院的医术自是最高明的。若有需要便来找本宫,本宫能帮则帮。】 【谢娘娘好意。】 二人闲聊片刻。 安陵容深觉如懿言语淡然,言语如菊,并没有继承到她姑母的一星半点。 【与其说是与世无争,不如说她懦弱无能。】 安陵容心中暗暗道。 但这也排除了如懿在其心中的嫌疑。 天色渐晚,安陵容也起身告退: 【今日与娘娘一叙衷肠,臣妾心满意足。天色渐晚,臣妾告退。】 待安陵容走后,惢心感慨道: 【安贵人是个能和娘娘说得上话的人,跟海常在一样。】 【是啊。这后宫的好人永远是难得的。】 启祥宫内,金玉妍身着玉氏服侍翩翩起舞。 让人婉转动肠,心曲悠扬。 【皇上~】 金玉妍撒娇妩媚,引得弘历情不自禁。 在后宫之中,论美貌,当属金玉妍第一。 论心计,金玉妍将借刀杀人发挥的淋漓尽致。 她不会留着任何隐藏的威胁。 二人翻云覆雨,共度一夜良宵。 翌日,众嫔妃如往常一般来给皇后请安。 【臣妾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赐座。】 【谢皇后娘娘。】 日复一日的生活早已使安陵容厌烦。她已经跪了一世,不想再跪一世了。 【听闻三阿哥近日深得皇上喜爱。不仅被尚书房的先生看重,还被皇上表扬。】 皇后率先开口。 宫里子嗣不多,除了皇后的嫡子二阿哥永琏之外,就是纯贵妃的三阿哥了。 【臣妾孩子笨拙愚蠢,先生只是不嫌弃臣妾的孩子笨罢了。还是娘娘的二阿哥永琏聪慧,从小便被皇上看中,喜爱非常。】 纯贵妃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便把话题又重新引到嫡子身上。 【永琏比永璋年岁大点,这算不得什么。】 皇后道,随后又转向安陵容: 【安贵人,身体可养好了?】 安陵容并没有直接回话,而是与素练对视一眼。 安陵容回话道: 【谢娘娘关心,臣妾好多了。还是多亏了皇后娘娘让素练姑姑送来的雪参。】 皇后微微一笑: 【那本是玉氏所献,本宫不过顺手之事。本宫作为皇后,关怀嫔妃本就是分内之事,安贵人不必过分挂怀。】 【臣妾在此谢过皇后娘娘,谢过嘉贵人。】 嘉贵人只是尴尬一笑,随之打量起面前的安陵容。 安陵容心思敏感,自然察觉嘉贵人的眼神。 嘉贵人说道: 【如今皇上刚刚登基,宫中子嗣却不似圣祖繁盛。除了皇后娘娘所生的二阿哥,就是纯贵妃的三阿哥了。若谁能生下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那便是贵子。】 嘉贵人短短的一段话,却引得在场众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皇后训示道: 【你们作为后宫妃嫔,一定要以子嗣为重,为皇上开枝散叶。无论谁生下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本宫和皇上都重重有赏。】 众嫔妃起身行礼道: 【是。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凭借安陵容的城府,听到此,她明白后宫的纷争已经开始。 【斗,则重蹈覆辙;不斗,则我为鱼肉。】 安陵容内心复杂。 她已经累了,已经不想再斗下去了。 可既然已经重入后宫,她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既来之,则安之。】 【斗如何?不斗又如何?这样好的阳光,终究不是为我所照。】 安陵容喃喃感慨道。 第四章 交情通意相和谐,中夜相投知者谁? 弘历邀请皇后一同入画。这本是规矩如此,可皇后却欣喜非常。 后宫之中谁人不知:当年差点是娴妃成了嫡福晋;而皇帝的心亦是处在娴妃那里。 可她是皇后,有些事情她不能去做,或者说她不能亲自去做。 待空闲时间,富察夫人来到长春宫看望皇后。 【妾身富察氏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忙上前将其扶起,莲心以及素练在身后扶持。 【母亲快快请起。这如今并无外人,您与女儿叙旧不必行如此大礼。】 富察夫人并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就然入座。 富察夫人关怀道: 【娘娘近日身子可好?永琏学业可有进益?】 皇后答道: 【还是似往常一般,不过永琏得皇上宠爱,很是不同。】 富察夫人点点头: 【那便好。不过妾身听说皇上近来很少来长春宫就寝,反而是去娴妃那里。】 皇后听此,眼神向素练莲心望去。 这却被富察夫人所察觉: 【你不必看她们,这事妾身自己也多少听过一些言语。再者,当年若不是先帝与太后阻拦,如今这皇后之位就是娴妃得了。如今高家得势,高氏也成了贵妃;乌拉那拉氏虽然逐渐没落,但娴妃却深得皇上宠爱。娘娘您可要做好应对之策,不能安于现状啊。】 这些话皇后又岂能不知? 早在潜邸之时,皇后特地为慧贵妃高氏以及娴妃乌拉那拉氏准备了一对翡翠珠镯,二人一人一只。 表面上,皇后是为了拉进二人关系,凸显自己的贤惠;实际上,手镯里偷藏了能致人不孕不育的零陵香。 二人现在仍未察觉,始终日日佩戴。 【是,额娘。女儿明白了。】 天色渐晚,富察夫人准备离开。皇后让素练相送,未至宫门,富察夫人提点道: 【素练,你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鬟,是自小到大的主仆情分。当年我让你随皇后娘娘入宫,也是为了让你成为娘娘最称心的左右手。有的事情,皇后顾及身份,不愿去做。这个时候,你就要为娘娘分忧,你明白吗?】 素练略微思索,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孩子,有你在娘娘身边我就放心了。莲心是潜邸跟出来的丫鬟,自然不比你与娘娘亲近。有的事情为了不让娘娘忧心,也不必让她知道为好。】 【夫人和娘娘看中,奴婢定当义不容辞。】 富察夫人见目的已成,便也不再说什么。 承乾宫内,安陵容被日暮的斜阳笼罩,手中正在绣着《松鹤图》。 倾心小跑进来,道: 【小主,听闻皇上和娴妃娘娘置气了。是因为娴妃娘娘跟皇上提什么一个男子只有一个妻子之类的话,您说这怎么可能嘛······】 安陵容听此,心中也有所触动。 她上一世与其他女人斗得死去活来还是被先帝当成可有可无的一只鸟;如今她重生归来却还是要争、要斗。 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为了不受人驱使压制,她必须重蹈覆辙。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倾心的调侃,只是问道: 【娴妃娘娘口无遮拦,惹得皇上生气。可后宫众人皆知,皇上与娴妃娘娘是青梅竹马之谊,非其他人可比。与其说是置气,不如说是小别扭罢了。】 倾心似懂非懂,安陵容无奈,安排道: 【好啦,你去内务府给我要一些香料来,我近来闲着无聊,也学学制香之法。】 【小主真是好情趣,皇上已经数月不迈咱们承乾宫一步,您还有心思制香。】 倾心打趣道。 【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快去吧,天色渐晚,晚一点我拿你是问。】 【是,奴婢告退。】 说罢,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此时殿内除了几个随侍的宫女就只剩下了安陵容自己。 安陵容仔细回想着那日前去拜访娴妃的场景,暗自喃喃道: 【为什么娴妃的身上会有麝香的味道,难道当日请安之时那股微妙的麝香也是从娴妃身上传出来的吗?当年先帝赐敦肃皇贵妃欢宜香是因为年家功高盖主,可娴妃是皇上的宠妃,当年还差点成了嫡福晋。此人心机深沉,做事诛心,只能慢慢查起。】 此事本与安陵容无关,可若日后此事显露,有人栽赃嫁祸。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况且此事涉及皇嗣,无论是谁所做,断断不能相留。万一成为了第二个宜修自己也可能会有娴妃的这一天。 正如安陵容所料,皇帝果然与娴妃和好如初,甚至情意深浓。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入冬时节,宫中小雪常至。 众嫔妃如往常一般给皇后请安。 众人入座,皇后率先开口道: 【前些日子本宫翻看内务府送来的账册,发现宫中吃穿用度实在有过。而民间往往效仿宫中用度,若日后宫里宫外皆是如此那还了得。所以本宫决定,自长春宫开始,各宫份例减半,节省宫中开支,以充国库。】 众人听此相互对视,虽然心中不满,但也不敢明言。 尤其是慧贵妃,脸上已经浮现出大写的尴尬。 嘉贵人向慧贵妃使眼色,慧贵妃只好站起行礼: 【臣妾愿追随皇后娘娘。】 其余众人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齐声道: 【臣妾等愿追随皇后娘娘。】 安陵容仔细瞧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氏: 【若当年敦肃皇贵妃有高氏的一半笨拙懦弱或许便不会做出许多伤天害理之事了吧。】 心中暗自想道。 而嘉贵人向慧贵妃使眼色,本想让她做这个出头鸟。谁想她竟直接应承下来,真是对皇后忠心耿耿。 过了几日,王钦来到了承乾宫。 王钦是弘历身边的大太监,能让他亲自来一趟想必是有皇上的旨意。 【奴才给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安陵容道: 【王公公不必多礼。公公今日怎么亲自过来了,是皇上有旨意吗?】 王钦解释道: 【娘娘过虑了。皇上为各宫都御赐了匾额,这是贵妃娘娘求得旨意。皇上让奴才亲自给送过来。 【劳烦公公了。】 说着只见几个小太监将匾额挂在正殿之中,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德成柔顺。 王钦见事情已毕,便请辞道: 【那奴才就不打扰贵人休息了,奴才告退。】 安陵容向倾心使了个眼色,倾心心领神会: 【王公公,这是我们小主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王钦假装推脱,钱还是入了他的手。 安陵容解释道: 【王公公一路上辛苦,这是给您的买茶钱,还请王公公不要嫌弃。】 王钦自然明白安陵容的意思,满脸堆笑道: 【那奴才就多谢娘娘了,奴才告退。】 安陵容看着王钦离去的背景,她知道,自己想要得宠,皇上身边必须要有与自己说得上话的人。 王钦,就是她的第一步。 第五章 寒风呼啸,北雪即至。 众妃嫔虽如往常一般来给皇后请安,但却比平常多穿了几件秋衣。 尤其是慧贵妃,身上已然披上了一件玄狐皮制成的墨袄。 安陵容不动声色,心中暗道: 【贵妃竟如此怕冷,手中还握暖炉傍身。怕不是从小带来的寒症所致。】 忽然,纯嫔开口道: 【昨夜姐妹们可否听到凤鸾春恩车的声音?】 慧贵妃嫌弃的打量了她一眼: 【青天白日的说这些作甚?】 嘉贵人可似乎想到什么,疑惑道: 【臣妾也听见了。不过据臣妾所知,昨日皇上并未翻牌子。不知是哪位姐妹有福竟得了这样的召幸。】 说罢,还瞧了海贵人一眼。 海贵人注意到嘉贵人的眼神,连头都不敢抬。 娴妃解围道: 【皇上若要宠幸后宫妃嫔,大可以直接翻牌子,何必这样遮掩。】 慧贵妃道: 【说的也是,怕不是皇上要纳新人了吧。】 皇后打断道: 【够了。前些日子皇上在南府看上了一个琵琶妓,如今已经封为了玫答应,居永和宫了。】 慧贵妃不可置信,满眼的惊讶: 【南府?!皇上为什么会看上一个南府的宫人?还给赐了封号。】 皇后训示道: 【贵妃切莫失言。皇上是天子,后宫女人都是皇上的女人。难道皇上看上谁还要向你询问吗?】 贵妃意识道自己言语有失,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只好委屈的说道: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知错。】 皇后嘱咐道: 【日后宫中的嫔妃只会多而不减,你们要和睦相处,不许徒增是非。】 【是,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傍晚,倾心前来禀报: 【小主,海常在出事了。】 安陵容道: 【是贵妃为难海常在了吧。】 【小主英明。】 安陵容冷笑道: 【并非是我英明,海常在迟早会有这一天。她与娴妃交好,可慧贵妃却瞧不上娴妃。而海常在与慧贵妃同居咸福宫,二人自然会有矛盾。况且海常在懦弱胆小,有时见到咱们都说不出话来,更别说日日还要给贵妃请安。】 【她若能有对待娴妃的一点向贵妃示好,贵妃也不会太为难她。毕竟是自己宫里的人,损失了颜面对谁也不好。】 但倾心却疑惑道: 【可海常在除了对娴妃娘娘外,对其他人都是爱答不理,她又怎么会向贵妃示好呢?】 安陵容只是一句: 【那便是她的事了。是生是死,看的是她,不是天。】 倾心懵懂的点点头,她不知自己的小主何时变得如此通透。 随后,安陵容安排道: 【你亲自去挑点锦缎给永和宫的玫答应送去,不需多说什么,奉承几句便好。】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说罢便匆匆退下,只剩安陵容独自被月光沐浴。 【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我又是什么样的我呢?】 【至少现在,我还不能太过于显眼。】 第二日,众嫔妃齐聚长春宫,只听传召的太监宣道: 【玫答应到——】 玫答应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入殿,已然没了琵琶妓的身段。 【臣妾永和宫答应白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安。】 玫答应语气温声细语,妩媚动人。 样子虽不算姣好,但也是难得的美人。 【起来吧,赐座。】 【谢皇后娘娘。】 嘉贵人满脸的不屑,向着慧贵妃说道: 【还以为是什么美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慧贵妃本就与嘉贵人交好,见她如此说,便趁机打趣道: 【后宫论美貌,数你第一,谁敢与你争啊。】 玫答应向皇后解释道: 【本应早些来拜见皇后娘娘。只可惜,这一直天寒大雪,直至今日才能来。】 安陵容看着玫答应一脸得意地样子,似是想起了曾被华妃赏赐一丈红的夏冬春。 皇后并不在意玫答应的行事作风,只是道: 【只要有心意便行。日后都要朝夕相见的,你便知道,大家都是好相处的。】 随后向身后的莲心使了个眼色。 莲心心领神会,来到玫答应面前逐个介绍起来。 【玫答应,那位是慧贵妃娘娘。】 玫答应起身行礼,却一脸的桀骜。 慧贵妃也没搭理她,一脸的瞧不上这种狐媚样子。 【这位是娴妃娘娘。】 相比于慧贵妃,娴妃的脸上多了几分随和。二人礼貌地相视一笑。 【纯嫔娘娘,嘉贵人、仪贵人、安贵人、海常在、婉答应······】 玫答应见已介绍全齐,便再次行礼道: 【给各位姐姐请安。】 说罢便直接退回位置上。 安陵容注意道其他人的神色变化,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嘉贵人却先开口道: 【不仅咱们是好相处的,这皇上也真是心疼妹妹呀。妹妹身上穿的衣衫,是江宁进贡的暖缎吧。】 玫答应还未察觉出什么,只当嘉贵人是在夸赞她,脸上的得意溢于言表: 【嘉贵人真是好眼力啊。】 嘉贵人的语气却似调侃一般: 【不是我眼力好,只是乍一看,妹妹穿的单薄,怕你冻着。不过这暖段难得,连皇后娘娘的宫里都没有呢?】 皇后的脸色略微复杂,但并未多言。 玫答应却十分无所谓的样子: 【是吗?臣妾不知,臣妾只知这是皇上赏赐给臣妾的。臣妾穿着皇上喜欢,就够了。若是冒犯了皇后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安陵容心中暗自嘲讽: 【玫答应怕不是疯了,一朝得宠便得意至此,日后树敌众多那还了得。若要敦肃皇贵妃还在,她怕不是成了第二个夏冬春了。】 慧贵妃实在看不惯她这模样,不屑道: 【皇后娘娘主张后宫简朴,你区区一个答应,穿这身衣裳,也未免太奢华了些吧。】 玫答应最看不上的就是慧贵妃,回怼道: 【可是皇上喜欢臣妾这么穿呢。贵妃娘娘,那嫔妾是该听皇上的还是皇后娘娘的呢?】 慧贵妃还欲说些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反驳。 皇后发觉若要让二人再说些什么,怕是再说出什么难听得来,打断道: 【好了,本宫乏了,你们也累了,都回宫休息吧。】 众人面面相觑,只好跪安道: 【臣妾告退。】 第六章 【这玫答应一次请安便得罪了贵妃,贵妃竟还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弘历的后宫跟先帝相比有失规矩太多。】 安陵容已经摸清了其余人的行事作风。 但有一点她没想明白: 玫答应言语有失,但话里话外却有意想让别人针对自己。 若不是身后有人,又岂敢逾至此。 安陵容缓步走到殿外,看着承乾宫的繁华,心中已经揣测到几分。 不一会儿,一众小太监来到承乾宫: 【安贵人,这是皇后娘娘让内务府制作给各宫小主的香包,您拿好。】 【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 【倾心——】 【是。】 倾心随后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为首的小太监。 小太监偷偷掂量了一下,一脸谄媚的收了起来: 【多谢小主。小主若没别的事,奴才们就告退了。】 安陵容点头示意。 待其余人离开,倾心禀报道: 【小主,奴婢听宫人所的朋友说玫答应昨日请安后对慧贵妃无礼,被慧贵妃处罚。】 安陵容对于玫答应和慧贵妃的行事作风已经见怪不怪。 【慧贵妃的父亲我记得也不是武官,怎么那么愿意处罚妃嫔。】 【还有一件事,听说昨日皇后娘娘也在。可玫答应依旧没给好脸色,在离开时不仅没有行礼,还撞到了素练姑姑。】 这倒使安陵容十分惊讶。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当初的妙音娘子当着敦肃皇贵妃的面不仅不给宜修行礼还撞到了剪秋是什么样子。 【她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皇后娘娘难道就没有说什么吗?】 倾心思索片刻,摇摇头,只蹦出两个字: 【并无。】 安陵容深深地叹息,看来她也不必谋划大的篇章以提升自己的恩宠。 晌午,安陵容用完午膳来到延禧宫。 安陵容深知如今的弘历最爱的最在意的女人便是娴妃。 二人青梅竹马,墙头马上,这是后宫众人所不能及的。 如今想获得弘历的关注,就必须与娴妃交好。 【臣妾给娴妃娘娘请安。】 娴妃见是陵容,十分欢喜: 【你来了,快坐。惢心,去泡茶。】 【是。】 安陵容看见娴妃的桌子上堆满了一张张的簪花小楷,问道: 【娴妃娘娘也喜欢练字吗?】 听到这个“也”字,娴妃顿时来了兴趣,询问道: 【怎么?安贵人也喜欢簪花小楷吗?】 安陵容笑着摇摇头: 【臣妾怎敢与娘娘相比。臣妾愚钝,只会临摹一二。】 【安贵人过谦了。】 安陵容笑而不语。忽的看见娴妃身上并无皇后所赐的香包,开口问道: 【今日皇后娘娘给承乾宫送去了一个香包,听说可以陶冶情操、养人心性。臣妾见娘娘身上并无佩戴,是挂在哪里了吗?】 娴妃摇摇头: 【是海贵人说香包有点破损,给带回去缝补了。】 最近这些日子皇上的确很少翻延禧宫的牌子,内务府就如此踩高捧低,一个香包都敢作损。 【这内务府做事竟如此没有规矩,就连皇后娘娘的赏赐也敢有疏漏。依我看,应该告诉皇上好好责罚这些奴才。】 安陵容表面不忿,实则是想看看娴妃的反应。 娴妃淡淡说道: 【内务府向来如此,不必与他们计较。若因这种小事惊扰了皇上,岂不得不偿失?】 安陵容心中暗道: 【若你姑母在世,看到她的侄女是这般模样,怕还是会再多活几年吧。】 【娴妃娘娘人淡如菊、与世无争,臣妾敬佩。】 安陵容奉承道。 说是奉承,不如说是内涵她的品性。 【娘娘,海常在来了。】 阿箬进来回禀。 阿箬身穿紫缎,虽艳丽却也显得俗气。 安陵容深谙世事多年,阿箬的心思已经显露在表面,她一眼便看透。 安陵容今日也只是为了增进二人的感情前来,也不愿再多逗留: 【臣妾还想去看看婉答应,臣妾告退。】 娴妃答应道: 【也好。婉答应平常并不愿与人交涉,你去陪她说说话,也打发一些寂寞时光。】 【是。臣妾告退。】 临走之时,她还故意将自己的手帕掉落在椅子旁。之后又向倾心使了个眼色,倾心心领神会。 刚出延禧宫,倾心便悄悄退去,隐藏在延禧宫外。 而安陵容则前去钟粹宫看望婉答应。 婉答应是后宫中有名的不争不抢。心中喜爱弘历,日日为他作画。不过弘历并不在意她,虽是潜邸的“老人”,但也只是个小小答应。 【小主,安贵人来了。】 婉答应正如往常般为弘历临摹作画,她自入宫起弘历就没来看过她。 【啊?安贵人吗?快请进来。】 【是。】 顺心引着安陵容来到婉答应暖阁。婉答应见她已至,忙上去迎接: 【安贵人安。】 【姐姐安。】 这一声“姐姐”让婉答应愣了一下,不知是重复还是疑问: 【姐姐?】 安陵容解释道: 【论资历,妹妹自然要称您一声姐姐;论地位,妹妹虽然是贵人,但宫中声望却远远不如您。无论如何,您都担得起妹妹这一声姐姐。】 在这深宫,除了同在钟粹宫的纯嫔以外,很少有人跟婉答应说这样的话了。 忽然婉答应发现二人还站在一旁,赶忙拉着安陵容坐到软榻之上。 【瞧瞧我这记性,竟忘了你我二人还在站着,真是失礼了。】 安陵容安慰道: 【你我姐妹相称,这点礼数算不得什么。】 婉答应满眼的感动,她头一回在这深宫之中感受到了温暖。 【姐姐还在为皇上作画吗?】 安陵容看到桌上未画完的画卷,问道。 【随便画画罢了。】 婉答应的眼神不自觉的撇到墙上挂着的弘历画像,满眼的失望。 安陵容知道婉答应不争不抢,但还是开口询问: 【姐姐,为什么不主动去找皇上呢?】 婉答应却无奈的笑道: 【算了吧。皇上平日忙的不可开交,我不想给皇上添乱。再者,后宫众人比我有才有貌的多的很,皇上不一定能想起我呢。】 安陵容上辈子临死前也想成为婉答应这样的人,一辈子不争不抢、安稳度日。 可如今,她不为刀俎即为鱼肉,她必须争。 不过她虽然想借着与婉答应交好来隐藏自己的野心,让后宫众人不再注意到她。但哪怕是为了曾经的愿景,她也决定要帮婉答应一把。 二人闲聊片刻,安陵容便借着“天色已晚”的由头回到了承乾宫。 而倾心已经等候多时。 第七章 【怎么样了?】 倾心回禀: 【如小主所料,奴婢假借寻手帕的名义重回延禧宫,探听到娴妃娘娘在偷偷接济海常在。至于如何接济,奴婢无用。】 安陵容安慰道: 【无事。娴妃娘娘对待海常在真是不一般,不过此事若被贵妃娘娘发现必定会迁怒海常在,认为海常在让外人以为自己苛待了她。】 倾心明白安陵容的意思: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 安陵容安排道: 【你这段时间盯紧延禧宫和咸福宫的动向。戏台子搭好了,唱戏的也该登场了。】 【是。】 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可意外之事却接踵而至。 没过几日,永和宫便传来消息: 【小主,永和宫的那位中了毒,前些日子被贵妃处罚的伤口如今溃烂无比,皇上皇后已经去了。】 安陵容道: 【可有眉目?】 倾心把探听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回禀: 【是什么毒不太清楚,不过娴妃娘娘也去了。】 安陵容闻言一怔,心中暗道不妙: 【看来有人的戏台子搭的比你我要早。走,去永和宫。】 倾心却劝阻道: 【小主,玫答应是皇上新宠。如今遭此恶事,您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为好。】 安陵容解释道: 【此事不仅与咱们无关,更与娴妃无关。如果娴妃只是被叫去裁断为什么贵妃不去,只能说明这件事是针对娴妃的。再者,如今皇上和皇后都在永和宫,若我能为娴妃辩驳一二皇上必定记得我的存在。我不是为了娴妃,而是自己。】 【奴婢愚钝,小主恕罪。】 【好了,快走吧。单凭娴妃的‘百口莫辩’能解释清什么。】 【是。】 永和宫内,娴妃正与皇后娘娘对峙。 【安贵人到——】 【臣妾给皇上皇后请安,给娴妃娘娘请安。】 玫答应向安陵容行了个扶手礼。 安陵容这才注意到玫答应遮了个面纱,但脸上的红肿却隐隐可见。 【安贵人为何来此啊?】 弘历的脸上充斥着怀疑与不定,看来也是疑了娴妃几分。 【回皇上的话。臣妾听闻玫答应有中毒之状,同为宫中姐妹,特来关怀。】 【好,赐座。】 【谢皇上。】 安陵容刚入座,太医便紧忙进入回禀: 【回皇上,皇后娘娘给予玫答应的膏药里掺有白花丹,此物不利于恢复伤口,若长久使用则会导致伤口溃烂、红肿难耐。】 皇后一听立马起身辩驳: 【皇上,臣妾没有必要加害玫答应啊。即便是想加害,也不会用自己的东西加害,这不引火上身吗皇上!请皇上明鉴。】 弘历知道皇后作为一国之母,自然不会对一个无宠无势的答应下手。 弘历道: 【皇后,你先起来。玫答应,你还记得谁还动过你的药膏吗?】 玫答应仔细回想,忽然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说道: 【娴妃娘娘。】 众人齐齐看向娴妃,只有安陵容处变不惊。 娴妃紧忙下跪解释道: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是检查过玫答应的药膏。不过完全是出于好意,当时玫答应也在,臣妾根本无从下手啊。】 可谁知玫答应却说: 【当时臣妾确实在场,不过站在一旁,并未留意娴妃娘娘的一举一动。谁知娴妃娘娘是否做过什么手脚。】 安陵容注意到弘历的神色略有变化,便主动开口询问: 【既然玫答应中的是白花丹之毒,那么就要让内务府和太医院都查一查谁曾取过白花丹,一查便知。】 弘历深觉有理,安排道: 【李玉,你去查查。】 李玉道: 【此事重大,奴才已经派人去问过了。】 弘历听后思索片刻。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 【回皇上、皇后娘娘,太医院和内务府的记档上标明除了皇后娘娘取了些许白花丹做香包之外,并无他人索取。】 弘历一听,神色更加复杂。 如果真如其所说,那么后宫众人皆有嫌疑。 安陵容却比刚才多了几分自信: 【皇上,正如记档记载,后宫众人都得了皇后娘娘赏赐的香包,那么每个人都有陷害玫答应的嫌疑。】 【但唯独只有娴妃娘娘不可能。因为据臣妾所知,前些日子因为皇上冷落娴妃娘娘,内务府的奴才们就对延禧宫有所怠慢,所以送去的香包也是有破损的,里面的香料残次不全。海常在向来心灵手巧且与娴妃娘娘交好,所以就把娴妃娘娘的香包拿去缝补。】 【皇上若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分开询问内务府的奴才和海常在,一问便知。】 见安陵容说的有理有据,皇后和玫答应也沉默不语。 弘历听此总算放下心来,安慰娴妃道: 【娴妃,朕相信你。】 很快,海常在便紧忙赶来,为弘历解释起了一切,与安陵容说的并无二异。 事情也就此结束,玫答应被弘历指派太医院院判章弥亲自照料。 待众人走后,安陵容却又重返永和宫。 【安贵人,您还有何指教?】 玫答应满脸的不屑,似乎对今天的结果并不满意。 安陵容使了个眼色,玫答应无奈道: 【你们都先下去,俗云留下。俗云是我的身边人,信的过。】 安陵容微微一笑,待众人离开后,开门见山道: 【玫答应以身犯险,真是高明。】 玫答应微微一怔,但即刻恢复如初: 【安贵人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明白。】 安陵容却毫不在乎的说道: 【玫答应你虽然骄横,但除了与贵妃娘娘一般,与其他人并无交集。再者接触过玫答应药膏的除了皇后娘娘就是娴妃,而二者皆是后宫有声望之人,却与玫答应并无交恶,自然没有害玫答应的动机。】 【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接触过药膏的还有第三个人——玫答应你自己。无论是让皇上疑心皇后娘娘和娴妃任意一个,对你来说都可以。你的目的只是为了把后宫的水搅浑,好让你背后之人坐收渔翁之利。】 玫答应见事情败露,也不愿意在装下去: 【安贵人的确聪慧,慧贵妃的封号应该赐给您。】 安陵容继续道: 【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什么目的,只是让你知道我值得相信。否则,我在当时就应该直接告诉皇上和皇后娘娘。】 这话倒是让玫答应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安贵人也是?】 安陵容十分不屑,上一世她就是宜修的暗箭,这一世她绝不会任人摆布。 【是与不是有什么要紧,我只是想和玫答应这种聪明人交好。你放心,有我在,你的身份不会有任何人发现,无论你做的任何事,只要有益于我,我也会与玫答应相互扶持。】 看见安陵容主动抛来了橄榄枝,玫答应也没再反驳,只是默认了二人的合作。 安陵容之所以要交好玫答应,也是为了培养自己的暗箭。 像玫答应这种人,如果自己有益于她,她自然不负所望,竭尽所能。 第八章 启祥宫内,嘉贵人正穿着玉氏的服饰翩翩起舞。那身段妩媚动人,任谁看了都会情不自禁。 贞淑作为她从族中带来的心腹,自然比潜邸跟着的丽心得力。 贞淑搀扶着舞后的嘉贵人,说道: 【今日永和宫闹了这么一出,皇上怕是起了疑心了。】 嘉贵人冷笑道: 【疑心?皇后一国之母,娴妃深得盛宠。区区一个答应还能让皇上疑心什么。】 贞淑道: 【奴婢有一言。皇后娘娘和娴妃都与玫答应中毒有关,可若没有安贵人辩驳,这件事怕也很难打消皇上疑虑。】 嘉贵人这才想起还有一位安贵人。 安贵人是最晚入府侍奉皇上的,而且寡言少语,还不抵海常在与婉答应得宠。 不过皇上念在她高门显赫,虽不如从前,但还是赐了承乾宫给她独住。 【我竟不知她何时与娴妃这般要好。不过宫里寡言少语不得恩宠的都愿意去和娴妃作伴,真是可笑。】 贞淑面色阴沉,问道: 【那我们是否要提防一下承乾宫的动向。】 嘉贵人却如同已经布置好陷阱的猎手般,说道: 【看不惯娴妃她们的多的是,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贞淑心领神会。 嘉贵人作为玉氏的和亲之女,她来到这大清的后宫并不仅仅是为了获得恩宠那么简单,更多是为了母族、为了世子。 很长一段时间,宫里除了贵妃娴妃得宠外,便是玫答应最得圣心。 因此,玫答应很快便被侧立为贵人。自然,为了后宫制衡,婉答应的位分也升为了婉常在。 翌日,长春宫。 【臣妾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赐座。】 【谢皇后娘娘。】 刚入座,玫贵人便开始表现出身体不适的样子。 皇后见此,关心道: 【玫贵人这是怎么了?】 玫贵人笑而不语,随即身后的俗云解释道: 【回禀皇后娘娘,我家小主自前些日子起便身子不适,请太医过来瞧,说是已经遇喜两月有余。】 【什么?!遇喜?】 玫答应见慧贵妃如此惊讶,脸上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臣妾本想等胎儿稳定再向皇上和皇后娘娘您禀报,谁知这两日实在难受不堪。】 随即话锋一转,向纯嫔问道: 【纯嫔娘娘曾怀有子嗣,当时的情况也如臣妾一般吗?】 纯嫔应答道: 【确实。当年臣妾怀三阿哥的时候也是如此。】 玫答应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满脸的得意。 慧贵妃本身就瞧不上玫贵人,如今看她这幅轻狂的样子,更是忍不住道: 【不过是怀个皇嗣,就这般得意无礼。若是让你生出个阿哥,我这贵妃的位置给你坐得了。】 安陵容心中暗道: 【贵妃竟如此沉不住气,这就被玫贵人激怒。这个‘慧’字也着实讽刺。】 玫答应的语气已经带有一点阴阳怪气: 【贵妃娘娘说笑了。臣妾肚子里是皇上的孩子,若不高兴,岂不是打了皇上的脸。再者,若没有皇上的旨意,臣妾怎敢坐贵妃的位置,这不是失了礼数?】 说罢,噗呲一笑。 【你——!】 慧贵妃被怼的哑口无言。 【玫贵人,你别失了礼数。】 皇后制止道。 嘉贵人解围道: 【纯嫔娘娘怀过三阿哥,经验自然比我们丰富一些。若玫贵人有空,可以去钟粹宫跟纯嫔娘娘一起聊一聊,也好有备无患。】 玫贵人微微一笑: 【臣妾在这里多谢纯嫔娘娘、嘉贵人。】 这话倒像是说给慧贵妃听的,慧贵妃越想越气,直接把头扭过去不再搭理。 近几日,玫贵人的确常和钟粹宫往来,玫贵人也十分重视这一胎。 若这一胎平安降生,那就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是难得的贵子。而且作为一个母亲,她定会竭尽所能护这孩子周全。 这一日,玫贵人照常往钟粹宫闲聊。 刚入殿内,就看到嘉贵人也在。 【妹妹来了。】 纯嫔热情的打着招呼。 【臣妾给纯嫔娘娘请安。】 【好啦,这里没有外人,何须讲这些虚礼,快坐。】 【多谢姐姐。】 嘉贵人看着玫贵人这愈发大的肚子,内心虽十分嫉恨,但仍关怀道: 【妹妹这一胎看起来怀的不错,怕不是个阿哥。】 玫贵人只当嘉贵人是奉承之举,哄笑道: 【嘉贵人说笑了。臣妾若真得了阿哥,必亲自前往启祥宫感谢姐姐。】 嘉贵人又问向纯嫔: 【妹妹记得,纯嫔姐姐当初怀三阿哥的时候膳食尤为注意,这可关系着皇嗣的健康。】 纯嫔被嘉贵人这么一提醒才回想过来: 【当初在潜邸怀三阿哥的时候,本宫听人说鱼虾之物有助于胎儿稳定,便多食了一些。没想到三阿哥生下之后确实比同龄孩子壮一些。】 嘉贵人问道: 【玫贵人的膳食可有注意?】 玫贵人经这么一提醒,发现自己确实忽略了饮食方面的问题。 【多谢娘娘提醒,臣妾今日回去便食一些鱼虾之物,注意膳食的事情。】 嘉贵人见目的已达,便不再说话。随后便随意找了理由离开: 【纯嫔娘娘,玫贵人。臣妾有些乏了,臣妾告退。】 待出钟粹宫后,嘉贵人向贞淑使了个眼色,贞淑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伴随着玫贵人喜好的改变,无数的鱼虾送入了永和宫。 一日,安陵容刚入永和宫,就闻到一股浓厚的鱼腥味。 再入殿中,便看到玫贵人的食桌上尽是些鱼腥之物。 【玫贵人,鱼虾再好也是荤腥,吃太过亦会伤身。】 玫贵人循声望去: 【原来是安贵人,快坐。】 随后玫贵人解释道: 【前些日子我听纯嫔娘娘说她怀三阿哥的时候也多食鱼虾,说是有助于胎儿稳定。我想着纯嫔娘娘有生育的经验,人又实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便多食了一些。】 【纯嫔娘娘?】 安贵人这才想起来,当时请安的时候嘉贵人让玫贵人多去向纯嫔请教,看来玫贵人是听进去了。 可不知怎的,安陵容微微感觉不对。 便说道: 【可否让我尝一口味道,这鱼虾似乎有点问题。】 听到安贵人这么一说,玫贵人先是一愣,忙说道: 【内务府亲自送来的鱼虾,能有什么问题。若安贵人不放心,俗云,再拿一双筷子并一根银针,让安贵人验验。】 不一会儿,俗云便拿着这两样东西前来。 安陵容先是用银针试了每道菜,并未发现任何问题;随即又用木筷叨了一口,立马吃出了不对。 【这菜有问题。倾心,去太医院找李太医,就说玫贵人身体不适,来请平安脉。】 【是。】 此时殿内只有安陵容、玫贵人以及俗云三人。 玫贵人见安陵容如此郑重其事,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问道: 【安贵人,这是为何?】 【这些菜里都被人下了微量的麝香。】 玫贵人瞪大了眼睛,十分不可置信。 第九章 玫贵人震惊的不是有人会对她下手,震惊的是有人竟敢对皇嗣下手, 【安贵人,你不会是为了危言耸听故意吓唬我的吧。】 玫贵人如今谁也不信,甚至是眼前的安陵容。 安陵容转过身坐了下去,她对玫贵人这幅反应早有所预料,毕竟当初她也不相信任何人,甚至是自己最好的姐妹。 【俗云,还不快扶你家小主坐下,动了胎气你担得起责任吗?】 俗云听后赶忙搀扶着玫贵人坐到一旁,而玫贵人却满脸的愤懑与鄙夷。 【若不是你树敌太多,又在怀上贵子后不知收敛,岂会有这样的事情?再你有了这个孩子的那一刻,你就要有万分的小心。】 【安贵人说得好听。我没有家世、没有依靠。自己若不强势,那与待宰羔羊有什么区别?】 安贵人听到这话,心中涌出万分思绪。 【小主,李太医来了。】 倾心回禀道。 【让他进来。】 【是。】 玫贵人反问道: 【李太医?】 安陵容告诫让她放心: 【这李太医是太医院院判章太医的徒弟,亦是倾心的同乡,信的过。】 玫贵人这才放下心来。 【微臣给两位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你快看看这些膳食有何问题。】 安陵容安排道。玫贵人的这一胎生与死本与她没关系,可她自己也怀过孩子。当初她的孩子未降生,是她毕生的遗憾;如今,她不愿再重蹈覆辙。 退一万步来讲,哪怕是为了让玫贵人彻底信任自己,她也要保住玫贵人这一胎。 李春辉拿银针逐个试探,又仔细嗅了嗅,霎时间感觉到了不对: 【回禀两位小主,这些膳食确有问题。每道鱼虾之物都被下了微量的麝香。此毒用银针难显现,除非精通医术香料之人。否则小主日日食用,就会积少成多,胎儿也会……】 说到这里,李春辉略带迟疑,玫贵人已经按耐不住。此刻,她不是为了自己的此生荣华,只是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儿奋力一搏。 【就会怎样,你快说啊!】 李春辉解释道: 【恕微臣直言。若一直食用到生产之日,胎儿轻则畸形体弱、重则一命呜呼。】 【一、命、呜、呼——】 玫贵人顿挫一字一句。 她满眼充斥着无际的怒火。到底是谁?要如此的狠毒,竟想要了她还未出世的孩儿的命。 难道就是因为他是所谓的贵子吗?为了争宠竟狠毒至此? 安陵容心思敏锐,发觉玫贵人情绪不对,向李春辉使眼色。 李春辉忙道: 【小主不必过于担忧。微臣一定会竭力医治小主,保住腹中胎儿。微臣这就下去准备解毒的汤药,还请小主日后不要再食这些鱼腥之物了。微臣告退。】 待李春辉退下,玫贵人已经饱含泪水。不过这些未曾掉落的泪水只是愤恨而来。 【究竟是谁?纯嫔?贵妃还是皇后……】 【玫贵人,不要妄自揣测。】 安陵容见玫贵人已经失言,忙提醒道。 后又让倾心俗云带领殿内其他宫人退下。 此时殿内只剩她二人。 安陵容劝慰道: 【你别过于悲愤,小心动了胎气。如今已经查出来有人对你的饭菜动了手脚,还怕查不出来谁是幕后之人吗?】 【你有主意?】 此时玫贵人才反应过来,安陵容怎么会熟悉麝香,问道: 【对呀,安贵人怎么会一品就品出麝香,还尝了每道菜,你不怕有毒吗?】 安陵容解释道: 【最近我闲来无事,便钻研起香料。古书有云:味辛,气温,乃为麝香。主治诸凶邪鬼气,中恶,心腹暴痛胀急,痞满,风毒,妇人产难,堕胎,去面晕,目中肤翳。所以一尝便知。】 【之所以敢直接品味,也是因为据我了解所有剧毒之物都会被银针所测,银针既然显示无毒,那么这些膳食即便有问题也不会要我性命。而且你不是也吃了很久吗?】 玫贵人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安贵人,这么久也冷静了下来: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安贵人,还请你帮我。】 安陵容答应道: 【皇上子嗣凋零,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皇上。鱼虾照常引入小厨房,不要惹人怀疑。你其余的不用担心,咱们只需要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请君入瓮的时机。】 玫贵人此时能信任的唯安陵容一人,满口答应下来。 慈宁宫。 【什么?玫贵人中了麝香之毒,她竟如此不小心。哀家让她小心再小心,她却仍无所谓,若不是安贵人,到最后岂不是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在太后心中,玫贵人本就是自己安插在皇上身边的暗线,在关键时刻帮助太后稳定在前朝后宫的地位。 可如今,她却连自己和皇嗣都差点没保住,这就是愚蠢。 福伽见太后动气,忙劝慰道: 【还好安贵人发现的及时,要不然单凭俗云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些?】 太后本就对安陵容有一种故人之感,初次见面又十分喜爱,如今对其又多了几分好感: 【安贵人确实是个精明能干的。不过这后宫之中竟有人敢对皇嗣下手,怕是会走了当年乌拉那拉氏的老路。福伽,你去暗查此事,顺便告诉俗云此事不能再让其他人知晓。】 【老奴明白。】 养心殿内,弘历正批复奏折。如今黄河水患严重,边地也略不安分。他已委任慧贵妃之父高斌为两淮盐运使兼工部尚书,负责治理黄河水患。 弘历放下最后一本奏折,使劲揉了揉眼睛,已经疲惫不堪。 此时一旁的王钦满脸的谄媚的问道: 【皇上,今夜不知去哪个小主宫里?还是去贵妃娘娘的咸福宫吗?】 弘历本无心再想这些事情,本想顺着王钦的话去咸福宫。 忽然想到前段日子为娴妃辩驳的安陵容,他安排道: 【去承乾宫。】 王钦略有些懵: 【皇上今夜不去咸福宫看望贵妃娘娘吗?】 弘历见王钦三句话两句离不开贵妃娘娘,心中已生不满。瞪了他一眼道: 【朕去哪里还要顺你的意吗?!】 王钦忙跪道: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弘历实在不愿搭理他,向一旁的李玉说道: 【你去安排吧。朕要去沐浴更衣了。】 【是。】 李玉领命而去,只剩下王钦还在那里跪地求饶。 月色朦胧,安陵容伴着烛光端坐绣塌,纤手轻执绣针,神情专注。 只听一阵小跑,倾心进入殿内,十分欢欣: 【小主,小主,皇上身边的李玉公公来了。】 安陵容微微一怔,但随即神态自若。这个时候,她知道李玉是为何而来。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这场戏是独属于她一人的。 【快请。】 李玉手拿拂尘,行礼道: 【奴才给安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安陵容虽心中明晓,但还是装作不知: 【李公公免礼。不知李公公前来所为何事?】 李玉脸露灿笑,说道: 【皇上今夜翻了小主您的牌子,凤鸾春恩车已经到宫门外了。还请小主沐浴更衣,随奴才到养心殿西暖阁侍寝。】 【好,我知道了。请公公稍等。】 【诶,小主莫急。】 安陵容即便这一世也仍记得,上一世她第一次侍寝就因胆小怯懦被先帝送回宫中。这一世,她要抓住这次机会重新获宠! 第十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嫔妃侍寝,对于紫禁城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一夜,二人欢好,共度良宵。 安陵容没有了上一世的怯懦与抖颤,更多的是娇媚与沉稳。 借着烛光微微,风影婆娑,弘历开口问道: 【朕知道,后宫中无宠便会遭人压制,委屈你了。】 安陵容若放以前,听到一个君王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定会十分感动。 可如今的她不想再拘泥于情情爱爱、得宠与否,她只想要无上的权利与名位。正如弘历所说: 【无宠便会遭人压制。】 【臣妾不知有何委屈。您是天子、是君王,更是天下人的统率。能成为皇上的妃嫔是臣妾万世修来的福分,只要能在皇上心中尚有一丝余地,臣妾便满足了。】 安陵容言辞恳切,句句流露出对皇上的真情。弘历自内心喜欢上眼前的这个女人。 在所有妃嫔为了争宠费尽心机时,后宫之中竟有如此识大体的人。即便是娴妃,也不及至此。 月色狡黠,似银线般缓缓洒落。二人相对良久,再无他言。 安贵人一朝得宠,满宫皆知。 内务府在第二日就送来了上好的锦缎与用品,供承乾宫独用。 安陵容见惯了后宫的踩高捧低,故而并不新奇,只是让倾心或纳入库房、或打赏下人。 时光荏苒,很快春色满园藏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春日已过去大半,即将迎来夏至,也即将迎来玫贵人的预产之期。 这日,安陵容时常感到晕眩呕吐,便派倾心去寻了李春辉来为自己诊治,自己则倚在软榻休息。 小憩时,倾心轻声道: 【小主,小主。李太医来了。】 安陵容在倾心的搀扶下缓缓坐起,恍惚间,她好像觉得自己回到了最初的延禧宫。 【传。】 李春辉入殿,看见安陵容神色较差,但还是依照礼数先行了礼: 【微臣给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安陵容叙述起最近的状态: 【李太医免礼。最近我感觉有点头晕乏力、昏昏沉沉的,有时还会伴随着呕吐之症。您帮我看看,是否是得了什么不足之症。】 李春辉忙劝慰道: 【请小主放心,微臣这就为您把脉诊治。】 李春辉轻轻搭起安陵容的皓腕,眉宇间由平淡到喜悦: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只是小主母体本就体虚,再加时节易变,故而如此难受。微臣会给小主开个药方,有安神滋阴之效,请小主放心。】 安陵容眼含热泪,作为一个母亲,她自然欣喜万分。 不过想到玫贵人的事,她心里也有了谋划。 【李太医,请你即刻去禀明皇上,就说安贵人已有三个月身孕,最近不宜侍寝。并且要多说我怀胎不易,你明白吗?】 李春辉沉思片刻,随即答应下来: 【微臣明白。】 待李春辉退下,倾心已经按耐不住自己喜悦的心情,即刻贺喜道: 【小主真是好福气,侍寝一次就有了,日后天大的恩宠也能落到咱们承乾宫了。】 安陵容提醒道: 【此事不可过分张扬。玫贵人的事还未解决,咱们怕会成为下一个众矢之的。】 倾心听后立马不再言语,生怕隔墙有耳日后会害了自己的小主。 安陵容见她这幅样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啦,我又不是封了你的嘴。不过我既然敢让李太医把此事告诉皇上,我就不怕那个人对我下手。反而,我还会让她自食恶果。】 倾心十分懵懂: 【小主,你在说些什么?奴婢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安陵容安排道: 【你去给我查一查经常给玫贵人送鱼虾的是哪个小太监,他们又和哪宫有所往来。切记,不要被人发现。】 【是,奴婢明白。】 养心殿内,弘历得知安陵容有孕,十分激动: 【真是天佑朕大清,让朕一时间又得了一位孩儿。】 李春辉应承道: 【恭喜皇上喜得贵子。】 弘历相比于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心中仍记挂着陵容: 【安贵人呢?她怎么样?】 李春辉按照陵容的意思回禀道: 【回皇上的话。安贵人胎儿强健,不过母体虚弱,需要滋阴慢补。】 弘历一听就命李春辉全权负责陵容这一胎,李春辉欣然领命。 一时间安贵人怀胎之事传遍六宫。有人欢喜有人愁,启祥宫的嘉贵人万万没想到,她没想到一向不起眼的安贵人竟也能得宠至此。 【玫贵人的孩子生不下来,怎么?她安贵人就怀上了。】 贞淑见殿内无人,小声相与道: 【主儿不必过于担心,安贵人只是气运好一些,无非就是多费些鱼虾而已。】 贞淑与嘉贵人相视无话,心中自然明了。 第二日,嘉贵人来到钟粹宫拜见纯嫔。 【臣妾请纯嫔姐姐安。】 【快坐,妹妹今日怎么来了?】 嘉贵人假意推脱道: 【不了姐姐,妹妹只是顺路路过钟粹宫,想着先给姐姐请安,马上还要去看望安贵人。虽然姐妹间在潜邸时并不相熟,但如今人家正得盛宠,去看望一下也是好的。】 纯嫔听了深觉有理,如今她虽身处嫔位,却仍不得宠爱。而安贵人正得盛宠又怀的皇嗣,嫔位指日可待。 如今去看望安贵人,说不定她还能在皇上面前提起自己几句。 犹豫片刻道: 【那本宫就陪妹妹一同去往,关心一下安妹妹。】 嘉贵人见目的已达,便携纯嫔一同前往。 刚入承乾宫,随着宫女的指引来到了陵容的寝殿,便看到陵容躺在软卧,一副虚不受补的样子。 嘉贵人心中暗道: 【她竟如此虚弱。看来这个孩子比玫贵人的容易很多。】 谁知这本就是陵容故意想让外人看到的样子,好让她们放松忌惮对自己下手。 【二位姐姐来了,臣妾给纯嫔娘娘请安,嘉贵人安。恕臣妾失礼,无法起身行礼了。】 纯嫔忙坐到她身边,安抚道: 【妹妹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快好好躺下。】 陵容听着纯嫔的关心,解释道: 【是臣妾自己体弱,日日吃着补药。如今臣妾食不甘味,不知吃什么能滋养胎儿。】 说罢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恨自己不争气。 此时嘉贵人就等着这样一个时机: 【臣妾听说纯嫔姐姐怀孕时多食鱼虾之物,如今玫贵人也是,安贵人不妨试上一试呢?】 陵容不自觉的抬头看了一眼嘉贵人,心中笃定了几分。 纯嫔被嘉贵人这么一提醒,说道: 【本宫当初怀三阿哥时,确实听信民间方法多食鱼虾之物,确是对胎儿有益。妹妹不妨一试。】 陵容看着单纯的纯嫔,心中暗道: 【纯嫔真是单纯,被她人算计竟也全然不知。】 不过表面上她仍欢喜的答应下来。因为在陵容心中,谁来主动与她推荐鱼虾之物,谁便有嫌疑。谁想借她人之口说出,谁便是真凶。 嘉贵人可谓:一步错,步步错。 第十一章 嘉贵人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回宫后沾沾自喜道: 【我还以为安贵人有多大的本事,还不是被本宫玩弄于股掌。】 贞淑相比于嘉贵人却多了几分谨慎: 【主儿,会不会太惹眼了?】 嘉贵人十分不屑: 【主意是纯嫔出的;鱼虾是内务府供应的;膳食也是他们亲自做的,与本宫何干?】 【主儿英明。】 【不是我英明,是她们太蠢。】 夜月一帘幽梦,嘉贵人拂拭胡琴,享受难得的宁静时光。 她是玉氏族人,亦是玉氏贡女。自来到大清,就被赏赐给了当今的圣上——弘历。 她相貌艳压群芳,刚入府就得了专宠的殊荣。可如今年华易逝,弘历也甚少入启祥宫。 她知道,自己无非就是贡女而已,是两国和亲的工具。不过她爱玉氏的世子胜过一切,她要得到无尽宠爱与地位,让世子为她骄傲。 不过此时的陵容,已经谋划了一切。这一次,她要直接除掉嘉贵人。 第二日,倾心便禀报道: 【小主,奴婢打听好了。给承乾宫和永和宫送鱼虾的是一批人,为首的两个太监是小顺子和小明子。】 陵容经过李春辉的调养已经好了很多,手中还握着诗书: 【查过两人的底细了吗?】 【查过。小明子原是伺候嘉贵人的,不过因为打碎了启祥宫的一盏花樽被赶去了花房;小顺子一直是内务府的小太监,不过最近家中突遭变故,只剩下了一个带病的妹妹被寄养在姑丈家。】 随后又补充道: 【听说寄人篱下很受委屈。】 陵容曾跟随乌拉那拉氏多年,把握人心的手段自然学会不少: 【你过两日派人出宫去把小顺子的妹妹带到咱们安府好好安置,让李太医为她医治。】 【是。】 【还有,你盯紧他们二人,看看这段时日他们与哪个宫里接触频繁。】 【奴婢明白。小主,咱们如此费心谋划,会不会太过了。万一玫贵人的事只是巧合呢?】 陵容冷冷一笑: 【巧合都是意外的人为,巧合多了,人为的也便多了。无论是为了玫贵人,还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我都不会坐以待毙。】 如往常般,小顺子和小明子继续往永和宫以及承乾宫送虾。待二人分开,倾心小心拦下了小顺子: 【小顺子,我家小主有请。】 小顺子一脸错愕,不知发生了什么: 【倾心姑姑,安主儿找奴才做什么,是有何要紧事吗?】 倾心冷冷道: 【我家小主只是有些事要问你,跟我走吧。】 小顺子心中顿感不妙,但如今想要跑自然是不可能了,跑只能证明自己做贼心虚。他咬咬牙还是跟倾心回了承乾宫。 【小主,小顺子带来了。】 陵容并未说一言,只是默默摆弄着自己的护甲。 【奴才小顺子给安贵人请安,安贵人吉祥。】 陵容仍未发话,只是这么晾着他。很快便过了一个时辰,小顺子实在承受不住,开口忙问道: 【不知小主召奴才所为何事?】 【召?是你主动来的承乾宫,我可从未主动召见过你。】 小顺子这才明白自己已然被算计,若被自己身后之人得知自己主动来到承乾宫,自己自然小命不保,更别说保护自己的妹妹。 陵容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想,重新戴上手中的护甲,开门见山道: 【永和宫和承乾宫的鱼虾膳食都由你和小明子专送,没错吧?】 小顺子捉急忙道: 【虽是奴才和小明子负责,不过鱼虾有任何问都跟奴才无关啊!】 陵容不屑一笑,小顺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已经不打自招。 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慌忙求饶道: 【主儿饶命,主儿饶命……】 陵容知道想要扳倒嘉贵人,一个有力的人证是必不可少的,小顺子便是最好的人证。 【我知道,你是情非得已。你家中还有个多病的妹妹寄人篱下,没错吧。】 听着陵容那淡淡的语气,小顺子以为陵容要对自己的妹妹下手,眼前多了几分惊恐: 【这些事都是嘉贵人指使我做的,说可以帮我救我妹妹的命。主儿,一切都是奴才的错,可奴才的妹妹是无辜的啊!求求主儿放过我妹妹啊!】 陵容见他对自己妹妹如此尽心,也知他是迫不得已,身旁的倾心见他误会了自己小主,立马说道: 【小顺子你说什么呢?我家小主前段时间将你妹妹特地从你姑丈家接出来带到了安府医治,还特地请了太医院的李太医为你妹妹调养。若我家小主要伤害你妹妹,又何须费此劲力。】 后又小声嘟囔一句: 【好心当成驴肝肺。】 小顺子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陵容,眼中饱含热泪,深深的将头埋了下去。 陵容告诫道: 【你为嘉贵人做的事时候若被查出,死的只有你,不会有他人。小明子是嘉贵人原来的人,他是故意被派去花房与你一起为嘉贵人办事的,你只是嘉贵人的替罪羊。】 【还有,你觉得就算此事能成,嘉贵人还会留着你到最后吗?】 此话一出,小顺子彻底被陵容策反。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但心中更多的是对嘉贵人的愤懑。 为了安抚他,陵容又补充道: 【你放心,从今以后你妹妹不会再寄人篱下,而是成为我安府的家生奴才,至少衣食无忧。并且李太医是太医院院判章弥的徒弟,他的医术足以根治你妹妹的病了。】 小顺子连续磕了好几个头,以表达自己对陵容的感谢与恩情。 【奴才——多谢小主。】 人证、物证如今已经安排齐全,想要彻底铲除嘉贵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过这场戏,必须得唱大,也好作为自己重新开始的盛大开场。 安排好一切。离玫贵人生产的日期只剩半月,陵容自己也只剩四月之期。 众嫔妃如往常般前往长春宫为皇后请安。原本陵容有孕是可以如玫贵人告假的,可这回她亲自携玫贵人前往长春宫,准备唱第一出大戏。 第十二章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吧。】 【谢皇后娘娘。】 一阵再日常不过的礼数,却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玫贵人身上。 待众人入座,皇后率先关心道: 【玫贵人,本宫和皇上已经免了你的请安,你其实不必再来。而且,你今日为何携面纱示人?】 众人齐齐望去,才发现玫贵人脸上带着面纱。 而玫贵人没有多言,只是缓缓站起,摘了面纱。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张泛着红点的脸,众人面面相觑。 霎时间,玫贵人忍不住悲痛哭出声来: 【皇后娘娘一定要救救臣妾,有人要谋害皇嗣!】 此话一出,场上除陵容之外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尤其是嘉贵人,不自觉的握紧了椅把。 陵容和玫贵人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嘉贵人第一个按耐不住,开口问道: 【玫贵人无凭无据,可不要随意攀咬她人。】 玫贵人自然是得知了陵容调查的所有,才敢在临产之时告发此事。 【娘娘,臣妾的脸经太医院检验,是中了麝香之毒。若娘娘不信,大可传太医院太医再次诊治。】 陵容看着眼前的景象,倒是想起来当年的滴血验亲。不过那时她输了,输给的是甄嬛、当今的太后;如今面对眼前的这些三瓜俩枣,她还是有必胜的把握。 见玫贵人如此信誓旦旦,其余人更是笃定了几分。尤其是皇后,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驾到——】 听到一声宣喊,众人忙起身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大踏步的走进来坐在了主位: 【免礼。】 【谢皇上。】 弘历细细看着玫贵人脸上红肿的印记,心中已经明白几分。后宫之中尔虞我诈他不是没见过,可如今,竟有人胆敢谋害皇嗣。 简直该杀! 【玫贵人,你细细说来,究竟何事?】 玫贵人见皇上要为自己讨回公道,哭的却没刚才那么厉害,仔仔细细的把事情和盘托出: 【皇上,臣妾自孕后便身感不适,本以为是首孕的缘故,谁想近日太医院院判章太医的徒弟李太医给臣妾诊脉,竟诊出臣妾中了麝香之毒,而且一直下在臣妾的膳食当中。请皇上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陵容见时机已到,语带哭腔道: 【回禀皇上。臣妾近日亦是如此,便也找太医院诊治一番,竟也是中了未知的毒,怕是与玫贵人一样。】 弘历并不是傻子,他知道是有人要谋害皇嗣。被安贵人和玫贵人发现,不过是想借自己惩治那人罢了。 弘历顺势开口道: 【玫贵人,你说你膳食有问题?那你可曾吃过什么、用过什么?】 玫贵人如实道: 【回禀皇上。臣妾自孕期开始,便听信纯嫔娘娘的话,多食鱼虾之物。但经太医诊治,麝香之毒便来源于鱼虾之膳。】 纯嫔一听此话,即刻下跪辩驳: 【请皇上明鉴,臣妾是向玫贵人和安贵人推荐多食鱼虾之物,那是因为臣妾潜邸怀三阿哥时便多食鱼虾,并无他心啊!请皇上明鉴!】 弘历听此亦对纯嫔起了疑心,脸上略显怒气。 【王钦——】 【奴才在!】 【你去把常给承乾宫和永和宫送鱼虾的太监带来,逃者抗者杀。】 【是。】 陵容和玫贵人相视一眼,深知目的已成。 弘历让玫贵人先回宫休息,有安贵人在这作证就好。玫贵人谨遵圣命。 贞淑在一旁不停的抚慰嘉贵人,嘉贵人此时已经心慌的不行。 弘历也注意到了嘉贵人的状况,脸上浮现出一丝怀疑: 【嘉贵人,你怎么了?】 弘历一问,其他人的目光纷纷转向了嘉贵人。此时的嘉贵人已经注意到周围的目光,略微尴尬的说道: 【没事皇上,臣妾只是有点不适,休息片刻便好。】 弘历并未多问,其他人或不再多心;或认为其做贼心虚。 不一会儿,两个小太监就被王钦带入长春宫。 【奴才小明子、小顺子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请各位主儿安。】 【安贵人,你认一认,是他二人吗?】 安陵容细细瞧了一眼: 小明子不停的埋住自己的脸,小顺子却把头抬了起来。 【回皇上,是。】 弘历问道: 【平日就你二人专送永和宫以及承乾宫的鱼虾吗?】 【是……】 二人声音都略带颤抖,毕竟天子之威。 而小顺子的视线不自觉的看向嘉贵人,嘉贵人忙道: 【你看我作甚?大胆!皇上嫔妃也是你可随意亵渎的吗?!】 小顺子害怕的不敢抬头。 【嘉贵人,你激动些什么?】 一直不作声的娴妃终于开口道, 【皇上正在审问,你如此激动成何体统?】 嘉贵人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解释道: 【是臣妾失礼了,望皇上恕罪。】 弘历狠狠瞪了她一眼,继续问道: 【鱼虾之中被人下了麝香,你们可知?】 二人已经被吓得不敢说话,单凭谁给他们任何好处,面对天子威严已经想不起一句辩解的话。 弘历见二人迟迟不张口,冷冷道: 【王钦,都带去慎刑司拷问,实在不行乱棍打死。】 听到此,小顺子再也承受不住,和盘托出嘉贵人让他们所做的一切: 【皇上饶命啊!奴才招!是嘉贵人,都是嘉贵人,让其身边的贞淑给了奴才和小明子一些麝香,说是下到承乾宫和永和宫的鱼虾之中。】 随后又解释道: 【奴才家中突遭变故,妹妹得了不足之症,是嘉贵人告诉奴才可以保奴才妹妹平安顺遂,奴才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说罢还连续磕了好几个头,请求皇上恕罪。 小明子见他一下就招,顿时愣在原地。 嘉贵人见小顺子供出自己,即刻起身辩驳: 【皇上明鉴,臣妾并未见过眼前的这两个胡乱攀咬的狗奴才,而且臣妾为何要害两位皇嗣?臣妾并无理由啊!】 可静静坐在一旁的仪贵人开口说道: 【在玫贵人有孕之前,嘉贵人曾说过谁生下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便是贵子,不知是否有这其中的原因呢?】 陵容趁此补充道: 【臣妾也想起来,每次纯嫔娘娘向臣妾与玫贵人推荐鱼虾之食的时候都是经由嘉贵人提醒。】 纯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嘉贵人利用,笃定道: 【没错皇上,臣妾虽然曾向安贵人和玫贵人推荐鱼虾都是被嘉贵人引导,如今看来,嘉贵人这是早有用心。】 嘉贵人见计划败露,只好最后奋力挣扎: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 婉常在道: 【皇上,臣妾认为,只要派人前去调查小顺子所说是否属实,再去启祥宫搜查,便可知嘉贵人是否冤屈。】 嘉贵人见大势已去,瘫坐在地上,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陵容算计了。 她突然大笑起来,如同疯魔一般: 【哈哈哈……不用查了,是臣妾所为。我万万没想到,我的局布的如此隐蔽,竟能被佟佳氏所识破。】 随即死死盯着陵容: 【佟佳氏,你好深的城府啊?!】 弘历见她已经承认,心中对其已经十分厌恶: 【王钦传旨。金氏谋害皇嗣、心怀不轨,着废为庶人,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拖下去。】 说罢便要离开: 【小明子小顺子交由安贵人处置,只一点,后宫之中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狗奴才。】 待弘历离开,安贵人没了刚才的委屈模样,转而冷冷道: 【小顺子赶出宫外,永世不得入宫为奴;小明子,杖毙——】 伴随着二人最后的宣告,其余众人也刚刚在刚才的混乱中缓过劲来。 此时此刻众人才明白,面前的佟佳氏早已不是潜邸那个唯唯诺诺的侍妾,如今的她更像是另一个自己。 嘉贵人只是第一个,但绝不仅仅是最后一个。 其实,玫贵人本已偷偷断了鱼虾之物,之所以脸上泛红,只仍是所剩的白花丹之毒而已。 这里所谓的局,在陵容眼里不过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第十三章 慈宁宫。 【安贵人真是好谋算,不仅帮了哀家的人,还让皇帝对她另眼相看。】 太后毫不吝啬的赞赏着陵容,身旁的福伽也在不停的应和: 【安主儿聪慧,非常人所及。不过奴婢看安贵人如此,倒想起一位故人。】 太后有点诧异,但却没有过多表现,只是没想福伽竟也看出来了: 【确实很像,而且她也叫陵容。】 福伽劝慰道: 【太后娘娘,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就当一场云烟,散了吧。】 太后感叹道: 【是啊,逝去的人不必再提。可相比于是她,哀家更希望……】 太后欲言又止,福伽跟随太后多年,自然明白太后是又怀念起故人: 【太后,您是想惠仪贵妃了吧。】 太后并未做声。 当年,若不是鹂妃设计,惠仪贵妃也不会在那时流产血崩。 太后至今仍耿耿于怀。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日后也不必再提了。】 如今的太后,再也不是过去的钮钴禄氏。她现在所想要的,更多的是权利,无上的权利。 【佟佳氏.陵容,或许可以成为哀家另一个助力。】 半月已过,玫贵人开始生产。 虽然早已断了鱼虾之食,但残余毒素仍或多或少影响了胎儿与母体,导致生产艰难。 陵容早已来到永和宫陪伴生产,李春辉也在不停忙碌着。 陵容见情态严重。闯进殿内,厉声道: 【我不管你们用何种手段,必须保住玫贵人母子,若二人有一点问题,我要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是!微臣明白。】 陵容虽亦即将临盆,但已经顾不得自己。在这深宫之中,她与玫贵人或许早就不是普通的利益伙伴,更像是另一个自己。 她想成为的自己。 【皇上驾到——】 陵容听道弘历已至,忙出殿迎接: 【臣妾请皇上安。】 【免礼。玫贵人怎么样了?】 陵容神色十分焦灼,把玫贵人生产的凶险描述的淋漓尽致。 弘历一听即刻想进入陪伴生产,却被陵容拦下。 【皇上,产房血腥之地您进不得啊。请皇上移至偏殿,静候佳音。】 弘历犹豫片刻仍听了陵容的安排。 在离开前,她向陵容嘱咐: 【你定要护住玫贵人。告诉她,待诞下皇子,朕要晋她为玫嫔。】 陵容行礼道: 【臣妾代玫贵人谢过皇上。】 待弘历离开,陵容忙进殿中陪产。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喊,玫贵人成功诞下了弘历登基后的贵子。 王钦兴高采烈的小跑道弘历面前: 【恭喜皇上,是位阿哥,是位阿哥。】 弘历一听立马放下心来,深深出了一口气: 【传朕旨意。玫贵人诞下皇嗣有功,特晋为玫嫔。安贵人淑嘉聪慧,晋为安嫔。赐四阿哥名为永珹,交由玫嫔亲自抚养。】 王钦应和道: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殿房内,玫嫔虚弱的躺在床上,永珹也已经被嬷嬷们抱走休养。 陵容细声进来,生怕打扰到玫嫔休息。 发现玫嫔醒着,她忙关心道: 【妹妹,你还好吗?】 玫嫔面色惨白,但还是努力说出了生产后的第一句话: 【谢谢。】 陵容知道她是在感谢自己发现了麝香之事,她抚慰道: 【妹妹,皇上赐四阿哥名为永珹,又晋你为嫔位。如今你也有好的前程了。】 玫贵人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再说话。 陵容知道她如今体虚,也不再久留。 这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翌日,弘历将娴妃召入养心殿。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 弘历将她扶起: 【这里就你跟朕二人,何必讲这些虚礼。】 弘历将娴妃带到自己身边坐下,说道: 【今日朕召你前来,是有事想跟你商议。】 【何事啊皇上?】 弘历从桌案上拿出一卷奏折,递给娴妃。娴妃看了弘历一眼,得到示意才察看。 不一会儿,娴妃凝眉道: 【玉氏竟说金氏并非玉氏族人,还要进献一位新的女子来表达玉氏的诚意。这玉氏对金氏真真是毫不留情啊。】 弘历道: 【金氏竟敢谋害皇嗣,自然不能原谅。如今打入冷宫,玉氏定要撇清关系。最近边境战事频繁,朕还需要玉氏的助力。】 娴妃问道: 【那依皇上的意思——】 弘历道: 【玉氏既然撇清了与金氏的关系,那朕就顺势而下,同意进献新的女子,不过安置在圆明园罢了。】 娴妃思索片刻,说道: 【皇上圣决裁断。这样既不会决了与玉氏的关系,也能安抚玉氏,皇上英明。】 弘历叹息道: 【你与朕多年的情分,却未孕有一子。若可以,朕倒是希望贵子可以是你的孩子。】 娴妃知晓这是她与弘历共同的遗憾,劝慰道: 【皇上,日子还长,孩子定会有的。】 【好。】 二人的眼神宠溺万分,如新婚夫妻一般,惹人羡慕。 长春宫。 皇后与慧贵妃仪贵人闲聊,三人对于嘉贵人之事皆难以忘怀。 尤其是慧贵妃,在这之前,嘉贵人可与慧贵妃极为交好。 【皇后娘娘,金氏就这么被打入冷宫。您说,安嫔平日里少言寡语,城府竟这般深。】 慧贵妃心有余悸。对于她来说,安嫔与娴妃她们这般交好,自己还经常为难娴妃等人,若哪天被安嫔算计还不自知,后果想都不敢想。 皇后看出来慧贵妃的担忧,她自己亦明白安嫔如此手段日后定会威胁到自己。 但她是皇后,有的事情她不能去做。开口道: 【金氏谋害皇嗣,打入冷宫理所应当。但安嫔与娴妃等人交好,贵妃,本宫听说,你过去常常为难海贵人是吗?】 此话一出,竟惊出慧贵妃一身冷汗,开口道: 【是海贵人对臣妾无礼在先,臣妾只是在履行一宫主位的职责,并不算在为难她啊。】 皇后看她如此反应,便知目的已成,只留下一句话: 【你若还想贵妃之位坐得住,就自己想想办法不成为待宰羔羊吧。】 说罢便让她二人跪安了。 贵妃细细琢磨着皇后的话,回宫的路上仍问着茉心: 【茉心,你说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茉心搀扶着贵妃,回禀道: 【奴婢认为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让您不要坐以待毙,若被娴妃她们算计在先,便很难再翻身。】 贵妃满脸的惊讶,她并不想主动去害人,她只是想稳坐贵妃之位。 可如今,她不得不去做,不得不去成为令自己最恐惧的样子。 第十四章 陵容经历了数场风波,总算顺利生产诞下四公主。 李玉得知消息,忙不迭的来向弘历禀报: 【皇上,安嫔娘娘身边的倾心前来回禀:安嫔娘娘顺利诞下了四公主,娘娘想请您为公主赐名。】 弘历喜笑颜开。 如今战事捷报连连,后宫接连诞下两位皇嗣,无论是哪个帝王心中都会很难不欣喜。 【安嫔诞下四公主有功,赐封号为宸。妍,慧也。希望宸嫔的四公主如她母亲一般聪慧,就赐名璟妍。】 王钦在一旁不停的奉承: 【皇上英明,奴才这就去传旨,宸嫔娘娘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弘历并未作声,只是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之中。 承乾宫。 陵容从生产完的晕厥中苏醒,倾心见状,轻轻呼唤道: 【娘娘,娘娘……奴婢扶您起来。】 【孩子呢?】 陵容十分虚弱,面色惨白。对于刚才的生产,她已经快无意识。 倾心解释道: 【娘娘,四公主已经被接生嬷嬷抱到后殿休息了,您放心。】 陵容放下心来,虚弱的倚在软背上。 倾心随即开心道: 【娘娘,皇上赐名四公主为璟妍,又封您为宸嫔,您如今可是深得皇上宠爱。】 陵容听到了这些,并没有倾心预估的开心,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应得的。 【这里的位分晋升的比以前快多了……】 陵容喃喃道。 她注意到身旁倾心不解的眼神,吩咐道: 【本宫乏了,你先下去吧。】 倾心只是以为自己的小主是产后过于虚弱,才导致说了这些胡话。把床幔放下后便退下了。 烛光微微,月色朦胧。 陵容躺在床上望着前方。 如今她再也不是紫禁城中一位皇帝的普通宠妃,她更是一位公主的母亲。 【当年懋嫔为了和硕温宜公主的前程如此尽心,怕也是有了自己今天的心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慈宁宫。 弘历已经多日未向太后请安。 不仅是因为政事繁忙,更是因为他深知太后的野心已经渗入到前朝。 作为一个帝王,可以允许你有自己的势力,但绝不允许你的势力威胁到他。 不过今日,他是为了后宫之事前来,征求太后的意见。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久久不见弘历,见他这回主动前来,心里明白必然是后宫之事要与自己商议。 【起来吧,今日怎的有空到哀家的慈宁宫来了?】 弘历道: 【儿臣最近前朝政务繁忙,难以向皇额娘请安,请皇额娘恕罪。儿臣今日前来不仅是想尽全孝悌之情,还有一件事想和皇额娘商议。】 太后并未有太多反应,弘历只好继续道: 【儿臣想在十月初十于储秀宫举办一场合宫欢宴,以此来庆祝玫嫔和宸嫔诞下皇嗣,皇额娘不知意有可否?】 太后看出弘历的试探,道: 【你是皇帝,这种事情你做主便好。只是有一点,不要过于奢靡,免得助长了后宫的铺张之风。】 弘历虚心受教: 【儿臣明白,那这事就交由内务府办理,就不劳皇额娘您费心了。】 太后道: 【哀家老了,不愿再操心这些事情。有内务府帮助你也好,你也别累坏了身子。】 待弘历走后,太后冷哼一声: 【皇帝这是在提醒哀家手伸得太长,要明白收敛。哼——自古帝王无情,看来的确如此。】 福伽安慰道: 【太后,您过虑了。皇上只是不想让您再操心这些小事而已。】 太后道: 【当年,哀家与皇帝初次相见,他与哀家如此亲切。可如今,一口一个皇额娘的叫着,他已经多久没叫过哀家额娘了。哀家与皇帝竟已生疏至此。】 福伽提醒道: 【皇上提起合宫欢宴之事,那时却可以将太常寺少卿陆士隆之女引荐给皇上,就不必再等时机了。】 经福伽这么一提醒,太后才想起来自己培养了这么一双“眼睛”。 前朝之中除了讷亲以外,就属陆士隆为太后办事最为得力。他的女儿自然被太后选中,培养成太后在后宫如同玫嫔一般的助力。 【是啊,哀家怎么把她给忘了。这样就不必等到皇帝下次选秀,这偌大的后宫总要缺一添一的。】 这两日咸福宫没了往日的热闹。慧贵妃也很少再与人交往,也不再过于为难海贵人。 茉心见自己小主郁郁寡欢,关心道: 【娘娘,奴婢带您去御花园散散心好不好?】 慧贵妃如同自言自语般说道: 【本宫自潜邸时便伺候皇上,如今数十年过去,为什么连刚入宫的玫嫔以及一朝得宠的宸嫔都能得子,本宫却不能?!】 茉心忙安慰道: 【娘娘,此事急不得。宸嫔与玫嫔只是得了天时,皇上又常常去她们那里,自然容易得子。可您细细想来,皇上已经多久没到咱们咸福宫来看过您了?】 贵妃仔细琢磨茉心说的话,深觉说的有理,问道: 【那本宫该怎么办,皇上会不会是嫌弃本宫不如当年,才宠幸玫嫔那个小贱人。】 茉心思索片刻,看了眼周围,轻声道: 【娘娘,奴婢说句犯上的话。您依附于皇后娘娘太久,可皇后娘娘却从未帮您在皇上面前美言。奴婢觉得,您应该为自己打算。】 贵妃眼睛直勾勾盯着茉心,这些事情她想都不敢想的。 她之所以选择依附皇后,只是认为皇后是中宫之主,依附她,可以为自己稳固地位、获得宠爱。 如今细细想来,皇后挑拨自己为她做事不是一朝一夕、一次两次,可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贵妃深吸一口气,缓和自己的心情。 【可本宫无宠无子,又怎么为自己打算?】 茉心提醒道: 【无宠可以争,无子可以养。】 贵妃忽然想起,宫里确实还有一位阿哥在撷芳殿抚养: 【你是说——大阿哥?!】 茉心点点头,表示承认。 贵妃提出心中的疑虑: 【大阿哥是哲妃的孩子,长久不得宠才被养在撷芳殿。本宫领养他又有何用?】 茉心解释道: 【大阿哥是不得宠,但大阿哥是长子。皇上最重嫡庶尊卑,碍于长子这层身份在,您日后也不必为固宠担忧。】 此话一出,的确让慧贵妃动了心思。 她与茉心相视无言,心中暗自定下了某种决心。 第十五章 十月初十,合宫欢宴。 储秀宫很少如今日般富丽堂皇,也很少如今日般热闹非常。 弘历坐在正中,太后与皇后端坐一侧。至于其余嫔妃则低于弘历与皇后。 弘历举杯: 【今日举办合宫欢宴是为了庆祝我大清喜得两位皇嗣,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皇后起身,其他嫔妃跟随附和: 【臣妾恭喜皇上喜得贵子。】 【臣妾等恭喜皇上喜得贵子!】 众人一饮而尽。歌舞表演随之开始。 皇后道: 【皇上,各宫嫔妃都带了亲手制作的礼物,以表诚意。】 弘历满意道: 【好啊,呈上来给朕瞧瞧。】 礼物不断呈递,一旁的小太监不停的念道: 【皇后娘娘送碧玉珠镯一对;娴妃娘娘送金簪护甲两对;仪贵人送长命锁一对;海贵人送布老虎两只;婉常在送婉香珠两个……】 随着小太监宣告完毕,弘历不解问道: 【朕怎么没听到贵妃的礼物?】 慧贵妃缓缓起身,她并没有往日华丽的穿着,只是手上仍带着那只翡翠珠镯。 贵妃走到大殿正中,行礼道: 【皇上,臣妾手艺不精;又怕华贵之物阿哥公主不喜,所以便准备了一首琵琶曲,名曰《祈福祭》,为阿哥公主祝祷。】 弘历见惯了平常礼物,如今贵妃提出了新奇的想法,自然来了兴趣。 【贵妃别出心裁,甚好。】 阳光斑驳泼洒在贵妃身上,她的手指在琵琶上不停跳跃,奏出祈福祭的悠扬旋律。她的表情专注而虔诚,仿佛在向天地神灵诉说着对两位皇嗣的期盼与望许。 一曲毕,贵妃再次缓缓起身。 【臣妾有礼了。】 贵妃一改往日的跋扈,转变为端庄贤淑之模样。可除了皇上,剩余嫔妃似乎心有所想。 玫嫔小声向一旁的陵容道: 【贵妃娘娘的琵琶技艺真真是娴熟了不少,本宫真是敬佩不已。】 陵容看出贵妃这是动了争宠的心思,不再想依附于皇后。 起言安慰玫嫔道: 【你的琵琶技艺也不差,只是贵妃娘娘今日略胜一筹罢了。】 玫嫔冷冷道: 【宸嫔看的透彻,不过相比于其他人的礼物,娴妃娘娘的倒是更加新奇。】 陵容也没想到,竟有嫔妃送皇嗣礼物有送护甲的,笑道: 【娴妃娘娘对待自己的护甲真真是喜爱极了,怕是日后哪天有了事也要第一个把护甲戴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护甲是她的亲儿子呢?】 二人相视一笑。 虽然这样失了礼数,不过对于陵容来说也无所谓。 在这个世界,不仅晋升位份飞快,后宫的妃嫔也带着一些蠢笨,甚至她现在也没搞清楚如果在她未来到这个世界的情况下谁才是这个后宫如同甄嬛一般的人。 忽而太后作声道: 【贵妃这一曲《祈福祭》弹得极妙,哀家喜欢。】 随后又转向弘历道: 【皇帝,哀家也准备了一曲舞蹈,你可要品鉴一番。】 不等弘历作答,只听福伽两手一拍,一群舞姬便悠扬入场。 相比于《祈福祭》的郑重,这群舞姬的舞蹈多了几分妩媚、戏娱。 她们如同含苞待放的花儿聚在一起又绽放开来。在最中的女子脸携面纱,从众多舞姬中最引人注目、脱颖而出。 一曲舞毕,众人退去。 唯独那名面纱女子留在殿内。 弘历表面被其深深吸引,但内心已经明了这是太后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太后见弘历被其吸引,吩咐道: 【还不快摘下面纱,让皇上一睹。】 只见那名女子缓缓摘下面纱,内敛的将头低了下去。 弘历语气中带有一丝讥讽: 【难道这就是皇额娘给朕准备的礼物?】 太后见木已成舟,直接引荐道: 【这是太常寺少卿陆士隆之女陆庆萍。萍儿,还不快给皇上行礼?】 陆庆萍含羞行礼道: 【小女陆庆萍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 弘历明知太后的目的,也不好在众人面前拂了太后的脸面。 【陆氏妩媚可人,深得朕心,即刻封为贵人,赐封号为庆,居景阳宫。】 又转向太后问道: 【不知皇额娘对这个安排是否满意?】 太后听出弘历是对她略有不满,但见事情已成,也不再说什么。 【哀家乏了,一切但凭皇帝做主便是。】 说罢便由福伽的搀扶下离开。 陵容心中暗道: 【刚入宫的嫔妃即刻便为贵人,那婉常在这自潜邸的老人还不抵一个刚入宫的新人。就算是太后明面上的眼线也该按照礼制规矩,四阿哥曾经的聪慧如今怕是还了回去。】 贵妃在合宫欢宴风头出尽,深得帝心,自然承宠数日。 如今又至腊月,宫中多的不仅是绵绵不断的雪,更是接连不断的流言。 【你听说了吗?当年哲妃之死跟当今的皇后有关……】 【听说哲妃当年胎大难产是当今皇后送了流水般的补品……】 【哲妃……皇后……】 宫中不知何时起了这样的流言。 寒冬腊月,众嫔妃虽不愿但还是得来向皇后请安。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恭祝皇后娘娘金安。】 【免礼吧。】 【谢皇后娘娘。】 皇后的面色已大不如从前的模样,像是许久没休息好的样子。 事实的确如此,宫中传言很快便来到了长春宫。皇后得知此事,常常夜夜梦魇,使得憔悴非常。 【皇后娘娘,您面色憔悴,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吗?】 仪贵人关心道。 仪贵人是皇后在潜邸时的陪嫁侍婢,被皇后亲自引荐给弘历,得了格格的身份。仪贵人自然与皇后交好。 【本宫无事,只是琐事繁多,难以处理罢了。】 【皇后娘娘凤仪万千,不可劳伤凤体啊。】 婉常在道。 众人虽没再说话,但其实已然心照不宣。 皇后深知哲妃之事能传到长春宫,自然各宫也早已听说。与其假作不知,不如坦诚相见: 【如今宫中流言纷纷,想必你们也曾听说一二。本宫只希望清者自清、明者自明,莫要以讹传讹、随意揣测,你们明白了吗?】 众嫔妃见此,也知皇后的意思,齐声道: 【臣妾明白——】 第十六章 陵容自来到这里,便很少听过关于哲妃的传言。 在她的记忆里,哲妃是弘历除娴妃外最宠爱的侧福晋,只是当年难产而亡属实可惜。 不过宫中既然流言已盛,她就不能不去探查关于哲妃之事。 钟粹宫。 【宸嫔妹妹来了,快坐。你许久不来钟粹宫看我,也就纯嫔娘娘能陪我说说话了。】 上次陵容对婉常在说的话,已经使得她内心把陵容当做知心姐妹看待。 陵容温柔一笑,道歉道: 【是妹妹疏忽了姐姐,望姐姐见谅。】 婉常在如看待自家小妹一般看着陵容: 【好啦好啦,姐姐哪有怪罪你的意思。顺心,去把我珍藏许久的龙井茶泡上。】 顺心也好久未见自家小主这么开心,欢喜的答应下来。 陵容道: 【多谢姐姐记挂,在这深宫之中也就姐姐能关心妹妹了。】 婉常在关怀道: 【妹妹哪里的话,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曾忍受孤独寂寞。不知妹妹生产完后,梦魇之症可好些了?】 陵容未曾料到婉常在竟还记得自己的状况,内心十分感动。 【劳烦姐姐挂怀,妹妹已经痊愈了。不过,妹妹的梦魇怕是转到她处了。】 婉常在明白陵容说的是皇后,细声道: 【皇后娘娘被流言所困,自然休息不好。但梦魇之语可并非你我二人可担待的。】 陵容借势打听道: 【是妹妹失言了。不过妹妹入府最晚,对当年哲妃之事不甚了解,不知姐姐可否为妹妹讲述一二。】 婉常在如今十分信任陵容,故把自己听到的和盘托出: 【当年在贵妃娘娘成为侧福晋前,侧福晋已有两位。分别是当今的娴妃与哲妃。若说娴妃娘娘与皇上是年少情谊,那么哲妃娘娘便是满足了皇上对妻子的所有幻想之人。】 【哲妃娘娘既有宠爱,又有福分。很快便怀上了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皇上极为重视这一胎,交由皇后娘娘亲自照顾。不过令人痛心的是,哲妃娘娘因为胎大难产,最终血崩去世。】 说罢,婉常在深深地叹息。 可陵容听出了不对,好端端的又怎会胎大难产、血崩至此? 但她也不再多问,日后惹人疑心便不太好了。 陵容在倾心的搀扶下起身道: 【姐姐,过去的事已经逝去,再者与咱们亦不相干,不必过于挂怀。天色不早,妹妹不打扰姐姐休息了,妹妹告退。】 待离开钟粹宫,陵容并没有回到承乾宫,而是绕路来到永和宫。 翌日,玫嫔来到延禧宫给娴妃请安。 玫嫔很少来延禧宫,忽然至此,倒是惹得娴妃疑惑。 【玫嫔今日怎的有空至此?】 玫嫔解释道: 【皇后娘娘免了众嫔妃的请安,宸嫔又常常陪伴四公主,臣妾不便叨扰。想着来给娴妃娘娘请安,陪娘娘说说话。】 娴妃淡然如菊,是最不愿参与宫中是非之事。如今见玫嫔来找自己闲谈,也只是淡淡一笑: 【本宫记得玫嫔生产四阿哥时并不顺利,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玫嫔道: 【劳烦娘娘费心,臣妾身子自然是好的。不过说到此,臣妾倒是为一人惋惜。】 说罢还故弄玄虚特地停顿了一刻。 娴妃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玫嫔说的是谁,劝诫道: 【玫嫔,后宫流言不可尽信,以后这种话不必再说。】 玫嫔早就料到娴妃会如此说,解释道: 【臣妾自然明白流言可畏,不过同为母亲,这种心情娴妃娘娘还是可以理解的吧。况且哲妃娘娘当年好歹拼死诞下大阿哥,最后却连个追封都没有,唉——】 提到追封,娴妃愣了一下。 玫嫔见此,也不再说什么,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 可娴妃虽然为哲妃感到惋惜,但听到“追封”二字却想到的是皇上的生身母亲——李金桂。 日暮十分,寒风呼啸。 弘历来到延禧宫陪娴妃用膳,吃到尽兴时,娴妃道: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请皇上应允。】 娴妃从未主动向弘历奢求过什么,弘历听此便说道: 【好,只要朕能做到的都答应你。】 可娴妃一语惊人: 【臣妾想请皇上追封哲妃以及皇上的生母李氏。】 弘历的脸色瞬间阴沉。 若说追封哲妃是为了平定宫中流言、为大阿哥正名;那么追封自己的生母李氏又算什么,当今的太后又算什么? 弘历冷冷道: 【娴妃,你糊涂了。好了,朕在养心殿还有奏折要批,你好生休息。】 娴妃还想继续说下去: 【皇上——】 弘历打断道: 【好了,追封之事日后不必再提,朕自有打算。】 说罢快步离开,只留下一旁行礼的娴妃无助的望着弘历离开的方向。 此事很快在六宫传开,陵容听此已经对娴妃的愚蠢无语了。 陵容略带嘲讽的说道: 【本宫只是让玫嫔引导娴妃向皇上提及追封哲妃之事,加深流言的真实性,使得皇上对皇后起疑。没想到娴妃如此愚蠢,向皇上提及追封生母之事。】 见倾心似有不懂,解释道: 【皇上的生母只是先帝在热河行宫宠幸的一名宫女,无任何的宠爱与地位。而皇上之所以能成为当今的皇上,不止是因为深得先帝青睐,还因为他明面上的生母是钮祜禄氏、当今的太后。】 倾心忙道: 【那娴妃娘娘提及追封皇上的生母,这不是把皇上置于不忠不孝之地吗?又把太后娘娘放在哪里?】 陵容冷笑道: 【不过这样也好,太后本就对娴妃是乌拉那拉氏的之女不满。如今她又提及追封皇上的生母,太后自然留不得她。】 随后轻声喃喃道: 【可恨我曾生不逢时·······】 咸福宫。 作为贵妃的心腹,茉心自然也要为贵妃出谋划策。 如今贵妃因为合宫欢宴之事深得盛宠,自己的父亲高斌也深得皇上信任。 如今就差在最后一件事——子嗣。 茉心道: 【娘娘,依奴婢以为。哲妃之事不管是谁传出,对于咱们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如今的贵妃早已不依附于皇后,对于茉心的谋划自然深信不疑。 茉心解释道: 【现在宫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哲妃,而忽略了大阿哥。娘娘您若是这时偶遇大阿哥,并给予他不小的关心,他日后一定会感恩您的大恩大德。而且娴妃已经向皇上提及追封哲妃之事,皇上虽不悦,但难保不会想起大阿哥并给他寻一位合适的养母。】 贵妃感慨道: 【过去本宫怎么没发现你如此聪慧。】 茉心道: 【蒙娘娘不弃,当年被娘娘选中侍奉娘娘。奴婢心知娘娘对待奴婢真心,为娘娘鞠躬尽瘁是奴婢的本分。】 贵妃平日虽跋扈,但对待属下却十分不错。即便心中有气,也只会拿最抗揍的双喜撒气。 第二日,贵妃便来到撷芳殿门外假意闲逛。 将近晌午,贵妃还未偶遇永璜,便打算明日再来。 忽然一个脏兮兮的小皇子无意间撞到了贵妃。 双喜忙上去把二人分开,本想训斥一番,却发现竟是大阿哥永璜。 永璜见面前之人穿着华丽,身份定不一般,忙道: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贵妃温柔道: 【大阿哥,本宫是皇上的贵妃。你怎么慌慌张张的,身上又如此多的灰,跟在你身边伺候的嬷嬷们呢?】 永璜委屈道: 【嬷嬷们从来不管我,任由我玩闹。而且我若不能午膳之前回去,还会被她们说教。】 茉心听此不忿道: 【一群奴才竟还管教起主子了,紫禁城哪有这样的规矩?!】 贵妃道: 【大阿哥,你别怕。本宫亲自陪你回撷芳殿,本宫倒要看看,一群奴才能有何本事骑在主子头上。】 第十七章 贵妃为收拢大阿哥永璜,亲自携其来到撷芳殿。 嬷嬷们以为是如往常一般,只在那里做自己的事,说道: 【大阿哥,你自己去读书吧,午膳放在那边的桌子上了。】 贵妃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嬷嬷在一旁闲聊;而另一旁的桌子上放的是残羹冷炙。 双喜特地提高了声音: 【贵妃娘娘在此,岂敢放肆?!】 几个嬷嬷听声音不对,忙跑来行礼: 【奴才无礼,奴才无礼·······请贵妃娘娘恕罪·······】 贵妃冷冷的看着这几个跪着的奴才,并未搭理。而是拉着永璜到一旁坐下,温柔道: 【永璜,告诉慧娘娘,她们是随侍你的嬷嬷吗?】 永璜可怜见的点点头。 贵妃得到确定的答案,又转向那些嬷嬷,厉声道: 【你们这么多随侍大阿哥的,得有一个带着你们的吧。】 忽而正中的一位嬷嬷道: 【是奴才。】 贵妃定睛看去,似有一种熟悉之感。她细想了想,问道: 【你曾在长春宫伺候?】 那位嬷嬷惊讶地抬起头,又被茉心喝退: 【放肆!如今撷芳殿竟这般没有规矩!你一个贱奴也敢随便直视贵妃娘娘。】 贵妃这才想起,这位嬷嬷姓李,曾经在长春宫偶遇过,而且她还是永璜的乳母。 贵妃如今已不再依附皇后,自然不用顾忌她是否是皇后的人。 贵妃道: 【你们作为大阿哥的教养嬷嬷,不仅玩忽职守,如今竟不把主子放在眼里。别跟本宫解释任何理由,刚才你们的所作所为本宫皆看在眼里。双喜——】 【奴才在。】 【把她们都拖下去,每人杖责二十;李嬷嬷作为大阿哥的乳母倚老卖老,不将主子放在眼里,杖责四十。告诉内务府,将她们赶出宫去、永不录用。】 【是!】 说罢,双喜连着几个太监将这些嬷嬷全部拖了下去。整个撷芳殿充斥着几个嬷嬷的叫喊声。 贵妃捂住永璜的耳朵,吩咐道: 【双喜,你去把她们的嘴堵上,别吓到了永璜。】 【是,奴才这就去。】 不一会儿殿外便没了声音。 贵妃松开永璜的耳朵,又吩咐茉心: 【茉心,你去咱们宫里以及内务府挑几个精明能干的来伺候大阿哥,并告诉她们若大阿哥再受一丁点委屈被本宫知道,那下次就是交由皇上处置。】 【是,奴婢明白。】 永璜有点受宠若惊,问道: 【慧娘娘为什么对儿臣如此上心啊?儿臣在皇阿玛那里不受宠爱,也没有人愿意与儿臣说话。】 说着,还委屈的低了头。 贵妃安慰道: 【皇阿玛不是不宠爱你,是你皇阿玛日理万机、勤政爱民,所以才很少来看你。本宫今日与你偶遇,深感亲切;再者,本宫作为你的庶母关怀你是应该的,大阿哥不必挂怀。】 永璜十分感动,贵妃今日算是彻底赢得了永璜的心。 弘历得知撷芳殿之事,感念贵妃无子实属遗憾。再加上宫中传言哲妃之事,便打算将永璜交给贵妃抚养。 弘历思索一番,安排道: 【李玉,你去告诉贵妃,朕明日去咸福宫用晚膳,让她早做准备。】 【是,奴才明白。】 【你们也都下去吧,朕想静静。】 【是。】 刚出殿外,王钦便扯着李玉的耳朵道: 【好你个李玉,我说皇上最近怎么老安排你去办事,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邀功主上。】 李玉忙道: 【王公公,我没有·······】 可王钦根本不听李玉的解释,恶狠狠的说道: 【办完这件差事,你也不必在皇上跟前伺候了,就在殿外随侍吧,哼!】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只剩李玉呆愣在原地,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说。 慈宁宫。 娴妃被太后召来慈宁宫,她自然知道所为何事。 娴妃步入侧殿,太后坐在软榻之上不停摩挲着手中的佛珠。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哼——】 太后冷笑一声: 【福寿安康,娴妃这话哀家可不敢承受,还是留着祝已逝之人福寿安康吧!】 说罢,将手中的佛珠甩在桌子上。 娴妃解释道: 【臣妾向皇上提及追封之事,也是为皇上考虑······】 还不等娴妃说完,太后打断道: 【为皇上好?追封哲妃是为皇上好;那追封皇上的生母你也是为皇上好?!】 娴妃辩解道: 【太后娘娘,皇上最重孝道,臣妾以为不能让皇上的生母无名无分,臣妾亦在为皇上考虑。】 【愚蠢!】 太后不知娴妃哪里来的底气说这些话,愤愤道: 【哀家就是皇帝的生母,你要追封热河行宫的那位,你把先帝放在哪里?把哀家放在哪里?把整个皇室的脸面放在哪里?日后传出皇帝的生母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宫女,这就是你说的为皇帝好?】 【哀家看你是有些疯魔了。若是再给你些底气,你是不是还要追封你的姑母乌拉那拉氏为圣母皇太后啊?!】 娴妃忙道: 【臣妾不敢。】 太后冷冷道: 【不敢?你已经做了有什么不敢的,你别以为皇帝念及着你的几分情意你就可以逾越礼制、胡作非为。哀家告诉你,你日后若再敢如此哀家决不轻饶。】 娴妃心中虽仍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但还是口头答应下来: 【臣妾明白了。】 太后道: 【明白?哀家看你还是不明白,从今天开始你就去安华殿静心思过、抄佛经百篇,何时抄完交予哀家过目何时才可离开。】 【是,臣妾谨遵太后懿旨。】 娴妃被太后所罚的事情很快传到承乾宫。 陵容并不意外娴妃被罚,毕竟当年是先帝亲口下旨当今的太后曾经的熹妃乃为皇四子弘历的生身母亲,出宫修行只是为国祈福。 而娴妃今日提及追封之事,无疑是在打先帝和太后的脸,也不怪太后生气。 倾心问道: 【娘娘,皇后娘娘与娴妃娘娘并未与咱们结怨,咱们为何也要如此谋算?】 陵容经历了太多,倾心问出这个问题她并不奇怪。 陵容道: 【本宫之所以入宫,就是为了争宠晋位。如若本宫不争不抢,只靠着皇上的几分情意沉溺于情爱之中,那还不如直接在宫外随便找个小情郎嫁了。后宫的女子就如同三春盛景,不争奇斗艳你又如何艳压群芳、独占春色?】 【宁为刀俎,不为鱼肉——】 第十八章 日暮时分,弘历批复完今日的奏折便来到咸福宫用膳。 刚即宫门外,只见海贵人从延禧宫的方向前来。 海贵人见皇上亲临延禧宫,并未有其余嫔妃的的喜悦之情,眼神中反而多了几分畏惧: 【臣······臣妾······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知道海贵人畏惧自己,可竟未料到如今连一句请安的话都说不出来,心中十分扫兴。 【你就这么怕朕吗?】 弘历不怒自威,海贵人自然不敢承认: 【臣······妾不敢。】 海贵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弘历实在不愿再看见她这副模样,再未搭理她,直接去寻贵妃。 海贵人见皇上离开,暗自松了一口气,如同放下一身重担般。 贵妃见弘历不大高兴,心中猜出八九分,道: 【皇上,这几道菜都是您最爱吃的,您尝尝。】 弘历缓和心情,因为今日来还有皇嗣之事要与贵妃商议。 弘历道: 【贵妃,朕听说你惩罚了撷芳殿的几位嬷嬷,所为何事?】 贵妃早就料想到皇上会询问此事,解释道: 【臣妾偶遇大阿哥,见其身上凌乱不堪,身后并未有教养嬷嬷跟着,臣妾便知那帮奴才踩高捧低、玩忽职守。所以臣妾携大阿哥前去撷芳殿,好好处置了那些嬷嬷,也是给日后伺候阿哥公主们的奴才一个警示。】 贵妃的回答滴水不漏,弘历心中也十分欣慰。 弘历道: 【你做的不错,主子就是主子,容不得任何人放肆。最近宫中流言朕亦有所耳闻,所以那帮奴才才敢如此对待永璜。所以朕想给大阿哥找个养母,皇后已有璟瑟、而且体弱多病,不宜再抚养永璜;而娴妃被太后惩处,也不宜抚养,所以朕想让你抚养永璜,可好?】 贵妃已然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欣喜,忙行礼道: 【臣妾多谢皇上隆恩。】 随即从那眼角处落下几滴苦尽甘来的泪水: 【臣妾伺候皇上多年,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个皇上的孩子,无论公主阿哥。如今,臣妾的愿望终于实现,臣妾感念皇上隆恩。】 弘历看着贵妃如此模样,心中亦感慨万分。 陵容得知娴妃因为追封之事被罚,心中已有了新的谋划。 她要亲自前往慈宁宫,不过目的都是一样的——追封。】 慈宁宫。 【太后,宸主来了。】 陵容缓缓而进,脸上早没了往日的算计模样,剩下的只有谦逊贤淑: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十分喜爱陵容,道: 【快起来吧,福伽,赐座。】 【臣妾携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笑道: 【赐座而已,哪能算得上是恩典?】 陵容不徐不缓的解释道: 【太后娘娘所赐,皆是恩典。】 随即陵容说道: 【臣妾听闻太后娘娘您忧心烦闷,可是因为娴妃所提?】 太后已然没了刚才的喜悦,冷冷道: 【娴妃是疯魔了,追封之事也是她可随意决定的?】 陵容却说道: 【太后娘娘,臣妾有一言,但臣妾说的所有都是为了您考虑。】 【追封之事,不仅要提,更要您亲自来提。】 此话一出,太后看待陵容的眼神早已没了刚才的喜欢,连福伽亦十分震惊: 【宸主儿,您明知太后因此事生气,您还让太后亲自去向皇上提及此事,您怕不是跟娴主儿般糊涂了。】 太后语气略带生气: 【好啊,真是不知哪里来的邪风,竟把你们一个一个都吹来哀家这里提及此事。】 但又想到刚刚陵容的话,冷冷道: 【哀家给你一个分辨的机会,哀家倒要听一听你是如何为哀家好的?】 陵容并未被太后的训斥所影响,不紧不慢的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太后娘娘抚养皇上多年,与皇上母子之情深厚无比。可太后也应该明白,娴妃提及此事定使皇上心中起了一个结。臣妾以为,为了不让太后与皇上心生嫌隙,废了多年的母子情谊,皇上必须追封宫女李氏。】 陵容话锋一转: 【但并非以生母身份追封,亦并非追封其一人。臣妾提议,应追封先帝所有已故妃嫔,以及在行宫曾被先帝宠幸过得宫女。这样由太后您亲自提及,不仅使得皇上打开心结,还体现您心胸宽宏、顾全大局。】 陵容不再说话,只剩太后在那里深思。 太后心中明白,皇帝与自己生疏,一是因为不满自己干涉太多;二便是皇帝的生母李氏至今无名无分。 这也是皇帝不敢随意直视的过去。 陵容的主意极佳。这样既解了皇上的心结,又可以加深二人的母子之情,甚至在前朝亦可以笼络人心。 太后又恢复到起初的神态: 【宸嫔,是哀家误会你了,你起来吧。】 陵容缓缓起身: 【是臣妾行事鲁莽,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第二日,太后便将陵容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弘历,弘历明白这是最佳的法子,便答应下来。 顺便追封已故的哲妃为哲悯皇贵妃,以表感念之情。 弘历即便对哲悯皇贵妃的死有疑心,他也不好再细查下去。 皇后乃一国之母,若继续深查流言之事只会使得皇家颜面扫地。 弘历对皇后起疑,才是陵容这个局的开始。扳倒皇后并非一日之功,操之过急只会伤人伤己。 所以陵容先把怀疑的种子种下,日后自会在弘历的心中悄然发芽。 长春宫。 皇后焦急万分,得知大阿哥皇上要交给贵妃抚养,心中十分忌惮。 【当年本宫给贵妃与娴妃每人一个带有零陵香的翡翠珠镯,就是为了防止二人有孕威胁到本宫的后位。可如今,皇上却要把永璜交给贵妃抚养,这可如何是好?】 素练在一旁安慰道: 【娘娘别急,皇上这不还未将永璜送与咸福宫吗,您去与皇上商议也想抚养大阿哥,皇上念及往日情分定会同意的。】 皇后摇摇头,喃喃道: 【皇上金口玉言,又岂会轻易收回成命。皇上如今怕是因为哲悯皇贵妃之事疑心了本宫。】 随后愤愤道: 【那些教养嬷嬷都是怎么做事的,竟如此不得力。本宫自认为对待永璜已经尽心尽力,甚至比对待本宫的永琏还要好上几分,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素练挑拨道: 【您说竟是如此的巧,大阿哥之事正好被贵妃所撞,而且更是赶在宫中流言最盛的时候。】 皇后听素练这么一讲,心中也对贵妃起了疑: 【若如你所说,这些事定然和贵妃脱不了干系。】 【看来,贵妃定然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怕是留不得了。】 第十九章 追封之事已毕,娴妃亦被顺理成章的解了安华殿的禁足。 安华殿外,海贵人早已等候多时。 见娴妃在阿箬与惢心的搀扶下走出,忙上前迎接: 【姐姐。】 两个字道尽了海贵人的担忧。娴妃只是微笑示意,并没有说什么。 回宫路上,海贵人提及陵容提议追封之事。娴妃道: 【宸嫔考虑周全,是本宫冒失了。】 可身旁的阿箬却十分不满: 【可宸嫔向来与主儿交好,明知小主提议追封之事,自己又有这上好的主意,却不告诉咱们。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惢心实在看不下去,反问道: 【阿箬姐姐,其实宸主儿也并未经常来咱们宫里。而且主儿那时已经被太后罚进安华殿祈福,就算宸主儿有那份心思也见不到主儿啊。】 阿箬被惢心说的恼羞成怒: 【惢心,你到底是哪个宫里的人啊?如今出尽风头的是宸嫔,受尽委屈的是咱们主儿,你还为承乾宫的那位说话。】 随后又对娴妃说道: 【主儿,依奴婢看,宸嫔她城府实在太深,咱们日后必得小心为妙。】 娴妃告诫道: 【阿箬,你越发的口无遮拦了。再如此,本宫便罚你到安华殿反省。】 虽然娴妃告诫阿箬,但内心也十分别扭。不过事情已经结束,她也不好再提。 仪贵人在潜邸时,本是皇后的侍俾,是皇后向弘历举荐封了她为格格。 如今嘉贵人被打入冷宫、慧贵妃不再依附皇后,仪贵人自然而然的成了皇后在后宫之中唯一的亲信。 仪贵人自己在宫中闲来无事,便想着去给皇后请安说说话。 可未至宫门,就听到几名宫女在一旁议论纷纷: 【你听说了吗?如今承乾宫门庭若市、长春宫却门可罗雀。】 【宸嫔娘娘在皇上太后面前盛宠不衰,日后获封妃位亦未可知啊。】 【别说妃位,就按照如今的势头,贵妃之位亦未可知啊。】 【不过我听说,宸嫔娘娘打心底瞧不上仪贵人,说仪贵人只是皇后曾经的侍俾,当初只不过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罢了。】 ······ 这一句句刺人的话如风般完完全全的飘到了仪贵人的耳朵里,满腹怨气的她怒气冲冲的来到了那帮嚼舌根的奴才面前: 【大胆奴才!竟敢在这里嚼主子的舌根,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几个奴才见仪贵人动了真气,连忙求饶道: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仪贵人心中之火怎可那么容易消除,吩咐道: 【来人!把他们都带去内务府,一人领二十板子,断不可轻饶了!】 【是。】 随着求饶声渐行渐远,仪贵人心中的火气亦消了几分。 环心安慰道: 【主儿,您别为了几个不懂事的奴才动了真气。您还要去给皇后请安,天色亦不早了,咱快走吧。】 仪贵人听此甚觉有理,只好作罢。 至长春宫,发觉的确如那几名奴才说的别无二致,心中更多了几分对陵容的不满。 入殿后,见皇后正手捧诗书,身旁只有素练一人陪衬。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见是仪贵人,却似在意料之中,道: 【免礼吧。如今就你我二人,日后不必再讲这些虚礼,快坐吧。】 仪贵人本就是有情有义之人,如今见到皇后这般模样,心中感慨万千。 【皇后娘娘,臣妾见宸嫔常常前往慈宁宫侍奉太后,平日没来长春宫给您请安吗?】 皇后无奈一笑道: 【宸嫔如今深得皇上太后青睐,不来本宫这里又何妨?不还有你来陪本宫说说话吗,有你就够了。】 仪贵人见皇后这般模样,又想到那些奴才讨论的话。自然而然的心里怨恨起陵容。 素练愤愤道: 【皇后娘娘真是好脾气。昨日皇后娘娘亲自前往承乾宫打算看望宸嫔,结果刚至宫门便听到里面欢声笑语一片。但过分的是宸嫔竟说仪贵人您······】 还不等素练将话说完,皇后忙打断道: 【住口!本宫说过此事不可再提,退下!】 【娘娘——】 【退下!】 素练见皇后如此,只好悻悻退下。 仪贵人知道素练要说什么,心中暗道: 【宸嫔,我自知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如此嘲讽我。你不仁,就别怪我无义。】 皇后安慰道: 【素练随口一说,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当年的敦肃皇贵妃不也是因为骄横跋扈被先帝厌弃的吗?只希望宸嫔知道收敛一些,不要走了前人的老路。】 仪贵人道: 【宸嫔如此不知礼数,您还为她说话。皇后娘娘宽宏大量,臣妾所不能及。】 随后二人闲聊几句,仪贵人便离开了。 待仪贵人走后,素练又重新回到皇后身边,道: 【娘娘聪慧,如今仪贵人心中定会痛恨宸嫔了。】 皇后解释道: 【慧贵妃有大阿哥傍身却不得宠;娴妃如今无子无宠,只念着皇上曾经的几分情谊。但宸嫔不一样,她虽无子,却深得皇上太后青睐,这是其余人所不能及的。若让她继续下去,日后别说妃位,甚至贵妃之位她也坐得。】 素练恍然大悟: 【所以娘娘您安排这一切,也是为了激仪贵人与宸嫔争宠。】 皇后不屑道: 【宸嫔城府如此之深,单凭仪贵人又如何斗得过?不过只是宫中已多时无新人入宫,只有仪贵人可用罢了。只希望仪贵人不要辜负了本宫对她的期盼。】 说罢,轻轻拂了两下茶盏,心中谋划着什么。 仪贵人回宫后,本想找皇上做主。 可又一细想皇上近来宠爱陵容,自然不会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处置了她。 她必须为自己谋划一条出路。 傍晚,弘历依旧是坐轿亲自前往承乾宫看望宸嫔。 可今夜不同。途径景阳宫,只听一曲古筝婉转生动,传入弘历的心里。 【是春江花月夜。】 弘历说道。 【这是在表达内心的寂寞,怨朕许久不去看望她。王钦,哪里传来的曲声?】 王钦仔细一听,道: 【好像是景阳宫。皇上,可要前往景阳宫?】 弘历思索片刻,吩咐道: 【李玉,你亲自去趟承乾宫,告诉宸嫔说朕明日再去看她,让她早些休息。】 【是,奴才这就去。】 王钦高声道: 【景阳宫——】 第二十章 【娘娘,李玉公公来了。】 陵容以为皇上一并而来,忙出殿迎接。 可即至殿外,只有李玉一人站在那里,陵容心里便猜出几分,但仍强撑着笑容说道: 【李玉公公深夜独自前来,可有皇上旨意?】 李玉略有尴尬,说道: 【皇上今夜去了景阳宫,让娘娘您好生休息,不必再等了。】 陵容心中自然有落寞,不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问道: 【李公公可否知道,皇上为何突然改变心意?】 李玉解释道: 【刚才皇上的确往承乾宫的方向前来,不过途径景阳宫时似是听见了一曲古筝,皇上不免动情,便改变了心意。】 陵容表面仍是神态自若,吩咐道: 【劳烦李玉公公了。倾心——】 【是。】 【你去送送李公公。】 倾心将李玉送至宫门外便折返回来,只看陵容一人深思于月光之下。 倾心问道: 【皇上每夜翻谁的牌子,都会有传旨太监晓谕六宫。今夜各宫都知道皇上翻了您的牌子,如今景阳宫如此做,不就是争您的宠,让您难堪吗?】 陵容却反问道: 【景阳宫里一共有两位贵人,你可知弹古筝的是哪个?】 倾心摇摇头,表示不知。 【是仪贵人。仪贵人擅古筝,庆贵人擅乐舞。】 倾心恍然大悟,但随即又不明白道: 【仪贵人想来与咱们承乾宫无冤无仇,平日她也是不争不抢,怎么如今反倒成了这样?】 陵容倒毫不在意: 【后宫之中,无宠便是低贱。她不争宠,也会有其他人争。好歹她是明面上的那个,咱们也好提防一些。】 这些话听得倾心云里雾里,不过陵容心里明白,定是有人在背后挑拨仪贵人。 而那人,定是皇后! 陵容心中暗道: 【如今贵妃已然不再依附于皇后、嘉贵人也已经被打入冷宫,皇后身边可用的只有仪贵人。而仪贵人作为受过皇后恩惠的人,整个后宫她除了皇后谁也不信。所以能挑拨仪贵人的只有皇后。】 【皇后——皇后——】 翌日清晨,众妃嫔便早早地来到长春宫给皇后请安。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吧,赐座。】 【谢皇后娘娘。】 众人刚入座,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臣妾记得昨夜皇上翻了宸嫔姐姐的牌子,怎么忽然来了景阳宫看望仪贵人?怎么,宸嫔姐姐得宠没几天就让皇上不喜了?】 众人望去,才发现是庆贵人如此失礼。 看着庆贵人这一幅小人得志的样子,不用知道的还以为皇上昨夜去景阳宫是为了看她。 玫嫔可不惯着她,虽同为太后的眼线,但如今与玫嫔交好的是陵容,即刻训斥道: 【庆贵人好生的有规有矩,一个贵人竟敢对嫔位如此放肆。皇上宠幸谁是皇上的事情,还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指点点?】 庆贵人被怼的哑口无言。 宸嫔神态自若,对仪贵人说道: 【本宫听闻昨夜景阳宫在皇上途径途中传来一阵筝曲声,使得皇上心生感慨,想必是仪贵人一曲诉衷肠吧。】 仪贵人若放平常,定然唯唯诺诺。可如今,她已经决定与陵容斗到底,就不会再退缩。 仪贵人丝毫不避讳: 【臣妾擅筝,皇上喜欢。】 陵容冷冷一笑,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是了,当初妹妹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奉的时候亦是因为自己的筝曲而得皇上的青睐吧。妹妹许久不见皇上,身上用的香都是内务府年前送入各宫的。妹妹若不嫌弃,本宫那里还有一些皇上新赏的香料,等回宫本宫便派人给你送过去,可好?】 此话一出,仪贵人的脸色都变得铁青,不过仍强忍着自己的不满不再做声。 皇后见此,也不好再让他们继续下去,提醒道: 【年关将至,内务府再过半月就会将过年需要布置的东西给各宫送去。你们要按照礼制规矩仔细布置,切不可过分奢靡。】 【是——臣妾遵旨——】 志士惜日短,愁人知夜长。 时间很快便来到一月之后,各宫正欢喜的准备年关的一切事宜。 陵容静静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想起了甄嬛曾对她说的那句话: 【安妹妹淡妆素裹,比平日里更招人怜爱了。只可惜,这纯与白原是最干净的,不该与欲望纠缠在一起。】 可上天如今已经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又岂会久久居于人下。 如今宸嫔这个称呼,可比鹂妃要好听多了。 她再也不是谁的玩物,她就是她自己。 她选择主动去争,可不是仅仅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么简单。 【太后之位,纽祜禄氏坐得,本宫亦可坐得。】 陵容喃喃道。 出神之际,倾心从宫外小跑进来禀报: 【娘娘,二阿哥永琏突发哮症,皇后娘娘正与太医侍疾。】 陵容问道: 【皇上知道此事吗?】 倾心即刻道: 【皇后娘娘并未通传各宫,奴婢也是路过长春宫时偶然发现的。所以皇上应是不知。】 陵容思索片刻,明白了皇后的意图,心中暗道: 【永琏是嫡子,是皇后唯一的儿子。若是被皇上知道,日后永琏的前程最多只是个亲王。再加上她年岁已高,若想要再生个嫡子便难了。】 陵容吩咐道: 【你去将此事回禀皇上,就说皇后娘娘悲伤过度,请皇上前去。】 倾心刚要退下,陵容又吩咐道: 【去之前先向六宫散播消息,让后宫众人得知此事。至于去不去侍疾便是她们的事了。切记,不要被人发现是你。】 【奴婢明白。】 陵容安排好一切,坐等观看这一出好戏。 一切如陵容预料的一般: 六宫得知此事,皆跑去长春宫看望侍疾;皇上亦得知此事,前去安慰皇后看望永琏。 当陵容到达长春宫,却发现唯独贵妃未来。 玫嫔为其解释道: 【贵妃娘娘患有寒症,故今日为前来侍疾。】 陵容听此,心中若有所思。 不过事已至此,皇后亦不知究竟是谁传的消息,竟然如此迅速。 第二十一章 众人皆在侧殿等候太医的诊断。 皇上坐在正中,内心亦十分焦灼;皇后不停的口念“阿弥陀佛”,以求菩萨保佑。 陵容见皇后这幅样子,深觉十分可笑。 永琏为何会突发哮症?永琏体弱为何至此模样? 永琏一直由皇后亲身抚养,若不是皇后常常逼迫永琏没日没夜的习文习武,又怎会至此? 良久,太医院院判章弥出来回禀: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二阿哥是自娘胎里所带的哮症,本就要细心再细心。可二阿哥费心劳神过度,再加上风寒侵体,导致哮症重发。如今微臣能做的,就是控制二阿哥的哮症反复,剩下的,就要看二阿哥的造化了。】 弘历听此,心中充满疑问,道: 【费心劳神过度?他这么小,怎么会费心劳神过度呢?】 皇后语中带有哭腔,满面可怜的样子,后悔道: 【是臣妾。臣妾不该如此紧逼永琏读书,更不该罚他站在风口之中受冻。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的错啊——】 弘历见皇后如此,也不好再怪罪什么。毕竟永琏是嫡子,皇后对他看重也在常理。 弘历安慰道: 【皇后,你不必如此愧疚。章太医,朕不管你用什么方式,一定要治好永琏的哮症,有什么事亲自来向朕禀报。】 【微臣遵旨。】 说罢,章太医便又退回暖阁之中。 陵容在章弥刚进来时,就注意到跟随他身后的李春辉。待章弥退下,陵容向李春辉使眼色,李春辉心领神会。 弘历见天色已晚,安排道: 【皇后一人侍疾实在辛苦。从今日始,各宫轮流侍疾。贵妃本就身有寒症,就不必来了。】 【是——臣妾遵旨——】 随后又看向皇后,他心里明白皇后如今悔不当初,说道: 【皇后你也不必过分伤心。如今天色已晚,就让那些奴才伺候吧。朕养心殿还有事务要处理,你们也都退下吧。】 【是——】 陵容借机离开,刚出宫门便看到等候多时的李春辉。 李春辉行礼道: 【微臣请宸嫔娘娘安。】 陵容打探道: 【二阿哥的病症究竟如何?】 李春辉向左右看去,见四下无人,细声道: 【二阿哥是自娘胎带的病症,本就体弱。如今又受了这些罪,只能靠汤药缓解病情。师傅说,一切造化都要看二阿哥能否撑过这个冬天了。】 陵容本不想对二阿哥下手,可二阿哥是皇后的支柱。若想诛心于皇后,二阿哥断不可留。 随即又问道: 【二阿哥如今可有忌讳?】 李春辉思索片刻,道: 【只要仔细静养,不吸入芦苇、粉尘等细微之物便好。】 陵容心中已了然,微微一笑道: 【多谢李太医。倾心,你去亲自送李太医回去。】 【微臣告退。】 年关将至,本应是阖宫欢乐的日子,大家却完全不敢有喜庆的氛围。 距离永琏确诊哮症已经有些时日,弘历虽心中担忧,但仍如往常般在养心殿处理前朝事务。 李玉小跑进殿,面带喜色: 【皇上——皇上——仪贵人有喜了!】 王钦看见弘历略有喜色,忙奉承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弘历虽为永琏感到忧虑,但仪贵人的这个孩子确实算是另一种慰藉。 随即吩咐道: 【王钦,你亲自去传旨六宫:仪贵人孕育皇嗣,免侍疾之事。再告诉仪贵人,无论阿哥公主,朕在其诞育皇嗣后都会晋她为嫔位。】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长春宫。 【什么?仪贵人有孕了?】 皇后不可置信的看向身边的素练,素练回应道: 【刚才是王钦亲自来传旨,想必不会有错。】 皇后最近忙于照顾永琏,哪还有心思谋算后宫之事。 她不甘心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仪贵人许久以来就侍寝了那一次便有了身孕。可如今本宫的永琏却要经受如此折磨。上天啊,本宫诚心礼佛数年,你为何如此不公!如此不公啊!】 素练见皇后已然失态,忙劝慰道: 【娘娘不必如此伤心。二阿哥虽然突发哮症,可章太医不也在尽力救治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娘娘。】 皇后如今已经失了分寸,吩咐素练道: 【你去告诉那些救治二阿哥的太医,如果他们治不好二阿哥,本宫要让他们陪葬!】 素练怕皇后再做出什么冲动之事,忙应承下来: 【是——奴婢这就去办。】 皇后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永琏,口中喃喃道: 【母亲什么也不要了。无论是富察家的荣耀、还是你父皇的恩宠,只要你能好起来母亲什么也不要了······】 延禧宫内,娴妃正为永琏缝制一床棉被。 海贵人如往常般来寻娴妃说话,见此问道: 【姐姐,你在做什么?】 娴妃见是海贵人,解释道: 【永琏突发恶疾,如今已入深冬,想着缝制一床棉被给永琏送去,也尽尽咱们的心意。】 海贵人道: 【平日皇后那么针对姐姐,姐姐还如此关心二阿哥,真是心善。】 娴妃只是淡淡一笑: 【二阿哥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孩子。咱们能做的只有这些,至于他人如何去说去想与咱们并无干系。】 海贵人深觉有理,便伸手将娴妃手中的针线接过来: 【我来帮姐姐缝吧。姐姐这段时间心力交瘁,应该好好休息。】 娴妃对着海贵人微微一笑: 【好。】 很快长春宫便收到了娴妃的“心意”,素练深知皇后与娴妃的关系,便当着皇后的面直接安排道: 【放入二阿哥暖阁中暂时搁置吧。】 【是。】 小丫鬟领命而去。 皇后看了一眼只说道: 【虚情假意。】 承乾宫离长春宫并不远,而且陵容早就在长春宫安插了眼线,所以此时很快便传到陵容耳中。 陵容安排倾心道: 【你亲自去给本宫采集一些芦苇上面的苇絮,用手帕包起来。切记,不要被其他人发现。】 倾心心领神会: 【是——奴婢这就去办。】 第二十二章 皇后本想亲自侍疾至永琏病愈,但奈何自己日夜伤心悲痛,身子早不如前。 各宫按日轮侍,这日总算轮到了陵容侍疾。 陵容刚至暖阁,便看到躺在软塌上昏迷不醒的永琏。 【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便受如此的苦。】 陵容在倾心的搀着下落座一旁,随后向倾心使了个眼色。 倾心小心察看周围,见四下无人,回身小声道: 【娘娘,无人。】 陵容这才放心,便细细寻了周围,发现了娴妃所搁置的棉被。 倾心问道: 【娘娘,您怎么确定这是娴妃送来的那床被子?】 陵容边从棉被里层撕开一道小口子,边解释道: 【这里一共就两床被子,一床薄而且灰;一床厚而且新,你说娴妃送的是哪个?】 倾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待将苇絮塞入棉被之中,又将这两床被子按原样摆好。 陵容问道: 【下夜是谁侍疾?】 倾心思索片刻,答道: 【应该是婉常在。】 下夜将至,陵容收拾好一切便离开暖阁。 离开之前,她又亲自把永琏的被子向下拽了拽。 而殿外婉常在已等候多时。 陵容远远见到婉常在,忙上前问暖: 【如今才刚下夜,姐姐便等候多时,难为姐姐了。】 婉常在摇摇头: 【没关系的。如今二阿哥得病,咱们作为妾身的仔细照顾才是本分。】 陵容明白婉常在是宫中难得的好人,感慨道: 【姐姐有这份心思,二阿哥的病定能快快好起。不过刚才妹妹侍疾之时,见二阿哥身体发寒,那被子薄薄一层,想是那帮奴才做事不仔细。唉,姐姐下夜一定要仔细照拂,别惹了麻烦。】 婉常在自然以为陵容是善意提醒,答应到: 【妹妹放心吧,姐姐明白。】 说罢,二人再寒暄几句便分开了。 陵容本不想利用婉常在,但婉常在是宫里有名的不争不抢、置身事外,即便她深陷漩涡皇上也不会怀疑她。 婉常在刚至暖阁,见二阿哥的确颤颤巍巍,以为正如陵容所说。 【顺心,你去问问其他侍婢,这里是否有其它棉被给二阿哥用。】 【是。】 顺心寻了一圈,终于找见两床被子,自然选择了那床最新最厚的。 【主儿,就找见这一床合适的,是娴妃娘娘为二阿哥缝制的。】 【来,你与本宫一齐为二阿哥换上。】 一切准备就绪,婉常在便一直侍疾在侧。 卯时将至,婉常在不知何时竟打起了瞌睡,而一旁的顺心因为没站稳猛的一个惊醒。 看见婉常在打起了瞌睡,上前提醒道: 【主儿……主儿……】 婉常在迷迷瞪瞪的睁开朦胧的双眼,却突然发现二阿哥脸色红肿,呼吸不顺。 忙对着身边的顺心吩咐道: 【叫太医,快去叫太医!】 顺心也注意到了二阿哥的异样,忙跑出去喊到: 【叫太医!叫太医!】 随着太医一起来到长春宫的还有各宫妃嫔以及皇上皇后。 太医在暖阁加急诊治。 皇后实在等不及,也顾不得什么仪态规矩,吩咐道: 【赵一泰,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去给本宫仔细查为什么二阿哥病情会一夜变得如此严重。查不出来你也不必回来了。】 赵一泰见皇后真动了肝火,但皇上还在,便望向弘历,请求他的意思。 弘历默默点点头,赵一泰才领命而去。 弘历知道皇后爱子心切,并没有多加怪罪。 他自己心中也知此次永琏恐怕凶多吉少,但他作为一名君王,他在为人父之前还得为人君。 所以他不能喜怒形于色,不能过分沉浸在悲伤之中。 至巳时,章弥终于现身于弘历面前。 弘历见其还要讲那些虚礼,忙打断道: 【好了好了,虚礼不必再讲。快说,永琏究竟如何?】 章弥见此也是直接明了: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二阿哥本已缓解病症,再静心疗养也能康复。可如今,二阿哥吸入大量苇絮,导致呼吸不顺,这回恐怕熬过这个冬天可算难了。】 皇后听此,瘫坐在位置上久久缓不过神。 贵妃虽身有寒症,但此次事情事关嫡子,她还是赶了过来。 贵妃道: 【长春宫为了二阿哥的病,连窗都很少打开,怎么会有苇絮飘入?】 章弥并未作答,弘历明白是有人开始对嫡子下手了。 皇后见赵一泰迟迟未归,忙派素练去寻。 不一会儿,二人便急忙赶回。 赵一泰气喘吁吁,但事态紧急,容不得他耽搁: 【回禀……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在二阿哥所盖的被子里发现了这个。】 说罢,素练便接过赵一泰手中的手帕呈递给弘历和皇后。 二人仔细一看,发现竟是少量的苇絮。 皇后忙问道: 【二阿哥的被子里怎么会有苇絮,当夜究竟是谁在侍疾?】 婉常在想到自己更换了二阿哥的被子,赶忙下跪解释: 【皇后娘娘,是臣妾更换了二阿哥的被子。但臣妾是见二阿哥冷的发颤才给他换的,并未在里面放入苇絮之类的东西呀。】 皇后想到娴妃前些日子送来的被子被她搁置在暖阁中,心中顿时大感不妙。 弘历不明所以,便问道: 【永琏平日的被褥都是有专人伺候,又怎么会有苇絮。】 皇后向素练使了个眼色,素练即刻便去确认二阿哥的被褥。 不一会儿,素练便回来向皇后示意的确是娴妃所送来的被褥。 皇后忙道: 【皇上——请皇上为二阿哥做主。刚才臣妾派素练前去确认二阿哥的被褥究竟为何会藏有苇絮,没想那床被褥竟是娴妃所缝制的!】 娴妃听此,紧为自己辩解道: 【臣妾确实为二阿哥缝制过被褥,但不曾在里放过苇絮,请皇上明察。】 弘历自认为明白娴妃的为人,二人墙头马上之谊,弘历亦不忍怀疑。 此时婉常在开口道: 【当时,臣妾的确询问过长春宫的侍婢,确实臣妾所更换的被褥是娴妃娘娘送来的。但臣妾相信娴妃娘娘的为人,娴妃娘娘断然不会做出如此之事。】 贵妃冷冷道: 【人心隔肚皮,谁善谁恶谁又能看清呢?】 第二十三章 海贵人忙为娴妃辩驳: 【皇上,您与姐姐相处多年自然更加了解姐姐品性。姐姐当时为二阿哥缝制被褥的时候臣妾亦在,并且还帮助姐姐缝制。臣妾愿以性命担保,姐姐断然不会做出此等卑鄙无耻之事,定是有人诬陷姐姐。】 海贵人据理力争,倒是颠覆了陵容对海贵人的认知。 【海贵人倒是真愿意为了娴妃豁出这条性命。】 陵容心中暗道。 纯嫔与娴妃相交多年,亦为娴妃求情: 【皇上,娴妃娘娘与二阿哥无冤无仇,为何要费尽心机。而且以自身送去的东西下手,岂不愚蠢。】 陵容却轻声说道: 【此招虽险,胜算却大。】 这一声传出,众人虽不知何人所说,但心中也都起了疑。 顿时长春宫内鸦雀无声。 皇后恶狠狠道: 【娴妃,这被褥是你派人送来的,亦是你亲手缝制。所以这件事无论你如何辩驳,都跟你脱不了干系。】 娴妃此时已经呆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谋害皇嗣是重罪,乌拉那拉氏也已经没落。若娴妃真被查处,必然是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弘历心中早已混乱不堪,即使明白有人想要借刀杀人但也无从查起。 弘历稳住心神,想给娴妃一次辩驳的机会,只要娴妃肯辩驳,他一定会保全娴妃。 【娴妃,你可有什么要说。】 谁知娴妃竟道: 【臣妾百口莫辩,还请皇上明察——】 弘历深深叹了一口气,内心充满了不解和无语。 没有其他办法,弘历只好吩咐道: 【将娴妃带回延禧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准出宫一步。】 【皇上——】 对于这个处罚来说,皇后十分不满意。 就连贵妃也问道: 【皇上,娴妃犯下如此大错,理应废为庶人、打入冷宫。您为何只禁足于她?】 弘历并不想再纠缠下去,冷冷道: 【朕意已决,无须再议。】 说罢便甩手出宫,李玉王钦连忙跟上。 【恭送皇上——】 此时宫内只剩下众位嫔妃。 皇后如今看到娴妃已然厌恶非常,对娴妃道: 【娴妃,你居心叵测、谋害皇嗣。如今皇上心意已决,本宫确实不好再说什么。不过你记住,本宫会继续查下去,亲自将你送入冷宫。】 说罢也回到暖阁看望永琏。 【恭送皇后娘娘——】 慈宁宫。 此事很快传到太后耳里,可太后见事情是极明白的,感叹道: 【此人心机深沉,非常人所能及。谋害二阿哥、诛心皇后、扳倒娴妃,一箭三雕还能全身而退。】 福伽附和道: 【这种好手段怎么看也不像是后宫各位主儿能想到的。】 太后并不这么认为: 【她们可都精明着呢。】 深吸一口水烟袋,心中已然猜到八九分。 不过如此正好断了乌拉那拉氏的念想,太后也并不想过多插手此事。不过谋害皇嗣,太后断不会轻饶。 皇上虽处置了娴妃,但永琏的病症却并未好转。 皇后日夜在安华殿为永琏祈福祝祷。 【满天诸佛在上,臣妾愿以十年寿命,换永琏病愈。】 素练安慰道: 【娘娘诚心诚意、宅心仁厚,上天一定会被您的诚心所打动,二阿哥亦会病愈。】 【娘娘——皇后娘娘——】 赵一泰慌忙闯进安华殿,跪倒在皇后面前。 素练训斥道: 【赵一泰,安华殿内你成何体统。如此慌不择路,究竟出了何事?】 赵一泰语气中带着哭腔: 【娘娘——二阿哥,殁了!】 皇后双眼翻白、心气未顺直接晕了过去。 素练慌忙喊到: 【叫太医!快叫太医!】 此时养心殿内,弘历亦十分焦灼。 李玉满眼含泪,小心翼翼的来到弘历身边: 【皇上,长春宫那边传来消息。】 弘历见李玉这副模样,心中已然明白结果。但仍心存一丝幻想,问道: 【什么?】 李玉一字一句的说道: 【二阿哥——殁了——】 弘历手中的奏折脱落,弘历满含热泪。但他作为君王,他便不能留下一滴眼泪。 强忍悲痛,吩咐道: 【王钦,你去将此事回禀太后;李玉,你随我去长春宫看望皇后。】 【是。】 皇后苏醒,朦胧间看见皇上陪伴在侧,再也忍不住自己内心的悲痛,起身倚靠在弘历身上: 【皇上,咱们的永琏去了——咱们的永琏去了——】 随后又想起娴妃之事,抓住皇上双手恳求道: 【皇上,您一定要彻查此事、严惩娴妃,不能再一味包容娴妃犯下如此罪孽啊!】 皇后字字泣血。 如今的皇后,再不是一个国母的身份跟弘历请求,而是一位母亲,一位刚刚丧失孩子的母亲。 弘历道: 【朕已经派人彻查,若真是娴妃所为,朕绝不轻饶。】 皇后瘫倒在床上,不再说话。 她心中明白,皇上还是有意维护娴妃。 弘历见此,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告诉皇后好生静养,至于永琏的丧事交给内务府和礼部便好。 承乾宫。 陵容问向倾心: 【信送出去了?】 倾心道: 【娘娘放心,老爷那边已经收到了您的书信,让奴婢转告娘娘此事定会办好,不必忧虑。】 【那便好。】 陵容早知永琏活不长久,若要直接扳倒娴妃,只靠后宫的流言蜚语是断不可行的。 所以她便修书一封,告诉自己现在的父亲小心散播娴妃谋害皇嗣一事,前朝后宫共同施压。 即便皇上再顾念日前情谊,也不会再留娴妃于后宫之中。 而娴妃的去处只会有一个——冷宫。 事情亦如陵容安排一般,这件事没过几日便在前朝传开。 就连曾为乌拉那拉氏说话的张廷玉亦向弘历恳请彻查此事,还二阿哥一个公道。 弘历登基不久,朝政未稳,自然看重前朝老臣的谏言。 弘历即便心中再不愿相信娴妃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也并无他法。 在最后时刻,他宣娴妃来养心殿进行最后的辩驳。 娴妃刚进养心殿,只见弘历已然等候多时。 娴妃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娴妃深深一拜,似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在做最后的诀别。 弘历屏退所有人,只留下娴妃与自己独处。 弘历道: 【你可有话对朕说?】 娴妃道: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曲知君即断肠。臣妾相信皇上,皇上必定亦相信臣妾。】 娴妃字字恳切,但情深意切之语定是无法是她摆脱困境。 弘历缓缓道: 【你本性纯良,朕亦与你情深义重。但如今之事,种种证据皆指向于你。朕会彻查此事,但如今朕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你——回宫听旨吧。】 不久,一道圣旨便由李玉亲自送到延禧宫: 【制曰:夫天下之治,贵在有序;宫闱之内,尤当肃清。娴妃,侍朕左右,本应恪守妇道,崇德向善。然近闻其行不端,有失体统,且屡教不改,朕甚忧之。今特下圣旨,将其废黜,打入冷宫,以儆效尤。钦此——】 【臣妾——谢过皇上——】 第二十四章 李玉宣旨完毕,念在与惢心的情分以及娴妃曾经对他有恩,便提醒道: 【娴……懿主儿,冷宫寒冷偏僻,最是难以生活。您多带些衣物银钱,冷宫那种地方也是需要银子打点的。】 李玉言尽于此,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如今的娴妃已被废为庶人,日后她只是如懿。 如懿道: 【谢谢你,李玉。我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 李玉自然不会推脱,答应道: 【懿主儿说便是,奴才能办到的定会竭力而为。】 如懿恳求道: 【海贵人常在咸福宫,多与贵妃不睦。你帮我多多照拂,我感激不尽。】 【是,奴才定不负娘娘所托。】 在这最后时刻,李玉又回头望向惢心,满眼不舍。 随着延禧宫宫门缓缓关闭,“娴妃”将不存在于这偌大的紫禁城中。 取而代之的是乌拉那拉氏.如懿。 天色已黑,第二日她们便要离开。 阿箬与惢心收拾着去冷宫的物品,以便生活。 阿箬本就心有不服,又颐指气使惯了,吩咐惢心道: 【惢心,你别包那些点心了,你去把主儿的衣服收拾了。冷宫地处寒冷,别把主儿冻坏了身子。】 惢心不愿与阿箬争执,便悻悻退下。 阿箬使唤惢心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懿亦在无人时告诫多回。 但若要真让阿箬长教训或为惢心撑腰,为何非要在无人处? 究竟是在为自己的陪嫁侍女好还是惢心好我们不得而知。 待惢心离开,如懿又向往常一样告诫她: 【阿箬,你和惢心都是我的贴身侍女,你老这么使唤惢心哪里还有规矩。】 阿箬闷闷道: 【奴婢只是觉得,奴婢自小陪伴主儿,她一个潜邸才跟随主儿的奴才自然没有我跟主儿亲。】 如懿宽慰道: 【你和惢心都是我在这宫里最信任的人,没有彼此之分。只是让你们陪我去冷宫,多受苦了些。】 阿箬不再说话。 阿箬心比天高,她自然不愿去冷宫度过余生。可如今如懿被废黜,自己自然要跟随而去。 此时惢心收拾完衣物回来,看到沉默不语的二人,便主动上去说道: 【主儿,衣物我都收拾好了。奴婢还带了些首饰银两,以备打点之用。】 如懿深知惢心品性,柔顺周全。 【好。只是明日你便要随我入冷宫,是我连累了你们。】 惢心忙说道: 【主儿说的哪里话。奴婢受主儿恩惠多年,本就应对主儿忠心耿耿。主儿去哪,我就去哪。】 如懿十分欣慰,但阿箬却小声嘟囔一句: 【惺惺作态。】 翌日清晨,延禧宫的宫门缓缓打开。 如懿等人早已收拾好行装等候多时。刚出宫门,便看到纯嫔海贵人以及李玉在外等候。 海贵人满眼含泪,不舍的握住如懿的手: 【姐姐,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一定会想办法查清楚真相,求皇上把你放出来的。】 纯嫔自潜邸便与如懿交好,如今如懿出了这种事,她自然要来送别: 【姐姐,你多保重。】 如懿点点头,嘱托道: 【海兰,你若在咸福宫受了委屈你便去找皇上做主,有李玉帮衬应该不成问题。】 【绿筠,你如今有三阿哥傍身,晋位指日可待。你若有空,便让海贵人陪你说说话,你俩也好做个伴。】 纯嫔不舍道: 【妹妹明白。】 如懿虽亦有千般不舍,但事到如今只好含泪道别: 【你二人珍重。走吧,李玉。】 【诶,奴才带路。】 纯嫔和海贵人望着如懿等人离去的背影,在风中摇曳。 陵容在御花园赏景,释放自己前所未有的愉悦之情。 偶然听得一声叹息,陵容转身看去,发现竟是婉常在。 她主动靠近,婉常在一时没注意,竟被吓了一跳。 【臣妾给宸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陵容赶忙将她扶起: 【你我二人,何须讲这些虚礼。刚才妹妹在远处便听到姐姐一声叹息,所为何事?】 婉常在愧疚道: 【娴……如懿姐姐本是纯良之人,断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但若不是我曾说出那床被褥是如懿姐姐的,那她不一定会有今天之结果。】 陵容宽慰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况且那床被褥的确是乌拉那拉氏送来的,也的确是她亲手所缝制并未经手她人。即便是冤了她,也与姐姐您并无干系。】 婉常在内心仍不忍,只是望着树上的白梅,不再说话。 陵容继续道: 【况且在这紫禁城中,姐姐不争,就会有其他人争。姐姐心中只有皇上,可皇上心中不一定只有姐姐。】 言尽至此,至于婉常在能否听进去多少,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回宫后,顺心也觉得宸嫔话中有理,也劝诫道: 【主儿,奴婢认为宸嫔娘娘说的没错。您不能老等着皇上来钟粹宫找咱们,咱们也要主动去争一下,万一成了呢?】 婉常在心中自然动了这样的心思,毕竟她对皇上可谓情真意切。 在这深宫之中,以真心待弘历的除了墙头马上的乌拉那拉氏便是婉常在了。 可她静静看着皇上的画像,还是说道: 【皇上不喜后宫不宁,算了吧。】 顺心了解自家小主品性,见此也不再说什么。 次日弘历来到咸福宫看望慧贵妃。 慧贵妃早早的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美膳等待皇上。 【皇上,你尝尝这道干菜鸭子,是您最爱吃的。】 弘历道: 【你照顾大阿哥辛苦了。前些日子朕到尚书房查问功课,的确有了很大进步。】 贵妃温婉一笑: 【永璜待臣妾如生母,臣妾自然待永璜如亲子。况且永璜一直跟臣妾说日后定要成为如皇阿玛这样的男子,自然努力读书,不负所望。】 弘历十分满意,说道: 【如今皇后忙于永琏的丧事,心力憔悴,朕决定自明日起交由你协理六宫之权,可好?】 贵妃本就是耐不住性子的主儿,如今见皇上都这么说,自然答应下来: 【臣妾定不负皇上所托。】 海贵人自如懿入冷宫,日日夜夜思念非常。 贵妃偶尔见此,十分不屑: 【乌拉那拉氏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如今她入冷宫,倒是为本宫除了一道阻碍。】 第二十五章 与原本的剧情不同,此次入冷宫是被陵容算计,还多携带了一位贴身侍女——阿箬。 三人在李玉的带领下来到冷宫门外。 门口有两个冷宫侍卫等候多时——凌云彻、赵九霄。 【开门——】 李玉一声吩咐,冷宫的重门缓缓打开。 如懿刚踏进宫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疯癫弃妃、荒草丛生。 李玉担心吓到三人,边向前走边说道: 【懿主儿放心,奴才已经打点好了。里面有一间屋子,虽然破败,但相比于其它已经好了很多。】 说罢,李玉便推开阁门。屋内蛛网遍布、灰尘纷飞。 阿箬没好气的说道: 【这里如此破败,怎么能住人啊。】 李玉一脸为难,惢心及时劝解道: 【阿箬姐姐,这里是冷宫,自然比不得其他住处。如今咱们有地方住就已经很好了,好歹不会风吹日晒。】 阿箬听此也觉有理,但心中仍是不服,不屑道: 【就你多嘴。】 如懿不知李玉是看在惢心的份上才有了这些,只以为是皇上的安排,说道: 【麻烦你了李玉。我还有一事相求。】 【小主请说。】 【你能否替我带一句话与皇上——墙头马上遥相顾,一曲知君即断肠。】 李玉答应道: 【奴才明白。时候也不早了,奴才还要回去复命。懿主儿,保重——】 按照原剧情,李玉本应受到如懿多番恩惠而在离开冷宫前跪谢如懿。 可如今陵容来此,彻底打乱了原剧发展,所以李玉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惢心而不是如懿。 当然,他明白皇上与如懿的情谊,该带的话自然会带到。 李玉走后,惢心和阿箬不停的收拾“难以住人”的小屋。 而如懿却坐在一旁,不停的摆弄着自己的护甲,回忆着自己与弘历的年少时光。 【咚咚咚——】 一阵拍门声传来。 三人不觉间被惊吓,以为是冷宫哪个妃子发疯,谁也不敢去开门。 忽然只听“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 阿箬站在如懿旁边,惢心护在如懿身前,甚至想以死相拼。 只见一位蓬头垢面的女子站在门口,缓缓道: 【娴妃——】 【这声音竟如此熟悉?】 如懿壮着胆子抬头望去,只见那名女子把头发拨开: 【金玉妍?!】 金玉妍见她终于认出自己,冷笑道: 【没想到,你也能被打入冷宫,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阿箬见是金玉妍,也没了刚才的懦弱,气势汹汹道: 【你是不是故意整成这样想把我们都吓死?】 金玉妍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如今娴妃被废,你我同为庶人,你有什么资格对我颐指气使?】 如懿不想再与金玉妍纠缠下去,便说道: 【金氏,当初是你妄图谋害皇嗣,才被皇上废黜。如今我沉冤至此,皇上定会查清真相,还我清白。】 金玉妍实在忍不住,竟如疯魔般狂笑道: 【出去?!你谋害皇嗣的事情真当我从未听闻?即便你真是被冤,但那人所做天衣无缝,你又如何有迹可循?】 【与其在此痴心妄想,不如想想日后如何在冷宫安度晚年吧。】 金玉妍刚要离开,似乎想起来什么,转身说道: 【是我说错了。冤你之人并非天衣无缝,你那装满苇絮的被褥倒是有缝,要不怎么能那么轻易吸入二阿哥口鼻之中。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待金玉妍走后,惢心怕如懿受到惊吓,忙安慰道: 【主儿,金氏这般倒像是真的疯魔了,您别往心里去。天色已晚,床铺奴婢帮您打扫干净了,您先去休息吧。】 如懿明知金玉妍如今仍是“人”,但心有余悸、魂不附体。 与此同时,弘历亦得知如懿已入冷宫。 李玉道: 【皇上,懿主儿让我给您捎句话——墙头马上遥相顾,一曲知君即断肠。】 弘历听后,喃喃道: 【《墙头马上》是朕与如懿初见时一起看的戏目,如今物是人非、难以再叙。】 当天傍晚,一位陌生的嬷嬷深夜来至养心殿内面见弘历: 【奴婢拜见皇上,皇上万福。】 弘历问道: 【朕让你做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嬷嬷道: 【已然安排妥当。】 弘历吩咐道: 【此事有蹊跷。毓湖,你身处局外,看的通透。你亲自去查,不要让其他人起疑。】 【是,奴婢明白。】 乌拉那拉氏入冷宫已然有些时日,身处承乾宫的陵容自然比往常悠闲自在些。 倾心走到她身边,回禀道: 【小主,奴婢打探清楚:惢心与阿箬随如懿入冷宫;三宝被海贵人带走;其余人亦被送往他处。】 忽然想到什么,补充道: 【太医院有一位太医名曰江与彬,是惢心的同乡,传闻似乎对惢心有种别样的心思。】 陵容若有所思。 她深知弘历绝不会轻易放过此事,日后也定会寻由放乌拉那拉氏出冷宫。 如今他将乌拉那拉氏送进冷宫不过是怕有人加害于她。 此事若不善后好,日后定会后患无穷。 倾心并不明白陵容的心思,不解的问道: 【小主日夜为此事烦心,为何不直接趁如今乌拉那拉氏最落魄的时候,在冷宫将她……】 陵容看她一眼,似乎真的在她身上看到了宝娟的影子。 陵容解释道: 【此事谁若贸然出手,必定会引火上身。倒时若遗落蛛丝马迹,岂不害人害己、自讨苦吃。】 倾心似懂非懂,陵容提点道: 【放心,猛虎永远不会缺少利爪。只需静待时机,迟早能一本万利。】 翌日,陵容罕见的来到咸福宫拜见贵妃。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呦——今儿的风不知打哪里过来,竟少见的把趁宸嫔吹到我咸福宫。快起来吧——】 【谢娘娘。】 不过贵妃并没有说“赐座”,陵容只得站在一旁。 贵妃问道: 【宸嫔今日所为何事?】 陵容解释道: 【如今二阿哥丧事已毕,宫中即将举行除夕夜宴。但皇上皇后和太后仍处于悲痛之中尤其是太后,常常以泪洗面、不舍皇孙。】 贵妃问道: 【这与你我又有何干系?】 陵容淡淡一笑,请求道: 【臣妾想从宫外引一些烟火之物讨太后娘娘欢心。但臣妾人微言轻,宫中又禁止随意引烟火入宫,所以臣妾想请娘娘帮忙,助臣妾一臂之力。】 贵妃却似乎看透一切: 【你怕是想借着讨太后欢心的眉目讨皇上欢心吧。】 说罢冷哼一声,一脸的瞧不上,并且警告道: 【宫中明禁随意引进烟火,所以宸嫔,你还是想别的法子施你的狐媚妖术吧。】 【若被本宫发现你私下有了别的法子引入烟火,别怪本宫不念及多年姐妹情分。】 【本宫乏了,你跪安吧。】 陵容见此,只好作罢。 【臣妾告退。】 刚至宫门外,倾心满脸不忿的说道: 【小主为何要去咸福宫受这份气,而且咱们何时要引进烟花讨太后娘娘欢心了?】 陵容满幅运筹帷幄的样子,解释道: 【宫中之所以明禁随意引进烟火之物,是为了防止烟花四溅、宫中走水。咱们自然不会整那些东西,但贵妃可就不一定了。】 倾心明白了陵容的意图,但仍有些不懂: 【小主如何猜得贵妃就一定会采用咱们的方式讨皇上太后欢心呢?】 陵容道: 【本宫并不知道,只是在赌。在这偌大的紫禁城,若连赌的勇气的都没有,那又谈何扶摇直上。】 第二十六章 待陵容离开咸福宫,贵妃遣退宫人,只留茉心伺候。 贵妃细细思索着陵容的话,询问道: 【茉心,你觉得本宫若取用宸嫔的法子可好?】 茉心道: 【娘娘也是想讨皇上太后欢心?】 贵妃解释道: 【宸嫔平日看着精明,可奈何只有宠爱并无实权,如今连此等小事也要来征询本宫的建议。】 【她的法子固然是好的,本宫只是借花献佛而已。】 茉心明白贵妃用意,答应道: 【奴婢这就去办。】 窗外寒风阵阵,贵妃身披大氅、紧握手炉,注视着窗外的一切。 如今一切都在变好,只是这“寒症”愈发严重了。 承乾宫。 宫院内摆放着一小桶不知名的东西,那玩意被盖得严丝合缝,无人能窥探。 【小主,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无人起疑。】 倾心回禀道。 陵容对镜梳妆,描眉点唇。 【再过两日便是除夕夜宴,你明日去安排即可。】 【是——奴婢明白。】 陵容缓缓走到殿外,雪花点点飘落。 她伸手接住一片,竟用唇轻抿一口,喃喃道: 【真甜。】 除夕夜宴,阖宫欢聚。 无数美食琳琅满目,歌舞曲赋络绎不绝。 一曲毕,皇后举杯恭庆: 【臣妾携六宫妃嫔恭祝皇上福寿万安、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其余嫔妃亦都效仿皇后举杯恭庆。 太后十分欢喜,对皇后笑道: 【六宫和睦、教导有方。皇后,这都是你的功劳。】 皇后谦逊道: 【皇额娘哪里的话。是儿臣前些日子伤心过度,失了分寸。如今想来,是在后悔莫已。】 太后十分欣慰,夸赞道: 【皇后如今能想明白便是好的。】 随后转向弘历,说道: 【皇帝,既然皇后已经走出丧子之痛,那么协理六宫之权便交还给皇后吧。】 弘历见此,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答应道: 【后宫之事本就应由皇额娘做主,儿臣敬听。】 贵妃被夺协理六宫之权心中不忿,可又不想因一时之气而导致自己前功尽弃。 趁着太后高兴,贵妃起身提议: 【皇上、太后娘娘。臣妾在殿外准备了一个嘉礼,请众位姐妹挪步,随臣妾一齐前往殿外一观。】 众人对于除夕夜宴的歌舞庆祝早已厌倦不堪,如今有了新花样,自是充满了好奇。 众人很快来到殿外,贵妃道: 【稍候片刻,茉心——】 【是。】 茉心悄然退下,众人皆不知贵妃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但很快,只听“咻”的一声,天空瞬间四射出光亮。 婉常在指着那个方向喊道: 【瞧!是烟花!】 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快一发又一发的烟花在天空绽放,绚烂无比。 贵妃不停地向弘历介绍: 【皇上,那是万紫千红;那是百花争艳;那是吉祥如意······】 众人皆沉浸在这烟花盛景下。 就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陵容身边的倾心悄然退下,无人发觉。 冷宫。 【主儿,天寒地冻的,您别着了凉。】 惢心看见如懿长久的站在屋阁外,怕她受冻,便从所带的衣物中挑出一件棉衣给她披上。 阿箬正在收拾屋子,并没有注意到如懿的情况。 如懿眼望空中绽放的璀璨烟火,心中五味杂陈。 【惢心,你看——】 如懿手指烟花绽放的方向,说道: 【今夜是除夕,宫中在举行夜宴以来庆祝。】 阿箬感觉寒冷,向门口望去,见到主仆二人便凑了过来: 【什么夜宴不夜宴的,那也不干咱们的事。】 惢心怕阿箬伤了如懿的心,忙打断道: 【阿箬姐姐,别这么说。除夕夜,就是要开开心心的,新的一年才会顺顺利利。】 阿箬撇了一下嘴,不再搭理去到一边。 如懿似乎在自言自语,喃喃讲述道: 【过去的除夕夜,皇上都会折一只白梅给我,他知道我喜欢。可如今时过境迁,一切都不会再重来了。】 惢心安慰道: 【您与皇上情投意合,真是令人羡慕。主儿,天色不早了,咱们进去吧。】 【好。】 离开前,如懿仍然恋恋不舍,回头又望向空中绽放的烟花。 众嫔妃沉浸在新年的喜悦,冷宫众人也在祈祷新的一年越来越好。 可就在烟花燃尽之际,不知何处传来叫喊: 【走水啦!走水啦!冷宫走水啦!】 冷宫火光冲天,烟雾弥漫。 如懿三人此时已然沉入梦乡,惢心被呛醒,睁眼一看外面已然被大火吞噬。 心中的睡意早已随之消散,一点不剩。 【主儿,阿箬姐姐!快醒醒!快醒醒!】 惢心忙招呼二人,二人睁开眼见到如此景象被吓得魂不附体。 弘历亦得知此事,心中担忧如懿安危,也顾不得什么合宫欢宴,即刻派人去冷宫灭火。 凌云彻和赵九霄本就是弘历安排在冷宫保护如懿的人,如今冷宫失火,他二人必须将如懿救出。 秉持这样的想法,凌云彻也顾不得什么生死安危,直接就想冲进去。 但赵九霄赶忙拦住他,大声制止道: 【凌云彻,你不要命了!这么大的火直接冲进去是个人都会没命的!】 赵九霄本意的确是为了凌云彻好,二人兄弟情义无人能比。 凌云彻却说道: 【咱们是奉谁的命你不是不知道,如果冷宫里的那位但凡出现任何问题你觉得咱俩还能活吗?!】 说罢,转身直接冲进冷宫。 赵九霄见此为了凌云彻,毅然奋不顾身跟随着充了进去。 二人刚到里面,便看到昏厥的三人。 凌云彻先把如懿背出冷宫,赵九霄背着惢心跟随凌云彻身后。 待把二人安置,凌云彻想起其中还有一人,便想重新进去把另一人背出来。 赵九霄忙制止道: 【够了云彻!主子让咱们保护的人咱们也救出来了,你若还想搭上自己的性命实在太不值了!】 凌云彻听此望着冷宫的火光,又看向倒在一旁的如懿。 心中纠结万分,但最后仍然作罢。 冷宫的火势不大,正好能烧到如懿的屋阁。 很快冷宫的火势得到控制。 【皇上驾到——】 第二十七章 火势趋于缓和,弘历顾念如懿安危,也不管其余人阻拦直奔冷宫。 即至冷宫,远远便看到如懿和惢心倚在门槛旁不省人事。 【微臣拜见皇上。】 凌云彻和赵九霄二人见到皇上慌忙行礼,生怕皇上怪罪。 弘历瞪着他们,质询道: 【是你们把乌拉那拉氏救出来的?】 二人不敢抬头,只是应道: 【是。】 弘历不再询问,吩咐一旁的李玉道: 【你去太医院,让他们来冷宫医治受伤妃嫔。冷宫不是慎刑司,朕不希望日后听到冷宫哀嚎遍野。】 李玉自然明白,这是皇上想护住如懿但不好明说,立马答应道: 【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 陵容看着昏迷不醒的二人,忽然感觉到有一种熟悉的视线正盯着这边的方向。 转头望去,竟在夜色中看到了故人——金玉妍。 金玉妍正灰头土脸的站在角落,看来像是刚从火场中拼命出来的。 见她犹豫不决,看来是动了想复位的心思。 见状,陵容直接挪到了弘历一旁,正好挡住了金玉妍的视线。弘历转身,陵容顺便说道: 【皇上,冷宫污秽。若有事,这里自有内务府和太医院照料,咱们回去吧。】 弘历思索片刻,又看了一眼如懿,转身离开了。 正月初一本是新年后的第一天,象征新生的开始,是大吉的日子。 贵妃却早早来到养心殿殿外跪求皇上原谅。 所有人都认为是贵妃的烟花引起冷宫走水,贵妃亦然。 【皇上——皇上——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知错了,求您原谅臣妾吧皇上。】 听着贵妃的哀嚎,弘历并未搭理。而是继续与皇后商议冷宫事宜。 皇后早就不满贵妃背叛自己,伪善道: 【皇上,贵妃也只是想讨您和太后欢心,并非有意为之。】 弘历心中本就不满贵妃烟火走水冷宫导致如懿垂危,语气更是不满: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错便是错。若冷宫妃嫔因这一场走水死伤殆尽,朕又如何向前朝后宫交代。】 不愿再听到贵妃祈求,弘历即刻吩咐王钦道: 【你去告诉贵妃,让她回咸福宫闭门思过。若再在养心殿外聒噪,朕绝不轻饶。】 【是——】 待皇后离开,毓湖又重新回到弘历身边。 【皇上,查清楚了——】 弘历早在昨晚见到如懿后,便派毓湖前去调查走水一事。 毓湖也不负所托,查出冷宫走水并非是贵妃烟花四溅引起,而是有人在冷宫周围洒一圈清油,点燃所致。 弘历想过后宫尔虞我诈,却没想到竟如此险恶。 弘历为了如懿的安危,安排道: 【你找的那二人可用。让他们在冷宫调查清楚,找到洒清油的人。】 【奴婢明白。】 承乾宫。 【主儿——救命,救命!】 阿箬猛的惊醒,发现自己身处异室。 她慌张的看向周围,想要挪动但背后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醒了?】 陵容不徐不缓,走到阿箬身旁坐下: 【快躺下,你身后受了重伤,不能轻易挪动。】 阿箬满腹疑问,不解陵容会在这里。 【宸嫔娘娘……】 陵容见她心中疑惑,为她解释道: 【我在冷宫外只见如懿姐姐和惢心二人,并未见到你的身影。便派人去火场中寻你。见你受了重伤,便把你带了回来。】 【放心,无人知你在此。】 阿箬还未反应过来,陵容便吩咐一旁的倾心: 【你去太医院寻李太医来,就说本宫受此惊吓、身子不爽。】 【是。】 阿箬见陵容如此关心自己,心中感动万分,满眼含泪道: 【奴婢多谢宸嫔娘娘……】 陵容温柔一笑,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 【是你被上天眷顾,在火场如此之久也只是你的背后受了重伤,并无性命之忧。】 阿箬想起陵容刚刚所说的话,略带狐疑,试探性的问道: 【那主儿和惢心她们怎么样了?】 陵容明白阿箬心中起疑,但面上还是装作无意间说道: 【如懿姐姐和惢心早早的就被救了出来,皇上还让太医院为她二人诊治。如今正在延禧宫休养呢。】 忽然陵容又停顿一下,似是刚反应过来,忙解释道: 【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当时场面混乱,如懿姐姐她们未想起你也属正常。】 阿箬心中已经嫉恨万分。 她自以为是如懿抛弃了她,而惢心是嫉妒于自己才没有让人来救她。 内心想着,手不自觉的握紧。 陵容见时机成熟,又开口为阿箬不平: 【阿箬,你是乌拉那拉氏的陪嫁,与她最为亲近,身份也最为尊贵。】 【可如今,她却将你抛诸脑后,至今未派人询问你的消息。本宫也为你不平,唉——】 阿箬只觉心中已寒,冷冷道: 【宸嫔娘娘,奴婢感谢您救命之恩,未来定当报答。至于主儿和惢心……】 说罢,冷笑一声,不再作声。 陵容提点道: 【主子和奴婢本就应该同心同德,如今她却如此对你,本宫真是为你不值。你若是不愿意再伺候乌拉那拉氏,就来承乾宫吧,本宫这里正缺一个如你一般忠心耿耿的侍女。】 阿箬报复之心已起,自然不会就此放过,强忍疼痛跪倒在地: 【蒙娘娘不弃,娘娘大恩奴婢定会谨记。日后娘娘定会为娘娘马首是瞻,侍奉左右。】 陵容见目的已成,又装出一副着急的模样将她扶到软塌之上: 【乌拉那拉氏连至亲之人都可抛弃,如今想来,二阿哥之事很难不是她所为。你是否可愿再回到乌拉那拉氏身边?】 二人相视无言,心中如明镜一般。 冷宫被毁,但废弃妃嫔不能无地安置。 弘历安排王钦去通传内务府,将所有冷宫妃嫔全部挪居宫人巷安置。 待冷宫修复完毕再另行安排。 毓湖趁王钦退去传旨,小声问道: 【皇上,懿主儿可否趁此接出安置在延禧宫?】 弘历迟疑片刻,仍然不决: 【罢了,如今接出如懿怕是更会成为众矢之的。先安排人在延禧宫伺候着,等伤势好转再挪去宫人巷吧。】 【是。】 第二十八章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如懿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自己要前往哪里? 待深入正殿之中,只见一位身着皇后吉服的女人正坐中央。 【姑母?!】 此人正是先帝死生不复相见的乌拉那拉氏、如懿的亲姑母——宜修。 宜修素然危坐,见到如懿来到这里,训斥道: 【青樱——你被人所冤,却不知辩驳,落得个废黜冷宫的下场。】 【我乌拉那拉氏就没有你这么懦弱的女人!】 如懿十分委屈,不自觉的跪道: 【姑母,我不曾想到后宫如此险恶……】 听此宜修更加气愤: 【宫中嫔妃入宫不为争宠扶摇直上难道为直奔妃陵一劳永逸?!愚蠢!】 【我乌拉那拉氏不能再出大清弃妃,不能?!】 【姑母……姑母……姑母!】 如懿猛的惊醒,惢心听闻忙赶过来安慰道: 【主儿,您醒啦,您怎么了?】 如懿看向周围,竟是延禧宫的模样。 如懿十分不解,询问道: 【咱们怎么回到了这里,阿箬呢?】 惢心忍不住声声抽泣,犹豫一番最终仍说道: 【主儿,咱们在火场晕厥,冷宫的侍卫将你我救了出来。可阿箬姐姐……】 说到此处惢心忽然作声,如懿心中明白,但还是不愿接受,一个酿跄险些再次晕倒一旁。 惢心忙上前搀扶,如懿紧抓住惢心的手,关心道: 【那你没什么事吧?】 惢心摇摇头: 【主儿关心,奴婢无事。只是昏迷一夜,醒后便来伺候主儿。】 如懿这才放下心来,如释重负般倚靠在软枕上。 如今阿箬不知所踪,她不能再失去惢心。 惢心劝慰道: 【主儿,您也别担心。阿箬姐姐吉人天相定会相安无事。就算……就算阿箬姐姐真的不在了,还有奴婢陪着您呢,主儿……】 如懿即便再伤心,也只好接受现实。 翌日,李玉来到延禧宫传旨。 【主儿,李公公来了。】 李玉恭恭敬敬的向如懿请安道: 【奴才给懿主儿请安,懿主儿金安。】 如懿只是淡淡一笑,示意让他免礼: 【我如今只是庶人,何其荣幸在此养病,不必行礼。】 随后问道: 【李公公今日前来,是否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李玉知道皇上对如懿的情感,即便被贬为庶人,仍对其恭敬有礼: 【懿主儿聪慧。皇上得知懿主儿醒了,让奴才来告诉懿主儿,待懿主儿痊愈,就去宫人巷居住,直到冷宫修复。】 冷宫虽常年破落,但也是个能住人的地方。 如今被烧毁殆尽,只剩下满目疮痍,被挪居宫人巷也属正常。 如懿请求道: 【李玉,你能帮我个忙吗?】 李玉忙客气道: 【懿主儿请说,奴才能做的定会办到。】 如懿缓缓说道: 【我想请你带一句话给皇上: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李玉见不是难事,又看惢心在旁楚楚可怜,答应道: 【懿主儿放心,奴才定会办到。】 【奴才还要回去向皇上复命,奴才告退。】 如懿点点头,并让惢心前去相送。 刚至宫门外,李玉便拦住惢心: 【就送到这里吧,天刚转暖,别坏了身子。】 李玉语气温声细语,使得惢心心中感动。 李玉从袖口中拿出一袋银两两盒药膏,塞到惢心手中: 【无论是冷宫还是宫人巷,都是需要银子打点的。懿主儿清高,你就代为收着,别委屈了自己。】 【这药膏是我从太医院托江与彬亲自治成的,可治烧伤结疤。你一盒,懿主儿一盒。】 见惢心推辞,李玉强硬说道: 【惢心,你我多年情谊,若你连这些东西都不愿收下,岂不辜负了我的心意。若你实在不愿,待你日后有了翻身的机会再还我便是。】 说罢,转身便离开了,不给惢心一点拒绝的机会。 惢心听此只好作罢收下。 毕竟这正是她们如今最需要的东西。 不过几日,惢心和如懿已经即将痊愈。 惢心常常在一旁作活,如懿便沐浴着阳光憧憬未来的美好。 可未来又哪有那么多的美好所在? 不知是第几日,阿箬颤颤巍巍的回到延禧宫。 惢心如往常一般做活,感觉到一种熟悉的视线,转头向宫门看去。 只见阿箬缓慢拖着脚步回到延禧宫,待惢心反应过来忙上前搀扶,不停地高声喊道: 【阿箬姐姐回来了!主儿,阿箬姐姐回来了!】 阿箬一步一步的进入殿阁,如懿难掩激动的神色,站起身来与惢心一齐将阿箬扶到软座上。 【你去哪里了阿箬,主儿好担心你。】 惢心语气中夹杂着哭腔,心里充满了担心。 阿箬略微有点尴尬,解释道: 【我只记得我在火场中昏厥,再醒来时便处在太医院。之后一直在太医院养伤,听说主儿回了延禧宫,便赶了回来伺候主儿。】 如懿并没有对阿箬的话产生怀疑,只是不停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随后似乎想到什么,安排惢心道: 【惢心,你去把我的药膏拿来,给阿箬涂上。】 【是。】 惢心忙去拿药膏为阿箬涂抹。 阿箬试探道: 【主儿,你们是怎么回到延禧宫的呀,是皇上查清真相了吗?】 如懿如实答道: 【我和惢心都被冷宫的侍卫所救,再醒来时便回到了这里。想来,应是皇上的手笔。】 随后仍然心有余悸,说道: 【我和惢心都以为你遭遇不测,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这些话本没什么,只是在如今的阿箬听来,只有无尽的虚情假意和恶意的诅咒。 惢心将阿箬搀扶到软塌之上,阿箬背身而躺。 如懿小心掀开阿箬的背衣,只见背后伤口灼烧之深,难以侧目。 惢心震惊的说不出来话,满眼的心疼。 如懿轻声说道: 【疼,忍住。】 说着便往阿箬背后涂抹药膏,阿箬强忍疼痛,甚至泪水已经流出。 惢心在一旁紧张的看着,生怕出什么问题。 阿箬明白,她必须痊愈伤口,她不再甘心只做如懿身边的小宫女。 被她连累,被她抛弃,被她算计…… 第二十九章 【主儿,明儿个咱们就要挪去宫人巷了。您早些休息,奴婢听说宫人巷比冷宫的环境好些,日后的日子也许能够好受点。】 惢心一边收拾行装一边提醒着如懿。 阿箬却十分不愿: 【那宫人巷有什么好,原本不过是给些贱奴存活的地方。如今,连你我也沦落至此,皇上也不发一言,就看着主儿如此被冤枉……】 不等阿箬说完,如懿便打断了她: 【阿箬,不得无礼。】 阿箬悻悻不再说话。 【皇上驾到——】 随着王钦宣召,三人皆感到不可置信。 如懿心中明白,李玉的确把话带到了,还陈情了自己不少的委屈。 弘历大踏步来到殿中,三人刚准备行礼就被弘历制止。 【都退下。】 三个字让阿箬和惢心面面相觑,但还是选择悄然离去,在殿外守候。 弘历见四下已经无人,语气也变得随和,问道: 【你让李玉给朕传话: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是想让朕念及曾经情谊,与你相见。】 如懿直接行跪礼,陈情道: 【如今皇上已经废弃罪妇,但还请皇上让罪妇以臣妾自居。】 【臣妾当初从未谋害过皇嗣,更无理由谋害二阿哥。臣妾若真想动手,又何必在自己亲身送去的被褥动手脚?】 【皇上英明天地可鉴,臣妾并非希望皇上为臣妾平反,因为此事若有蛛丝马迹存在早就有迹可循,何必到现在也无人问津。】 【臣妾与皇上多年情谊自然不会为了争宠使如此下作手段。臣妾只希望皇上心中不要疑心臣妾、厌弃臣妾。】 说罢——深深一拜。 如懿被自己的姑母点醒,如今说的字字句句情真意切、言辞恳切。 弘历从始至终都未怀疑过她,再如今见此情形心中更是生起了无尽的愧疚。 作为一个皇上,他保护自己心爱女子的方式竟然是送入冷宫。 但是作为帝王,他绝不能喜怒言于色,语气中只是多了几分悲痛: 【朕自会明鉴。】 在离开之前,弘历放下了帝王的威严,反而多了几分夫君的情谊: 【保全自己。】 待弘历走后,如懿实在忍不住眼中饱含的泪水。 如今的她,更像是一位渴望被夫君保护的弱女子。 弘历回到养心殿,毓湖早已等候多时。 【皇上——】 弘历即刻吩咐道: 【即刻安排凌云彻与赵九霄二人前往宫人巷守卫,二人这回护驾有功,待事情办妥,加封二人为乾清宫侍卫。】 【是。】 毓湖又把自己所查之事全盘托出: 【皇上,冷宫走水之事已然查明,是有人在冷宫周围提前洒满清油所致,又有人故意引燃。】 弘历冷冷道: 【查清是谁做的了吗?】 毓湖摇摇头,请罪道: 【皇上恕罪,奴婢无能。】 弘历在此刻终于发觉后宫之中有人表面人畜无害,实则心机最为深沉。 两次事情,都能做的滴水不漏,甚至就连蛛丝马迹也无迹可寻。 弘历喃喃道: 【既然无迹可寻,那就自己寻迹,下去吧。】 毓湖明白了弘历的意思,答应了一声便退下。 弘历实在不明白,究竟是谁费尽心思布了这一盘大棋。 废黜娴妃、疑心贵妃、谋害皇嗣乃至差点让如懿命丧冷宫…… 这一桩桩、一件件实非常人所为。 翌日,众嫔妃如往常般来到长春宫请安。 陵容在昨日便得到了阿箬的消息,得知弘历深夜前去看望如懿。 假意开口道: 【臣妾昨夜听闻皇上圣驾之声,但并未停留,不知是去了哪位姐妹宫里?】 贵妃不屑道: 【皇上昨夜并未让敬事房翻牌子,何来侍寝之说。宸嫔别是长久不见皇上耳聋昏聩了。】 自如懿入冷宫后,贵妃最瞧不上的就是当时正得盛宠的陵容。 陵容也不屑与她计较,如今的账日后自会慢慢算清楚。 庆贵人思索一番,附和陵容道: 【臣妾昨夜也听到了圣驾之声,一人听错总不能人人听错吧。】 玫嫔一语点醒众人: 【臣妾听那车驾声似是去往延禧宫方向,纯嫔姐姐和婉常在离延禧宫最近,你们二人不会也没听到吧?】 众人见二人沉默,便知事情真假。 庆贵人讽刺道: 【宫中谁人不知皇上与乌拉那拉氏青梅竹马之谊,若想为她平反也并无不可。】 贵妃本就因为失宠十分烦躁,如今被庆贵人这么一刺激,心中的不满即刻被抒发: 【乌拉那拉氏证据确凿,怎会平反?再者就算乌拉那拉氏能出冷宫,皇上能饶了她,太后能吗?她谋害的可是皇嗣。】 庆贵人见贵妃动了真火,也不再说话。 海贵人与如懿感情至深天地可鉴,但如今满腹担忧也只能化作思念。 皇后打断众人,训诫道: 【后宫妃嫔,一为皇上恩宠,二为家族荣宠。你们这些话若传到皇上耳中后果如何你们自知。】 【乌拉那拉氏行事阴毒、不知悔改。如今被废黜已经是皇上仁厚。你们若再妄自揣测本宫亦绝不轻饶。】 众嫔妃行礼道: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如懿三人在李玉的带领下很快来到宫人巷。 如冷宫一般,李玉照常给三人安排了住处。 虽是破陋,但好歹可以傍身。 如懿在此还遇见了一位故人——金玉妍。 但金玉妍并未搭理她,而是选择了不闻不问,转身便离开了。 如懿向李玉问道: 【其余冷宫妃嫔也被挪到此处了吗?】 李玉如实答道: 【主儿明白。除了已经疯癫失常的,其余都被挪到了这里暂时居住。】 李玉将三人安置好后便回去复命了。 阿箬和惢心正收拾这个破陋的房屋。 如懿无事,便在此处闲逛。远远望去,看到一身姿挺拔的侍卫正在宫人巷巡视。 如懿见他眼熟,主动上前问候: 【你是这宫人巷的侍卫吗,我记得你不是冷宫的侍卫吗?】 凌云彻见来人是如懿,放下心来解释道: 【冷宫重修,我便被调了过来。】 如懿感谢道: 【我在昏迷之前,看见一个侍卫将我带了出来,应该就是你吧。】 凌云彻略带羞涩,挠挠头: 【冷宫侍卫本就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官职,若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岂不辜负了皇上圣恩。】 如懿见他人老实,说话也多带了些关心的意味: 【你是个好人,日后定会扶摇直上。】 凌云彻却觉得有点好笑,打趣道: 【你连自己都顾不得,还能顾得了我?】 如懿尴尬的低下了头,不再作声。 凌云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扯开话题: 【这宫人巷不比冷宫,是曾经宫中贱奴的居所。不过有一点倒和冷宫相同,就是都可以用银子打点。】 如懿有点为难,毕竟她当初并没有多带一些金银珠宝,只想着自己的体面。 凌云彻看出了如懿的窘迫,提点道: 【你可以做一些手帕绢布之类的让人送出宫卖。】 随后思索片刻,提议道: 【若你信得过我,不如交给我可好?】 如懿一听脸上瞬间露出喜悦的神色: 【那就多谢你了凌侍卫。】 【谢什么,大家都是可怜人。】 如懿心中十分感激凌云彻的所作所为。 在这宫人巷中两人倒是成为了彼此的话友。 第三十章 乾清门。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王钦向前一步,俯望高阶以下众臣,宣读皇帝圣意。 【臣有事启奏。】 张廷玉向外一步走,恭敬行礼道: 【臣昨日接到奏报:工部尚书高斌以《经理河工八疏》之法成功使黄河水患长久停歇,实为大功。】 弘历听此龙心大悦,拍案叫绝: 【好!传朕旨意,工部尚书兼两淮盐运使高斌治理黄河水患有功,即加封为吏部侍郎,掌管官员调任。】 【朕亦是希望高斌能选拔更多有才有德的官吏。不负朕之所托,不负天下人之所托!】 众臣齐声道: 【圣上英明——】 张廷玉却并未退回,而是略有犹豫。 能让张廷玉这种两朝谏臣犹豫的奏报,弘历亦十分好奇。 弘历主动问起: 【张廷玉,你还有何事未奏?】 张廷玉见弘历主动问起,才从袖口中拿出另一份奏章。 王钦上前取回亲自送到弘历手中。 弘历张开奏章,细看一番,脸色逐渐阴沉。 其余人见状虽不知因何,但也不敢多问。 张廷玉解释道: 【这份奏章是和高斌治理黄河水患有功的奏章同时到老臣手里,也都是高斌亲手所书。】 【望圣上裁决。】 弘历告诉众臣奏报上的内容,语气中多了几分忌惮: 【高斌向朕自荐,想入军机处为朕分忧。众爱卿所谓如何啊?】 讷亲第一个跳出: 【微臣认为此事不妥。高斌虽治理黄河水患有功,但功不过入军机处。】 【且治理黄河并非他一人之功,若人人效仿而为之,岂不为难圣上?】 讷亲来自钮祜禄氏,自然也是太后的人。无论是太后还是钮钴禄氏,自然不会让其他氏族一家独大。 富察傅恒附和道: 【微臣以为,高大人多年来鞠躬尽瘁,已尽人臣之职。实在不宜入军机处劳心劳神,请圣上三思。】 众臣随即拜叩,齐声高宣道: 【请圣上三思——】 弘历心中自然亦是如此。高斌如今位高权重,实在惹人忌惮。 况且高斌之女高氏在后宫已为贵妃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让二人勠力同心,前朝后宫得势那还了得。 弘历借众臣之语断了高斌之念,顺言道: 【容朕思索一番,此事再议。】 贵妃自此重新获宠,可前朝之事也传到了她的耳中。 【那帮腐儒无非就是嫉妒阿玛的才能,竟这般阻挠。尤其是那个富察傅恒,竟然说本宫阿玛不宜劳心劳神,不就是说本宫阿玛年岁已高应告老还乡吗?】 茉心解释道: 【高大人在前朝深得皇上圣恩,遭人嫉妒亦算常事。若您能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说不定大人就能再进一步。】 贵妃早已被权利和宠爱冲昏了头脑,早已忘记了:后宫不得干政。 弘历念在高斌的缘故,近日常来咸福宫用晚膳。 贵妃将手中护甲褪去,亲自夹了一道八宝片鸭送到弘历盘中,语气极为娇嗔: 【皇上~这是您最爱吃的,臣妾亲手做的,您尝尝。】 弘历品了一口,夸赞道: 【手艺越发精进。不过这等小事日后还是交给下人做就好,不必你费心神。】 贵妃答应道: 【是。】 说罢,贵妃故作犹豫之态,引得弘历注意。弘历心中也猜得七八分,但还是装作不解问道: 【贵妃,你有何言?】 贵妃起身坐到弘历旁边,妩媚靠在弘历身旁,撒娇道: 【皇上,臣妾听闻臣妾的阿玛要入军机处,但那帮老臣仗着自己的资历倚老卖老,反对这件事。皇上,臣妾觉得您应该会同意的吧?】 弘历放下碗筷,将贵妃推到一旁,起身前往书台。 弘历不愿听贵妃讨功,但不好直接回绝,只好敷衍道: 【高斌治理黄河水患确实有功,但那帮老臣只是觉得他功不至此,朕觉并无不妥。】 贵妃一听忙辩驳道: 【那帮老腐儒就是嫉妒臣妾阿玛的德行,他们若处在臣妾阿玛的境地,或许还不如臣妾阿玛呢。】 弘历打断道: 【不得无礼。】 这四个字亦是在提醒贵妃不要忘记自己的本分,不要过多涉及前朝之事。 但贵妃又岂会听出言外之意,只是不断地在为自己的阿玛讨这份本不该讨的恩赏。 弘历实在拗不过,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道: 【你如此着急作甚?朕过段时日把你阿玛调到河北历练一番,回来自然会对他有所安排,其余人也不会再说什么。】 贵妃听此瞬间不再做作,直接倚靠在弘历身旁,还搂住弘历的手臂: 【皇上待臣妾最好了~】 在贵妃不注意的地方,弘历的眼神中透露着寒光。高斌如今在朝中大权揽胜,若再让高斌入军机处恐怕会有前朝年氏一族之祸患。 富察氏的富察傅恒、钮祜禄氏的讷亲、高佳氏的高斌…… 无论是谁独大,无论放在哪个朝代,都会惹人忌惮。 与此同时,陵容正借着夜月修剪花枝。 倾心遣退四下宫人,来到陵容身边: 【娘娘,您明知道皇上会派人保护乌拉那拉氏,您为何还要派奴婢去火烧冷宫?】 陵容冷笑一声,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屑: 【皇上一直在暗中调查二阿哥之事,可只有疑心并无确症。既然皇上那么想让乌拉那拉氏出来,不如咱们就助皇上一臂之力。】 倾心仍是不懂,陵容放下手中的银剪,坐到一旁: 【冷宫走水,定会让皇上觉得有人想谋害乌拉那拉氏坐实其罪名。所以即便没有线索,也会自寻踪迹为乌拉那拉氏摆脱嫌疑。我从来没有想烧死乌拉那拉氏,但我想过借这一场火烧死金氏。】 倾心猛然反应过来: 【您是说……金玉妍?!】 陵容点点头,摆弄着手中的护甲: 【没错,就是金氏。】 【一只疯狗不彻底解决日后被咬的只会是自己。不过很遗憾,她也没有死。】 倾心更加不解: 【娘娘,咱们已经彻底扳倒了金氏,您为何还要如此忌惮?】 陵容冷冷道: 【玉氏好歹也算大清的附属,日后万一为大清立功,金氏被放出来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与其如此,不如趁此彻底解决,还是我心不够狠……】 第三十一章 月色正浓,倾洒在陵容面庞却显得如此凄冷。 陵容站在冷风中,倾心一直站在身旁侍奉。 陵容一副运筹帷幄的表情,向倾心说道: 【若有人推波助澜,用不了多久皇上便会查到咱们身上。】 【其实咱们的主意很拙劣。若皇上细查婉茵前后伺候二阿哥的人,那么很容易便会怀疑到咱们身上。】 倾心顿时惊了一下,忙问道: 【那怎么办?】 随后倾心紧忙下跪说道: 【娘娘您放心,若查到任何事奴婢会一人承担,不会使您沾染分毫。】 陵容被倾心的忠心所打动,缓缓将她扶起。安慰道: 【你不必如此惊慌。皇上如今并未想到这里,咱们就还有机会。】 随后吩咐倾心道: 【侍疾的顺序内务府都有记档,自然无法作假。不过在咱们侍疾之前,好像是仪贵人侍疾?】 倾心思索一番,点点头: 【娘娘的意思是……】 陵容语气中带有几分寒意,冷冷道: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留下把柄就好。】 倾心已经明白陵容心意,答应道: 【奴婢明白,奴婢明日就去办。】 长春宫。 【娘娘,天色已深。您最近劳心劳神,早些歇息吧。】 素练和莲心在一旁侍奉着,皇后却闷闷不乐。 素练跟随皇后多年,一眼便看出端倪,打发一旁收拾内务的莲心道: 【莲心,娘娘难眠,你去煮一碗安神汤来。】 莲心看了一眼皇后,心中不明所以,但还是应承下来。 待莲心离开,素练才开口问道: 【娘娘,您是为了冷宫的那位?】 皇后哀叹一番,喃喃道: 【冷宫走水,本应除去乌拉那拉氏那个祸害,谁想她如此命大竟逃脱了。】 素练安慰道: 【娘娘,功不可急于一时。况且皇上如今已经把她调入宫人巷,那地方可比冷宫还难度日。】 皇后冷哼一声,恶狠狠道: 【乌拉那拉氏谋害皇嗣、不知悔改、狡辩难清。皇上能让她活着就已经是开天大的圣恩,如今她所受的罪都是为了偿还她的孽!】 素练仔细察看身旁,又悄声道: 【娘娘,乌拉那拉氏是谋害二阿哥的元凶。如今她已被调入宫人巷,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皇后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可置信,但心中明白素练是为了她好,她摇摇头,无奈道: 【本宫是皇上的妻子、是皇后、是大清的国母,即便我再不喜乌拉那拉氏,也不会亲手去做那些腌臜事。】 素练见皇后如此决绝,也不好再说什么,无言而视。 三四天的光景很快消逝,这一日,陵容来到了景阳宫看望怀孕已久的仪贵人。 【主儿,宸嫔娘娘来了。】 【快请进来。】 仪贵人很是开心,毕竟宫中事情太多,已经很久没人来陪她说话了。 陵容在环心的带领下缓缓入殿阁之中。 仪贵人寒暄道: 【姐姐勿怪,我如今七月之期,难以行礼。】 陵容径直坐到她一旁,笑道: 【你我姐妹多年,即便你没有肚子里的这一位小阿哥,也不必与我讲这些虚礼。】 仪贵人见陵容如此真心对待自己,将自己心中的忧闷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唉,也就是你还能来看看我。宫中这些日子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皇上也很久没来景阳宫看望我和孩子了。】 陵容含笑安慰道: 【皇上心中定是有你和肚子里的小阿哥的,不过只是政务繁忙难以脱身罢了。】 随后假意思索一番,说道: 【妹妹若信妹妹,妹妹便在下一次见皇上时提一提这事,相信皇上定会顾念曾经情谊来看望姐姐的。】 仪贵人了解宫中如今正得盛宠的就是宸嫔,若能有她在御前美言,岂不是锦上添花? 随即便一口答应下来: 【那妹妹就多谢宸嫔姐姐了。】 养心殿。 弘历缓缓放下批阅奏折的笔,解决完繁重的事物,身心自然劳累。 他今夜本不想翻牌子,可陵容派倾心来传话,说是准备了补血益气的膳食为皇上养身子,请皇上过去。弘历也想到自己很久未去承乾宫了,便答应下来。 刚至承乾宫,便看到陵容早早的站在门口迎接: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下轿将其扶起,抚摸她的手关怀道: 【夜晚天寒,小心冻坏了身子。】 说着便拉着陵容入了宫。 用膳之时,陵容说道: 【恕臣妾失礼。皇上近日政务定是繁忙,许久不见,却越发的瘦了,臣妾看了实在心疼。】 弘历笑道: 【你有这份心思就够了。朕许久未曾来看你,是朕冷落你了。】 陵容摇摇头: 【皇上说的哪里话。后宫妃嫔,一为皇上分忧、二为太后尽孝。皇上不来看望臣妾,是臣妾的过失,并非是皇上的冷落。若臣妾能为皇上分忧,皇上又岂会不来看望臣妾呢?】 弘历见陵容如此明事理,龙心大悦,极尽赞扬道: 【若后宫妃嫔都如你一般,也无需朕再操心了。】 陵容的语气多了几分劝慰: 【皇上,恕臣妾失言。前几日臣妾前往景阳宫看望仪贵人,见她胎像像个阿哥,但其却闷闷不乐。只因深觉皇上冷落了她和孩子。臣妾有一请求,希望皇上能去看看仪贵人母子,哪怕给她留个念想也好。】 弘历这才想起,仪贵人还有两月便要生产。见陵容如此诚恳,自然以为是陵容贤惠非常。 于是便开口答应道: 【好,朕明日就去景阳宫用午膳。】 陵容表面十分开心,谢恩道: 【皇上圣恩浩荡,臣妾替仪贵人谢过皇上。】 第二日弘历果然来到景阳宫用午膳。 仪贵人起初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见皇上确确实实来到自己面前并免了自己的行礼,心中明白定是陵容的手笔。 弘历坐到仪贵人身旁,看着仪贵人的肚子,的确有阿哥像。开口关怀道: 【你如今还有两月便生产了,定要注意身子,身边的人也要得心得力的好,伺候的要尽心。】 仪贵人含羞而笑,缓缓说道: 【环心很尽心,请皇上放心。只要皇上常来看望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弘历点点头,说道: 【你好好养胎,其余事情不必担心。待你生产后,朕便封你为仪嫔,居景阳宫主位。】 仪贵人听此自以为是弘历对自己的宠爱,说道: 【臣妾谢皇上隆恩。】 第三十二章 钟粹宫。 【臣妾给纯嫔娘娘请安,顺便来看望三阿哥。】 皇后不知是何原因,免了各宫近几日的请安。陵容便早早的来到钟粹宫看望纯嫔。 纯嫔忙将陵容扶起,若惊道: 【宸嫔妹妹这是作何?你我同为嫔位,又何须行这些虚礼,岂不是折煞了本宫?】 陵容满面的谄媚,对待纯嫔说的话即使违心,她也不曾看出: 【妹妹虽与姐姐同为嫔位,但心中敬仰姐姐贤德,自然不敢懈怠。在外人面前,妹妹与姐姐同齐,但私下还请姐姐接受妹妹一番心意。】 宸嫔字字珠玑、言辞恳切,让纯嫔真的以为陵容真心仰慕自己、依附自己。 纯嫔的笑意已经无法掩盖,即刻安排一旁的可心道: 【可心,去把皇上前些日子赏赐的雪山含翠泡上,拿给宸嫔品味。】 【是。】 陵容与纯嫔闲聊,谈及仪贵人之事,陵容道: 【妹妹听闻昨日皇上去了景阳宫用午膳,承诺仪贵人待诞下皇嗣便升其为嫔位。】 纯嫔无奈的摇摇头,看着窗外的宫墙杨柳,哀叹道: 【子嗣自然能够固宠,如若仪贵人是个皇子,升个嫔位也并无不可。只是如今本宫年色已衰,即便有永璋陪伴,皇上也许久未来这钟粹宫了,平日也就婉常在陪着说说话。】 陵容却早已想好对策,安慰道: 【妹妹有一拙见。姐姐空闲时带着三阿哥去景阳宫看望仪贵人,毕竟皇上最近常去那里。若运气好,碰到了皇上,也能让皇上顾念以往情谊;若碰不到,也能在六宫留得以后贤良的名声,姐姐你说可好?】 纯嫔仔细思索,深觉有理,便笑靥满面夸赞道: 【妹妹好生聪明。本宫若被圣恩垂怜,定不会忘了妹妹这份恩情。】 陵容笑道: 【姐姐过誉了。妹妹只是觉得,姐姐有三阿哥傍身,且作为嫔位之首被皇上冷落实属不该。恕妹妹说句逾越的话,妹妹认为,姐姐如今已有了成妃位的资质。】 纯嫔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她如今已然被陵容的花言巧语打动。她心中本也有怨,但她不能怨皇上,只能怨她自己。 如今听陵容如此言语,心中自然难以抑制,但又不好发作,只能谦逊一番: 【宸嫔妹妹说的哪里话。宫中嫔位本就不多,何来嫔位之首之说。本宫不过是仰承皇上圣恩,多得几年雨露罢了。妹妹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真是打趣本宫了。】 陵容一眼便看穿纯嫔的心思,顺着她的话奉承道: 【纯嫔娘娘谦逊非常、贤良淑德,臣妾——敬佩。】 二人畅谈良久,若让不明所以的旁人一观,自然以为是哪家的闺阁密友。 不过几日,纯嫔果真带着永璋来到了景阳宫。 此时弘历正陪仪贵人闲聊,无论是为了陵容还是皇嗣他都得寻个闲时来瞧瞧。 【皇上、主儿,纯嫔娘娘带着三阿哥来看望您了。】 环心回禀道。 仪贵人本没反应,但听到携三阿哥前来就明白纯嫔绝不是单纯来看自己的。 可碍于皇上在这里,自己又不比纯嫔位分高贵,只好表面答应道: 【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环心便带着纯嫔和三阿哥来到侧殿中。 纯嫔见皇上也在,心中欣喜万分,忙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 弘历摆摆手: 【免礼。】 【臣妾谢过皇上。】 仪贵人告罪道: 【请纯嫔姐姐不要介怀,妹妹如今难以行礼,请姐姐勿怪。】 纯嫔被可心搀扶到一旁坐下,说道: 【本宫也曾身怀有孕,理解仪贵人有孕之苦。】 纯嫔又将永璋拉到自己身边,说道: 【快给你皇阿玛请安。多日不见皇阿玛,该尽尽你的一番孝心了。】 永璋十分听话,直接走到弘历面前行跪礼: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弘历也许久未见永璋,见其如今发落的如此落落大方,心中已然多了几分喜爱之情,招手道: 【永璋你过来,皇阿玛细细看看你。】 永璋来到弘历身旁,弘历抚摸他的脸颊,眼中满是憧憬。 纯嫔借机说道: 【并非臣妾自夸。臣妾询问过上书房的先生,永璋苦于读书,时常忘于晨昏,功课进益非常,深得先生看重。】 弘历听此更觉惊喜,询问永璋道: 【永璋,你知道谏太宗十思疏中有哪十思吗?】 永璋不紧不忙,缓缓出口诵道: 【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想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 弘历听完拍手叫好,夸赞纯嫔道: 【永璋教导如此之好,纯嫔你功不可没。】 纯嫔感念道: 【谢皇上夸赞,臣妾只是尽了人母的本分。】 弘历心中思索一番,又看向纯嫔。无论是子嗣还是资历,纯嫔也该提一提位分了。 弘历当即加封道: 【王钦,传旨六宫。纯嫔贤良淑德、教子有方,即晋为纯妃。】 纯妃听此欣喜非常,忙行礼道: 【臣妾谢皇上隆恩。】 仪贵人虽表面带笑,心中早已不忿。没想自己刚得几分宠爱,就为她人做了嫁衣。 仪贵人违心道: 【妹妹在这里恭祝姐姐了。】 纯嫔早已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并未听出仪贵人话中的酸味,只是以为仪贵人的恭祝真心,说道: 【妹妹说的哪里话。姐姐仰承圣上天恩,莫大的荣幸。本宫相信,若妹妹诞下一位小阿哥,更会得皇上宠爱的。】 仪贵人讥讽道: 【三阿哥如此聪慧,妹妹诞下的即便是个阿哥怕也难以比肩。只希望我的孩子日后能够平安喜乐,不要劳心劳神,过得难以欣喜。】 仪贵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表达纯妃利用三阿哥争宠的不满,但又无可奈何。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第三十三章 纯嫔被加封为妃,晓谕六宫。 宫人巷。 如懿三人算上在冷宫的日子已经待了大半年,生活清苦无比。 平日的杂物琐事都是由阿箬和惢心处置,如懿仍在意着她的“体面”。 幸亏护甲当初带的齐全,否则还不够如懿几天更换的。 阿箬心性高傲,自然不愿久居此等荒凉之地。便试探性地问道: 【主儿,如今咱们也在宫人巷生活许久。曾经您被冤枉,这是咱们都知道的事情。可皇上这么久也没个旨意,要不咱们自己想想办法?】 如懿并没有反应,反而是用一种淡淡的语气答道: 【事情过去这么久,皇上自有圣裁。我相信,皇上定能查清真相,救咱们于水火。】 阿箬提议道: 【要不我们想办法向海主儿递递消息,让她帮着查一查。海主儿不是和主儿关系最好了嘛?】 【不可。】 如懿一口回绝,似乎没有转圜的余地。 【海兰单纯,不可让她卷入其中。再者,若要传递消息,被有心人发现只会罪加一等。此事不必再说,我自有打算。】 阿箬见如懿态度如此强硬,便不再说话。 即便她心中有千般不服千般不愿又无可奈何,自己只是一个卑微的奴才,是死是活还不是主子的一句话。 她不明白,如今身处冷宫如懿为何还要端着这副空架子?难道只是为了自己那所谓的“体面”? 内务府内,几个小太监正在闲聊。 一位拿着笤帚的小太监主动说道: 【听闻曾经的乌拉那拉氏是被冤的。】 【真的假的?】 【我也听说了,本来曾经谁也没有细查,谁又知道呢?】 【我觉得不能吧,皇上何等英明,如果乌拉那拉氏被冤又岂会被打入冷宫?】 【你傻啊。那时所有人都说乌拉那拉氏谋害皇嗣,皇上碍于压力岂会细查。再者宫中谁人不知皇上与乌拉那拉氏是年少情谊,当初殿选差点选了乌拉那拉氏为嫡福晋。说句私底下不中听的话,乌拉那拉氏怕是为人所害。】 一个小太监心中已经起了胆怯,摆摆手告辞道: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到时候叫旁人听了去,小心祸从口出。】 说罢便去一旁干活了。其余两人见此也觉有理,便没再说出去。 但宫中风言风语甚多,几个奴才传一传也便罢了。但一旦一传十,十传百这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深夜,毓湖得弘历召见来到养心殿。 【奴婢拜见皇上。】 【免礼吧。】 弘历招招手,说起宫中流传的传言: 【你也听说了吧,乌拉那拉氏为人所冤。】 毓湖道: 【宫中不缺流言,信则有,不信则无。】 弘历吩咐道: 【无论信与否,朕都要彻查到底。你去查一查在婉常在侍疾之前还有谁在,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毓湖答应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 弘历叮嘱道: 【小心行事,不要被其他人察觉。】 【奴婢明白。】 长春宫。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安排道: 【免礼,赐茶。】 【谢皇后娘娘。】 众嫔妃入座,陵容扫视了一眼,除了仪贵人其余众人都来齐了。 纯妃开口说道: 【仪贵人再过两月便即将临盆,臣妾命人打造了一对银项圈作为贺礼,以表姐妹情谊。】 皇后欣慰道: 【纯妃有心了。仪贵人生产,是六宫的喜事,亦是皇上的喜事,恭祝皇上喜得麟儿。】 慧贵妃轻蔑的哼了一声,冷冷道: 【皇后娘娘如今还有心情关心仪贵人。宫中最近流言甚繁,甚至有人传言乌拉那拉氏为人所冤,皇上要重新彻查。皇后娘娘不会从未听闻吧?】 此言一出长春宫死一般的寂静。 贵妃见众人无人敢接话,更加的肆无忌惮,如同拱火一般: 【看来除了本宫,众位姐妹也曾听闻三言两语,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沉默。恕臣妾说句不敬的话,当初,二阿哥的确是因为乌拉那拉氏的被褥而亡。不过谁又能证明一定是乌拉那拉氏所放的柳絮呢?别忘了,那床被褥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 皇后眼神中多了几分狠厉: 【贵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贵妃早已不再依附于皇后,如今自己的阿玛又得皇上看重,自然不用再看皇后脸色: 【皇后娘娘,臣妾只是认为,当初之事是否是乌拉那拉氏所为,还有待考证。】 陵容没想到贵妃竟能如此拱火,直接动摇了皇后的心思。 陵容道: 【臣妾认为,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只存在于信与不信一念之间。此事遍布六宫,想必皇上也曾听过一二。若日后皇上细查,乌拉那拉氏平反冤屈也未尝没有可能。】 贵妃的语气多了几分赞赏: 【没想到宸嫔越发的机敏了。】 陵容道: 【臣妾只是学到了贵妃娘娘的一点皮毛罢了。】 皇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呵斥道: 【无论乌拉那拉氏是否为人所冤,流言始终是流言。如今她仍身处宫人巷,那她便仍是罪人。此事不必再提,只等皇上圣裁便是。好了,本宫乏了,你们退下吧。】 说罢便离开了大殿在素练和惢心的搀扶下回到了内阁。 众人见此只好作罢: 【是——】 慧贵妃见皇后离开,不屑道: 【自己的那点心思谁人不知?想趁机除掉乌拉那拉氏反而却惹了自己一身骚,终究还是失算了吧。】 随即转身离开。 【恭送贵妃娘娘——】 毓湖的调查很快有了结果。 【皇上,奴婢探查得知。在婉主儿侍疾前是宸主儿侍疾和仪主儿。】 【宸嫔和仪贵人?】 【是。】 毓湖答应道。 毓湖说的这两人都是弘历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的人。 毓湖却继续说道: 【奴婢小心询问过当天随侍的长春宫侍婢。有人曾经看见过仪主儿翻动过懿主儿的被子,说是二阿哥体寒,换个暖和点的被子,最后也未更换。】 弘历半信半疑确认道: 【几分可信?】 毓湖信誓旦旦: 【奴婢多方查证,想必是不会冤了仪主儿。】 弘历喃喃道: 【看来,朕的后宫越发的不安生了。】 第三十四章 【贵人!使劲啊——贵人——】 仪贵人挣扎在产床之上。 自古以来,女子生产无疑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皇上驾到——】 弘历快步前来,只见后宫众人已经聚集在这里。 【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随手免了众人的行礼,焦急的看着仪贵人的方向。 【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没生下来吗?】 皇后道: 【女子生产本就难以预料,少则几时、多则几天都有可能。皇上您不必过于忧虑,臣妾派人送您去侧殿等待,臣妾在这里守着便好。】 弘历复杂的看向主殿,又看向身边的皇后: 【行吧。宸嫔,你陪朕去侧殿。】 【是。】 陵容随弘历来到侧殿,在一旁安慰道: 【皇上,仪贵人吉人天相,她与小阿哥定会无事。】 弘历虽然心中疑心仪贵人,但相比于皇嗣,过往之事无论孰是孰非都可先暂搁一边。 皇后见仪贵人迟迟生不下来,天色也已深,便遣散众人: 【夜色已深,你们都先回宫吧,本宫在这里守着便好。】 贵妃早就不想待在景阳宫,但如今皇上前来,在她看来,皇后遣散众人无非就是想在皇上心里留个好念。 贵妃道: 【劳娘娘费心,臣妾不累。愿与皇后娘娘同甘共苦、同气连枝——】 贵妃都不走,其余众人谁又敢提前离开。 皇后刚想开口,只听产房传出稳婆的呼唤: 【生啦!生啦!仪贵人生啦——】 皇后一听,即刻转向产房,但刚想进去心中却产生疑惑: 为何没有哭声? 忽然只见一个稳婆疯一般的冲出来,忙跪在皇后面前: 【娘……娘娘……皇后娘娘……】 见其支支吾吾,素练催促道: 【到底怎么了?你要是再不说,吃的罪你担待的起吗?!】 被素练这么一吓,稳婆将声音压低,支支吾吾的说出: 【仪贵人……仪贵人生下的是个……是个死胎……】 此话一出,其余众人皆露惊讶之色。 宫中嫔妃诞下死胎可为大忌,被视为不详。从古至今,诞下死胎嫔妃者,非废即降。 皇后稳了稳心神,咽了一口气,吩咐道: 【惢心,你去禀报皇上。就说仪贵人产后虚弱,不宜面圣。但其诞下死胎,请皇上处置。】 【是。】 本想进去看望仪贵人的众人也都退回了脚步,生怕自己惹上麻烦。 弘历携宸嫔很快赶来,质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诞下死胎?】 众人见弘历动了真怒,忙下跪请罪。 皇后道: 【是臣妾失职,未照顾好仪贵人,请皇上息怒。】 其余人纷纷附和: 【请皇上息怒——】 此时,王钦拖着一个小盘来到弘历面前。 弘历心中自然明白这是什么,但说到底这是他的孩子。 他本想拉开一角,陵容制止道: 【皇上!恕臣妾说句大不敬的话:死胎本为不详,您乃真龙天子,岂能眼观这些污秽之物,望皇上三思。】 弘历听此,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看向仪贵人的方向,弘历安排道: 【将其送入乱葬岗埋了吧。】 【是。】 随后看向后宫众人: 【仪贵人产后虚弱,但胎儿早夭,应闭门休息。至于死胎不知男女,不入皇嗣之列。】 【是——】 说罢转身离去,不留一点情分。 待弘历离开,皇后道: 【你们也听到了皇上的安排,心中自有分寸。这里有稳婆和太医,不需要有人在这里陪侍了。庆贵人,你与仪贵人同居景阳宫,多注意些。】 庆贵人心中百般不愿,但也无可奈何: 【是。】 翌日,陵容罕见的早早来到景阳宫,此时宫中的稳婆和太医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陵容走到内阁,仪贵人身边的大宫女环心在一旁伺候着。 见陵容前来,环心行礼道: 【奴婢给宸主儿请安。】 【你家小主还没醒吗?】 陵容关怀道。 环心摇摇头,语气多了几分可怜: 【昨夜倒是醒了一次,不过又睡了过去,至今未醒。】 陵容见仪贵人口中喃喃,安排道: 【本宫担忧仪贵人,特地拿了雪参给仪贵人补气,你亲自去熬煮,别人本宫不放心。】 环心满心满眼的感激,忙接住雪参: 【奴婢代我家主儿谢过宸主儿,奴婢这就去。】 待环心离开,陵容缓缓走到仪贵人面前坐下,抚摸着她那不自觉颤抖的手。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仪贵人猛的惊醒,见是陵容坐在自己身边,顿时又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环心呢?】 陵容见到她如此反应并不惊讶,反而调侃道: 【妹妹在怕什么?本宫还能吃了你不成。本宫怕妹妹产后体虚,特地带了雪参给你补气,本宫想着外人熬煮妹妹应不放心我让环心亲自去熬煮了。】 仪贵人狐疑非常,满脸疑惑的看着陵容: 【你我从未交好,你能有这般好心?】 陵容道: 【是否是好心,并非是本宫随口一说。好像除了本宫,就连皇上也未曾踏足过这里吧。也对,毕竟是死胎,皇上极重天象,自然会忌惮几分……】 陵容忽然停顿一会儿,看向仪贵人的神色。 仪贵人刚刚醒来,岂会知道这些事情,如今的她已经绝望的说不出话。 【死胎……死胎……】 陵容假意道: 【是姐姐说错话了,只是夭折,并非死胎。你如今劳心费神,千万别往心里去。】 仪贵人眼中充满了愤恨: 【夭折和死胎差别又会到哪里去?!那是我的孩儿,是我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儿。不——皇上不会这么无情,我要见我的孩儿,快把我的孩儿抱来!你肯定是骗我的,为了让我和皇上离心对不对!你快承认啊!】 陵容冷冷一笑: 【孩儿?王钦昨夜就送到了乱葬岗,怕是已经被孤狼野豹啃食殆尽了吧。】 此话彻底击溃了仪贵人的心理,无助的躺在床榻,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 【好了,妹妹不要伤心了。虽然诞下死胎被视为不详,但妹妹深得皇上盛宠,皇上定然不会在意。本宫的雪参都是上品,妹妹定要多食一些,补点气血。】 说罢便要离开,刚出殿门便看到端着雪参燕窝的环心: 【你家小主醒了,跟本宫说她昨夜其实听到了稳婆们的对话,知道自己诞下了死胎。】 倾心附和道: 【仪贵人如今神志不清,怕是失了心,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环心还以为二人是在关心自家主儿,答应道: 【宸主儿放心吧,奴婢送完雪参就去,谢宸主儿关心。】 陵容淑柔一笑: 【没事。本宫是念在潜邸多年姐妹之情前来探望,也算是全了多年情分。】 【宸主儿心善,奴婢心中感念。奴婢还要伺候我家主儿,就不送宸主儿了,望宸主儿勿怪。】 【去吧,虚礼而已,何必较真?】 环心端着雪参燕窝来到仪贵人面前,说道: 【主儿,这是宸嫔娘娘送来的,专门给您补气血的,您尝尝。】 还不等陵容出宫门,便听到摔碗的声音: 【都给我滚!都给我滚出去!】 陵容微微一笑,径直离去。 这一切,只是开始…… 第三十五章 咸福宫。 茉心在一旁伺候着,贵妃悠哉着坐在摇椅上。 如今正值初夏,也不必像往常般畏寒。 茉心道: 【主儿,听说景阳宫的那位得了失心疯,如今连环心都是不认了。】 贵妃冷冷道: 【一个诞下死胎的无福之人,谁又在乎她过得如何?别说她得了失心疯,即便是死了,也无人在意。唉!算了,双喜——】 一个胖胖的小太监踩着小碎步紧忙跑来,躬身弯背道: 【奴才在,娘娘有何吩咐?】 贵妃随心安排道: 【你去送一些补品给仪贵人,不必入宫,让环心代为送进便可。如今人家得了失心疯,别伤着你。】 双喜满面喜色,即刻答应道: 【奴才这就去办。】 贵妃摆弄着护甲,随口便说道: 【曾经的金氏,如今的仪贵人,这紫禁城究竟是怎么了?】 正值九月,秋高气爽时节。 紫禁城难得安生了片刻。 各宫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仪贵人也逐渐走出丧子之痛。 弘历自发觉永琏之殇与仪贵人有关后,便一直派毓湖秘密盯着景阳宫的动向。 午后,毓湖前来回禀: 【皇上,景阳宫可以面圣了。】 弘历放下手中的稿笔,冷冷道: 【朕给了她太多时日。这几日,朕也在想,是不是朕误解了她,毕竟她也曾为人母。但如今看到种种,也该有个了断。】 随后吩咐道: 【你戌时亲自去景阳宫,秘密将仪贵人带来,朕有话问她。】 【是,奴婢明白。】 秋风凉气袭人,不知身冷或是心冰。 仪贵人秘密被毓湖带到养心殿,外人见到的只是一袭黑衣。 【皇上,仪主儿到了。】 弘历始终背对二人: 【你下去吧。】 【是。】 仪贵人卸下伪装,恭敬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这才缓缓转过身来,于殿正中而坐。 【身体可好些了?】 仪贵人以为弘历是关心自己,还略带欣喜: 【回皇上的话,臣妾经太医院精心调理,身体不能说是大好,但表面也与平常无异了。】 弘历的语气越发冷淡: 【你的孩子亦是朕的孩子。你悲痛,朕亦悲痛。】 仪贵人饱含热泪,口带哭腔道: 【臣妾表面虽与平常无异,但每临深夜总会想起我那苦命的孩儿。臣妾虽没见过这孩子一面,但它也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一块切生生的肉。臣妾并非无心之人,无论外人如何去看去说,臣妾都看在眼里,却不敢放在心里……】 弘历语气降到了冰点: 【不敢?为何不敢?】 【皇上……】 【你的确非无心之人,因为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 仪贵人听的一头雾水,她这才明白:皇上这并不是关怀,这分明是质问,是见不得人的审讯! 弘历见仪贵人沉默不语,继续说道: 【当年永琏逝世,乌拉那拉氏被废冷宫。朕怀疑过许多人,却唯独忽略了你。因为你在潜邸时不争不抢,温婉贤良。可经朕查探,竟有人发现你鬼鬼祟祟,曾动过乌拉那拉氏所送来的被褥,你又作何解释?】 仪贵人听此即刻瘫倒在地,忙解释道: 【臣妾不知,臣妾不知啊皇上!】 【不知?】 弘历冷哼一声, 【一人能冤了你,朕还能冤了你不成?长春宫是皇后的宫所,你是皇后曾经的侍女,你是说长春宫也冤了你吗?!】 仪贵人此刻已经被急迫和愤恨冲昏了头脑,她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必须为自己分辨,否则自己的下场就是曾经乌拉那拉氏的下场。 【皇上,臣妾并无害二阿哥的动机啊。诚如皇上所说,臣妾与长春宫亲近,那臣妾更不该害二阿哥性命!若皇上仍是不信,大可以传那所谓的证人来养心殿与臣妾对峙,臣妾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弘历见仪贵人如此坚决,心中难免动摇了几分,便向一旁的毓湖使了个眼色,毓湖心领神会。 夜色已深,仪贵人焦灼万分。 不多时,毓湖面色沉闷,快步来到弘历面前: 【皇上,两位作证之人全部自尽。】 仪贵人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如今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弘历眼神之中也多了几分不可置信,他的眼神逐渐狠厉: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你又作何解释?你是说有人拿性命冤你吗?!】 仪贵人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她实在不知再说什么为自己辩驳。 她抬头颤颤巍巍的望向弘历,此时她才明白,弘历从始至终都未曾相信过自己,自己的一切辩驳在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眼里都是栽赃嫁祸。 想到此处,她反倒不像才刚般如此狼狈,反而端庄仪态、直面弘历,绝望的笑道: 【看来臣妾如今无论说什么皇上您也不会再相信了。既然如此,容臣妾再最后为自己一言:臣妾侍奉皇上多年,恭谨淑慧、不敢逾越。但自打入了这“牢笼”,臣妾却从未曾感受到半分自由与欢喜。见证了这后宫女子争权夺利、尔虞我诈,臣妾如今真真是累了。还记得那年明月清风,臣妾与皇上初识。您说喜欢臣妾的纯真灵动,臣妾亦是真心爱慕皇上,如今落得个如此结果,也是臣妾自作自受,不应参与这后宫争斗。臣妾——认······】 弘历应是动了恻隐之心,背过身去摆手道: 【毓湖,送仪贵人回去。】 【是。仪贵人,走吧。】 仪贵人缓缓起身,她最后再看了一眼这从未相信过自己的无情人,不自觉的冷笑出声。 她似乎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但并未产生恐惧,反而是多了几分解脱。 夜色极美,天意却寒。 仪贵人独自坐在殿阁内抚摸着自己曾为这未出世的孩儿准备的小衣服。 环心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自家小主自从被毓湖姑姑带回后就一直魂不守舍。 环心本想前去劝慰,却被人再身后打晕。 仪贵人听到开门的动静,以为是环心,便说道: 【我未曾唤你,出去。】 【妹妹就如此不欢迎姐姐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仪贵人竟一时晃神,转头望去,满脸的不可置信: 【竟然是你?】 那人将身披的夜行衣缓缓褪去,缓缓走出无光的阴影,逐渐浮现出陵容的面庞。 陵容满面充斥着轻蔑: 【仪贵人怎么如此惊讶?是没想到本宫会在此时亲自来看你吗?】 仪贵人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陵容,恶狠狠道: 【你竟敢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 陵容并未反驳,而是反问道: 【皇后能探听圣意,本宫又有何不可?你应该很好奇究竟会为何沦落至此,究竟是谁在算计你?】 【是你——!】 仪贵人不是傻子,陵容既然能在此时来见自己,定然是有话讲给自己。 陵容冷笑一声: 【仪贵人真是聪慧,怪不得也曾得一时盛宠。本宫只是散播了一点流言,没想到整个紫禁城的人都信了,就连咱们的圣上亦是对此深信不疑。果然,流言蜚语真是一把杀人的利器。】 仪贵人恍然大悟: 【是你——向外散播流言说我算计乌拉那拉氏,谋害了二阿哥永琏;是你——迷惑了毓湖的查断,让其找到了所谓的证人又将证人全部秘密处置;还是你——告诉我孩儿的真相,让我心生绝望,无力辩驳!宸嫔!佟佳氏!我到底是哪里招惹你了,你要将我逼到如此境地?!】 陵容听此,步步紧逼仪贵人: 【黄琦莹,你当初设计抢本宫恩宠的时候怎么不说?后宫女子争宠本是常事,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到本宫的头上还洋洋得意。惹我?你就该死。】 仪贵人这才想起,弘历当时翻了陵容的牌子,而自己却设计将弘历的圣驾引到了景阳宫。 她瘫坐在凉凳上,没了刚才的硬气。 陵容见此,并没有收敛,反而继续说道: 【这对一个嫔妃来说是莫大的耻辱。你刚才说的都没错,不过只是一半。】 仪贵人十分震惊,她究竟布了一个多大的局。 陵容语气冷冷,跟她解释起了一切: 【本宫若想算计你,为何要让你背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如此,乌拉那拉氏不就顺理成章的被放了出来?你那么聪明,应该也明白了:谋害二阿哥永琏的不是冷宫里的乌拉那拉氏,而是——本、宫。】 看着面前不可置信的仪贵人,陵容心里倒生了不少的快感。 【毓湖突然出现在皇上身边,本宫早就起疑。秘密派人调查,竟发现皇上在暗中调查乌拉那拉氏一事。本宫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再周密的计划,也终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嫁祸转移。所以你便成为了本宫的一把刀。而我之所以要对二阿哥下手,不仅是因为皇后的针锋相对,还要趁机除掉乌拉那拉氏这个皇上年少情深的心上人。】 【不过,本宫唯一失算的地方就是低估了皇上对乌拉那拉氏的感情,差一点便引火焚身。还好有你,替本宫承担下了这一切。】 仪贵人猛地起身强抓紧陵容的衣领: 【你好狠毒的心!】 突然,仪贵人的脖子被白绫紧紧缠住,身子不由得往后退去: 【你——呃——倾心——环——】 陵容从容不迫,缓缓走向被倾心紧紧勒住脖领的仪贵人: 【仪贵人谋害皇嗣、愧疚难当,决三尺白绫、以赎罪孽。环心,殉主。】 仪贵人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 【你即便弄出再大的动静又如何?庆贵人因为死胎之事,这两日已经被本宫引到了承乾宫小住两日。即便你现在即刻死了,亦无人在意。】 不久,仪贵人便毫无生气的倒在了地上,没了呼吸。 陵容仿佛在俯视一只蝼蚁,一只最蠢的蝼蚁: 【宫中妃嫔诞下死胎极为不祥,所以本宫便高价收买了稳婆,让你的孩子提前去极乐世界等你。现在,你应该见到那个稳婆和你的孩子了吧。】 说罢,便悄身离开了这里。 第二日,便有宫人发现了死去多时的仪贵人和环心,却无一人再过问。 第三十六章 长春宫。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 【谢皇后娘娘。】 众人入座,但跟弘历登基之初相比,实在冷清许多。 陵容道: 【仪贵人的丧仪已毕,只希望她能早登极乐,不要留恋人间。】 庆贵人没好气的说道: 【宸嫔娘娘您心真真是善。黄氏谋害皇嗣、作恶多端,如今竟舍弃家族选择自戕,要知道嫔妃自戕可是重罪。臣妾看她是得了失心疯了。】 皇后道: 【本宫这几日也曾与皇上商议。皇上念在仪贵人侍奉多年,打算保留尊号,追封仪嫔。但她的家族无论男女老少皆流放宁古塔,永不返京。】 众人面面相觑。 虽保留了尊号,但也重罚了她的家族,也算赏罚分明。 庆贵人问道: 【既然娴妃是被冤的,那么皇上也应该快放她出宫人巷了吧。】 慧贵妃最讨厌听到关于乌拉那拉氏的只言片语,瞥了庆贵人一眼,讽刺道: 【呦,庆贵人这改口改的真快啊,一口一个娴妃的叫着。怎么,那么想见乌拉那拉氏怎么也没见你去冷宫陪着呢?】 海贵人性格软懦,但为了如懿她还是想辩驳两分: 【皇后娘娘,皇上可有提过姐姐的事情。若让姐姐继续待在宫人巷,怕是会寒了后宫众人的心。】 贵妃不屑道: 【寒了谁的心?你的心还是乌拉那拉氏的心?你自己向着冷宫的那位可别带着本宫,本宫可不寒心。】 纯嫔本就与如懿有所情谊,到如今这个时候自然会为如懿说话,附和海贵人道: 【臣妾觉得海贵人说的有理。仪嫔之事皇上已有定夺,那么如懿姐姐便是清白之身。既然如此,臣妾认为,不仅应将如懿姐姐放出宫人巷,更应该加以抚慰、以安其心。】 皇后道: 【皇上已经派人去安排接出乌拉那拉氏的相关事宜。想必圣旨不日也将送入六宫,到时便知皇上的决断。】 婉常在温声细语,应和道: 【臣妾想皇上与如懿姐姐多年情谊,定不会让其白白受了许久的委屈。】 陵容借机嘲讽道: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当初虽冤了乌拉那拉氏,但也是一时情急。臣妾相信,乌拉那拉氏再次踏入长春宫之时,皇后娘娘定会海容乃大、不计前嫌。】 皇后略带尴尬,并无她话。 凌云彻因多日帮如懿将自己缝制的东西送出宫外变卖,二人更为熟络。 再加上冷宫救命之恩,使得二人亲密无间。 【我听说你当年之所以入冷宫是被冤枉的,宫中已经传开了。】 二人相步于街亭,镜花水月,好生和谐。 【我只是不明白,我与仪贵人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如此加害于我?】 如懿说出心中疑惑,如今她最信任的除了惢心和阿箬,便是凌云彻了。 凌云彻思索片刻,略有单纯的说道: 【可能是你哪里得罪她了而你不自知吧。反正既然你是为人所冤,想必应该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吧。】 如懿笑道: 【我离开这里,你不想离开吗?】 凌云彻似乎满不在乎,随意道: 【我?你可别说笑了。你好歹是皇上的嫔妃,家世地位显赫。不像我,什么都没有。不如安安心心当个冷宫的侍卫,领着固有的俸禄,无拘无束的,多好——】 如懿却并不想让他止步于此,劝解道: 【侍卫也分三六九等。即便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出类拔萃的百姓寻常家亦有机会搏上一搏。更何况你并不逊色于他人,若有机遇,定能一步登天。】 凌云彻道: 【机遇哪有那么容易遇到······】 不知何时,二人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位蓬头垢面的女人: 【乌拉那拉氏,我有话要问你。】 【她是?】 凌云彻不解的问道。 如懿当然不会不认得金玉妍,说道: 【无事,你先行离开,我有事自会去寻你。】 凌云彻担忧地望着如懿,又扫视了一眼金玉妍,说道: 【宫人巷就这么大,有事喊我便好。】 待凌云彻离开,如懿才开口说道: 【金玉妍,你有什么想问的,今日一并分明了。】 金玉妍冷笑一声: 【你与我同因谋害皇嗣进入冷宫,凭什么你可以离开这里?而我不能。】 如懿道: 【你自作自受,若不是看在玉氏的份上,你觉得你还能在冷宫度过残生吗?如今你不知悔改,妄想恢复殊荣,真真是痴心妄想。】 金玉妍似有癫狂模样: 【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固宠而已,为何都要与我针锋相对?你觉得你好到哪里去,伪善寡弱,我真是不明白皇上到底在意你哪里。】 忽然金玉妍又满面堆笑,步步紧逼如懿: 【既然如此不公,你就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转瞬间她从背后拽出一把匕首,恶狠狠的刺向如懿。 如懿忙往后退去,不经意间被地上的坑洞绊倒在地,如懿不停地呼喊: 【来人啊!救命啊!凌侍卫,凌云彻!】 金玉妍见如懿已经没了反抗的余地,更是狂妄道: 【如懿,青樱,乌拉那拉氏······今日,我便送你去见你的姑母!】 匕首用极快的速度向如懿刺去,如懿转身躲避,但还是划伤了自己的手臂。 金玉妍再次刺向如懿,就再千钧一发之际,阿箬和惢心及时出现抱住了金玉妍,防止如懿再次受到伤害。 金玉妍不停挣扎,似是疯魔了一般,嘴里不停地叫嚷: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惢心用手紧紧握住刀刃,血流不止,但她并未叫喊过一声,不停地劝慰道: 【金氏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若是皇上知道了,定不会放过你的,你还是收手吧。】 此时凌云彻也迅速冲来,一把控制住金玉妍,夺下其手中的刀刃。 金玉妍满脸的不忿: 【为什么你们都要帮她,她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们对她如此愚忠!】 忽然一声宣喊传来: 【住手!】 第三十七章 一声呵斥使得混乱的现场恢复短暂的平静。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李玉与毓湖。 李玉的手中还拿着皇上的圣旨。 毓湖小跑上前扶起如懿,细察起她的伤势。 【还好,只是擦伤。李玉——】 李玉听到毓湖呼喊,也回过神来来到如懿身边。 【你在这里陪着懿主儿,我去回禀皇上,请皇上圣裁。】 【好。】 凌云彻趁机将金玉妍拉到一旁的废弃屋子里反锁起来,以防她再作疯魔状。 李玉见事态平息,清了两下嗓子,拿出圣旨道: 【见圣旨如面圣上亲临,谁人不敬?】 如懿等人齐齐下跪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玉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乌拉那拉氏为人所冤、废为庶人。今沉冤得雪、天鉴明身。即今日起复娴妃位,居翊坤宫,钦此——】 【臣妾谢皇上恩典。】 李玉收起圣旨,忙将娴妃扶起,告慰道: 【娴妃娘娘,皇上从未忘记为您沉冤昭雪。您的衣物已为您备好,请速去换下,耽误了时辰可就不吉了。】 【好。阿箬,惢心——】 二人搀扶着如懿前去更衣,凌云彻与李玉闲谈。 【近些日子也算苦了你了。皇上委派你护着娴主儿,你以命相护,龙恩浩荡,定不会将你忘却。】 凌云彻解释道: 【无论是哪里的侍卫,主子都只有一个,那便是皇上。况且娴主儿待人和善,对待我们这些奴才也是极好的,也算是还了娴主儿恩情。】 李玉赞赏道: 【你是个聪明人,让你只做个冷宫的侍卫的确是大材小用。今日之事,我定会回禀皇上,说你护主有功,给你谋个更好的职位。】 【那微臣就在这里谢过李公公了。】 娴妃更换常服,阿箬欣喜道: 【主儿穿上这身才是极美的,不比冷宫的破衣褴褛好了许多。】 惢心却道: 【主儿无论穿什么都是一样的美,只是如今终于可以离开这里,真真是苦尽甘来。】 【花言巧语。】 阿箬喃喃道。 娴妃道: 【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要活出体面二字。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出去吧。】 【是。】 阁门被缓缓推开,如懿踏出这污秽之地。李玉与凌云彻在外面已等候多时。 【走吧。】 【诶。】 李玉答应道。 【起驾——翊坤宫——】 随着李玉的一声宣喊,如懿此身便从此分明了。 养心殿。 【皇上,奴婢看懿主儿受了伤,便留下了李玉,紧忙回来禀报,等待皇上处置。】 【你做的很好。看来当初留着金氏还是朕太心软。】 弘历不忿道。 毓湖道: 【皇上心地宽厚,留得金氏性命也全是为大局考虑,皇上不必过分自责。】 弘历冷冷道: 【一个弃妃都敢如此放肆,可见她平日嚣张跋扈到了何种地步。秘密处置了便罢了,不要惹六宫非议。】 毓湖自然明白弘历的意思,答应道: 【请皇上放心,奴婢明白。】 弘历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仪嫔之事调查如何了?】 毓湖回禀道: 【仪嫔脖颈断裂,下手之人可谓心狠无比,使了大手段。】 弘历冷笑一声: 【看来朕的后宫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果真知人知面不知心。】 毓湖解释道: 【宫里头主儿们能依附的只有皇上,自然会为了争宠不择手段。但是动手的这位主儿怕是心思深,恐怕难以……】 【恐怕难以对付。】 弘历见毓湖欲言又止,接话道: 【她们表面上贤惠真善,实则心怀鬼胎,乃至心狠手辣。既然做的如此天衣无缝,也便不必再查了。】 毓湖不解道: 【那仪嫔之事……】 弘历道: 【仪嫔也不全然无辜,查与不查已经无谓。走吧,去翊坤宫。算算时辰,娴妃也快到了。】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翊坤宫富丽堂皇,也算得上是弘历对如懿的弥补。 在李玉的带领下,如懿很快来到翊坤宫。一进宫门,便看到一排齐齐的太监宫女迎接: 【奴才等恭迎娴妃娘娘,给娴妃娘娘请安。】 带头的正式原本如懿身边的首领太监——三宝。 娴妃深受感动,伸手示意: 【免礼。】 【谢娴妃娘娘。】 三宝眼含热泪,解释道: 【奴才日日夜夜未敢忘主儿,如今主儿重返后宫,皇上便把奴才调了过来李玉伺候主儿。这些宫婢都是内务府精挑细选带来的,请主儿放心。】 娴妃道: 【你做事本宫自然放心。】 随后对其余的宫婢训示道: 【本宫曾遭人陷害、误入冷宫。如今虽沉冤昭雪,却也不想图惹是非。若被本宫发现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本宫绝不轻饶。】 【是。奴婢等谨遵娴妃娘娘教诲。】 【看来娴妃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众人循声望去,此人正是弘历。 【奴才(奴婢)等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娴妃刚要行礼,却被弘历拦住: 【不必行礼。今日意义非常,不必拘泥于礼节。】 随后随手一挥: 【你们也免礼吧。】 【谢皇上。】 二人眼中饱含深情。弘历牵住娴妃的手,一同前往翊坤宫内。 惢心和阿箬刚要跟进,却被王钦拦住。 【皇上要与娴主儿独处,咱们还是不要去凑这没必要的热闹。】 几人心领神会,不再多言。 承乾宫。 陵容手持《孟子》细细品读。 倾心急匆匆赶来,回禀道: 【小主,金氏去了。】 陵容并无太多的讶异神色,只是淡淡询问: 【谁下的手?】 【看模样是皇上身边的公公。】 陵容冷笑一声: 【金氏鲁莽愚蠢,刺杀宠妃。皇上动手也算情理之中。】 倾心压声道: 【奴婢不仅看到了那位公公,还看到了竹息姑姑。】 陵容愣了一下,合上手中的书本: 【竹息姑姑也……?】 倾心摇摇头: 【竹息姑姑只是在一旁小心观望,见那位公公带走金氏便离开了。】 陵容问道: 【只有其一人?】 倾心思索片刻,点点头。 陵容明白道: 【看来皇上身边也有太后的人。若太后想要除掉金氏,也不会只让竹息一人前去;若不想除掉金氏,那么太后又为何要派自己的身边人去宫人巷?而皇上定然不会将此事到处宣扬,除非是皇上身边的人去慈宁宫通风报信,太后派竹息姑姑去看明情况。】 倾心似懂非懂,但仍有不解: 【毓湖姑姑是皇上亲自选的人,自然对皇上忠心耿耿;李玉又是亲近娴妃等人一些,自然也不会亲近时常为难娴妃的人,那只剩下……】 倾心欲言又止: 【可他?】 陵容喃喃道: 【一心侍两主,该死。】 第三十八章 娴妃复位后,在弘历的独宠下休养了几日。 【主儿,这件衣裳如何?】 阿箬千挑万选终于选出一件,拿到娴妃面前, 【这件是内务府昨日送来的,听秦立说是皇上命绣坊采用最好的材质赶工出来的,主儿穿上一定好看。】 娴妃看了一眼,摇摇头吩咐道: 【惢心,你去寻一件素雅一点的衣服。这件衣服过于雍容华贵,不合时宜。】 【是,奴婢这就去找。】 阿箬又仔细看了一圈,并未发现这件衣服哪里华贵不妥,问道: 【主儿如今独承雨露恩宠,穿这件衣服正能体现出皇上的宠爱,为何不穿呢?】 娴妃解释道: 【咱们如今虽有皇上庇佑,但太过张扬反而会惹人忌惮,甚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阿箬追问道: 【可如今主儿恩宠正盛,即便惹旁人嫉妒,也不差在这一件衣服了吧?】 娴妃制止道: 【阿箬——】 阿箬见娴妃如此,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待惢心回来,三人梳妆完毕,前往长春宫给皇后请安。 清晨刚至,日出缓升。 娴妃见时辰还早,也并未太过着急。 路过乾清宫,一排巡逻的侍卫从娴妃身边经过: 【微臣等给娴妃娘娘请安。】 娴妃起初并未在意,忽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凌云彻?】 凌云彻抬起头,娴妃终于确认了他的身份。 【你怎么来到这里了?】 娴妃问道。 凌云彻见如懿已经没有刚认识般生分,反而如一个朋友般面带微笑的解释道: 【皇上念在微臣护主有功,给微臣调到乾清宫巡视。若没有娴主儿,也不能有微臣的今日。】 娴妃莞尔一笑: 【这都是你自己的本事。如此看来,如今你深得皇上信任,日后定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凌云彻感激道: 【谢娴妃娘娘吉言,微臣一定不负所望。】 阿箬提醒道: 【主儿,时辰不早了,咱们还要赶着给皇后娘娘请安呢,耽误不得。】 娴妃告别道: 【那本宫先走了。日后若遇到了什么困难,大可来翊坤宫寻本宫,本宫能帮则帮。】 凌云彻道: 【那微臣就在这里谢过娴妃娘娘了。恭送娴妃娘娘——】 娴妃满面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喜事。 其余人早已来到长春宫请安,唯独娴妃姗姗来迟。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不等皇后开口,贵妃却先讽刺道: 【娴妃来的真是早啊。本宫还以为记错了日子,以为皇后娘娘又免了后宫的请安呢。】 娴妃解释道: 【臣妾中途不小心弄湿了衣服,为了不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仪,便回宫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道: 【罢了,娴妃来迟也算事出有因,赐座吧。】 娴妃恭敬道: 【谢皇后娘娘。】 贵妃冷笑一声: 【皇后娘娘宽容有度,倒显得臣妾咄咄逼人了。】 皇后并未开口,反倒是茉心在身后拉了一下贵妃,示意贵妃别再反驳皇后。 贵妃见茉心如此,虽不解,但也未再说下去。 皇后向众嫔妃告诫道: 【娴妃如今复位,都是皇上的意思,也证实了从前之事与娴妃无关。既然如此,本宫希望大家要如往常般与娴妃相处,不要处处计较,再图惹事端,惹皇上与本宫不快。】 纯妃率先起身行礼道: 【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除贵妃外,其余妃嫔见状也起身行礼道: 【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注意到贵妃迟迟未起身,也不再给她留情面: 【怎么?慧贵妃是不愿听从本宫的告诫吗?】 贵妃心中百般不愿也无可奈何,收敛起了刚刚的针锋相对,亦起身恭敬道: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这才满意,说道: 【快坐吧。】 【是。】 陵容调侃道: 【说回来,皇上对待娴妃娘娘的情谊真是深重,非我等所能比。就比如皇上亲自赐翊坤宫给娴妃娘娘独住,臣妾未记错的话,除了皇上皇后大婚的坤宁宫,唯独这翊坤宫带这“坤”字,可见皇上心中有多看重娴妃娘娘。】 众人听此皆默不作声。 “坤”字有女位之首的含义,所以自大清开国以来只有极为受宠的妃嫔才会入主翊坤宫。 玫嫔又再次添了一把火: 【娴妃娘娘如今如此受宠,诞下皇子也是不日之事。若论恩宠娴妃娘娘已经可谓妃位之首,若诞下皇嗣贵妃之位亦无不可。】 贵妃刚想说些什么,娴妃却先开口道: 【玫嫔慎言。本宫无论恩宠如何、身居何位,都是皇上的妃嫔。侍奉好皇上、太后才是第一要紧事,本宫并未想得到过什么,也并不想去争抢什么。】 贵妃冷哼一声: 【得皇上恩宠亦如何?娴妃可别忘了,敦肃皇贵妃年氏也曾住在翊坤宫,太后厌弃的可不是只有景仁宫的那位,你可别走了前人的老路。】 婉常在罕见的开口道: 【贵妃娘娘,前人之恩怨与今人又如何?今人又怎能评判前人之事?太后心地宽厚仁慈,已不愿计较往事,在先帝仙逝后亦从未提起。臣妾人微言轻,也不得恩宠,只是想请贵妃娘娘不要口无遮拦。若被有心之人传到太后耳里,怕是会弄巧成拙、惹得太后怪罪。】 海贵人不可置信道: 【没想婉常在竟也是如此明达之人。】 婉常在谦逊一笑,并未多言。 天温炎热,皇后也有点疲乏,便吩咐道: 【本宫乏了,你们也回宫好好休息吧。】 说罢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众妃嫔行礼道: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待皇后离开,贵妃恶狠狠瞪了一眼海贵人和婉常在,便转身离开了。 【臣妾等恭送贵妃娘娘——】 素练搀着皇后来到寝殿休息,皇后满面愁容: 【后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本宫真真是累了。】 素练安慰道: 【皇后娘娘身担重担,那也是皇上看重娘娘所给予的。】 皇后听到此话竟不屑的笑出声来: 【看重?宸嫔今日说的你没听见吗?皇上之所以将翊坤宫赐给娴妃不就是向所有人明言他最宠爱的便是娴妃。本宫是皇后、一国之母,自然要照拂六宫、承万斤重担,可本宫何尝不想得到皇上圣恩,谁又能理解本宫。】 素练劝慰道: 【娘娘,您是皇后,儿女情长不可取。而且,只有您才能延续富察一族的荣耀啊。】 皇后冷笑一声: 【如今娴妃正得盛宠,若皇上愿意,贵妃之位她也坐得,本宫又能如何?】 素练小心查看周围,低声道: 【娴妃无子。】 皇后抬头看向素练,这才想起那一对鎏金手镯,这才放下心来: 【帮本宫梳洗一番,本宫累了,要去休息了。】 素练忙答应下来: 【是。】 第三十九章 咸福宫。 贵妃刚落座,想起刚刚请安时娴妃等人情况的样子就感到无比气愤。 【哟,主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双喜不知长春宫之事,只是发现自己主儿一回来便闷闷不乐。 贵妃正愁没有一个出气筒,随手抓起身边的一个茶杯。但看了一眼,又换成了另一旁的柑橘向双喜砸了过去: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双喜见主儿已经出了气,忙捡起地上的小柑橘,笑嘻嘻道: 【奴才谢主儿赏赐,奴才告退。】 贵妃见此也没忍住笑出声来,但仍作生气状,向门外大喊道: 【双喜!】 茉心忙将要站起身的贵妃又拦了下来,抚慰道: 【主儿,您松松心,跟双喜置气不值当。】 贵妃反怼道: 【那本宫跟你置气就值当了吗?!你在长春宫拉着本宫做甚?难不成你也向着娴妃她们?】 茉心忙解释道: 【主儿,奴婢对您一直都是忠心耿耿,怎能会有二心?】 随即解释起长春宫之事: 【主儿,如今您虽身居高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依奴婢愚见,主儿您现在势单力薄,很难防范皇后与娴妃她们。】 贵妃道: 【皇后娴妃无所出,本宫好歹还有大阿哥永璜抚养,她们又拿什么跟本宫争?】 茉心却说道: 【皇后无子,但有家族荣耀;娴妃无子,但有极大地恩宠,有所出也是迟早的事。主儿,咱虽有高大人得皇上信任,但高大人常年治理黄河,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主儿您虽受宠,但如今有娴妃在,皇上已经多日未踏入咱们咸福宫半步了。】 贵妃这才警惕起来,询问道: 【那你想怎么办?】 茉心悄声道: 【笼络、结派。】 贵妃再蠢笨也明白了茉心的意思,但她实在想不明白后宫还有谁能帮到自己。 茉心看出贵妃疑惑,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奴婢认为,宸嫔不失为一个最佳选择。】 【宸嫔?】 贵妃这才想起那个伶牙俐齿之人,但内心实在看不上她。只因宸嫔有段时日独获圣心,贵妃一直把她当做一个魅惑君上的贱人。 贵妃冷哼一声: 【本宫还没有沦落到靠一个小小嫔位获得恩宠的地步。】 茉心解释道: 【娘娘误会了。如今后宫纯妃、海贵人都是娴妃的人;而庆贵人是依附于皇后的;婉常在又不争不抢;玫嫔只是一个南府出来的乐技;如今只有宸嫔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宸嫔聪慧,又深得太后信任,若将其拉拢过来对咱们可谓百利而无一害。主儿,您说呢?】 贵妃迟疑片刻,心中仍是万分犹豫。但又想了一遍茉心说的话,也实在没了办法。 她虽身处高位,可不知何时何刻就会被其他人抢占而去。 这偌大的紫禁城,一旦踏入这里,她们便不再是她们自己。 她们所为的,只有家族荣耀、恩宠高位。其余的,不过抚慰自己的虚妄罢了。 贵妃道: 【容本宫在想想,你先下去吧。】 茉心见此,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 【是。】 慈宁宫。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弘历恭谨行礼,太后道: 【快起来吧。今日怎得有空来哀家这里?天热,皇帝也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弘历道: 【谢皇额娘关心。儿臣今日来是想询问皇额娘的意见。】 太后不解,弘历解释道: 【如今酷暑难耐,儿臣想着携您和后宫妃嫔前往圆明园避暑,您看如何?】 太后点点头,缓缓道: 【今年的日头的确比往年的毒辣,那就听皇帝的吧。不过哀家这慈宁宫还算周到,自己也不愿舟车劳顿,就携其余妃嫔同去吧。】 弘历思索片刻,最终答应下来: 【那也好。儿臣会让内务府给慈宁宫多送些冰来并做个冰鉴,也好缓解皇额娘酷暑。】 太后赞赏道: 【皇帝孝心可嘉,不错。】 很快此事便被通传六宫。 陵容想起自己上一世也曾去过圆明园,不过那时自己名不见经传罢了。 忽然倾心小跑过来忙报: 【娘娘不好了,撷芳殿来报,四公主中暑病重,呕吐不止。太医正紧治着呢。】 陵容一听已经顾不得仪态,忙安排道: 【你亲自去太医院找李春辉,其他人我谁也不信。】 【是。奴婢这就去。】 陵容此时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孩子,她一路小跑到撷芳殿,扒开人群来到璟妍榻前: 【璟妍?璟妍?】 璟妍如今才三岁,又怎能受得了如此苦楚。 璟妍只是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想要抓紧陵容的手。却奈何已经虚弱无力,又垂了下去。 陵容见此,强忍心中的怒火,留下了两名太医,把其余人都叫了出去。 众人跪在烈日之下,陵容愤怒斥责道: 【你们就是这么伺候四公主的?本宫看你们都是活腻歪了,不把本宫和四公主放眼里了是吧?!】 众人慌忙求饶道: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陵容冷笑道: 【现在知道祈求本宫?若璟妍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要让你们整个撷芳殿和太医院陪葬!】 此时茉心携李春辉赶来,李春辉行礼道: 【微臣给宸嫔娘娘请安。】 陵容已经耐不住性子,忙说道: 【此刻还讲这些没用的礼节作甚。快去医治四公主,无论里面太医官位资历高低,皆由你主治。本宫不信其他人,快去!】 李春辉听到此处略微愣了一下,但不久便急匆匆赶进去医治璟妍。 陵容恶狠狠瞪了眼前众人,随即吩咐茉心: 【走,去养心殿。】 【是。】 陵容忙赶到养心殿,被李玉拦下: 【宸嫔娘娘您怎么来了?】 陵容解释道: 【请李玉公公通传一声,本宫由要事面见皇上。】 不等李玉回答,王钦走了出来: 【宸嫔娘娘,奴才带您进去。】 宸嫔见状忙跟着王钦进去,李玉在背后远远望了一眼,略有所思。 王钦通报道: 【皇上,宸嫔娘娘来了。】 弘历放下手中的书,问道: 【她怎么来了?】 王钦解释道: 【奴才不知,但娘娘面色着急,应是有要事回禀。要不,奴才去把宸嫔娘娘带进来?】 弘历想了想: 【传。】 第四十章 面见皇上,陵容没有了最初在撷芳殿的失态,反而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微微张口却又将话收了回去。 弘历见此心中已经被打动,但仍满腹疑惑,于是缓缓问道: 【怎么了?朕从未见过你如此模样。】 陵容口带哭腔,缓缓道: 【皇上,璟妍中暑难耐、呕吐不止,如今虚弱非常。臣妾想请求皇上,让臣妾留在撷芳殿陪伴璟妍,直至其康复,哪怕······哪怕不那么严重也好。】 弘历见此可怜模样,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撷芳殿那帮奴才一定是害怕朕的怪罪才未敢向朕禀报。王钦——】 听到宣喊,王钦忙进来答应道: 【奴才在。】 弘历吩咐道: 【传朕旨意:撷芳殿近身伺候四公主璟妍之人全部撤换,打入辛者库;撷芳殿管事太监嬷嬷失职失察,一律杖责五十;其余人罚俸半年。若再有犯,杖责一百、赶出宫去、永不录用。】 【是。】 王钦领旨而去。 随即伸出单手将陵容扶起,轻拍她的手安慰道: 【璟妍病重,朕自然明白你心中的焦急。圆明园你也不必去了,就留在后宫照顾璟妍吧。】 陵容终于欣喜,忙谢恩道: 【臣妾谢皇上隆恩,谢皇上隆恩。】 弘历思索片刻,又说道: 【待璟妍病好,就接回你的承乾宫养着吧。毕竟亲母在侧,孩子才会安心。】 陵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竟愣在了原地。 【怎么,还不谢恩是不想要朕的这份恩典吗?】 陵容这才反应过来,忙行跪礼道: 【臣妾谢皇上恩典。】 得到皇上的应允,陵容忙赶回撷芳殿继续照顾璟妍。 刚至撷芳殿,李春辉也从内殿出来,二人正好碰面。 【璟妍怎么样了?】 李春辉解释道: 【请宸嫔娘娘放心,四公主并无大碍,只是中暑而已。之所以四公主的症状如此严重,是因为其年岁较小,身体承受不住。只要连续半月服用微臣开的药方,即可痊愈。】 听到李春辉如此说,陵容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悄声告诫道: 【这半月以来的所有药都要由你亲手称量、抓取、煎熬,不能有第二人插手。】 李春辉明白陵容的意思,悄声答应道: 【是。微臣明白。】 陵容不知是在说给李春辉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这后宫里竟只有寥寥几人可得本宫所信。】 一切安排妥当,三日后众嫔妃与弘历一齐前往圆明园避暑。 天边破晓,万道霞光初照大地,宫墙之上,琉璃瓦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弘历皇帝身着龙袍,头戴金冠,气宇轩昂,与众嫔妃一同前往圆明园。 众嫔妃或华丽锦绣,或素雅清淡,她们或笑语盈盈,或端庄娴静,各自展现着不同的风采。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仪仗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长长的队伍如一条五彩斑斓的巨龙蜿蜒在宫廷之间。 旗帜猎猎,金戈铁马,龙旗在风中招展,象征着皇权的至高无上。乐队奏起激昂的乐曲,鼓声震天,笙歌悠扬,为这盛大的出行增添了几分庄严与隆重。 街道两旁,百姓们纷纷驻足观看,议论纷纷。他们或惊叹于皇帝与嫔妃们的华丽服饰,或敬畏于仪仗队的威武之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那是嫔妃们身上散发的脂粉香,与远处花园里传来的花香交织在一起,令人心旷神怡。 队伍缓缓前行,终于来到了圆明园的大宫门门前。 圆明园内,湖光山色相映成趣,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弘历与众嫔妃在众人的簇拥下步入园中。园中的景色与皇家的威严交相辉映,共同演绎着这一浩荡而庄严的场面。 一众小太监引着各自安排的主子来到了自己的住所。 圆明园虽比紫禁城凉快许多,但刚至园内,也未曾好到哪里去。 贵妃略微有点烦躁,向前方引路的小太监,问道: 【怎么还没到?本宫都快晒化了。】 前方引路的小太监满脸谄媚的笑嘻嘻的解释道: 【贵妃娘娘有所不知。皇上心疼娘娘,特地派内务府给娘娘安排了杏花春馆。】 【杏花春馆?】 贵妃并未去过那里,但听到是皇帝的安排,还是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小太监继续解释道: 【杏花春馆紧靠后湖,夏天凉爽至极。再加上圆明园的宫人所也会经常给各居各处送上冻冰,很快便能缓解娘娘暑热之苦。】 明白皇上的用心,贵妃满心欢喜。不过转念一想,或许各处皆是如此,随即又问道: 【那其他嫔妃呢?她们都住哪里?】 见贵妃这样问,小太监也不好知无不言。随即介绍道: 【皇后娘娘居长春仙馆,纯妃娘娘居月坛云居,娴妃娘娘居西峰秀色,玫主儿居日天琳宇,海贵人居武陵春色,庆贵人居天然图画,婉常在居曲院风荷。】 贵妃追问道: 【那皇上呢?】 小太监解释道: 【皇上还是王爷之时就经常来圆明园游耍。皇上最喜待在西峰秀色旁的文渊阁……】 还不等话说完,小太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即刻请罪道: 【请贵妃娘娘恕罪,请贵妃娘娘恕罪……】 贵妃脸色一沉,并未搭理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只是自己狠狠的说道: 【西峰秀色,不就是那个刚从冷宫出来的贱人的居所吗?!皇上对她就如此偏爱!】 说罢,气冲冲的向杏花春馆走去。 茉心连忙跟上,双喜恶狠狠瞪了那个小太监一眼忙跟了上去。 小太监一时手足无措,但还是赶忙起来向前小跑引路。 李玉是负责引路娴妃的,阿箬与贵妃的疑问是一样的: 【李公公,为什么皇上要把我们主儿安排在西峰秀色那种犄角楼阁呀?】 【阿箬,不得无礼。】 娴妃制止道。 李玉一脸平和,解释道: 【西峰秀色虽不像杏花春馆、长春仙馆般位于盛景之处。但它却紧挨文渊阁。】 【文渊阁?】 娴妃问道, 【那是什么地方?】 李玉解释道: 【在先帝爷还在的时候,就经常带皇上来圆明园游玩。那时皇上最喜在文渊阁读书。后来皇上登基,文渊阁便成了皇上单独办公的地方。】 随后李玉又补充道: 【西峰秀色离文渊阁是最近的。】 娴妃这才明白弘历的用意,到达西峰秀色,娴妃向李玉表达了谢意。 娴妃进入楼阁休憩,惢心刚想进去,却被李玉拦下: 【惢心,你等一下。】 惢心询问道: 【怎么了?】 李玉悄悄从袖口处掏出一枚珠花: 【给你。】 惢心看着李玉手中的珠花,忙推脱道: 【这一定很贵重吧,我不能收。】 李玉忙解释道: 【不贵重,不贵重。只是宫外平常的小物件,我看着好看,便给你买了下来。】 惢心笑着摇摇头: 【还是算了,这个还是你留着送与她人吧。】 李玉见惢心如此推脱,便强塞给惢心道: 【好啦,这枚珠花就算你的了。皇上那边还等着我伺候呢,你有事再来找我。】 说罢,便急急忙忙跑开了。 惢心没有办法,只是无奈笑了两声,便进西峰秀色继续伺候娴妃。 第四十一章 圆明园凉爽,弘历也感觉到了久违的舒心。 李玉与王钦在两旁伺候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响动。 弘历缓缓放下墨笔,只见宣纸上写着: 【静心清欲。】 王钦如往常般奉承弘历,谄媚的夸赞道: 【皇上才思敏捷,这字也是上等佳作。】 弘历并未搭理王钦,而是安排李玉道: 【你去寻娴妃来文渊阁,朕要与她同游福海。】 【是,奴才遵旨。】 李玉笑难掩面,王钦见他如此得意模样,心中更加嫉恨。 不久,弘历便携娴妃同至福海赏景。 【皇上,福海本为东湖,如今怎么改为福海之名了?】 弘历解释道: 【秦始皇曾派徐福率童男童女数千人,入海寻仙境、求仙药。福海的命名正是取“徐福海中求仙”的寓意,以求大清帝王长生不老,大清帝国江山永固。】 娴妃赞赏道: 【皇上果真博古通今,实在是雅。】 被自己的青梅竹马如此一夸,确实勾起了弘历年少之心。 王钦借机说道: 【福海之中有一蓬岛瑶台,本是游湖宴饮所用。皇上和娴妃娘娘若有闲心雅致,不妨坐船同游,前往瑶台一赏美景。】 弘历笑道: 【这个主意不错,娴妃,你觉得如何?】 娴妃停顿了一下,摇摇头: 【臣妾并非有意要拂皇上的好意。只是臣妾仍觉暑热,不想与皇上如此周折。若皇上真有此雅致,不如下回携其余妃嫔前来,一同前往宴饮。】 弘历听此,也只好作罢。 忽然瑶台处传来一阵细微的乐声,虽听不真切,但却被不自觉的深深吸引。 弘历循声望去,只见瑶台内有一曼妙身姿翩翩少女随风舞动,宛若洛神临世。 弘历已经挪不开自己的神色,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 娴妃见此情形,不断的呼唤道: 【皇上……皇上?】 弘历这才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随后又向一旁的王钦问道: 【瑶台那人是谁?怎会出现在这里?】 王钦又细细向瑶台望去,实在分辨不清是哪位妃嫔宫人,便解释道: 【奴才实在是不清楚,请皇上恕罪。】 【无用。】 弘历训斥道。 随后又安排道: 【李玉,你亲自坐船前往瑶台,将那名女子接至观澜堂。王钦——通传各处,朕要在观澜堂设宴。】 二人齐声答应道: 【是。】 春和景明,万物复苏。 观澜堂的美景并不逊于其余各处,只是地处较远,较少有人游玩罢了。 众嫔妃皆聚于此处,只当是一场皇上临时起意的宴请。 贵妃看见娴妃正坐自己对面,心里就憋着一团火。发觉弘历还未到,贵妃讥讽道: 【娴妃的西峰秀色离皇上的文渊阁如此近,怎么?皇上没与娴妃一起来吗?】 阿箬插话道: 【皇上本是与我家主儿同来的。但皇上还有公务在身,就让我家主儿先来等候。】 贵妃呵斥道: 【本宫在与娴妃说话,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茉心——】 【是。】 茉心答应道。 贵妃轻飘飘的只吐出了两个字: 【掌嘴。】 【是。】 阿箬听到这话忙向后退了两步,娴妃这才开口道: 【贵妃娘娘,阿箬自然是说错了话。但这场宴会是由皇上宴请,在这里惩处奴才怕是不合规矩。】 贵妃冷哼一声: 【规矩?你的奴才抢本宫的话就是规矩?还是说娴妃有自己的一套礼法?上梁不正下梁歪,阿箬教导无方你以为你就没有过错吗?既然是皇上宴饮,本宫也不好动手。待宴会结束,本宫自会处置。】 皇后劝诫道: 【慧贵妃,你又何必咄咄逼人至此,如此得理不饶人?】 贵妃反怼道: 【本宫有理,为何要饶人?皇后娘娘,本宫常年照料大阿哥,劳心劳神,自然不愿在此种事情上再费心。不过,若今日不加以惩处,日后宫人上行下效,又成何体统?】 皇后听此脸色心沉下来,但又不再言语。 贵妃满面得意之色,此时只听殿外传来一声宣喊: 【皇上驾到——】 众人起身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来到正座坐下,说道: 【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礼。】 【谢皇上。】 纯妃问道: 【今日皇上突然宴请臣妾等,实在让众姐妹受宠若惊。不知其中是否有些别的缘故,使得皇上高兴。】 弘历今日确实欣喜,解释道: 【朕今日确有喜事,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待时机成熟便能知晓。】 庆贵人笑道: 【能让皇上如此开心,定然是天大的喜事。】 在众人嘻笑之时,却无人注意到娴妃的面色逐渐冷淡下来。 只有娴妃清楚,弘历设置这场宴会是为了纳新人、获新宠。 贵妃此时又看向娴妃: 【娴妃不是说一直陪伴于皇上左右,如今皇上如此欣喜,娴妃可知何事?】 娴妃强撑着笑容,缓缓道: 【臣妾岂敢揣测圣意,还是等时机成熟皇上自然就告知众位姐妹了。】 贵妃并不打算放过娴妃,她已看出娴妃神色冷淡,继续追问道: 【本宫瞧娴妃面色忧闷,还以为皇上的欣喜事惹得娴妃不快呢。】 此时众人才注意到在其他人热闹非凡之时只有娴妃一人一言不发、神色冷淡。 娴妃并未多加辩驳,解释道: 【本宫只是略有不适,贵妃多虑了。】 此时李玉进殿禀报: 【皇上,人已从瑶台接至,只等皇上旨意。】 弘历又恢复起刚才的喜悦神色: 【传。】 李玉应答一声,转身拍一声掌,随后又站回弘历身边。 瑶台中人面戴白纱缓缓走到正中,随着舞乐声起,她翩翩起舞,宛若瑶池仙子,独立于世。 皇后虽见惯了这些伎俩,但一种熟悉之感却莫名涌上心头。 众人这才明白,弘历所说的“喜事”竟是此人。 众人也没了刚才的喜悦气氛,贵妃冷冷道: 【这算什么,狐媚之术。】 一曲舞毕,那名女子缓缓行礼道: 【妾身给皇上请安,恭祝皇上福寿安康、长乐无极。】 【好——】 弘历已经被眼前人深深吸引,忙说道: 【摘下你的面纱,让朕仔细瞧一瞧。】 那名女子将自己的面纱缓缓脱落,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弘历忍不住道出两个字: 【哲妃?!】 第四十二章 【小姐,你慢点……】 一位妙龄少女在宫中玩耍,伶俐动人。身后还追着一位自己的贴身丫鬟。 忽然,那名少女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霎时停了下来。 一众小太监围带着小弘历在御花园闲逛正好与此少女相遇。 身后的丫鬟见状,忙跪下来: 【奴婢携家主给阿哥请安。】 见自己的主子愣神,丫鬟忙扯了几下,那名少女才缓过神来准备行礼。 【无妨,你是谁?】 弘历免了眼前女子的礼节,眼神中满是好奇。 【臣女是佐领富察.翁果图之女富察.诸瑛。】 弘历思索片刻,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 【我记得,你有个姐姐叫富察.琅嬅。】 诸瑛夸赞道: 【阿哥真是好记性。】 弘历见诸瑛略有拘束,忙摒退身后众人: 【你们都退下吧,我想自己在这里玩会儿。】 后面一众小太监面面相觑,他们可不敢拿小弘历的安全开玩笑。 小弘历见他们犹豫不决,毅然道: 【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信不信我告诉皇玛法,治你们一个肆意妄为之罪。】 众人听此只好答应下来,退到远处驻足观望。 见此,诸瑛也放下心来,吩咐道: 【百灵,你也退下。】 百灵应承下来,也退到了一旁。 小弘历这才开口道: 【我叫弘历,以后你叫我弘历哥哥就好,不用阿哥阿哥的,我不喜欢。】 诸瑛含羞一笑答应下来: 【是,弘历哥哥。】 二人仿佛是遇到了知己般,玩的忘乎所以十分要好。 【诸瑛妹妹,你今日入宫是为何呀?我记得外臣子女是不便随意入宫的。】 诸瑛解释道: 【今日阿玛被皇上召见,我缠着阿玛,阿玛无法,便将我带来了。】 弘历打趣道: 【没想到你也会如我一般贪玩。】 诸瑛的眼神却逐渐失落,弘历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忙问道: 【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你别不开心了。】 诸瑛忙摇头道: 【不是不是。其实我之所以缠着阿玛,是因为阿玛常年在外当差,很少归家,我很珍惜和阿玛在一起的点滴时光。】 弘历听此忙安慰道: 【你别伤心了,其实我也一样。】 诸瑛眼神中略带惊讶,问道: 【真的吗?】 弘历道: 【我虽然得皇玛法喜爱,但我阿玛常年奔波,我又读书,有时候一年也见不到几回。说了怕耽误阿玛的差事,不说又想得到阿玛的陪伴,属实两难。】 弘历最后两句话说到了诸瑛心里,她缓缓道: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咱们的阿玛都是好阿玛,他们是为了咱们的前程奔波。即便心有不舍又能如何,不如让自己成为和阿玛一样优秀的人,不再让阿玛为咱们操心。】 弘历被诸瑛的一番话深深打动,他逐渐喜爱上眼前的这名女子。 多年以后,弘历逐渐到了婚嫁的年纪。 除娴妃外,诸瑛是唯二弘历亲自求娶的女子。 雍正倒是没有反对诸瑛嫁给弘历。因为他也明白弘历对诸瑛的情感,再加上诸瑛背后的富察氏的势力足以让弘历在前朝站稳脚跟。 于是顺势便同意了这门求娶。 二人婚后恩爱非常,若不是诸瑛早逝,可能贵妃的位置就会有第二个人选了。 【皇上,皇上……】 在皇后的两声呼唤中,弘历逐渐从回忆里走出来。 其实眼前这名女子摘下面纱的那一刻,在场见过哲妃之人无不震惊非常。 皇后与富察诸瑛同属于富察氏,二人更是同族的亲姐妹,关系自然不一般。 玫嫔向一旁的纯妃打听道: 【皇后娘娘面色似乎不太好,怎么了?】 玫嫔是在弘历登基后入宫的,纯妃耐心解释道: 【这名可人长得活脱脱就像是已故的哲悯皇贵妃,而皇后娘娘与哲悯皇贵妃是同族的亲姐妹,所以如此不可置信。】 玫嫔这才恍然大悟,随后又向一旁的庆贵人解释。 庆贵人惊叹道: 【世间竟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真是难得。】 弘历并未在意她人的议论,只是稳了稳心神,询问道: 【你是圆明园随侍的宫人?】 那名女子缓缓道: 【臣女乃玉氏贡女——金芷若。】 “玉氏贡女”四字一出,不免让弘历心中升起几分警觉。 他十分在意这是否是玉氏对自己的算计,于是打探道: 【你就是玉氏王爷送来顶替金氏的那名女子?】 金芷若纠正道: 【臣女确实是王爷送来侍奉皇上的,不过并非顶替金氏。】 贵妃冷冷道: 【同为一族同胞,不是顶替是什么。】 金芷若道: 【臣女就是臣女。金氏谋害皇嗣、算计六宫、触怒皇上,罪孽深重。臣女自知皇上心中自此怀疑玉氏不轨,所以便自请侍奉皇上于大清,以示臣属之心。】 弘历对她的回答相当满意,贵妃也被怼的说不出来话,只好不再搭理。 皇后问道: 【本宫记得金氏入冷宫已经多年,你是在金氏被废时候入圆明园的。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过去这么久,独守圆明园,你心中不怨?】 金芷若仪态更加恭敬,缓缓脱口而出两字: 【不怨。】 【为何?】 【臣女虽未得皇上亲封,但既已入大清,便是大清的人、是皇上的人。皇上圣裁自有圣意,臣女能做的只是不让皇上为难。】 弘历心中已被眼前女子所打动,开口道: 【你对朕一片痴情,朕岂有不受之理。来人——】 王钦恭敬道: 【奴才在。】 弘历册封道: 【传朕旨意。圆明园金氏芷若,娴雅懿德、恭淑敬慧,即册封为贵人,封号为嘉,居启祥宫。】 王钦听此微微愣了一下,但还是接旨道: 【是,奴才明白。】 众人听此无不惊愕,看来弘历这是把当初对金玉妍的宠爱全部加给了面前的金芷若身上。 况且她还长着跟哲悯皇贵妃一模一样的脸,日后的宠爱只会越来越多。 【臣妾谢皇上隆恩——】 第四十三章 【皇上对那个金氏女子还有什么安排吗?】 皇后自宫宴回来后就一直惴惴不安,便暗自派素练前去查探。 素练道: 【皇上安排嘉贵人去日天琳宇居住,并安排了几名侍女伺候。】 【日天琳宇?玫嫔的住处?】 【是。】 皇后已经掩饰不住自己的慌张: 【宫中早有传言,议论当年哲悯皇贵妃之死与本宫有关。如今一个跟哲悯皇贵妃一模一样的人突然出现,势必会让皇上回想起当年之事,甚至疑心本宫。看来本宫在皇上心里的芥蒂,即将生根发芽了。】 素练忙安慰道: 【娘娘,您多虑了。当年哲悯皇贵妃只是福薄才早早病逝,和您又有何关系?再者,如今的嘉贵人即便和哲悯皇贵妃再像,也只是她的福气罢了。她并不知哲悯皇贵妃当年的事宜,更无法用哲悯皇贵妃的过去来获宠。皇上只是一时兴起,等皇上明白嘉贵人只是和哲悯皇贵妃长得一样,但始终不是哲悯皇贵妃的时候就将她抛诸脑后了。】 听了素练的解释,皇后稳了稳心神。思索片刻,她悄声对素练道: 【你这些时日小心去调查嘉贵人的来历,本宫仍觉得此事定不简单。】 【是。】 素练答应道。 皇后重重呼出一口气,似是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戒备,喃喃道: 【若是在皇上身边有一个得力的人,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素练察看两边,见四下无人,小声道: 【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王钦倒是个得力的,而且他一直喜欢惢心······】 【你是说,让本宫将惢心许配给他?】 皇后忙打断道: 【不可。惢心作为本宫的贴身侍女,地位不比王钦差到哪里。况且王钦是个太监,年岁还如此之大,让惢心嫁给她岂不是糟蹋了她?】 素练劝解道: 【娘娘,王钦虽与惢心相差几许,但就凭王钦的身份地位绝不会怠慢了惢心。若娘娘心善,看在主仆情分的份上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陪嫁,也算是尽了主仆情意了。】 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盏,仍然摆手道: 【此事容本宫考虑考虑,回宫后再做打算。】 素练见此,也不再劝解。 日天琳宇。 玫嫔与嘉贵人同坐一处。相较于嘉贵人的长相,她更在意嘉贵人的来历。 【你可知她们为什么会对你的相貌如此惊讶?】 嘉贵人摇摇头,似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白猫,楚楚可怜的看着玫嫔。 玫嫔见她如此,为其解释道: 【当今皇后有一族妹,名曰诸瑛,与其共同侍奉皇上。之后皇上登基,册封富察诸瑛为哲妃,之后又追封哲悯皇贵妃。而你,与逝去的哲悯皇贵妃简直一模一样。】 【姐姐见过哲悯皇贵妃吗?】 嘉贵人不解的问道。 玫嫔道: 【我也只是听说,但看宫宴上其他人的反应,应该是错不了。】 随即玫嫔反问道: 【你是玉氏的贡女,那你不知道自己的长相……】 嘉贵人思索片刻,缓缓脱口道: 【王爷只是跟我说,原来的贡女犯了错事,需要我去弥补。并未告诉我我有什么不同之处,只是让我博得皇上宠爱,缓和两国关系。】 玫嫔也没想到只是随便一问这个嘉贵人便什么都说了出来。 而且她语气淡淡,仿佛不谙世事已久,突然身处这勾心斗角之地,深感手足无措。 玫嫔心中不自觉生出几分怜悯: 【你倒是实诚,只是你突离故国,你心中不后悔吗?】 听到这句话,嘉贵人最终没忍住落下泪来: 【我想念母亲,我想念阿爸……呜呜呜……】 玫嫔忙安慰道: 【你别哭了,是姐姐的不是,提起了你的伤心事。俗云——】 【奴婢在。】 【你快去吩咐小厨房做几道拿手的点心送过来,要甜食。】 【是。】 俗云领命而去,嘉贵人忙解释道: 【没关系的玫姐姐,是我的不是。已经离开这么久了,却仍然放不下过去。】 玫嫔见事已至此,为了不留疑惑,最后追问道: 【你既然如此不愿,为何又要同意和亲?】 嘉贵人抚平自己的情绪,抽泣道: 【是我父亲在玉氏获罪,王爷看中了我,想让我将功折罪。为了父亲的性命与前程,我必须要来。】 玫嫔若有所思。 不久俗云便带着点心回来,玫嫔便顺势让俗云带着嘉贵人回阁休息。 待嘉贵人走后,玫嫔虽同情嘉贵人的遭遇,但仍觉有蹊跷。 便自己书信一封,亲自悄声送出,至太后与陵容手中。 慈宁宫。 天热难耐,太后亦不愿多加走动。 福伽拿着书信快步前来禀报: 【太后,圆明园送来的。】 太后抬眸一问: 【谁的?】 福伽道: 【玫嫔。】 太后伸手接过书信,细细查阅一遍,眼神中逐渐由平淡变为了不可置信。 【太后,您怎么了?】 太后将书信递给福伽,福伽扫视一眼,惊讶道: 【玉氏送来的女子竟与哲悯皇贵妃长相一模一样?】 太后喃喃道: 【当年先帝不也有莞莞类卿之举?】 福伽道: 【但哲悯皇贵妃与皇上的情意并未有您与先帝那般浓烈。皇上真的会……】 太后冷哼一声: 【哲悯皇贵妃死在了皇上与她最恩爱的时候,即便情谊并不算深重,但内心仍然记挂难忘。哀家就怕,此人绝没有表面的看到的那么简单。】 太后安排道: 【福伽,你亲自去转告玫嫔让她多加留意嘉贵人的动向,让庆贵人也多加注意。】 【是。】 太后喃喃道: 【哀家就怕,玉氏此举会危及大清前朝后宫安危。】 承乾宫。 陵容和倾心已经看完了玫嫔送来的信的全部内容。 倾心不解道: 【假若玉氏另有所图,他们又从何获得哲悯皇贵妃的画像,又从何找到与哲悯皇贵妃如此相像之人?】 陵容解释道: 【一个人想作恶他就会有无数的办法。哲悯皇贵妃的画像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只要他们费心思总会搞到。至于他们怎么找到如此相像之人,这就不需要本宫考虑,毕竟人已经来到了大清,考虑这些只是徒劳罢了。】 倾心追问道: 【那小主有什么主意?】 陵容静静看着面前的铜镜,冷冷说道: 【此事绝不简单。后宫女子,纯善之人万里挑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更何况异国女子。】 【既来之,则安之。倾心——】 【奴婢在。】 【你去调查一下嘉贵人告诉玫嫔的身世是否属实,切记别人问起,你就说你被本宫安排出宫探亲,因路途较远,晚些时日回来。】 【是。奴婢明白。】 第四十四章 皇后对镜梳妆,素练侍奉一旁。 莲心正为皇后描眉,素练关心道: 【您其实不用费心举办这场合宫欢宴的,天热难耐、劳力劳神。】 皇后并未直接作答,而是反问素练: 【本宫老了吗?】 素练一时未反应过来,莲心迅速解围道: 【娘娘正值盛年,“老”字又从何谈起?】 皇后见梳妆已毕,缓缓站起身向更衣处走去,解释道: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后宫里的人都会有老的那一天,本宫亦然。自打永琏去世,皇上便很少入长春宫的大门了。但本宫老了,还会有新人入宫博得皇上圣恩。不如本宫好生待那些新人,让她们能听从本宫,省的出了贵妃、娴妃那样的人。】 素练恍然大悟,悄声问到: 【您是说——嘉贵人?】 此时赵一泰前来禀报: 【娘娘,各宫小主已经在观澜阁等候,请娘娘移步凤驾。】 皇后道: 【走吧,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是。】 观澜阁。 皇后落座主位,众嫔妃起身行礼道: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 【谢皇后娘娘。】 皇后看向嘉贵人的方向,发现其略有局促,关怀道: 【嘉贵人,你可还熟悉现在的一切?】 嘉贵人被这么一叫,略有一些猝不及防: 【嫔妾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一切都好。】 皇后补充道: 【你若有何困难,皆可来长春仙馆寻本宫。本宫作为六宫之主,照拂嫔妃本就是职责所在。】 贵妃冷哼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皇后娘娘真是心善,皇上宠谁您就照拂谁。婉常在自潜邸便开始侍奉皇上,如今却还是个小小的常在,怎么没见您多加照拂呢?】 皇后略微有点尴尬,婉常在忙解释道: 【嫔妾能留在皇上身边已经很知足了,不敢奢求其他。】 后宫里谁不知道婉常在难得的不争不抢,如今的位份这么低,这也是缘故之一。 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嘉贵人竟为婉常在解了围: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牡丹倾城、芍药热烈;莲花清雅、凌霄奋发。这些花既入了紫禁城,便是皇上的花朵。受天家雨露皇恩,承皇上福泽庇佑。所以只要能让皇上舒心,即便是乡间土野的牵牛花也是高贵的存在。】 庆贵人本就对这不知哪里来的嘉贵人心存不满,如今见她处处抢占风头,即刻出言嘲讽: 【嘉贵人真是伶牙俐齿,跟原来的嘉贵人真是别无二致。】 玫嫔听此狠狠瞪了她一眼,庆贵人却好似没看见一般继续讽刺道: 【妹妹的封号、地位都与那弃妇一般,怕不是皇上宠爱你是假,借机敲打你和玉氏一族才是真吧。】 此话脱口而出,其余众人早已脸色发青、默不作声,只有庆贵人还在洋洋得意。 皇后冷冷道: 【庆贵人,你失言了。】 庆贵人思索片刻,刚要解释,却被嘉贵人抢先一步: 【嫔妾对金氏玉妍之事略有耳闻,这的确是玉氏一族识人不清、差点危乱大清后宫,嫔妾在此以跪拜大礼祈求得到众位姐姐对玉氏一族的原谅。】 说罢瞬间就行跪拜大礼,惊得众人不自觉向身后倚靠。 不等众人劝阻,嘉贵人继续说道: 【至于金氏,她城府深沉、罪孽深重、作恶多端,嫔妾不敢祈求各位姐姐原谅。但嫔妾在此做出保证,愿以玉氏一族性命起誓,嫔妾绝非金氏一般心怀恶果,唯愿伺候好皇上与众位姐姐,日后和睦相处、同甘共苦。】 见此情境,众人皆被嘉贵人的诚心所打动。纯妃忙起身将其扶起,向皇后恳求: 【嫔妾见嘉贵人说的如此果决,不禁深受感动、潸然泪下。金氏固然作恶多端,但不代表整个玉氏一族皆是如此。而且后宫妃嫔,谁不是为家族荣耀博得恩宠,嘉贵人竟愿以全族性命起誓,实在难得。嫔妾见庆贵人说出此番话语,才是想扰后宫不宁、六宫不清!】 庆贵人被怼的哑口无言,贵妃见此抓住时机为嘉贵人求情: 【皇后娘娘,臣妾深觉纯妃有理。况且庆贵人擅自揣摩圣意、诬陷他人、挑拨离间,您就算为了嘉贵人也该给庆贵人一点惩戒,否则又岂能正视听、稳六宫。】 皇后本意如此,可奈何贵妃抢先一步,自己反倒成了不通情达理的一方。 不过事已至此,她必须给庆贵人一点惩戒: 【庆贵人——】 庆贵人知道自己免不了这次责罚,起身答应道: 【嫔妾在。】 皇后冷冷道: 【庆贵人口无遮拦、揣测圣意;欺压妃嫔、不安六宫。着罚写女戒十遍,回宫后亲自送到启祥宫请罪。】 庆贵人心中即便略有不服但也无可奈何,若再多嘴传到皇上耳中那便是大逆不道的罪过,到时候就不是抄写女戒般简单,甚至有降位的风险。 庆贵人咬咬牙,答应道: 【嫔妾知罪,嫔妾明白。】 宴会歌舞升平,众人又重新入座。 贵妃转向嘉贵人,满眼的欢喜,诚挚邀请道: 【不知妹妹今日是否劳累,可方便宴席结束后来本宫杏花春馆小聚,与本宫谈心。】 还不等嘉贵人答应,皇后便早早地注意到了这里: 【嘉贵人,你才刚入后宫,有许多的规矩并不太熟悉。今日若有空来长春仙馆一趟,本宫让素练带你熟悉熟悉后宫事宜。】 贵妃道: 【本宫入宫多年,身边的奴才不比皇后娘娘您身边的差。况且皇后娘娘举办宴席劳心费神,还是让本宫身边的人教导嘉贵人为好。】 皇后不慌不忙,说道: 【本宫是皇后,身边的人自是后宫中最好的。如今本宫要教一个新晋妃嫔的规矩,也需要贵妃你来指点吗?】 不等贵妃开口,王钦进来行礼道: 【奴才给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给各位主子请安。】 贵妃问道: 【王钦?你来做什么?】 王钦一脸谄媚地笑道: 【奉皇上旨意,请嘉主儿即刻前往文渊阁面见皇上,不得有迟。】 众人面面相觑,不再多言。 第四十五章 嘉贵人起身行礼道: 【那嫔妾先行告退,改日亲自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见事已至此,也不好阻拦: 【嘉贵人刚刚被册封,就有如此殊荣,实在是难得。王钦,好生随侍着嘉贵人。】 王钦十分恭敬: 【是,奴才明白。】 待嘉贵人走后,贵妃讽刺道: 【刚册封两日就能随侍皇上身边,本宫还以为这份殊荣只有娴妃才有呢。】 娴妃只是看了贵妃一眼,并未做声。 宴席散去,娴妃携海贵人漫步湖边。 海贵人见娴妃略有失落,自是知道是何原因。海贵人主动开口破冰: 【姐姐。刚才皇后和贵妃如此对待嘉贵人,很明显是拉拢。但她们都不缺宠爱和地位,又为何要如此做?】 娴妃虽依旧失落,但仍缓缓解释道: 【皇后乃六宫之主,自是不缺身份地位。但最缺的便是皇上的宠爱。所以她想要拉拢嘉贵人这个新宠,以此博得皇上恩宠;贵妃阿玛深得皇上看中,自己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但众位姐妹之中亲近于她的只有寥寥数位。她若想固宠,只能拉拢新人。】 海贵人喃喃道: 【原来如此。但嘉贵人只是和哲悯皇贵妃长相相似而已,其余皆有差异。为何皇上如此喜欢她,难道就是因为皇上与哲悯皇贵妃的情谊吗?】 娴妃转向湖面,随行的队伍也缓缓停下。 望着湖面波光粼粼,她回忆往昔,念起哲悯皇贵妃在她心里与皇上的情谊: 【当年哲悯皇贵妃嫁入王府便是侧福晋之位。不仅仅因为她是皇后的族姐,更是因为她是除本宫以外皇上第二个主动求娶之人。】 海贵人略有震惊,毕竟她从未听自己的这位姐姐主动提起过。 娴妃解释道: 【皇上曾跟我说过,富察诸瑛蕙质兰心、端庄贤淑,是难得的佳人。而富察诸英虽没有本宫与皇上般感情深厚,但也算皇上的一个心结深深绑在皇上心中。俗话说:爱屋及乌。皇上此举怕是思念故人了。】 海贵人反问道: 【我只是怕嘉贵人如此得宠会不会伤了皇上和姐姐的感情?】 娴妃略有所思,不再多言。 文渊阁。 【皇上,嘉贵人到了。】 弘历放下手中奏折,面色漠然,吩咐道: 【传她进来吧。】 【是。】 随着王钦的亲自接引,嘉贵人小心翼翼的来到弘历面前: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 弘历眼眸并未抬一下,只是品了一口身边的茶水,与之前的态度截然相反。 【臣妾谢过皇上。】 弘历与王钦对视,王钦瞬间心领神会,忙携宫人一同退了下去。 整个大殿就只剩下弘历与嘉贵人,相对无言。 弘历走到案牍前,嘉贵人仍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弘历见此吩咐道: 【过来为朕研墨。】 听到弘历吩咐,嘉贵人才恭恭敬敬的来到弘历面前。 【你与原来的金氏果然大不相同。】 【皇上说的是哪里?】 嘉贵人的反问倒是让弘历略微猝不及防,但仍说道: 【哪里都是。】 嘉贵人没有回应,只是继续默默研墨。弘历问道: 【你知道朕为什么要册封你吗?】 嘉贵人手上的动作略有犹豫,但很快便恢复如初,回答道: 【臣妾听说是因为臣妾的长相。】 【听谁说?】 【每个人都在说。】 【她们怎么说?】 【臣妾长得与哲悯皇贵妃极为相似,皇上才会如此宠爱我。】 弘历的动作即刻停了下来,嘉贵人见弘历不再做声,以为是自己失言,忙行礼认错道: 【是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弘历被她请罪的话语重新拉回思绪,随口道: 【起来吧。以后别动不动就下跪,朕又不会吃人,不用那么怕朕。】 但嘉贵人仍然不失分寸、不忘礼制: 【臣妾谢皇上恩典。】 弘历冷冷道: 【喜欢是可以伪装的,恩宠亦然。】 嘉贵人不解道: 【臣妾不明白。】 弘历解释道: 【朕并不喜欢你,朕与哲悯皇贵妃的情谊也并非她们所说如此深重。】 嘉贵人不解: 【那皇上又为何要如此恩宠与臣妾,还册封臣妾?】 弘历道: 【朕册封你,一是因为朕冷落玉氏多年,给玉氏一个台阶,也算是全了玉氏一族的体面;二是朕不想让后宫一家独大,使某些人能够安分一点,别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此时嘉贵人才明白,自己左不过是面前这个男人的棋子而已,只为了他所谓的“制衡之道” 嘉贵人久久不言语,弘历看出她心中一时无法接受: 【你不愿意?】 弘历反问道。 【臣妾不敢。】 寥寥四字从嘉贵人的口中说出多了几分不甘与无奈。 弘历握住嘉贵人的手,安抚道: 【你是为朕做事,朕自然不会亏待了你。日后无论是恩宠还是地位,你都不会缺少,甚至可以称得上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朕知道,这么直接告诉你会伤了你的心。但朕却觉得若是骗了你才是真正伤了你。】 嘉贵人并未像弘历预料般的无理取闹,反而是答应道: 【能为皇上做事,是臣妾三生有幸。臣妾不敢奢求皇上的恩宠,只愿成为皇上心中最为看重之人。】 弘历见她眼神纯澈,内心竟多了几分于心不忍。 弘历补充道: 【朕会像当年待哲悯皇贵妃般待你,也不会将玉氏曾经犯下的过错强加于你,你就安心为朕做事,朕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嘉贵人应承道: 【是。】 弘历似乎想起什么,提醒道: 【你要多多亲近庆贵人,注意她的一言一行,待朕召你随侍你要一字不落的告诉于朕。】 嘉贵人略有迟疑: 【但庆贵人似乎不太喜欢臣妾。】 弘历问道: 【为何?】 【臣妾不知。】 弘历略思片刻,安慰道: 【雪中送炭、鹅毛作礼、日久见人心,时间久了你二人或许就不会如此生分了。】 嘉贵人答应道: 【臣妾明白。臣妾谨遵皇上吩咐、竭尽全力。】 第四十六章 承乾宫。 陵容借着针线缝制香囊,倾心端着刚从冰鉴拿出的水果来到陵容面前: 【小主怎么还缝制上香囊了?小主若想用,吩咐奴婢就是了。】 微光映射在陵容面庞,微微一笑: 【这个香囊本宫是要送人的,自是要亲自缝制。】 倾心猜测道: 【小主平常并不佩戴香囊,如今亲自缝制定是亲近之人。依奴婢猜,应该是给四公主的礼物吧。】 陵容看向傻乎乎的倾心,不自觉笑出声来。 【小主,你笑什么?】 倾心假装生闷气,放下水果就要离开。 陵容见状忙拦了下来,好声好气的说道: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四公主还小,香囊对她并无作用。这是给启祥宫的那位新人做的,就当是见面礼了。】 倾心看着陵容手中的香囊十分不解: 【启祥宫与咱们如今并无交集,为何还要费心准备这些东西?况且送些金银首饰之类的不也可以吗,为何还要送香囊这种不起眼的玩意。】 陵容绣完这最后一线,解释道: 【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最近本宫饱读诗书,见孔圣曾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也算是一种礼节的体现。】 倾心似懂非懂,但随即追问道: 【但咱们直接送过去,会不会太唐突了?】 陵容笑了笑,反问道: 【你一天天哪里有这么多问题。好啦,本宫乏了,你陪本宫回寝殿歇息吧。】 倾心上前搀着陵容,扯了很长的声音答应道: 【是——】 刚至寝殿,倾心便提起四公主的病情: 【对了小主,太医说四公主的病情已经痊愈了,您可以放心了。】 陵容的喜悦已然掩盖不住,毕竟她非常看重这个孩子,这个寻了自己两世的孩儿。 【那便好,痊愈就好。】 陵容算算日子,吩咐道: 【即将入秋了,皇上他们也该回宫了。你亲自去花房寻一些上好的蓝雪花送到皇上的养心殿,就说为皇上的养心殿添些点缀、聊表心意。】 倾心明白小主有自己的心思,便没有多问,奉命去办。 圆明园——长春仙馆 贵妃、娴妃、纯妃三人受皇后邀请共同商议回宫事宜。 天气虽然凉爽,但贵妃还是略有些不耐烦: 【如今离入秋还是有些时日,如今回宫是否早了些?依嫔妾看,回宫路上颠簸不断,还要忍受酷暑,实在难以承受。不如再在圆明园多待些时日,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再回宫也不迟。】 娴妃转向皇后问道: 【来往圆明园的日子一般不都由皇上和礼部官员决议,怎么如今这规矩落到了后宫?】 皇后解释道: 【西北战事频发,黄河水患治理虽好但仍问题重重。皇上与六部官员如今已无暇顾及此等小事,皇上便交由本宫定夺。】 纯妃道: 【既然皇上前朝事务繁忙,在圆明园处理公务自是不方便的。况且咱们作为皇上的妃嫔自然不能在这里贪图安逸而耽误了皇上圣裁。依嫔妾看,不如早些时日回宫,也好回去为太后尽尽孝心。】 贵妃冷哼一声,皇后却抢先一步道: 【本宫亦是如此想法,贵妃,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见众人无一人向着自己,贵妃也不便再说什么,借口起身道: 【嫔妾身子不爽,先告退了。至于何时回宫、何日启程,就全权交由皇后娘娘裁夺,嫔妾告退。】 皇后看着贵妃远去的背影,嘴角间不经意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文渊阁。 王钦小跑进来,见弘历刚刚放下笔墨,禀报道: 【皇上,嘉贵人请见。】 弘历刚刚批复结束,身心疲累,随意摆手道: 【让她先回去吧,朕累了。】 【是。】 王钦刚离开,却又被弘历喊了回去: 【算了,让她进来吧。】 王钦又来回折腾了一遍,嘉贵人跟随在王钦身后面见弘历。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免礼吧。】 【谢皇上恩典。】 弘历向王钦使了个眼色,王钦即刻心领神会。忙屏退众人,自己去了殿外守着。 弘历问道: 【何事?】 嘉贵人缓缓脱口道: 【臣妾有一事请求,望皇上成全。】 嘉贵人见弘历望着自己,示意自己说下去,嘉贵人请求道: 【臣妾在族中有一贴身侍女,名为幽兰······】 不等嘉贵人说完,弘历打断道: 【你是想让朕帮你把你的贴身侍女接到紫禁城?】 嘉贵人恭敬道: 【皇上英明。】 弘历质问道: 【既是贴身侍女,当初为何没与你同入圆明园,反而是孤身一人?】 嘉贵人解释道: 【玉氏一族自知金氏曾犯下大错,使得两国离心。故以表诚意,就让臣妾一人前来圆明园侍奉皇上,不再重蹈金氏的老路。但臣妾实在思念故人,她与臣妾一同长大,臣妾……】 还没等说完,嘉贵人的语气便带了哭腔。 弘历思索片刻,呼唤道: 【王钦——】 王钦听见弘历呼唤,一路小跑进来: 【皇上有何吩咐?】 弘历安排道: 【你亲自书信一封,让玉氏将嘉贵人的贴身侍女幽兰送入紫禁城启祥宫等候,不得怠慢。】 王钦一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答应道: 【是,奴才这就去办。】 待王钦离开后,弘历关心道: 【这些日子在圆明园待的可否习惯?】 谁料想嘉贵人却反问道: 【皇上说的是什么时候?皇上来之前还是来之后?】 弘历道: 【全部。】 嘉贵人却一反常态冷冷道: 【臣妾自被送入圆明园,就一直孤身一人。无人陪伴、无人谈心。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存在于世的意义是什么,只知道我只是一个贡女,可有可无的贡女而已。】 忽然她眼神放光,看向皇上: 【可自打皇上与臣妾相遇,臣妾只觉伯牙子期、知心知意。恕臣妾说句大不敬的话,若皇上早点来,臣妾或许会更加幸福快乐。臣妾如今不敢奢求什么,唯愿长久侍奉于皇上左右,不离不弃、白首不离。】 第四十七章 嘉贵人的话让弘历不禁停顿下来,不可置信道: 【朕竟没想到你如此细腻。】 嘉贵人解释道: 【皇上谬赞了,只不过有感而发罢了。】 李玉进殿回禀道: 【皇上,娴妃娘娘来了。】 嘉贵人见此请辞道: 【皇上,那臣妾告退。】 弘历允准。嘉贵人出殿正与娴妃碰面,娴妃寒暄道: 【皇上果真宠爱嘉贵人,时刻不忘让嘉贵人随侍。】 嘉贵人语气态度谦卑非常,缓缓道: 【是嫔妾主动寻皇上请求恩典,皇上心中记挂娴妃娘娘,又岂会叫她人随侍一旁。若让娴妃娘娘误会,还请娴妃娘娘见谅。】 李玉不知是解围还是提醒说道: 【娴妃娘娘,皇上宣您进去呢,可别耽搁了时辰,】 娴妃听此也不再和嘉贵人过多纠缠,径直走入殿中。 嘉贵人望向娴妃离开的背影,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忙上前将她扶起,牵手拉到一旁: 【此刻前来所为何事?】 娴妃道: 【臣妾与皇后、贵妃商议,念皇上公务繁忙、不容耽搁,且臣妾还想回宫为太后尽孝,所以决定于三日后回宫,特来回禀皇上。】 弘历略思片刻,甚觉有理,便答应下来: 【好,日子选的不错。而且你孝心可嘉,值得称赞。】 娴妃问道: 【那太后那边不用派人知会一声嘉贵人之事吗?】 弘历却道: 【恐怕太后早已知道此事。无妨,回宫后妃嫔还要去和太后请安,到时便也认识了。】 娴妃不解,但也不再多问。 她注意到桌上砚台的墨,想着刚刚离开的嘉贵人,内心瞬间升起了满满的醋意。 娴妃嘟着嘴略带吃醋的询问道: 【皇上近几日可都是叫嘉贵人随侍?】 弘历知道娴妃心中不愿,但是他如今是君王,不可能拘泥于情爱。 弘历安抚道: 【朕只是叫她做一些杂事而已,朕与你的情谊是她人极难比肩的。】 娴妃听此也终于放下心来,倚靠在弘历怀里,怀念着年少情谊。 三日过得很快,众妃嫔声势浩荡的回宫,到达紫禁城已是夕阳西下。 嘉贵人随着王钦的指引来到启祥宫。 未入宫门,便看到一位熟悉身影在主院等候: 【幽兰!】 嘉贵人十分惊讶,她没想到皇上的行动竟如此迅速。 王钦笑嘻嘻的解释道: 【皇上顾念嘉主儿您的心意,故让玉氏快马将您的贴身侍女从玉氏接出。如今见到嘉主儿您这幅激动模样,皇上定也十分开心。】 嘉贵人虽开心,但看了一眼身边的王钦,便从袖中拿出一包银两递给他: 【王公公这段时日如此照顾,真是辛苦了。这是一点心意,望王公公不要嫌弃。】 钱财之物谁人不喜谁人不爱,尤其是王钦这种贪财好色之人最为喜爱。 接过了银两,王钦忙奉承道: 【嘉主儿的心意奴才怎敢嫌弃?那奴才就不打扰嘉主儿叙旧了,奴才告退。】 待王钦走后,嘉贵人又向四周的宫人吩咐道: 【你们随我舟车劳顿也是累了,都退下歇息吧。】 【是——】 随即她独自携幽兰进入寝殿。 幽兰解释道: 【王爷收到大清皇帝的书信便快马将我送来,防止主子您有任何不妥。】 【不妥?】 嘉贵人冷笑一声,眼神中收起了往日的不谙世事,竟多了几分狠辣: 【他们要是真在乎我就不会把我送到这里来,就因为我长了跟哲悯皇贵妃一模一样的脸。】 幽兰见主子情绪激动,忙安抚道: 【奴婢也心疼主子。当年金氏作恶,她身边的贞淑也被遣返回到玉氏。若不是贞淑为了活命在临死前说您长得跟哲悯皇贵妃极为相似,您也不会被王爷选中和亲大清。】 嘉贵人恶狠狠道: 【我不会让任何人得偿所愿,我要让那些利用我、欺侮我的人付出代价。】 幽兰看着眼前的主子,眼中满是可怜。 翌日,众妃嫔前往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夸赞道: 【哀家已经听说你们将皇上伺候的很好,有你们侍奉皇上哀家放心。】 皇后道: 【侍奉皇上是嫔妾等的本分。若得皇额娘夸赞,只感受宠若惊。】 贵妃像茉心使了个眼色,茉心便将一件貂皮大氅用托盘端到太后面前。贵妃解释道: 【嫔妾虽在圆明园享受安逸,但心中仍然记挂太后。故想到入秋天气转凉,便命人制作貂皮大氅预备给太后您御寒,望太后您喜欢。】 福伽接过托盘,太后抚摸着这件貂皮大氅,满心满眼喜欢: 【慧贵妃真是孝心可嘉。】 嘉贵人见时机成熟,主动起身行礼: 【嫔妾金氏芷若给太后娘娘请安,恭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太后抬眼打量一番,询问道: 【你就是在圆明园被皇帝册封的玉氏一族的贡女——嘉贵人?】 嘉贵人仍毕恭毕敬: 【太后娘娘耳聪目明,嫔妾能被太后娘娘记住,实在是嫔妾福分。】 太后道: 【还算是个懂规矩的,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待嘉贵人重新入座,太后调侃道: 【你长得的确与逝去的哲悯皇贵妃相似,皇帝是个念旧情的,又如此的懂规矩,怪不得皇帝喜欢。】 嘉贵人道: 【嫔妾能与哲悯皇贵妃有几分相似,那是嫔妾的福分。得皇上的喜欢若是因为这张脸,便得不了长久地恩宠;不如各位姐姐,都是皇上和太后娘娘千挑万选找到的佳人天骄,非嫔妾所能比拟,日后更是长久地恩宠。故而若让嫔妾担得起皇上‘喜欢’二字,实在愧不敢当。】 太后赞赏道: 【玉氏送来的人一个比一个聪慧,而你比她们更多了几分自知之明。】 玫嫔指向一旁的陵容: 【嘉贵人,这是宸嫔。因为宸嫔的四公主生病,她便留在了紫禁城照顾四公主,所以你在圆明园并未见过她。】 嘉贵人恭敬道: 【嫔妾见过宸嫔娘娘。都说我朝素来以孝治天下,如今听了玫嫔姐姐这样说,果真是让嫔妾见识到了。】 第四十八章 陵容听此便知道嘉贵人是个有心思的,但却并未反驳,而是反问道: 【本宫只知儿女照顾父母为孝;晚辈照顾长辈为孝;妻妾照顾老人为孝,却从未听说父母照顾儿女为孝。不知嘉贵人可有自己的见解?】 嘉贵人微微一笑,缓缓解释道: 【孝,乃历朝历代的道德规范。的确如宸嫔姐姐所说,从古至今孝都是晚辈侍奉长辈的表彰。不过依嫔妾愚见,若晚辈心智尚未明晰,长辈照顾晚辈,也可称为孝的一种。我大清尊老爱幼,无论哪一种,都可称得上一种道德规范。您说是吗,宸嫔姐姐?】 陵容并未被她绕进去,反而趁机奉承太后道: 【本宫见皇上平日常前往太后的慈宁宫尽孝,太后也经常挂怀皇上。本宫只是深受感染,有模学样罢了。】 随后又看向太后,太后的眼神充满了赞赏。 太后满面春光,充满了笑意,夸赞陵容道: 【宸嫔虽是因为璟妍才留在紫禁城,但她经常来给哀家尽孝。哀家皆看在眼里,宸嫔,你做得很好。】 这一切似乎都在陵容的预料之中,她起身行礼道: 【嫔妾谢太后娘娘夸赞。侍奉太后本就是后宫妃嫔的本分,嫔妾不过是循规蹈矩罢了。】 娴妃不经意间注意到陵容腰间佩戴的香包,询问道: 【本宫记得宸嫔平日并不研究香料,怎么今日腰间还配带了如此精致的香包?】 陵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解释道: 【只是近日闲来无事,随意缝制一些小玩意罢了。】 陵容将腰间的香包摘下,转向嘉贵人说道: 【既然娴妃娘娘提起,嫔妾倒觉得此物更适合当作嫔妾与嘉贵人的见面礼。嘉贵人倒不要嫌弃姐姐的做工不精才好,倾心——】 倾心接过香包送到嘉贵人面前,幽兰并未轻举妄动,等待自己主子的示下。 嘉贵人推脱道: 【香包虽小,但确是姐姐亲自所做。妹妹何德何能,能接受如此心意。】 陵容抚慰道: 【本宫不擅言辞,只会做些小玩意讨得众位姐妹欢心。而且就连娴妃娘娘都说精致,想必嘉贵人佩戴也是极合适的。妹妹若不接受,怕是让姐姐觉得妹妹嫌礼物太过低贱,不愿接受。】 嘉贵人先是一愣,忙解释道: 【嫔妾怎敢有如此想法,姐姐误会了。幽兰——】 【奴婢在。】 【好生收起来,以后嫔妾定日日佩戴在身。】 嘉贵人十分恭敬,城府极深的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亦被她人摆了一道。 回宫途中,娴妃与海贵人同往。 海贵人道: 【在圆明园竟未发现嘉贵人是个有心思的,说话做事竟如此滴水不漏。表面看谁也没有得罪,但还是将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撇的一干二净还能祸水东引。】 娴妃却并未有太大反应,只是淡淡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后宫之中谁没有一点算计傍身,只要你我保持本心,其余的都不需要去管。】 海贵人想起今日贵妃的言行举止,喃喃道: 【贵妃今日将皇后的风头全部抢了过去,如今二人针锋相对、拉帮结派,我真怕哪一天姐姐也被她们卷了进去。】 娴妃忙停下了脚步,见四下并无她人,悄声道: 【有些事情放在心里便好,说出来被有心之人听去只会牵连自己。况且皇后与贵妃不睦已久,贵妃与你又同在咸福宫,此话若传到贵妃耳里你在咸福宫恐怕也会自身难保。】 海贵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答应下来。 待二人离开,陵容携倾心从廊道后慢慢走了出来,冷笑道: 【贵妃向来是经不起挑拨的,若被她听了这些话······】 倾心不解道: 【海贵人与咱们无冤无仇,还是娴妃的挚友,咱们为何要让贵妃对海贵人下手?】 陵容并未多言,只是道: 【宫中得宠之人太多,少两个总是好的。】 咸福宫。 贵妃满腹怨气,向着身边的茉心诉苦: 【皇后处处要压本宫一头,本宫真是忍够了。】 茉心提醒道: 【皇后乃一国之母,太后和皇上看重也是应该的。况且就连先帝的孝敬宪皇后都是因为谋害皇嗣、干涉朝政才被废黜,咱们一时抓不到皇后的把柄自然只能被压一头。】 贵妃却咽不下这口气: 【本来后宫妃嫔就不多,分宠之人却只增不减。原来只有娴妃和宸嫔分宠,如今却又多了一个嘉贵人。本来皇上来咸福宫的日子就不多,如今怕是连咸福宫的门槛都不会踏进来了。】 茉心赶忙来到贵妃身后按摩安抚道: 【高大人如今治理黄河有功,再者娘娘您还有大阿哥傍身,怎么说皇上也不会冷落于您。但您虽身居高位,但势单力薄。若想与她人分宠恐怕只会难上加难,除非······】 贵妃问道: 【你是想让我拉拢可靠之人?】 茉心奉承道: 【娘娘英明。】 相比于上次的提醒,贵妃这回心中确是有了动摇。 此时双喜进殿回禀道: 【主儿,宸嫔来了。】 贵妃愣了一下,宸嫔来咸福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此次前来目的定然不纯。 贵妃思索一番还是答应道: 【让她进来吧。】 陵容面见贵妃十分恭敬: 【嫔妾给贵妃娘娘问安。】 贵妃随手示意道: 【宸嫔倒是个懂规矩的,起来吧。茉心,赐座——】 贵妃开门见山问道: 【宸嫔今日怎想的来我咸福宫一叙,可是有何要事?】 陵容自然不会蠢到单刀直入,而是寒暄道: 【贵妃娘娘聪慧机敏,怪不得皇上赐您‘慧’字作为封号。而且嫔妾仰慕您已久,多日不见,自然要亲自来向您请安。不过,嫔妾在来的途中听了不少闲话。不过都是无稽之谈,当不得真。】 贵妃本以为陵容是来阿谀奉承的,但听到后面这番话,心中不免好奇: 【什么闲话,是不是关于本宫的?】 陵容却解释道: 【只不过是妃嫔间的闲聊,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听此贵妃更加好奇: 【宸嫔,你今日若不告诉本宫,本宫便治你一个欺妄之罪】 陵容见时机已经成熟,便开始娓娓道来。 第四十九章 陵容见时机已经成熟,将廊道中听到看到之事略似为难模样说出: 【嫔妾回宫途中,见海贵人与娴妃娘娘同在一处。她们二人平日便如胶似漆,嫔妾自然不觉奇怪,便想上前请安。结果意外听见海贵人竟说您与皇后不睦已久,甚至针锋相对。嫔妾听到此已然十分惊讶,没想到海贵人继续口无遮拦,说您……说您……】 陵容象征性的停顿,贵妃本就是个易受挑拨的,此时陵容欲言又止更使贵妃迫不及待: 【她还敢说本宫什么?】 陵容装作不情愿的样子,悄声靠近贵妃耳边,低语道: 【海贵人说您——善妒!】 贵妃眼中已然充满了愤恨,茉心忙安慰道: 【主儿,您别生气。】 随即茉心反问陵容道: 【宸主儿,奴婢知道宸主儿是好意,但您千里迢迢将此等大不敬之语带到咸福宫,恐怕不止是告状吧。】 陵容细细观察了茉心,不由得为这丫头的忠心与聪慧所打动。 贵妃此时也反应过来,质问道: 【茉心说的没错。本宫的确瞧不上娴妃的做作样子,但你如今向本宫告海兰那小贱人的状,恐怕是想挑拨离间,借本宫的手处置了她吧。】 陵容见自己目的被揭穿,并未慌张措辞。反而比刚才多了几分自信与镇定: 【嫔妾自潜邸之事就敬佩高大人与贵妃您。高大人为国为民治理黄河水患,如同千百年前治水的大禹一般三过家门而不入,实属当世的佳话;而贵妃您辅助皇后治理六宫井井有条,即便被奸人排挤,也能应对自如。这是其一——】 【其二,低位嫔妃议论高位嫔妃本就不合六宫规矩,更何况还是贵妃您。公开议论皇上宠妃,乃是大不敬之罪,按后宫宫规掌嘴五十都不为过。】 【其三,海贵人议论您与皇后的关系说轻了是口无遮拦,说重了便是扰乱后妃之心,破坏了皇家颜面。】 陵容说罢还抿了一口手边的茶,只等贵妃作何反应。 虽还未入秋,但已感受凉风阵阵。 贵妃听了陵容的解释,已然完全放下戒心,甚至有些许骄傲自负。 想起陵容来之前茉心所说的话,贵妃也想拉拢陵容。 虽然陵容是宠妃,但自己也不可能长久的独获圣心。有陵容这个助力,好歹能帮自己日后固宠。 贵妃询问道: 【但娴妃是皇上的爱妃,如今又来了一个嘉贵人,本宫只觉得前路漫漫、难以行进。】 陵容一听便知这是贵妃对自己的试探,但还是奉承道: 【嫔妾愿与娘娘一起,同行前路。紫禁城长夜漫漫,嫔妾又怎会让娘娘您独自行远。】 待陵容离开,贵妃望着偏殿方向: 【海兰那个小贱人,真是越发的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茉心安抚道: 【海贵人平常与娴妃亲近些,仗着娴妃的庇佑来请安的日子都能屈指可数。】 贵妃道: 【奈何本宫没有她们二人大不敬的证据,否则定然不会就这么绕过她。】 茉心思索片刻,在贵妃耳边低语几句,贵妃不可置信的与茉心对视: 【这样做不会牵连本宫吗?】 茉心道: 【娘娘放心,此事又不会要了她的性命或伤了她的身,只是让海贵人长点教训罢了。最后无非就是不了了之,由皇上或皇后处置罢了。】 贵妃深觉有理,便将一切事宜都交由茉心去处置。 启祥宫。 嘉贵人仔细嗅着陵容给予的香包,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主子是觉得这个香包有问题?】 幽兰看出端倪,询问道。 嘉贵人将香包递给幽兰,吩咐道: 【这香包你先收着。你去太医院找一个可靠的太医,就说本宫偶感身子不适,想要请脉。】 幽兰答应下来,便忙不迭的赶往太医院。 幽兰经过螽斯门,一个不注意忽然和一男子撞个满怀。幽兰本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太监,嘴中嘟囔着: 【谁呀,偌大的一个螽斯门也能撞上我。】 只听那人身着太医服饰,忙上前抱歉道: 【抱歉抱歉,微臣乃太医院江与彬。因为太医院有诸多杂事需要微臣处理,所以才没注意,请您勿怪。】 幽兰听到“太医”二字,才抬眸打量起眼前人。 发现其面貌俊朗、神采奕奕,虽略显单纯但不失稳重。 【算了算了,我还要去太医院寻太医给我主子看病呢。】 江与彬为表示歉意,忙毛遂自荐道: 【姑姑若不嫌弃,可否让我为您家小主请脉,以表歉意?】 幽兰反问道: 【太医院诸事繁杂,江太医可否得空?】 江与彬忙解释道: 【平常微臣就是在太医院处理一些琐碎事务,虽有华佗之心,但无扁鹊之命。况且刚才确实是微臣有错在先,还请姑姑给微臣一个机会。】 幽兰本就想找一个可信之人日后为嘉贵人办事,如今眼前的江与彬倒是后宫难得的老实人。 幽兰开口答应道: 【行吧,那你随我来。】 幽兰携江与彬入殿参见嘉贵人: 【微臣太医院江与彬给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嘉贵人与幽兰对视一眼,幽兰小心点点头表示可信。 嘉贵人故作虚弱模样,开口道: 【本宫最近卧榻难眠,神思烦扰,不知是何缘故?】 江与彬并未作声,只是默默把着脉像。一刻后,江与彬才收起用具起身回禀道: 【小主过虑了。依微臣看,小主脉象平稳、经象稳健,不像重病之兆。但微臣还是会给小主开几副安神的药方,每日三次服下,不出半月便能好转难眠之象。】 嘉贵人像一旁的幽兰使了个眼色,幽兰心领神会拿出香包: 【奴婢记得主子的不适是佩戴这香包以后,劳烦江太医看一看,这香包是否有不妥之处。】 江与彬双手接过香包,将其打开倒出其中香料,细细嗅闻。 【这些香料分量适中,并无不妥。】 嘉贵人听此神色才稍有缓和。 但江与彬话锋一转提醒道: 【但这些香料极为珍贵,甚至还有一些药材类的香料辅助这些珍贵香料,需要定期更换。】 嘉贵人反问道: 【若不更换会有何杂症?】 江与彬摇摇头,应答道: 【因为香料种类不同,他们损耗的年份也会不同。若不定期更换,就会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反而会可惜了这么精致的香包。】 嘉贵人了解完事情原委,又恢复一开始的和善模样: 【今天真是辛苦江太医,幽兰,好生送江太医出宫。】 江与彬忙制止道: 【不劳烦幽兰姑姑了,微臣告退。】 江与彬十分恭敬的离开,幽兰趁机询问道: 【主子您为何还要留着这个香包,直接处理掉不更省事?】 嘉贵人解释道: 【我已经在所有人面前承诺会日日佩戴,这才过了几日,就不再佩戴,日后若她人追问也不能一直搪塞。】 幽兰又问道: 【那刚才为何不让江太医为咱们处理这个香包,让他为咱们更换香料?】 嘉贵人吩咐道: 【你去仔细调查一下江与彬的家室、背景,和后宫哪位嫔妃常有往来,底细不干净的人不能用。至于这个香包,等给皇后和太后请安再行佩戴,平常就收起来罢。】 幽兰明白自己主子的小心,答应道: 【是,奴婢明白。】 第五十章 乳鸦啼散玉屏空,一枕新凉一扇风。睡起秋声无觅处,满阶梧叶月明中。 翊坤宫。 【如今时节入秋,天高气爽,确实要比以往舒心些许。】 海贵人调侃道。 娴妃手中缝制着苏绣,递给了海贵人: 【以往天气闷热,的确难以静心。你瞧,天气爽利这针法也比前几日好了很多。】 趁此间隙,娴妃无意间注意到海贵人的衣衫还是在圆明园时所穿着的,未曾更换。 娴妃放下刺绣,关怀道: 【如今天气转凉,你也要多置些衣裳才好。别染了风寒,伤了自己的身子。】 海贵人并未应答,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但身旁的叶心已然看不下去。她知道海贵人不想让娴妃担心,但还是决定为自己的主儿诉苦,恳切道: 【娴妃娘娘有所不知。我家主儿本安分守己,但却不得皇上宠爱。而内务府的那帮奴才是惯会拜高踩低的。同在咸福宫,送到贵妃那里的就是上等的好品,送到我们主儿这的就是一些次品或者过季的衣裳……】 不等叶心说完,海贵人忙制止道: 【叶心!】 随后又恢复如初,向娴妃解释道: 【是叶心多话了,请姐姐勿怪。】 娴妃看着眼前的海贵人,满眼的心疼,回忆道: 【当年你刚入咸福宫与贵妃居住,不知你何处得罪了贵妃,贵妃便以红罗炭为由冤枉你。本宫从未忘记这些过往寥寥,只是奈何本宫位分不及贵妃,无法将你接入翊坤宫同住。况且当年皇上已经处置了那些背主的奴才,内务府的人竟还敢如此放肆。】 海贵人忙解释道: 【姐姐误会了。自从金氏之事之后,慧贵妃便极少为难嫔妾,自己在咸福宫也能好过一些。至于内务府,只怪嫔妾不得圣恩。】 娴妃道: 【今已立秋,宫中的衣物碳火是断不能少的。惢心,你带人送一些碳火和衣物送入咸福宫海贵人居所。记住——要让整个后宫都知道本宫亲自扶持海贵人,不让海贵人受一丝委屈,尤其是内务府的那帮奴才。】 惢心面带笑意,答应道: 【是。主儿对待海贵人真是非同一般,真是让奴婢们好生羡慕。】 海贵人却满脸忧愁,询问道: 【若贵妃再拿此事大做文章,嫔妾怕惹得皇上不快。】 娴妃安慰道: 【贵妃曾经诬了你一次,皇上也已厉色处置了一些奴才,也算是给了贵妃一个交代。本宫相信贵妃不会重蹈覆辙,再用如此卑劣之法。】 海贵人这才放下心来,继续与娴妃说笑。 与此同时,三宝进殿回禀道: 【娘娘,海贵人,养心殿的王公公来了。】 海贵人疑惑道: 【这个时候,王钦怎么来了?】 不等娴妃作答,王钦已经径直入殿,恭敬道: 【奴才请娴妃娘娘、海贵人安。】 随即满脸谄媚,略带奸笑道: 【海贵人,你可叫奴才好找。皇上请您往养心殿一趟,走吧——】 娴妃见王钦来者不善,顿感此事有异。她了解海贵人的心性,便开口询问道: 【不知皇上所为何事,竟如此周折寻海贵人?】 王钦却不改其色,应答道: 【娴主儿,皇上圣意谁敢揣测,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海贵人不要误了时辰,惹得皇上不快。】 海贵人知晓圣意不可违背,便准备起身前往。 娴妃思索片刻,吩咐海贵人一旁随侍的叶心: 【你家主儿若有任何问题,及时寻个由头来翊坤宫传话。】 【奴婢明白。】 承乾宫。 倾心入殿来到陵容身旁,陵容见倾心并未多言,即刻心领神会,屏退众人。 倾心悄声道: 【小主,翊坤宫传来消息。海贵人在翊坤宫被王钦带走了,不知何事。养心殿那边说,贵妃也在……】 陵容听此即刻明白了所谓何事冷笑道: 【贵妃真是着急,这就容不下海贵人了。曾经的金氏那么精明,如若如今还存活于世,大概贵妃也会是她手里的一颗棋。】 倾心不解道: 【不知贵妃哪里来的海贵人的把柄,竟如此急不可耐。】 陵容却十分冷静,语气中多了几分寒意: 【想要冤枉一个人是不在乎理由的真假,更何况还是一个无势无宠无权的无关紧要之人。】 陵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倾心搀着陵容起身随着她向外走去。 【一场戏无论台前还是幕后都不会只有寥寥几人,走吧——】 倾心小心提醒道: 【这回贵妃既然能直接到皇上跟前诉苦,说明海贵人这次自身难保。小主又何须去趟这趟浑水,惹得皇上生疑?】 陵容却冷笑道: 【谁说本宫要去帮贵妃?宫中得势之人太多,总要有几个削弱羽翼、难以翱翔。】 养心殿内,贵妃还在那里哭哭啼啼,弘历的表情虽然多了几分不耐烦,但还是看得出有几分愤恨。 海贵人跟随王钦身后,王钦回禀道: 【皇上,海贵人来了。】 海贵人刚欲行礼,却侧目发现贵妃亦在。心中虽有了几分胆怯,但还是强忍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弘历使了个眼色,王钦随即去殿外守候。 此时殿内只有弘历、贵妃以及海贵人三人。但弘历并未让海贵人起身,而是询问道: 【近些日子咸福宫是否只有你与贵妃来往,并未有她人擅入?】 海贵人不知出了何事,也不敢妄议一切。于是思索片刻,回答道: 【回皇上的话——是。】 贵妃语气娇嗔,还语中带着哭腔,转向皇上祈求道: 【皇上,您看臣妾说的什么。臣妾殿外榕树下的巫蛊娃娃一定是海贵人放的,她想用此等妖术谋害臣妾,臣妾请皇上做主,还臣妾一个公道啊!】 海贵人听此顿时感到错愕,她还未反应过来此时此刻所发生何事,就已经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辩驳。 弘历知道宫中除了婉常在,便属海贵人最为安分,平常又极为怕他,自然不太会作出此等奸恶之事。 但如今事已至此,他给了海贵人一次辩驳的机会: 【贵妃向朕诉苦,说今日在殿外偶然发现有人翻动过考榕树的泥土,挖开查看竟发现是一个巫蛊娃娃,上面刺着贵妃的生辰八字以及名姓,你可知情?】 第五十一章 海贵人听此瘫坐在地,她本就懦弱,如今更无法为自己辩驳。 殿内无一人敢发声,弘历的脸色逐渐愈发冷冽。贵妃脸上的得意更加掩饰不住,丝毫不愿给海贵人解释的余地,咄咄道: 【皇上,这下您相信臣妾所言了吧。就连海贵人也承认近段时日并未有她人进入咸福宫,那么除了海贵人还有谁能做到在咸福宫进出自如呢?又有谁能接近正殿的老榕树藏匿此等祸事而不被宫婢疑心?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贵妃的追问如同一把把利剑刺进了海贵人的心里。 她不停张嘴想要说出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秋风扫落叶,萧瑟难掩心。 不知过了多久,海贵人才稍稍缓过心神。弘历已经略有烦躁,本已想发落海贵人,但海贵人似乎想起了什么,解释道: 【臣妾因娴妃娘娘关怀,常去拜访娴妃娘娘。近些日子臣妾也常往翊坤宫走动,整个翊坤宫上下都是可以为臣妾作证的。】 贵妃冷冷打量了一眼跪坐在一一旁的海贵人,不由地哼了一声,轻蔑道: 【六宫内谁不知道你与娴妃的关系极佳。别说整个翊坤宫为你作证,哪怕娴妃亲自来为你作证本宫都觉得不足为信。】 随后又转向弘历,语气中多了几分娇嗔,祈求道: 【皇上。臣妾觉得单凭海贵人是没有那几分胆量敢如此肆意妄为,背后定有她人主使。依臣妾看,翊坤宫定有嫌疑,请皇上明鉴!】 弘历见事情越发不可控制,如今竟牵扯到了娴妃头上,忙制止道: 【贵妃,不可妄言。】 贵妃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李玉前来回禀: 【皇上,皇后娘娘和宸嫔娘娘来了。】 贵妃略带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但想起前些时日陵容来找过自己并说的那些话,便以为陵容是来协助自己扳倒海贵人和娴妃的。 皇上亦微微一怔,但还是吩咐道: 【传。】 陵容携皇后入殿,二人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照例免了二人的礼节,询问道: 【皇后怎么来了?还带着宸嫔。】 皇后面上温婉贤良,今日穿的更是朴素,缓缓解释道: 【回皇上的话。是宸嫔来长春宫寻臣妾,商议后宫节俭之法。我二人皆拿不定主意,想着皇上定有良策,便来养心殿请见皇上。但……】 皇后故意停顿片刻,眼神看向跪在一旁的海贵人。 陵容装作不解,道: 【不知海贵人犯了何事?竟惹得皇上和贵妃娘娘如此动怒。】 见无人解释,叶心护主心切,已不顾君臣主仆之礼,忙说道: 【请皇后娘娘、宸主儿做主。贵妃娘娘在咸福宫老榕树下翻找出一个巫蛊娃娃,便一口咬定是我家主儿所为。如今贵妃还要处置了我家主儿,请皇后娘娘以及宸主儿为我家主儿明辨。若我家主儿有任何错处,奴婢愿承担一切罪责。】 贵妃狠厉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主子说话你也敢插嘴?来人呐,把这个大不敬的奴才拖出去,让她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皇后打断道: 【贵妃,这里是养心殿,不是咸福宫。再者,皇上和本宫还在此,一个奴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一个贵妃直接发落吧。】 贵妃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先是看向皇上,发现弘历眼中已有不满;随即又看向陵容,希望她能为自己辩驳。 但陵容此番来却并未想过为贵妃做任何一件事,反而转向弘历道: 【皇上。海贵人如今身心俱疲,叶心也只是护主心切罢了。若平白在养心殿处置如此一个忠仆,怕不是会对外落了闲话,日后谁又敢做忠仆。依臣妾看,不如先让海贵人入座,待理清事情起因结果,再行发落也不迟。】 弘历这才想起皇后与陵容还站在一旁,忙吩咐道: 【宸嫔所说有理,赐座吧。】 宸嫔扶起海贵人坐到一旁,皇后从容不迫。 贵妃见陵容如此向着海贵人,内心顿感疑惑。但事已至此,她必须在今日扳倒海贵人与娴妃。 陵容询问道: 【这只巫蛊娃娃是在何时何处被翻找出来?】 贵妃不屑道: 【是今日本宫在正殿前老榕树下翻找出来的,有何错处?】 陵容面带笑意,恭敬道: 【错处自然没有。不过据臣妾所知,巫蛊之术兴于后宫源于西汉,从古至今巫蛊之术历来被后宫所禁,即便海贵人恨毒了贵妃为何要用如此诛九族的法子。更何况此等把柄之物理应藏于自己身边,为何要埋在贵妃娘娘殿前的榕树之下,恕臣妾多嘴,海贵人真要如此做反而多此一举。】 贵妃忙反驳道: 【或许这样更加灵验也未可知。】 陵容却更加从容,反问道: 【臣妾斗胆询问贵妃娘娘,不知哪朝哪代巫蛊之术是埋藏在榕树下更加灵验的?而且海贵人是个活生生的主子,即便是派人前往难道不会有人发现或者留意吗?】 贵妃被怼的哑口无言,一时竟乱了说辞。 皇后见此忙向弘历陈情道: 【海贵人历来安守本分、不争不抢,平日除了娴妃外与其他妃嫔极少往来,又何时藏匿祸心?倒是贵妃时常为难海贵人,曾经红罗炭之事皇上难道忘了吗?】 贵妃已与皇后不睦,已经听出二人话中不对,忙起身为自己辩驳: 【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还望皇上明察!】 海贵人解释道: 【臣妾的确与贵妃娘娘常有误会,但是非对错臣妾还是能分清的。臣妾愿以珂里叶特一族起誓,臣妾从未想过也从未做过如此毒术想要谋害贵妃娘娘。请皇上明察!】 弘历被她们吵的心烦意乱,严厉打断道: 【够了。巫蛊之术向来被后宫所不容,朕一定会彻查到底。你们都退下吧,朕自有打算。】 贵妃还想再说些什么,王钦却上前打断道: 【请吧,贵妃娘娘。】 众人皆离开养心殿,皇后刚出养心殿便当着贵妃面向海贵人说道: 【今日之事皇上自有定夺,不过无论结果如何,咸福宫你已然不适合居住。从即日起,你便搬到承乾宫与宸嫔居住吧。】 海贵人略有不可置信,愣了好一会儿忙答应下来。 第五十二章 【宸嫔怕不是疯魔了,怎么如今倒和皇后一起袒护上海兰那个小贱人了?当初不是她与本宫说的信誓旦旦,如今又换了一副面孔,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贵妃思索不得,转向茉心。 茉心低声提醒道: 【巫蛊之术历来被宫中所禁,如今没有借此处置了海贵人只怕善后会难上加难。】 贵妃听此顿时慌了神色,心中越发不安,忙怪罪道: 【当时是你说如此以来海贵人便没了翻身的余地,再加上宸嫔的助力就能彻底让海兰和娴妃陷入万劫不复。怎么现在说上难上加难了?本宫看你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茉心忙下跪认错,急忙解释道: 【奴婢也未想到宸嫔如今倒戈皇后,怕不是宸嫔早就谋算好了,想要借此削弱主儿的地位也未可知啊。】 【宸嫔······宸嫔······】 贵妃反复琢磨,她不停回忆宸嫔的一举一动,眼神中的不可置信已经达到了顶峰: 【她竟有如此心思?贱人,都是贱人!全部都来算计本宫!本宫定然饶不了她们!】 茉心见贵妃动了真火,忙安抚道: 【主儿息怒,如今重中之重是怎么向皇上了结这件事。虽说主儿做的天衣无缝,但皇上那边也不是容易糊弄的。如果皇上真查出来了什么,到时候连累的就不止咱们了,甚至高大人也会被皇上所疑。】 贵妃紧问道: 【那怎么办?】 茉心安排道: 【找人顶罪容易,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却难。不如直接咬死海贵人,大不了整的无头无脑罢了。】 贵妃听此并未犹豫,语气中多了几分不甘: 【不可。本宫越跟她纠缠对本宫越不利,甚至到最后本宫还会遭皇上疑心。不如先了解此事,日后再从长计议。】 茉心见贵妃如此决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应和下来。 长春宫。 素练在一旁侍奉,皇后却得意非常。 【没想到贵妃整了这么一出,却只能草草收场。】 素练极尽嘲讽,皇后亦毫不吝啬: 【本宫自是相信海贵人的。毕竟她是一个见了皇上头都不敢抬的人,又怎敢犯下诛九族的罪孽?贵妃这一回是彻底折在了自己的算计之中。】 素练斟茶完毕,皇后轻抿一唇,笑靥如花。 【只是今日宸主儿突然造访长春宫,似乎早知贵妃心有所想,邀娘娘往养心殿寻皇上商议开源节流之事。若不是故意,那这也太巧了些。】 皇后放下茶盏,思索些许,喃喃道: 【宸嫔自潜邸入宫后确实变得不一样了。不过能让人看得出来的聪明不叫聪明,只是机灵几分罢了。】 素练附和道: 【若日后宸主儿能为娘娘所用,也不失得为一件美事。】 皇后哀怨般叹了一口气,冷冷道: 【宸嫔的聪慧又岂会愿久久屈居于人下,更何况如今又来了一个嘉贵人,日后宫中分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本宫作为皇后,若一味执着于争宠那便还不如一些闺阁小姐。本宫需要做的便是在为皇上分忧的同时不让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有可乘之机。】 素练不禁被皇后的气度所折服,本就是皇后心腹的她如今更加敬服: 【娘娘英明,奴婢敬佩。】 皇后却不屑道: 【不是本宫英明,是她们太过愚蠢。如今贵妃想要草草了结此事怕是不行了,皇上是决不允许有人拿巫蛊之术祸乱后宫的。况且,就算本宫和皇上能容得下她,六宫非议又岂会让她如此恣意妄为?】 素练自然了然皇后心意,答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 毓湖入夜秘密求见弘历,弘历询问道: 【可有思绪?】 毓湖请罪道: 【是奴婢愚昧,请皇上恕罪。】 【无妨,有心布局自然不会让你随意查出。毓湖——】 【奴婢在。】 毓湖恭敬道。 【依你看,此事究竟如何?】 毓湖冷静答道: 【恕奴婢说句不敬的话,海贵人性格软弱,除娴主儿外与宫中其她主子交际甚少,又怎敢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再者,偌大的咸福宫只有贵妃娘娘和海贵人居住,无论发生何事海贵人都会被推上风口浪尖。设计如此之人意图过于明确,今日若不是宸主儿奋力辩驳,恐怕就凭海贵人的口舌实在难以解释,甚至会重蹈娴主儿覆辙。】 弘历默不作声。他心中自然明白这一切不过是贵妃的栽赃嫁祸,只不过碍于如今还得依靠高斌治理水患否则早就处置了她。 稍过半晌,弘历才缓缓开口: 【宸嫔的确是个懂事的。既然此事没有定论,也不好贸然处置此事,待来日在从长计议吧。】 【是。】 不过几日,众妃嫔如往常般给皇后请安。 贵妃因身患寒症且久久不愈,身上比别人多了一件手炉和一张白狐大氅。 皇后假意关怀道: 【如今天色逐渐转寒,贵妃可要注意身子。】 贵妃轻蔑道: 【多谢娘娘关心。不过本宫心里明白,光注意身子有什么用?还得提防一些心怀不轨之人对本宫的谋算。】 说罢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不由得冷哼一声,最后又将目光落到海贵人身上。 海贵人虽自知清白,但面对贵妃那冷冷的眼神仍然不敢直视。 娴妃看出端倪,出言解围道: 【事情尚未有定论,不好说谁对谁错。贵妃娘娘作为众妃之首,更不可随意攀诬她人。】 贵妃听此更加不屑: 【攀诬?本宫可从未指名道姓,娴妃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承认了?本宫看娴妃所说才是真正的攀诬本宫!】 皇后本想说些什么,只听殿外传来一生宣喊: 【皇上驾到——】 皇后忙起身上前迎接,弘历直奔主座落座: 众妃嫔齐声道: 【臣妾等恭迎皇上圣驾,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随手一抬,吩咐道: 【起来吧。毓湖——】 【是。】 【奴婢奉皇上命暗中调查咸福宫巫蛊之术一事,现已查明乃咸福宫一宫女不满贵妃跋扈手段所为,此人如今已经自缢。此事与贵妃、海贵人皆无干系,望各位主儿不必过分担心。】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不言自明。 弘历冷淡看向众人,警示道: 【朕忙于前朝,安于后宫。你们所作所为朕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多管多问,只愿你们好自为之。谁想如今你们竟如此放肆,朕不得不管。这件事就此结束,朕不希望再听到此事的流言蜚语。】 说罢便起身离开,毓湖紧跟其后。 【臣妾等恭送皇上。】 第五十三章 请安完毕,倾心随侍陵容至千鲤池散心。 古道悠悠,午光正好。陵容在此刻惬意非常,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手中的鱼食一粒粒被其扔入水中,池底的鱼儿不停抢夺仅有的食物。 倾心道: 【娘娘。巫蛊可不是小事,皇上难道就如此草草了结?】 陵容反问道: 【那你觉得皇上该如何处置?】 陵容投喂鱼食的速度逐渐减慢,如同猎人一般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倾心怕自己说出犯上的话,忙请罪道: 【奴婢不敢。】 陵容直接把手中仅剩的鱼食一次全部投入池中,转向花园方向走去: 【无妨。这里就你与本宫,你所说所做便是本宫的所作所为。】 倾心见宸嫔如此维护自己,心中不免感动几分,这才低声道: 【依奴婢愚见。此事无论是海贵人藏匿祸心也好,贵妃栽赃嫁祸也罢。皇上至少应有所处置,至少得有个值得让人信服的结果,堵住众人悠悠众口······】 不等倾心说罢,陵容打断道: 【这个结果连你都不信,你觉得六宫妃嫔又有谁会相信?皇上又岂会相信?】 倾心懵然无知,并不太理解陵容所说的: 【那既然皇上都不相信,为何要如此草草了结?】 陵容随手折下一朵带刺的玉兰,倾心见状忙阻止道: 【娘娘不可,小心划伤了手。】 陵容并未在意,只是缓缓解释道: 【宫中的妃嫔就像是这朵带刺的玉兰。美是后宫女子的基本,而刺则是她们的保护。那你说,天底下除了皇上谁又能保护她们呢?】 倾心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讶异的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前朝。】 陵容见倾心说到了根本,也不再弯弯绕绕: 【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就是为了防止前朝后宫纠缠不清、祸乱朝纲。而一旦这朵花上长满了数不清的刺,使得养花人再也握不住它,它的结局只有两个:一根一根拔除它的刺或者直接弃之不顾最后焚烧殆尽。毕竟,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倾心道: 【皇上当真如此忌惮高家吗?】 陵容心中自然明白,相较于前朝的年家,单凭一个高家还不至于让弘历如此忌惮。 弘历忌惮的是前朝后宫纠缠太过,牵一发而动全身。 当初的乌雅氏太后可不比现在的纽祜禄氏干政过多。 【本宫不比从前,如今璟妍越发出落得好,本宫定要为她谋一个好前程。金氏、仪嫔······】 【与其鹬蚌相争,不如坐山观虎斗来得稳妥】 启祥宫。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嘉贵人自然没有忘记弘历的吩咐,只是一直未寻得时机亲近庆贵人。 如今也算相熟已久,也算是摸清了庆贵人的为人。 庆贵人只是一心以为嘉贵人想与自己交好,抿茶笑道: 【妹妹的启祥宫和姐姐的景阳宫都是别人眼里不吉利的地方,如今你肯主动邀我,倒是让姐姐有些不知所措。】 嘉贵人解释道: 【恕妹妹说句不敬先人的话,东西六宫哪个宫没经历过些许是非。若只因为一些流言蜚语伤了姐妹之间的和气,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庆贵人喜欢嘉贵人的处事风格,再加上同为太后心腹的玫嫔不与自己亲近,心中更加依赖嘉贵人几分。 嘉贵人吩咐道: 【幽兰。去让小厨房多准备一份膳食,再派人去景阳宫通报就说嘉贵人留庆贵人在启祥宫用晚膳。】 【是,奴婢即刻去办。】 庆贵人听到嘉贵人如此安排顿感喜出望外。二人平日素无交集,如今嘉贵人待自己如此亲近实属难得。 【姐姐如此叨扰妹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了。】 嘉贵人打趣道: 【蒙姐姐不弃,愿与妹妹同席。若再客套几分,那就真真是嫌弃妹妹了。】 见嘉贵人如此,庆贵人也只好一笑而过。 嘉贵人借机打探道: 【从未听姐姐提起过家世来历,可是有难言之隐?】 庆贵人心中虽然放下戒备,但也不会忘乎所以,只是敷衍道: 【哪里来的什么难言之隐。我的父亲不过是太常寺少卿而已,不算大的官职。家里虽也有姐妹傍身,但皆是庶女而已,不过尔尔。倒是妹妹的身世宫中却无人知晓,若妹妹信得过姐姐,不妨说与姐姐听一听。】 嘉贵人被庆贵人的反客为主搞得愣了一下。见嘉贵人略有犹豫,庆贵人自然以为是嘉贵人不愿多说,随即找补道: 【妹妹若不愿多说,姐姐也不再过问。就当姐姐打趣罢了,妹妹不要多心。】 嘉贵人笑道: 【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自玉氏而来,父母亦在玉氏为官。本就是代玉氏赎清罪孽侍奉皇上,又何来来历一说。况且妹妹极为喜爱大清风土人情,实在后悔未早日来到此地与众姐妹相伴。】 寒暄过后,嘉贵人话锋一转,试探道: 【听说姐姐曾经是被太后引荐至皇上身侧,想必家父与钮祜禄一族渊源不浅。】 庆贵人眼神微微一怔,眼神不自觉的躲闪一旁。这让本就心思敏感的嘉贵人更是察觉出了几分不妥,心中也明白了一些。 但她并未多言,只待庆贵人搪塞道: 【父亲在前朝得力,惹得皇上青睐。姐姐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太后喜爱引荐与皇上,算不得什么渊源。妹妹真要如此说来,实在是折煞姐姐了。】 嘉贵人问出了自己知道的,心中自然豁朗。 看出庆贵人的手足无措,嘉贵人也不再追问下去。为了不让庆贵人疑心,只是说道: 【姐姐相貌出众、机敏聪慧,即便今日皇上暂忘姐姐之姿,日后姐姐亦会扶摇直上。小小贵人之位又岂能困于姐姐多年,来日封妃也指日可待。只是倒是姐姐不要忘了妹妹如今之言,也要多多提拔妹妹为好。】 庆贵人本就是经不住奉承的,如今见嘉贵人如此更加按捺不住笑意,紧笑道: 【妹妹这张嘴真是伶俐,怪不得皇上喜欢。】 二人相视而笑,不言自明。 第五十四章 晚膳完毕,天夜将晚。 庆贵人起身不愿再叨扰:【今日多谢妹妹留膳,来日姐姐定当有所回报。】 嘉贵人顺势轻握庆贵人的双手,语气温柔非常:【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只是略尽绵薄之意,哪里需要什么回报之言?若姐姐执意如此,那便赏脸多往妹妹这启祥宫走动走动。这深宫寂寞,妹妹,怕——】 嘉贵人语气楚楚可怜,即便同为女子庆贵人也不免动容几分。 待庆贵人离开,嘉贵人语气忽然转变,冷冷道:【你们都退下吧,幽兰在这里侍奉就好。】 【是——】 屏退众人,嘉贵人询问道:【江与彬查的如何?是否与后宫有所勾结?】 幽兰如实回禀道:【江与彬在太医院并不受重视,只是一个负责抓药的小太医。但他与皇上身边的李公公以及娴妃宫中的惢心是同乡,三人关系亲密。】 【李公公?是王钦的徒弟李玉吗?】嘉贵人反问道。 【是。据奴婢探查,江与彬和李玉都喜欢娴妃宫中的大宫女惢心。】幽兰眼神阴阴,嘉贵人心中也有所想法。 幽兰自然明白自家主子的想法,但却心感不安:【娴妃与咱们无冤无仇,主子真的要对娴妃下手吗?更何况如今娴妃正得圣恩,怕是难以对付。】 嘉贵人冷哼一声:【宫中女子能称得上仇怨的能有几个,不是照样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吗?为的不过就是“恩宠”二字罢了。恩宠多了就能得到自己和家族想要的,没有恩宠只能苦苦磋磨、老死宫中。】 狡黠月夜挥洒,不偏不倚的射出一道银光落在嘉贵人脸色。但本应美好的画卷如今展现出的只有阴森冷淡。 【而且争恩宠岂是为了我自己,不过是为了玉氏能够善待我的父母罢了。】 幽兰满眼心疼,她从小便跟随自己的主子,主子经历的她亦全部见证,自然理解嘉贵人现在心中的所愿所念。 与此同时,在无人在意的时辰角落福伽引着一名身着黑衣之人小心进入慈宁宫。 【太后,王钦来了。】福伽低声回禀道。 太后早已屏退众人,王钦也缓缓卸下衣装,露出真容。 【奴才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王钦满面的谄媚又有不失礼数的恭敬。 太后缓缓道:【起来吧。哀家让你注意皇上前朝后宫的旨意,可是近日有发现?】 王钦忙应和道:【自然是有,否则岂有脸面深夜叨扰太后。】 【那就快说吧。被别人发现你深夜造访慈宁宫你以为皇上会放过你吗?】 太后语气逐渐不再耐烦,甚至点上了水袋烟聆听王钦的叙述。 王钦语气中逐渐胆寒,心中自然知道对皇上不忠的代价:【回太后的话。皇上最近在前朝对高斌高大人赞赏有加,不时提及想纳高大人入军机处、辅佐朝政。至于后宫,只是在圆明园之时曾屏退众人与嘉贵人独处,至于所为何事奴才们就不得而知了。】 太后停顿片刻,喃喃道:【若如你所说,皇上这是有重用高家之嫌了?】 王钦忙下跪禀明道:【奴才不敢欺瞒太后,更不敢妄自揣测圣意。只求得太后庇佑,让奴才有一安身之所。】 太后见王钦被吓得如此胆颤,心中不免升起嘲讽之意。不过自己的身边也的确需要这种贪生怕死但不择手段的“狗”。 【起来吧,哀家还能吃了你不成?你做的很好,皇上和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人。福伽——】 【是。】福伽从袖中拿出一块黄金递入王钦袖中,王钦心领神会。 王钦忙谢恩道:【奴才谢太后娘娘赏赐。奴才日后定为太后娘娘为马是瞻、尽职尽忠。】 承乾宫。 【果然如娘娘所料,王钦去了慈宁宫深夜会见太后。】 陵容早就察觉出来王钦一心侍多主,若留着日后定是个大祸害。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实质性的发现,今日可算是有了个结果。 【不过就算发现了又怎样,太后要想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谁敢随意阻拦?真要你我插手,只会引火上身。】 倾心却不甘:【难道就这么放过了那个狗奴才不成?这种背主之人实在该杀,而且他还妄图与咱们承乾宫有所关联,实在是留不得。】 【没有关联也已经有关联了。】陵容打断道,【本宫又何尝不知这种狗奴才留不得,太监都是一些没根的东西,万一把咱们牵扯进去就不好了。只是就算要除,也不能借咱们的手,容本宫再想想。】 倾心听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答应下来。 时节渐寒,贵妃身患寒症自然甚少离开咸福宫。再加上巫蛊之事皇上草草了结,原本众人奉承的咸福宫如今也门可罗雀。 贵妃心中本就为没有扳倒海贵人和娴妃窝着一团火气,此事双喜进殿禀报,但略带犹豫。 贵妃看出不妥,不耐烦的问道:【怎么了?磨磨唧唧的再不说本宫就把你拖出去挂在咸福宫门头。】 双喜自然明白主子是在吓唬他,但最终还是说道:【主儿,宸嫔来了。】 【宸嫔?她还敢来?!】 贵妃本就气恼宸嫔背叛自己,自然不愿相见。但茉心看出端倪,提醒道:【主儿心中怨恼宸嫔,宸嫔心中自然明白。既然明知她别有目的不如招进来听听,就当看个笑话,反正是不信的。】 贵妃思索半晌心中也觉有半分道理,便对双喜说道:【告诉宸嫔本宫刚刚休憩片刻,如今正梳妆,让她在殿外侯着吧。】 【是。】 双喜出了大殿来到陵容面前身子骨一下子直了起来,眼神中也没了怯懦:【贵妃娘娘说了,如今正在梳妆不便见客,若宸主儿愿意就在殿外稍等片刻,待贵妃娘娘可以见客了奴才自然会来寻娘娘。】 倾心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陵容拦了下来:【双喜公公是贵妃娘娘的心腹,所言所行皆代表贵妃娘娘。本宫只是一小小嫔位,又岂敢违背贵妃娘娘心意。本宫就在这里等待,不耽误双喜公公的功夫。】 第五十五章 不过多时,贵妃便让双喜带陵容入殿。 寒风阵阵,陵容早已手冻的通红。贵妃见陵容如此,心中不免暗讽几分。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陵容虽明知贵妃是故意刁难,但礼数周全不曾忘却。 贵妃并未直接让陵容起身,而是讽刺道:【宸嫔倒是个懂规矩的,怪不得招皇上皇后喜欢。】 陵容面不改色,语气平稳道:【能得皇上皇后喜欢是嫔妾的福分,嫔妾不敢索求。不过绕树三匝只为有枝可依,还望贵妃娘娘成全。】 贵妃听此更加不屑,冷哼道:【成全?本宫当初就是信了你的花言巧语才落得现在这副狼狈模样,你还敢踏入咸福宫半步?!】 陵容早就料到贵妃会因此事刁难自己,早已想好说辞:【嫔妾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消除贵妃娘娘与嫔妾之间的嫌隙。海贵人之事并非嫔妾谋算贵妃娘娘,当日是皇后主动宣嫔妾入长春宫商讨开源节流之事,后素练匆匆向皇后回禀养心殿出了事由才携嫔妾前往。】 贵妃心中疑惑,打断道:【那你完全可以不管不顾,又为何要为海贵人开脱?】 陵容继续解释道:【皇后之所以携嫔妾前往不就是为了试探嫔妾的心思吗?若嫔妾向着娘娘您或不管不顾定会使得皇后疑心,那嫔妾又如何为贵妃娘娘试探长春宫的心意呢?】 贵妃定然比不过陵容能言善辩,故而不再言语。只是冷冷望着陵容,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与猜忌。 陵容见此主动捅破了二人的嫌隙,淡淡道:【嫔妾自知难以再获贵妃娘娘信任,嫔妾无以明辨。只是李玉最近甚少入后宫宣读皇上圣意,臣妾深感不安。只怕和贵妃娘娘生了嫌隙才来此明辨,望娘娘恕罪。】 贵妃听腻了陵容的可怜之语,心中实在嫌弃,驱赶道:【好了,叽叽喳喳抄的本宫都要得头风了。你回去吧,本宫自有打算。】 陵容见目的已成,也不再多言。行了礼便退下了。 廊道外,倾心搀着陵容不解道:【娘娘,为何不向贵妃严明王钦之事,反而要说这些阿谀奉承之言。奴婢愚钝,实在不明白。】 陵容道:【你的确愚钝。贵妃已经对本宫有了提防的心思,自然无法明说。但本宫已经有所暗示,只相信她身边的聪明人能够理解本宫的弦外之音。】 倾心仍是不解,不过也不再追问。反而低声说道:【主子,阿箬说最近娴妃常常避开承乾宫的人召海贵人闲聊,是否要有所打算。】 陵容知道娴妃不信任自己,但也清楚娴妃的几两能耐,不屑道:【不必搭理。本宫自认无愧于海贵人,即便是皇上召见本宫也毫无惧色。】 随后吩咐倾心道:【告诉阿箬,她的好日子要来了。】 倾心心领神会,答应道:【是。】 咸福宫内,贵妃满心满眼瞧不上陵容,嘲讽道:【虚伪。也不知道皇上到底喜欢她些什么?】 茉心安抚道:【主儿息怒。您再不喜宸嫔也别气着了您的身子,咱们还得为将来打算。不过只是有一样,平日入后宫宣旨的都是王钦一个人,今儿宸嫔怎么就提了李玉一个呢?】 贵妃并未往深处细思,只是说道:【一句话而已,想那么多做什么?或许只是一时口误,忘记了也说不定。】 茉心反问道:【您平日向她人介绍自己的侍俾会从最次的开始介绍吗?】 这一句话让固废心中有了疑虑,喃喃道:【宸嫔最得皇上宠爱,平日侍寝皆是承乾宫和翊坤宫,宣旨最多的亦是承乾宫和翊坤宫。王钦那么趋炎附势的一个奴才,会将如此差事交给李玉?若平日都是李玉去宣旨,王钦又去了哪里?】 茉心不再多言,只留贵妃细思。见贵妃迟迟不语,茉心说道: 【王钦平日表面为皇后办事,暗地里也不少为咱们提供消息。如今看来他是动了别的心思,傍上了更好的靠山。】 贵妃不可置信的看着茉心,问道: 【听宸嫔的意思她应是不知此事。不过后宫之中除了皇后、本宫以及宸嫔之外,又有谁能收拢王钦这样的皇上的身边人呢?难道是······】 【嘉贵人?!】 想到此处贵妃的不安越发强烈,她实在接受不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全部背叛自己,更接受不了有更多的妃嫔来抢夺自己的宠爱。自己谋划良多,决不能废于此刻。 不过贵妃也不是傻子,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吩咐道:【茉心,你亲自去调查王钦的动向,看看他这段日子去了哪里。这种背主的奴才,不留也罢。】 【是。】茉心答应下来。 翊坤宫。 春光正好,娴妃如往常般悄声邀海贵人来翊坤宫闲聊。 【姐姐,其实你我二人见面不必如此避着宸嫔娘娘,她是个极好的人,不像贵妃一般。】 海贵人近几日与陵容相处,自然心中有所评判。但娴妃仍是不放心:【本宫是怕宸嫔如贵妃般多心。不过既然你这般说,那日后不再避着就是了。】 海贵人笑道:【宸嫔虽然不如姐姐与我亲近,但待我也是极好的。宸嫔命人将承乾宫的西偏殿打扫出来予我居住,还让内务府补上了原来的空缺。已经是尽心尽责了。】 叶心亦夸赞道:【宸主儿待我家主儿如亲姊妹一般。无论吃穿用度都跟宸主儿别无二致,就连皇上的赏赐宸主儿也毫不吝啬会分上上品给我家主儿。奴婢看了都十分感动。】 海贵人道:【宸嫔与我无亲无故,平日也非交好。可如今自打我搬进了承乾宫后,对我算得上尽心尽责。原来以为宸嫔是个性子冷淡的人,没想到竟也有这样好的一面。】 娴妃听到海贵人如此评价,心中放心不少,提醒道: 【常言道:日久见人心。宸嫔作为承乾宫主位,对你上心也是应该的。留一些心思,明白吗?】 海贵人自然明白娴妃的心思,答应道:【姐姐我明白,放心。】 第五十六章 慈宁宫内,太后手卷《孟子》,细细读着什么。福伽缓步入殿,说道:【太后,一切都安排好了。】 太后合上古书,由福伽馋着起身:【希望她不要辜负了哀家的一片苦心。】 福伽道:【纳兰永寿教女有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才女佳人。皇上怜香惜玉,定会喜欢。】 太后混迹后宫多年,岂会不知当世闺阁小姐是何模样?反问道:【真无一点瑕疵?】 福伽无奈道:【只是时常痴痴望着皇上的画像、吟诵皇上的佳作,更有甚时废寝忘食,实在痴情。】 太后自然知道后宫动情的下场,但除了纳兰永寿之女以外也实在找不出究竟还有谁的女儿能够博得皇上心动。 【痴情也好。常言道:日久见人心,皇上或许真有一天会被她的痴情所打动。】 不知是真的如此还是想起了什么,太后竟如讽刺般的笑出声来。 福伽问道:【可她如此深爱皇上,会不会阳奉阴违、忘却太后您对她的恩情。】 太后未尝没有这样的顾虑,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没有什么:【纳兰氏若没有哀家纽祜禄氏在前朝的进言,如今还只是一个在朝堂上名不见经传的小官罢了。即便她不愿为哀家做事哀家也不勉强。无论如何,前朝、后宫,总有一个能帮的上哀家的。】 福伽附和道:【太后英明。】 不过几日,太后举行合宫欢宴。便邀皇亲国戚以及后宫妃嫔,弘历亦在其中。 众人已至:【臣妾等给皇上、太后娘娘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太后笑道:【都起来吧。今日是家宴,不必多礼。】 众妃嫔入座,皇后起身恭敬道:【回皇上、太后,昨日受太后恩赐,今日众姐妹都亲自包了饺子给皇上、太后娘娘品尝,以表心意。】 太后笑道:【皇后有心了。】 忽而娴妃转向弘历道:【皇上太后,臣妾并未学会包饺子。故而准备了一坛玫瑰醋,以表心意。望皇上太后不要嫌弃。】 弘历微微一怔,但为了不让娴妃太难堪,便安慰道:【虽然你的玫瑰醋不是这里众多佳肴中最美味的,但却是最必不可少的。娴妃,你做得很好。】 贵妃冷笑道:【偏偏你最特殊,怎么就你不会包饺子?你们翊坤宫就找不出一个会包饺子的人了吗?】 娴妃解释道:【既然是家宴,便要亲手做的才算心意。若假托他人之手献给皇上太后,即便再美味也只是面上功夫、心意不纯。】 贵妃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茉心按了下来。茉心悄声道:【主儿,今日不宜大动肝火,请主儿息怒。】 贵妃终究冷静下来,不过眼神仍是狠厉盯着娴妃。娴妃只作忽视,不再多言。 陵容起身道:【即逢新岁,臣妾恭祝皇上太后福如东海、长乐无极。】 其余妃嫔亦起身附议:【臣妾等恭祝皇上太后福如东海、长乐无极——】 【好——好啊,都是懂事的。福伽,把哀家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逐一赏赐下去吧。】 太后准备的礼物自然是上上荣宠,众人行礼道:【臣妾谢过太后娘娘。】 太后转向弘历,笑道:【哀家也给你准备了礼物,福伽——】 弘历还未反应过来,福伽双手一拍舞乐声起。弘历眼神转圜,自然明白了太后的意图。 不多时,以一位以团扇遮面的妙龄女子缓步登殿翩翩起舞。 那舞姿如敦煌壁画的飞天一般让人如痴如醉。即便皇上明知是太后的手笔,也不自觉的沉醉其中。 一曲舞毕,皇上不自觉的鼓起掌来。待他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然失了态。 太后见此笑到:【皇上可还满意?】 弘历表面应承道:【皇额娘亲自挑选自然是好的。】 太后听出了弘历话中有话,但只能装聋作哑:【意欢,把团扇拿下来让皇上一睹你的真容。】 【是。】 那位名叫意欢的女子缓缓拿下团扇,一副端庄清秀的面容逐渐浮现在众人眼前。 即便是陵容也不自觉的为其赞叹:【天下竟真有如此佳人?】 贵妃虽也被其美貌吸引,但仍冷冷嘲讽道:【虚张声势。】 意欢声音娟娟,婉婉道:【侍郎纳兰永寿之女叶赫那拉·意欢拜见皇上太后,恭祝皇上太后万福金安。】 不知为何,大殿忽而死一般的沉寂下来。 嘉贵人刚喝下去的酒差点被呛了出来,不可置信道:【叶赫那拉氏?!臣妾虽身处玉氏多年,也曾听闻叶赫那拉氏曾对爱新觉罗氏施以诅咒:叶赫那拉氏只要还剩一个女子就要灭了爱新觉罗氏。怎么如今……】 话在嘴边嘉贵人却不敢说出口,毕竟意欢是太后举荐的佳人。 太后语气逐渐冰冷:【天底下哪有什么诅咒,不过只是惑乱人心罢了。你说是吧,嘉贵人——】 嘉贵人不敢再说什么,请罪道:【是臣妾的疏忽,请太后恕罪。】 太后起身道:【好了,哀家乏了。今日各位吃的尽兴、玩的尽兴,哀家也很尽兴。皇帝,这份礼物哀家已经带到,至于如何处置便是你的事情,哀家不再过问。不过有一点,哀家希望皇帝你不要拂了哀家的一片心意。】 说罢,便由福伽搀着离开大殿。 弘历起身道:【儿臣恭送皇额娘。】 众人亦起身行礼道:【臣妾等恭送太后娘娘。】 待太后离开,众人再次入座。 弘历见此也别无他法,毕竟这里不只有后宫妃嫔更有皇亲国戚。 自己也并不想背负一个不孝的流言。 思索片刻,吩咐道:【叶赫那拉·意欢,性谨心惠,着晋为贵人,赐封号为“舒”,居储秀宫。】 贵妃听此忙道:【皇上,这刚刚入宫便获封贵人,怕是不合规矩吧。】 皇上却并不在意:【舒贵人得朕与太后欢心,一个贵人之位又有何不可?难不成贵妃有更好的想法不成?】 贵妃听此语气不再强硬:【臣妾不敢。】 舒贵人谢恩道:【臣妾多谢皇上。】 第五十七章 晚宴毕,尽欢散。 倾心搀着陵容向承乾宫方向走去,本想邀着玫嫔,但玫嫔借故推脱自行离开。 陵容细细回忆着合宫欢宴上舒贵人看向弘历的眼神,似乎倾心许久。 陵容道:【你可知纳兰氏是个什么背景?】 倾心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只听说纳兰一家才气华盛,乃当世文豪之家。至于什么背景,奴婢不敢妄言。是否需要奴婢去打探一番?】 陵容道:【此事就此作罢。那舒贵人是太后亲自举荐,若日后被太后得知,本宫又如何自处?况且舒贵人看着也不像个惹是生非的,如果深查对谁都不是好事。】 倾心受教,再次不言。 陵容问道:【妍儿最近怎样?可有何不足之处?】 倾心道:【四公主最近很好,经常同四阿哥一齐玩耍,二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陵容这才放下心来,吩咐道:【你明日亲自去嘱托璟妍,让其自翌日起每日辰时来向本宫请安,本宫要教她读书习字。】 倾心不解问道:【娘娘何必累着自己。若要让四公主才德兼备,可以去尚书房请那些大儒亲自辅导,为何还要如此费心劳神?】 陵容冷冷道:【尚书房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儒都是一些老顽固,与其如此,不如本宫亲自教授。日后皇上有了吩咐,再让璟妍前去学习也不迟。】 倾心道:【可四公主年纪尚小,日常晨昏定省都难以维持,这每日辰时就要起早读书,会不会……】 不等倾心说完,陵容便打断道:【不会。本宫的女儿如果连这点苦都受不了,那还不如再去寻一个能为她娇生惯养的母亲。当初……】 陵容话至嘴边,回忆起当初就是因为没有真才实学才被先帝当鸟一样把玩,只会对自己踩高捧低,只会厌弃自己。 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下一个自己。 【娘娘,娘娘……】 倾心不停呼唤陵容,陵容这才反应过来。 【娘娘你怎么了?需不需宣太医?】倾心心切,生怕自己小主有了什么问题。 【无妨,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倾心这才放下心来,安慰道: 【娘娘不必忧心。过去之事如同云烟消散,若放在心里耿耿于怀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陵容笑道:【你这张小嘴啊——伶俐。】 陵容长舒了一口气,往昔之事已成过往云烟,的确不适追忆。随即吩咐道:【璟妍之事就如此定夺,她若不愿,就让她亲自来找本宫。】 倾心答应道:【是。】 承乾宫。 陵容见夜色已深,已准备休息。忽然一个小太监前来禀报:【回娘娘,玫嫔娘娘来了。】 【玫嫔?】陵容十分诧异,以往玫嫔的心性自不会漏夜前来,除非······ 不等陵容细思,玫嫔已然走了进来,身着的服饰也从原来的白衣换为了今夜的黑装。 【天黑难行,玫嫔妹妹若要前来大可派人传唤一声,姐姐过去便罢。何必亲自前来,一路小心。】 玫嫔假笑道:【姐姐多虑了。妹妹只是深夜难以入睡,永和宫寂寞,特地来陪姐姐叙叙旧。】 陵容心领神会,吩咐道:【倾心,带他们都下去。】 【是。】倾心带着随侍的人离开,临了还将门窗尽数关上。 【姐姐果真明白妹妹。】玫嫔笑道。 陵容解释道:【若是真与本宫叙旧,又何必穿这么不惹眼的衣裳,生怕她人发现似的。】 玫嫔无奈,缓缓道:【姐姐聪慧,妹妹所不能及。照理说,这种事情本应来日再与姐姐诉说也不迟,只是宫中变故太多,怕有了莫测,只好深夜叨扰,望姐姐勿怪。】 陵容心中明白了三四分,猜测道:【妹妹如此委婉,怕是为了舒贵人一事。】 玫嫔先是一怔,后缓缓道出:【正是。本宫回到永和宫后便派人打听舒贵人的身世,发现她是侍郎纳兰永寿之女。】 【侍郎?品级倒也不算太高,太后怎的看上了纳兰家?】陵容不解。 玫嫔道:【这便是了。只因纳兰一族如今依附的是朝中的军机大臣讷亲,而讷亲是太后的族亲。】 【你是说,太后有意栽培纳兰一族?】 【不仅是有意栽培,这种明面上的棋子皇上不可能看不出来,太后这是想借纳兰氏一族不停试探皇上的底线。】 玫嫔有意停顿,话锋一转,说到了舒贵人身上:【但舒贵人好像是故意依附太后,不过不是为了家族荣耀,而是皇上的青睐。】 【为何?】 【舒贵人的宫中藏存了许多皇上的画像和诗集,今日一入宫便迫不及待的摆放出来,满心满眼痴情。】 陵容恍然大悟,喃喃道:【太后想要借纳兰氏的手试探皇上的态度;纳兰氏因为想要依附太后延续家族荣耀;而纳兰意欢却是为了皇上的恩宠才选择入宫。】 玫嫔道:【不过这样的痴情人儿能为太后安心做事吗?】 陵容冷冷道:【太后只有你和庆贵人两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但庆贵人终究是个蠢笨的,岂会顺心如意?不如再寻个拿得住皇上的,即便是为在前朝寻个支撑也是够用的了。】 说罢,陵容缓缓起身,望着空中残月:【意欢,意欢······亦难欢,痴情的人在这深宫里总是活不长的。】 玫嫔继续道:【今夜皇上翻了舒贵人的牌子,姐姐怎么看?】 陵容不屑道:【即便新花是厌恶的人赠与,总会忍不住的闻一闻。不过是看这朵花何时盛放、何时凋谢罢了。你不也说了,这种明面上的棋子皇上也会看的出来,总会有所提防,不会喜爱太长时间的。】 玫嫔道:【宫中女人太多,皇上的恩宠才是最难得的。】 【皇上的的恩宠才是最不重要的。】 【什么?】 【争宠只是一种手段。本宫之所以争宠从不是为了皇上还是某个人,而是为了不再受人欺压、再过那种踩高捧低的日子。】 【本宫,哀家。】 第五十八章 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功力。 将入年关,各宫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陵容见天光正好,便邀玫嫔携永珹往承乾宫玩耍,也好陪陪璟妍,抚了她内心寂寥之情。 璟妍与永珹在雪地中肆意奔跑,玫嫔笑道:【自永珹出生,如今也有了六年的光景。当初,若没有你的细心,恐怕我便再没了这个福气。】 陵容感慨道:【当年金氏作恶多端,她也算是自作自受。倒也不是本宫细心,也是你机敏聪慧,否则即便是神仙菩萨来了也救不了你。】 【可原来的金氏去了,如今不又来了一个嘉贵人吗?她的心思可不在原来的金氏之下?】 玫嫔喃喃细语,陵容心中又何尝不明白这个嘉贵人的厉害。不过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毕竟宫中风云变幻,保不齐哪一天自己会被如今的嘉贵人踩在脚底。 忽然陵容感受到一种目光注视着自己,她转头望去,竟与海贵人对视无言。 【海贵人,你在那里作什么?可否给姐姐一个脸,陪姐姐赏这残雪呢?】 玫嫔循声望去,也注意到了站在偏殿外的海贵人。陵容盛情邀请,海贵人自然难以推脱。 海贵人小心翼翼的走向二人,陵容主动上前迎接海贵人,玫嫔见此也跟了上去。 【年关将至,妹妹东西可还准备的齐全?】陵容关心道。 海贵人道:【宸嫔姐姐放心,自打嫔妾入了承乾宫,内务府便再没亏待过嫔妾,所用物品一应俱全。】 陵容道:【内务府那帮狗奴才向来是拜高踩低的,若你还留在咸福宫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要持续多久,姐姐细细想来真真是心疼妹妹。】 海贵人默默低着头,心中虽无比感动但却因心性难以表达。 陵容缓声道:【妹妹与娴妃娘娘关系如此要好,想必为了救妹妹于水火肯定下了不少功夫。只是贵妃在后宫位高权倾,即便娴妃娘娘有心也无能为力。】 冬风微寒,轻轻拍打在海贵人的脸上。她眼含热泪,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陵容细心至极,又岂会看不出海贵人的心思。 玫嫔注意到陵容的眼神,心领神会随即道:【海兰姐姐,您是在潜邸便跟着伺候皇上的,六宫众人皆知您为何如此惧怕皇上。不过流水已逝难再回,不要让当下成为过去,不要让日后成为今日。嫔妾叫您一声姐姐,是尊敬、更是同情。如若仍不争不抢,日后娴妃娘娘再遭奸人陷害,您又能如何保护您的姐姐呢?】 海贵人心中似有动摇,刚想张口说些什么,陵容便招手道:【永珹、璟妍,来向海娘娘请安。】 二人听到呼唤,在嬷嬷的带领下忙不迭的跑过来,齐声道:【儿臣给海娘娘请安,海娘娘万福金安。】 海贵人看着面前的两个可人,眼神难掩宠溺之色:【真乖,你们要听你们额娘的话,日后为你们皇阿玛分忧。】 二人用着稚嫩的童声答应道:【儿臣明白了。】 说罢,二人又去一旁玩耍,海贵人望着满眼疼爱。心中的心思不免动摇了几分,的确,玫嫔和陵容的话很难不惹人心动。 海贵人回忆当年自己被一朝幸宠,才得了一个侍妾的名分。其余妃嫔皆冷嘲热讽、处处针对。唯独娴妃在她最难以忍受的时光中给予唯一的温暖。即便娴妃极少为她谋划,她也毫不在意。 启祥宫内不同于其它六宫的张灯结彩,而是依照玉氏的习俗多了几分异域风情。嘉贵人身着玉氏服饰,在残雪之中舞动翩翩。 她毫不畏惧寒冷,甚至想与这漂泊大雪融为一体。此刻的她,已然将自己全部托付与这冰冷刺骨的紫禁城。 幽兰独自来到养心殿,李玉在殿外当值。 【幽兰姑姑怎么来了,可是嘉主儿有什么吩咐?】 幽兰恭敬道:【李玉公公哪里的话。既然来到了皇上跟前,岂有吩咐不吩咐的道理。】 李玉忽然怔在原地,一时晃了神。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失了礼仪,紧忙道:【是奴才疏忽了。幽兰姑姑是来寻皇上的吧,奴才进去通传一声,请姑姑稍等片刻。】 幽兰笑道:【麻烦李公公了。】 养心殿内,王钦在弘历一旁服侍着,李玉前来回禀道:【皇上,嘉贵人身边的幽兰姑姑来了。】 弘历见惯了这些把戏,随口道:【现在正值晚膳,不如就去启祥宫吧。】 王钦忙答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弘历眼神狠厉,抬头冷冷望着王钦:【朕说是要带你去了吗?什么时候你也敢作朕的打算了。】 王钦见态势不对,忙跪下掌嘴道:【是奴才多嘴,是奴才有罪······】 弘历转头吩咐道:【李玉,你随朕去。】 李玉答应道:【是。奴才遵旨。】 待二人离开,刚刚还唯唯诺诺的王钦转身换了一幅样子,从容不迫的站了起来。细细观察四周,见四下无人,竟偷翻起桌案上的奏折默默记录。 可毓湖却早已隐在一侧,细细查看着王钦的行踪,似乎早已提防。 雪无色,才绝色。 弘历刚入启祥宫宫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翩翩起舞的嘉贵人。 自古以来,君王爱江山、亦爱美人。 弘历缓缓走向嘉贵人,而嘉贵人舞步诡谲,一次又一次与弘历似触非触,挑动弘历的心弦。 弘历在她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两个人——慧娴皇贵妃和曾经的金氏。 这两个女人,他曾经都爱过。抛开过往,他心中极为愿意将亏欠她二人的宠爱全部加到如今的嘉贵人身上。 就在一瞬之间,嘉贵人不自觉的倒在弘历身上,妩媚的嘴唇微动:【皇上,臣妾冷。】 弘历随即将嘉贵人抱起,精致向暖阁走去:【朕在,不怕。】 李玉与幽兰识趣的带走了身边的所有随侍宫人,在门外等候。 翌日,六宫皆得了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嘉贵人性谨恭顺、贤淑懿德、深得朕心。着晋为嘉嫔,钦此——】 第五十九章 储秀宫寒风萧瑟,白雪落尽了白茫茫的宫墙。 舒贵人伴着烛光坐在案牍一侧,手中轻握弘历的诗书,眼中含情脉脉,看的如痴如醉。 侍奉一旁的彩月是她从府里带来的贴身侍俾,从小长到大的情分,二人如姐妹一般。 彩月自小跟随在舒贵人身旁,见自己的主儿这般心中不免心疼:【主儿,皇上除了太后举荐那晚,便再未踏入咱们这储秀宫半步,您还如此惦记着皇上,奴婢看着也实在心疼。】 舒贵人眼神始终未离开这诗书半步,为弘历解释道:【皇上乃一国之君、真龙天子,咱们能入宫已属天大的福分。况且我是由太后亲自举荐,皇上少来储秀宫也实属常理。】 彩月只是府里的一个丫鬟,她并不懂自家主子的心意是怎样的。但她知道舒贵人对皇上的心意是天地可鉴、情真意切的,只是皇上对自家的主子莫名的冷淡。 此时一个小太监进来通报:【贵人,嘉嫔娘娘来了。】 不等舒贵人犹豫,嘉嫔便在幽兰的陪同下径直走了进来:【妹妹宫中属实比姐姐的启祥宫暖和许多,姐姐贸然前来不会打扰妹妹的雅兴吧。】 舒贵人并未多言,强挤出一丝微笑,起身淡淡道:【嫔妾请嘉嫔娘娘安。】 嘉嫔紧将人扶起,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妹妹何必在意如此多的规矩?今就你我二人,只叙姐妹之情,不谈这些可有可无的虚礼。】 说罢,二人并坐同榻。 舒贵人十分不屑嘉嫔晋升的手段,只觉她惺惺作态,只会一些下三滥的把戏,便不愿搭理。 嘉嫔主动道:【妹妹入宫不久,又得皇上太后青睐,实属难得。姐姐亦入宫日短,但对后宫之事还算了解。妹妹若不嫌弃,日后你我姐妹相称、相互照料。不求别的,但只求一个安心。】 舒贵人并未直视于她,只是品着手中的茶冷冷道:【嘉嫔姐姐盛情,嫔妾怎敢忘却。只不过我没有嘉嫔姐姐您的好手段,怕是无法与姐姐相互照料。】 嘉嫔见舒贵人如此态度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也少了几分刚刚的和善:【舒贵人的意思是本宫的嫔位来历不端吗?】 舒贵人道:【后宫妃嫔位份皆是皇上所赐,岂有来历不端一说?嘉嫔可别因为一时情急失了分寸。】 嘉嫔自知说错了话,但很快恢复了常态,缓缓道:【是姐姐的不是。既然妹妹不待见姐姐,姐姐也不多叨扰了。不过这回姐姐来只是为了关心一下妹妹,既然如此,姐姐就再提醒妹妹一句话——一位之差便能要了的一切,望妹妹小心。】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储秀宫。 一旁的彩月被吓得已经乱了分寸,忙问道:【主儿为何要得罪嘉嫔娘娘。本来您在后宫就寸步难行,如今嘉嫔的话不就摆明了……】 话到嘴边彩月又吞了回去,可舒贵人却毫不在意: 【摆明了威胁对吗?我就是瞧不上她这样的人,虚伪至极。我倒要看看,这紫禁城到底是皇上太后说了算,还是她金芷若说了算。】 咸福宫内,贵妃失宠已经有些时日。小半年弘历都未曾踏入咸福宫的宫门,贵妃内心早已孤寂万分。 贵妃向一旁的茉心询问道:【皇上是不是再也不会来看望本宫了?皇上会不会厌弃本宫了?】 还不等茉心回答,贵妃便说道: 【不,不会的。皇上是喜欢本宫的,皇上一定不会厌弃本宫。皇上最爱本宫弹琵琶了,对,琵琶。茉心,你去把本宫的琵琶拿来,皇上听到本宫的曲音说不定就回心转意了。】 茉心见自己的主子略有疯魔,忙下跪安慰道:【主儿,主儿!您冷静一点。皇上一定会来的,咱们也肯定能重新得皇上宠爱的。】 贵妃语气略带哭腔,冷笑道:【宠爱?皇上如今连咸福宫的宫门都未曾踏入,又岂会有办法再得皇上圣心?】 茉心低声道:【如今宫中您已无人可信,不如放手一搏。】 贵妃眼神转和,视线也转向茉心,问道:【什么意思?】 茉心解释道:【年关将至。皇上太后定会举办合宫欢宴邀皇亲国戚六宫妃嫔举国同庆。按往年传统,六宫妃嫔可以为皇上演艺助兴。主儿的琵琶曲可是一绝,皇上当年对主儿宠爱不就曾夸赞过主儿的琵琶曲拨人心弦嘛。】 贵妃茅塞顿开,但转念一想宫中除自己以外,还有一个贱人也会琵琶,心中难免不快:【你怕不是忘了,玫嫔那个小贱人也是通过琵琶曲与皇上相熟相知的。】 茉心问道:【主儿是怕那时玫嫔用琵琶曲争宠,坏了皇上与主儿的情谊?】 贵妃并未说话,但茉心早已明知,于是说道:【主儿,合宫欢宴最忌讳不吉利的东西。若是玫嫔因故无法前往合宫欢宴,而您的曲子又能讨皇上的欢心,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贵妃眼神逐渐凌厉,心中有了打算。 翊坤宫。 海贵人坐在娴妃一旁织着刺绣,而娴妃在另一旁研读诗书。 海贵人道:【姐姐,这些时日我在承乾宫看宸嫔的璟妍和玫嫔的永珹长得极好,姐姐与皇上恩爱多年,日后若有个子嗣也是好的。】 娴妃道:【子嗣这种事不能强求,要讲个缘分二字。】 海贵人道:【姐姐您的手镯是否有些旧了,看起来光泽大不如前了。】 娴妃本未注意,只待海贵人提醒才发现端倪。 娴妃脱下手镯,递给海贵人道:【这只手镯是当年刚入王府第一次向皇后请安时皇后赠予的,本宫与贵妃一人一只。可能时日太久,光泽被打磨的旧了些。】 海贵人放下手中刺绣,却没接住娴妃的手镯,只听“噔”一声磕在了桌子上。 海贵人紧忙捡起来,仔细检查镯子哪里可有损坏。娴妃在一旁宽慰:【没事的,只是磕了一下,不会有大碍的。】 可海贵人却十分细心,转向镯子内侧查看时却突然变了脸色。娴妃发现海贵人的脸色很不自然,便问道:【怎么了?本宫看看。】 第六十章 海贵人有意遮掩,只因她不想让娴妃再陷入宫斗漩涡之中。 殿外深冬初晴,但寒风阵阵切骨,使人不寒而栗。 娴妃见海贵人如此,随即向侍奉一侧的惢心看去,惢心心领神会,携其余宫人一并退去。 殿内除娴妃与海贵人外,再无她人。 娴妃轻声道:【你是个心细的,本宫知道。但本宫也能看出来你发现了这个镯子的端倪。如今只有你与本宫在此,故无需顾忌其它,必须你与本宫一齐面对才好。】 海贵人听了娴妃的话,心中暗道:【宸嫔果然说的没错,姐姐这一路艰辛,我必须承宠成为她最大的助力。】 想罢,海贵人将手镯递交给娴妃,并指向内侧:【姐姐你看。在此处竟有一平整缝隙,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存在。只是姐姐平日小心携带,难以发觉。】 顺着海贵人所指的方向,娴妃也看见了那一条缝隙。她拔出一支发簪,小心撬开,竟真的打开其中的暗门。 娴妃与海贵人对视一眼,二人不言而明。 娴妃将手镯轻叩桌面,竟倒出不少的“小药丸”。 二人皆满脸讶色,娴妃忙唤道:【惢心——】 惢心小跑进来,答应道:【主儿,有何吩咐?】 娴妃道:【本宫感觉身子不适,你去太医院请江与彬来为本宫医治。】 惢心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却注意到桌子上的“小药丸”,还有被撬开内侧的手镯,心中多少明白了几分。 【是。奴婢这就去。】 待惢心离开,海贵人安慰道:【姐姐别太担心,或许这些药丸并非危害之物,只是咱们杞人忧天而已。】 娴妃心有余悸,但在事情尚未定论之前她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这个镯子是皇后赠予,即便是在冷宫生活她也不曾摘下。 娴妃冷冷道:【希望是本宫多虑了。】 不一会儿,三宝进来回禀道:【娘娘,惢心带江与彬来了。】 娴妃道:【让她们进来吧。】 三宝答应道:【是。】 很快惢心便携江与彬来到娴妃面前,江与彬恭敬道:【微臣江与彬给娴妃娘娘、海贵人请安。】 娴妃抬手道:【免礼。本宫今日找你来,是有它事相求。】 江与彬见娴妃如此郑重,忙答应道:【娘娘不必如此客气,但说无妨。】 海贵人将手镯与那几粒“小药丸”全部递给江与彬,解释道:【这几粒都是在姐姐的镯子里发现的,你看看有何不妥?】 江与彬接过二者,细细观察嗅闻,顿时神色有异,忙问道:【恕微臣多言,不知娘娘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手镯?】 娴妃相信江与彬,但不希望他被牵扯其中,只说道:【怎么了?她人赠予,平常只是携带在身而已。】 江与彬直言道:【这并不是普通的药丸,而是零陵香。此香属麝香的一种,孕妇使用定会滑胎,而普通女子所用则难以有孕。】 娴妃听到此处心中已经不寒而栗,她不明白自己刚入王府之时并未得罪皇后,她为何如此狠心? 江与彬继续问道:【不知娘娘佩戴此镯有多少时日?若时日不多,微臣可以略尽绵薄医术为娘娘尽心医治。】 娴妃失措道:【已然有六七年时日,不知是否会损害本宫的身子?】 江与彬犹豫片刻,难为道:【若说娴主儿丁点不受损害,那也是不可能的。微臣会开几方药交给惢心,只要娘娘日日服用,身子也可逐渐转好。】 【那就麻烦你了。不过本宫还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为本宫隐瞒此事,对外只说本宫受了风寒。本宫不想让太多人再注意翊坤宫的一举一动。】 江与彬因为惢心的缘故,自然是向着娴妃的,答应道:【是,微臣明白。】 娴妃吩咐道:【惢心,你随江太医去太医院抓药吧,本宫有话要对海贵人说。】 【是。】 随着惢心与江与彬的离开,娴妃转身问道:【此镯乃皇后所送,此事后宫皆知。但本宫不明白的是,皇后为何要如此对付本宫,本宫当初刚刚入府又哪里有得罪之处?】 海贵人眼神逐渐凌厉,道出当年之事:【皇后从始至终都没有忘记姐姐您当初差点夺了她嫡福晋之位,或许是忌惮姐姐,怕姐姐分了皇上的宠爱,故下此招数也未可知。】 娴妃却说道:【但此镯本是一对,另一只被皇后赠予了慧贵妃。当初她可对皇后言听计从,她的镯子会不会也有零陵香?】 海贵人喃喃道:【后宫无论权位高低,只要能得到皇上的圣宠便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皇后从不需要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她要的是对自己毫无威胁的普通妃嫔而已。贵妃前朝后宫的势力从来不低,不见得皇后会放过她。】 说到此处,海贵人更坚定了要为了姐姐争宠得决心。 翌日,众人照常来向皇后请安。 众人入座,皇后注意到娴妃和贵妃都未曾带着她所送的鎏金手镯。 皇后问道:【本宫记得当日贵妃与娴妃入府之时,本宫赠予你二人各一只鎏金手镯以示相好。怎么,今日你二人都未曾佩戴在身,可是有何不妥?】 贵妃本身已不再依附皇后,便随口说道:【皇后娘娘望六宫和睦,嫔妾自然铭记在心。只是手镯并非必不可少之物,嫔妾这些时日只是存放在首饰匣中罢了。】 娴妃解释道:【前两日嫔妾不小心将手镯磕在了案牍之上,竟有了裂痕。为了不伤娘娘的心意,便派人送去打理了。】 皇后神色略有变化,但并未多言。 陵容察觉出皇后神色不对,再想到自己刚来到此处所感受到地麝香之味,直接察觉出皇后所送地手镯存在问题。 贵妃抱怨道:【如今即将步入年关,嫔妾的咸福宫因为开源节流明显人手不足了,给本宫的贴身侍女都忙得不可开交。嫔妾希望皇后娘娘能给咸福宫加派一些宫女太监,这样的话也好为年关作充足准备。】 皇后思索片刻,道:【开源节流的本意并非是让你们损己度日,只是为了避免奢侈之风在后宫盛行。既然如此,本宫会让内务府在东西六宫皆加派一些人手,为你们分担压力。】 众人齐声道:【嫔妾谢过皇后娘娘。】 第六十一章 翌日,陵容为印证心中猜想,早早的便来到咸福宫给贵妃请安。 贵妃眼神诧异:【宸嫔?她来作什么?】 茉心如实道:【只是说来请安,奴婢也并未多问。】 贵妃本身便对陵容不喜,但陵容又是她为数不多可以拉拢的对象,也不再多想:【传她进来吧。】 不多时,陵容携倾心入殿道:【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安。】 【宸嫔向来是懂礼数的,怪不得皇上如此喜欢你。】 贵妃语气不屑,陵容却面不改色:【娘娘说笑了。嫔妾识礼,是在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身边耳濡目染形成的,要说皇上喜欢只是因为嫔妾身上多了几分贵妃娘娘您的影子罢了。】 贵妃闻听此言心中欢喜但面上仍冷淡,却也不再咄咄逼人,询问道:【宸嫔来的如此之早,可不是为了简单的请安吧。】 陵容也不再委婉,笑道:【贵妃娘娘聪慧非常,实在不负皇上“慧”字封号。嫔妾昨日听闻皇后娘娘说道曾经赏赐过您与娴妃一对鎏金手镯。嫔妾自幼苦寒,如今听闻此物,心中实在好奇是何种珍品。故此来寻贵妃娘娘想要一睹真章,不知娘娘可否满足嫔妾虚荣?】 贵妃向来单纯,自然不会多想陵容询问手镯的目的,只是满脸嘲讽意味:【本宫没记错的话,宸嫔出身于佟佳氏一族吧。没想到佟佳氏多年来竟落魄至此,连鎏金的物件都没见过。再说了,皇上赐给你的东西还少吗,怎么连一件鎏金的饰品都没有呢?】 陵容心中暗道:【这贵妃怕不是个傻的,怕是失宠久了快得失心疯了。迟早一日本宫得让你和曾经的妙音娘子去作伴。】 陵容满面堆笑:【嫔妾只是得一时宠爱,怎比得上娘娘风光万千。蒙娘娘不弃,庇护臣妾至今,臣妾心有感激。不过臣妾确实小家小气,没见过此等华丽之物,还望娘娘成全。】 贵妃此时已经得意忘形,随即吩咐道:【茉心,把首饰匣下面那层的鎏金手镯拿来给宸嫔一睹光彩。】 【是。】茉心奉命而去。 不一会儿,陵容接过手镯一刹,便闻到了细微的麝香气味。 为了不被贵妃察觉,她小心观察着手中的手镯,口中不乏赞美之词,但很快她便发现了端倪。 陵容并未多言,只是将手镯交还于贵妃道:【娘娘之物实在华贵无比,嫔妾终无福受享。如今天色已晚,嫔妾告退。】 陵容临走之时,又询问道:【不知娘娘可有学习制香之法?】 贵妃愣了一下,便问道:【你会制香?】 陵容谦虚道:【嫔妾只会缝制几个香包而已,谈不上制香。回头嫔妾让倾心送几个香包过来赠予娘娘,以表心意。】 说罢,便告辞离开。 待陵容离开,茉心屏退殿内宫人,回禀道:【玫嫔那里已经安排妥当,只是东西需要假以时日才能发作。】 贵妃看向茉心,心中仍有不安:【年关将至,这方法真的可行?如若被发现,岂不是留下了证据?】 茉心安慰道:【放心吧主儿,此物会混在殿内熏香之中,无色无味,常人很难察觉。即便有了什么差池,也是她们永和宫自己人的手脚不干净,干咱们何事?】 贵妃听此这才放下心来,为了复宠,她准备良久。 慈宁宫。 太后坐于案牍之前抄写佛经以求静心,福伽将雪顶含翠送至一旁道:【太后歇歇吧,别累坏了身子。】 太后却转而询问道:【皇帝最近去过几次舒贵人的宫里?】 福伽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解释道:【皇上公务繁忙,已经很久没有踏入后宫了。】 【哦?是吗。】太后放下笔,起身道:【哀家记得承乾宫皇上可是没少去。】 太后深知弘历脾性,说道:【皇上是忌惮舒贵人是哀家引荐的,所以不愿加以宠爱。那舒贵人也是个痴情的,自入宫以来便不愿为哀家进言、为自己博宠,日后也难以成大气候。】 福伽宽慰道:【皇上是个有孝心的,太后多虑了。】 太后冷哼一声:【皇帝如今已然不是登基之处的皇帝了,更不是与哀家初遇之时的那个皇帝了。如今哀家前朝后宫能依靠的人不多,舒贵人这步棋哀家绝不能走错。】 福伽道:【太后深谋远虑,定然可以运筹帷幄。不过老奴看着太后您如此辛劳,心中实在心疼。不如趁早放手,让皇上自己去做,也好颐养天年。】 太后深深叹息道:【皇帝年轻,做事没有分寸。况且哀家的背后是钮钴禄氏,如今的钮钴禄氏少不了哀家来支撑。什么都能放,唯独权是最放不得的。】 福伽理解太后的一片苦心,心中只是心疼太后。太后也明白福伽心中所想,故而感慨道: 【自槿汐随我的胧月前往葛尔丹和亲之后,便是由你来伺候哀家。数十年的主仆情分,哀家不会不听你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日子还长,总得添些趣味才好。】 永和宫内,玫嫔坐在殿外阶梯台面中央,俗云正在一旁点名新进宫的宫婢。 玫嫔向来不喜欢这些事,所以并未在意,只是吩咐道:【清点人数之后便打发她们去干一些杂活便好,亲身之事还是由你们来做。】 俗云点头道:【奴婢明白。】 玫嫔打了个哈欠,起身道:【本宫乏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罢,便转身进入殿内。 俗云大致安排了各个宫人的打扫事宜,留了几个机灵的负责寝殿内的打扫便回去如实向玫嫔回禀。 玫嫔对这些事情本身就毫无兴趣,更加毫不在意,也只是听了回禀后敷衍的答应下来。 玫嫔取出自己的琵琶,自顾自的弹了起来。俗云见状,也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的听着自己的主子弹奏。 玫嫔最近也不知怎的,总感觉心悸神游,心中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火气难以发泄。她深感疲惫,总感觉自己不比以前。 第六十二章 自陵容离开咸福宫后,并未声张贵妃手镯藏有麝香一事。 没过两日,陵容吩咐道:【倾心,你去太医院请李春辉李太医过来。就说本宫略感不适,想让他来请平安脉。】 倾心没有丝毫犹豫,忙答应道:【奴婢这就去请。】 陵容嘱托道:【尽量小心一些,不要让他人知晓。】 倾心点头回应便退下了。 紫禁城的风水养人,深冬的绵雪不自觉的给红墙瓦砖添上了白纱如此美丽。 不过深宫寂寥,日子也过得慢了些。 不一会儿,李春辉在倾心的身后跟着悄入殿内,请安道:【微臣李春辉给宸嫔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陵容招手道:【起来吧,这里就咱们几人,不用多礼。今天让倾心叫你来,一是为了给本宫请平安脉,二是有事需要向你请教。】 李春辉忙道:【娘娘言重了,微臣才疏学浅,怎敢担得请教二字。娘娘问便可,微臣一定知无不言。】 陵容看向倾心,倾心心领神会,便紧闭门窗并守候在门外。 陵容见四下无人,开口道:【不知李太医可否知道宫中是否允许妃嫔使用麝香?】 李春辉微微一怔,虽不知陵容为何如此询问,但还是认真解答道:【麝香虽可为药材,但也属剧毒之物。宫中使用皆有记档,普通妃嫔是不允许使用的。】 李春辉犹豫片刻,仍询问道:【恕微臣斗胆,不知娘娘怎会突然问起麝香之事?可否是有何难处?】 陵容见李春辉误会,忙解释道:【只是我前日在一本残缺不全的书中看到过一种香料,是属麝香一种。此香味道淡雅,呈药丸小状。平常一粒难以发挥作用,须多丸佩戴在身才可发挥药用。不知李太医可否知道此香源自何处?】 李春辉思索片刻,开口道:【若微臣没推测有误,此香名为零陵香。虽属麝香一种,但药效较弱,须长久使用才可。】 陵容听此心中已然全部明了,谢过李春辉后便让倾心亲自送了回去。 陵容回忆当时请安时皇后如此在意那两个手镯,想必也是皇后的手笔。 贵妃的手镯里藏有零陵香,那么娴妃的手镯里必定也有。 怪不得二人如此得宠却长久不孕,原来是因为零陵香的缘故。 想到这里,陵容不由得嗤笑出声:【本宫还以为此等伎俩已经随乌拉那拉氏的离世已经随风而散了,没想到竟能出现在这里。】 倾心回禀道:【小主。】 陵容心中已然有了主意,见倾心回来,便吩咐道:【倾心,你这段时日去翊坤宫探查一番,看看翊坤宫可否有异?】 倾心提议道:【阿箬会不会知道的多一些?】 陵容道:【你不说本宫都快把她忘了。那这事就交给你了,有些事该有个定论了。】 倾心答应下来,随即前去着手准备。 启祥宫。 时光正好,嘉嫔换上母族的服饰在屏风之后翩翩起舞。 窈窕的身影映在屏风不停舞动,好似玄女一般美丽。 忽而只听殿门被缓缓推开闭合,嘉嫔停下手中的动作但并未走出屏风。 幽兰屏退殿内众人并站在屏风之外,小心说道: 【主儿,玉氏密信。】 嘉嫔这才缓缓走出屏风,从幽兰的手中接过密信仔细端详。 打开密信,映入眼帘的只有八个字: 【老王已逝,世子袭位。】 看到此处,嘉嫔先是不由得微微一怔,但只是片刻之余便缓过神来,冷哼一声:【真是讽刺。本宫若没记错,曾经的金氏是尤为喜爱世子的。如今世子即位,她缺早被挫骨扬灰,世子怕不是早把她抛诸脑后了。】 幽兰不忿道:【主儿还提那个庶人作甚,真是晦气。况且玉氏如今惺惺作态,丝毫不在乎主儿这些年来受的委屈,甚至连老爷主母的消息都不愿转告,他们根本就没把主儿放在眼里。】 嘉嫔冷冷道:【本宫在玉氏本就是罪臣之女。本宫的出身家世都是玉氏为本宫捏造的,让他们把本宫放眼里简直如同天方夜谭。他们利用本宫、欺压本宫,本宫一定会让他们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幽兰道:【主儿,是否该继续有所行动了?】 嘉嫔摇摇头,并不同意:【本宫只是有了一张与哲悯皇贵妃极为相似的脸罢了,其余什么也不是。现在想要引导皇帝在朝政上的决定都是难得,如果要说左右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后宫不得干政,本宫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有的是耐心等。】 嘉嫔走出殿外,抬头望去,眼前只有一片四四方方的天:【如今你我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在这深宫里活下去。】 幽兰若有所思,嘉嫔话锋一转,询问道:【江与彬查的怎么样了,可否有异?】 幽兰如实回禀道:【太医院的江与彬、皇上身边的李玉和娴妃身边的惢心是同乡。三人相处甚久,关系非比寻常。奴婢能看出来,江与彬和李玉都对惢心有意,但惢心应更是喜欢江与彬多些。】 嘉嫔冷笑道:【江与彬并不可拉拢,但以后还是会有些别的用处的。】 年岁将至,已经日上三竿,俗云前往寝殿唤醒玫嫔:【主儿,主儿……已经正午了,该用午膳了。】 玫嫔睡眼朦胧,虽满心满腹的不情愿但还是强撑着由宫人服侍洗漱。 俗云在一旁提醒道:【主儿,奴婢感觉您最近有点奇怪。原来主儿可从来不会拖懒,可最近不知怎么了,即便是皇上来了您也……】 说到这里,主仆二人相望无言。 玫嫔反问道:【本宫托懒几日了?】 俗云道:【好像已有半月有余。】 说罢,二人心中已经感到事态不对。 玫嫔吩咐道:【你亲自去回禀太后并去太医院以给本宫请平安脉的名义请太医。记住,一定要请李春辉李太医,他是宸嫔所选的太医,本宫信得过。】 俗云了然于心,忙答应下来。 玫嫔眼神逐渐凌厉,她在宫中多年也并不是任人加害的。 第六十三章 翊坤宫。 如懿在案牍之上誊写簪花小楷,阿箬与惢心在一旁研磨伺候。 阿箬自上回请安之后久久不见如懿再佩戴那只皇后所赠的鎏金手镯,故而询问道:【主儿,奴婢见您危难之时都佩戴那只手镯,如今怎么不戴了?】 如懿知道此事只有江与彬和惢心清楚,为了不牵连阿箬,于是道:【那只手镯多年以来历经风霜,如今受了些损害,送去让宫人弥补一下。】 阿箬虽将信将疑,但思索片刻,也明白如懿不会再多说什么,反而自己多问会惹她疑心。 于是借口道:【奴婢去内务府给主儿拿些上好的银耳,午膳奴婢亲自给主儿做一碗银耳瘦肉羹尝尝鲜。】 如懿并未多想,只当阿箬想表现一番,于是夸赞道:【你做的银耳瘦肉羹实属难得,比宫里的小厨房好吃不少,你去多拿一些,回来给海贵人送去一碗。】 阿箬面上满心欢喜的答应下来,转身便去了工坊司。 工坊司是专为后宫妃嫔修缮金银首饰的地方,毕竟是皇上或高位妃嫔的赏赐之物,若有损坏谁又敢担责。 阿箬来到工坊司,一旁的嬷嬷一眼便认了出来如懿身边的大宫女,于是紧忙上前询问道:【这不是阿箬姑姑吗,怎么劳您大驾亲自来这鄙陋之地了?可是娴妃娘娘有何吩咐?】 阿箬假意试探道:【前些日子娴妃娘娘的一只手镯有所损坏,惢心送来修葺,不知修的如何了?】 那位嬷嬷思索片刻,实在记不起惢心是何时将手镯送予工坊司。 她吩咐身边的宫女道:【你去查查工坊司是否有娴妃娘娘的记档,快去。】 随后又满脸陪笑道:【工坊司宫婢办事不利,请阿箬姑姑稍等。】 阿箬满面傲气,并未将其放在眼里,只是一味不语等待。 很快那名宫婢来到嬷嬷面前低语几分,嬷嬷的眼神由笑颜转为诧异,但很快恢复如初,解释道:【阿箬姑姑,我们工坊司并未有娴妃娘娘的记档,是否是娴妃娘娘所记有误,或是惢心姑姑送往了它处?】 阿箬愤愤道:【你们工坊司办事不利,岂敢攀污娴妃娘娘?】 此话一出可给工坊司众人吓得不轻,忙摇头否认。 【阿箬好大的火气,怎么了?】 循声望去,原来是纯妃。 阿箬恭敬道:【奴婢给纯主儿请安。】 纯妃本就是个心善的,借机给工坊司的嬷嬷们使了个眼色,使她们悻悻退下。 纯妃关心道:【工坊司的人毛手毛脚,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知你家主儿的病可否好多了?前两日本宫去太医院取一些益气养身的汤药见江与彬频频往翊坤宫请平安脉,也不知是否好了些许?】 阿箬本就是个藏不住事的,眼神中充满了诧异。 如懿使江与彬来请平安脉,她又为何不知?她不知,那翊坤宫其余人知之者更是少之又少。 若那只手镯不在工坊司,便是只有可能是被如懿交给了江与彬送往太医院。 阿箬稳了稳心神,请辞道:【我家主儿如今身子康健不少,多谢纯主儿关心。既然工坊司办事不利,奴婢还要向主儿回禀,就先告退了。】 纯妃点头答应。待阿箬离开,可心询问道:【今日阿箬怎么那么奇怪,来去匆匆的。】 纯妃眼神不再和善,反而多了几分城府,淡淡道:【此次阿箬前来工坊司,怕是娴妃并不知情。】 【那要不要……】 可心欲言又止,转而看向纯妃。纯妃沉默不语,只是一味望着阿箬离开的方向,心中似乎多了几分打算。 承乾宫内,陵容正缝制着一副双龙戏珠图,倾心前来回禀:【小主,娴妃的那只手镯如今正在太医院,由江与彬看管。】 陵容并未说话,倾心见自己小主的绣工都如此精湛,发自内心感到敬佩:【小主的绣工如此完美,简直真真是巧夺天工了。】 陵容淡淡道:【这是苏绣,是我娘教我的。】 这随口一出的话使得陵容不由得为之一怔,曾经的回忆一下子全部涌入脑海之中。 倾心不解道:【奴婢记得,老夫人擅长琴艺,并未教导过小主刺绣技法。主儿怕不是记错了?】 陵容眼中早已噙满了泪水,如一层薄膜一般不停晃动。 陵容强忍住伤心意,解释道:【是本宫记错了。江与彬那里去打探了吗?那只手镯可有异常?】 倾心如实答道:【那只手镯是娴妃秘密让江与彬拿去的,就连阿箬也不知情。奴婢大胆猜测,那只手镯里定然有和贵妃手镯里一样的东西,否则娴妃不会如此小心。】 陵容冷冷道:【此事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况且娴妃也算有点心机,自己的手镯都被藏有零陵香那贵妃的手镯又岂会无异?只是贵妃曾害了娴妃与海贵人如此多次,娴妃又岂会轻易放过贵妃。】 倾心不解询问道:【小主的意思,是娴妃会通过此事想要一举扳倒贵妃?】 陵容道:【此事又不是贵妃所为,贵妃反而还是受皇后迫害的一方。不过按照贵妃的脾性,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早就跑到皇上的面前哭诉去了。娴妃怕不是想杀人诛心,通过这件事在合适的时机彻底击溃贵妃。】 陵容看着眼前的绣图,心中已然有了几分打算。 起身道:【走吧,时辰还早。陪本宫去一趟启祥宫吧,多久不见嘉嫔了。】 倾心立刻心领神会,答应道:【是。】 启祥宫。 幽兰来到殿内回禀道:【主子,宸嫔来了。】 【宸嫔?】嘉嫔有些许诧异,毕竟宸嫔已经数月未踏入启祥宫一步,如今突然前来怕不是另有所图。 不过面上功夫嘉嫔做的还算完全,答应道:【让她进来吧,同为嫔位,推脱也不好。】 【是。】 不一会儿,陵容便随着幽兰的指引来到嘉嫔身边。 嘉嫔忙上前与陵容行扶手礼,关心道:【妹妹多日不见姐姐,甚是想念。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与妹妹生分了呢。】 陵容与嘉嫔二人相馋而坐,说道:【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如今年关将至,各宫都在准备合宫欢宴以及普天同庆。姐姐今日是好不容易抽出了一些空闲,便紧忙来看望妹妹。若是妹妹不愿,那姐姐可要回宫了。】 说罢便假意要离去,嘉嫔见状忙起身相阻:【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妹妹只是说笑而已,姐姐怎会当了真。是妹妹的不是,还请姐姐恕罪。】 陵容心性早就不同往日,于是便打趣道:【好啦好啦,妹妹对待姐姐那是天地可鉴的,姐姐心里都记得。】 嘉嫔见宸嫔迟迟不语正事,便单刀直入道:【宸嫔姐姐此次前来,并不只是为了和妹妹打趣的吧。】 陵容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委婉一番:【这是嘉嫔妹妹在紫禁城过的第一个年岁,自然意义非常。最近本宫听闻娴妃病了,特来叮嘱妹妹最近注意些许,别在关键时刻坏了身子。】 【娴妃娘娘病了?】嘉嫔不解道。 【不是吗?本宫听闻江与彬近几日多次前往翊坤宫为娴妃请脉,若不是身体的缘故又能为何?】 嘉嫔如此紧盯翊坤宫的动向竟未发现任何异常,可见娴妃将此事做的多么隐匿。若不是今日陵容提起,怕不是自己还被蒙在表面。 与此同时,嘉嫔心中也起了疑心,心中暗道:【娴妃若是单纯为了请平安脉也便罢了,为何要如此偷偷摸摸。怕不是有了别的打算也未可知。如今皇上极少来后宫,难说是为了争宠。】 陵容见嘉嫔久久不语,心中便明白嘉嫔已然起了疑心。 陵容道:【嘉嫔妹妹怎么了?发了这些许时候的呆,是想到了什么吗。】 嘉嫔随即注意到自己似乎失态,转瞬间恢复如常,笑道:【妹妹最近不知为何难以入睡,些许是有些这样的缘故在内。】 陵容笑道:【那妹妹可要好好休息。时辰不早了,本宫要告退了。】 离开前,宸嫔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感慨道:【妹妹这张脸,常常让本宫回忆起曾与哲悯皇贵妃在王府时的那段时日。】 语气中多了几分哭腔,解释道:【是本宫失态了,嘉嫔妹妹勿怪。】 说时还不忘用拂袖擦拭眼角几滴泪水,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待宸嫔离开,幽兰问道:【那翊坤宫那边,是否还要继续盯着了?】 嘉嫔望着陵容离去的方向,喃喃道:【连太医之事都探查不到,要他们有何用?把他们都处理了吧,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安心的。】 【是。】 嘉嫔吩咐道:【你去太医院查一查记档,看看咱们的江太医是如何给咱们娴妃娘娘诊治的。既然是密诊,那么江与彬手上应该有些太医院没有记档的东西,你也去小心查一查。】 幽兰答应道:【明白主子。】 嘉嫔喃喃道:【娴妃的手上,绝不能有任何本宫不知道的东西。】 永和宫。 李春辉被俗云小心带到玫嫔面前请平安脉,本前几日便前去请过,但奈何赶上太后略感不适,自己便随太医院院首章弥前往慈宁宫为太后清脉。 如今已有三日之久,谁想玫嫔并未请其他人诊治。 【微臣太医院李春辉给玫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玫嫔向俗云使了个眼色,随即关上门窗悄然退了出去并侯在殿门外。 李春辉也毫不推诿,忙拿出随身所携的医具为玫嫔把脉。 玫嫔见李春辉迟迟不语,焦急问道:【李太医,可是有何不妥?】 李春辉心中不免一惊,但为了印证心中疑虑还是问道:【不知小主最近可有食欲?】 玫嫔道:【确实比以往用的少了许多。】 李春辉随即又问道:【是否常常犯困,经日睡到日上三竿?】 玫嫔忙点头应答:【确实如此。本宫已察觉不对,所以这才秘密传你前来。】 李春辉收起手帕,起身应道:【恕微臣直言,娘娘是有了中毒之症。】 玫嫔虽然早有了这种打算,但听到太医亲自说出口内心免不了十分诧异与恶心。 李春辉解释道:【依微臣所见。此毒为慢毒,但在娘娘脉中潜藏应有小半月之久,若找不到此毒来源,再过几日,娘娘怕不是会手抖神溃、形如痴傻。】 玫嫔听此已顾不得什么周全姿态,忙问道:【本宫也不知从何处染上此毒。你可有应对良策,助本宫化解?】 李春辉道:【微臣会开出一个方子,到时您按照方子煎熬每日服用三次不出七日便可见效。】 玫嫔听此这才长舒一口长气。 玫嫔道:【近些时日还得麻烦李太医了。】 李春辉道:【这是微臣职责所在,娘娘不必挂怀。微臣这就下去抓方,随后会一并交给您的贴身宫婢俗云。】 玫嫔点点头,李春辉便退下了。 俗云随即进来询问情况,玫嫔恨恨道:【咱们都被算计了。去给本宫查所有新来的宫婢的底子,一个都不落。还有,把他们所经手的一切事宜给本宫停掉,全部赶去做一些杂活。】 俗云连声答应,刚要转身离开,玫嫔似乎想到了什么,叫停道:【等等。本宫若没记错,当初留下了两个宫女是负责寝殿事宜的吧。】 俗云细思片刻,点头应答。 玫嫔冷冷道:【尤其是她二人,着重去查。查她二人与其余各宫是否有联系,若有一丝蛛丝马迹即刻向本宫回禀。】 俗云答应道:【是。】 待俗云离开,玫嫔眼神中已经充满了凌厉:【既然都想本宫死,那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幽兰的行动很快,只用了一日时间就查出来了翊坤宫的问题。 幽兰回到启祥宫,却撞见嘉嫔正与玫嫔交谈。 玫嫔见幽兰前来,便起身告辞:【时辰也不早了,本宫就先回去了。】 嘉嫔也并未挽留,眼神中充满了和善:【姐姐如今身体不适,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了。大家都是要一直伺候皇上的,小心别伤了身子。】 玫嫔笑道:【多谢嘉嫔妹妹关心,妹妹好生休息。】 说罢便转身离开。 幽兰见玫嫔已然离去,忙上前搀起嘉嫔往寝殿走去:【查的怎么样了,翊坤宫那边究竟有何异常?】 幽兰如实回禀道:【奴婢查过太医院的记档。江与彬给娴妃请的全是平安脉,娴妃也只是略感风寒。但是开的药方却是多了几味调经助阴的药,怕不是娴妃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嘉嫔道:【那江与彬那里你查过了?】 幽兰继续道:【江与彬那里奴婢查探过了。前些时日江与彬去给娴妃请平安脉,娴妃秘密给了江与彬皇后所赠的鎏金手镯。想必问题就出在那手镯上?】 嘉嫔听到此处,忽然停下脚步,心中盘算片刻。 转瞬间,嘉嫔便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嘉嫔喃喃分析道:【那只手镯本是一对。上次请安之时,皇后提起这对手镯一分为二,赠予贵妃和娴妃一人一只。但二人从王府之时便终身不孕,就连如今贵妃的永璜都是皇上过继予她。如若本宫想的没错,那只手镯里必定藏有二人不孕的秘密。】 幽兰此刻恍然大悟:【主子是说,皇后为了防止二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早早地便在赏赐之物中下了药防止二人有孕。如今娴妃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将手镯给予江与彬细致查探。】 但幽兰随即又不解道:【那贵妃为何也不再佩戴那只手镯?难不成贵妃也发现了这个秘密?】 嘉嫔冷笑道:【贵妃向来是个蠢笨的,若没有她身边的茉心为她出谋划策,早不知在这个吃人的魔窟里死了多少回了。再者,按照她的心性,若发现皇后就是害她长久不孕地凶手,如今的她怕不是已经大闹长春宫了。】 说到这里,嘉嫔没忍住发出一声嗤笑。 幽兰转而问道:【那接下来主子该如何去做?】 嘉嫔道:【本来就是要把后宫这趟水搅混,如今机会这不就来了。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得去一趟咸福宫看望看望咱们这纯粹可爱的贵妃娘娘。】 宝华殿内,皇后正在口中念念有词: 【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能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故鄙谚有云:“生男如狼,犹恐其尪;生女如鼠,犹恐其虎。”然则修身莫若敬,避强莫若顺。故曰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夫敬非他,持久之谓也;夫顺非他,宽裕之谓也。持久者知止足也,宽裕者尚恭下也。夫妇之好,终身不离房室周旋,遂生亵渎。媟黩既生,语言过矣。言语既过,纵恣必作,则侮夫之心遂生矣,此由于不知止者也。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讼争既施,则有忿忿之事矣,此由于不尚恭下者也。侮夫不节,谴呵从之;忿怒不止,楚挞从之。夫为夫妇者,义以和亲,恩以好合。楚挞之行,何义之有?谴呵既宣,何恩之有?恩义俱废,夫妇离行……】 素练小心关上殿门,跪在皇后一旁,悄声道:【娘娘。听说玫嫔把派去的人都赶去干了杂活,自己在寝殿内闭门不出,甚是奇怪。】 皇后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后宫,怕是又要变天了。】 第六十四章 咸福宫。 茉心正伺候贵妃笔墨,双喜进殿回禀道:【回禀主儿,嘉主儿来了。】 贵妃眉头紧锁:【她来做什么?本宫最看不惯她顶着哲悯皇贵妃的脸作着那表里不一的样。】 双喜道:【嘉嫔说她入宫已有一年有余,深感孤苦伶仃、毫无依靠,望贵妃娘娘成全。】 贵妃这才抬头望向双喜,眼中多出几分诧异,反问道:【她真真是如此说的?】 双喜满脸谄媚,奉承道:【奴才不敢欺瞒主儿。但话又说回来,嘉嫔算个什么东西,也能入娘娘的眼,奴才这就把她打发走。】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贵妃忙道:【算了,让她进来吧。本宫倒要看看,她这副狐媚样到底改没改。】 【是。】双喜紧退了出去,引着嘉嫔便走了进来。 幽兰紧随嘉嫔身后,嘉嫔见贵妃丝毫不敢懈怠礼数,恭敬道:【嫔妾请贵妃娘娘安,恭祝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贵妃却并未直接让嘉嫔起身,而是怪气道:【本宫也不知最近是什么日子?原本门可罗雀的咸福宫如今也是逐渐热闹起来了。前不久宸嫔还来与本宫闲谈,如今嘉嫔妹妹也来了。怎么?咸福宫如今是成了风水宝地而本宫却不知吗?】 嘉嫔明白贵妃本就对自己不喜,心中自然不会在意她这一番言语。 随即奉承道:【贵妃娘娘本就福泽深厚,是我等旁人可遇不可求的。曾经是嫔妾不懂事,无意中伤了娘娘的好意。嫔妾今日前来,特地带来玉氏上好珍品——百岁王参,特地来赔礼,望娘娘勿怪。】 幽兰听此忙呈上前由茉心接下带到贵妃面前。 贵妃打开紫檀木盒,里面的确是上好珍品的佳参。不过贵妃也并非未见过世面之人,心中欢喜也将其强忍下去。 贵妃语气淡淡道:【你起来吧。茉心,把东西收起来,赐座。】 【嫔妾谢贵妃娘娘恩典。】 嘉嫔随即坐到一旁,寒暄道:【听闻贵妃娘娘风华绝代,只是畏寒而已。嫔妾的玉氏也有良医些许,若娘娘不介意,嫔妾可以书信一封,让玉氏的良医将药方随世子入朝朝拜时一并带入。】 贵妃对眼前之人仍是将信将疑,不屑道:【怎么?太医院的太医都难以根治的病,你们玉氏的良医就可以为本宫医治了?那国手应该让你们玉氏来当,还要太医院的那群蠢货作甚。】 嘉嫔不紧不忙,缓缓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太医院的太医虽各个称得上天下国手,但他们对于妃嫔用药他们总会徐徐而治,不敢直接用药,怕伤了妃嫔身子,自己也难保性命。娘娘不如试试嫔妾玉氏的土方子,此方只经娘娘与嫔妾之手,娘娘出了问题嫔妾也难逃罪责。】 贵妃回怼道:【等出了问题你再担责本宫早就一命呜呼了,还用你去担责了。算了,本宫以后有需要自会找你。】 嘉嫔尴尬回笑,但转而询问道:【嫔妾前往翊坤宫给娴妃娘娘请安,娴妃娘娘曾为嫔妾展示过一只鎏金手镯。并向嫔妾夸耀此物宫中难求,实在弥足珍贵。嫔妾本想送贵妃娘娘上好的玉镯,但与娴妃娘娘的相比实在不足为奇,故而才转送王参,以博贵妃娘娘青睐。】 贵妃冷笑道:【本宫就知道娴妃如此伪善,皇上不过宠幸了她几日,她就忘乎所以了,就连皇后所赠的手镯也敢拿出来随便炫耀。】 嘉嫔故作震惊,紧忙道:【贵妃娘娘的意思是娴妃娘娘是在无中生有?】 贵妃冷冷道:【那只手镯本就是一对,皇后曾经给本宫与她一人一只,她还真以为得了什么宝贝。这么多年来她还真以为那手镯成她的了。】 嘉嫔假意虚荣,试探道:【不知娘娘可否让嫔妾观望一番您的那只手镯?还请娘娘不要误会,嫔妾自小对首饰珠宝兴致盎然,所以才会有此请求,还望娘娘成全。】 见嘉嫔言语如此恳切,贵妃也不再犹豫推诿,吩咐道::【茉心,去把皇后所赠的那只鎏金手镯拿来。】 【是。】 茉心很快从匣中将手镯取出,奉于嘉嫔面前。 嘉嫔眼中表面渴望,实际在细细观察手镯的奇怪之处,妄图找到那不孕之药的藏身之处。 见嘉嫔观望的如此细致,贵妃略有不耐烦道:【你的眼睛都要插进去了,还没观赏够吗?】 嘉嫔实在没看出有何不妥,但为了不让贵妃起疑,于是交还于茉心道:【是嫔妾失礼了。此镯做工精湛,实属罕见。并还有一种淡淡的清香,或许嫔妾过于投入、自夸自擂罢了。】 贵妃也再无心绪和嘉嫔闲聊,便起身道:【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嘉嫔本想离开,于是顺口道:【是。嫔妾告退。】 紫禁余晖,妃嫔幽思 夕阳的暖芒轻触紫禁城,宫墙朱红渐次转深,仿若凝血。琉璃瓦金光隐烁,恰似岁月的泪光。“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于这宫闱深处,妃嫔们的落寞,恰在这光影变幻中被悄然放大。 储秀宫内,雕花窗棂筛落余晖,洒在陈旧的妆台上。菱花镜蒙尘,却仍映出往昔盛妆的幻影:翠羽金钿,红颜娇俏,初入宫闱时满是憧憬。如今,螺子黛干裂,胭脂褪色,散落的珠翠在夕照下徒增凄惶。妃嫔抬手,指尖抚过旧物,往昔恩宠如梦,现今独守空闺,唯余残阳相伴。 御花园中,牡丹曾冠绝群芳,此刻花影在夕阳下拖长,略显孤寂。妃嫔莲步轻移,踏入这花海,裙角拂过花瓣,却无心赏玩。往昔花前笑语、争奇斗艳,如今同行姐妹或凋零、或失宠,满园芳菲皆化作心头酸涩。她驻足花畔,身影单薄,仿若要与残花融为一体,融入这宫城的暮色。 宫墙夹道,悠长阴森,夕阳只能投下窄窄一束光。妃嫔漫步其间,身影被拉得修长,仿若囚于光影牢笼。高墙隔绝外界,亦禁锢青春。耳边唯闻风声,恰似心底幽叹。晚膳的宫灯在远处摇曳,她却脚步拖沓,不知这漫漫长夜,又该如何消磨,待明日,残阳依旧,落寞可会更深?余晖渐消,暮色笼罩紫禁城,妃嫔的落寞被夜色吞噬,却又在宫城每个角落悄然滋长,无尽蔓延。 宫廊旁,幽兰不解问道:【主子怎么没告诉贵妃实情,此趟不是全无收获?】 嘉嫔却毫不在意:【谁说本宫没告诉贵妃实情?只是本宫不方便直说,她若有心,自然能听出来本宫的言外之意。若日后真有任何差错,她也能记得本宫这一个好;若是听不出来,那也只能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望着天边晚霞余晖,嘉嫔喃喃道:【是生是死皆由人来注定,而不是天。】 转而继续对幽兰道:【贵妃树敌太多,即便本宫不动手,也会有人趁此扳倒贵妃。至于何时、如何就不用本宫忧虑了。】 幽兰道:【坐山观虎斗。】 嘉嫔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紫禁星河,古韵凝光 夜幕轻掩紫禁城,白日的喧嚣渐息,这座古老宫城仿若卸去铅华,于幽暗中袒露深邃灵魂。“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虽不见平野大江,然紫禁之巅,星辰错落,亦有浩瀚气象。 乾清宫外,汉白玉阶凝霜铺雪,在星芒下泛着清冷光泽,似通往月宫的玉阶。阶前铜鹤孤影,引颈遥望苍穹,仿若欲与星辰低语,诉说百年宫廷旧事。飞檐之上,脊兽蹲踞,于暗夜剪影中宛如神兽下凡,守护这一方星夜圣地,它们轮廓冷峻,被星光照亮的双目似藏玄机,凝视人间千秋。 太和殿广场,金砖铺地,往昔帝王大典的庄重余韵仍在砖石间流淌。此刻星光漫灌,每一块方砖皆成星潭,倒映穹宇,天地仿若颠倒,尘世与星海相融。四周廊柱林立,朱红漆色在微光中深沉如血,柱上金龙隐现,鳞片偶闪星芒,仿若乘星夜游,穿梭古今。 御花园里,古木参天,枝叶摩挲,恰似在与星辰密谈。繁花睡去,唯余暗香,在星风里悄送幽情。小径旁的太湖石,嶙峋多孔,吸纳星光,仿若藏纳无数星屑,周身散发神秘微光。池塘波平如镜,星辰坠水,鱼儿偶尔摆尾,搅碎一湖碎金,瞬间又归于静谧,仿若梦幻泡影。 角楼处,飞檐翘角纵横交织,恰似星网在人间的落影。风铃轻摇,丁零声仿若星子私语,和着远处更鼓声,奏响夜的乐章。城垣蜿蜒,堞垛连绵,在星辰勾勒下如巨龙蛰伏,驮负历史,守望岁月。紫禁城的夜,星辰为墨,宫阙为纸,书写着无声史诗,每一寸砖石、每一抹微光。 夜深,玫嫔仍在寝殿内疯狂弹奏着琵琶,俗云忙来劝慰道:【主儿,已经三更天了,该休息了。】 玫嫔无动于衷,仍然疯狂舞动着弹奏的手指,口中喃喃道:【都要害本宫,都要害本宫,所有人都要来害本宫!】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玫嫔将琵琶放下,熄灭了几盏烛火,小声问道:【查到了吗?】 俗云低声道:【其他人都是内务府亲自带过来的,只有负责寝殿事宜的那两人曾伺候过咸福宫。】 玫嫔眼神逐渐狠辣凌厉,口中喃喃道:【本宫就知道是咸福宫的那位,她想趁合宫欢宴争宠,便想废掉我的手,我又岂会如她的意?】 俗云轻声道:【但奴婢并未查出她们二人究竟如何下毒?奴婢已经将寝殿内部细细查了个遍,并未发现不妥。】 玫嫔强忍住自己的愤恨,一字一顿道:【明天去承乾宫请海贵人和宸嫔来,就说本宫如今身子大好,想与姐妹相聚。】 【是。奴婢明日一早就去。】 玫嫔此时的内心已经完全与贵妃势不两立,在这宫里,二人只可留其一。 翌日刚刚用完早膳,俗云便亲往承乾宫请陵容和海贵人一聚。碰巧今日二人同用早膳,俗云也不须多跑一趟。 俗云将嘉嫔的原话回禀二人,二人都是心细的,自然明白是永和宫出了问题,于是便忙一同前往。 玫嫔见二人前来,忙起身相迎:【二位姐姐可算来了,妹妹实在无趣,便早早的让俗云请了二位姐姐前来陪伴妹妹,望二位姐姐勿怪。】 陵容道:【本宫听闻你生了一场大病,身体可好些了?】 玫嫔道:【身子的病吃点药也就罢了,只是最近心悸,实在难以忍受。】 海贵人道:【玫嫔妹妹可看过太医?】 玫嫔顺势道:【前些时日本宫请了李太医为本宫诊治,还开了一张药方,素闻海兰姐姐颇通医理,药方如今便在本宫的寝殿,不如你二人随我前来叙旧也好。】 海贵人和陵容一眼便看出玫嫔这是有意而为之,便顺势起身同去。 寝殿的确比暖阁更有隐私,不过刚入寝殿陵容便察觉出来不对,但没有多言。 三人同坐,玫嫔吩咐道:【俗云,你带其余宫人都下去,你守在门口,没有本宫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进。】 【是。】 俗云领命而去。 见殿内已然无人,玫嫔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海贵人和陵容听得不由为之一惊。 陵容见情况如此,询问道:【玫嫔妹妹可是换了寝殿的熏香?为何味道与曾经不同?】 玫嫔不由得一愣,回答道:【本宫没有更换熏香的习惯,而熏香一直由……】 言尽于此,玫嫔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本宫将寝殿翻了个遍也并未寻到一丝蛛丝马迹。】 随即传唤殿外的俗云:【俗云,你去把香炉里将熏香的香灰包一些给太医院的李春辉李太医送去,你务必让李太医细细看看这是否就是那毒物的来源。】 俗云不知殿内刚刚发生了什么,但见自家主子如此着急,心中也明白了八九分。 玫嫔越想越气,直起身道:【本宫要去找皇上,让皇上为本宫申冤。】 陵容和海贵人忙拦下玫嫔,海贵人劝阻道:【如今咱们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此事就是贵妃所为,若贸然前往怕是会惹皇上为难与不快。】 陵容也劝阻道:【正如你刚才所讲的那样,即便那两名宫女曾在咸福宫内伺候过,可却没有任何指向证明是贵妃指使。若是直接告诉皇上,不仅会打草惊蛇甚至还会被贵妃反咬一口,到那时得不偿失,你自身的宠爱毫无所谓,那永珹呢?你不也得为永珹考虑周全吗?】 玫嫔听此这才冷静下来,但心中仍有不忿:【那本宫就这么忍着,任她肆意凌辱才好吗?】 陵容思索片刻,说道:【贵妃如今作恶多端,只需一件毫无辩驳的小事便可以直接将其扳倒。不过这件事,必须让贵妃毫无回转余地。不出几日便是迎接新年的合宫欢宴,到那时是各宫妃嫔博得皇上太后喜爱的最佳时机。本宫听说,高斌在前朝如今已位极人臣,皇上早已心生不满。】 玫嫔瞬间就明白了陵容的意思:【若要水到渠成,只能徐徐图之。】 紫禁寒夜,风过沧桑 当暮色彻底笼罩紫禁城,万籁俱寂中,寒风仿若一位迟来的访客,悄然潜入这古老宫阙。“风头如刀面如割”,岑参笔下塞外的刺骨劲风,此刻于紫禁城的巷道回廊间,竟也寻到几分相似的凛冽。 太和殿前,空旷的广场在夜色下似无垠寒潭,风呼啸而过,刮起地面的浮尘,仿若惊起潭中沉睡的旧梦。丹陛之上,龙雕怒目圆睁,龙须在寒风中剧烈颤抖,似在与风抗争,欲守住这帝王的威严。昔日帝王于此接受朝拜,如今寒风肆意,唯余空旷冷寂,风中似有钟磬余音,缥缈回荡,诉说着盛世的远去。 乾清宫内,雕花窗棂在风的拍击下发出“咯吱”声响,宛如老者的叹息。透过缝隙,室内烛火飘摇,光影凌乱地洒在龙椅、帷幔之上。风卷着窗纸的簌簌声,仿若宫女们匆忙的脚步声,可放眼望去,空无一人,只有寒意在室内弥漫,侵蚀着每一寸曾经温热的角落。 御花园小径,砖石被寒风吹透,凉意直抵脚底。两旁的花草早已凋零,枯枝败叶在风中相互纠缠,发出“沙沙”的悲吟。风过湖面,吹皱一池寒水,往昔倒映花红柳绿的池塘,如今只剩墨黑的底色,偶尔泛起几缕冷光,恰似泪影。湖畔古木参天,树干上的褶皱仿若岁月的刻痕,风穿梭其间,呜呜作响,似是诵读着树的记忆,那些春日繁花、夏日蝉鸣,都已被寒冬封藏 宫墙夹道,狭长阴森,寒风在此处尤为汹涌,似一条被困的蛟龙,左冲右突。墙面朱红漆色剥落,裸露出的砖石被风打磨,冷硬沧桑。风在夹道中回旋,卷来不知何处的腐朽气味,又裹挟着历史的尘埃,扑向未知的远方。紫禁城的寒夜,寒风为笔,宫墙作笺,书写着王朝的兴衰荣枯,每一阵风过,都是往昔与今朝的隔空对话,待明日晨曦微露,能否吹散这满院的凄凉与沧桑? 第六十五章 咸福宫。 夜幕深沉,冷月悬于紫禁城之巅,清辉洒下,咸福宫仿若被遗落尘世的孤舟,在历史的浩渺烟海中载沉载浮。寒风恰似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入宫闱,带来无尽幽凉。 朱红宫门,铜钉森然,在寒风吹拂下却似有了哀愁的温度。风过处,门环轻晃,发出细微的“哐当”声,仿若古旧的叹息,萦绕耳畔。门扉紧闭,将昔日的热闹欢腾与现世的清冷寂寥截然分隔,恰似一道命运的鸿沟,跨过去,便是满目的荒芜。 踏入宫门,庭院内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宛如泪痕。风携着冬的凛冽,呼啸而过,枯草伏地颤抖,似在低泣着往昔的繁华。遥忆往昔,宫娥彩衣翩跹,穿梭其中,如今唯余风声鹤唳,吹散了脂粉香气,徒留孤寂弥漫。“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这荒芜之景,恰似嫔妃们被遗忘的韶光,空剩回忆在风中凌乱。 东西配殿隐于暗影,仿若垂暮老人,沉默而沧桑。窗棂雕花繁复,却挡不住寒风侵袭,窗纸簌簌作响,似有嘤嘤哭声传出。那是曾居于此的嫔妃,在无数个难眠寒夜,对月垂泪的余韵。殿内尘封的妆奁,铜镜蒙尘,胭脂干涸,曾映照过的如花容颜,已随岁月凋零。风抚过幔帐残丝,恰似轻抚她们破碎的梦,梦中有君恩初临的娇羞,更有恩宠旁落的凄惶。 正殿巍峨,却难掩孤寂。月台之上,寒风吹起浮雪,仿若纷飞的怨念。玉阶冰冷,曾有无数次期盼的裙摆拂过,盼君来,又望眼欲穿空惆怅。殿内,金漆剥落,龙椅蒙尘,御榻冰冷。高悬的宫灯摇曳,光影晃荡在四壁的丹青之上,那些描绘着神仙眷侣、繁华盛景的画卷,此刻都成了讽刺。嫔妃们曾在这殿内强颜欢笑,盛装以待,最终却只能在寒夜听风,独守空闺,恰似“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牵牛织女尚有七夕之期,她们却在这深宫内,耗尽年华,唯与寂寞相拥。 松柏傲立庭中,针叶在风中颤抖,似在诉说坚韧背后的辛酸。风摇树枝,抖落积雪,簌簌纷扬,恰似嫔妃们隐忍的泪。咸福宫的寒风,岁岁年年,吹过红颜白发,吹过恩宠怨念,将嫔妃们的孤寂深深刻入宫墙砖石,成为紫禁城永不落幕的悲歌,幽幽回荡,声声催人心碎。 贵妃望着空中寒月,心中孤寂万分。 最近不知为何,自己总是心悸难耐,常常被噩梦惊醒。总感觉自己体虚阴弱、虚不受补。 【主儿怎么还不休息?】 茉心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殿内的木窗,生怕自己的主子受了寒风。 贵妃喃喃道:【皇上最近常让章弥为本宫医治,汤药也服了不少,怎么本宫还是不见好呢?会不会是本宫福薄,承受不起皇上如此大的恩典?】 茉心忙来到贵妃身边安慰道:【主儿说什么呢?奴婢自王府便伺候主儿,主儿的福气是她人羡慕不来的,又岂会有福薄一说?章太医用药向来谨慎,故而主儿的身子无法一时见好也属常理。主儿还是早些歇息,不要太劳累了。】 贵妃叹息道:【昨日永和宫传来消息说玫嫔已然不让琥珀、白玉二人负责寝殿事宜,会不会是玫嫔察觉到了什么?】 茉心此时也顿住了,少了些言语。的确,茉心聪慧,怎么会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不过茉心劝慰道:【主儿不用担心。即便玫嫔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她也没有证据直指咱们,最多就是惹皇上不快,此事不了了之。】 贵妃听此虽然心仍有疑虑,但也不愿再去多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贵妃的阿玛高斌虽然因治理黄河有功已然成为朝中重臣,但弘历却感到忌惮。高斌如今位极人臣,若贵妃在后宫得势,势必会影响到弘历在前朝后宫的地位。 年关已至,各宫早已预备齐全。往年弘历皆便邀后宫众人,参加合宫欢宴,今年也不例外。 华灯初上,紫禁城仿若琉璃世界,乾清宫前,灯火辉煌,宛如白昼。朱红宫墙蜿蜒如龙,金色琉璃瓦在暖光下熠熠生辉,飞檐翘角恰似燕尾裁云,欲揽星河入怀。 宫灯高挂,恰似繁星坠地,随风轻摆,光影摇曳,为这庄严肃穆之地添一抹灵动。红毯铺陈,自殿门蜿蜒至阶下,仿若红海翻波,绵延伸向未知的绮丽幻境。红毯两侧,铜鹤铜鹿静静伫立,鹤引颈欲鸣,似通灵性,欲将祥瑞献于这良辰;鹿身斑纹在光下隐现,仿若梦幻之纹,镌刻着皇家的昌盛之象。 步入大殿,穹顶仿若苍穹倒扣,金漆盘龙夭矫其中,利爪锋锐,鳞甲闪耀,仿若下一秒便会破壁飞去,携皇家威严震慑天地。殿内巨柱,朱漆红亮,金龙盘绕,龙须飘动,似在低语着王朝的辉煌往昔。脚下金砖,光可鉴人,踏上去,仿若踏入历史的厚重回音壁,步步皆是岁月的跫音。 御座之前,凤阙龙屏巍峨而立,绣工精湛,丝线仿若有灵,勾勒出龙凤呈祥的盛世之景。屏前长案,摆满珍馐美馔,琼浆玉液在剔透杯盏中潋滟生光,仿若藏着潋滟湖光。盘中水陆八珍,熊掌、猩唇、驼峰、鱼翅、鲍鱼、海参、鲜蘑、猴头,或馥郁醇厚,或鲜嫩爽滑,香气四溢,仿若一场味觉的华彩乐章,奏响皇家奢靡之调。 列席两侧,妃嫔席上,锦缎坐垫绣着繁花锦绣,蝶戏花丛、鸟栖枝头,栩栩如生,仿若春日盛景凝于其上。席面餐具,金银相错,珍珠为饰,玉筷轻搁,闪耀着温润光芒,与烛火辉映,恰似繁星落于案几。再看食盒之中,精致糕点层层堆叠,玫瑰豆沙、枣泥核桃、桂花糖藕,甜香扑鼻,仿若将满园花香、秋果甜润尽纳其中。 未几,丝竹悠悠,仿若清泉出山,淌过宫闱。琴音琮琮,如雅士抚弦,诉尽高山流水之雅;瑟声切切,似怨妇低吟,道尽宫闱幽怨之思;笛声悠悠,若飞鸟穿林,携来山野空灵之气;箫声呜呜,像离人啜泣,吹出边关征戍之苦。八音合奏,时而欢快,仿若节庆烟火,绽于夜空;时而婉转,恰似月下情话,呢喃耳畔;时而激昂,仿若沙场点兵,金戈鸣响。 此时,大殿之内,灯火、美食、乐音交织,仿若一场梦幻之筵。“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起,星如雨”,这乾清宫夜宴,恰似盛世烟火,绚烂夺目,燃尽繁华,于历史书页留下浓墨重彩,供后人遥想那紫禁之巅的绮丽夜宴,沉醉在这浩荡皇恩、旖旎风情之中。 皇后率先起身相敬,有礼道:【臣妾率六宫妃嫔,首敬太后、皇上。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皇上实现宏图大业、享万世之福。】 其余妃嫔并齐齐起身道:【臣妾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皇上实现宏图大业、享万世之福。】 弘历满面春光,笑道:【今日是家宴,你们都不必拘束,免礼吧。】 众人齐声道:【臣妾谢过皇上。】 太后道:【六宫和睦,是皇后的功劳。皇后,这一年让你费心劳神了。】 皇后见太后夸奖,自然喜不自胜:【太后说笑了。和谐六宫本是臣妾的职责,为皇上分忧亦是为太后分忧。】 太后十分满意,又转向玫嫔:【听闻玫嫔近日有疾,如今医治如何?】 玫嫔知道太后是在试探自己,忙道:【臣妾只是略感风寒,如今已然痊愈,多谢太后娘娘挂怀。】 太后道:【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要细细注意自己的身子,若如此孱弱日后又如何伺候皇上?】 玫嫔不知如何回答,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皇祖母,额娘身子孱弱,儿臣实在担心。儿臣今日想求皇阿玛和皇祖母一个恩典,望皇阿玛和皇祖母成全。】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竟是玫嫔的永珹。 弘历子嗣不多,对这仅有不多的子嗣尤为疼爱,于是道:【永珹,那你告诉皇祖母你想要什么恩典?】 永珹来到殿中,面跪弘历以及太后道:【儿臣见额娘身子孱弱,儿臣实在心疼。望皇祖母和皇阿玛恩典,允准儿臣能与额娘同住永和宫,陪伴额娘。】 大清最重孝心,弘历欣慰道:【你有这份孝心,朕十分欣慰。】 随即转向太后,询问道:【后宫之事皆以皇额娘为尊,不知皇额娘以为如何?】 太后道:【哀家老了,这种事情皇帝做主便好。不过哀家以为,永珹孝心可嘉,实在可以嘉奖。】 弘历道:【既然皇额娘如此,朕便允了永珹的请求。宸嫔——】 陵容听见弘历呼唤自己,心中略感惊讶,起身道:【臣妾在。】 弘历道:【永珹孝心可嘉,但璟妍也是个懂事的。况且二人相处甚佳,你与玫嫔也是亲密无间。故朕趁今日众人齐聚,允准璟妍一同回承乾宫与你抚养。】 陵容一听心中早已忘了这几日的纷乱复杂,忙道:【臣妾多谢皇上、太后恩典。】 贵妃冷冷道:【玫嫔和宸嫔真真是好福气,竟在今日得了如此大的恩典。】 陵容道:【贵妃娘娘的永璜一直陪伴在贵妃身边,贵妃娘娘的福气是我们常人所不能比拟的。再者贵妃娘娘的阿玛在前朝深得人心、贵妃娘娘在后宫帮助皇后娘娘协理六宫,嫔妾这点恩典与娘娘的恩宠比起来那还算的了什么?】 贵妃洋洋得意道:【本宫的阿玛在前朝得力,本宫自然不能为阿玛累赘。这怕是你一辈子都难以修来的福气。】 弘历默不作声,只是冷冷盯着贵妃。 太后道:【贵妃。】 贵妃以为太后也要奖赏自己,于是起身恭敬道:【臣妾在。】 太后道:【哀家听闻,贵妃曾与皇帝商议想要将贵妃地阿玛高斌纳入军机处。贵妃,可有此事?】 贵妃深知后宫不得干政,自知理亏但也并敢多言。 太后道:【哀家知道,自古以来后妃不得干政。贵妃,哀家希望你也能明白这个道理。你的阿玛劳苦功高,皇帝自然少不了对高家的恩典。不过恩典若使你无法看清自己,那么恩典也会是一把利刃。】 贵妃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还是答应下来:【是,臣妾明白。】 弘历道:【宸嫔说的没错。贵妃辅助皇后协理六宫多年,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即日起,协理六宫之权全权交还皇后,贵妃就不必经手了。】 贵妃再蠢笨也听出弘历的弦外之音,再回想刚刚陵容所言所语便知自己被算计了。 但是如今已然后悔晚矣,只好应承下来:【是。】 说罢便不情愿的坐了回去,太后并未搭理,只是转而向陵容言语:【宸嫔,你无欲无求、尽心尽力侍奉皇帝和哀家,哀家都看在眼里。】 陵容道:【侍奉皇上和太后是臣妾的本分,臣妾不敢奢求太后挂怀。】 弘历道:【如今宫中妃位、嫔位空缺甚多,所处妃位只有娴妃、纯妃二人。李玉——】 【奴才在。】 弘历道:【传六宫旨意。晋佟佳氏.陵容宸嫔为宸妃,十五行册封礼。婉常在晋为婉贵人。】 婉贵人也没想到自己在此刻也能得了陵容的光,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陵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旨意怔住了,但随即起身来到婉贵人身边,扶起她一同起身谢恩道:【臣妾多谢皇上、谢太后娘娘。】 整个宴会之上众人神态各异,皇后道:【婉贵人作为宫中老人,晋升位份实属常理。但宸嫔……宸妃妹妹一年前刚刚晋位为嫔,如今直接晋位为妃是不是会惹他人非议?】 贵妃忙道:【皇上。宸嫔……宸妃她一未诞育子嗣,二未为皇上分忧。如此轻易封妃,恐怕后宫众人会有不服。】 弘历道:【朕若没记错。朕曾封你为贵妃之时,你也未曾诞育子嗣、未曾为朕分忧吧。那个时候,你是否担心后宫之中会有人对你不服呢?】 贵妃听此哑口无言,弘历继续道:【起初太后曾说,宸妃尽心侍奉太后。朕与太后得天独厚、同为一体,侍奉太后便是侍奉朕;得太后之心便是得朕之心;为太后分忧便是为朕分忧。所以贵妃,你觉得还是哪里有不妥?】 贵妃被这一番回怼早就没了刚才的气焰,于是悻悻不再说话。 宸嫔并未在意皇后与贵妃,反而眼神却悄然看向如懿。 刹那间,如懿只觉周围的温热被一股凛冽寒意瞬间吞噬。那宣读圣旨的嗓音,仿若一道凌厉闪电,将她心底的柔情蜜意劈得粉碎。陵容娇柔起身,婀娜拜谢,容光焕发,弘历望向她时,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夸赞与宠爱,仿若此刻世界唯陵容明艳动人。 如懿的手悄然攥紧了衣角,指尖微微颤抖,心中酸涩如决堤洪水,汹涌泛滥。曾忆当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初入宫闱,弘历的轻声细语、悉心关怀,如春日暖阳,驱散她对宫墙深深的恐惧。为他,她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默默隐忍,化解重重危机,不承想,如今这欢宴之上,自己竟成了无人问津的看客。 眼前的欢庆沦为辛辣讽刺,众人的奉承声仿若尖锐针芒,刺得她遍体鳞伤。如懿心中满是被爱人冷落的凄楚,又有在众妃嫔前颜面扫地的窘迫。她深知帝王恩宠如梦,可真临这般境遇,心痛依旧难以承受。侧目望向殿外,冷月孤悬,恰似她破碎的心境,寒凉彻骨。在这宫墙围囿之下,情爱终究不敌帝王的一时意动与新欢的如花娇颜,她往昔的付出,此刻如飘零秋叶,徒留满心悲戚。但如懿到底是如懿,她深吸一口气,咽下泪水,面上重归平静,只是那眼眸深处,藏着无尽哀伤,继续端坐席间,在这喧嚣中守着最后的尊严,仿若什么都未发生。 陵容知道,自己虽晋升高位,却已然成为宫中人的眼中刺。 不过贵妃定然会乱了阵脚,甚至会对自己动手。那这样她便可以小事化大,趁机除去贵妃。 贵妃的阿玛有陵容的阿玛在宫外牵制,自是不需要陵容担心。 不过贵妃身边还有一个依靠——永璜。 永璜是长子,谋害子嗣那便是诛九族的大罪,陵容自然不敢轻易尝试。 但若是贵妃犯下不可饶恕之罪,永璜又与贵妃心生嫌隙,皇上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将永璜过继给其余妃嫔。 不过该如何让永璜与贵妃心生嫌隙,又该将永璜过继给哪位妃嫔才最为合适呢? 陵容如今心中心绪繁杂不宁,毕竟在这深宫之中,一步错,步步错。 宴罢,乾清宫内的喧嚣如潮水般缓缓退去。灯火依旧通明,却似失了几分欢宴时的蓬勃生气,光影摇曳在金砖之上,勾勒出斑驳陆离的图案,仿若岁月留下的神秘符篆,镌刻着这一场盛事的记忆。 宫灯高挂,灯罩上彩绘的花鸟鱼虫在微光下栩栩如生,此刻却似被施了定身咒,静静俯瞰着下方。灯穗随风轻摆,偶尔相互触碰,发出极细微的簌簌声,宛如它们在悄声低语,议论着刚刚过去的热闹与繁华。红毯自殿内铺陈至阶下,原本平整鲜亮,此刻却印满了凌乱的脚印,恰似一幅被打乱的织锦,绣满了行色匆匆的故事。 大殿之中,珍馐佳肴撤去大半,残羹冷炙散落席间,杯盘狼藉间散发着食物混杂的气味。食盒堆叠在一旁,金银餐具的光泽黯淡了些许,有的歪斜在桌面,有的滚落地上,不复开场时的规整与奢华。御座空荡,龙椅上的金漆在光影变幻下,仿若流淌的金水,却也难掩此刻的寂寥,仿佛还能看到弘历端坐其上,掌控着全场的威严模样,转瞬又消散如烟。 列席的妃嫔位上,锦缎坐垫褶皱丛生,残留的脂粉香气与食物味道相融,弥漫出一种别样的旖旎与落寞。丝帕、玉佩等小物件遗落其间,想来是主人们离席时的慌乱所致。那些精巧的首饰盒敞开着,珍珠、宝石的光芒隐在暗处,偶尔闪烁一下,宛如不甘被遗忘的眼眸,见证过席间的明争暗斗、笑语欢颜。 太后的凤辇早已在宫门口等候,辇身装饰的龙凤呈祥图纹,在夜色里略显朦胧,金漆的抬杆泛着冷光。辇旁的太监、宫女们垂首而立,个个神色恭谨,不敢有丝毫懈怠。待太后款步走出,众人忙上前搀扶,簇拥着凤辇缓缓离去,车轮辘辘,碾碎一地月光,那庄重的背影仿若隐入历史的帷幔,带走一片肃穆。 妃嫔们则各自回宫,或两两结伴,轻声交谈,言语间似有未尽的话题;或孤身一人,莲步匆匆,背影透着落寞。月光洒在她们身上,拉长了影子,仿若要将她们的孤寂也一并放大。路过宫墙拐角,寒风呼啸而过,吹起衣角与发丝,“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此时风声恰似她们心中的怨念,在这寂静夜里被无限放大。 紫禁城的夜愈发深沉,宫墙在月色下愈发冷峻,飞檐翘角的剪影仿若鬼魅。乾清宫重归寂静,唯有风声依旧,穿梭在殿宇之间,似在诉说着这场合宫欢宴的起起落落,将今夜的故事,缓缓吹入历史的缝隙,等待后人在岁月的尘埃里,探寻这一夜的繁华与哀愁。 第六十六章 养心殿。 弘历宣张廷玉、富察傅恒进宫面圣,二人入殿拜见弘历。 【老臣张廷玉、臣富察傅恒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王钦——赐座。】 【臣等谢过皇上。】 一阵寒暄过后,弘历道:【你们看看这几份奏折。】 说罢,王钦便把几份奏折亲自送到张廷玉与富察傅恒手中。 二人细细察看一番,张廷玉作为三朝首辅,自然看出皇帝用心。语气中带有沧桑,恭敬道: 【皇上,依老臣看。高斌的确比以往多了几分傲气,至于是否如奏折所说忘乎所以、不敬圣上,还有待调查。】 弘历道:【朕已经派人去查过了,奏折中虽有夸大,但大部分都没冤了高斌。是朕过于恩典高斌,让高斌失了分寸。】 富察傅恒道:【皇上乃真龙天子,赐予臣子恩典那是臣子百年修来的福分。若恩典有错,那让天下万臣又如何担待。】 张廷玉道:【老臣以为。自古以来位极人臣者少有本心襄助,难以抑制自己的欲望。若高斌真如奏折所说如此忘乎所以臣倒认为不如先行天子之威,不让其过于肆意妄为。】 富察傅恒道:【臣附议。】 弘历思索片刻,深觉有理。但高斌如何说都是贵妃的阿玛,贵妃还有大皇子永璜作为依靠。 思虑良久,弘历道:【朕予你们二人便宜行事之权,暗中搜集高斌的罪证以及与他牵连官员的名单。若不连根拔起,恐有后顾之忧。】 张廷玉以及富察傅恒起身行礼道:【臣遵旨。】 咸福宫。 贵妃这几日虽身体虚弱,但仍强撑病体不让任何人有所疑虑。 她如今心中恨恨,常常闭门不出。 茉心时常劝慰,贵妃道:【本宫为何变成了如此模样。整天不是要害这个就是要害那个,茉心,你说本宫还是当初皇上所喜欢的稀月吗?】 茉心道:【主儿当然还是曾经的那个主儿。主儿放心,奴婢会一直陪在主儿的身边,侍奉主儿的。】 贵妃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想要吩咐茉心,口中不停喃喃道:【不行,本宫不能再让任何人分走皇上的宠爱,不行!如今皇上已经晋宸嫔那个贱人为宸妃,本宫不能再坐以待毙。本宫要想想办法,要想想办法……】 茉心忙去沏了一杯茶送往贵妃面前,贵妃直接将其打翻在地。忽而神色灿烂,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拉住茉心,低声在她耳边低语。 茉心听后眼中大为震惊,满眼不可置信,劝阻道:【主儿,即便您再恨宸妃也不能犯这诛九族的大罪啊。若被发现,不止是咱们咸福宫,恐怕整个高氏都会受此连累,请主儿三思啊。】 贵妃眼神中早已多了几分疯魔,痴嗔道:【不会的。曾经皇上不也没说什么,连海贵人也不曾处罚。本宫只是害怕,害怕本宫人老珠黄之日再不得皇上宠爱;害怕阿玛因为本宫的不得恩宠而虔诚受阻;害怕自己接受不了现在的这副模样而彻底疯魔。不过是厌胜之术,只有你知我知,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茉心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她早已与自己的主儿心心相印,又岂会不理解贵妃现在的处境。 贵妃道:【你跟了这么多年,是本宫连累你了。你若不愿,此事本宫便一力承担,如若真有差池本宫定不会连累于你。】 茉心忙下跪道:【主儿这是说的哪里话。奴婢侍奉主儿有数十年之久,早就了无牵挂一心只为陪着主儿在这深宫内了却此生,又岂会有不愿一说。主儿放心,奴婢定会妥当处理好此事,不让主儿受任何牵连。】 贵妃道:【你快起来。宫女到了年岁都可出宫嫁人,你却一直陪着本宫年复一年,本宫知你忠心。你是本宫的心腹,本宫与你一人有事另一人都不会好过,你去小心处理这事吧。藏在寝殿之内终不安全,不如还是埋在殿外的榕树之下吧。】 茉心反问道:【为何不直接带到宸妃宫中,再去寻皇上揭发,宸妃自然无可辩驳。】 贵妃冷笑道:【宸妃的恩宠是整个后宫加在一块都无法比拟的,是本宫都羡慕不来的恩宠。她宫中还有海贵人与其同住,玫嫔又常常去探望,哪有机会下手。不如埋在自己宫中,也好有个心理慰藉。咸福宫冷清,无人可以察觉。】 茉心答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紫禁城·正月十五·宸妃册封 紫禁城的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本就沉浸于一片喜乐祥和之中,红绸漫卷,宫灯璀璨,恰似人间仙境落凡尘。而今年此夜,因陵容由宸嫔晋封为宸妃,一场盛大的册封礼在这朱墙金瓦间恢宏上演,仿若要将所有的尊荣与恩宠,都倾注于这一历史性时刻,让世人见证后宫新篇的开启。 天尚未破晓,承乾宫外已是一片忙碌景象。内务府的太监、宫女们穿梭如织,个个面容肃穆,手中捧着的皆是册封大典所需的稀世珍宝。朱漆托盘里,凤冠霞帔光芒闪耀,金丝银线织就的袆衣上,五彩翟鸟振翅欲飞,牡丹绽放似要吐露芬芳,每一针脚都饱含着匠人们数月的心血,只为铸就这独一无二的尊贵华裳;一旁的点翠珠翠,用最上乘的翠羽、明珠镶嵌,步摇轻晃间,似能摇落星河。 卯时三刻,陵容悠悠转醒,在宫人们的簇拥下开始梳妆。铜镜中,佳人面若芙蓉,眉似春山,乌发如瀑,被精心挽成繁复精致的朝凰髻,寓意着今日的涅盘之喜。一支羊脂白玉簪贯穿发髻,簪头所嵌的东珠圆润硕大,散发着温润光泽,映得她双眸明澈如水。梳妆毕,陵容起身,披上那件正红袆衣,刹那间,整个人仿若被赋予了无尽威严,与这宫闱的厚重历史相融。 辰时整,钟磬齐鸣,雅乐奏响《乾平之章》,庄重肃穆的曲调如黄钟大吕,响彻紫禁城的每一寸土地。引礼太监那尖细却极具穿透力的嗓音高呼:“宸妃册封大典,起——”长长的仪仗队伍自承乾宫鱼贯而出。最前方,四名内监擎着明黄大旗,金龙昂首,气势吞天,仿佛在宣告王者之尊;其后,八名宫女两两一组,轻执孔雀羽扇,扇面上用纯金丝线勾勒出的如意祥云,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恰似祥瑞降临。 陵容莲步轻移,仪态万方,手中捧着那烫金的册宝。金册上的册文以篆书写就,字字珠玑:“咨尔陵容,性禀柔嘉,心怀恪慎,德昭宫掖,誉满椒房,今特册封为宸妃,赐居承乾宫,望殚心守位,赞襄内治,勿替朕命,钦哉。”此番用词,引经据典,既有《礼记》所言的妇德规范,又含《诗经》对贤妃的颂美之意,仿若将陵容多年来在宫中的隐忍、才情与贤德尽书其上,她宛如那空谷幽兰,终得帝王倾心赏识。 沿途宫道,太监、宫女们伏地而拜,齐声高呼:“恭贺宸妃娘娘千秋之喜,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呼声如山呼海啸,连绵不绝,在宫墙间回荡。御花园中,红梅傲雪,暗香浮动,与这盛装出行的陵容相映成趣,恰似古人笔下“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的佳人入画之景,她此刻便是这宫苑中最夺目的存在,吸尽天地之灵气,独得帝王之专宠。 太和殿巍峨耸立,白玉台阶在阳光下折射出清冷光芒。皇帝身着九龙衮服,端坐于殿上龙椅,俯瞰众生,眼神在触及陵容的瞬间,满是温柔与期许。殿下,文武百官身着朝服,顶戴花翎,山呼万岁,声震九霄。陵容款步入殿,身姿婀娜却不失庄重,行三跪九叩大礼,额头轻触冰凉地面,每一次叩首都是对皇权的尊崇,亦是对后宫新秩序的叩问。皇帝亲授金印、玉册,那金印沉甸甸,承载着无上权力,恰似唐玄宗对杨贵妃“三千宠爱在一身”,今日陵容亦于这万人瞩目下,登顶后宫尊位。 待册封礼成,夜幕已然降临,紫禁城却被烟火点亮,火树银花不夜天。陵容在众人的簇拥下返回承乾宫,宫门上高悬的“承乾宫”匾额被新漆刷得锃亮,朱红大门两侧,新换的宫灯绘着龙凤呈祥图,熠熠生辉。踏入宫门,屋内博山炉青烟袅袅,龙涎香馥郁弥漫,满室生香。从今往后,这承乾宫的每一寸土地,都将铭记宸妃的传奇,这正月十五的盛大册封,是辉煌开篇,更是漫漫后宫路的激昂序章,等待着她以智慧才情续写华章,于历史的洪流中留下独属于自己的深刻印记。 回到承乾宫,宫中宫女太监都至主殿为自家小主庆贺:【奴婢等恭祝宸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陵容眼中的欲望溢于言表:【赏。】 【奴婢等多谢宸妃娘娘。】 陵容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倾心留下。】 【是。】 待众人退下,陵容抚摸着身上的这件吉服,口中喃喃道:【曾经臣妾不过是您豢养的一只鸟,您可想过臣妾还有今日。】 倾心似乎并未听见,欣喜道:【娘娘如今已为妃位,而宫中妃位只有娴妃和纯妃二人,娘娘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陵容冷冷道:【娴妃与皇上乃青梅竹马、年少情谊,且在王府之时还差一点成为了当今皇上的嫡福晋,她封为妃位自然无可厚非;纯妃有福,生下了自二阿哥走后的第三位阿哥——永璋,且十分贤德,皇上自然要晋她为妃……】 陵容起身看向殿外那片四四方方的天:【只有本宫,是靠自己得来的妃位。不过一个小小的妃位,又怎能弥补我多年以来的遗憾。本宫所要的,绝不仅仅如此。】 陵容反问道:【咸福宫那边最近一点动向都没有吗?】 倾心道:【听闻贵妃打发走了不少太监宫女,但没人知道为何。其余倒没什么了,茉心和双喜一直伺候在贵妃身边,也打探不出什么。】 陵容道:【按贵妃的脾性。在本宫册封之日前就应该有所动作,如今却毫无动静,实在可疑。如若本宫想的没错,那便是宫中可疑了。】 倾心道:【明日是否要前往咸福宫看望贵妃?】 陵容道:【本宫不能亲自去。如若真是想对本宫动手,本宫即使发现了异常皇上也是将信将疑的。即便要去,也要找其余人陪着本宫同去。】 倾心道:【您是说……海贵人?】 陵容道:【海贵人表面懦弱,实在暗藏心机。她的心机手段绝不在本宫之下。】 倾心道:【海贵人自入宫以来便与贵妃不和,她又岂会与娘娘同去?】 陵容冷笑道:【那若是为了娴妃呢?】 倾心不解,陵容便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里面装着娴妃的生辰八字。 倾心疑惑道:【娘娘,这是什么?】 陵容解释道:【这里面有娴妃的生辰八字。若是明日让其偶然在咸福宫宫人的手上发现这个,她是否会觉得咱们的贵妃娘娘会对她所敬爱的娴妃娘娘不利呢?】 倾心明白了一切,答应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陵容道:【做完之后便将人送出送出宫去,咸福宫即将大势已去,谁又会管这两个人是否属于咸福宫?】 倾心答应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 待倾心走后,陵容独自喃喃道:【妃、贵妃、皇贵妃,乃至于皇后之位,本宫都不会放过。贵妃恨死了本宫,娴妃、舒贵人、甚至是纯妃都会对本宫颇有忌惮。既然如此,不如一并清算了吧。娴妃,你的姑母的心狠你可未加在自己身上。】 陵容早已不是当初的陵容,如今的她言语也不再唯唯诺诺,眼神中充满了欲望与野心。 在属于自己的世界,她对甄嬛的爱恨情仇使她束缚了自己的脚步。可如今,这个世界并不是她的世界,她也终于不用再看甄嬛与乌拉那拉氏的脸色度日。 自己的出身背景也不会再被曾经那些看不起自己的所嘲笑,她现在才是她所应该拥有的模样。 她忽然回忆起敦肃皇贵妃曾经说过:【妃就是妃,贵妃就是贵妃,只差一字便低人一等。】 不过如今的贵妃完全斗不动宸妃,宸妃的贵妃之位指日可待。 咸福宫。 夜色如墨,浓稠地灌进咸福宫的每一寸角落,宫灯在冷风中摇曳,光影破碎,仿若凌乱的心绪。贵妃独坐于殿内,怀中紧紧抱着那把琵琶,她的十指如疾风骤雨般扫过琴弦,琴音起初似金戈交鸣,声声锐利,宣泄着积郁的愤懑。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本是悦耳的曲调,此刻却满是悲戚与癫狂。她身披的锦绣罗裳,金线勾勒的牡丹花纹依旧华丽夺目,可衣角在她剧烈的动作下凌乱摆动,恰似她如今飘摇的处境。头上的凤钗歪斜,几缕发丝散落,拂过她妆容精致却略显苍白的面庞。 茉心和双喜守在一旁,面露忧色,几次欲言又止。茉心眼眶泛红,她轻咬下唇,向前一步,柔声道:“娘娘,莫要再伤了身子,夜深露重,您且歇一歇。”声音带着哭腔,仿若破碎的水珠,落地有声。贵妃仿若未闻,手下琴弦不停,指法愈发凌乱,那琴音像是被困于罗网的飞鸟,挣扎、嘶鸣。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她忆起往昔,初入宫闱,才情出众,貌若天仙,一曲琵琶惊艳四座,引得君王侧目,圣眷优渥,赏赐不断,那时的她以为这宫墙内是繁花锦簇的康庄大道,却未料到是步步惊心的荆棘丛。岁月流转,新人辈出,曾经的誓言仿若隔夜的残梦,君王的目光渐渐被他人吸引,她从众星捧月沦为这宫闱的一抹孤影。 双喜急得直跺脚,她年纪尚轻,莽撞地开口:“娘娘,皇上只是一时被蒙蔽,您的好他定是记得的!”话虽如此,可语气中的底气却越来越不足。贵妃身形猛地一震,琴弦“嘣”地一声断裂,尖锐的声响划破寂静,恰似她破碎的心。她抬眸,眼中泪光闪烁,恰似寒星,却燃着不甘的怒火。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她喃喃自语,那曾经为君起舞、为君奏乐的时光成了最锋利的刀刃,割着她的心。殿内的烛火晃了几晃,映出她孤独的剪影,四周的雕梁画栋此刻仿若囚笼,困住她的身,更囚住她的魂。 茉心忙不迭地取过一旁的披风,轻轻披在贵妃肩上,试图给她些许温暖。贵妃却仿若被触碰了逆鳞,一把甩开,嘶吼道:“我要这温暖何用?这空荡的宫殿,冷的是人心!”她的声音沙哑,带着绝望的嘶吼,在殿内久久回荡。 她轻抚断弦,指尖被割破,殷红的血滴落在琴身之上,宛如泣血的泪。那琵琶是她入宫时父亲所赠,承载着家族期望,彼时她怀抱憧憬,奏响的是希望之音;如今,却只能用它抒发满心悲戚。“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在这宫中,她的才情、她的真心,无人问津,只剩这断弦的琵琶,陪着她在这漫漫寒夜,守着孤寂,盼着那或许永不再来的转机。 茉心与双喜相视,眼中尽是无奈与疼惜,却只能默默陪着,任这咸福宫被悲伤、癫狂与绝望笼罩,仿若一座被遗弃的孤岛,在岁月的浪潮中独自沉沦。 第六十七章 翌日,陵容早早洗漱完毕来至侧殿。 叶心手中正端着海贵人洗漱的水盆,见陵容前来,便将水盆递与身后的宫女并来到陵容面前行礼道:【给宸妃娘娘请安,宸妃娘娘吉祥。】 【免礼吧。你家小主现在可是起了?】 叶心道:【我家主自打入了承乾宫,睡得的确比以往安心了些许。奴婢这就要伺候我家主儿洗漱了,可否劳烦娘娘去暖阁等待一番,奴婢这就去回禀我俩主儿。】 陵容见状并未过多纠缠,答应道:【无妨。你是海贵人的贴身侍女,自然是伺候自己小主要紧。】 叶心见状便请辞道:【多谢宸妃娘娘体谅,奴婢先行告退。】 待叶心离开,宸妃便也来到暖阁等候。 寝殿内海贵人正坐在妆台之前,叶心将毛巾放入水中浸泡递与海贵人并回话道:【主儿,宸妃娘娘来了,奴婢请她入暖阁等候。】 【宸妃姐姐来了?】海贵人问道,【可有说些什么?】 叶心摇摇头:【并未。奴婢只是见宸妃娘娘略有些无精打采,怕是昨晚休息不好的缘故。】 海贵人道:【昨夜并非宸妃姐姐侍寝,宸妃姐姐也不是那种忘乎所以的小家碧玉,怕是身体有了事情。】 叶心道:【那奴婢随主儿一同前往暖阁吧。】 海贵人答应下来。叶心馋着海贵人来到暖阁。 陵容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见海贵人前来,起身相迎道:【妹妹来了,本宫早早的来叨扰妹妹,望妹妹勿怪。】 海贵人忙携宸妃落座道:【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即便宸妃姐姐今日不来看望妹妹,妹妹也是打算去看望宸妃姐姐的。】 海贵人是个心细的,随即便注意到陵容脸上比以往多了几分憔悴。 海贵人身体前倾,眼角微微,关心道:【姐姐今日怎的如此憔悴?可是昨晚休息的不好?】 陵容不自觉的抚摸自己的脸颊,淡淡的笑道:【妹妹果真是个心细的,什么都瞒不过你。本宫近日多有心悸忧虑,不知是何原因。如今虽因天色寒冷皇后娘娘免了各宫的请安,但仍是难以休息。】 海贵人道:【可否寻太医问过?】 陵容道:【这是自然。不过太医只是让我多服几味安神药罢了,还是不大改观。】 海贵人愤愤道:【太医院总是有些浑水摸鱼的,不如禀报皇上,这种太医就应早早处置了好。】 陵容笑道:【若真是如此,恐怕天底下能有医术医德医风者只剩寥寥几人。本宫是睡不着了,便想着来寻你说说话,谈谈心。】 海贵人道:【姐姐大可以让倾心前来回禀,大家所在一宫,嫔妾可以去寻姐姐,姐姐何苦走这一趟?】 陵容道:【今日天色正好,晚上微风清凉,出去走一走何尝不是一种宁静。】 海贵人:【嫔妾听闻清早的御花园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香,不如嫔妾随姐姐一同去御花园散散步、赏赏花?】 陵容见目的已达,与海贵人一同起身,答应道:【既然妹妹亦有闲情雅致,本宫便随妹妹同赏。】 晨晓初破,紫禁城尚在一片静谧之中,御花园仿若尘世之外的幽境,悄然苏醒。 晨光熹微,第一缕光仿若轻纱,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汉白玉的石板路上,泛起点点银光,似细碎的霜华。小径旁,娇艳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恰似美人醉卧,正应了刘禹锡的“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此刻虽无京城百姓倾城而观,却自有华贵之气,在晨露的润泽下,每一片花瓣都凝着微光,那露珠似玉珠滚落,洇湿了一小片泥土。不远处,芍药舒展着柔美的身姿,与牡丹相邻相伴,宛如姐妹争春,“浩态狂香昔未逢,红灯烁烁绿盘笼”,韩愈诚不我欺,其花容灼灼,馥郁的香气随着微风轻送,和着泥土的清新、晨露的湿润,弥漫在这一方天地。 曲径通幽处,几株海棠半遮半掩。花未全开,粉白相间的花苞娇俏玲珑,恰似少女羞涩的红晕,恰似东坡居士笔下“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的娇憨模样。微风拂过,花枝轻颤,抖落串串露珠,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宛如花之密语。 莲池之中,荷叶田田,尚未到盛夏荷花盛放之时,但已有几支菡萏崭露头角,尖尖的花苞挺立在翠绿的荷叶间,“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虽不见蜻蜓,却能想象夏日繁华。荷叶上滚动的水珠,在晨曦下闪烁,滑落水中,漾起圈圈涟漪,搅碎了一池碧水倒映的天光云影。 花丛间,偶有蝴蝶翩跹,它们逐着花香而来,停歇在花蕊之上,轻轻扇动彩翼,似与花私语。蜜蜂也穿梭其中,嗡嗡作响,忙碌地采集着清晨最新鲜的花蜜,为这静谧添了几分灵动生气。 沿着石子路前行,可见一座精巧的八角亭,亭角飞檐上翘,仿若欲飞之凤翼。亭内,石桌石凳凉意沁人,桌上雕花繁复,龙凤之姿栩栩如生。亭旁几株翠竹,竹叶沙沙,仿若细语呢喃,“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虽身处宫闱,却不失坚韧之态,为这柔美的花园添一抹清隽风骨。 此时,宫女与小太监们开始悄然现身。小太监们手提铜壶,壶嘴冒着丝丝热气,他们脚步轻盈,去往各宫各殿送水,生怕惊扰这晨间的安宁。路过花丛,也忍不住侧目,眼中闪过对这繁花的喜爱。宫女们三两成群,素手拿着丝帕、花篮,欲采摘些初绽的鲜花供于殿内。她们身着淡色宫装,衣袂飘飘,莲步轻移间,仿若彩蝶穿梭花丛。 一位宫女停在蔷薇花前,那蔷薇攀着架子,花团锦簇,粉色、白色的小花挨挨挤挤,“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她抬手轻折花枝,动作轻柔,似怕弄疼了花儿,折下后置于花篮,又轻轻抚平花瓣的褶皱。旁边小太监见状,低声提醒莫要误了时辰,声音在这静谧中传得老远,惊起树枝上几只雀鸟,喳喳叫着飞向远处。 再往园子深处,有一片梅林,如今花期已过,唯有枝叶繁茂。梅林间铺着的鹅卵石,圆润光滑,在树下形成一片独特的景致。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尽,丝丝缕缕缠绕在梅枝之间,仿若薄纱笼罩,透着朦胧之美,让人不禁畅想梅开傲雪之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那暗香仿佛穿透时光,在这晨雾中若隐若现。 园子的西南角,种着大片的月季,色彩缤纷,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像雪。花瓣繁复,簇拥着金黄的花蕊,“一番花信一番新,半属东风半属尘”,四季常开的月季,在每个清晨都以崭新的容颜迎接曙光,绽放着属于自己的芳华。 晨钟悠悠传来,打破了这持续许久的寂静。宫女和小太监们加快了脚步,带着御花园的蓬勃朝气与清幽花香,散入紫禁城的各个角落,只余下这满园春色,依旧在日光下,续写着宫墙内的岁月诗篇,静谧又美好,仿佛千百年都未曾更改,见证着王朝的更迭、人事的变迁,承载着无尽的故事,隐匿于这一砖一瓦、一花一木之间。 二人的身边只跟随了自己的一位贴身侍女,御花园只有寥寥数人,或许是因为时辰还早的缘故,故而显得比平常还要宁静。 海贵人道:【如今姐姐晋升妃位,虽可喜可贺,不过妹妹还是要提醒姐姐一切小心行事,毕竟宫中身居高位者总会惹身居低位者妒忌。】 陵容道:【多谢妹妹提醒。本宫清楚在这深宫之中,做一切事哪怕是争宠都要小心行事,否则只会给自己徒惹一身骚。对了,妹妹可否听说过前朝后宫的一个笑话?】 海贵人摇摇头:【先帝后宫的笑话?】 陵容娓娓道来:【先帝刚登基时,为巩固天下,在选秀之时扩大了汉军旗、满蒙八旗的选秀人数。那时先帝爷便看中了一个女子,也没多想就将其纳入后宫。】 【那时后宫除了曾经的景仁宫以外,还有敦肃皇贵妃一同协理后宫事宜。不过景仁宫的那位起初性子贤良淑德、温婉贤淑;而敦肃皇贵妃却性子刚烈、行事果断决绝。】 【那名女子在秀女入宫第一天便在敦肃皇贵妃的面前夸赞景仁宫的那位所赠的衣料如此如此的好。但她不知,景仁宫与敦肃皇贵妃向来不睦,甚至已经到了想致对方于死地的地步。】 【而那名女子不知收敛,在廊道里对其余刚入宫的小主指指点点,甚至想要大打出手。碰巧敦肃皇贵妃也经过那里,于是就拦下来那名女子,并赏赐对方一丈红,已做惩戒。】 海贵人听后并不觉得这是个笑话,反而心底发颤,于是问道:【嫔妾记得敦肃皇贵妃是当今皇上追封的敦肃皇贵妃,先帝去世之时她只是追封为贵妃而已。那么她处决那名女子时也只是妃位,先帝爷难道就不管吗?】 陵容冷冷道:【管?拿什么管?当时敦肃皇贵妃的哥哥年羹尧正在西北屡立战功、威风赫赫,敦肃皇贵妃那时还拥有独一无二的协理六宫之权。不要说是处置了一个没有任何价值、不懂规矩的新入宫地小主,就哪怕景仁宫那位也得忌惮三分。】 陵容补充道:【皇上需要权衡利弊,只有在合适地时机出手才能一举铲除豪门权贵的势力。】 海贵人心中已然明了,但突然意识到什么,反问道:【宸妃姐姐怎么那么了解前朝之事,感觉姐姐就像生活在那里一样。】 陵容无意间说道:【本宫在那里生活了一辈子。】 陵容眼睛瞬间明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忽而听见身边有人细细碎语,陵容示意一旁的海贵人小些声音,并将其拉到一边。 海贵人还并未反应过来,那两人便来到了刚才陵容与海贵人所在的位置。 海贵人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娴妃宫中的宫女知画和咸福宫的宫女茉莉。 知画道:【这就是贵妃娘娘让你交给我的东西?】 茉莉道:【这个香囊里面是娴妃的生辰八字,只要藏在娴妃娘娘的寝殿之内,不出半年娴妃娘娘就会形若痴呆、作痴傻状。】 知画道:【这能行吗?这可是厌胜之术,先不说这东西有没有用,一旦被发现你我可是必死无疑的。】 茉莉道:【贵妃说了,她有万全之策。你只要将这个东西藏好,无论有用与否都能让娴妃永远翻不了身。】 知画犹豫一番,被茉莉看出端倪。茉莉道:【你我本就是贵妃娘娘的人,身边早已了无牵挂,又何必犹犹豫豫。贵妃娘娘平常待我们千般好、万般好,如今是该你我效命的时候了。】 知画咬咬牙,将香囊接过来,低声道:【请你回去转告贵妃娘娘,奴婢一定不辱娘娘恩典。】 二人详谈完毕,这才小心分开。 见二人离去,海贵人与陵容这才出现。 海贵人道:【不行,我要去救姐姐。这种东西被历朝历代的后宫制止,是诛九族的大罪,贵妃怕不是已经疯了敢如此陷害姐姐。】 陵容知道海贵人对如懿的情谊不一般,忙劝慰道:【即便你现在去了也没有用。若是二人打死也不承认甚至反咬一口,岂不是打草惊蛇甚至会顺了贵妃的意?】 海贵人道:【如今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那玩意多留在翊坤宫一天便是一天祸患。】 陵容道:【且慢。既然贵妃不仁,就不能怪我们不义。】 随即便低声在海贵人耳旁细说了几句,海贵人忙道:【此举是否会牵连姐姐?】 陵容道:【不仅不会牵连,还会惹得皇上对娴妃姐姐怜爱。】 海贵人当即答应下来:【那我现在便回宫缝制香囊。】 陵容将其拦了下来:【你的字是宫中一绝,想必模仿贵妃的字迹也不是难事。前些日子本宫研习了苏绣的针法,宫中几乎无人知晓,只有贵妃来自江南一带。缝制之事还是由我来为好。】 海贵人思索片刻,于是答应下来。 日中紫禁,深宫寒寂 当炽热的金乌升至中天,紫禁城的琉璃瓦在日光的倾注下,迸射出万道金光,仿若一座被点燃的天宫,威严而庄重。朱红的宫墙绵延无尽,将这四方天地切割得泾渭分明,墙内的静谧与外界的喧嚣仿若两个世界。 踏入宫门,沿着御道前行,脚下的砖石历经岁月打磨,光滑而平整,反射着灼灼日光。道旁的铜狮张牙舞爪,鬃毛在光芒中根根分明,威风凛凛地镇守着这宫闱禁地,似在诉说往昔的威严,让人不禁想起“忆昨赐沾门下省,退朝擎出大明宫”,那时的朝会盛景虽已远,可这宫阙依旧承载着历史的厚重。 御花园内,正午的骄阳似火,却被繁茂的花木筛成细碎光影。牡丹,花中之王,此刻花瓣微微舒展,在强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娇艳欲滴,真真是“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可园中的寂静却让这份美丽带了几分落寞,无人驻足欣赏它倾国倾城的容颜。芍药簇拥在旁,花瓣轻薄如纱,随风轻摇,“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那露珠滚落,恰似美人垂泪,在这热烈的正午,为繁花添一抹楚楚风姿。 花丛间,偶有几只彩蝶飞舞,可转瞬即逝,似也受不了这炙烤。蜜蜂忙碌的嗡嗡声,在静谧中格外清晰,它们钻进花蕊深处,采集着甜蜜,为静止的画面添了几分动感。荷花池里,荷叶密密层层,撑起一片绿伞,抵御着酷热,几支半开的荷花藏于其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可这如火的日头下,明艳的荷花也似有些倦怠,红晕染腮,半遮半掩。 穿过花园,步入长长的回廊。廊柱上的彩绘在强光下愈发鲜艳夺目,龙凤之姿似要破壁而出。宫女们手持团扇,沿着回廊徐行,脚步轻盈无声,她们身着素色宫装,衣袂飘飘,发间的簪子闪烁微光,却难掩眉眼间的落寞。小太监们跟在后头,手中捧着食盒、茶盏,亦是神情拘谨,不敢高声言语。 行至一处宫殿,朱门紧闭,铜环在日光下烫手。推开宫门,庭院深深,日光照亮了中央的石桌石凳,凳面滚烫,无人敢坐。四周的宫殿建筑飞檐斗拱,阴影交错,仿若一幅冷峻的水墨画。殿堂内,轻纱幔帐低垂,挡住了些许暑气,却也让空间更显幽寂。 靠窗的贵妃榻上,一位妃嫔慵懒斜倚,手中把玩着一支玉簪,那玉簪水头足,温润透光,恰似她曾经的似水年华。她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方,“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此刻虽非黄昏,可这寂寥心境却与诗中一般无二。桌上的铜镜映出她妆容精致的面容,却难映出她心底的哀愁。妆台上,鲜花娇艳,是清晨宫女新采来的牡丹,“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可如今,君王的身影难觅,再美的花也失了颜色。 殿内一角,小太监轻手轻脚地整理着书卷,偶尔抬头看一眼主子,眼中满是小心翼翼。宫女则在一旁,用银剪修剪着烛芯,尽管白日无需燃烛,可这动作已成习惯,她低垂着眼帘,对这宫廷的清冷早已麻木。 转出宫殿,来到后宫的小广场。地面被晒得滚烫,宫女们洒下的清水瞬间蒸发,不留痕迹。广场边的几株石榴树,花开正艳,“石榴裙裾蛱蝶飞,见人不语颦蛾眉”,那火红的花朵本该象征着热闹喜庆,如今却在空旷的场地独自灿烂,无人欣赏。偶尔一阵热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似在叹息这深宫内的孤寂。 远处的宫墙角落,有一座废弃的宫殿,断壁残垣在日光下更显沧桑。传说那里曾有宫妃含冤而逝,如今荒草丛生,野花点点,“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虽非夕阳,可这破败与寂寥,仿若历史的回音,诉说着红颜易逝、恩宠难常的无奈。 日头渐渐西移,紫禁城的每一寸砖石、每一片花木,依旧承载着妃嫔们的落寞、宫女太监们的谨小慎微,在岁月的长河中,日复一日,守望着宫闱深处的悲欢离合,仿若一座无声的史书,记录着帝王家的清冷与繁华背后的沧桑。 第六十八章 宫中琐事繁杂,为保心中宁静,思绪明了,不如欣赏一番紫禁城的美景,悠悠岁月如流。 紫禁城六宫:繁华与凄冷的交织。 当沉重的朱红色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仿佛一道时光的闸门落下,将尘世的喧嚣隔绝在外,我就这样踏入了紫禁城,瞬间被卷入那段尘封已久的悠悠旧梦之中。 抬眼望去,那巍峨高耸的宫墙直插云霄,仿佛是天地间的一道屏障,硬生生地将广袤的天际切割成规整的四方小块。天空湛蓝如宝石,纯净而深邃,却又隐隐透着几分压抑,恰似这深宫内院那无尽的规矩与森严的束缚,让人喘不过气来。 沿着御道徐徐前行,脚下的石板路早已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仿佛在轻声诉说着往昔的繁华与沧桑。从东华门到西华门,中轴线犹如一条巨龙,贯穿南北,而六宫则如璀璨星辰,错落有致地散落在两旁。它们各抱地势,亭台楼阁相互勾连,在规整之中暗藏着掖庭的幽深曲折,仿佛每一处角落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东六宫:岁月沉淀的幽思 景仁宫:古槐下的青春遗梦 东六宫中,景仁宫宛如一位遗世独立的佳人,静静地伫立在时光的长河之中。宫院宽敞而开阔,庭中的几株古槐,犹如忠诚的卫士,见证着岁月的流转。每逢夏日,枝叶繁茂的古槐洒下一地浓荫,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微风拂过,树叶簌簌作响,仿佛是身着绿衣的宫女们在轻声笑语,又似在诉说着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故事。 “庭槐影碎被风揉,莺虽老,声尚带娇羞。”这古槐与微风,或许曾目睹过二八年华的宫女初入宫闱时的羞涩模样。那时的她们,对镜贴花黄,怀揣着对宫墙之外世界的朦胧憧憬,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然而,她们却不知,自己的余生都将在这四角天空之下悄然流逝。清晨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筛下细碎的金色光芒,如同点点繁星,洒落在殿宇的琉璃瓦上,熠熠生辉。金黄与朱红相互交织,尽显皇家的尊贵与威严。然而,檐下那些自由自在翻飞的雀鸟,却又为这庄重肃穆的氛围增添了几分灵动与落寞。 曾有一位名叫阿瑶的宫女,她本是江南水乡的渔家女,因容貌出众被选入宫。初入宫时,她站在这古槐之下,望着眼前陌生而又华丽的宫殿,心中充满了迷茫与好奇。每当闲暇之时,她总会来到古槐下,思念着远方的家乡和亲人。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宫墙内的规矩和寂寞渐渐消磨了她的青春与热情。多年后,当阿瑶再次站在这古槐下,望着那依旧湛蓝的天空,眼中却只剩下了无尽的沧桑与无奈 钟粹宫:内敛中的落寞时光 与景仁宫相邻的钟粹宫,则似一位内敛含蓄的闺秀,静静地散发着独特的韵味。宫前的铜缸,表面早已锈迹斑驳,曾经蓄水防火的使命,也随着王朝的更迭而终结,如今只徒留那些历史的水渍印记,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沧桑。 踏入殿门,一股凉意扑面而来,砖石仿佛透着丝丝寒意。室内光线幽微,雕花窗棂透进丝丝缕缕的光线,宛如梦幻般的丝线,交织出一幅朦胧的画卷。恍惚间,仿佛能看见小太监们屏息静气,小心翼翼地穿梭其中,为殿内的主子们奉茶添炭,每一个动作都谨小慎微,生怕惊扰了这静谧的氛围。 冬日,当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整个世界银装素裹,钟粹宫也宛如一位身披银纱的仙子,美得如梦如幻。飞檐恰似燕尾轻扬,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灵动。廊庑间,太监们正忙碌地清扫着积雪,扫帚与地面摩擦发出的簌簌声,打破了这冬日的寂静。他们留下的串串脚印,转瞬便被新落下的雪花掩盖,恰似宫中人在这漫长岁月中的渺小与无常。 小顺子便是在钟粹宫当差的太监,他自幼入宫,在这宫中度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每到冬日,他总会想起家乡那温暖的土炕和疼爱他的父母。然而,宫墙的阻隔让他与家人天各一方,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对着窗外的明月默默流泪。他深知,自己的命运早已与这紫禁城紧紧相连,无论未来的日子多么艰难,都只能在这里继续熬下去。 西六宫:奢华背后的凄凉悲歌 储秀宫:奢靡中的红颜凋零 穿过重重宫墙,来到西六宫,储秀宫的奢华令人惊叹。雕梁画栋,彩饰繁复,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皇家的无上尊荣。庭院中的石鼓、铜麒麟,皆精雕细琢,栩栩如生,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遥想当年,选秀的队伍如长龙般蜿蜒而入,那些豆蔻年华的女子们,莲步轻移,环佩叮当,她们的眼眸中藏着不安与期待,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然而,等待她们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命运,有的或许能一飞冲天,尽享荣华富贵;而有的,则只能在这深宫中黯然凋零。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岁月悠悠,当年那些青春娇俏的宫女们,在这繁华的宫室中渐渐迟暮。她们的青春与梦想,都被这深深的宫墙所吞噬。如今,只能在雕花床榻、锦绣帷幔间,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 翠儿便是众多宫女中的一员,她初入宫时,被储秀宫的奢华所震撼。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明白,这奢华背后隐藏着无尽的凄凉。她每日都要侍奉主子,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差错。看着身边的姐妹一个个或因犯错被惩罚,或在寂寞中郁郁而终,翠儿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奈。多年后,当她满头白发,坐在储秀宫的角落里,回忆起自己的一生,心中感慨万千,却又只能默默叹息。 翊坤宫:月华中的思乡之愁 翊坤宫与储秀宫相邻,庭院开阔,月台之上,可尽情欣赏月圆月缺的美景。每至中秋佳节,月华如水,倾洒在庭院之中,宛如一层银纱,将整个翊坤宫装点得如梦如幻。宫女们在月下设案焚香,供上新鲜的瓜果,祈求团圆。然而,她们心中明白,这高高的宫墙早已阻断了她们的归家之路。 殿内,香雾氤氲,暖阁中炭火闪烁着微光,映照着宫女们疲惫却仍端庄的面容。她们轻声哼唱着不成调的乡曲,那熟悉的旋律,勾起了她们对远方家乡的深深思念。一旁的太监垂手侍立,眼神中偶尔闪过同病相怜的悲悯。在这深宫中,主仆们相互依偎,共同捱过这一个个漫漫长夜。 秋月便是在翊坤宫当差的宫女,每到中秋,她总会想起家乡的亲人和那热闹的团圆场景。然而,如今她只能在这宫中,对着明月寄托自己的思念之情。她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无法改变,只能在这宫中默默度过余生。每当听到姐妹们哼唱的乡曲,秋月的心中便涌起一阵酸楚,泪水忍不住模糊了双眼。 永寿宫:四季流转中的悲欢离合 春日:繁花似锦中的懵懂憧 永寿宫,在春日里宛如一幅绚丽的画卷。宫墙之下,桃李争妍,粉白嫣红的花朵挂满枝头,仿佛是天边的云霞飘落人间。花瓣随风飘落,洒在青石板路上,宛如一条五彩斑斓的花径。小太监们手持扫帚,小心翼翼地将花瓣归拢,他们不忍心破坏这美好的景象,仿佛每一片花瓣都承载着他们对春天的眷恋。 这些小太监们,大多是刚入宫不久的孩子,眼中还透着懵懂与天真。初入宫禁,他们便被这宫中春日短暂的繁华所触动。他们或许在想,这宫中的生活是否也会如这春日的繁花般美好?然而,他们却不知,往后的日子,更多的是在忙碌与孤寂中消磨。 小虎便是其中之一,他来自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花朵。每当看到这些盛开的桃李,他总会想起家乡那片贫瘠的土地和辛勤劳作的父母。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在这宫中好好做事,有朝一日能让父母过上好日子。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明白,这宫中的生活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秋日:银杏金黄中的思乡之情 当秋天的脚步悄然来临,永寿宫便换上了另一番景致。金黄的银杏叶如蝴蝶般漫天飞舞,纷纷扬扬地飘落,给宫院铺上了一层华丽的金色锦毯。宫女们穿梭其中,轻轻拾取银杏果,准备为冬日储存些滋补食材。她们身着素色宫装,与金黄的背景相互映衬,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婉。 然而,在这看似美好的场景背后,却隐藏着宫女们深深的思乡之情。有的宫女望着簌簌飘落的银杏叶,不禁想起远方的故园。此时,家乡或许正是庄稼成熟、炊烟袅袅的时节,亲人们正围坐在一起,享受着丰收的喜悦。思念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她们却只能悄悄咽下,生怕被旁人瞧见,失了规矩。 兰儿便是这样一位宫女,她望着手中的银杏果,心中满是对家乡的思念。她想起小时候,在故乡的银杏树下与小伙伴们嬉戏玩耍的场景,那时的她是多么快乐啊。而如今,身处这深宫之中,她只能将这份思念深埋在心底。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总会偷偷拿出从家乡带来的信物,默默流泪。 咸福宫:季节交替中的孤寂坚守 盛夏:骄阳似火中的默默坚守 盛夏的紫禁城,骄阳似火,仿佛要将整个世界融化。六宫宛如巨大的蒸笼,闷热难耐。宫殿的琉璃瓦反射着刺目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宫女们即便挥汗如雨,却仍要保持仪态端庄,侍奉主子的起居。她们手持团扇,为殿内送去微弱的凉风,脚步轻盈而急促,不敢有丝毫懈怠。 太监们则顶着烈日,艰难地搬运着冰块,送往各宫。冰块在铜盆中滋滋作响,散发出丝丝凉意,为主子们带来片刻的清凉。而他们,却只能在一旁候着,任由汗水湿透衣衫,心中期盼着这酷热的夏天能快些过去。 阿福是负责搬运冰块的太监之一,每到盛夏,他都要忍受着烈日的炙烤和冰块的寒冷。他的双手被冰块冻得通红,双脚也因长时间的行走而磨出了水泡。然而,他从未有过怨言,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在宫中生存的方式。他只能默默坚守,希望能在这艰难的环境中寻得一丝生存的希望。 寒冬:银装素裹中的温暖慰藉 寒冬腊月,北风呼啸,紫禁城银装素裹,宛如一个冰雪世界。咸福宫的飞檐下,冰棱晶莹剔透,宛如一串串水晶帘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宫女们裹着厚重的棉衣,呵气成霜,晨起梳妆时,井水冰冷刺骨,却也得咬牙洗漱。 太监们则早早起身,清扫宫道上的积雪。他们的手脸被冻得通红,耳朵也仿佛失去了知觉。然而,他们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减慢,只为了能保证主子们出行的安全。夜间,炭火盆在各宫室中燃烧,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宫女太监们围坐一旁,借着火光缝补衣衫、擦拭器具。偶尔,他们也会交流几句家乡的趣事,在这冰天雪地的寒冬中,寻找一丝温暖的慰藉。 腊月便是在咸福宫当差的宫女,每到寒冬,她总会格外想念家乡那温暖的被窝和父母做的热汤。然而,在这宫中,她只能依靠着炭火盆的微弱温暖,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夜晚。她与身边的太监宫女们相互扶持,共同在这深宫中坚守着,期待着春天的到来。 紫禁城六宫,以其宏大的规模和壮丽的建筑,展现着皇家的威严与气魄。然而,在这繁华的背后,却是无数宫女太监们的青春与热血、哀怨与凄凉。岁月的车轮滚滚而过,带走了曾经的辉煌与荣耀,却留下了这一段段令人唏嘘的故事。宫墙依旧巍峨,砖石依旧沉默,而那些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人们,早已化作历史长河中的点点尘埃。如今,当我们踏入这紫禁城六宫,仿佛还能听见那些被岁月掩埋的叹息,看见那些在时光中消逝的身影。这六宫,不仅仅是建筑的瑰宝,更是一部部鲜活的历史,诉说着繁华与凄冷交织的过往,等待着后人去聆听、去感悟。 紫禁城,那朱红的宫墙高耸入云,隔绝了尘世的喧嚣,也锁住了无数女子的韶华与悲欢。踏入后宫,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处处彰显着皇家的奢华与威严,可在这繁华背后,却是妃嫔们如寒星般孤寂的宿命。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春日迟迟,宫苑里繁花似锦,姹紫嫣红开遍,恰似一幅绮丽画卷。御花园中,桃花灼灼,如天边云霞飘落凡尘,花瓣随风轻舞,本是极美的景致,却鲜有真心赏玩之人。妃嫔们或在廊下驻足,眼神掠过繁花,却满是落寞。她们身着华服,金钗摇曳,妆容精致,可那精心修饰的面容下,是一颗颗孤寂的心。晨起对镜梳妆,看着镜中依旧姣好的容颜,想到入宫多年,恩宠寥寥,便只能轻叹一声,任由那花瓣飘落在发梢肩头,恰似青春悄然流逝,无人问津。 夏日的紫禁城,酷热难耐,宫墙似被骄阳点燃,琉璃瓦反射着刺目强光。各宫室内,即便有冰盆消暑,妃嫔们却依然难捱这漫长苦夏。竹帘低垂,榻上的妃嫔轻摇团扇,扇面上的花鸟仿若有了生气,却飞不出这牢笼般的宫殿。窗外蝉鸣阵阵,此起彼伏,似在诉说着无尽的烦闷。此时,她们回忆起入宫前,在家乡溪边嬉水、林间捕蝉的自在时光,泪水便悄然浸湿了帕子。“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可这宫中的夏日,虽有相似景致,却没有了曾经的欢乐,只有等待圣驾的焦灼与失望,日复一日,消磨着她们的期盼。 秋意渐浓时,后宫仿若被打翻了调色盘,金黄的银杏、火红的枫叶,交织出别样的凄美。庭院深深,落叶堆积,踏出宫门,脚下沙沙作响,宛如奏响一曲悲凉的乐章。妃嫔们坐在窗前,望着那飘零的落叶,感怀身世,恰似这落叶一般,无根无依,不知归宿何方。“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月圆之夜,本是团圆佳节,可高墙内的她们,只能对着那一轮孤月,寄托情思。月光洒在清冷的宫殿,映照着妃嫔独自凭栏的身影,清冷孤寂之感油然而生,纵有千般愁绪,也只能深埋心底。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紫禁城银装素裹,宛如梦幻雪乡,却也是最冷的人间炼狱。宫殿飞檐下的冰棱晶莹剔透,仿若水晶帘子,可室内炭火虽暖,却暖不了妃嫔的心。她们裹着厚重的貂裘,手捧暖炉,却依旧难御心寒。炭火偶尔噼啪作响,打破寂静,更衬出四周的冷清。窗外,太监宫女们清扫积雪,忙碌奔波,而妃嫔们只能在屋内枯坐,回忆往昔岁月,思索着这一生的荣辱得失。“孤舟蓑笠翁,单钓寒江雪。”她们就如那寒江上的孤舟,在茫茫雪海中独自飘零,恩宠的“渔翁”何时再来眷顾,无人知晓,唯有在这冰天雪地中,守着寂寞,捱过寒冬。 后宫之中,妃嫔们为了家族荣耀、为了生存,卷入这没有硝烟的争斗。表面风光无限,实则步步惊心。晨起请安,众人笑语盈盈,眼神交汇间却暗藏锋芒;宫宴之上,歌舞升平,角落里却有人暗自垂泪。得宠时,虽有一时荣耀,却要时刻提防他人算计;失宠后,更是门可罗雀,受尽冷眼。岁月悠悠,红颜渐老,无数妃嫔在这深宫中,将青春与热情埋葬,只留下孤寂的灵魂,在历史的回廊中徘徊,成为紫禁城繁华背后一抹永不褪色的凄凉剪影。 第六十九章 言归正传。 午膳过后,海贵人将自己所写的如懿的生辰八字交与陵容。在与陵容分开后,自己便独自去了翊坤宫。 翊坤宫内,十五之后天色逐渐转春,如懿正依据鞋样为弘历缝制新的布鞋。 阿箬进殿回禀道:【主儿,海贵人来了。】 娴妃忙道:【外面天凉,别让她冻着了,快请。】 阿箬答应下来。不一会儿,海贵人便虽阿箬进殿:【姐姐。】 娴妃放下手中的鞋样:【快来,本想去找你,谁成想你却先来了。】 海贵人坐到如懿一旁,看了如懿手中的鞋样,心中已然明白了八九分,却道:【怎么了姐姐?】 如懿将自己缝制的鞋面递与海贵人,说道:【你向来是擅长这些的。快帮本宫瞧瞧,哪里缝制的不好,怎么绣的感觉不如以前?】 海贵人道:【不知姐姐这双鞋要送与谁?】 如懿忽然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海贵人这是在打趣自己,笑道:【海兰,你也越发的胡闹了。】 海贵人道:【我认为只要姐姐与皇上的心意不变,姐姐无论做什么皇上都会喜欢。】 如懿却喃喃道:【本宫待皇上如从前一般,可皇上心中或许不似从前。】 海贵人劝慰道:【姐姐与皇上是年少情深,皇上心中自然会有姐姐。宫中妃嫔晋升降位实属常事,或深得恩宠、或家族仰慕皇恩……姐姐如若挂心,岂不是为难自己?】 如懿叹息道:【本宫自然知道皇上待本宫心意不变,但总感觉缺了什么,或许是本宫多心了吧。】 海贵人低声道:【姐姐,今日我来寻你是有些别的事。】 娴妃不解,问道:【怎么了?】 但海贵人却避而不答,如懿瞬间心领神会,吩咐道:【惢心你留在这里。阿箬,把其余人都带出去,你侯在殿外。】 阿箬和惢心对视一眼,忙答应道:【是。】 待众人离去,海贵人才问道:【姐姐宫中是否有一名宫女——名叫知画?】 娴妃思索片刻,转而看向惢心。惢心回忆一番,才不太确定的说道:【好像是有一个,我看她老实,便让她做一些殿外的杂活。】 海贵人道:【那就对了。姐姐,今日我与宸妃在御花园闲聊时,偶遇你宫中的知画和贵妃宫中的茉莉。二人十分熟悉,茉莉将一个香囊交与知画,而我亲耳听见,那个香囊里是姐姐你的生辰八字。】 如懿和惢心听此不由得大吃一惊,惢心忙道:【难不成贵妃是想对主儿实施厌胜之术?】 如懿心有疑虑,确认道:【海兰,你确定你没看错吗?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这件事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海兰忙道:【当时正值清晨,我与宸妃为散心也刚入御花园不久。若是我一人也就罢了,但当时宸妃也在。我们二人是亲耳听见亲眼看见,否则我也不可能紧忙前来提醒姐姐。】 如懿听至此处心中已然是信了八九分,但心中仍有不解,问道:【这种东西一般都是藏在自己手中,生怕别人发现。贵妃怎么还能让茉莉把本宫的生辰八字交与本宫的人手里,若是发现,岂不一查便知、难逃罪责?】 海贵人道:【我认为贵妃或许是想栽赃陷害姐姐也未可知;厌胜之术种类繁多,又或许这种厌胜之术必须藏与姐姐宫中也是可以的。】 如懿道:【若真是如此,贵妃怕是真的疯魔了。做事如此大胆,难不成过了今日就没了明日不成?】 海兰道:【不如现在就去小心带了知画过来仔细查问,防止让她发现什么。夜长梦多,不当机立断只会打草惊蛇。】 如懿思索片刻,还是答应下来,并吩咐道:【惢心,把知画带去侧殿暖阁,不要让他人知晓。】 惢心道:【好,奴婢这就去办。】 如懿转而问道:【那宸妃呢?宸妃的意思呢?】 海贵人道:【宸妃已然去咸福宫面见贵妃了,此事怕是很快就会有了着落。】 咸福宫。 转入初春,咸福宫的暖炉已经比往常少了很多。 贵妃身上的大氅也已脱下,转而穿上了一件白狐毛皮所缝制的挡风。 随即一声宣喊,让贵妃不由得一惊:【皇后娘娘到——宸妃娘娘到——】 贵妃宫中被阳光所照,比以前多了几分生机。但贵妃的脸上却比以前更加憔悴。 皇后与陵容已经走入殿中,贵妃才缓缓起身道:【嫔妾恭迎皇后娘娘。】 皇后却直入主座,陵容恭敬道:【嫔妾请贵妃娘娘的安。】 贵妃道:【起来吧,茉心,赐座。】 陵容道:【嫔妾谢过贵妃娘娘。】 贵妃一同落座,心知来者不善,于是询问道:【不知皇后娘娘来嫔妾的咸福宫有何贵干?】 皇后道:【本宫听闻贵妃近日身体不适,特地前来看望。】 贵妃自然知道皇后不可能有如此好心,但也不好直接拂了皇后的好意,于是道:【嫔妾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畏寒,宫中人人皆知。不过如今天色转春,嫔妾的身子已然比以往会好很多。】 陵容道:【嫔妾的宫中有上好的补气血的灵芝草,不如嫔妾给娘娘取一些送入娘娘宫中,调神养气。】 贵妃本想拒绝,陵容直接吩咐道:【倾心,你去吧,别让娘娘等太久。】 倾心紧答应道:【是。】 见倾心已然离去,贵妃冷冷道:【宸妃真是好心,平常不见你如此殷勤,今日怎的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的咸福宫已经冷落到需要承乾宫来接济。】 皇后道:【不管是承乾宫还是咸福宫,东西六宫都是紫禁城的居所,而紫禁城是皇上的紫禁城。咱们不过是受皇上恩典才能居住于此,成为一宫主位,如今何必分得那么明白?】 贵妃道:【皇后娘娘教诲,嫔妾谨记在心。不过虽是这么说,但皇上去哪个宫里哪个宫的妃嫔便是受宠。宫中无宠每行一步都是难如登天,不像皇后娘娘,皇上多年不踏入长春宫皇后娘娘依然可以心平气和、独自度日。】 贵妃还不忘看一眼皇后的神态,心中不由得冷笑几分。 皇后却并未动愠,只是淡淡说道:【本宫记得在王府时,贵妃是日日都要来本宫房中晨昏定省的。后来入了宫,若非身体难以忍受,也是要日日都来请安的。】 不等贵妃说话,皇后继续说道:【皇上是天子,本宫是一国之母,自然要体谅皇上的辛劳。帮助皇上管理六宫事宜,让后宫妃嫔都能雨露均沾是本宫职责。若本宫一味在乎承宠,便会失了作为一国之母的风范。】 贵妃被皇后怼的哑口无言,陵容道:【皇后娘娘宽容仁厚,嫔妾实在佩服。】 皇后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宸妃如此懂事,不怪皇上如此喜欢你。】 与此同时,刚刚离开殿内的倾心被未着急回宫,她早已将灵芝草藏与咸福宫外,所以并未着急。 她细细察看周围,发现咸福宫的宫婢如今少的可怜。 她一眼便注意到咸福宫靠近主殿的榕树,随即便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小心前往榕树下掩埋。 她小心掩埋,忽然摸到一个小盒。她观察四下,见无人注意,便将小盒拿出,打开一看——竟是贵妃对陵容实行厌胜之术的娃娃。 她在震惊地同时便将盒子重新盖上放回原处,继续在同样的位置掩埋香囊。离开时,还故意漏出香囊的一角。 倾心那些灵芝草回到殿内,见殿内气氛冷淡,倾心便在陵容耳边低语几句。 陵容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心中震惊的同时还多了几分窃喜。 这几日陵容已经让自己的佟佳氏疯狂弹劾贵妃的父亲高斌,在前朝高斌已经处于大厦将倾的状况。 如今只差一个合适的契机,就能同时一举扳倒高斌和贵妃二人。 而且永璜初长成,贵妃自作自受,他也怨不得旁人。他只要记得贵妃作为他的养母,陵容就有办法利用永璜达成别的目的。 陵容与皇后对视一眼,皇后便起身道:【好了,本宫乏了,贵妃你好自为之。】 陵容也顺势起身道:【那嫔妾就不在这里叨扰贵妃娘娘了,嫔妾告退。】 贵妃起身行礼道:【嫔妾恭送皇后娘娘。】 就在二人刚出殿外,皇后路过那棵大榕树时,便注意到那一角香囊。 皇后停住脚步,向一旁的素练使了个眼色,素练立马心领神会,于是立马将周围的土壤扒到一旁。 从泥土中拽出那个香囊,香囊下面还有一个小盒。 皇后正打算察看,但贵妃却在此时追了出来,忙道:【不知皇后娘娘为何在此停留?莫不是这棵榕树碍了您的眼,嫔妾这就叫内务府将它移走。】 皇后见贵妃神色慌张,故意将这两样东西拿到贵妃面前,询问道:【这些是什么?】 贵妃自然是不认得那个香囊,但贵妃却认得那个铁盒。 贵妃此时已经乱了分寸,紧忙道:【这定是嫔妾底下的奴才偷拿的咸福宫的财物,嫔妾等会儿定会细细调查,不容这种歪风邪气。】 皇后却十分不屑:【你的意思是,这个香囊也是你宫中的财物吗?】 【这……】贵妃一时无可辩驳。 茉心刚想为自家主子解围,却被皇后的吩咐打断:【素练,把这两样东西当着贵妃的面打开。本宫倒要看看,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敢有如此锅心。】 【是。】 素练首先打开香囊,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察看,竟发现是一张纸条,里面写的不知是谁的生辰八字,很明显是贵妃的字迹。 此时的贵妃已经慌了神,但她确实并未写过此纸条。 她转而看向茉心,茉心也皱着眉头摇摇头。 随即素练打开另一个铁盒——里面竟是一个巫蛊娃娃! 贵妃下意识的想去抢夺反而暴露了自己,素练顺势一躲呵斥道:【慧贵妃,你如今实在越发没了规矩。不仅私藏这种毒物,你还不知悔改、想要夺下此物,你还把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陵容接过那个巫蛊娃娃,眼中满是惊讶:【皇后娘娘,这不正是嫔妾的生辰八字吗?!】 说罢害怕的将巫蛊娃娃又重新扔回了盒子里,眼中早已流出了恐惧的眼泪:【贵妃娘娘,嫔妾向来对您毕恭毕敬,从不敢忤逆于您。不知嫔妾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竟下得如此狠手。若您不满嫔妾晋升妃位,嫔妾愿与贵妃同去面见圣上,自请废为庶人,不劳贵妃娘娘费如此心机。】 皇后质问道:【贵妃,你还有何话可说?】 贵妃心中自然明白铁盒是她所为,但那个香囊却并非她所缝制。她瞬间明白是有人嫁祸于她,想要治她于死地。 她想到这里,反而没了刚才的软弱与惊慌,转而冷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本宫明白了。本宫还想皇后久久不踏入本宫的咸福宫中,宸妃也甚少来此,今日你二人怎的一块前来。原来是你二人想要趁本宫失宠陷害本宫,想要通过此举扳倒本宫。本宫不是傻子,你们想都别想!】 皇后冷冷道:【你说本宫和宸妃陷害你?这两样东西是从你的宫里榕树下翻出来的,上面清清楚楚是你的字迹。你说本宫和宸妃冤枉于你?那好,素练——】 素练忙答应道:【奴婢在。】 皇后当即吩咐道:【你和惢心同去晓谕六宫,让其余妃嫔都来咸福宫等候,本宫有要事协商。随后,你再去养心殿禀奏皇上,就说贵妃宫中翻出巫蛊之术,里面是后宫妃嫔得生辰八字,贵妃想要申辩。】 素练答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待素练离开,皇后直入殿中吩咐道:【没有本宫的允许,咸福宫所有宫人不得擅自出入。违者直接送入慎刑司严加拷问!】 贵妃此时心中已经明白自己已然无力回天,故而强忍心中恐惧,在茉心的搀扶下走入殿内。 养心殿。 弘历正在批奏着奏折,近些时日已然有无数奏折弹劾高斌违主逆上、阳奉阴违。 就在弘历尤为心烦之际,李玉进殿回禀道:【皇上。】 弘历训斥道:【朕没让你进来你怎么进来了?出去!】 李玉见弘历动怒,忙下跪道:【请皇上恕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素练姑姑来了,让奴才来传话。】 弘历知道自己过于失态,于是平稳住情绪,问道:【皇后怎么了?】 李玉小心道:【皇上。素练姑姑说咸福宫被皇后娘娘发现了贵妃实施厌胜之术的证据,贵妃娘娘辩无可辩,请皇上移驾咸福宫决断。】 弘历刚刚还为高斌之事愤怒,如今高斌的女儿慧贵妃竟在宫中实行厌胜之术,心中更加痛恨高氏一族。 弘历冷笑道:【好啊,好啊。高斌,高稀月。你们二人不愧为父女,看来是朕平常给他们恩宠过甚了。以往的事朕没追究,是给高氏机会,看来还是朕太过仁慈了。】 李玉道:【皇上的恩典是天大的福气,别人是想求也求不来的。他们如此不把皇上的恩典放在眼里,实在过分。】 弘历道:【既然他们不把朕的恩典放在眼里,那以后朕也不用再给他们恩赐了。去吏部传朕旨意,高斌身处高位却不思人臣之理,忤逆尊上、不知收敛。废除高斌一切职务,将其禁足于高府。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得前去探视,府中众人一律禁足。】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弘历随即又吩咐道:【先陪朕去咸福宫,朕要看看贵妃如何辩驳的。】 咸福宫内,后宫妃嫔早已聚齐,本来门可罗雀的咸福宫如今也是门庭若市。 而那个巫蛊娃娃和那个香囊却摆在皇后面前的托盘中。 皇后问道:【慧贵妃,你还有何解释?】 贵妃不屑道:【嫔妾不服。难不成就凭这两样东西是在嫔妾宫中翻找出来的就是嫔妾所为吗?】 忽然不知谁笑了出来。众人循声望去,竟发现是庆贵人。 庆贵人说道:【贵妃娘娘,你也知道这是在你宫中翻出来的毒物,不是你咸福宫的,难不成是我景阳宫的东西吗?】 贵妃道:【如今这后宫真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敢质问贵妃了。皇后娘娘,庆贵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难道您就可以容忍吗?】 庆贵人知道贵妃如今犯下的是诛九族的大罪,心中自然不怕她,于是反怼道:【紫禁城的规矩是皇上、皇后和太后三位主子定的,贵妃娘娘用厌胜之术祸乱后宫难道就是规矩吗?不知道的这紫禁城是随了贵妃娘娘的姓什么规矩都敢立了。】 随即起身道:【皇后娘娘,恕嫔妾多言。厌胜之术之所以被历代后宫所禁,嫔妾认为并非是厌胜之术真的可以损害嫔妃玉体。而是为了防止有的妃嫔利用这等歪风邪气祸乱后宫甚至祸乱朝纲,望皇后娘娘明察。】 贵妃已经被庆贵人怼的气急败坏,反手就把身旁的茶杯摔向庆贵人。 第七十章 庆贵人惊慌闪躲,茶杯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殿内瞬间一片哗然,众人纷纷惊呼。 “贵妃娘娘这是恼羞成怒了!”嘉嫔阴阳怪气地说道,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娴妃微微皱眉,看向贵妃,轻声道:“贵妃,您这是作何?即便有冤屈,也不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这时,皇上弘历大步走进殿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到眼前混乱的场景,他怒喝道:“都给朕闭嘴!” 众人立刻噤声,纷纷跪地请安。弘历径直走向皇后,目光扫过托盘里的巫蛊娃娃和香囊,冷冷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后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禀报,从海贵人的发现,到在咸福宫榕树下的搜寻,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贵妃在一旁听着,几次欲开口反驳,但都被弘历的眼神制止 “慧贵妃,你可认罪?”弘历的声音如寒霜般凛冽。 贵妃扑通一声跪下,含泪道:“皇上,臣妾冤枉!那巫蛊娃娃虽在臣妾宫中,但臣妾确未做过这等事,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海贵人站出来,轻声冷冷说道:“贵妃娘娘,清晨臣妾与宸妃亲眼所见您的宫女茉莉将装有娴妃娘娘生辰八字的香囊交与知画,此事又作何解释?” 贵妃心中一惊,她深知此时局势对自己极为不利,但仍强装镇定:“海贵人,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污蔑本宫?本宫从未指使茉莉做过此事!” 宸妃陵容也走上前,泣声道:“皇上,臣妾一直对贵妃敬重有加,从未想过会遭此毒手。若不是今日机缘巧合发现这等恶行,臣妾恐怕还蒙在鼓里。” 弘历看着贵妃,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高曦月,你父亲在前朝已犯下诸多罪行,如今你在后宫又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你叫朕如何再信你?” 贵妃绝望地瘫倒在地,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已悬于一线。此时,一直站在角落的如懿缓缓开口:“皇上,此事关乎重大,还需仔细查证,不可仅凭这几样物件就定了贵妃的罪。臣妾虽与贵妃有过龃龉,但也不愿见后宫因冤屈而掀起波澜。” 如懿的话让弘历微微一怔,他沉思片刻,道:“娴妃所言也有几分道理。毓湖,将涉事的宫女茉莉和知画带上来。” 不一会儿,茉莉和知画被毓湖带到殿内,两人吓得瑟瑟发抖。茉莉哭着求饶:“皇上饶命,奴婢都是听主子吩咐做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知画也连连磕头:“皇上,奴婢真的只是奉命行事,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深意。” 弘历怒喝道:“奉命行事?奉谁的命?若不从实招来,朕立刻将你们发往慎刑司!” 茉莉惊恐地看向贵妃,贵妃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但在这生死关头,茉莉终究还是承受不住压力,哭喊道:“是……是贵妃娘娘让奴婢把香囊交给知画的,说里面是娴妃娘娘的生辰八字,但奴婢真的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贵妃闻言,脸色惨白如纸,她愤怒地指着茉莉:“你这贱婢,竟敢胡言乱语!本宫何时吩咐过你这些?” 知画也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在翊坤宫当差,一直本本分分。那天海贵人与宸妃看到的,就是茉莉把香囊给了奴婢,奴婢真的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就在这时,一直未出声的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进殿内。她目光威严地扫视一圈,缓缓说道:“哀家在后宫多年,从未见过如此乱象。这厌胜之术乃宫中大忌,若不严惩,后宫将永无宁日。” 弘历连忙起身迎接太后,恭敬道:“皇额娘,此事儿臣定当妥善处理,不会让后宫再生事端。” 众妃嫔见太后前来,起身行礼道:【臣妾等恭迎太后娘娘圣安,太后娘娘万安。】 【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太后坐定后,看向贵妃:“慧贵妃,你身为贵妃,本应以身作则,如今却犯下这等罪孽,你让哀家如何为你说情?” 贵妃泪流满面,爬到太后脚下:“太后,臣妾真的是被人陷害的,求太后明察!臣妾对皇上一真心,绝不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太后微微皱眉,目光转向皇后:“皇后,你身为六宫之主,此事你如何看?” 皇后恭敬地回道:“太后,臣妾已派人仔细调查,这巫蛊娃娃和香囊确实是在贵妃宫中发现,且宫女茉莉也已招认是受贵妃指使传递生辰八字。但臣妾也明白此事干系重大,不敢擅自决断,还请皇上和太后圣裁。” 太后沉思片刻,道:“此事还需再深入调查,不可仓促定论。慧贵妃暂且禁足咸福宫,等候进一步查证。若真的是她所为,定当严惩不贷;若有人蓄意陷害,也绝不能姑息。” 弘历点头道:“儿臣谨遵皇额娘懿旨。李玉,安排人手加强咸福宫守卫,严禁任何人随意出入。” “是,皇上。”李玉领命而去。 众人散去后,如懿回到翊坤宫,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她坐在榻上,对惢心道:“今日之事看似简单,但本宫总觉得哪里不对。本宫总觉得这一切太过蹊跷,贵妃虽跋扈,但也不至于如此莽撞行事。况且为何不把这种东西一同放在铁盒中,还要分开摆放,实在蹊跷。” 惢心为如懿端上一杯茶,轻声道:“奴婢也觉得奇怪,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设局,想要一箭双雕,既扳倒贵妃,又牵连高大人在前朝的势力?” 如懿微微点头:“不无可能。这后宫之中,人心险恶,我们不得不防。你去打听一下,看看最近各宫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是,奴婢这就去。”惢心退下后,如懿陷入了沉思。她深知自己在这后宫之中,必须步步为营,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在咸福宫,贵妃被禁足后,整日以泪洗面。茉心在一旁劝慰道:“娘娘,您别太伤心了。铁盒之事虽为咱们所为,但香囊的确一定能找到办法洗清冤屈。” 贵妃哭道:“如今这情形,我还有什么办法?皇上已经对我失望透顶,太后也未明确表态支持我。那巫蛊娃娃虽说是我的,但我真的没有对宸妃使用厌胜之术啊!还有那个香囊,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茉心思索片刻,道:“娘娘,会不会是宸妃和皇后联手陷害您?宸妃最近在前朝让佟佳氏弹劾高大人,如今又在后宫发生这样的事,她的嫌疑最大。” 贵妃咬牙道:“若真是她,我定不会放过她!可现在我们被困在这咸福宫,什么都做不了。” 与此同时,陵容回到承乾宫,心情却并不轻松。她知道贵妃不会轻易就范,虽然现在占了上风,但仍需小心应对。她召来倾心,吩咐道:“你继续留意各宫动静,尤其是咸福宫和翊坤宫。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奴婢明白。”倾心退下后,陵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高曦月,这就是与我作对的下场。这一切,该结束了……” 几日后,如懿的调查有了一些眉目。惢心悄悄回报:“娘娘,奴婢打听到,在事发前几日,有个小太监曾在咸福宫附近鬼鬼祟祟地出没,似乎在传递什么消息。而且,这个小太监与嘉嫔宫里的人有些往来。” 如懿心中一动:“嘉嫔?她为何会牵涉其中?你可查清楚了?” 惢心摇头道:“目前还不清楚,但奴婢会继续查下去。还有,贵妃被禁足后,咸福宫的一些下人被悄悄调离,不知去向。” 如懿皱眉道:“看来此事背后的水很深。你去设法找到那个小太监,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 “是,奴婢这就去。”惢心领命而去。 而在养心殿,弘历仍在为高斌和贵妃的事心烦意乱。高斌在前朝的势力盘根错节,如今要彻底清查并非易事。他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心中十分烦闷。 这时,李玉进来禀报道:“皇上,太后来了。” 弘历连忙起身迎接,扶着太后坐下:“皇额娘,您怎么来了?” 太后神色凝重地说道:“皇帝啊,这后宫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高曦月的事若不尽快解决,恐怕会引起前朝后宫的动荡。哀家听说你在为高斌的事为难,可有什么打算?” 弘历无奈道:“儿臣也想尽快处理好此事,但高斌在朝中党羽众多,若处置不当,恐会影响朝局稳定。皇额娘有何高见?” 太后沉思片刻,道:“高斌罪不可恕,但也不能操之过急。可先逐步削弱他的势力,将他的心腹调离重要岗位,再慢慢查办他的罪行。至于高曦月,若是她真的无辜,自然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若是她有罪,也绝不能轻饶。” 弘历点头道:“儿臣谨遵皇额娘教诲。儿臣会安排妥当,不让此事影响朝局。” 在嘉嫔的启祥宫,嘉嫔正与身边的宫女幽兰商议着什么。 “主子,如今贵妃被禁足,我们是不是该有所行动?”幽兰问道。 嘉嫔微微一笑:“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先看看形势再说,那慧贵妃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不必过于担心。虽然现在她身处困境,但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招。我们要小心应对,不能让自己卷入这场风波太深。” “是,主子。”幽兰应道。 过了几日,惢心终于找到了那个小太监。她将小太监带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威胁道:“你若不想死,就把你知道的都老实交代出来!你在咸福宫附近鬼鬼祟祟地做什么?是不是有人指使你?” 小太监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求饶:“姑姑饶命,是嘉嫔娘娘让我去给咸福宫的一个宫女传递消息,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消息。嘉嫔娘娘说事成之后会给我赏钱,我一时糊涂就答应了。” 惢心追问道:“是哪个宫女?传递的什么消息?”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道:“是……是贵妃身边的茉心,至于消息的内容,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嘉嫔娘娘的吩咐把一个纸条交给她。” 惢心心中一惊,她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她警告小太监:“今天的事你若敢说出去半个字,我立刻要了你的命!滚吧!” 小太监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惢心急忙回到翊坤宫,将此事禀报给如懿。 如懿听后,脸色凝重:“看来嘉嫔也参与其中了。嘉嫔平常楚楚可怜,没想到竟有这份心思。我们必须小心谨慎。你仔细留意嘉嫔的动静,看看她还会有什么动向。” “是,娘娘。”惢心退下后,如懿陷入了沉思。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想出应对之策,否则将会陷入被动。 在咸福宫,贵妃仍在试图寻找洗清冤屈的办法。她对茉心说:“你再仔细想想,那天到底有什么你与本宫没有注意到的?那个香囊到底是怎么来的?” 茉心苦思冥想,突然道:“娘娘,那天奴婢好像看到一个身影在榕树下一闪而过,但没看清是谁。会不会是那个人把香囊埋在那里陷害我们?” 贵妃眼睛一亮:“有可能!你再好好回忆一下,那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样?” 茉心摇头道:“当时太匆忙,奴婢没看清。不过,奴婢觉得那人的身形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贵妃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而在承乾宫,陵容也得知了嘉嫔可能牵涉其中的消息。她心中暗喜,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她对倾心说:“你去给我准备一份礼物,我要去拜访嘉嫔。” “是,主子。”倾心退下后,陵容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嘉嫔啊嘉嫔,你也想在这件事中分得一杯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陵容带着礼物来到启祥宫,嘉嫔见她前来,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笑脸相迎:“宸妃娘娘怎么有空来我这启祥宫?真是稀客啊!” 陵容微笑道:“嘉嫔妹妹,近日宫中发生了这么多事,姐姐心里烦闷,想找妹妹聊聊天。这是姐姐给妹妹准备的一点小礼物,希望妹妹不要嫌弃。” 嘉嫔接过礼物,笑道:“宸妃娘娘太客气了。请坐,不知娘娘想聊些什么?” 陵容坐下后,看似无意地说道:“妹妹,你说这贵妃的事会不会还有什么隐情呢?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嘉嫔心中一惊,但表面上仍镇定自若:“宸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巫蛊娃娃和香囊可是在贵妃宫中找到的,还有宫女的证词,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陵容微微一笑:“妹妹说得也有道理。只是姐姐听说,在事发前有个小太监在咸福宫附近活动,好像和妹妹宫里的人有些关联。妹妹可知道此事?” 嘉嫔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正常:“宸妃娘娘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我宫里的人一向规规矩矩,怎么会和这种事扯上关系?” 陵容看着嘉嫔,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妹妹别误会,姐姐只是随便问问。若真的是谣言,那自然最好。姐姐也希望后宫能安宁一些,不想再看到有什么纷争了。” 嘉嫔干笑两声:“宸妃娘娘放心,我启祥宫绝不会惹事生非。若真有人想陷害我,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陵容点点头:“那就好。天色不早了,本宫就先告辞了。妹妹保重。” “宸妃娘娘慢走。”嘉嫔看着陵容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沉思,不再言语。 陵容回到承乾宫后,对倾心说:“嘉嫔已经有些慌了,我们继续给她施压。你去散布一些消息,就说有人看到嘉嫔的人在咸福宫附近与那个小太监接头,这趟水我不能让任何人独善其身。” “是,主子。”倾心领命而去。 在养心殿,弘历仍在为高斌的事忙碌着。他召集了几位重臣商议如何处置高斌的党羽。经过一番讨论,决定先从一些边缘人物入手,逐步瓦解高斌的势力。 这时,李玉进来禀报道:“皇上,贵妃在咸福宫求见,说有重要的事要向皇上禀报。” 弘历皱了皱眉:“她现在还有什么事?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贵妃在茉心的搀扶下走进殿内,她面容憔悴,但眼神中仍透着一丝倔强。 “皇上,臣妾真的是被人陷害的。臣妾已经想到了一些线索,希望皇上能给臣妾一个机会查明真相。”贵妃哭着说道。 弘历冷冷地看着她:“你有什么线索?说吧。” 贵妃将茉心看到的榕树下的身影以及嘉嫔可能牵涉其中的事告诉了弘历。弘历听后,心中一动:“你说的可是真的?若有半句假话,朕绝不轻饶!” 贵妃连忙磕头:“皇上,臣妾句句属实。臣妾深知自己现在的处境,但臣妾真的不想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求皇上明察!” 弘历沉思片刻,道:“朕会派人调查此事。你先回咸福宫,等候消息。” “谢皇上!”贵妃感激地看了弘历一眼,在茉心的搀扶下退下。 弘历立刻召来李玉:“你去暗中调查嘉嫔,不要让其他人察觉。还有,那个在咸福宫榕树下的身影,务必查清楚是谁。” “是,皇上。”李玉领命而去。 第一章 【皇后——杀了皇后!】 甄嬛满脸错愕,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安陵容。 安陵容忽然不知所措,只是十分愧疚: 【抱歉。你的安稳人生终究是被我毁了。】 甄嬛心中记下了陵容的话语,却也只是当她最后的恳求,默默离开了。 很快,苦杏仁的毒性逐渐积少成多。 她缓缓闭上双眼,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松阳县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七。】 【妹妹容颜依旧,只是心不似从前单纯了。】 【只是这样好的阳光,却再也看不到了。】 ······ 安陵容如走马灯般细数着自己的一生。 她这一生究竟在为谁而活?为何要斗? 为家族——家破人亡;为姐妹,众叛亲离;为宠爱,不得圣恩;为自己—— 【下辈子,我要为自己而活。】 夜半时分,安陵容猛地从床上坐起。 侍奉在一旁的倾心忙挑开床幔关心道: 【小主可是又梦魇了,要不奴婢给您做点安神汤吧。】 此时的安陵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不是死了吗?这里是哪里?】 她又看向一旁的倾心,语气竟带有一丝颤抖: 【宝娟?!!】 【什么宝娟?小主,奴婢是倾心,您怎么了?奴婢去传太医吧。】 说着便要往外走。 安陵容一把将她拉住,她也不知为何,只是深觉此事有疑问。 倾心和宝娟竟长得如此相像,难不成又是甄嬛的算计? 忽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新的记忆: 先帝皇四子弘历登基;富察氏为皇后;娴妃被接出潜邸;而甄嬛已经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唯一的太后······ 安陵容这才明白,上天真的给了她一次机会。 她要活出她自己。 不过,她这一世深知她与其他人一般,皆是潜邸的旧人。 如今名位高低已定,各宫的纷争才刚刚开始。 不过她唯一暂时无法接受的是日后自己需要侍奉的竟是先帝的孩子。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已然不是过去的安陵容。 按照新的记忆她如今是佟佳氏·陵容。 【倾心,如今是哪一年?】 倾心答道: 【贵人,如今已是乾隆元年。】 安陵容示意倾心退下,而她也在静心谋算着。 翌日,众嫔妃共同来到长春宫为皇后请安。 【臣妾等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免礼,赐座。】 【谢皇后娘娘。】 安陵容大概扫视一眼,看了个大概,心中暗暗道: 【紫禁城的花不知怎么选的,还不抵过去的半分好。】 忽然,在她靠前的一位女子起身行礼道: 【臣妾昨日回宫未及时向皇后娘娘请安,请娘娘恕罪。】 安陵容心中暗自琢磨: 【此人应该就是景仁宫的外甥女如懿了。能让甄嬛放下前生纠葛为其赐名,想必也是有点手段。】 富察琅嬅满脸的伪善: 【娴妃妹妹与众姐妹许久不见,想必生疏了,日后还是要往各宫多走动的好。】 【是,臣妾明白。】 说着便自顾自的坐了回去。 安陵容有点不知所措: 【娴妃已入妃位,再得皇上宠爱,怎可令其主动与其余低位嫔位随意走动。这皇后无疑不是故意恶心娴妃的吗。她竟如此愚蠢。】 【再者,没有皇后允准,她竟自顾自的坐了回去,皇后还无话可说。弘历的后宫还有规矩可言?】 高曦月开口讥讽道: 【听闻娴妃妹妹回宫前曾与海常在互换身份偷见皇上,不知传言可真啊?】 如懿不紧不慢道: 【所谓传言,信则真、不信则假。】 高曦月追问道: 【那你就是承认私见皇上、违反宫规了。】 如懿仍是不紧不慢: 【贵妃娘娘不信臣妾,臣妾百口莫辩。】 安陵容实在看不下去,解围道: 【贵妃娘娘,恕臣妾失礼。臣妾认为,无论此事是真是假,不仅会损坏皇上的声誉,更会有损皇室颜面。】 转身又看向如懿: 【娴妃娘娘,如若您不愿为自己辩驳,那也请为了皇上的清誉解释两句,以防流言蜚语扰乱后宫。】 过去的安陵容心思敏感,可如今,她已经可以做到言语滴水不漏、直言不讳。 富察琅嬅心中已有触动,终于结束了这场闹剧: 【安贵人说的不错,从今开始,本宫不想在后宫之中再听到这些无稽之谈。】 【是,臣妾遵命。】 而坐在安陵容对面的金玉妍调侃道: 【安贵人好一张伶俐的小嘴,臣妾记得原来在王府安贵人几乎不与人怎么交流,怎么今天倒为娴妃解起了围?】 安陵容心中暗暗不屑: 【这就把我当成了威胁,还想把我引成娴妃的人。瓜尔佳氏都比你们机灵多了。】 随后,安陵容便解释道: 【嘉贵人勿怪。臣妾只是顾念皇上的清誉,仅此而已。如今众位姐妹皆已入宫,自然比不了王府自在。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而作为后妃,皇上就是最大的规矩。】 嘉贵人无话可说,只好悻悻喝茶。 安陵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今天略微风头过盛。 起身行礼道: 【臣妾今日请安,还有一事请求皇后娘娘允准。】 富察琅嬅只是应了一声: 【何事?】 安陵容说道: 【臣妾近日梦魇频繁,夜间常常惊醒。每日食之乏味、浑浑噩噩。臣妾请皇后娘娘允准,如今已值六月,允许臣妾免了这一月的晨昏定省。待臣妾病好,定来细心侍奉娘娘。】 富察琅嬅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免了她这月的请安。 趁这一月的间隙,她要摸清后宫里的人心。 长春宫里香料繁杂,但精通香料的安陵容却闻出了一味她再熟悉不过的香料——麝香。 皇后的宫里自然不可能有此损害凤体之物,只有可能是其他妃嫔身上沾染带入长春宫的。 但这麝香只存放于太医院中,若非紧急是不可给予后宫嫔妃沾染分毫。 而在长春宫中的麝香持续微妙,定是那人佩戴身上。 根据现有的记忆,弘历的后宫未有如华妃般使其忌惮的功高盖主之家。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是有人被算计了。 这件事安陵容记在了心里,日后定会用到。 第二章 在陵容静养的这段时日,她也在细细打听宫中的是非。 慧贵妃高氏与嘉贵人金氏皆是皇后的人;而一向没有存在感的海常在却依附于如懿。 【这样好的阳光,竟是在这里看到。】 陵容独自沐浴着清晨的日光,她好久没有此刻的松懈了。 【小主,素练姑姑来了。】 素练是富察琅嬅身边的掌事姑姑,更是其从族中带到潜邸的亲信。 陵容回到暖阁休息,再派倾心前去迎入。 【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看望小主。】 【劳烦姑姑了。】 随后,素练示意身旁的宫女捧出一个木盒。 安陵容注意到那名宫女用手帕呈递木盒,心中产生疑心。 【这是玉氏进贡的天山雪参,皇后娘娘特地让奴婢给您送来。】 无功不受禄。 富察琅嬅的意思安陵容自然明白。 不过她如今无心再接触后宫是非,不过她也不好拂了皇后娘娘的好意。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待臣妾病好,定亲自前往长春宫拜谢。】 素练听此,便准备回去复命: 【那奴婢就告退了,小主好生休息。】 【倾心,你去送送。】 【是。】 待二人走后,安陵容打开那个木盒细细瞧了瞧。 【这雪参确是极好的贡品,不过这如此好的东西皇后不用,反而赏给了我一个贵人。】 不一会儿倾心便回到暖阁。 【倾心,你把这雪参好生放起来。之后你去趟太医院,就说本宫身体不适,找个可信的人来给本宫把把脉。】 【是。】 对于现在的安陵容来说,什么都不重要。 如果有人要设计谋算自己,那么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之位,她受够了每天被人利用操控的日子。 贵人,嫔,妃,贵妃乃至皇贵妃…… 曾经不属于她的一切她都要得到。不过,她打算亲自去拜访一位故人。 慈宁宫内,太后正和弘历对弈。 【皇帝近日棋艺见长,这觥筹之间便吃掉了哀家数个棋子。】 弘历谦逊道: 【是皇额娘让着儿臣,儿臣不过是凭吉时多得了几手。】 不一会儿,福伽进来请示: 【太后,皇上。安贵人来了。】 【安贵人?】 太后不解。在她的印象里除入潜邸初,便再也未见这位安氏一面。 弘历也有所疑问,但也没好多问。只是说道: 【那就请安贵人来陪皇额娘聊聊天吧,儿臣还有朝政上的事务,儿臣告退。】 【嗯。】 弘历刚出慈宁宫,便看到在外等候的安陵容。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你这个时辰来找太后所为何事?】 【请皇上恕罪。太后是皇上的额娘,自然是臣妾的额娘。臣妾只是想来给太后请安,以全孝道。】 弘历心中很重孝道。 听到此话,他才认真打量起身边的这个女人。 说实话,他对安氏并没有什么印象。就连她何时入府、家居何处也不太记得。 【你对孝道确是看重。好好陪皇额娘说说话。】 说罢便扬长而去。 弘历刚刚离开,福伽姑姑便出来宣道: 【小主等候多时,太后娘娘宣您过去。】 【劳烦姑姑指引。】 进入慈宁宫,映入眼帘的便是养在室内的黄菊。 安陵容心中暗自愧疚: 【如果当时我没有算计沈眉庄,甄嬛或许还没有那么恨我。】 【小主,这边。】 听着福伽的呼唤,安陵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自觉停到这里很久。 很快,她便来到了太后面前。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安康。】 【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这还是你入宫后第一次向哀家请安。】 安陵容缓缓抬头,太后打量着眼前行礼的女人,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你很像哀家的一位故人。】 【臣妾不敢。】 【行了,免礼吧。福伽,赐座。】 【臣妾谢过太后娘娘。】 安陵容入坐,等待着太后的问话。 她主动来面对这一刻,不过当甄嬛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还是如此不知所措。 【佟佳氏是大姓,让你做个贵人委屈你了。】 安陵容十分恭顺: 【承蒙太后与皇上厚爱,允许臣妾入宫侍奉。已经福泽深厚,不敢奢求他许。】 太后十分满意: 【你倒是个懂事的。若后宫其他人有你这般,也不至于让哀家有看不尽的是非。】 安陵容如今的懂事也是在经历了腥风血雨慢慢培养的。 作为甄嬛曾经的对手,现在的后宫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甄嬛。 【太后说笑了。太后娘娘福泽万世,后宫是非对于太后娘娘来说不过是过往云烟。】 【你很会说话,宫里需要你这样的聪明人。】 【是太后娘娘栽培的好。】 【哀家栽培?】 安陵容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只是微微一笑,没再反驳。 二人相视一笑。 日暮时分,安陵容回到承乾宫。 【小主,太医等候多时了。】 【是否可信?】 倾心信誓旦旦的保证: 【请小主放心,这是太医院院判章太医的徒弟,亦是奴婢的同乡,肯定可信。】 安陵容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殿内,一个太医已经等候多时。 【微臣太医院太医李春辉给安小主请安。】 【起来吧。】 【是。】 安陵容坐在软塌,李春辉开始给她把脉。 【娘娘气血虚弱,想是神思忧虑所致,不知娘娘安眠近况如何?】 【确实多梦魇,夜半常常惊醒。】 【那便是了。微臣会亲自给您开幅安神的药。一日两次,服用半月就会有所好转。】 【那就谢过李太医了。】 【小主客气了。】 安陵容犹豫片刻,开口说道: 【我还有样东西想让李太医瞧一瞧,不知李太医是否得空?】 【若娘娘信得过微臣,微臣定知无不言。】 【倾心——】 倾心听到呼唤忙来到安陵容面前。 【你去把今日素练送来的天山雪参拿来给李太医瞧瞧。】 【是。】 不一会儿,倾心便拿过来一个木盒送到李春辉面前。 李春辉微微一嗅,便知此物不对。 【不知娘娘从何处得此?】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李春辉解释道: 【小主,此雪参并无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木盒。这个木盒被人涂满了曼陀罗花汁。这种东西若是偶然触碰并不会产生危害,不过日积月累之下便会使人致幻。】 【怪不得,它的味道如此奇特。】 【不过微臣所见,如果那人想要加害小主,大可以直接在雪参下毒,为何要下在平常不易接触的木盒上?】 【因为她之所以要在木盒中涂满花汁,就是为了让我定能触碰到并沾染到我的指甲中。如果我不及时处理,它便会一直残留在我的手上,这样的话迟早有一天成痴成傻。】 李春辉被后宫这种歹毒的心思震惊到了: 【小主,此事不容耽搁,定完禀报皇上才好。】 【皇上是君主,他又怎会为后宫妇人之事忧心。】 说着,便又向李春辉说: 【请你不要将今天的事说出去,从今以后就由你为本宫医治,可否?】 李春辉看向一旁的倾心,就当是为了倾心,他点了点头: 【微臣明白。请娘娘放心,微臣会秘密调制药水给娘娘您和倾心清洗残留花汁的。】 【那就劳烦李太医了。】 第三章 【小主,皇后为何……】 安陵容即刻向倾心使了个眼色,随后又吩咐道: 【你们都下去。】 【是。】 待屏退众人,安陵容才缓缓开口道: 【皇后娘娘端慧舒雅,岂会屑于使这种下作手段。再者,我一无子嗣、二无恩宠,皇后娘娘为何要如此做?】 倾心也明白了其中利害,并未再说什么。 安陵容开口问道: 【当时素练所说的玉氏是什么?】 倾心解释道: 【玉氏是嘉贵人的母族,怎么了小主?】 安陵容心中暗自盘算起来: 素练当时提到雪参是由玉氏进贡给皇后娘娘的,玉氏绝不会对此物下手。 而且素练将雪参送到的时候身后的宫女是用手帕托盒的,就说明素练一定知道木盒有毒。 既然不是皇后所为,那么素练如今又是谁的人呢? 【或许,弘历的后宫,也是难得有些聪明人的。】 安陵容喃喃道。 【小主,您说什么呢?】 【没事。你随我去延禧宫看看娴妃娘娘吧。】 【是。】 风和景明,万籁俱寂。 如今正值盛夏,除了几声蝉鸣便是来往的宫人低语。 阿箬正编排惢心做事麻烦,见安陵容前来,忙行礼道: 【奴婢见过安贵人,我家娘娘正与海常在聊天呢,奴婢进去给您通传一声。】 【劳烦阿箬姑姑了。】 不一会儿,阿箬回禀道: 【小主久等了,我家娘娘请您进殿一叙。】 安陵容点头示意。 阿箬带领着很快便来到如懿面前。 【安贵人来了。】 【臣妾给娴妃娘娘请安。】 【免礼吧。】 【谢娴妃娘娘。】 【阿箬,赐座;惢心,去泡茶。】 安陵容入座,海常在却突然十分内敛。 安陵容在她身上似乎看到了刚入宫时的自己。 当时的自己,也是如此的怕人。 她也听说过海兰与弘历的一夜之情。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就是因为弘历的一朝恩宠,又抛诸脑后。使海兰永远无法在宫中名正言顺的立足下去。 【姐姐,天色不早了,那我先告退了。】 【好。】 说罢,海常在对二人行礼便带着叶心回宫了。 【不知安贵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安陵容解释道: 【若大个承乾宫只有只有臣妾一人居住,实在无趣的很。想着应与娘娘说的上话,便特地来跟娘娘请安。只希望娘娘不要嫌弃臣妾笨嘴拙舌的好。】 如懿只是淡然一笑: 【安贵人有这份心思,本宫自然愿意。本宫还要谢谢上次安贵人解围之事。】 安陵容自然明白如懿说的什么,不过她只能继续装傻: 【臣妾不知是何事牢娘娘牵挂许久?】 如懿并没有追问下去: 【安贵人不记得便罢了。太医院为贵人的病情可有打理?】 【牢娘娘记挂,臣妾的病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太医院的医术自是最高明的。若有需要便来找本宫,本宫能帮则帮。】 【谢娘娘好意。】 二人闲聊片刻。 安陵容深觉如懿言语淡然,言语如菊,并没有继承到她姑母的一星半点。 【与其说是与世无争,不如说她懦弱无能。】 安陵容心中暗暗道。 但这也排除了如懿在其心中的嫌疑。 天色渐晚,安陵容也起身告退: 【今日与娘娘一叙衷肠,臣妾心满意足。天色渐晚,臣妾告退。】 待安陵容走后,惢心感慨道: 【安贵人是个能和娘娘说得上话的人,跟海常在一样。】 【是啊。这后宫的好人永远是难得的。】 启祥宫内,金玉妍身着玉氏服侍翩翩起舞。 让人婉转动肠,心曲悠扬。 【皇上~】 金玉妍撒娇妩媚,引得弘历情不自禁。 在后宫之中,论美貌,当属金玉妍第一。 论心计,金玉妍将借刀杀人发挥的淋漓尽致。 她不会留着任何隐藏的威胁。 二人翻云覆雨,共度一夜良宵。 翌日,众嫔妃如往常一般来给皇后请安。 【臣妾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赐座。】 【谢皇后娘娘。】 日复一日的生活早已使安陵容厌烦。她已经跪了一世,不想再跪一世了。 【听闻三阿哥近日深得皇上喜爱。不仅被尚书房的先生看重,还被皇上表扬。】 皇后率先开口。 宫里子嗣不多,除了皇后的嫡子二阿哥永琏之外,就是纯贵妃的三阿哥了。 【臣妾孩子笨拙愚蠢,先生只是不嫌弃臣妾的孩子笨罢了。还是娘娘的二阿哥永琏聪慧,从小便被皇上看中,喜爱非常。】 纯贵妃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便把话题又重新引到嫡子身上。 【永琏比永璋年岁大点,这算不得什么。】 皇后道,随后又转向安陵容: 【安贵人,身体可养好了?】 安陵容并没有直接回话,而是与素练对视一眼。 安陵容回话道: 【谢娘娘关心,臣妾好多了。还是多亏了皇后娘娘让素练姑姑送来的雪参。】 皇后微微一笑: 【那本是玉氏所献,本宫不过顺手之事。本宫作为皇后,关怀嫔妃本就是分内之事,安贵人不必过分挂怀。】 【臣妾在此谢过皇后娘娘,谢过嘉贵人。】 嘉贵人只是尴尬一笑,随之打量起面前的安陵容。 安陵容心思敏感,自然察觉嘉贵人的眼神。 嘉贵人说道: 【如今皇上刚刚登基,宫中子嗣却不似圣祖繁盛。除了皇后娘娘所生的二阿哥,就是纯贵妃的三阿哥了。若谁能生下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那便是贵子。】 嘉贵人短短的一段话,却引得在场众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皇后训示道: 【你们作为后宫妃嫔,一定要以子嗣为重,为皇上开枝散叶。无论谁生下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本宫和皇上都重重有赏。】 众嫔妃起身行礼道: 【是。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凭借安陵容的城府,听到此,她明白后宫的纷争已经开始。 【斗,则重蹈覆辙;不斗,则我为鱼肉。】 安陵容内心复杂。 她已经累了,已经不想再斗下去了。 可既然已经重入后宫,她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既来之,则安之。】 【斗如何?不斗又如何?这样好的阳光,终究不是为我所照。】 安陵容喃喃感慨道。 第四章 交情通意相和谐,中夜相投知者谁? 弘历邀请皇后一同入画。这本是规矩如此,可皇后却欣喜非常。 后宫之中谁人不知:当年差点是娴妃成了嫡福晋;而皇帝的心亦是处在娴妃那里。 可她是皇后,有些事情她不能去做,或者说她不能亲自去做。 待空闲时间,富察夫人来到长春宫看望皇后。 【妾身富察氏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忙上前将其扶起,莲心以及素练在身后扶持。 【母亲快快请起。这如今并无外人,您与女儿叙旧不必行如此大礼。】 富察夫人并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就然入座。 富察夫人关怀道: 【娘娘近日身子可好?永琏学业可有进益?】 皇后答道: 【还是似往常一般,不过永琏得皇上宠爱,很是不同。】 富察夫人点点头: 【那便好。不过妾身听说皇上近来很少来长春宫就寝,反而是去娴妃那里。】 皇后听此,眼神向素练莲心望去。 这却被富察夫人所察觉: 【你不必看她们,这事妾身自己也多少听过一些言语。再者,当年若不是先帝与太后阻拦,如今这皇后之位就是娴妃得了。如今高家得势,高氏也成了贵妃;乌拉那拉氏虽然逐渐没落,但娴妃却深得皇上宠爱。娘娘您可要做好应对之策,不能安于现状啊。】 这些话皇后又岂能不知? 早在潜邸之时,皇后特地为慧贵妃高氏以及娴妃乌拉那拉氏准备了一对翡翠珠镯,二人一人一只。 表面上,皇后是为了拉进二人关系,凸显自己的贤惠;实际上,手镯里偷藏了能致人不孕不育的零陵香。 二人现在仍未察觉,始终日日佩戴。 【是,额娘。女儿明白了。】 天色渐晚,富察夫人准备离开。皇后让素练相送,未至宫门,富察夫人提点道: 【素练,你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鬟,是自小到大的主仆情分。当年我让你随皇后娘娘入宫,也是为了让你成为娘娘最称心的左右手。有的事情,皇后顾及身份,不愿去做。这个时候,你就要为娘娘分忧,你明白吗?】 素练略微思索,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孩子,有你在娘娘身边我就放心了。莲心是潜邸跟出来的丫鬟,自然不比你与娘娘亲近。有的事情为了不让娘娘忧心,也不必让她知道为好。】 【夫人和娘娘看中,奴婢定当义不容辞。】 富察夫人见目的已成,便也不再说什么。 承乾宫内,安陵容被日暮的斜阳笼罩,手中正在绣着《松鹤图》。 倾心小跑进来,道: 【小主,听闻皇上和娴妃娘娘置气了。是因为娴妃娘娘跟皇上提什么一个男子只有一个妻子之类的话,您说这怎么可能嘛······】 安陵容听此,心中也有所触动。 她上一世与其他女人斗得死去活来还是被先帝当成可有可无的一只鸟;如今她重生归来却还是要争、要斗。 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为了不受人驱使压制,她必须重蹈覆辙。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倾心的调侃,只是问道: 【娴妃娘娘口无遮拦,惹得皇上生气。可后宫众人皆知,皇上与娴妃娘娘是青梅竹马之谊,非其他人可比。与其说是置气,不如说是小别扭罢了。】 倾心似懂非懂,安陵容无奈,安排道: 【好啦,你去内务府给我要一些香料来,我近来闲着无聊,也学学制香之法。】 【小主真是好情趣,皇上已经数月不迈咱们承乾宫一步,您还有心思制香。】 倾心打趣道。 【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快去吧,天色渐晚,晚一点我拿你是问。】 【是,奴婢告退。】 说罢,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此时殿内除了几个随侍的宫女就只剩下了安陵容自己。 安陵容仔细回想着那日前去拜访娴妃的场景,暗自喃喃道: 【为什么娴妃的身上会有麝香的味道,难道当日请安之时那股微妙的麝香也是从娴妃身上传出来的吗?当年先帝赐敦肃皇贵妃欢宜香是因为年家功高盖主,可娴妃是皇上的宠妃,当年还差点成了嫡福晋。此人心机深沉,做事诛心,只能慢慢查起。】 此事本与安陵容无关,可若日后此事显露,有人栽赃嫁祸。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况且此事涉及皇嗣,无论是谁所做,断断不能相留。万一成为了第二个宜修自己也可能会有娴妃的这一天。 正如安陵容所料,皇帝果然与娴妃和好如初,甚至情意深浓。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入冬时节,宫中小雪常至。 众嫔妃如往常一般给皇后请安。 众人入座,皇后率先开口道: 【前些日子本宫翻看内务府送来的账册,发现宫中吃穿用度实在有过。而民间往往效仿宫中用度,若日后宫里宫外皆是如此那还了得。所以本宫决定,自长春宫开始,各宫份例减半,节省宫中开支,以充国库。】 众人听此相互对视,虽然心中不满,但也不敢明言。 尤其是慧贵妃,脸上已经浮现出大写的尴尬。 嘉贵人向慧贵妃使眼色,慧贵妃只好站起行礼: 【臣妾愿追随皇后娘娘。】 其余众人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齐声道: 【臣妾等愿追随皇后娘娘。】 安陵容仔细瞧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氏: 【若当年敦肃皇贵妃有高氏的一半笨拙懦弱或许便不会做出许多伤天害理之事了吧。】 心中暗自想道。 而嘉贵人向慧贵妃使眼色,本想让她做这个出头鸟。谁想她竟直接应承下来,真是对皇后忠心耿耿。 过了几日,王钦来到了承乾宫。 王钦是弘历身边的大太监,能让他亲自来一趟想必是有皇上的旨意。 【奴才给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安陵容道: 【王公公不必多礼。公公今日怎么亲自过来了,是皇上有旨意吗?】 王钦解释道: 【娘娘过虑了。皇上为各宫都御赐了匾额,这是贵妃娘娘求得旨意。皇上让奴才亲自给送过来。 【劳烦公公了。】 说着只见几个小太监将匾额挂在正殿之中,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德成柔顺。 王钦见事情已毕,便请辞道: 【那奴才就不打扰贵人休息了,奴才告退。】 安陵容向倾心使了个眼色,倾心心领神会: 【王公公,这是我们小主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王钦假装推脱,钱还是入了他的手。 安陵容解释道: 【王公公一路上辛苦,这是给您的买茶钱,还请王公公不要嫌弃。】 王钦自然明白安陵容的意思,满脸堆笑道: 【那奴才就多谢娘娘了,奴才告退。】 安陵容看着王钦离去的背景,她知道,自己想要得宠,皇上身边必须要有与自己说得上话的人。 王钦,就是她的第一步。 第五章 寒风呼啸,北雪即至。 众妃嫔虽如往常一般来给皇后请安,但却比平常多穿了几件秋衣。 尤其是慧贵妃,身上已然披上了一件玄狐皮制成的墨袄。 安陵容不动声色,心中暗道: 【贵妃竟如此怕冷,手中还握暖炉傍身。怕不是从小带来的寒症所致。】 忽然,纯嫔开口道: 【昨夜姐妹们可否听到凤鸾春恩车的声音?】 慧贵妃嫌弃的打量了她一眼: 【青天白日的说这些作甚?】 嘉贵人可似乎想到什么,疑惑道: 【臣妾也听见了。不过据臣妾所知,昨日皇上并未翻牌子。不知是哪位姐妹有福竟得了这样的召幸。】 说罢,还瞧了海贵人一眼。 海贵人注意到嘉贵人的眼神,连头都不敢抬。 娴妃解围道: 【皇上若要宠幸后宫妃嫔,大可以直接翻牌子,何必这样遮掩。】 慧贵妃道: 【说的也是,怕不是皇上要纳新人了吧。】 皇后打断道: 【够了。前些日子皇上在南府看上了一个琵琶妓,如今已经封为了玫答应,居永和宫了。】 慧贵妃不可置信,满眼的惊讶: 【南府?!皇上为什么会看上一个南府的宫人?还给赐了封号。】 皇后训示道: 【贵妃切莫失言。皇上是天子,后宫女人都是皇上的女人。难道皇上看上谁还要向你询问吗?】 贵妃意识道自己言语有失,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只好委屈的说道: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知错。】 皇后嘱咐道: 【日后宫中的嫔妃只会多而不减,你们要和睦相处,不许徒增是非。】 【是,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傍晚,倾心前来禀报: 【小主,海常在出事了。】 安陵容道: 【是贵妃为难海常在了吧。】 【小主英明。】 安陵容冷笑道: 【并非是我英明,海常在迟早会有这一天。她与娴妃交好,可慧贵妃却瞧不上娴妃。而海常在与慧贵妃同居咸福宫,二人自然会有矛盾。况且海常在懦弱胆小,有时见到咱们都说不出话来,更别说日日还要给贵妃请安。】 【她若能有对待娴妃的一点向贵妃示好,贵妃也不会太为难她。毕竟是自己宫里的人,损失了颜面对谁也不好。】 但倾心却疑惑道: 【可海常在除了对娴妃娘娘外,对其他人都是爱答不理,她又怎么会向贵妃示好呢?】 安陵容只是一句: 【那便是她的事了。是生是死,看的是她,不是天。】 倾心懵懂的点点头,她不知自己的小主何时变得如此通透。 随后,安陵容安排道: 【你亲自去挑点锦缎给永和宫的玫答应送去,不需多说什么,奉承几句便好。】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说罢便匆匆退下,只剩安陵容独自被月光沐浴。 【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我又是什么样的我呢?】 【至少现在,我还不能太过于显眼。】 第二日,众嫔妃齐聚长春宫,只听传召的太监宣道: 【玫答应到——】 玫答应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入殿,已然没了琵琶妓的身段。 【臣妾永和宫答应白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安。】 玫答应语气温声细语,妩媚动人。 样子虽不算姣好,但也是难得的美人。 【起来吧,赐座。】 【谢皇后娘娘。】 嘉贵人满脸的不屑,向着慧贵妃说道: 【还以为是什么美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慧贵妃本就与嘉贵人交好,见她如此说,便趁机打趣道: 【后宫论美貌,数你第一,谁敢与你争啊。】 玫答应向皇后解释道: 【本应早些来拜见皇后娘娘。只可惜,这一直天寒大雪,直至今日才能来。】 安陵容看着玫答应一脸得意地样子,似是想起了曾被华妃赏赐一丈红的夏冬春。 皇后并不在意玫答应的行事作风,只是道: 【只要有心意便行。日后都要朝夕相见的,你便知道,大家都是好相处的。】 随后向身后的莲心使了个眼色。 莲心心领神会,来到玫答应面前逐个介绍起来。 【玫答应,那位是慧贵妃娘娘。】 玫答应起身行礼,却一脸的桀骜。 慧贵妃也没搭理她,一脸的瞧不上这种狐媚样子。 【这位是娴妃娘娘。】 相比于慧贵妃,娴妃的脸上多了几分随和。二人礼貌地相视一笑。 【纯嫔娘娘,嘉贵人、仪贵人、安贵人、海常在、婉答应······】 玫答应见已介绍全齐,便再次行礼道: 【给各位姐姐请安。】 说罢便直接退回位置上。 安陵容注意道其他人的神色变化,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嘉贵人却先开口道: 【不仅咱们是好相处的,这皇上也真是心疼妹妹呀。妹妹身上穿的衣衫,是江宁进贡的暖缎吧。】 玫答应还未察觉出什么,只当嘉贵人是在夸赞她,脸上的得意溢于言表: 【嘉贵人真是好眼力啊。】 嘉贵人的语气却似调侃一般: 【不是我眼力好,只是乍一看,妹妹穿的单薄,怕你冻着。不过这暖段难得,连皇后娘娘的宫里都没有呢?】 皇后的脸色略微复杂,但并未多言。 玫答应却十分无所谓的样子: 【是吗?臣妾不知,臣妾只知这是皇上赏赐给臣妾的。臣妾穿着皇上喜欢,就够了。若是冒犯了皇后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安陵容心中暗自嘲讽: 【玫答应怕不是疯了,一朝得宠便得意至此,日后树敌众多那还了得。若要敦肃皇贵妃还在,她怕不是成了第二个夏冬春了。】 慧贵妃实在看不惯她这模样,不屑道: 【皇后娘娘主张后宫简朴,你区区一个答应,穿这身衣裳,也未免太奢华了些吧。】 玫答应最看不上的就是慧贵妃,回怼道: 【可是皇上喜欢臣妾这么穿呢。贵妃娘娘,那嫔妾是该听皇上的还是皇后娘娘的呢?】 慧贵妃还欲说些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反驳。 皇后发觉若要让二人再说些什么,怕是再说出什么难听得来,打断道: 【好了,本宫乏了,你们也累了,都回宫休息吧。】 众人面面相觑,只好跪安道: 【臣妾告退。】 第六章 【这玫答应一次请安便得罪了贵妃,贵妃竟还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弘历的后宫跟先帝相比有失规矩太多。】 安陵容已经摸清了其余人的行事作风。 但有一点她没想明白: 玫答应言语有失,但话里话外却有意想让别人针对自己。 若不是身后有人,又岂敢逾至此。 安陵容缓步走到殿外,看着承乾宫的繁华,心中已经揣测到几分。 不一会儿,一众小太监来到承乾宫: 【安贵人,这是皇后娘娘让内务府制作给各宫小主的香包,您拿好。】 【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 【倾心——】 【是。】 倾心随后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为首的小太监。 小太监偷偷掂量了一下,一脸谄媚的收了起来: 【多谢小主。小主若没别的事,奴才们就告退了。】 安陵容点头示意。 待其余人离开,倾心禀报道: 【小主,奴婢听宫人所的朋友说玫答应昨日请安后对慧贵妃无礼,被慧贵妃处罚。】 安陵容对于玫答应和慧贵妃的行事作风已经见怪不怪。 【慧贵妃的父亲我记得也不是武官,怎么那么愿意处罚妃嫔。】 【还有一件事,听说昨日皇后娘娘也在。可玫答应依旧没给好脸色,在离开时不仅没有行礼,还撞到了素练姑姑。】 这倒使安陵容十分惊讶。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当初的妙音娘子当着敦肃皇贵妃的面不仅不给宜修行礼还撞到了剪秋是什么样子。 【她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皇后娘娘难道就没有说什么吗?】 倾心思索片刻,摇摇头,只蹦出两个字: 【并无。】 安陵容深深地叹息,看来她也不必谋划大的篇章以提升自己的恩宠。 晌午,安陵容用完午膳来到延禧宫。 安陵容深知如今的弘历最爱的最在意的女人便是娴妃。 二人青梅竹马,墙头马上,这是后宫众人所不能及的。 如今想获得弘历的关注,就必须与娴妃交好。 【臣妾给娴妃娘娘请安。】 娴妃见是陵容,十分欢喜: 【你来了,快坐。惢心,去泡茶。】 【是。】 安陵容看见娴妃的桌子上堆满了一张张的簪花小楷,问道: 【娴妃娘娘也喜欢练字吗?】 听到这个“也”字,娴妃顿时来了兴趣,询问道: 【怎么?安贵人也喜欢簪花小楷吗?】 安陵容笑着摇摇头: 【臣妾怎敢与娘娘相比。臣妾愚钝,只会临摹一二。】 【安贵人过谦了。】 安陵容笑而不语。忽的看见娴妃身上并无皇后所赐的香包,开口问道: 【今日皇后娘娘给承乾宫送去了一个香包,听说可以陶冶情操、养人心性。臣妾见娘娘身上并无佩戴,是挂在哪里了吗?】 娴妃摇摇头: 【是海贵人说香包有点破损,给带回去缝补了。】 最近这些日子皇上的确很少翻延禧宫的牌子,内务府就如此踩高捧低,一个香包都敢作损。 【这内务府做事竟如此没有规矩,就连皇后娘娘的赏赐也敢有疏漏。依我看,应该告诉皇上好好责罚这些奴才。】 安陵容表面不忿,实则是想看看娴妃的反应。 娴妃淡淡说道: 【内务府向来如此,不必与他们计较。若因这种小事惊扰了皇上,岂不得不偿失?】 安陵容心中暗道: 【若你姑母在世,看到她的侄女是这般模样,怕还是会再多活几年吧。】 【娴妃娘娘人淡如菊、与世无争,臣妾敬佩。】 安陵容奉承道。 说是奉承,不如说是内涵她的品性。 【娘娘,海常在来了。】 阿箬进来回禀。 阿箬身穿紫缎,虽艳丽却也显得俗气。 安陵容深谙世事多年,阿箬的心思已经显露在表面,她一眼便看透。 安陵容今日也只是为了增进二人的感情前来,也不愿再多逗留: 【臣妾还想去看看婉答应,臣妾告退。】 娴妃答应道: 【也好。婉答应平常并不愿与人交涉,你去陪她说说话,也打发一些寂寞时光。】 【是。臣妾告退。】 临走之时,她还故意将自己的手帕掉落在椅子旁。之后又向倾心使了个眼色,倾心心领神会。 刚出延禧宫,倾心便悄悄退去,隐藏在延禧宫外。 而安陵容则前去钟粹宫看望婉答应。 婉答应是后宫中有名的不争不抢。心中喜爱弘历,日日为他作画。不过弘历并不在意她,虽是潜邸的“老人”,但也只是个小小答应。 【小主,安贵人来了。】 婉答应正如往常般为弘历临摹作画,她自入宫起弘历就没来看过她。 【啊?安贵人吗?快请进来。】 【是。】 顺心引着安陵容来到婉答应暖阁。婉答应见她已至,忙上去迎接: 【安贵人安。】 【姐姐安。】 这一声“姐姐”让婉答应愣了一下,不知是重复还是疑问: 【姐姐?】 安陵容解释道: 【论资历,妹妹自然要称您一声姐姐;论地位,妹妹虽然是贵人,但宫中声望却远远不如您。无论如何,您都担得起妹妹这一声姐姐。】 在这深宫,除了同在钟粹宫的纯嫔以外,很少有人跟婉答应说这样的话了。 忽然婉答应发现二人还站在一旁,赶忙拉着安陵容坐到软榻之上。 【瞧瞧我这记性,竟忘了你我二人还在站着,真是失礼了。】 安陵容安慰道: 【你我姐妹相称,这点礼数算不得什么。】 婉答应满眼的感动,她头一回在这深宫之中感受到了温暖。 【姐姐还在为皇上作画吗?】 安陵容看到桌上未画完的画卷,问道。 【随便画画罢了。】 婉答应的眼神不自觉的撇到墙上挂着的弘历画像,满眼的失望。 安陵容知道婉答应不争不抢,但还是开口询问: 【姐姐,为什么不主动去找皇上呢?】 婉答应却无奈的笑道: 【算了吧。皇上平日忙的不可开交,我不想给皇上添乱。再者,后宫众人比我有才有貌的多的很,皇上不一定能想起我呢。】 安陵容上辈子临死前也想成为婉答应这样的人,一辈子不争不抢、安稳度日。 可如今,她不为刀俎即为鱼肉,她必须争。 不过她虽然想借着与婉答应交好来隐藏自己的野心,让后宫众人不再注意到她。但哪怕是为了曾经的愿景,她也决定要帮婉答应一把。 二人闲聊片刻,安陵容便借着“天色已晚”的由头回到了承乾宫。 而倾心已经等候多时。 第七章 【怎么样了?】 倾心回禀: 【如小主所料,奴婢假借寻手帕的名义重回延禧宫,探听到娴妃娘娘在偷偷接济海常在。至于如何接济,奴婢无用。】 安陵容安慰道: 【无事。娴妃娘娘对待海常在真是不一般,不过此事若被贵妃娘娘发现必定会迁怒海常在,认为海常在让外人以为自己苛待了她。】 倾心明白安陵容的意思: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 安陵容安排道: 【你这段时间盯紧延禧宫和咸福宫的动向。戏台子搭好了,唱戏的也该登场了。】 【是。】 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可意外之事却接踵而至。 没过几日,永和宫便传来消息: 【小主,永和宫的那位中了毒,前些日子被贵妃处罚的伤口如今溃烂无比,皇上皇后已经去了。】 安陵容道: 【可有眉目?】 倾心把探听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回禀: 【是什么毒不太清楚,不过娴妃娘娘也去了。】 安陵容闻言一怔,心中暗道不妙: 【看来有人的戏台子搭的比你我要早。走,去永和宫。】 倾心却劝阻道: 【小主,玫答应是皇上新宠。如今遭此恶事,您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为好。】 安陵容解释道: 【此事不仅与咱们无关,更与娴妃无关。如果娴妃只是被叫去裁断为什么贵妃不去,只能说明这件事是针对娴妃的。再者,如今皇上和皇后都在永和宫,若我能为娴妃辩驳一二皇上必定记得我的存在。我不是为了娴妃,而是自己。】 【奴婢愚钝,小主恕罪。】 【好了,快走吧。单凭娴妃的‘百口莫辩’能解释清什么。】 【是。】 永和宫内,娴妃正与皇后娘娘对峙。 【安贵人到——】 【臣妾给皇上皇后请安,给娴妃娘娘请安。】 玫答应向安陵容行了个扶手礼。 安陵容这才注意到玫答应遮了个面纱,但脸上的红肿却隐隐可见。 【安贵人为何来此啊?】 弘历的脸上充斥着怀疑与不定,看来也是疑了娴妃几分。 【回皇上的话。臣妾听闻玫答应有中毒之状,同为宫中姐妹,特来关怀。】 【好,赐座。】 【谢皇上。】 安陵容刚入座,太医便紧忙进入回禀: 【回皇上,皇后娘娘给予玫答应的膏药里掺有白花丹,此物不利于恢复伤口,若长久使用则会导致伤口溃烂、红肿难耐。】 皇后一听立马起身辩驳: 【皇上,臣妾没有必要加害玫答应啊。即便是想加害,也不会用自己的东西加害,这不引火上身吗皇上!请皇上明鉴。】 弘历知道皇后作为一国之母,自然不会对一个无宠无势的答应下手。 弘历道: 【皇后,你先起来。玫答应,你还记得谁还动过你的药膏吗?】 玫答应仔细回想,忽然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说道: 【娴妃娘娘。】 众人齐齐看向娴妃,只有安陵容处变不惊。 娴妃紧忙下跪解释道: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是检查过玫答应的药膏。不过完全是出于好意,当时玫答应也在,臣妾根本无从下手啊。】 可谁知玫答应却说: 【当时臣妾确实在场,不过站在一旁,并未留意娴妃娘娘的一举一动。谁知娴妃娘娘是否做过什么手脚。】 安陵容注意到弘历的神色略有变化,便主动开口询问: 【既然玫答应中的是白花丹之毒,那么就要让内务府和太医院都查一查谁曾取过白花丹,一查便知。】 弘历深觉有理,安排道: 【李玉,你去查查。】 李玉道: 【此事重大,奴才已经派人去问过了。】 弘历听后思索片刻。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 【回皇上、皇后娘娘,太医院和内务府的记档上标明除了皇后娘娘取了些许白花丹做香包之外,并无他人索取。】 弘历一听,神色更加复杂。 如果真如其所说,那么后宫众人皆有嫌疑。 安陵容却比刚才多了几分自信: 【皇上,正如记档记载,后宫众人都得了皇后娘娘赏赐的香包,那么每个人都有陷害玫答应的嫌疑。】 【但唯独只有娴妃娘娘不可能。因为据臣妾所知,前些日子因为皇上冷落娴妃娘娘,内务府的奴才们就对延禧宫有所怠慢,所以送去的香包也是有破损的,里面的香料残次不全。海常在向来心灵手巧且与娴妃娘娘交好,所以就把娴妃娘娘的香包拿去缝补。】 【皇上若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分开询问内务府的奴才和海常在,一问便知。】 见安陵容说的有理有据,皇后和玫答应也沉默不语。 弘历听此总算放下心来,安慰娴妃道: 【娴妃,朕相信你。】 很快,海常在便紧忙赶来,为弘历解释起了一切,与安陵容说的并无二异。 事情也就此结束,玫答应被弘历指派太医院院判章弥亲自照料。 待众人走后,安陵容却又重返永和宫。 【安贵人,您还有何指教?】 玫答应满脸的不屑,似乎对今天的结果并不满意。 安陵容使了个眼色,玫答应无奈道: 【你们都先下去,俗云留下。俗云是我的身边人,信的过。】 安陵容微微一笑,待众人离开后,开门见山道: 【玫答应以身犯险,真是高明。】 玫答应微微一怔,但即刻恢复如初: 【安贵人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明白。】 安陵容却毫不在乎的说道: 【玫答应你虽然骄横,但除了与贵妃娘娘一般,与其他人并无交集。再者接触过玫答应药膏的除了皇后娘娘就是娴妃,而二者皆是后宫有声望之人,却与玫答应并无交恶,自然没有害玫答应的动机。】 【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接触过药膏的还有第三个人——玫答应你自己。无论是让皇上疑心皇后娘娘和娴妃任意一个,对你来说都可以。你的目的只是为了把后宫的水搅浑,好让你背后之人坐收渔翁之利。】 玫答应见事情败露,也不愿意在装下去: 【安贵人的确聪慧,慧贵妃的封号应该赐给您。】 安陵容继续道: 【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什么目的,只是让你知道我值得相信。否则,我在当时就应该直接告诉皇上和皇后娘娘。】 这话倒是让玫答应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安贵人也是?】 安陵容十分不屑,上一世她就是宜修的暗箭,这一世她绝不会任人摆布。 【是与不是有什么要紧,我只是想和玫答应这种聪明人交好。你放心,有我在,你的身份不会有任何人发现,无论你做的任何事,只要有益于我,我也会与玫答应相互扶持。】 看见安陵容主动抛来了橄榄枝,玫答应也没再反驳,只是默认了二人的合作。 安陵容之所以要交好玫答应,也是为了培养自己的暗箭。 像玫答应这种人,如果自己有益于她,她自然不负所望,竭尽所能。 第八章 启祥宫内,嘉贵人正穿着玉氏的服饰翩翩起舞。那身段妩媚动人,任谁看了都会情不自禁。 贞淑作为她从族中带来的心腹,自然比潜邸跟着的丽心得力。 贞淑搀扶着舞后的嘉贵人,说道: 【今日永和宫闹了这么一出,皇上怕是起了疑心了。】 嘉贵人冷笑道: 【疑心?皇后一国之母,娴妃深得盛宠。区区一个答应还能让皇上疑心什么。】 贞淑道: 【奴婢有一言。皇后娘娘和娴妃都与玫答应中毒有关,可若没有安贵人辩驳,这件事怕也很难打消皇上疑虑。】 嘉贵人这才想起还有一位安贵人。 安贵人是最晚入府侍奉皇上的,而且寡言少语,还不抵海常在与婉答应得宠。 不过皇上念在她高门显赫,虽不如从前,但还是赐了承乾宫给她独住。 【我竟不知她何时与娴妃这般要好。不过宫里寡言少语不得恩宠的都愿意去和娴妃作伴,真是可笑。】 贞淑面色阴沉,问道: 【那我们是否要提防一下承乾宫的动向。】 嘉贵人却如同已经布置好陷阱的猎手般,说道: 【看不惯娴妃她们的多的是,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贞淑心领神会。 嘉贵人作为玉氏的和亲之女,她来到这大清的后宫并不仅仅是为了获得恩宠那么简单,更多是为了母族、为了世子。 很长一段时间,宫里除了贵妃娴妃得宠外,便是玫答应最得圣心。 因此,玫答应很快便被侧立为贵人。自然,为了后宫制衡,婉答应的位分也升为了婉常在。 翌日,长春宫。 【臣妾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赐座。】 【谢皇后娘娘。】 刚入座,玫贵人便开始表现出身体不适的样子。 皇后见此,关心道: 【玫贵人这是怎么了?】 玫贵人笑而不语,随即身后的俗云解释道: 【回禀皇后娘娘,我家小主自前些日子起便身子不适,请太医过来瞧,说是已经遇喜两月有余。】 【什么?!遇喜?】 玫答应见慧贵妃如此惊讶,脸上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臣妾本想等胎儿稳定再向皇上和皇后娘娘您禀报,谁知这两日实在难受不堪。】 随即话锋一转,向纯嫔问道: 【纯嫔娘娘曾怀有子嗣,当时的情况也如臣妾一般吗?】 纯嫔应答道: 【确实。当年臣妾怀三阿哥的时候也是如此。】 玫答应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满脸的得意。 慧贵妃本身就瞧不上玫贵人,如今看她这幅轻狂的样子,更是忍不住道: 【不过是怀个皇嗣,就这般得意无礼。若是让你生出个阿哥,我这贵妃的位置给你坐得了。】 安陵容心中暗道: 【贵妃竟如此沉不住气,这就被玫贵人激怒。这个‘慧’字也着实讽刺。】 玫答应的语气已经带有一点阴阳怪气: 【贵妃娘娘说笑了。臣妾肚子里是皇上的孩子,若不高兴,岂不是打了皇上的脸。再者,若没有皇上的旨意,臣妾怎敢坐贵妃的位置,这不是失了礼数?】 说罢,噗呲一笑。 【你——!】 慧贵妃被怼的哑口无言。 【玫贵人,你别失了礼数。】 皇后制止道。 嘉贵人解围道: 【纯嫔娘娘怀过三阿哥,经验自然比我们丰富一些。若玫贵人有空,可以去钟粹宫跟纯嫔娘娘一起聊一聊,也好有备无患。】 玫贵人微微一笑: 【臣妾在这里多谢纯嫔娘娘、嘉贵人。】 这话倒像是说给慧贵妃听的,慧贵妃越想越气,直接把头扭过去不再搭理。 近几日,玫贵人的确常和钟粹宫往来,玫贵人也十分重视这一胎。 若这一胎平安降生,那就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是难得的贵子。而且作为一个母亲,她定会竭尽所能护这孩子周全。 这一日,玫贵人照常往钟粹宫闲聊。 刚入殿内,就看到嘉贵人也在。 【妹妹来了。】 纯嫔热情的打着招呼。 【臣妾给纯嫔娘娘请安。】 【好啦,这里没有外人,何须讲这些虚礼,快坐。】 【多谢姐姐。】 嘉贵人看着玫贵人这愈发大的肚子,内心虽十分嫉恨,但仍关怀道: 【妹妹这一胎看起来怀的不错,怕不是个阿哥。】 玫贵人只当嘉贵人是奉承之举,哄笑道: 【嘉贵人说笑了。臣妾若真得了阿哥,必亲自前往启祥宫感谢姐姐。】 嘉贵人又问向纯嫔: 【妹妹记得,纯嫔姐姐当初怀三阿哥的时候膳食尤为注意,这可关系着皇嗣的健康。】 纯嫔被嘉贵人这么一提醒才回想过来: 【当初在潜邸怀三阿哥的时候,本宫听人说鱼虾之物有助于胎儿稳定,便多食了一些。没想到三阿哥生下之后确实比同龄孩子壮一些。】 嘉贵人问道: 【玫贵人的膳食可有注意?】 玫贵人经这么一提醒,发现自己确实忽略了饮食方面的问题。 【多谢娘娘提醒,臣妾今日回去便食一些鱼虾之物,注意膳食的事情。】 嘉贵人见目的已达,便不再说话。随后便随意找了理由离开: 【纯嫔娘娘,玫贵人。臣妾有些乏了,臣妾告退。】 待出钟粹宫后,嘉贵人向贞淑使了个眼色,贞淑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伴随着玫贵人喜好的改变,无数的鱼虾送入了永和宫。 一日,安陵容刚入永和宫,就闻到一股浓厚的鱼腥味。 再入殿中,便看到玫贵人的食桌上尽是些鱼腥之物。 【玫贵人,鱼虾再好也是荤腥,吃太过亦会伤身。】 玫贵人循声望去: 【原来是安贵人,快坐。】 随后玫贵人解释道: 【前些日子我听纯嫔娘娘说她怀三阿哥的时候也多食鱼虾,说是有助于胎儿稳定。我想着纯嫔娘娘有生育的经验,人又实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便多食了一些。】 【纯嫔娘娘?】 安贵人这才想起来,当时请安的时候嘉贵人让玫贵人多去向纯嫔请教,看来玫贵人是听进去了。 可不知怎的,安陵容微微感觉不对。 便说道: 【可否让我尝一口味道,这鱼虾似乎有点问题。】 听到安贵人这么一说,玫贵人先是一愣,忙说道: 【内务府亲自送来的鱼虾,能有什么问题。若安贵人不放心,俗云,再拿一双筷子并一根银针,让安贵人验验。】 不一会儿,俗云便拿着这两样东西前来。 安陵容先是用银针试了每道菜,并未发现任何问题;随即又用木筷叨了一口,立马吃出了不对。 【这菜有问题。倾心,去太医院找李太医,就说玫贵人身体不适,来请平安脉。】 【是。】 此时殿内只有安陵容、玫贵人以及俗云三人。 玫贵人见安陵容如此郑重其事,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问道: 【安贵人,这是为何?】 【这些菜里都被人下了微量的麝香。】 玫贵人瞪大了眼睛,十分不可置信。 第九章 玫贵人震惊的不是有人会对她下手,震惊的是有人竟敢对皇嗣下手, 【安贵人,你不会是为了危言耸听故意吓唬我的吧。】 玫贵人如今谁也不信,甚至是眼前的安陵容。 安陵容转过身坐了下去,她对玫贵人这幅反应早有所预料,毕竟当初她也不相信任何人,甚至是自己最好的姐妹。 【俗云,还不快扶你家小主坐下,动了胎气你担得起责任吗?】 俗云听后赶忙搀扶着玫贵人坐到一旁,而玫贵人却满脸的愤懑与鄙夷。 【若不是你树敌太多,又在怀上贵子后不知收敛,岂会有这样的事情?再你有了这个孩子的那一刻,你就要有万分的小心。】 【安贵人说得好听。我没有家世、没有依靠。自己若不强势,那与待宰羔羊有什么区别?】 安贵人听到这话,心中涌出万分思绪。 【小主,李太医来了。】 倾心回禀道。 【让他进来。】 【是。】 玫贵人反问道: 【李太医?】 安陵容告诫让她放心: 【这李太医是太医院院判章太医的徒弟,亦是倾心的同乡,信的过。】 玫贵人这才放下心来。 【微臣给两位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你快看看这些膳食有何问题。】 安陵容安排道。玫贵人的这一胎生与死本与她没关系,可她自己也怀过孩子。当初她的孩子未降生,是她毕生的遗憾;如今,她不愿再重蹈覆辙。 退一万步来讲,哪怕是为了让玫贵人彻底信任自己,她也要保住玫贵人这一胎。 李春辉拿银针逐个试探,又仔细嗅了嗅,霎时间感觉到了不对: 【回禀两位小主,这些膳食确有问题。每道鱼虾之物都被下了微量的麝香。此毒用银针难显现,除非精通医术香料之人。否则小主日日食用,就会积少成多,胎儿也会……】 说到这里,李春辉略带迟疑,玫贵人已经按耐不住。此刻,她不是为了自己的此生荣华,只是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儿奋力一搏。 【就会怎样,你快说啊!】 李春辉解释道: 【恕微臣直言。若一直食用到生产之日,胎儿轻则畸形体弱、重则一命呜呼。】 【一、命、呜、呼——】 玫贵人顿挫一字一句。 她满眼充斥着无际的怒火。到底是谁?要如此的狠毒,竟想要了她还未出世的孩儿的命。 难道就是因为他是所谓的贵子吗?为了争宠竟狠毒至此? 安陵容心思敏锐,发觉玫贵人情绪不对,向李春辉使眼色。 李春辉忙道: 【小主不必过于担忧。微臣一定会竭力医治小主,保住腹中胎儿。微臣这就下去准备解毒的汤药,还请小主日后不要再食这些鱼腥之物了。微臣告退。】 待李春辉退下,玫贵人已经饱含泪水。不过这些未曾掉落的泪水只是愤恨而来。 【究竟是谁?纯嫔?贵妃还是皇后……】 【玫贵人,不要妄自揣测。】 安陵容见玫贵人已经失言,忙提醒道。 后又让倾心俗云带领殿内其他宫人退下。 此时殿内只剩她二人。 安陵容劝慰道: 【你别过于悲愤,小心动了胎气。如今已经查出来有人对你的饭菜动了手脚,还怕查不出来谁是幕后之人吗?】 【你有主意?】 此时玫贵人才反应过来,安陵容怎么会熟悉麝香,问道: 【对呀,安贵人怎么会一品就品出麝香,还尝了每道菜,你不怕有毒吗?】 安陵容解释道: 【最近我闲来无事,便钻研起香料。古书有云:味辛,气温,乃为麝香。主治诸凶邪鬼气,中恶,心腹暴痛胀急,痞满,风毒,妇人产难,堕胎,去面晕,目中肤翳。所以一尝便知。】 【之所以敢直接品味,也是因为据我了解所有剧毒之物都会被银针所测,银针既然显示无毒,那么这些膳食即便有问题也不会要我性命。而且你不是也吃了很久吗?】 玫贵人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安贵人,这么久也冷静了下来: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安贵人,还请你帮我。】 安陵容答应道: 【皇上子嗣凋零,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皇上。鱼虾照常引入小厨房,不要惹人怀疑。你其余的不用担心,咱们只需要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请君入瓮的时机。】 玫贵人此时能信任的唯安陵容一人,满口答应下来。 慈宁宫。 【什么?玫贵人中了麝香之毒,她竟如此不小心。哀家让她小心再小心,她却仍无所谓,若不是安贵人,到最后岂不是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在太后心中,玫贵人本就是自己安插在皇上身边的暗线,在关键时刻帮助太后稳定在前朝后宫的地位。 可如今,她却连自己和皇嗣都差点没保住,这就是愚蠢。 福伽见太后动气,忙劝慰道: 【还好安贵人发现的及时,要不然单凭俗云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些?】 太后本就对安陵容有一种故人之感,初次见面又十分喜爱,如今对其又多了几分好感: 【安贵人确实是个精明能干的。不过这后宫之中竟有人敢对皇嗣下手,怕是会走了当年乌拉那拉氏的老路。福伽,你去暗查此事,顺便告诉俗云此事不能再让其他人知晓。】 【老奴明白。】 养心殿内,弘历正批复奏折。如今黄河水患严重,边地也略不安分。他已委任慧贵妃之父高斌为两淮盐运使兼工部尚书,负责治理黄河水患。 弘历放下最后一本奏折,使劲揉了揉眼睛,已经疲惫不堪。 此时一旁的王钦满脸的谄媚的问道: 【皇上,今夜不知去哪个小主宫里?还是去贵妃娘娘的咸福宫吗?】 弘历本无心再想这些事情,本想顺着王钦的话去咸福宫。 忽然想到前段日子为娴妃辩驳的安陵容,他安排道: 【去承乾宫。】 王钦略有些懵: 【皇上今夜不去咸福宫看望贵妃娘娘吗?】 弘历见王钦三句话两句离不开贵妃娘娘,心中已生不满。瞪了他一眼道: 【朕去哪里还要顺你的意吗?!】 王钦忙跪道: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弘历实在不愿搭理他,向一旁的李玉说道: 【你去安排吧。朕要去沐浴更衣了。】 【是。】 李玉领命而去,只剩下王钦还在那里跪地求饶。 月色朦胧,安陵容伴着烛光端坐绣塌,纤手轻执绣针,神情专注。 只听一阵小跑,倾心进入殿内,十分欢欣: 【小主,小主,皇上身边的李玉公公来了。】 安陵容微微一怔,但随即神态自若。这个时候,她知道李玉是为何而来。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这场戏是独属于她一人的。 【快请。】 李玉手拿拂尘,行礼道: 【奴才给安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安陵容虽心中明晓,但还是装作不知: 【李公公免礼。不知李公公前来所为何事?】 李玉脸露灿笑,说道: 【皇上今夜翻了小主您的牌子,凤鸾春恩车已经到宫门外了。还请小主沐浴更衣,随奴才到养心殿西暖阁侍寝。】 【好,我知道了。请公公稍等。】 【诶,小主莫急。】 安陵容即便这一世也仍记得,上一世她第一次侍寝就因胆小怯懦被先帝送回宫中。这一世,她要抓住这次机会重新获宠! 第十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嫔妃侍寝,对于紫禁城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一夜,二人欢好,共度良宵。 安陵容没有了上一世的怯懦与抖颤,更多的是娇媚与沉稳。 借着烛光微微,风影婆娑,弘历开口问道: 【朕知道,后宫中无宠便会遭人压制,委屈你了。】 安陵容若放以前,听到一个君王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定会十分感动。 可如今的她不想再拘泥于情情爱爱、得宠与否,她只想要无上的权利与名位。正如弘历所说: 【无宠便会遭人压制。】 【臣妾不知有何委屈。您是天子、是君王,更是天下人的统率。能成为皇上的妃嫔是臣妾万世修来的福分,只要能在皇上心中尚有一丝余地,臣妾便满足了。】 安陵容言辞恳切,句句流露出对皇上的真情。弘历自内心喜欢上眼前的这个女人。 在所有妃嫔为了争宠费尽心机时,后宫之中竟有如此识大体的人。即便是娴妃,也不及至此。 月色狡黠,似银线般缓缓洒落。二人相对良久,再无他言。 安贵人一朝得宠,满宫皆知。 内务府在第二日就送来了上好的锦缎与用品,供承乾宫独用。 安陵容见惯了后宫的踩高捧低,故而并不新奇,只是让倾心或纳入库房、或打赏下人。 时光荏苒,很快春色满园藏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春日已过去大半,即将迎来夏至,也即将迎来玫贵人的预产之期。 这日,安陵容时常感到晕眩呕吐,便派倾心去寻了李春辉来为自己诊治,自己则倚在软榻休息。 小憩时,倾心轻声道: 【小主,小主。李太医来了。】 安陵容在倾心的搀扶下缓缓坐起,恍惚间,她好像觉得自己回到了最初的延禧宫。 【传。】 李春辉入殿,看见安陵容神色较差,但还是依照礼数先行了礼: 【微臣给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安陵容叙述起最近的状态: 【李太医免礼。最近我感觉有点头晕乏力、昏昏沉沉的,有时还会伴随着呕吐之症。您帮我看看,是否是得了什么不足之症。】 李春辉忙劝慰道: 【请小主放心,微臣这就为您把脉诊治。】 李春辉轻轻搭起安陵容的皓腕,眉宇间由平淡到喜悦: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只是小主母体本就体虚,再加时节易变,故而如此难受。微臣会给小主开个药方,有安神滋阴之效,请小主放心。】 安陵容眼含热泪,作为一个母亲,她自然欣喜万分。 不过想到玫贵人的事,她心里也有了谋划。 【李太医,请你即刻去禀明皇上,就说安贵人已有三个月身孕,最近不宜侍寝。并且要多说我怀胎不易,你明白吗?】 李春辉沉思片刻,随即答应下来: 【微臣明白。】 待李春辉退下,倾心已经按耐不住自己喜悦的心情,即刻贺喜道: 【小主真是好福气,侍寝一次就有了,日后天大的恩宠也能落到咱们承乾宫了。】 安陵容提醒道: 【此事不可过分张扬。玫贵人的事还未解决,咱们怕会成为下一个众矢之的。】 倾心听后立马不再言语,生怕隔墙有耳日后会害了自己的小主。 安陵容见她这幅样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啦,我又不是封了你的嘴。不过我既然敢让李太医把此事告诉皇上,我就不怕那个人对我下手。反而,我还会让她自食恶果。】 倾心十分懵懂: 【小主,你在说些什么?奴婢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安陵容安排道: 【你去给我查一查经常给玫贵人送鱼虾的是哪个小太监,他们又和哪宫有所往来。切记,不要被人发现。】 【是,奴婢明白。】 养心殿内,弘历得知安陵容有孕,十分激动: 【真是天佑朕大清,让朕一时间又得了一位孩儿。】 李春辉应承道: 【恭喜皇上喜得贵子。】 弘历相比于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心中仍记挂着陵容: 【安贵人呢?她怎么样?】 李春辉按照陵容的意思回禀道: 【回皇上的话。安贵人胎儿强健,不过母体虚弱,需要滋阴慢补。】 弘历一听就命李春辉全权负责陵容这一胎,李春辉欣然领命。 一时间安贵人怀胎之事传遍六宫。有人欢喜有人愁,启祥宫的嘉贵人万万没想到,她没想到一向不起眼的安贵人竟也能得宠至此。 【玫贵人的孩子生不下来,怎么?她安贵人就怀上了。】 贞淑见殿内无人,小声相与道: 【主儿不必过于担心,安贵人只是气运好一些,无非就是多费些鱼虾而已。】 贞淑与嘉贵人相视无话,心中自然明了。 第二日,嘉贵人来到钟粹宫拜见纯嫔。 【臣妾请纯嫔姐姐安。】 【快坐,妹妹今日怎么来了?】 嘉贵人假意推脱道: 【不了姐姐,妹妹只是顺路路过钟粹宫,想着先给姐姐请安,马上还要去看望安贵人。虽然姐妹间在潜邸时并不相熟,但如今人家正得盛宠,去看望一下也是好的。】 纯嫔听了深觉有理,如今她虽身处嫔位,却仍不得宠爱。而安贵人正得盛宠又怀的皇嗣,嫔位指日可待。 如今去看望安贵人,说不定她还能在皇上面前提起自己几句。 犹豫片刻道: 【那本宫就陪妹妹一同去往,关心一下安妹妹。】 嘉贵人见目的已达,便携纯嫔一同前往。 刚入承乾宫,随着宫女的指引来到了陵容的寝殿,便看到陵容躺在软卧,一副虚不受补的样子。 嘉贵人心中暗道: 【她竟如此虚弱。看来这个孩子比玫贵人的容易很多。】 谁知这本就是陵容故意想让外人看到的样子,好让她们放松忌惮对自己下手。 【二位姐姐来了,臣妾给纯嫔娘娘请安,嘉贵人安。恕臣妾失礼,无法起身行礼了。】 纯嫔忙坐到她身边,安抚道: 【妹妹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快好好躺下。】 陵容听着纯嫔的关心,解释道: 【是臣妾自己体弱,日日吃着补药。如今臣妾食不甘味,不知吃什么能滋养胎儿。】 说罢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恨自己不争气。 此时嘉贵人就等着这样一个时机: 【臣妾听说纯嫔姐姐怀孕时多食鱼虾之物,如今玫贵人也是,安贵人不妨试上一试呢?】 陵容不自觉的抬头看了一眼嘉贵人,心中笃定了几分。 纯嫔被嘉贵人这么一提醒,说道: 【本宫当初怀三阿哥时,确实听信民间方法多食鱼虾之物,确是对胎儿有益。妹妹不妨一试。】 陵容看着单纯的纯嫔,心中暗道: 【纯嫔真是单纯,被她人算计竟也全然不知。】 不过表面上她仍欢喜的答应下来。因为在陵容心中,谁来主动与她推荐鱼虾之物,谁便有嫌疑。谁想借她人之口说出,谁便是真凶。 嘉贵人可谓:一步错,步步错。 第十一章 嘉贵人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回宫后沾沾自喜道: 【我还以为安贵人有多大的本事,还不是被本宫玩弄于股掌。】 贞淑相比于嘉贵人却多了几分谨慎: 【主儿,会不会太惹眼了?】 嘉贵人十分不屑: 【主意是纯嫔出的;鱼虾是内务府供应的;膳食也是他们亲自做的,与本宫何干?】 【主儿英明。】 【不是我英明,是她们太蠢。】 夜月一帘幽梦,嘉贵人拂拭胡琴,享受难得的宁静时光。 她是玉氏族人,亦是玉氏贡女。自来到大清,就被赏赐给了当今的圣上——弘历。 她相貌艳压群芳,刚入府就得了专宠的殊荣。可如今年华易逝,弘历也甚少入启祥宫。 她知道,自己无非就是贡女而已,是两国和亲的工具。不过她爱玉氏的世子胜过一切,她要得到无尽宠爱与地位,让世子为她骄傲。 不过此时的陵容,已经谋划了一切。这一次,她要直接除掉嘉贵人。 第二日,倾心便禀报道: 【小主,奴婢打听好了。给承乾宫和永和宫送鱼虾的是一批人,为首的两个太监是小顺子和小明子。】 陵容经过李春辉的调养已经好了很多,手中还握着诗书: 【查过两人的底细了吗?】 【查过。小明子原是伺候嘉贵人的,不过因为打碎了启祥宫的一盏花樽被赶去了花房;小顺子一直是内务府的小太监,不过最近家中突遭变故,只剩下了一个带病的妹妹被寄养在姑丈家。】 随后又补充道: 【听说寄人篱下很受委屈。】 陵容曾跟随乌拉那拉氏多年,把握人心的手段自然学会不少: 【你过两日派人出宫去把小顺子的妹妹带到咱们安府好好安置,让李太医为她医治。】 【是。】 【还有,你盯紧他们二人,看看这段时日他们与哪个宫里接触频繁。】 【奴婢明白。小主,咱们如此费心谋划,会不会太过了。万一玫贵人的事只是巧合呢?】 陵容冷冷一笑: 【巧合都是意外的人为,巧合多了,人为的也便多了。无论是为了玫贵人,还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我都不会坐以待毙。】 如往常般,小顺子和小明子继续往永和宫以及承乾宫送虾。待二人分开,倾心小心拦下了小顺子: 【小顺子,我家小主有请。】 小顺子一脸错愕,不知发生了什么: 【倾心姑姑,安主儿找奴才做什么,是有何要紧事吗?】 倾心冷冷道: 【我家小主只是有些事要问你,跟我走吧。】 小顺子心中顿感不妙,但如今想要跑自然是不可能了,跑只能证明自己做贼心虚。他咬咬牙还是跟倾心回了承乾宫。 【小主,小顺子带来了。】 陵容并未说一言,只是默默摆弄着自己的护甲。 【奴才小顺子给安贵人请安,安贵人吉祥。】 陵容仍未发话,只是这么晾着他。很快便过了一个时辰,小顺子实在承受不住,开口忙问道: 【不知小主召奴才所为何事?】 【召?是你主动来的承乾宫,我可从未主动召见过你。】 小顺子这才明白自己已然被算计,若被自己身后之人得知自己主动来到承乾宫,自己自然小命不保,更别说保护自己的妹妹。 陵容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想,重新戴上手中的护甲,开门见山道: 【永和宫和承乾宫的鱼虾膳食都由你和小明子专送,没错吧?】 小顺子捉急忙道: 【虽是奴才和小明子负责,不过鱼虾有任何问都跟奴才无关啊!】 陵容不屑一笑,小顺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已经不打自招。 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慌忙求饶道: 【主儿饶命,主儿饶命……】 陵容知道想要扳倒嘉贵人,一个有力的人证是必不可少的,小顺子便是最好的人证。 【我知道,你是情非得已。你家中还有个多病的妹妹寄人篱下,没错吧。】 听着陵容那淡淡的语气,小顺子以为陵容要对自己的妹妹下手,眼前多了几分惊恐: 【这些事都是嘉贵人指使我做的,说可以帮我救我妹妹的命。主儿,一切都是奴才的错,可奴才的妹妹是无辜的啊!求求主儿放过我妹妹啊!】 陵容见他对自己妹妹如此尽心,也知他是迫不得已,身旁的倾心见他误会了自己小主,立马说道: 【小顺子你说什么呢?我家小主前段时间将你妹妹特地从你姑丈家接出来带到了安府医治,还特地请了太医院的李太医为你妹妹调养。若我家小主要伤害你妹妹,又何须费此劲力。】 后又小声嘟囔一句: 【好心当成驴肝肺。】 小顺子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陵容,眼中饱含热泪,深深的将头埋了下去。 陵容告诫道: 【你为嘉贵人做的事时候若被查出,死的只有你,不会有他人。小明子是嘉贵人原来的人,他是故意被派去花房与你一起为嘉贵人办事的,你只是嘉贵人的替罪羊。】 【还有,你觉得就算此事能成,嘉贵人还会留着你到最后吗?】 此话一出,小顺子彻底被陵容策反。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但心中更多的是对嘉贵人的愤懑。 为了安抚他,陵容又补充道: 【你放心,从今以后你妹妹不会再寄人篱下,而是成为我安府的家生奴才,至少衣食无忧。并且李太医是太医院院判章弥的徒弟,他的医术足以根治你妹妹的病了。】 小顺子连续磕了好几个头,以表达自己对陵容的感谢与恩情。 【奴才——多谢小主。】 人证、物证如今已经安排齐全,想要彻底铲除嘉贵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过这场戏,必须得唱大,也好作为自己重新开始的盛大开场。 安排好一切。离玫贵人生产的日期只剩半月,陵容自己也只剩四月之期。 众嫔妃如往常般前往长春宫为皇后请安。原本陵容有孕是可以如玫贵人告假的,可这回她亲自携玫贵人前往长春宫,准备唱第一出大戏。 第十二章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吧。】 【谢皇后娘娘。】 一阵再日常不过的礼数,却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玫贵人身上。 待众人入座,皇后率先关心道: 【玫贵人,本宫和皇上已经免了你的请安,你其实不必再来。而且,你今日为何携面纱示人?】 众人齐齐望去,才发现玫贵人脸上带着面纱。 而玫贵人没有多言,只是缓缓站起,摘了面纱。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张泛着红点的脸,众人面面相觑。 霎时间,玫贵人忍不住悲痛哭出声来: 【皇后娘娘一定要救救臣妾,有人要谋害皇嗣!】 此话一出,场上除陵容之外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尤其是嘉贵人,不自觉的握紧了椅把。 陵容和玫贵人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嘉贵人第一个按耐不住,开口问道: 【玫贵人无凭无据,可不要随意攀咬她人。】 玫贵人自然是得知了陵容调查的所有,才敢在临产之时告发此事。 【娘娘,臣妾的脸经太医院检验,是中了麝香之毒。若娘娘不信,大可传太医院太医再次诊治。】 陵容看着眼前的景象,倒是想起来当年的滴血验亲。不过那时她输了,输给的是甄嬛、当今的太后;如今面对眼前的这些三瓜俩枣,她还是有必胜的把握。 见玫贵人如此信誓旦旦,其余人更是笃定了几分。尤其是皇后,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驾到——】 听到一声宣喊,众人忙起身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大踏步的走进来坐在了主位: 【免礼。】 【谢皇上。】 弘历细细看着玫贵人脸上红肿的印记,心中已经明白几分。后宫之中尔虞我诈他不是没见过,可如今,竟有人胆敢谋害皇嗣。 简直该杀! 【玫贵人,你细细说来,究竟何事?】 玫贵人见皇上要为自己讨回公道,哭的却没刚才那么厉害,仔仔细细的把事情和盘托出: 【皇上,臣妾自孕后便身感不适,本以为是首孕的缘故,谁想近日太医院院判章太医的徒弟李太医给臣妾诊脉,竟诊出臣妾中了麝香之毒,而且一直下在臣妾的膳食当中。请皇上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陵容见时机已到,语带哭腔道: 【回禀皇上。臣妾近日亦是如此,便也找太医院诊治一番,竟也是中了未知的毒,怕是与玫贵人一样。】 弘历并不是傻子,他知道是有人要谋害皇嗣。被安贵人和玫贵人发现,不过是想借自己惩治那人罢了。 弘历顺势开口道: 【玫贵人,你说你膳食有问题?那你可曾吃过什么、用过什么?】 玫贵人如实道: 【回禀皇上。臣妾自孕期开始,便听信纯嫔娘娘的话,多食鱼虾之物。但经太医诊治,麝香之毒便来源于鱼虾之膳。】 纯嫔一听此话,即刻下跪辩驳: 【请皇上明鉴,臣妾是向玫贵人和安贵人推荐多食鱼虾之物,那是因为臣妾潜邸怀三阿哥时便多食鱼虾,并无他心啊!请皇上明鉴!】 弘历听此亦对纯嫔起了疑心,脸上略显怒气。 【王钦——】 【奴才在!】 【你去把常给承乾宫和永和宫送鱼虾的太监带来,逃者抗者杀。】 【是。】 陵容和玫贵人相视一眼,深知目的已成。 弘历让玫贵人先回宫休息,有安贵人在这作证就好。玫贵人谨遵圣命。 贞淑在一旁不停的抚慰嘉贵人,嘉贵人此时已经心慌的不行。 弘历也注意到了嘉贵人的状况,脸上浮现出一丝怀疑: 【嘉贵人,你怎么了?】 弘历一问,其他人的目光纷纷转向了嘉贵人。此时的嘉贵人已经注意到周围的目光,略微尴尬的说道: 【没事皇上,臣妾只是有点不适,休息片刻便好。】 弘历并未多问,其他人或不再多心;或认为其做贼心虚。 不一会儿,两个小太监就被王钦带入长春宫。 【奴才小明子、小顺子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请各位主儿安。】 【安贵人,你认一认,是他二人吗?】 安陵容细细瞧了一眼: 小明子不停的埋住自己的脸,小顺子却把头抬了起来。 【回皇上,是。】 弘历问道: 【平日就你二人专送永和宫以及承乾宫的鱼虾吗?】 【是……】 二人声音都略带颤抖,毕竟天子之威。 而小顺子的视线不自觉的看向嘉贵人,嘉贵人忙道: 【你看我作甚?大胆!皇上嫔妃也是你可随意亵渎的吗?!】 小顺子害怕的不敢抬头。 【嘉贵人,你激动些什么?】 一直不作声的娴妃终于开口道, 【皇上正在审问,你如此激动成何体统?】 嘉贵人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解释道: 【是臣妾失礼了,望皇上恕罪。】 弘历狠狠瞪了她一眼,继续问道: 【鱼虾之中被人下了麝香,你们可知?】 二人已经被吓得不敢说话,单凭谁给他们任何好处,面对天子威严已经想不起一句辩解的话。 弘历见二人迟迟不张口,冷冷道: 【王钦,都带去慎刑司拷问,实在不行乱棍打死。】 听到此,小顺子再也承受不住,和盘托出嘉贵人让他们所做的一切: 【皇上饶命啊!奴才招!是嘉贵人,都是嘉贵人,让其身边的贞淑给了奴才和小明子一些麝香,说是下到承乾宫和永和宫的鱼虾之中。】 随后又解释道: 【奴才家中突遭变故,妹妹得了不足之症,是嘉贵人告诉奴才可以保奴才妹妹平安顺遂,奴才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说罢还连续磕了好几个头,请求皇上恕罪。 小明子见他一下就招,顿时愣在原地。 嘉贵人见小顺子供出自己,即刻起身辩驳: 【皇上明鉴,臣妾并未见过眼前的这两个胡乱攀咬的狗奴才,而且臣妾为何要害两位皇嗣?臣妾并无理由啊!】 可静静坐在一旁的仪贵人开口说道: 【在玫贵人有孕之前,嘉贵人曾说过谁生下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便是贵子,不知是否有这其中的原因呢?】 陵容趁此补充道: 【臣妾也想起来,每次纯嫔娘娘向臣妾与玫贵人推荐鱼虾之食的时候都是经由嘉贵人提醒。】 纯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嘉贵人利用,笃定道: 【没错皇上,臣妾虽然曾向安贵人和玫贵人推荐鱼虾都是被嘉贵人引导,如今看来,嘉贵人这是早有用心。】 嘉贵人见计划败露,只好最后奋力挣扎: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 婉常在道: 【皇上,臣妾认为,只要派人前去调查小顺子所说是否属实,再去启祥宫搜查,便可知嘉贵人是否冤屈。】 嘉贵人见大势已去,瘫坐在地上,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陵容算计了。 她突然大笑起来,如同疯魔一般: 【哈哈哈……不用查了,是臣妾所为。我万万没想到,我的局布的如此隐蔽,竟能被佟佳氏所识破。】 随即死死盯着陵容: 【佟佳氏,你好深的城府啊?!】 弘历见她已经承认,心中对其已经十分厌恶: 【王钦传旨。金氏谋害皇嗣、心怀不轨,着废为庶人,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拖下去。】 说罢便要离开: 【小明子小顺子交由安贵人处置,只一点,后宫之中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狗奴才。】 待弘历离开,安贵人没了刚才的委屈模样,转而冷冷道: 【小顺子赶出宫外,永世不得入宫为奴;小明子,杖毙——】 伴随着二人最后的宣告,其余众人也刚刚在刚才的混乱中缓过劲来。 此时此刻众人才明白,面前的佟佳氏早已不是潜邸那个唯唯诺诺的侍妾,如今的她更像是另一个自己。 嘉贵人只是第一个,但绝不仅仅是最后一个。 其实,玫贵人本已偷偷断了鱼虾之物,之所以脸上泛红,只仍是所剩的白花丹之毒而已。 这里所谓的局,在陵容眼里不过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第十三章 慈宁宫。 【安贵人真是好谋算,不仅帮了哀家的人,还让皇帝对她另眼相看。】 太后毫不吝啬的赞赏着陵容,身旁的福伽也在不停的应和: 【安主儿聪慧,非常人所及。不过奴婢看安贵人如此,倒想起一位故人。】 太后有点诧异,但却没有过多表现,只是没想福伽竟也看出来了: 【确实很像,而且她也叫陵容。】 福伽劝慰道: 【太后娘娘,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就当一场云烟,散了吧。】 太后感叹道: 【是啊,逝去的人不必再提。可相比于是她,哀家更希望……】 太后欲言又止,福伽跟随太后多年,自然明白太后是又怀念起故人: 【太后,您是想惠仪贵妃了吧。】 太后并未做声。 当年,若不是鹂妃设计,惠仪贵妃也不会在那时流产血崩。 太后至今仍耿耿于怀。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日后也不必再提了。】 如今的太后,再也不是过去的钮钴禄氏。她现在所想要的,更多的是权利,无上的权利。 【佟佳氏.陵容,或许可以成为哀家另一个助力。】 半月已过,玫贵人开始生产。 虽然早已断了鱼虾之食,但残余毒素仍或多或少影响了胎儿与母体,导致生产艰难。 陵容早已来到永和宫陪伴生产,李春辉也在不停忙碌着。 陵容见情态严重。闯进殿内,厉声道: 【我不管你们用何种手段,必须保住玫贵人母子,若二人有一点问题,我要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是!微臣明白。】 陵容虽亦即将临盆,但已经顾不得自己。在这深宫之中,她与玫贵人或许早就不是普通的利益伙伴,更像是另一个自己。 她想成为的自己。 【皇上驾到——】 陵容听道弘历已至,忙出殿迎接: 【臣妾请皇上安。】 【免礼。玫贵人怎么样了?】 陵容神色十分焦灼,把玫贵人生产的凶险描述的淋漓尽致。 弘历一听即刻想进入陪伴生产,却被陵容拦下。 【皇上,产房血腥之地您进不得啊。请皇上移至偏殿,静候佳音。】 弘历犹豫片刻仍听了陵容的安排。 在离开前,她向陵容嘱咐: 【你定要护住玫贵人。告诉她,待诞下皇子,朕要晋她为玫嫔。】 陵容行礼道: 【臣妾代玫贵人谢过皇上。】 待弘历离开,陵容忙进殿中陪产。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喊,玫贵人成功诞下了弘历登基后的贵子。 王钦兴高采烈的小跑道弘历面前: 【恭喜皇上,是位阿哥,是位阿哥。】 弘历一听立马放下心来,深深出了一口气: 【传朕旨意。玫贵人诞下皇嗣有功,特晋为玫嫔。安贵人淑嘉聪慧,晋为安嫔。赐四阿哥名为永珹,交由玫嫔亲自抚养。】 王钦应和道: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殿房内,玫嫔虚弱的躺在床上,永珹也已经被嬷嬷们抱走休养。 陵容细声进来,生怕打扰到玫嫔休息。 发现玫嫔醒着,她忙关心道: 【妹妹,你还好吗?】 玫嫔面色惨白,但还是努力说出了生产后的第一句话: 【谢谢。】 陵容知道她是在感谢自己发现了麝香之事,她抚慰道: 【妹妹,皇上赐四阿哥名为永珹,又晋你为嫔位。如今你也有好的前程了。】 玫贵人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再说话。 陵容知道她如今体虚,也不再久留。 这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翌日,弘历将娴妃召入养心殿。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 弘历将她扶起: 【这里就你跟朕二人,何必讲这些虚礼。】 弘历将娴妃带到自己身边坐下,说道: 【今日朕召你前来,是有事想跟你商议。】 【何事啊皇上?】 弘历从桌案上拿出一卷奏折,递给娴妃。娴妃看了弘历一眼,得到示意才察看。 不一会儿,娴妃凝眉道: 【玉氏竟说金氏并非玉氏族人,还要进献一位新的女子来表达玉氏的诚意。这玉氏对金氏真真是毫不留情啊。】 弘历道: 【金氏竟敢谋害皇嗣,自然不能原谅。如今打入冷宫,玉氏定要撇清关系。最近边境战事频繁,朕还需要玉氏的助力。】 娴妃问道: 【那依皇上的意思——】 弘历道: 【玉氏既然撇清了与金氏的关系,那朕就顺势而下,同意进献新的女子,不过安置在圆明园罢了。】 娴妃思索片刻,说道: 【皇上圣决裁断。这样既不会决了与玉氏的关系,也能安抚玉氏,皇上英明。】 弘历叹息道: 【你与朕多年的情分,却未孕有一子。若可以,朕倒是希望贵子可以是你的孩子。】 娴妃知晓这是她与弘历共同的遗憾,劝慰道: 【皇上,日子还长,孩子定会有的。】 【好。】 二人的眼神宠溺万分,如新婚夫妻一般,惹人羡慕。 长春宫。 皇后与慧贵妃仪贵人闲聊,三人对于嘉贵人之事皆难以忘怀。 尤其是慧贵妃,在这之前,嘉贵人可与慧贵妃极为交好。 【皇后娘娘,金氏就这么被打入冷宫。您说,安嫔平日里少言寡语,城府竟这般深。】 慧贵妃心有余悸。对于她来说,安嫔与娴妃她们这般交好,自己还经常为难娴妃等人,若哪天被安嫔算计还不自知,后果想都不敢想。 皇后看出来慧贵妃的担忧,她自己亦明白安嫔如此手段日后定会威胁到自己。 但她是皇后,有的事情她不能去做。开口道: 【金氏谋害皇嗣,打入冷宫理所应当。但安嫔与娴妃等人交好,贵妃,本宫听说,你过去常常为难海贵人是吗?】 此话一出,竟惊出慧贵妃一身冷汗,开口道: 【是海贵人对臣妾无礼在先,臣妾只是在履行一宫主位的职责,并不算在为难她啊。】 皇后看她如此反应,便知目的已成,只留下一句话: 【你若还想贵妃之位坐得住,就自己想想办法不成为待宰羔羊吧。】 说罢便让她二人跪安了。 贵妃细细琢磨着皇后的话,回宫的路上仍问着茉心: 【茉心,你说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茉心搀扶着贵妃,回禀道: 【奴婢认为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让您不要坐以待毙,若被娴妃她们算计在先,便很难再翻身。】 贵妃满脸的惊讶,她并不想主动去害人,她只是想稳坐贵妃之位。 可如今,她不得不去做,不得不去成为令自己最恐惧的样子。 第十四章 陵容经历了数场风波,总算顺利生产诞下四公主。 李玉得知消息,忙不迭的来向弘历禀报: 【皇上,安嫔娘娘身边的倾心前来回禀:安嫔娘娘顺利诞下了四公主,娘娘想请您为公主赐名。】 弘历喜笑颜开。 如今战事捷报连连,后宫接连诞下两位皇嗣,无论是哪个帝王心中都会很难不欣喜。 【安嫔诞下四公主有功,赐封号为宸。妍,慧也。希望宸嫔的四公主如她母亲一般聪慧,就赐名璟妍。】 王钦在一旁不停的奉承: 【皇上英明,奴才这就去传旨,宸嫔娘娘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弘历并未作声,只是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之中。 承乾宫。 陵容从生产完的晕厥中苏醒,倾心见状,轻轻呼唤道: 【娘娘,娘娘……奴婢扶您起来。】 【孩子呢?】 陵容十分虚弱,面色惨白。对于刚才的生产,她已经快无意识。 倾心解释道: 【娘娘,四公主已经被接生嬷嬷抱到后殿休息了,您放心。】 陵容放下心来,虚弱的倚在软背上。 倾心随即开心道: 【娘娘,皇上赐名四公主为璟妍,又封您为宸嫔,您如今可是深得皇上宠爱。】 陵容听到了这些,并没有倾心预估的开心,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应得的。 【这里的位分晋升的比以前快多了……】 陵容喃喃道。 她注意到身旁倾心不解的眼神,吩咐道: 【本宫乏了,你先下去吧。】 倾心只是以为自己的小主是产后过于虚弱,才导致说了这些胡话。把床幔放下后便退下了。 烛光微微,月色朦胧。 陵容躺在床上望着前方。 如今她再也不是紫禁城中一位皇帝的普通宠妃,她更是一位公主的母亲。 【当年懋嫔为了和硕温宜公主的前程如此尽心,怕也是有了自己今天的心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慈宁宫。 弘历已经多日未向太后请安。 不仅是因为政事繁忙,更是因为他深知太后的野心已经渗入到前朝。 作为一个帝王,可以允许你有自己的势力,但绝不允许你的势力威胁到他。 不过今日,他是为了后宫之事前来,征求太后的意见。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久久不见弘历,见他这回主动前来,心里明白必然是后宫之事要与自己商议。 【起来吧,今日怎的有空到哀家的慈宁宫来了?】 弘历道: 【儿臣最近前朝政务繁忙,难以向皇额娘请安,请皇额娘恕罪。儿臣今日前来不仅是想尽全孝悌之情,还有一件事想和皇额娘商议。】 太后并未有太多反应,弘历只好继续道: 【儿臣想在十月初十于储秀宫举办一场合宫欢宴,以此来庆祝玫嫔和宸嫔诞下皇嗣,皇额娘不知意有可否?】 太后看出弘历的试探,道: 【你是皇帝,这种事情你做主便好。只是有一点,不要过于奢靡,免得助长了后宫的铺张之风。】 弘历虚心受教: 【儿臣明白,那这事就交由内务府办理,就不劳皇额娘您费心了。】 太后道: 【哀家老了,不愿再操心这些事情。有内务府帮助你也好,你也别累坏了身子。】 待弘历走后,太后冷哼一声: 【皇帝这是在提醒哀家手伸得太长,要明白收敛。哼——自古帝王无情,看来的确如此。】 福伽安慰道: 【太后,您过虑了。皇上只是不想让您再操心这些小事而已。】 太后道: 【当年,哀家与皇帝初次相见,他与哀家如此亲切。可如今,一口一个皇额娘的叫着,他已经多久没叫过哀家额娘了。哀家与皇帝竟已生疏至此。】 福伽提醒道: 【皇上提起合宫欢宴之事,那时却可以将太常寺少卿陆士隆之女引荐给皇上,就不必再等时机了。】 经福伽这么一提醒,太后才想起来自己培养了这么一双“眼睛”。 前朝之中除了讷亲以外,就属陆士隆为太后办事最为得力。他的女儿自然被太后选中,培养成太后在后宫如同玫嫔一般的助力。 【是啊,哀家怎么把她给忘了。这样就不必等到皇帝下次选秀,这偌大的后宫总要缺一添一的。】 这两日咸福宫没了往日的热闹。慧贵妃也很少再与人交往,也不再过于为难海贵人。 茉心见自己小主郁郁寡欢,关心道: 【娘娘,奴婢带您去御花园散散心好不好?】 慧贵妃如同自言自语般说道: 【本宫自潜邸时便伺候皇上,如今数十年过去,为什么连刚入宫的玫嫔以及一朝得宠的宸嫔都能得子,本宫却不能?!】 茉心忙安慰道: 【娘娘,此事急不得。宸嫔与玫嫔只是得了天时,皇上又常常去她们那里,自然容易得子。可您细细想来,皇上已经多久没到咱们咸福宫来看过您了?】 贵妃仔细琢磨茉心说的话,深觉说的有理,问道: 【那本宫该怎么办,皇上会不会是嫌弃本宫不如当年,才宠幸玫嫔那个小贱人。】 茉心思索片刻,看了眼周围,轻声道: 【娘娘,奴婢说句犯上的话。您依附于皇后娘娘太久,可皇后娘娘却从未帮您在皇上面前美言。奴婢觉得,您应该为自己打算。】 贵妃眼睛直勾勾盯着茉心,这些事情她想都不敢想的。 她之所以选择依附皇后,只是认为皇后是中宫之主,依附她,可以为自己稳固地位、获得宠爱。 如今细细想来,皇后挑拨自己为她做事不是一朝一夕、一次两次,可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贵妃深吸一口气,缓和自己的心情。 【可本宫无宠无子,又怎么为自己打算?】 茉心提醒道: 【无宠可以争,无子可以养。】 贵妃忽然想起,宫里确实还有一位阿哥在撷芳殿抚养: 【你是说——大阿哥?!】 茉心点点头,表示承认。 贵妃提出心中的疑虑: 【大阿哥是哲妃的孩子,长久不得宠才被养在撷芳殿。本宫领养他又有何用?】 茉心解释道: 【大阿哥是不得宠,但大阿哥是长子。皇上最重嫡庶尊卑,碍于长子这层身份在,您日后也不必为固宠担忧。】 此话一出,的确让慧贵妃动了心思。 她与茉心相视无言,心中暗自定下了某种决心。 第十五章 十月初十,合宫欢宴。 储秀宫很少如今日般富丽堂皇,也很少如今日般热闹非常。 弘历坐在正中,太后与皇后端坐一侧。至于其余嫔妃则低于弘历与皇后。 弘历举杯: 【今日举办合宫欢宴是为了庆祝我大清喜得两位皇嗣,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皇后起身,其他嫔妃跟随附和: 【臣妾恭喜皇上喜得贵子。】 【臣妾等恭喜皇上喜得贵子!】 众人一饮而尽。歌舞表演随之开始。 皇后道: 【皇上,各宫嫔妃都带了亲手制作的礼物,以表诚意。】 弘历满意道: 【好啊,呈上来给朕瞧瞧。】 礼物不断呈递,一旁的小太监不停的念道: 【皇后娘娘送碧玉珠镯一对;娴妃娘娘送金簪护甲两对;仪贵人送长命锁一对;海贵人送布老虎两只;婉常在送婉香珠两个……】 随着小太监宣告完毕,弘历不解问道: 【朕怎么没听到贵妃的礼物?】 慧贵妃缓缓起身,她并没有往日华丽的穿着,只是手上仍带着那只翡翠珠镯。 贵妃走到大殿正中,行礼道: 【皇上,臣妾手艺不精;又怕华贵之物阿哥公主不喜,所以便准备了一首琵琶曲,名曰《祈福祭》,为阿哥公主祝祷。】 弘历见惯了平常礼物,如今贵妃提出了新奇的想法,自然来了兴趣。 【贵妃别出心裁,甚好。】 阳光斑驳泼洒在贵妃身上,她的手指在琵琶上不停跳跃,奏出祈福祭的悠扬旋律。她的表情专注而虔诚,仿佛在向天地神灵诉说着对两位皇嗣的期盼与望许。 一曲毕,贵妃再次缓缓起身。 【臣妾有礼了。】 贵妃一改往日的跋扈,转变为端庄贤淑之模样。可除了皇上,剩余嫔妃似乎心有所想。 玫嫔小声向一旁的陵容道: 【贵妃娘娘的琵琶技艺真真是娴熟了不少,本宫真是敬佩不已。】 陵容看出贵妃这是动了争宠的心思,不再想依附于皇后。 起言安慰玫嫔道: 【你的琵琶技艺也不差,只是贵妃娘娘今日略胜一筹罢了。】 玫嫔冷冷道: 【宸嫔看的透彻,不过相比于其他人的礼物,娴妃娘娘的倒是更加新奇。】 陵容也没想到,竟有嫔妃送皇嗣礼物有送护甲的,笑道: 【娴妃娘娘对待自己的护甲真真是喜爱极了,怕是日后哪天有了事也要第一个把护甲戴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护甲是她的亲儿子呢?】 二人相视一笑。 虽然这样失了礼数,不过对于陵容来说也无所谓。 在这个世界,不仅晋升位份飞快,后宫的妃嫔也带着一些蠢笨,甚至她现在也没搞清楚如果在她未来到这个世界的情况下谁才是这个后宫如同甄嬛一般的人。 忽而太后作声道: 【贵妃这一曲《祈福祭》弹得极妙,哀家喜欢。】 随后又转向弘历道: 【皇帝,哀家也准备了一曲舞蹈,你可要品鉴一番。】 不等弘历作答,只听福伽两手一拍,一群舞姬便悠扬入场。 相比于《祈福祭》的郑重,这群舞姬的舞蹈多了几分妩媚、戏娱。 她们如同含苞待放的花儿聚在一起又绽放开来。在最中的女子脸携面纱,从众多舞姬中最引人注目、脱颖而出。 一曲舞毕,众人退去。 唯独那名面纱女子留在殿内。 弘历表面被其深深吸引,但内心已经明了这是太后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太后见弘历被其吸引,吩咐道: 【还不快摘下面纱,让皇上一睹。】 只见那名女子缓缓摘下面纱,内敛的将头低了下去。 弘历语气中带有一丝讥讽: 【难道这就是皇额娘给朕准备的礼物?】 太后见木已成舟,直接引荐道: 【这是太常寺少卿陆士隆之女陆庆萍。萍儿,还不快给皇上行礼?】 陆庆萍含羞行礼道: 【小女陆庆萍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 弘历明知太后的目的,也不好在众人面前拂了太后的脸面。 【陆氏妩媚可人,深得朕心,即刻封为贵人,赐封号为庆,居景阳宫。】 又转向太后问道: 【不知皇额娘对这个安排是否满意?】 太后听出弘历是对她略有不满,但见事情已成,也不再说什么。 【哀家乏了,一切但凭皇帝做主便是。】 说罢便由福伽的搀扶下离开。 陵容心中暗道: 【刚入宫的嫔妃即刻便为贵人,那婉常在这自潜邸的老人还不抵一个刚入宫的新人。就算是太后明面上的眼线也该按照礼制规矩,四阿哥曾经的聪慧如今怕是还了回去。】 贵妃在合宫欢宴风头出尽,深得帝心,自然承宠数日。 如今又至腊月,宫中多的不仅是绵绵不断的雪,更是接连不断的流言。 【你听说了吗?当年哲妃之死跟当今的皇后有关……】 【听说哲妃当年胎大难产是当今皇后送了流水般的补品……】 【哲妃……皇后……】 宫中不知何时起了这样的流言。 寒冬腊月,众嫔妃虽不愿但还是得来向皇后请安。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恭祝皇后娘娘金安。】 【免礼吧。】 【谢皇后娘娘。】 皇后的面色已大不如从前的模样,像是许久没休息好的样子。 事实的确如此,宫中传言很快便来到了长春宫。皇后得知此事,常常夜夜梦魇,使得憔悴非常。 【皇后娘娘,您面色憔悴,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吗?】 仪贵人关心道。 仪贵人是皇后在潜邸时的陪嫁侍婢,被皇后亲自引荐给弘历,得了格格的身份。仪贵人自然与皇后交好。 【本宫无事,只是琐事繁多,难以处理罢了。】 【皇后娘娘凤仪万千,不可劳伤凤体啊。】 婉常在道。 众人虽没再说话,但其实已然心照不宣。 皇后深知哲妃之事能传到长春宫,自然各宫也早已听说。与其假作不知,不如坦诚相见: 【如今宫中流言纷纷,想必你们也曾听说一二。本宫只希望清者自清、明者自明,莫要以讹传讹、随意揣测,你们明白了吗?】 众嫔妃见此,也知皇后的意思,齐声道: 【臣妾明白——】 第十六章 陵容自来到这里,便很少听过关于哲妃的传言。 在她的记忆里,哲妃是弘历除娴妃外最宠爱的侧福晋,只是当年难产而亡属实可惜。 不过宫中既然流言已盛,她就不能不去探查关于哲妃之事。 钟粹宫。 【宸嫔妹妹来了,快坐。你许久不来钟粹宫看我,也就纯嫔娘娘能陪我说说话了。】 上次陵容对婉常在说的话,已经使得她内心把陵容当做知心姐妹看待。 陵容温柔一笑,道歉道: 【是妹妹疏忽了姐姐,望姐姐见谅。】 婉常在如看待自家小妹一般看着陵容: 【好啦好啦,姐姐哪有怪罪你的意思。顺心,去把我珍藏许久的龙井茶泡上。】 顺心也好久未见自家小主这么开心,欢喜的答应下来。 陵容道: 【多谢姐姐记挂,在这深宫之中也就姐姐能关心妹妹了。】 婉常在关怀道: 【妹妹哪里的话,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曾忍受孤独寂寞。不知妹妹生产完后,梦魇之症可好些了?】 陵容未曾料到婉常在竟还记得自己的状况,内心十分感动。 【劳烦姐姐挂怀,妹妹已经痊愈了。不过,妹妹的梦魇怕是转到她处了。】 婉常在明白陵容说的是皇后,细声道: 【皇后娘娘被流言所困,自然休息不好。但梦魇之语可并非你我二人可担待的。】 陵容借势打听道: 【是妹妹失言了。不过妹妹入府最晚,对当年哲妃之事不甚了解,不知姐姐可否为妹妹讲述一二。】 婉常在如今十分信任陵容,故把自己听到的和盘托出: 【当年在贵妃娘娘成为侧福晋前,侧福晋已有两位。分别是当今的娴妃与哲妃。若说娴妃娘娘与皇上是年少情谊,那么哲妃娘娘便是满足了皇上对妻子的所有幻想之人。】 【哲妃娘娘既有宠爱,又有福分。很快便怀上了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皇上极为重视这一胎,交由皇后娘娘亲自照顾。不过令人痛心的是,哲妃娘娘因为胎大难产,最终血崩去世。】 说罢,婉常在深深地叹息。 可陵容听出了不对,好端端的又怎会胎大难产、血崩至此? 但她也不再多问,日后惹人疑心便不太好了。 陵容在倾心的搀扶下起身道: 【姐姐,过去的事已经逝去,再者与咱们亦不相干,不必过于挂怀。天色不早,妹妹不打扰姐姐休息了,妹妹告退。】 待离开钟粹宫,陵容并没有回到承乾宫,而是绕路来到永和宫。 翌日,玫嫔来到延禧宫给娴妃请安。 玫嫔很少来延禧宫,忽然至此,倒是惹得娴妃疑惑。 【玫嫔今日怎的有空至此?】 玫嫔解释道: 【皇后娘娘免了众嫔妃的请安,宸嫔又常常陪伴四公主,臣妾不便叨扰。想着来给娴妃娘娘请安,陪娘娘说说话。】 娴妃淡然如菊,是最不愿参与宫中是非之事。如今见玫嫔来找自己闲谈,也只是淡淡一笑: 【本宫记得玫嫔生产四阿哥时并不顺利,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玫嫔道: 【劳烦娘娘费心,臣妾身子自然是好的。不过说到此,臣妾倒是为一人惋惜。】 说罢还故弄玄虚特地停顿了一刻。 娴妃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玫嫔说的是谁,劝诫道: 【玫嫔,后宫流言不可尽信,以后这种话不必再说。】 玫嫔早就料到娴妃会如此说,解释道: 【臣妾自然明白流言可畏,不过同为母亲,这种心情娴妃娘娘还是可以理解的吧。况且哲妃娘娘当年好歹拼死诞下大阿哥,最后却连个追封都没有,唉——】 提到追封,娴妃愣了一下。 玫嫔见此,也不再说什么,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 可娴妃虽然为哲妃感到惋惜,但听到“追封”二字却想到的是皇上的生身母亲——李金桂。 日暮十分,寒风呼啸。 弘历来到延禧宫陪娴妃用膳,吃到尽兴时,娴妃道: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请皇上应允。】 娴妃从未主动向弘历奢求过什么,弘历听此便说道: 【好,只要朕能做到的都答应你。】 可娴妃一语惊人: 【臣妾想请皇上追封哲妃以及皇上的生母李氏。】 弘历的脸色瞬间阴沉。 若说追封哲妃是为了平定宫中流言、为大阿哥正名;那么追封自己的生母李氏又算什么,当今的太后又算什么? 弘历冷冷道: 【娴妃,你糊涂了。好了,朕在养心殿还有奏折要批,你好生休息。】 娴妃还想继续说下去: 【皇上——】 弘历打断道: 【好了,追封之事日后不必再提,朕自有打算。】 说罢快步离开,只留下一旁行礼的娴妃无助的望着弘历离开的方向。 此事很快在六宫传开,陵容听此已经对娴妃的愚蠢无语了。 陵容略带嘲讽的说道: 【本宫只是让玫嫔引导娴妃向皇上提及追封哲妃之事,加深流言的真实性,使得皇上对皇后起疑。没想到娴妃如此愚蠢,向皇上提及追封生母之事。】 见倾心似有不懂,解释道: 【皇上的生母只是先帝在热河行宫宠幸的一名宫女,无任何的宠爱与地位。而皇上之所以能成为当今的皇上,不止是因为深得先帝青睐,还因为他明面上的生母是钮祜禄氏、当今的太后。】 倾心忙道: 【那娴妃娘娘提及追封皇上的生母,这不是把皇上置于不忠不孝之地吗?又把太后娘娘放在哪里?】 陵容冷笑道: 【不过这样也好,太后本就对娴妃是乌拉那拉氏的之女不满。如今她又提及追封皇上的生母,太后自然留不得她。】 随后轻声喃喃道: 【可恨我曾生不逢时·······】 咸福宫。 作为贵妃的心腹,茉心自然也要为贵妃出谋划策。 如今贵妃因为合宫欢宴之事深得盛宠,自己的父亲高斌也深得皇上信任。 如今就差在最后一件事——子嗣。 茉心道: 【娘娘,依奴婢以为。哲妃之事不管是谁传出,对于咱们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如今的贵妃早已不依附于皇后,对于茉心的谋划自然深信不疑。 茉心解释道: 【现在宫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哲妃,而忽略了大阿哥。娘娘您若是这时偶遇大阿哥,并给予他不小的关心,他日后一定会感恩您的大恩大德。而且娴妃已经向皇上提及追封哲妃之事,皇上虽不悦,但难保不会想起大阿哥并给他寻一位合适的养母。】 贵妃感慨道: 【过去本宫怎么没发现你如此聪慧。】 茉心道: 【蒙娘娘不弃,当年被娘娘选中侍奉娘娘。奴婢心知娘娘对待奴婢真心,为娘娘鞠躬尽瘁是奴婢的本分。】 贵妃平日虽跋扈,但对待属下却十分不错。即便心中有气,也只会拿最抗揍的双喜撒气。 第二日,贵妃便来到撷芳殿门外假意闲逛。 将近晌午,贵妃还未偶遇永璜,便打算明日再来。 忽然一个脏兮兮的小皇子无意间撞到了贵妃。 双喜忙上去把二人分开,本想训斥一番,却发现竟是大阿哥永璜。 永璜见面前之人穿着华丽,身份定不一般,忙道: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贵妃温柔道: 【大阿哥,本宫是皇上的贵妃。你怎么慌慌张张的,身上又如此多的灰,跟在你身边伺候的嬷嬷们呢?】 永璜委屈道: 【嬷嬷们从来不管我,任由我玩闹。而且我若不能午膳之前回去,还会被她们说教。】 茉心听此不忿道: 【一群奴才竟还管教起主子了,紫禁城哪有这样的规矩?!】 贵妃道: 【大阿哥,你别怕。本宫亲自陪你回撷芳殿,本宫倒要看看,一群奴才能有何本事骑在主子头上。】 第十七章 贵妃为收拢大阿哥永璜,亲自携其来到撷芳殿。 嬷嬷们以为是如往常一般,只在那里做自己的事,说道: 【大阿哥,你自己去读书吧,午膳放在那边的桌子上了。】 贵妃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嬷嬷在一旁闲聊;而另一旁的桌子上放的是残羹冷炙。 双喜特地提高了声音: 【贵妃娘娘在此,岂敢放肆?!】 几个嬷嬷听声音不对,忙跑来行礼: 【奴才无礼,奴才无礼·······请贵妃娘娘恕罪·······】 贵妃冷冷的看着这几个跪着的奴才,并未搭理。而是拉着永璜到一旁坐下,温柔道: 【永璜,告诉慧娘娘,她们是随侍你的嬷嬷吗?】 永璜可怜见的点点头。 贵妃得到确定的答案,又转向那些嬷嬷,厉声道: 【你们这么多随侍大阿哥的,得有一个带着你们的吧。】 忽而正中的一位嬷嬷道: 【是奴才。】 贵妃定睛看去,似有一种熟悉之感。她细想了想,问道: 【你曾在长春宫伺候?】 那位嬷嬷惊讶地抬起头,又被茉心喝退: 【放肆!如今撷芳殿竟这般没有规矩!你一个贱奴也敢随便直视贵妃娘娘。】 贵妃这才想起,这位嬷嬷姓李,曾经在长春宫偶遇过,而且她还是永璜的乳母。 贵妃如今已不再依附皇后,自然不用顾忌她是否是皇后的人。 贵妃道: 【你们作为大阿哥的教养嬷嬷,不仅玩忽职守,如今竟不把主子放在眼里。别跟本宫解释任何理由,刚才你们的所作所为本宫皆看在眼里。双喜——】 【奴才在。】 【把她们都拖下去,每人杖责二十;李嬷嬷作为大阿哥的乳母倚老卖老,不将主子放在眼里,杖责四十。告诉内务府,将她们赶出宫去、永不录用。】 【是!】 说罢,双喜连着几个太监将这些嬷嬷全部拖了下去。整个撷芳殿充斥着几个嬷嬷的叫喊声。 贵妃捂住永璜的耳朵,吩咐道: 【双喜,你去把她们的嘴堵上,别吓到了永璜。】 【是,奴才这就去。】 不一会儿殿外便没了声音。 贵妃松开永璜的耳朵,又吩咐茉心: 【茉心,你去咱们宫里以及内务府挑几个精明能干的来伺候大阿哥,并告诉她们若大阿哥再受一丁点委屈被本宫知道,那下次就是交由皇上处置。】 【是,奴婢明白。】 永璜有点受宠若惊,问道: 【慧娘娘为什么对儿臣如此上心啊?儿臣在皇阿玛那里不受宠爱,也没有人愿意与儿臣说话。】 说着,还委屈的低了头。 贵妃安慰道: 【皇阿玛不是不宠爱你,是你皇阿玛日理万机、勤政爱民,所以才很少来看你。本宫今日与你偶遇,深感亲切;再者,本宫作为你的庶母关怀你是应该的,大阿哥不必挂怀。】 永璜十分感动,贵妃今日算是彻底赢得了永璜的心。 弘历得知撷芳殿之事,感念贵妃无子实属遗憾。再加上宫中传言哲妃之事,便打算将永璜交给贵妃抚养。 弘历思索一番,安排道: 【李玉,你去告诉贵妃,朕明日去咸福宫用晚膳,让她早做准备。】 【是,奴才明白。】 【你们也都下去吧,朕想静静。】 【是。】 刚出殿外,王钦便扯着李玉的耳朵道: 【好你个李玉,我说皇上最近怎么老安排你去办事,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邀功主上。】 李玉忙道: 【王公公,我没有·······】 可王钦根本不听李玉的解释,恶狠狠的说道: 【办完这件差事,你也不必在皇上跟前伺候了,就在殿外随侍吧,哼!】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只剩李玉呆愣在原地,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说。 慈宁宫。 娴妃被太后召来慈宁宫,她自然知道所为何事。 娴妃步入侧殿,太后坐在软榻之上不停摩挲着手中的佛珠。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哼——】 太后冷笑一声: 【福寿安康,娴妃这话哀家可不敢承受,还是留着祝已逝之人福寿安康吧!】 说罢,将手中的佛珠甩在桌子上。 娴妃解释道: 【臣妾向皇上提及追封之事,也是为皇上考虑······】 还不等娴妃说完,太后打断道: 【为皇上好?追封哲妃是为皇上好;那追封皇上的生母你也是为皇上好?!】 娴妃辩解道: 【太后娘娘,皇上最重孝道,臣妾以为不能让皇上的生母无名无分,臣妾亦在为皇上考虑。】 【愚蠢!】 太后不知娴妃哪里来的底气说这些话,愤愤道: 【哀家就是皇帝的生母,你要追封热河行宫的那位,你把先帝放在哪里?把哀家放在哪里?把整个皇室的脸面放在哪里?日后传出皇帝的生母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宫女,这就是你说的为皇帝好?】 【哀家看你是有些疯魔了。若是再给你些底气,你是不是还要追封你的姑母乌拉那拉氏为圣母皇太后啊?!】 娴妃忙道: 【臣妾不敢。】 太后冷冷道: 【不敢?你已经做了有什么不敢的,你别以为皇帝念及着你的几分情意你就可以逾越礼制、胡作非为。哀家告诉你,你日后若再敢如此哀家决不轻饶。】 娴妃心中虽仍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但还是口头答应下来: 【臣妾明白了。】 太后道: 【明白?哀家看你还是不明白,从今天开始你就去安华殿静心思过、抄佛经百篇,何时抄完交予哀家过目何时才可离开。】 【是,臣妾谨遵太后懿旨。】 娴妃被太后所罚的事情很快传到承乾宫。 陵容并不意外娴妃被罚,毕竟当年是先帝亲口下旨当今的太后曾经的熹妃乃为皇四子弘历的生身母亲,出宫修行只是为国祈福。 而娴妃今日提及追封之事,无疑是在打先帝和太后的脸,也不怪太后生气。 倾心问道: 【娘娘,皇后娘娘与娴妃娘娘并未与咱们结怨,咱们为何也要如此谋算?】 陵容经历了太多,倾心问出这个问题她并不奇怪。 陵容道: 【本宫之所以入宫,就是为了争宠晋位。如若本宫不争不抢,只靠着皇上的几分情意沉溺于情爱之中,那还不如直接在宫外随便找个小情郎嫁了。后宫的女子就如同三春盛景,不争奇斗艳你又如何艳压群芳、独占春色?】 【宁为刀俎,不为鱼肉——】 第十八章 日暮时分,弘历批复完今日的奏折便来到咸福宫用膳。 刚即宫门外,只见海贵人从延禧宫的方向前来。 海贵人见皇上亲临延禧宫,并未有其余嫔妃的的喜悦之情,眼神中反而多了几分畏惧: 【臣······臣妾······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知道海贵人畏惧自己,可竟未料到如今连一句请安的话都说不出来,心中十分扫兴。 【你就这么怕朕吗?】 弘历不怒自威,海贵人自然不敢承认: 【臣······妾不敢。】 海贵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弘历实在不愿再看见她这副模样,再未搭理她,直接去寻贵妃。 海贵人见皇上离开,暗自松了一口气,如同放下一身重担般。 贵妃见弘历不大高兴,心中猜出八九分,道: 【皇上,这几道菜都是您最爱吃的,您尝尝。】 弘历缓和心情,因为今日来还有皇嗣之事要与贵妃商议。 弘历道: 【贵妃,朕听说你惩罚了撷芳殿的几位嬷嬷,所为何事?】 贵妃早就料想到皇上会询问此事,解释道: 【臣妾偶遇大阿哥,见其身上凌乱不堪,身后并未有教养嬷嬷跟着,臣妾便知那帮奴才踩高捧低、玩忽职守。所以臣妾携大阿哥前去撷芳殿,好好处置了那些嬷嬷,也是给日后伺候阿哥公主们的奴才一个警示。】 贵妃的回答滴水不漏,弘历心中也十分欣慰。 弘历道: 【你做的不错,主子就是主子,容不得任何人放肆。最近宫中流言朕亦有所耳闻,所以那帮奴才才敢如此对待永璜。所以朕想给大阿哥找个养母,皇后已有璟瑟、而且体弱多病,不宜再抚养永璜;而娴妃被太后惩处,也不宜抚养,所以朕想让你抚养永璜,可好?】 贵妃已然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欣喜,忙行礼道: 【臣妾多谢皇上隆恩。】 随即从那眼角处落下几滴苦尽甘来的泪水: 【臣妾伺候皇上多年,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个皇上的孩子,无论公主阿哥。如今,臣妾的愿望终于实现,臣妾感念皇上隆恩。】 弘历看着贵妃如此模样,心中亦感慨万分。 陵容得知娴妃因为追封之事被罚,心中已有了新的谋划。 她要亲自前往慈宁宫,不过目的都是一样的——追封。】 慈宁宫。 【太后,宸主来了。】 陵容缓缓而进,脸上早没了往日的算计模样,剩下的只有谦逊贤淑: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十分喜爱陵容,道: 【快起来吧,福伽,赐座。】 【臣妾携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笑道: 【赐座而已,哪能算得上是恩典?】 陵容不徐不缓的解释道: 【太后娘娘所赐,皆是恩典。】 随即陵容说道: 【臣妾听闻太后娘娘您忧心烦闷,可是因为娴妃所提?】 太后已然没了刚才的喜悦,冷冷道: 【娴妃是疯魔了,追封之事也是她可随意决定的?】 陵容却说道: 【太后娘娘,臣妾有一言,但臣妾说的所有都是为了您考虑。】 【追封之事,不仅要提,更要您亲自来提。】 此话一出,太后看待陵容的眼神早已没了刚才的喜欢,连福伽亦十分震惊: 【宸主儿,您明知太后因此事生气,您还让太后亲自去向皇上提及此事,您怕不是跟娴主儿般糊涂了。】 太后语气略带生气: 【好啊,真是不知哪里来的邪风,竟把你们一个一个都吹来哀家这里提及此事。】 但又想到刚刚陵容的话,冷冷道: 【哀家给你一个分辨的机会,哀家倒要听一听你是如何为哀家好的?】 陵容并未被太后的训斥所影响,不紧不慢的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太后娘娘抚养皇上多年,与皇上母子之情深厚无比。可太后也应该明白,娴妃提及此事定使皇上心中起了一个结。臣妾以为,为了不让太后与皇上心生嫌隙,废了多年的母子情谊,皇上必须追封宫女李氏。】 陵容话锋一转: 【但并非以生母身份追封,亦并非追封其一人。臣妾提议,应追封先帝所有已故妃嫔,以及在行宫曾被先帝宠幸过得宫女。这样由太后您亲自提及,不仅使得皇上打开心结,还体现您心胸宽宏、顾全大局。】 陵容不再说话,只剩太后在那里深思。 太后心中明白,皇帝与自己生疏,一是因为不满自己干涉太多;二便是皇帝的生母李氏至今无名无分。 这也是皇帝不敢随意直视的过去。 陵容的主意极佳。这样既解了皇上的心结,又可以加深二人的母子之情,甚至在前朝亦可以笼络人心。 太后又恢复到起初的神态: 【宸嫔,是哀家误会你了,你起来吧。】 陵容缓缓起身: 【是臣妾行事鲁莽,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第二日,太后便将陵容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弘历,弘历明白这是最佳的法子,便答应下来。 顺便追封已故的哲妃为哲悯皇贵妃,以表感念之情。 弘历即便对哲悯皇贵妃的死有疑心,他也不好再细查下去。 皇后乃一国之母,若继续深查流言之事只会使得皇家颜面扫地。 弘历对皇后起疑,才是陵容这个局的开始。扳倒皇后并非一日之功,操之过急只会伤人伤己。 所以陵容先把怀疑的种子种下,日后自会在弘历的心中悄然发芽。 长春宫。 皇后焦急万分,得知大阿哥皇上要交给贵妃抚养,心中十分忌惮。 【当年本宫给贵妃与娴妃每人一个带有零陵香的翡翠珠镯,就是为了防止二人有孕威胁到本宫的后位。可如今,皇上却要把永璜交给贵妃抚养,这可如何是好?】 素练在一旁安慰道: 【娘娘别急,皇上这不还未将永璜送与咸福宫吗,您去与皇上商议也想抚养大阿哥,皇上念及往日情分定会同意的。】 皇后摇摇头,喃喃道: 【皇上金口玉言,又岂会轻易收回成命。皇上如今怕是因为哲悯皇贵妃之事疑心了本宫。】 随后愤愤道: 【那些教养嬷嬷都是怎么做事的,竟如此不得力。本宫自认为对待永璜已经尽心尽力,甚至比对待本宫的永琏还要好上几分,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素练挑拨道: 【您说竟是如此的巧,大阿哥之事正好被贵妃所撞,而且更是赶在宫中流言最盛的时候。】 皇后听素练这么一讲,心中也对贵妃起了疑: 【若如你所说,这些事定然和贵妃脱不了干系。】 【看来,贵妃定然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怕是留不得了。】 第十九章 追封之事已毕,娴妃亦被顺理成章的解了安华殿的禁足。 安华殿外,海贵人早已等候多时。 见娴妃在阿箬与惢心的搀扶下走出,忙上前迎接: 【姐姐。】 两个字道尽了海贵人的担忧。娴妃只是微笑示意,并没有说什么。 回宫路上,海贵人提及陵容提议追封之事。娴妃道: 【宸嫔考虑周全,是本宫冒失了。】 可身旁的阿箬却十分不满: 【可宸嫔向来与主儿交好,明知小主提议追封之事,自己又有这上好的主意,却不告诉咱们。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惢心实在看不下去,反问道: 【阿箬姐姐,其实宸主儿也并未经常来咱们宫里。而且主儿那时已经被太后罚进安华殿祈福,就算宸主儿有那份心思也见不到主儿啊。】 阿箬被惢心说的恼羞成怒: 【惢心,你到底是哪个宫里的人啊?如今出尽风头的是宸嫔,受尽委屈的是咱们主儿,你还为承乾宫的那位说话。】 随后又对娴妃说道: 【主儿,依奴婢看,宸嫔她城府实在太深,咱们日后必得小心为妙。】 娴妃告诫道: 【阿箬,你越发的口无遮拦了。再如此,本宫便罚你到安华殿反省。】 虽然娴妃告诫阿箬,但内心也十分别扭。不过事情已经结束,她也不好再提。 仪贵人在潜邸时,本是皇后的侍俾,是皇后向弘历举荐封了她为格格。 如今嘉贵人被打入冷宫、慧贵妃不再依附皇后,仪贵人自然而然的成了皇后在后宫之中唯一的亲信。 仪贵人自己在宫中闲来无事,便想着去给皇后请安说说话。 可未至宫门,就听到几名宫女在一旁议论纷纷: 【你听说了吗?如今承乾宫门庭若市、长春宫却门可罗雀。】 【宸嫔娘娘在皇上太后面前盛宠不衰,日后获封妃位亦未可知啊。】 【别说妃位,就按照如今的势头,贵妃之位亦未可知啊。】 【不过我听说,宸嫔娘娘打心底瞧不上仪贵人,说仪贵人只是皇后曾经的侍俾,当初只不过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罢了。】 ······ 这一句句刺人的话如风般完完全全的飘到了仪贵人的耳朵里,满腹怨气的她怒气冲冲的来到了那帮嚼舌根的奴才面前: 【大胆奴才!竟敢在这里嚼主子的舌根,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几个奴才见仪贵人动了真气,连忙求饶道: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仪贵人心中之火怎可那么容易消除,吩咐道: 【来人!把他们都带去内务府,一人领二十板子,断不可轻饶了!】 【是。】 随着求饶声渐行渐远,仪贵人心中的火气亦消了几分。 环心安慰道: 【主儿,您别为了几个不懂事的奴才动了真气。您还要去给皇后请安,天色亦不早了,咱快走吧。】 仪贵人听此甚觉有理,只好作罢。 至长春宫,发觉的确如那几名奴才说的别无二致,心中更多了几分对陵容的不满。 入殿后,见皇后正手捧诗书,身旁只有素练一人陪衬。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见是仪贵人,却似在意料之中,道: 【免礼吧。如今就你我二人,日后不必再讲这些虚礼,快坐吧。】 仪贵人本就是有情有义之人,如今见到皇后这般模样,心中感慨万千。 【皇后娘娘,臣妾见宸嫔常常前往慈宁宫侍奉太后,平日没来长春宫给您请安吗?】 皇后无奈一笑道: 【宸嫔如今深得皇上太后青睐,不来本宫这里又何妨?不还有你来陪本宫说说话吗,有你就够了。】 仪贵人见皇后这般模样,又想到那些奴才讨论的话。自然而然的心里怨恨起陵容。 素练愤愤道: 【皇后娘娘真是好脾气。昨日皇后娘娘亲自前往承乾宫打算看望宸嫔,结果刚至宫门便听到里面欢声笑语一片。但过分的是宸嫔竟说仪贵人您······】 还不等素练将话说完,皇后忙打断道: 【住口!本宫说过此事不可再提,退下!】 【娘娘——】 【退下!】 素练见皇后如此,只好悻悻退下。 仪贵人知道素练要说什么,心中暗道: 【宸嫔,我自知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如此嘲讽我。你不仁,就别怪我无义。】 皇后安慰道: 【素练随口一说,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当年的敦肃皇贵妃不也是因为骄横跋扈被先帝厌弃的吗?只希望宸嫔知道收敛一些,不要走了前人的老路。】 仪贵人道: 【宸嫔如此不知礼数,您还为她说话。皇后娘娘宽宏大量,臣妾所不能及。】 随后二人闲聊几句,仪贵人便离开了。 待仪贵人走后,素练又重新回到皇后身边,道: 【娘娘聪慧,如今仪贵人心中定会痛恨宸嫔了。】 皇后解释道: 【慧贵妃有大阿哥傍身却不得宠;娴妃如今无子无宠,只念着皇上曾经的几分情谊。但宸嫔不一样,她虽无子,却深得皇上太后青睐,这是其余人所不能及的。若让她继续下去,日后别说妃位,甚至贵妃之位她也坐得。】 素练恍然大悟: 【所以娘娘您安排这一切,也是为了激仪贵人与宸嫔争宠。】 皇后不屑道: 【宸嫔城府如此之深,单凭仪贵人又如何斗得过?不过只是宫中已多时无新人入宫,只有仪贵人可用罢了。只希望仪贵人不要辜负了本宫对她的期盼。】 说罢,轻轻拂了两下茶盏,心中谋划着什么。 仪贵人回宫后,本想找皇上做主。 可又一细想皇上近来宠爱陵容,自然不会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处置了她。 她必须为自己谋划一条出路。 傍晚,弘历依旧是坐轿亲自前往承乾宫看望宸嫔。 可今夜不同。途径景阳宫,只听一曲古筝婉转生动,传入弘历的心里。 【是春江花月夜。】 弘历说道。 【这是在表达内心的寂寞,怨朕许久不去看望她。王钦,哪里传来的曲声?】 王钦仔细一听,道: 【好像是景阳宫。皇上,可要前往景阳宫?】 弘历思索片刻,吩咐道: 【李玉,你亲自去趟承乾宫,告诉宸嫔说朕明日再去看她,让她早些休息。】 【是,奴才这就去。】 王钦高声道: 【景阳宫——】 第二十章 【娘娘,李玉公公来了。】 陵容以为皇上一并而来,忙出殿迎接。 可即至殿外,只有李玉一人站在那里,陵容心里便猜出几分,但仍强撑着笑容说道: 【李玉公公深夜独自前来,可有皇上旨意?】 李玉略有尴尬,说道: 【皇上今夜去了景阳宫,让娘娘您好生休息,不必再等了。】 陵容心中自然有落寞,不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问道: 【李公公可否知道,皇上为何突然改变心意?】 李玉解释道: 【刚才皇上的确往承乾宫的方向前来,不过途径景阳宫时似是听见了一曲古筝,皇上不免动情,便改变了心意。】 陵容表面仍是神态自若,吩咐道: 【劳烦李玉公公了。倾心——】 【是。】 【你去送送李公公。】 倾心将李玉送至宫门外便折返回来,只看陵容一人深思于月光之下。 倾心问道: 【皇上每夜翻谁的牌子,都会有传旨太监晓谕六宫。今夜各宫都知道皇上翻了您的牌子,如今景阳宫如此做,不就是争您的宠,让您难堪吗?】 陵容却反问道: 【景阳宫里一共有两位贵人,你可知弹古筝的是哪个?】 倾心摇摇头,表示不知。 【是仪贵人。仪贵人擅古筝,庆贵人擅乐舞。】 倾心恍然大悟,但随即又不明白道: 【仪贵人想来与咱们承乾宫无冤无仇,平日她也是不争不抢,怎么如今反倒成了这样?】 陵容倒毫不在意: 【后宫之中,无宠便是低贱。她不争宠,也会有其他人争。好歹她是明面上的那个,咱们也好提防一些。】 这些话听得倾心云里雾里,不过陵容心里明白,定是有人在背后挑拨仪贵人。 而那人,定是皇后! 陵容心中暗道: 【如今贵妃已然不再依附于皇后、嘉贵人也已经被打入冷宫,皇后身边可用的只有仪贵人。而仪贵人作为受过皇后恩惠的人,整个后宫她除了皇后谁也不信。所以能挑拨仪贵人的只有皇后。】 【皇后——皇后——】 翌日清晨,众妃嫔便早早地来到长春宫给皇后请安。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吧,赐座。】 【谢皇后娘娘。】 众人刚入座,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臣妾记得昨夜皇上翻了宸嫔姐姐的牌子,怎么忽然来了景阳宫看望仪贵人?怎么,宸嫔姐姐得宠没几天就让皇上不喜了?】 众人望去,才发现是庆贵人如此失礼。 看着庆贵人这一幅小人得志的样子,不用知道的还以为皇上昨夜去景阳宫是为了看她。 玫嫔可不惯着她,虽同为太后的眼线,但如今与玫嫔交好的是陵容,即刻训斥道: 【庆贵人好生的有规有矩,一个贵人竟敢对嫔位如此放肆。皇上宠幸谁是皇上的事情,还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指点点?】 庆贵人被怼的哑口无言。 宸嫔神态自若,对仪贵人说道: 【本宫听闻昨夜景阳宫在皇上途径途中传来一阵筝曲声,使得皇上心生感慨,想必是仪贵人一曲诉衷肠吧。】 仪贵人若放平常,定然唯唯诺诺。可如今,她已经决定与陵容斗到底,就不会再退缩。 仪贵人丝毫不避讳: 【臣妾擅筝,皇上喜欢。】 陵容冷冷一笑,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是了,当初妹妹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奉的时候亦是因为自己的筝曲而得皇上的青睐吧。妹妹许久不见皇上,身上用的香都是内务府年前送入各宫的。妹妹若不嫌弃,本宫那里还有一些皇上新赏的香料,等回宫本宫便派人给你送过去,可好?】 此话一出,仪贵人的脸色都变得铁青,不过仍强忍着自己的不满不再做声。 皇后见此,也不好再让他们继续下去,提醒道: 【年关将至,内务府再过半月就会将过年需要布置的东西给各宫送去。你们要按照礼制规矩仔细布置,切不可过分奢靡。】 【是——臣妾遵旨——】 志士惜日短,愁人知夜长。 时间很快便来到一月之后,各宫正欢喜的准备年关的一切事宜。 陵容静静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想起了甄嬛曾对她说的那句话: 【安妹妹淡妆素裹,比平日里更招人怜爱了。只可惜,这纯与白原是最干净的,不该与欲望纠缠在一起。】 可上天如今已经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又岂会久久居于人下。 如今宸嫔这个称呼,可比鹂妃要好听多了。 她再也不是谁的玩物,她就是她自己。 她选择主动去争,可不是仅仅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么简单。 【太后之位,纽祜禄氏坐得,本宫亦可坐得。】 陵容喃喃道。 出神之际,倾心从宫外小跑进来禀报: 【娘娘,二阿哥永琏突发哮症,皇后娘娘正与太医侍疾。】 陵容问道: 【皇上知道此事吗?】 倾心即刻道: 【皇后娘娘并未通传各宫,奴婢也是路过长春宫时偶然发现的。所以皇上应是不知。】 陵容思索片刻,明白了皇后的意图,心中暗道: 【永琏是嫡子,是皇后唯一的儿子。若是被皇上知道,日后永琏的前程最多只是个亲王。再加上她年岁已高,若想要再生个嫡子便难了。】 陵容吩咐道: 【你去将此事回禀皇上,就说皇后娘娘悲伤过度,请皇上前去。】 倾心刚要退下,陵容又吩咐道: 【去之前先向六宫散播消息,让后宫众人得知此事。至于去不去侍疾便是她们的事了。切记,不要被人发现是你。】 【奴婢明白。】 陵容安排好一切,坐等观看这一出好戏。 一切如陵容预料的一般: 六宫得知此事,皆跑去长春宫看望侍疾;皇上亦得知此事,前去安慰皇后看望永琏。 当陵容到达长春宫,却发现唯独贵妃未来。 玫嫔为其解释道: 【贵妃娘娘患有寒症,故今日为前来侍疾。】 陵容听此,心中若有所思。 不过事已至此,皇后亦不知究竟是谁传的消息,竟然如此迅速。 第二十一章 众人皆在侧殿等候太医的诊断。 皇上坐在正中,内心亦十分焦灼;皇后不停的口念“阿弥陀佛”,以求菩萨保佑。 陵容见皇后这幅样子,深觉十分可笑。 永琏为何会突发哮症?永琏体弱为何至此模样? 永琏一直由皇后亲身抚养,若不是皇后常常逼迫永琏没日没夜的习文习武,又怎会至此? 良久,太医院院判章弥出来回禀: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二阿哥是自娘胎里所带的哮症,本就要细心再细心。可二阿哥费心劳神过度,再加上风寒侵体,导致哮症重发。如今微臣能做的,就是控制二阿哥的哮症反复,剩下的,就要看二阿哥的造化了。】 弘历听此,心中充满疑问,道: 【费心劳神过度?他这么小,怎么会费心劳神过度呢?】 皇后语中带有哭腔,满面可怜的样子,后悔道: 【是臣妾。臣妾不该如此紧逼永琏读书,更不该罚他站在风口之中受冻。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的错啊——】 弘历见皇后如此,也不好再怪罪什么。毕竟永琏是嫡子,皇后对他看重也在常理。 弘历安慰道: 【皇后,你不必如此愧疚。章太医,朕不管你用什么方式,一定要治好永琏的哮症,有什么事亲自来向朕禀报。】 【微臣遵旨。】 说罢,章太医便又退回暖阁之中。 陵容在章弥刚进来时,就注意到跟随他身后的李春辉。待章弥退下,陵容向李春辉使眼色,李春辉心领神会。 弘历见天色已晚,安排道: 【皇后一人侍疾实在辛苦。从今日始,各宫轮流侍疾。贵妃本就身有寒症,就不必来了。】 【是——臣妾遵旨——】 随后又看向皇后,他心里明白皇后如今悔不当初,说道: 【皇后你也不必过分伤心。如今天色已晚,就让那些奴才伺候吧。朕养心殿还有事务要处理,你们也都退下吧。】 【是——】 陵容借机离开,刚出宫门便看到等候多时的李春辉。 李春辉行礼道: 【微臣请宸嫔娘娘安。】 陵容打探道: 【二阿哥的病症究竟如何?】 李春辉向左右看去,见四下无人,细声道: 【二阿哥是自娘胎带的病症,本就体弱。如今又受了这些罪,只能靠汤药缓解病情。师傅说,一切造化都要看二阿哥能否撑过这个冬天了。】 陵容本不想对二阿哥下手,可二阿哥是皇后的支柱。若想诛心于皇后,二阿哥断不可留。 随即又问道: 【二阿哥如今可有忌讳?】 李春辉思索片刻,道: 【只要仔细静养,不吸入芦苇、粉尘等细微之物便好。】 陵容心中已了然,微微一笑道: 【多谢李太医。倾心,你去亲自送李太医回去。】 【微臣告退。】 年关将至,本应是阖宫欢乐的日子,大家却完全不敢有喜庆的氛围。 距离永琏确诊哮症已经有些时日,弘历虽心中担忧,但仍如往常般在养心殿处理前朝事务。 李玉小跑进殿,面带喜色: 【皇上——皇上——仪贵人有喜了!】 王钦看见弘历略有喜色,忙奉承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弘历虽为永琏感到忧虑,但仪贵人的这个孩子确实算是另一种慰藉。 随即吩咐道: 【王钦,你亲自去传旨六宫:仪贵人孕育皇嗣,免侍疾之事。再告诉仪贵人,无论阿哥公主,朕在其诞育皇嗣后都会晋她为嫔位。】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长春宫。 【什么?仪贵人有孕了?】 皇后不可置信的看向身边的素练,素练回应道: 【刚才是王钦亲自来传旨,想必不会有错。】 皇后最近忙于照顾永琏,哪还有心思谋算后宫之事。 她不甘心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仪贵人许久以来就侍寝了那一次便有了身孕。可如今本宫的永琏却要经受如此折磨。上天啊,本宫诚心礼佛数年,你为何如此不公!如此不公啊!】 素练见皇后已然失态,忙劝慰道: 【娘娘不必如此伤心。二阿哥虽然突发哮症,可章太医不也在尽力救治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娘娘。】 皇后如今已经失了分寸,吩咐素练道: 【你去告诉那些救治二阿哥的太医,如果他们治不好二阿哥,本宫要让他们陪葬!】 素练怕皇后再做出什么冲动之事,忙应承下来: 【是——奴婢这就去办。】 皇后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永琏,口中喃喃道: 【母亲什么也不要了。无论是富察家的荣耀、还是你父皇的恩宠,只要你能好起来母亲什么也不要了······】 延禧宫内,娴妃正为永琏缝制一床棉被。 海贵人如往常般来寻娴妃说话,见此问道: 【姐姐,你在做什么?】 娴妃见是海贵人,解释道: 【永琏突发恶疾,如今已入深冬,想着缝制一床棉被给永琏送去,也尽尽咱们的心意。】 海贵人道: 【平日皇后那么针对姐姐,姐姐还如此关心二阿哥,真是心善。】 娴妃只是淡淡一笑: 【二阿哥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孩子。咱们能做的只有这些,至于他人如何去说去想与咱们并无干系。】 海贵人深觉有理,便伸手将娴妃手中的针线接过来: 【我来帮姐姐缝吧。姐姐这段时间心力交瘁,应该好好休息。】 娴妃对着海贵人微微一笑: 【好。】 很快长春宫便收到了娴妃的“心意”,素练深知皇后与娴妃的关系,便当着皇后的面直接安排道: 【放入二阿哥暖阁中暂时搁置吧。】 【是。】 小丫鬟领命而去。 皇后看了一眼只说道: 【虚情假意。】 承乾宫离长春宫并不远,而且陵容早就在长春宫安插了眼线,所以此时很快便传到陵容耳中。 陵容安排倾心道: 【你亲自去给本宫采集一些芦苇上面的苇絮,用手帕包起来。切记,不要被其他人发现。】 倾心心领神会: 【是——奴婢这就去办。】 第二十二章 皇后本想亲自侍疾至永琏病愈,但奈何自己日夜伤心悲痛,身子早不如前。 各宫按日轮侍,这日总算轮到了陵容侍疾。 陵容刚至暖阁,便看到躺在软塌上昏迷不醒的永琏。 【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便受如此的苦。】 陵容在倾心的搀着下落座一旁,随后向倾心使了个眼色。 倾心小心察看周围,见四下无人,回身小声道: 【娘娘,无人。】 陵容这才放心,便细细寻了周围,发现了娴妃所搁置的棉被。 倾心问道: 【娘娘,您怎么确定这是娴妃送来的那床被子?】 陵容边从棉被里层撕开一道小口子,边解释道: 【这里一共就两床被子,一床薄而且灰;一床厚而且新,你说娴妃送的是哪个?】 倾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待将苇絮塞入棉被之中,又将这两床被子按原样摆好。 陵容问道: 【下夜是谁侍疾?】 倾心思索片刻,答道: 【应该是婉常在。】 下夜将至,陵容收拾好一切便离开暖阁。 离开之前,她又亲自把永琏的被子向下拽了拽。 而殿外婉常在已等候多时。 陵容远远见到婉常在,忙上前问暖: 【如今才刚下夜,姐姐便等候多时,难为姐姐了。】 婉常在摇摇头: 【没关系的。如今二阿哥得病,咱们作为妾身的仔细照顾才是本分。】 陵容明白婉常在是宫中难得的好人,感慨道: 【姐姐有这份心思,二阿哥的病定能快快好起。不过刚才妹妹侍疾之时,见二阿哥身体发寒,那被子薄薄一层,想是那帮奴才做事不仔细。唉,姐姐下夜一定要仔细照拂,别惹了麻烦。】 婉常在自然以为陵容是善意提醒,答应到: 【妹妹放心吧,姐姐明白。】 说罢,二人再寒暄几句便分开了。 陵容本不想利用婉常在,但婉常在是宫里有名的不争不抢、置身事外,即便她深陷漩涡皇上也不会怀疑她。 婉常在刚至暖阁,见二阿哥的确颤颤巍巍,以为正如陵容所说。 【顺心,你去问问其他侍婢,这里是否有其它棉被给二阿哥用。】 【是。】 顺心寻了一圈,终于找见两床被子,自然选择了那床最新最厚的。 【主儿,就找见这一床合适的,是娴妃娘娘为二阿哥缝制的。】 【来,你与本宫一齐为二阿哥换上。】 一切准备就绪,婉常在便一直侍疾在侧。 卯时将至,婉常在不知何时竟打起了瞌睡,而一旁的顺心因为没站稳猛的一个惊醒。 看见婉常在打起了瞌睡,上前提醒道: 【主儿……主儿……】 婉常在迷迷瞪瞪的睁开朦胧的双眼,却突然发现二阿哥脸色红肿,呼吸不顺。 忙对着身边的顺心吩咐道: 【叫太医,快去叫太医!】 顺心也注意到了二阿哥的异样,忙跑出去喊到: 【叫太医!叫太医!】 随着太医一起来到长春宫的还有各宫妃嫔以及皇上皇后。 太医在暖阁加急诊治。 皇后实在等不及,也顾不得什么仪态规矩,吩咐道: 【赵一泰,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去给本宫仔细查为什么二阿哥病情会一夜变得如此严重。查不出来你也不必回来了。】 赵一泰见皇后真动了肝火,但皇上还在,便望向弘历,请求他的意思。 弘历默默点点头,赵一泰才领命而去。 弘历知道皇后爱子心切,并没有多加怪罪。 他自己心中也知此次永琏恐怕凶多吉少,但他作为一名君王,他在为人父之前还得为人君。 所以他不能喜怒形于色,不能过分沉浸在悲伤之中。 至巳时,章弥终于现身于弘历面前。 弘历见其还要讲那些虚礼,忙打断道: 【好了好了,虚礼不必再讲。快说,永琏究竟如何?】 章弥见此也是直接明了: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二阿哥本已缓解病症,再静心疗养也能康复。可如今,二阿哥吸入大量苇絮,导致呼吸不顺,这回恐怕熬过这个冬天可算难了。】 皇后听此,瘫坐在位置上久久缓不过神。 贵妃虽身有寒症,但此次事情事关嫡子,她还是赶了过来。 贵妃道: 【长春宫为了二阿哥的病,连窗都很少打开,怎么会有苇絮飘入?】 章弥并未作答,弘历明白是有人开始对嫡子下手了。 皇后见赵一泰迟迟未归,忙派素练去寻。 不一会儿,二人便急忙赶回。 赵一泰气喘吁吁,但事态紧急,容不得他耽搁: 【回禀……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在二阿哥所盖的被子里发现了这个。】 说罢,素练便接过赵一泰手中的手帕呈递给弘历和皇后。 二人仔细一看,发现竟是少量的苇絮。 皇后忙问道: 【二阿哥的被子里怎么会有苇絮,当夜究竟是谁在侍疾?】 婉常在想到自己更换了二阿哥的被子,赶忙下跪解释: 【皇后娘娘,是臣妾更换了二阿哥的被子。但臣妾是见二阿哥冷的发颤才给他换的,并未在里面放入苇絮之类的东西呀。】 皇后想到娴妃前些日子送来的被子被她搁置在暖阁中,心中顿时大感不妙。 弘历不明所以,便问道: 【永琏平日的被褥都是有专人伺候,又怎么会有苇絮。】 皇后向素练使了个眼色,素练即刻便去确认二阿哥的被褥。 不一会儿,素练便回来向皇后示意的确是娴妃所送来的被褥。 皇后忙道: 【皇上——请皇上为二阿哥做主。刚才臣妾派素练前去确认二阿哥的被褥究竟为何会藏有苇絮,没想那床被褥竟是娴妃所缝制的!】 娴妃听此,紧为自己辩解道: 【臣妾确实为二阿哥缝制过被褥,但不曾在里放过苇絮,请皇上明察。】 弘历自认为明白娴妃的为人,二人墙头马上之谊,弘历亦不忍怀疑。 此时婉常在开口道: 【当时,臣妾的确询问过长春宫的侍婢,确实臣妾所更换的被褥是娴妃娘娘送来的。但臣妾相信娴妃娘娘的为人,娴妃娘娘断然不会做出如此之事。】 贵妃冷冷道: 【人心隔肚皮,谁善谁恶谁又能看清呢?】 第二十三章 海贵人忙为娴妃辩驳: 【皇上,您与姐姐相处多年自然更加了解姐姐品性。姐姐当时为二阿哥缝制被褥的时候臣妾亦在,并且还帮助姐姐缝制。臣妾愿以性命担保,姐姐断然不会做出此等卑鄙无耻之事,定是有人诬陷姐姐。】 海贵人据理力争,倒是颠覆了陵容对海贵人的认知。 【海贵人倒是真愿意为了娴妃豁出这条性命。】 陵容心中暗道。 纯嫔与娴妃相交多年,亦为娴妃求情: 【皇上,娴妃娘娘与二阿哥无冤无仇,为何要费尽心机。而且以自身送去的东西下手,岂不愚蠢。】 陵容却轻声说道: 【此招虽险,胜算却大。】 这一声传出,众人虽不知何人所说,但心中也都起了疑。 顿时长春宫内鸦雀无声。 皇后恶狠狠道: 【娴妃,这被褥是你派人送来的,亦是你亲手缝制。所以这件事无论你如何辩驳,都跟你脱不了干系。】 娴妃此时已经呆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谋害皇嗣是重罪,乌拉那拉氏也已经没落。若娴妃真被查处,必然是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弘历心中早已混乱不堪,即使明白有人想要借刀杀人但也无从查起。 弘历稳住心神,想给娴妃一次辩驳的机会,只要娴妃肯辩驳,他一定会保全娴妃。 【娴妃,你可有什么要说。】 谁知娴妃竟道: 【臣妾百口莫辩,还请皇上明察——】 弘历深深叹了一口气,内心充满了不解和无语。 没有其他办法,弘历只好吩咐道: 【将娴妃带回延禧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准出宫一步。】 【皇上——】 对于这个处罚来说,皇后十分不满意。 就连贵妃也问道: 【皇上,娴妃犯下如此大错,理应废为庶人、打入冷宫。您为何只禁足于她?】 弘历并不想再纠缠下去,冷冷道: 【朕意已决,无须再议。】 说罢便甩手出宫,李玉王钦连忙跟上。 【恭送皇上——】 此时宫内只剩下众位嫔妃。 皇后如今看到娴妃已然厌恶非常,对娴妃道: 【娴妃,你居心叵测、谋害皇嗣。如今皇上心意已决,本宫确实不好再说什么。不过你记住,本宫会继续查下去,亲自将你送入冷宫。】 说罢也回到暖阁看望永琏。 【恭送皇后娘娘——】 慈宁宫。 此事很快传到太后耳里,可太后见事情是极明白的,感叹道: 【此人心机深沉,非常人所能及。谋害二阿哥、诛心皇后、扳倒娴妃,一箭三雕还能全身而退。】 福伽附和道: 【这种好手段怎么看也不像是后宫各位主儿能想到的。】 太后并不这么认为: 【她们可都精明着呢。】 深吸一口水烟袋,心中已然猜到八九分。 不过如此正好断了乌拉那拉氏的念想,太后也并不想过多插手此事。不过谋害皇嗣,太后断不会轻饶。 皇上虽处置了娴妃,但永琏的病症却并未好转。 皇后日夜在安华殿为永琏祈福祝祷。 【满天诸佛在上,臣妾愿以十年寿命,换永琏病愈。】 素练安慰道: 【娘娘诚心诚意、宅心仁厚,上天一定会被您的诚心所打动,二阿哥亦会病愈。】 【娘娘——皇后娘娘——】 赵一泰慌忙闯进安华殿,跪倒在皇后面前。 素练训斥道: 【赵一泰,安华殿内你成何体统。如此慌不择路,究竟出了何事?】 赵一泰语气中带着哭腔: 【娘娘——二阿哥,殁了!】 皇后双眼翻白、心气未顺直接晕了过去。 素练慌忙喊到: 【叫太医!快叫太医!】 此时养心殿内,弘历亦十分焦灼。 李玉满眼含泪,小心翼翼的来到弘历身边: 【皇上,长春宫那边传来消息。】 弘历见李玉这副模样,心中已然明白结果。但仍心存一丝幻想,问道: 【什么?】 李玉一字一句的说道: 【二阿哥——殁了——】 弘历手中的奏折脱落,弘历满含热泪。但他作为君王,他便不能留下一滴眼泪。 强忍悲痛,吩咐道: 【王钦,你去将此事回禀太后;李玉,你随我去长春宫看望皇后。】 【是。】 皇后苏醒,朦胧间看见皇上陪伴在侧,再也忍不住自己内心的悲痛,起身倚靠在弘历身上: 【皇上,咱们的永琏去了——咱们的永琏去了——】 随后又想起娴妃之事,抓住皇上双手恳求道: 【皇上,您一定要彻查此事、严惩娴妃,不能再一味包容娴妃犯下如此罪孽啊!】 皇后字字泣血。 如今的皇后,再不是一个国母的身份跟弘历请求,而是一位母亲,一位刚刚丧失孩子的母亲。 弘历道: 【朕已经派人彻查,若真是娴妃所为,朕绝不轻饶。】 皇后瘫倒在床上,不再说话。 她心中明白,皇上还是有意维护娴妃。 弘历见此,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告诉皇后好生静养,至于永琏的丧事交给内务府和礼部便好。 承乾宫。 陵容问向倾心: 【信送出去了?】 倾心道: 【娘娘放心,老爷那边已经收到了您的书信,让奴婢转告娘娘此事定会办好,不必忧虑。】 【那便好。】 陵容早知永琏活不长久,若要直接扳倒娴妃,只靠后宫的流言蜚语是断不可行的。 所以她便修书一封,告诉自己现在的父亲小心散播娴妃谋害皇嗣一事,前朝后宫共同施压。 即便皇上再顾念日前情谊,也不会再留娴妃于后宫之中。 而娴妃的去处只会有一个——冷宫。 事情亦如陵容安排一般,这件事没过几日便在前朝传开。 就连曾为乌拉那拉氏说话的张廷玉亦向弘历恳请彻查此事,还二阿哥一个公道。 弘历登基不久,朝政未稳,自然看重前朝老臣的谏言。 弘历即便心中再不愿相信娴妃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也并无他法。 在最后时刻,他宣娴妃来养心殿进行最后的辩驳。 娴妃刚进养心殿,只见弘历已然等候多时。 娴妃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娴妃深深一拜,似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在做最后的诀别。 弘历屏退所有人,只留下娴妃与自己独处。 弘历道: 【你可有话对朕说?】 娴妃道: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曲知君即断肠。臣妾相信皇上,皇上必定亦相信臣妾。】 娴妃字字恳切,但情深意切之语定是无法是她摆脱困境。 弘历缓缓道: 【你本性纯良,朕亦与你情深义重。但如今之事,种种证据皆指向于你。朕会彻查此事,但如今朕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你——回宫听旨吧。】 不久,一道圣旨便由李玉亲自送到延禧宫: 【制曰:夫天下之治,贵在有序;宫闱之内,尤当肃清。娴妃,侍朕左右,本应恪守妇道,崇德向善。然近闻其行不端,有失体统,且屡教不改,朕甚忧之。今特下圣旨,将其废黜,打入冷宫,以儆效尤。钦此——】 【臣妾——谢过皇上——】 第二十四章 李玉宣旨完毕,念在与惢心的情分以及娴妃曾经对他有恩,便提醒道: 【娴……懿主儿,冷宫寒冷偏僻,最是难以生活。您多带些衣物银钱,冷宫那种地方也是需要银子打点的。】 李玉言尽于此,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如今的娴妃已被废为庶人,日后她只是如懿。 如懿道: 【谢谢你,李玉。我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 李玉自然不会推脱,答应道: 【懿主儿说便是,奴才能办到的定会竭力而为。】 如懿恳求道: 【海贵人常在咸福宫,多与贵妃不睦。你帮我多多照拂,我感激不尽。】 【是,奴才定不负娘娘所托。】 在这最后时刻,李玉又回头望向惢心,满眼不舍。 随着延禧宫宫门缓缓关闭,“娴妃”将不存在于这偌大的紫禁城中。 取而代之的是乌拉那拉氏.如懿。 天色已黑,第二日她们便要离开。 阿箬与惢心收拾着去冷宫的物品,以便生活。 阿箬本就心有不服,又颐指气使惯了,吩咐惢心道: 【惢心,你别包那些点心了,你去把主儿的衣服收拾了。冷宫地处寒冷,别把主儿冻坏了身子。】 惢心不愿与阿箬争执,便悻悻退下。 阿箬使唤惢心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懿亦在无人时告诫多回。 但若要真让阿箬长教训或为惢心撑腰,为何非要在无人处? 究竟是在为自己的陪嫁侍女好还是惢心好我们不得而知。 待惢心离开,如懿又向往常一样告诫她: 【阿箬,你和惢心都是我的贴身侍女,你老这么使唤惢心哪里还有规矩。】 阿箬闷闷道: 【奴婢只是觉得,奴婢自小陪伴主儿,她一个潜邸才跟随主儿的奴才自然没有我跟主儿亲。】 如懿宽慰道: 【你和惢心都是我在这宫里最信任的人,没有彼此之分。只是让你们陪我去冷宫,多受苦了些。】 阿箬不再说话。 阿箬心比天高,她自然不愿去冷宫度过余生。可如今如懿被废黜,自己自然要跟随而去。 此时惢心收拾完衣物回来,看到沉默不语的二人,便主动上去说道: 【主儿,衣物我都收拾好了。奴婢还带了些首饰银两,以备打点之用。】 如懿深知惢心品性,柔顺周全。 【好。只是明日你便要随我入冷宫,是我连累了你们。】 惢心忙说道: 【主儿说的哪里话。奴婢受主儿恩惠多年,本就应对主儿忠心耿耿。主儿去哪,我就去哪。】 如懿十分欣慰,但阿箬却小声嘟囔一句: 【惺惺作态。】 翌日清晨,延禧宫的宫门缓缓打开。 如懿等人早已收拾好行装等候多时。刚出宫门,便看到纯嫔海贵人以及李玉在外等候。 海贵人满眼含泪,不舍的握住如懿的手: 【姐姐,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一定会想办法查清楚真相,求皇上把你放出来的。】 纯嫔自潜邸便与如懿交好,如今如懿出了这种事,她自然要来送别: 【姐姐,你多保重。】 如懿点点头,嘱托道: 【海兰,你若在咸福宫受了委屈你便去找皇上做主,有李玉帮衬应该不成问题。】 【绿筠,你如今有三阿哥傍身,晋位指日可待。你若有空,便让海贵人陪你说说话,你俩也好做个伴。】 纯嫔不舍道: 【妹妹明白。】 如懿虽亦有千般不舍,但事到如今只好含泪道别: 【你二人珍重。走吧,李玉。】 【诶,奴才带路。】 纯嫔和海贵人望着如懿等人离去的背影,在风中摇曳。 陵容在御花园赏景,释放自己前所未有的愉悦之情。 偶然听得一声叹息,陵容转身看去,发现竟是婉常在。 她主动靠近,婉常在一时没注意,竟被吓了一跳。 【臣妾给宸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陵容赶忙将她扶起: 【你我二人,何须讲这些虚礼。刚才妹妹在远处便听到姐姐一声叹息,所为何事?】 婉常在愧疚道: 【娴……如懿姐姐本是纯良之人,断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但若不是我曾说出那床被褥是如懿姐姐的,那她不一定会有今天之结果。】 陵容宽慰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况且那床被褥的确是乌拉那拉氏送来的,也的确是她亲手所缝制并未经手她人。即便是冤了她,也与姐姐您并无干系。】 婉常在内心仍不忍,只是望着树上的白梅,不再说话。 陵容继续道: 【况且在这紫禁城中,姐姐不争,就会有其他人争。姐姐心中只有皇上,可皇上心中不一定只有姐姐。】 言尽至此,至于婉常在能否听进去多少,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回宫后,顺心也觉得宸嫔话中有理,也劝诫道: 【主儿,奴婢认为宸嫔娘娘说的没错。您不能老等着皇上来钟粹宫找咱们,咱们也要主动去争一下,万一成了呢?】 婉常在心中自然动了这样的心思,毕竟她对皇上可谓情真意切。 在这深宫之中,以真心待弘历的除了墙头马上的乌拉那拉氏便是婉常在了。 可她静静看着皇上的画像,还是说道: 【皇上不喜后宫不宁,算了吧。】 顺心了解自家小主品性,见此也不再说什么。 次日弘历来到咸福宫看望慧贵妃。 慧贵妃早早的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美膳等待皇上。 【皇上,你尝尝这道干菜鸭子,是您最爱吃的。】 弘历道: 【你照顾大阿哥辛苦了。前些日子朕到尚书房查问功课,的确有了很大进步。】 贵妃温婉一笑: 【永璜待臣妾如生母,臣妾自然待永璜如亲子。况且永璜一直跟臣妾说日后定要成为如皇阿玛这样的男子,自然努力读书,不负所望。】 弘历十分满意,说道: 【如今皇后忙于永琏的丧事,心力憔悴,朕决定自明日起交由你协理六宫之权,可好?】 贵妃本就是耐不住性子的主儿,如今见皇上都这么说,自然答应下来: 【臣妾定不负皇上所托。】 海贵人自如懿入冷宫,日日夜夜思念非常。 贵妃偶尔见此,十分不屑: 【乌拉那拉氏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如今她入冷宫,倒是为本宫除了一道阻碍。】 第二十五章 与原本的剧情不同,此次入冷宫是被陵容算计,还多携带了一位贴身侍女——阿箬。 三人在李玉的带领下来到冷宫门外。 门口有两个冷宫侍卫等候多时——凌云彻、赵九霄。 【开门——】 李玉一声吩咐,冷宫的重门缓缓打开。 如懿刚踏进宫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疯癫弃妃、荒草丛生。 李玉担心吓到三人,边向前走边说道: 【懿主儿放心,奴才已经打点好了。里面有一间屋子,虽然破败,但相比于其它已经好了很多。】 说罢,李玉便推开阁门。屋内蛛网遍布、灰尘纷飞。 阿箬没好气的说道: 【这里如此破败,怎么能住人啊。】 李玉一脸为难,惢心及时劝解道: 【阿箬姐姐,这里是冷宫,自然比不得其他住处。如今咱们有地方住就已经很好了,好歹不会风吹日晒。】 阿箬听此也觉有理,但心中仍是不服,不屑道: 【就你多嘴。】 如懿不知李玉是看在惢心的份上才有了这些,只以为是皇上的安排,说道: 【麻烦你了李玉。我还有一事相求。】 【小主请说。】 【你能否替我带一句话与皇上——墙头马上遥相顾,一曲知君即断肠。】 李玉答应道: 【奴才明白。时候也不早了,奴才还要回去复命。懿主儿,保重——】 按照原剧情,李玉本应受到如懿多番恩惠而在离开冷宫前跪谢如懿。 可如今陵容来此,彻底打乱了原剧发展,所以李玉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惢心而不是如懿。 当然,他明白皇上与如懿的情谊,该带的话自然会带到。 李玉走后,惢心和阿箬不停的收拾“难以住人”的小屋。 而如懿却坐在一旁,不停的摆弄着自己的护甲,回忆着自己与弘历的年少时光。 【咚咚咚——】 一阵拍门声传来。 三人不觉间被惊吓,以为是冷宫哪个妃子发疯,谁也不敢去开门。 忽然只听“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 阿箬站在如懿旁边,惢心护在如懿身前,甚至想以死相拼。 只见一位蓬头垢面的女子站在门口,缓缓道: 【娴妃——】 【这声音竟如此熟悉?】 如懿壮着胆子抬头望去,只见那名女子把头发拨开: 【金玉妍?!】 金玉妍见她终于认出自己,冷笑道: 【没想到,你也能被打入冷宫,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阿箬见是金玉妍,也没了刚才的懦弱,气势汹汹道: 【你是不是故意整成这样想把我们都吓死?】 金玉妍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如今娴妃被废,你我同为庶人,你有什么资格对我颐指气使?】 如懿不想再与金玉妍纠缠下去,便说道: 【金氏,当初是你妄图谋害皇嗣,才被皇上废黜。如今我沉冤至此,皇上定会查清真相,还我清白。】 金玉妍实在忍不住,竟如疯魔般狂笑道: 【出去?!你谋害皇嗣的事情真当我从未听闻?即便你真是被冤,但那人所做天衣无缝,你又如何有迹可循?】 【与其在此痴心妄想,不如想想日后如何在冷宫安度晚年吧。】 金玉妍刚要离开,似乎想起来什么,转身说道: 【是我说错了。冤你之人并非天衣无缝,你那装满苇絮的被褥倒是有缝,要不怎么能那么轻易吸入二阿哥口鼻之中。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待金玉妍走后,惢心怕如懿受到惊吓,忙安慰道: 【主儿,金氏这般倒像是真的疯魔了,您别往心里去。天色已晚,床铺奴婢帮您打扫干净了,您先去休息吧。】 如懿明知金玉妍如今仍是“人”,但心有余悸、魂不附体。 与此同时,弘历亦得知如懿已入冷宫。 李玉道: 【皇上,懿主儿让我给您捎句话——墙头马上遥相顾,一曲知君即断肠。】 弘历听后,喃喃道: 【《墙头马上》是朕与如懿初见时一起看的戏目,如今物是人非、难以再叙。】 当天傍晚,一位陌生的嬷嬷深夜来至养心殿内面见弘历: 【奴婢拜见皇上,皇上万福。】 弘历问道: 【朕让你做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嬷嬷道: 【已然安排妥当。】 弘历吩咐道: 【此事有蹊跷。毓湖,你身处局外,看的通透。你亲自去查,不要让其他人起疑。】 【是,奴婢明白。】 乌拉那拉氏入冷宫已然有些时日,身处承乾宫的陵容自然比往常悠闲自在些。 倾心走到她身边,回禀道: 【小主,奴婢打探清楚:惢心与阿箬随如懿入冷宫;三宝被海贵人带走;其余人亦被送往他处。】 忽然想到什么,补充道: 【太医院有一位太医名曰江与彬,是惢心的同乡,传闻似乎对惢心有种别样的心思。】 陵容若有所思。 她深知弘历绝不会轻易放过此事,日后也定会寻由放乌拉那拉氏出冷宫。 如今他将乌拉那拉氏送进冷宫不过是怕有人加害于她。 此事若不善后好,日后定会后患无穷。 倾心并不明白陵容的心思,不解的问道: 【小主日夜为此事烦心,为何不直接趁如今乌拉那拉氏最落魄的时候,在冷宫将她……】 陵容看她一眼,似乎真的在她身上看到了宝娟的影子。 陵容解释道: 【此事谁若贸然出手,必定会引火上身。倒时若遗落蛛丝马迹,岂不害人害己、自讨苦吃。】 倾心似懂非懂,陵容提点道: 【放心,猛虎永远不会缺少利爪。只需静待时机,迟早能一本万利。】 翌日,陵容罕见的来到咸福宫拜见贵妃。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呦——今儿的风不知打哪里过来,竟少见的把趁宸嫔吹到我咸福宫。快起来吧——】 【谢娘娘。】 不过贵妃并没有说“赐座”,陵容只得站在一旁。 贵妃问道: 【宸嫔今日所为何事?】 陵容解释道: 【如今二阿哥丧事已毕,宫中即将举行除夕夜宴。但皇上皇后和太后仍处于悲痛之中尤其是太后,常常以泪洗面、不舍皇孙。】 贵妃问道: 【这与你我又有何干系?】 陵容淡淡一笑,请求道: 【臣妾想从宫外引一些烟火之物讨太后娘娘欢心。但臣妾人微言轻,宫中又禁止随意引烟火入宫,所以臣妾想请娘娘帮忙,助臣妾一臂之力。】 贵妃却似乎看透一切: 【你怕是想借着讨太后欢心的眉目讨皇上欢心吧。】 说罢冷哼一声,一脸的瞧不上,并且警告道: 【宫中明禁随意引进烟火,所以宸嫔,你还是想别的法子施你的狐媚妖术吧。】 【若被本宫发现你私下有了别的法子引入烟火,别怪本宫不念及多年姐妹情分。】 【本宫乏了,你跪安吧。】 陵容见此,只好作罢。 【臣妾告退。】 刚至宫门外,倾心满脸不忿的说道: 【小主为何要去咸福宫受这份气,而且咱们何时要引进烟花讨太后娘娘欢心了?】 陵容满幅运筹帷幄的样子,解释道: 【宫中之所以明禁随意引进烟火之物,是为了防止烟花四溅、宫中走水。咱们自然不会整那些东西,但贵妃可就不一定了。】 倾心明白了陵容的意图,但仍有些不懂: 【小主如何猜得贵妃就一定会采用咱们的方式讨皇上太后欢心呢?】 陵容道: 【本宫并不知道,只是在赌。在这偌大的紫禁城,若连赌的勇气的都没有,那又谈何扶摇直上。】 第二十六章 待陵容离开咸福宫,贵妃遣退宫人,只留茉心伺候。 贵妃细细思索着陵容的话,询问道: 【茉心,你觉得本宫若取用宸嫔的法子可好?】 茉心道: 【娘娘也是想讨皇上太后欢心?】 贵妃解释道: 【宸嫔平日看着精明,可奈何只有宠爱并无实权,如今连此等小事也要来征询本宫的建议。】 【她的法子固然是好的,本宫只是借花献佛而已。】 茉心明白贵妃用意,答应道: 【奴婢这就去办。】 窗外寒风阵阵,贵妃身披大氅、紧握手炉,注视着窗外的一切。 如今一切都在变好,只是这“寒症”愈发严重了。 承乾宫。 宫院内摆放着一小桶不知名的东西,那玩意被盖得严丝合缝,无人能窥探。 【小主,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无人起疑。】 倾心回禀道。 陵容对镜梳妆,描眉点唇。 【再过两日便是除夕夜宴,你明日去安排即可。】 【是——奴婢明白。】 陵容缓缓走到殿外,雪花点点飘落。 她伸手接住一片,竟用唇轻抿一口,喃喃道: 【真甜。】 除夕夜宴,阖宫欢聚。 无数美食琳琅满目,歌舞曲赋络绎不绝。 一曲毕,皇后举杯恭庆: 【臣妾携六宫妃嫔恭祝皇上福寿万安、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其余嫔妃亦都效仿皇后举杯恭庆。 太后十分欢喜,对皇后笑道: 【六宫和睦、教导有方。皇后,这都是你的功劳。】 皇后谦逊道: 【皇额娘哪里的话。是儿臣前些日子伤心过度,失了分寸。如今想来,是在后悔莫已。】 太后十分欣慰,夸赞道: 【皇后如今能想明白便是好的。】 随后转向弘历,说道: 【皇帝,既然皇后已经走出丧子之痛,那么协理六宫之权便交还给皇后吧。】 弘历见此,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答应道: 【后宫之事本就应由皇额娘做主,儿臣敬听。】 贵妃被夺协理六宫之权心中不忿,可又不想因一时之气而导致自己前功尽弃。 趁着太后高兴,贵妃起身提议: 【皇上、太后娘娘。臣妾在殿外准备了一个嘉礼,请众位姐妹挪步,随臣妾一齐前往殿外一观。】 众人对于除夕夜宴的歌舞庆祝早已厌倦不堪,如今有了新花样,自是充满了好奇。 众人很快来到殿外,贵妃道: 【稍候片刻,茉心——】 【是。】 茉心悄然退下,众人皆不知贵妃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但很快,只听“咻”的一声,天空瞬间四射出光亮。 婉常在指着那个方向喊道: 【瞧!是烟花!】 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快一发又一发的烟花在天空绽放,绚烂无比。 贵妃不停地向弘历介绍: 【皇上,那是万紫千红;那是百花争艳;那是吉祥如意······】 众人皆沉浸在这烟花盛景下。 就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陵容身边的倾心悄然退下,无人发觉。 冷宫。 【主儿,天寒地冻的,您别着了凉。】 惢心看见如懿长久的站在屋阁外,怕她受冻,便从所带的衣物中挑出一件棉衣给她披上。 阿箬正在收拾屋子,并没有注意到如懿的情况。 如懿眼望空中绽放的璀璨烟火,心中五味杂陈。 【惢心,你看——】 如懿手指烟花绽放的方向,说道: 【今夜是除夕,宫中在举行夜宴以来庆祝。】 阿箬感觉寒冷,向门口望去,见到主仆二人便凑了过来: 【什么夜宴不夜宴的,那也不干咱们的事。】 惢心怕阿箬伤了如懿的心,忙打断道: 【阿箬姐姐,别这么说。除夕夜,就是要开开心心的,新的一年才会顺顺利利。】 阿箬撇了一下嘴,不再搭理去到一边。 如懿似乎在自言自语,喃喃讲述道: 【过去的除夕夜,皇上都会折一只白梅给我,他知道我喜欢。可如今时过境迁,一切都不会再重来了。】 惢心安慰道: 【您与皇上情投意合,真是令人羡慕。主儿,天色不早了,咱们进去吧。】 【好。】 离开前,如懿仍然恋恋不舍,回头又望向空中绽放的烟花。 众嫔妃沉浸在新年的喜悦,冷宫众人也在祈祷新的一年越来越好。 可就在烟花燃尽之际,不知何处传来叫喊: 【走水啦!走水啦!冷宫走水啦!】 冷宫火光冲天,烟雾弥漫。 如懿三人此时已然沉入梦乡,惢心被呛醒,睁眼一看外面已然被大火吞噬。 心中的睡意早已随之消散,一点不剩。 【主儿,阿箬姐姐!快醒醒!快醒醒!】 惢心忙招呼二人,二人睁开眼见到如此景象被吓得魂不附体。 弘历亦得知此事,心中担忧如懿安危,也顾不得什么合宫欢宴,即刻派人去冷宫灭火。 凌云彻和赵九霄本就是弘历安排在冷宫保护如懿的人,如今冷宫失火,他二人必须将如懿救出。 秉持这样的想法,凌云彻也顾不得什么生死安危,直接就想冲进去。 但赵九霄赶忙拦住他,大声制止道: 【凌云彻,你不要命了!这么大的火直接冲进去是个人都会没命的!】 赵九霄本意的确是为了凌云彻好,二人兄弟情义无人能比。 凌云彻却说道: 【咱们是奉谁的命你不是不知道,如果冷宫里的那位但凡出现任何问题你觉得咱俩还能活吗?!】 说罢,转身直接冲进冷宫。 赵九霄见此为了凌云彻,毅然奋不顾身跟随着充了进去。 二人刚到里面,便看到昏厥的三人。 凌云彻先把如懿背出冷宫,赵九霄背着惢心跟随凌云彻身后。 待把二人安置,凌云彻想起其中还有一人,便想重新进去把另一人背出来。 赵九霄忙制止道: 【够了云彻!主子让咱们保护的人咱们也救出来了,你若还想搭上自己的性命实在太不值了!】 凌云彻听此望着冷宫的火光,又看向倒在一旁的如懿。 心中纠结万分,但最后仍然作罢。 冷宫的火势不大,正好能烧到如懿的屋阁。 很快冷宫的火势得到控制。 【皇上驾到——】 第二十七章 火势趋于缓和,弘历顾念如懿安危,也不管其余人阻拦直奔冷宫。 即至冷宫,远远便看到如懿和惢心倚在门槛旁不省人事。 【微臣拜见皇上。】 凌云彻和赵九霄二人见到皇上慌忙行礼,生怕皇上怪罪。 弘历瞪着他们,质询道: 【是你们把乌拉那拉氏救出来的?】 二人不敢抬头,只是应道: 【是。】 弘历不再询问,吩咐一旁的李玉道: 【你去太医院,让他们来冷宫医治受伤妃嫔。冷宫不是慎刑司,朕不希望日后听到冷宫哀嚎遍野。】 李玉自然明白,这是皇上想护住如懿但不好明说,立马答应道: 【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 陵容看着昏迷不醒的二人,忽然感觉到有一种熟悉的视线正盯着这边的方向。 转头望去,竟在夜色中看到了故人——金玉妍。 金玉妍正灰头土脸的站在角落,看来像是刚从火场中拼命出来的。 见她犹豫不决,看来是动了想复位的心思。 见状,陵容直接挪到了弘历一旁,正好挡住了金玉妍的视线。弘历转身,陵容顺便说道: 【皇上,冷宫污秽。若有事,这里自有内务府和太医院照料,咱们回去吧。】 弘历思索片刻,又看了一眼如懿,转身离开了。 正月初一本是新年后的第一天,象征新生的开始,是大吉的日子。 贵妃却早早来到养心殿殿外跪求皇上原谅。 所有人都认为是贵妃的烟花引起冷宫走水,贵妃亦然。 【皇上——皇上——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知错了,求您原谅臣妾吧皇上。】 听着贵妃的哀嚎,弘历并未搭理。而是继续与皇后商议冷宫事宜。 皇后早就不满贵妃背叛自己,伪善道: 【皇上,贵妃也只是想讨您和太后欢心,并非有意为之。】 弘历心中本就不满贵妃烟火走水冷宫导致如懿垂危,语气更是不满: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错便是错。若冷宫妃嫔因这一场走水死伤殆尽,朕又如何向前朝后宫交代。】 不愿再听到贵妃祈求,弘历即刻吩咐王钦道: 【你去告诉贵妃,让她回咸福宫闭门思过。若再在养心殿外聒噪,朕绝不轻饶。】 【是——】 待皇后离开,毓湖又重新回到弘历身边。 【皇上,查清楚了——】 弘历早在昨晚见到如懿后,便派毓湖前去调查走水一事。 毓湖也不负所托,查出冷宫走水并非是贵妃烟花四溅引起,而是有人在冷宫周围洒一圈清油,点燃所致。 弘历想过后宫尔虞我诈,却没想到竟如此险恶。 弘历为了如懿的安危,安排道: 【你找的那二人可用。让他们在冷宫调查清楚,找到洒清油的人。】 【奴婢明白。】 承乾宫。 【主儿——救命,救命!】 阿箬猛的惊醒,发现自己身处异室。 她慌张的看向周围,想要挪动但背后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醒了?】 陵容不徐不缓,走到阿箬身旁坐下: 【快躺下,你身后受了重伤,不能轻易挪动。】 阿箬满腹疑问,不解陵容会在这里。 【宸嫔娘娘……】 陵容见她心中疑惑,为她解释道: 【我在冷宫外只见如懿姐姐和惢心二人,并未见到你的身影。便派人去火场中寻你。见你受了重伤,便把你带了回来。】 【放心,无人知你在此。】 阿箬还未反应过来,陵容便吩咐一旁的倾心: 【你去太医院寻李太医来,就说本宫受此惊吓、身子不爽。】 【是。】 阿箬见陵容如此关心自己,心中感动万分,满眼含泪道: 【奴婢多谢宸嫔娘娘……】 陵容温柔一笑,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 【是你被上天眷顾,在火场如此之久也只是你的背后受了重伤,并无性命之忧。】 阿箬想起陵容刚刚所说的话,略带狐疑,试探性的问道: 【那主儿和惢心她们怎么样了?】 陵容明白阿箬心中起疑,但面上还是装作无意间说道: 【如懿姐姐和惢心早早的就被救了出来,皇上还让太医院为她二人诊治。如今正在延禧宫休养呢。】 忽然陵容又停顿一下,似是刚反应过来,忙解释道: 【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当时场面混乱,如懿姐姐她们未想起你也属正常。】 阿箬心中已经嫉恨万分。 她自以为是如懿抛弃了她,而惢心是嫉妒于自己才没有让人来救她。 内心想着,手不自觉的握紧。 陵容见时机成熟,又开口为阿箬不平: 【阿箬,你是乌拉那拉氏的陪嫁,与她最为亲近,身份也最为尊贵。】 【可如今,她却将你抛诸脑后,至今未派人询问你的消息。本宫也为你不平,唉——】 阿箬只觉心中已寒,冷冷道: 【宸嫔娘娘,奴婢感谢您救命之恩,未来定当报答。至于主儿和惢心……】 说罢,冷笑一声,不再作声。 陵容提点道: 【主子和奴婢本就应该同心同德,如今她却如此对你,本宫真是为你不值。你若是不愿意再伺候乌拉那拉氏,就来承乾宫吧,本宫这里正缺一个如你一般忠心耿耿的侍女。】 阿箬报复之心已起,自然不会就此放过,强忍疼痛跪倒在地: 【蒙娘娘不弃,娘娘大恩奴婢定会谨记。日后娘娘定会为娘娘马首是瞻,侍奉左右。】 陵容见目的已成,又装出一副着急的模样将她扶到软塌之上: 【乌拉那拉氏连至亲之人都可抛弃,如今想来,二阿哥之事很难不是她所为。你是否可愿再回到乌拉那拉氏身边?】 二人相视无言,心中如明镜一般。 冷宫被毁,但废弃妃嫔不能无地安置。 弘历安排王钦去通传内务府,将所有冷宫妃嫔全部挪居宫人巷安置。 待冷宫修复完毕再另行安排。 毓湖趁王钦退去传旨,小声问道: 【皇上,懿主儿可否趁此接出安置在延禧宫?】 弘历迟疑片刻,仍然不决: 【罢了,如今接出如懿怕是更会成为众矢之的。先安排人在延禧宫伺候着,等伤势好转再挪去宫人巷吧。】 【是。】 第二十八章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如懿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自己要前往哪里? 待深入正殿之中,只见一位身着皇后吉服的女人正坐中央。 【姑母?!】 此人正是先帝死生不复相见的乌拉那拉氏、如懿的亲姑母——宜修。 宜修素然危坐,见到如懿来到这里,训斥道: 【青樱——你被人所冤,却不知辩驳,落得个废黜冷宫的下场。】 【我乌拉那拉氏就没有你这么懦弱的女人!】 如懿十分委屈,不自觉的跪道: 【姑母,我不曾想到后宫如此险恶……】 听此宜修更加气愤: 【宫中嫔妃入宫不为争宠扶摇直上难道为直奔妃陵一劳永逸?!愚蠢!】 【我乌拉那拉氏不能再出大清弃妃,不能?!】 【姑母……姑母……姑母!】 如懿猛的惊醒,惢心听闻忙赶过来安慰道: 【主儿,您醒啦,您怎么了?】 如懿看向周围,竟是延禧宫的模样。 如懿十分不解,询问道: 【咱们怎么回到了这里,阿箬呢?】 惢心忍不住声声抽泣,犹豫一番最终仍说道: 【主儿,咱们在火场晕厥,冷宫的侍卫将你我救了出来。可阿箬姐姐……】 说到此处惢心忽然作声,如懿心中明白,但还是不愿接受,一个酿跄险些再次晕倒一旁。 惢心忙上前搀扶,如懿紧抓住惢心的手,关心道: 【那你没什么事吧?】 惢心摇摇头: 【主儿关心,奴婢无事。只是昏迷一夜,醒后便来伺候主儿。】 如懿这才放下心来,如释重负般倚靠在软枕上。 如今阿箬不知所踪,她不能再失去惢心。 惢心劝慰道: 【主儿,您也别担心。阿箬姐姐吉人天相定会相安无事。就算……就算阿箬姐姐真的不在了,还有奴婢陪着您呢,主儿……】 如懿即便再伤心,也只好接受现实。 翌日,李玉来到延禧宫传旨。 【主儿,李公公来了。】 李玉恭恭敬敬的向如懿请安道: 【奴才给懿主儿请安,懿主儿金安。】 如懿只是淡淡一笑,示意让他免礼: 【我如今只是庶人,何其荣幸在此养病,不必行礼。】 随后问道: 【李公公今日前来,是否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李玉知道皇上对如懿的情感,即便被贬为庶人,仍对其恭敬有礼: 【懿主儿聪慧。皇上得知懿主儿醒了,让奴才来告诉懿主儿,待懿主儿痊愈,就去宫人巷居住,直到冷宫修复。】 冷宫虽常年破落,但也是个能住人的地方。 如今被烧毁殆尽,只剩下满目疮痍,被挪居宫人巷也属正常。 如懿请求道: 【李玉,你能帮我个忙吗?】 李玉忙客气道: 【懿主儿请说,奴才能做的定会办到。】 如懿缓缓说道: 【我想请你带一句话给皇上: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李玉见不是难事,又看惢心在旁楚楚可怜,答应道: 【懿主儿放心,奴才定会办到。】 【奴才还要回去向皇上复命,奴才告退。】 如懿点点头,并让惢心前去相送。 刚至宫门外,李玉便拦住惢心: 【就送到这里吧,天刚转暖,别坏了身子。】 李玉语气温声细语,使得惢心心中感动。 李玉从袖口中拿出一袋银两两盒药膏,塞到惢心手中: 【无论是冷宫还是宫人巷,都是需要银子打点的。懿主儿清高,你就代为收着,别委屈了自己。】 【这药膏是我从太医院托江与彬亲自治成的,可治烧伤结疤。你一盒,懿主儿一盒。】 见惢心推辞,李玉强硬说道: 【惢心,你我多年情谊,若你连这些东西都不愿收下,岂不辜负了我的心意。若你实在不愿,待你日后有了翻身的机会再还我便是。】 说罢,转身便离开了,不给惢心一点拒绝的机会。 惢心听此只好作罢收下。 毕竟这正是她们如今最需要的东西。 不过几日,惢心和如懿已经即将痊愈。 惢心常常在一旁作活,如懿便沐浴着阳光憧憬未来的美好。 可未来又哪有那么多的美好所在? 不知是第几日,阿箬颤颤巍巍的回到延禧宫。 惢心如往常一般做活,感觉到一种熟悉的视线,转头向宫门看去。 只见阿箬缓慢拖着脚步回到延禧宫,待惢心反应过来忙上前搀扶,不停地高声喊道: 【阿箬姐姐回来了!主儿,阿箬姐姐回来了!】 阿箬一步一步的进入殿阁,如懿难掩激动的神色,站起身来与惢心一齐将阿箬扶到软座上。 【你去哪里了阿箬,主儿好担心你。】 惢心语气中夹杂着哭腔,心里充满了担心。 阿箬略微有点尴尬,解释道: 【我只记得我在火场中昏厥,再醒来时便处在太医院。之后一直在太医院养伤,听说主儿回了延禧宫,便赶了回来伺候主儿。】 如懿并没有对阿箬的话产生怀疑,只是不停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随后似乎想到什么,安排惢心道: 【惢心,你去把我的药膏拿来,给阿箬涂上。】 【是。】 惢心忙去拿药膏为阿箬涂抹。 阿箬试探道: 【主儿,你们是怎么回到延禧宫的呀,是皇上查清真相了吗?】 如懿如实答道: 【我和惢心都被冷宫的侍卫所救,再醒来时便回到了这里。想来,应是皇上的手笔。】 随后仍然心有余悸,说道: 【我和惢心都以为你遭遇不测,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这些话本没什么,只是在如今的阿箬听来,只有无尽的虚情假意和恶意的诅咒。 惢心将阿箬搀扶到软塌之上,阿箬背身而躺。 如懿小心掀开阿箬的背衣,只见背后伤口灼烧之深,难以侧目。 惢心震惊的说不出来话,满眼的心疼。 如懿轻声说道: 【疼,忍住。】 说着便往阿箬背后涂抹药膏,阿箬强忍疼痛,甚至泪水已经流出。 惢心在一旁紧张的看着,生怕出什么问题。 阿箬明白,她必须痊愈伤口,她不再甘心只做如懿身边的小宫女。 被她连累,被她抛弃,被她算计…… 第二十九章 【主儿,明儿个咱们就要挪去宫人巷了。您早些休息,奴婢听说宫人巷比冷宫的环境好些,日后的日子也许能够好受点。】 惢心一边收拾行装一边提醒着如懿。 阿箬却十分不愿: 【那宫人巷有什么好,原本不过是给些贱奴存活的地方。如今,连你我也沦落至此,皇上也不发一言,就看着主儿如此被冤枉……】 不等阿箬说完,如懿便打断了她: 【阿箬,不得无礼。】 阿箬悻悻不再说话。 【皇上驾到——】 随着王钦宣召,三人皆感到不可置信。 如懿心中明白,李玉的确把话带到了,还陈情了自己不少的委屈。 弘历大踏步来到殿中,三人刚准备行礼就被弘历制止。 【都退下。】 三个字让阿箬和惢心面面相觑,但还是选择悄然离去,在殿外守候。 弘历见四下已经无人,语气也变得随和,问道: 【你让李玉给朕传话: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是想让朕念及曾经情谊,与你相见。】 如懿直接行跪礼,陈情道: 【如今皇上已经废弃罪妇,但还请皇上让罪妇以臣妾自居。】 【臣妾当初从未谋害过皇嗣,更无理由谋害二阿哥。臣妾若真想动手,又何必在自己亲身送去的被褥动手脚?】 【皇上英明天地可鉴,臣妾并非希望皇上为臣妾平反,因为此事若有蛛丝马迹存在早就有迹可循,何必到现在也无人问津。】 【臣妾与皇上多年情谊自然不会为了争宠使如此下作手段。臣妾只希望皇上心中不要疑心臣妾、厌弃臣妾。】 说罢——深深一拜。 如懿被自己的姑母点醒,如今说的字字句句情真意切、言辞恳切。 弘历从始至终都未怀疑过她,再如今见此情形心中更是生起了无尽的愧疚。 作为一个皇上,他保护自己心爱女子的方式竟然是送入冷宫。 但是作为帝王,他绝不能喜怒言于色,语气中只是多了几分悲痛: 【朕自会明鉴。】 在离开之前,弘历放下了帝王的威严,反而多了几分夫君的情谊: 【保全自己。】 待弘历走后,如懿实在忍不住眼中饱含的泪水。 如今的她,更像是一位渴望被夫君保护的弱女子。 弘历回到养心殿,毓湖早已等候多时。 【皇上——】 弘历即刻吩咐道: 【即刻安排凌云彻与赵九霄二人前往宫人巷守卫,二人这回护驾有功,待事情办妥,加封二人为乾清宫侍卫。】 【是。】 毓湖又把自己所查之事全盘托出: 【皇上,冷宫走水之事已然查明,是有人在冷宫周围提前洒满清油所致,又有人故意引燃。】 弘历冷冷道: 【查清是谁做的了吗?】 毓湖摇摇头,请罪道: 【皇上恕罪,奴婢无能。】 弘历在此刻终于发觉后宫之中有人表面人畜无害,实则心机最为深沉。 两次事情,都能做的滴水不漏,甚至就连蛛丝马迹也无迹可寻。 弘历喃喃道: 【既然无迹可寻,那就自己寻迹,下去吧。】 毓湖明白了弘历的意思,答应了一声便退下。 弘历实在不明白,究竟是谁费尽心思布了这一盘大棋。 废黜娴妃、疑心贵妃、谋害皇嗣乃至差点让如懿命丧冷宫…… 这一桩桩、一件件实非常人所为。 翌日,众嫔妃如往常般来到长春宫请安。 陵容在昨日便得到了阿箬的消息,得知弘历深夜前去看望如懿。 假意开口道: 【臣妾昨夜听闻皇上圣驾之声,但并未停留,不知是去了哪位姐妹宫里?】 贵妃不屑道: 【皇上昨夜并未让敬事房翻牌子,何来侍寝之说。宸嫔别是长久不见皇上耳聋昏聩了。】 自如懿入冷宫后,贵妃最瞧不上的就是当时正得盛宠的陵容。 陵容也不屑与她计较,如今的账日后自会慢慢算清楚。 庆贵人思索一番,附和陵容道: 【臣妾昨夜也听到了圣驾之声,一人听错总不能人人听错吧。】 玫嫔一语点醒众人: 【臣妾听那车驾声似是去往延禧宫方向,纯嫔姐姐和婉常在离延禧宫最近,你们二人不会也没听到吧?】 众人见二人沉默,便知事情真假。 庆贵人讽刺道: 【宫中谁人不知皇上与乌拉那拉氏青梅竹马之谊,若想为她平反也并无不可。】 贵妃本就因为失宠十分烦躁,如今被庆贵人这么一刺激,心中的不满即刻被抒发: 【乌拉那拉氏证据确凿,怎会平反?再者就算乌拉那拉氏能出冷宫,皇上能饶了她,太后能吗?她谋害的可是皇嗣。】 庆贵人见贵妃动了真火,也不再说话。 海贵人与如懿感情至深天地可鉴,但如今满腹担忧也只能化作思念。 皇后打断众人,训诫道: 【后宫妃嫔,一为皇上恩宠,二为家族荣宠。你们这些话若传到皇上耳中后果如何你们自知。】 【乌拉那拉氏行事阴毒、不知悔改。如今被废黜已经是皇上仁厚。你们若再妄自揣测本宫亦绝不轻饶。】 众嫔妃行礼道: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如懿三人在李玉的带领下很快来到宫人巷。 如冷宫一般,李玉照常给三人安排了住处。 虽是破陋,但好歹可以傍身。 如懿在此还遇见了一位故人——金玉妍。 但金玉妍并未搭理她,而是选择了不闻不问,转身便离开了。 如懿向李玉问道: 【其余冷宫妃嫔也被挪到此处了吗?】 李玉如实答道: 【主儿明白。除了已经疯癫失常的,其余都被挪到了这里暂时居住。】 李玉将三人安置好后便回去复命了。 阿箬和惢心正收拾这个破陋的房屋。 如懿无事,便在此处闲逛。远远望去,看到一身姿挺拔的侍卫正在宫人巷巡视。 如懿见他眼熟,主动上前问候: 【你是这宫人巷的侍卫吗,我记得你不是冷宫的侍卫吗?】 凌云彻见来人是如懿,放下心来解释道: 【冷宫重修,我便被调了过来。】 如懿感谢道: 【我在昏迷之前,看见一个侍卫将我带了出来,应该就是你吧。】 凌云彻略带羞涩,挠挠头: 【冷宫侍卫本就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官职,若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岂不辜负了皇上圣恩。】 如懿见他人老实,说话也多带了些关心的意味: 【你是个好人,日后定会扶摇直上。】 凌云彻却觉得有点好笑,打趣道: 【你连自己都顾不得,还能顾得了我?】 如懿尴尬的低下了头,不再作声。 凌云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扯开话题: 【这宫人巷不比冷宫,是曾经宫中贱奴的居所。不过有一点倒和冷宫相同,就是都可以用银子打点。】 如懿有点为难,毕竟她当初并没有多带一些金银珠宝,只想着自己的体面。 凌云彻看出了如懿的窘迫,提点道: 【你可以做一些手帕绢布之类的让人送出宫卖。】 随后思索片刻,提议道: 【若你信得过我,不如交给我可好?】 如懿一听脸上瞬间露出喜悦的神色: 【那就多谢你了凌侍卫。】 【谢什么,大家都是可怜人。】 如懿心中十分感激凌云彻的所作所为。 在这宫人巷中两人倒是成为了彼此的话友。 第三十章 乾清门。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王钦向前一步,俯望高阶以下众臣,宣读皇帝圣意。 【臣有事启奏。】 张廷玉向外一步走,恭敬行礼道: 【臣昨日接到奏报:工部尚书高斌以《经理河工八疏》之法成功使黄河水患长久停歇,实为大功。】 弘历听此龙心大悦,拍案叫绝: 【好!传朕旨意,工部尚书兼两淮盐运使高斌治理黄河水患有功,即加封为吏部侍郎,掌管官员调任。】 【朕亦是希望高斌能选拔更多有才有德的官吏。不负朕之所托,不负天下人之所托!】 众臣齐声道: 【圣上英明——】 张廷玉却并未退回,而是略有犹豫。 能让张廷玉这种两朝谏臣犹豫的奏报,弘历亦十分好奇。 弘历主动问起: 【张廷玉,你还有何事未奏?】 张廷玉见弘历主动问起,才从袖口中拿出另一份奏章。 王钦上前取回亲自送到弘历手中。 弘历张开奏章,细看一番,脸色逐渐阴沉。 其余人见状虽不知因何,但也不敢多问。 张廷玉解释道: 【这份奏章是和高斌治理黄河水患有功的奏章同时到老臣手里,也都是高斌亲手所书。】 【望圣上裁决。】 弘历告诉众臣奏报上的内容,语气中多了几分忌惮: 【高斌向朕自荐,想入军机处为朕分忧。众爱卿所谓如何啊?】 讷亲第一个跳出: 【微臣认为此事不妥。高斌虽治理黄河水患有功,但功不过入军机处。】 【且治理黄河并非他一人之功,若人人效仿而为之,岂不为难圣上?】 讷亲来自钮祜禄氏,自然也是太后的人。无论是太后还是钮钴禄氏,自然不会让其他氏族一家独大。 富察傅恒附和道: 【微臣以为,高大人多年来鞠躬尽瘁,已尽人臣之职。实在不宜入军机处劳心劳神,请圣上三思。】 众臣随即拜叩,齐声高宣道: 【请圣上三思——】 弘历心中自然亦是如此。高斌如今位高权重,实在惹人忌惮。 况且高斌之女高氏在后宫已为贵妃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让二人勠力同心,前朝后宫得势那还了得。 弘历借众臣之语断了高斌之念,顺言道: 【容朕思索一番,此事再议。】 贵妃自此重新获宠,可前朝之事也传到了她的耳中。 【那帮腐儒无非就是嫉妒阿玛的才能,竟这般阻挠。尤其是那个富察傅恒,竟然说本宫阿玛不宜劳心劳神,不就是说本宫阿玛年岁已高应告老还乡吗?】 茉心解释道: 【高大人在前朝深得皇上圣恩,遭人嫉妒亦算常事。若您能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说不定大人就能再进一步。】 贵妃早已被权利和宠爱冲昏了头脑,早已忘记了:后宫不得干政。 弘历念在高斌的缘故,近日常来咸福宫用晚膳。 贵妃将手中护甲褪去,亲自夹了一道八宝片鸭送到弘历盘中,语气极为娇嗔: 【皇上~这是您最爱吃的,臣妾亲手做的,您尝尝。】 弘历品了一口,夸赞道: 【手艺越发精进。不过这等小事日后还是交给下人做就好,不必你费心神。】 贵妃答应道: 【是。】 说罢,贵妃故作犹豫之态,引得弘历注意。弘历心中也猜得七八分,但还是装作不解问道: 【贵妃,你有何言?】 贵妃起身坐到弘历旁边,妩媚靠在弘历身旁,撒娇道: 【皇上,臣妾听闻臣妾的阿玛要入军机处,但那帮老臣仗着自己的资历倚老卖老,反对这件事。皇上,臣妾觉得您应该会同意的吧?】 弘历放下碗筷,将贵妃推到一旁,起身前往书台。 弘历不愿听贵妃讨功,但不好直接回绝,只好敷衍道: 【高斌治理黄河水患确实有功,但那帮老臣只是觉得他功不至此,朕觉并无不妥。】 贵妃一听忙辩驳道: 【那帮老腐儒就是嫉妒臣妾阿玛的德行,他们若处在臣妾阿玛的境地,或许还不如臣妾阿玛呢。】 弘历打断道: 【不得无礼。】 这四个字亦是在提醒贵妃不要忘记自己的本分,不要过多涉及前朝之事。 但贵妃又岂会听出言外之意,只是不断地在为自己的阿玛讨这份本不该讨的恩赏。 弘历实在拗不过,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道: 【你如此着急作甚?朕过段时日把你阿玛调到河北历练一番,回来自然会对他有所安排,其余人也不会再说什么。】 贵妃听此瞬间不再做作,直接倚靠在弘历身旁,还搂住弘历的手臂: 【皇上待臣妾最好了~】 在贵妃不注意的地方,弘历的眼神中透露着寒光。高斌如今在朝中大权揽胜,若再让高斌入军机处恐怕会有前朝年氏一族之祸患。 富察氏的富察傅恒、钮祜禄氏的讷亲、高佳氏的高斌…… 无论是谁独大,无论放在哪个朝代,都会惹人忌惮。 与此同时,陵容正借着夜月修剪花枝。 倾心遣退四下宫人,来到陵容身边: 【娘娘,您明知道皇上会派人保护乌拉那拉氏,您为何还要派奴婢去火烧冷宫?】 陵容冷笑一声,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屑: 【皇上一直在暗中调查二阿哥之事,可只有疑心并无确症。既然皇上那么想让乌拉那拉氏出来,不如咱们就助皇上一臂之力。】 倾心仍是不懂,陵容放下手中的银剪,坐到一旁: 【冷宫走水,定会让皇上觉得有人想谋害乌拉那拉氏坐实其罪名。所以即便没有线索,也会自寻踪迹为乌拉那拉氏摆脱嫌疑。我从来没有想烧死乌拉那拉氏,但我想过借这一场火烧死金氏。】 倾心猛然反应过来: 【您是说……金玉妍?!】 陵容点点头,摆弄着手中的护甲: 【没错,就是金氏。】 【一只疯狗不彻底解决日后被咬的只会是自己。不过很遗憾,她也没有死。】 倾心更加不解: 【娘娘,咱们已经彻底扳倒了金氏,您为何还要如此忌惮?】 陵容冷冷道: 【玉氏好歹也算大清的附属,日后万一为大清立功,金氏被放出来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与其如此,不如趁此彻底解决,还是我心不够狠……】 第三十一章 月色正浓,倾洒在陵容面庞却显得如此凄冷。 陵容站在冷风中,倾心一直站在身旁侍奉。 陵容一副运筹帷幄的表情,向倾心说道: 【若有人推波助澜,用不了多久皇上便会查到咱们身上。】 【其实咱们的主意很拙劣。若皇上细查婉茵前后伺候二阿哥的人,那么很容易便会怀疑到咱们身上。】 倾心顿时惊了一下,忙问道: 【那怎么办?】 随后倾心紧忙下跪说道: 【娘娘您放心,若查到任何事奴婢会一人承担,不会使您沾染分毫。】 陵容被倾心的忠心所打动,缓缓将她扶起。安慰道: 【你不必如此惊慌。皇上如今并未想到这里,咱们就还有机会。】 随后吩咐倾心道: 【侍疾的顺序内务府都有记档,自然无法作假。不过在咱们侍疾之前,好像是仪贵人侍疾?】 倾心思索一番,点点头: 【娘娘的意思是……】 陵容语气中带有几分寒意,冷冷道: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留下把柄就好。】 倾心已经明白陵容心意,答应道: 【奴婢明白,奴婢明日就去办。】 长春宫。 【娘娘,天色已深。您最近劳心劳神,早些歇息吧。】 素练和莲心在一旁侍奉着,皇后却闷闷不乐。 素练跟随皇后多年,一眼便看出端倪,打发一旁收拾内务的莲心道: 【莲心,娘娘难眠,你去煮一碗安神汤来。】 莲心看了一眼皇后,心中不明所以,但还是应承下来。 待莲心离开,素练才开口问道: 【娘娘,您是为了冷宫的那位?】 皇后哀叹一番,喃喃道: 【冷宫走水,本应除去乌拉那拉氏那个祸害,谁想她如此命大竟逃脱了。】 素练安慰道: 【娘娘,功不可急于一时。况且皇上如今已经把她调入宫人巷,那地方可比冷宫还难度日。】 皇后冷哼一声,恶狠狠道: 【乌拉那拉氏谋害皇嗣、不知悔改、狡辩难清。皇上能让她活着就已经是开天大的圣恩,如今她所受的罪都是为了偿还她的孽!】 素练仔细察看身旁,又悄声道: 【娘娘,乌拉那拉氏是谋害二阿哥的元凶。如今她已被调入宫人巷,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皇后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可置信,但心中明白素练是为了她好,她摇摇头,无奈道: 【本宫是皇上的妻子、是皇后、是大清的国母,即便我再不喜乌拉那拉氏,也不会亲手去做那些腌臜事。】 素练见皇后如此决绝,也不好再说什么,无言而视。 三四天的光景很快消逝,这一日,陵容来到了景阳宫看望怀孕已久的仪贵人。 【主儿,宸嫔娘娘来了。】 【快请进来。】 仪贵人很是开心,毕竟宫中事情太多,已经很久没人来陪她说话了。 陵容在环心的带领下缓缓入殿阁之中。 仪贵人寒暄道: 【姐姐勿怪,我如今七月之期,难以行礼。】 陵容径直坐到她一旁,笑道: 【你我姐妹多年,即便你没有肚子里的这一位小阿哥,也不必与我讲这些虚礼。】 仪贵人见陵容如此真心对待自己,将自己心中的忧闷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唉,也就是你还能来看看我。宫中这些日子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皇上也很久没来景阳宫看望我和孩子了。】 陵容含笑安慰道: 【皇上心中定是有你和肚子里的小阿哥的,不过只是政务繁忙难以脱身罢了。】 随后假意思索一番,说道: 【妹妹若信妹妹,妹妹便在下一次见皇上时提一提这事,相信皇上定会顾念曾经情谊来看望姐姐的。】 仪贵人了解宫中如今正得盛宠的就是宸嫔,若能有她在御前美言,岂不是锦上添花? 随即便一口答应下来: 【那妹妹就多谢宸嫔姐姐了。】 养心殿。 弘历缓缓放下批阅奏折的笔,解决完繁重的事物,身心自然劳累。 他今夜本不想翻牌子,可陵容派倾心来传话,说是准备了补血益气的膳食为皇上养身子,请皇上过去。弘历也想到自己很久未去承乾宫了,便答应下来。 刚至承乾宫,便看到陵容早早的站在门口迎接: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下轿将其扶起,抚摸她的手关怀道: 【夜晚天寒,小心冻坏了身子。】 说着便拉着陵容入了宫。 用膳之时,陵容说道: 【恕臣妾失礼。皇上近日政务定是繁忙,许久不见,却越发的瘦了,臣妾看了实在心疼。】 弘历笑道: 【你有这份心思就够了。朕许久未曾来看你,是朕冷落你了。】 陵容摇摇头: 【皇上说的哪里话。后宫妃嫔,一为皇上分忧、二为太后尽孝。皇上不来看望臣妾,是臣妾的过失,并非是皇上的冷落。若臣妾能为皇上分忧,皇上又岂会不来看望臣妾呢?】 弘历见陵容如此明事理,龙心大悦,极尽赞扬道: 【若后宫妃嫔都如你一般,也无需朕再操心了。】 陵容的语气多了几分劝慰: 【皇上,恕臣妾失言。前几日臣妾前往景阳宫看望仪贵人,见她胎像像个阿哥,但其却闷闷不乐。只因深觉皇上冷落了她和孩子。臣妾有一请求,希望皇上能去看看仪贵人母子,哪怕给她留个念想也好。】 弘历这才想起,仪贵人还有两月便要生产。见陵容如此诚恳,自然以为是陵容贤惠非常。 于是便开口答应道: 【好,朕明日就去景阳宫用午膳。】 陵容表面十分开心,谢恩道: 【皇上圣恩浩荡,臣妾替仪贵人谢过皇上。】 第二日弘历果然来到景阳宫用午膳。 仪贵人起初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见皇上确确实实来到自己面前并免了自己的行礼,心中明白定是陵容的手笔。 弘历坐到仪贵人身旁,看着仪贵人的肚子,的确有阿哥像。开口关怀道: 【你如今还有两月便生产了,定要注意身子,身边的人也要得心得力的好,伺候的要尽心。】 仪贵人含羞而笑,缓缓说道: 【环心很尽心,请皇上放心。只要皇上常来看望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弘历点点头,说道: 【你好好养胎,其余事情不必担心。待你生产后,朕便封你为仪嫔,居景阳宫主位。】 仪贵人听此自以为是弘历对自己的宠爱,说道: 【臣妾谢皇上隆恩。】 第三十二章 钟粹宫。 【臣妾给纯嫔娘娘请安,顺便来看望三阿哥。】 皇后不知是何原因,免了各宫近几日的请安。陵容便早早的来到钟粹宫看望纯嫔。 纯嫔忙将陵容扶起,若惊道: 【宸嫔妹妹这是作何?你我同为嫔位,又何须行这些虚礼,岂不是折煞了本宫?】 陵容满面的谄媚,对待纯嫔说的话即使违心,她也不曾看出: 【妹妹虽与姐姐同为嫔位,但心中敬仰姐姐贤德,自然不敢懈怠。在外人面前,妹妹与姐姐同齐,但私下还请姐姐接受妹妹一番心意。】 宸嫔字字珠玑、言辞恳切,让纯嫔真的以为陵容真心仰慕自己、依附自己。 纯嫔的笑意已经无法掩盖,即刻安排一旁的可心道: 【可心,去把皇上前些日子赏赐的雪山含翠泡上,拿给宸嫔品味。】 【是。】 陵容与纯嫔闲聊,谈及仪贵人之事,陵容道: 【妹妹听闻昨日皇上去了景阳宫用午膳,承诺仪贵人待诞下皇嗣便升其为嫔位。】 纯嫔无奈的摇摇头,看着窗外的宫墙杨柳,哀叹道: 【子嗣自然能够固宠,如若仪贵人是个皇子,升个嫔位也并无不可。只是如今本宫年色已衰,即便有永璋陪伴,皇上也许久未来这钟粹宫了,平日也就婉常在陪着说说话。】 陵容却早已想好对策,安慰道: 【妹妹有一拙见。姐姐空闲时带着三阿哥去景阳宫看望仪贵人,毕竟皇上最近常去那里。若运气好,碰到了皇上,也能让皇上顾念以往情谊;若碰不到,也能在六宫留得以后贤良的名声,姐姐你说可好?】 纯嫔仔细思索,深觉有理,便笑靥满面夸赞道: 【妹妹好生聪明。本宫若被圣恩垂怜,定不会忘了妹妹这份恩情。】 陵容笑道: 【姐姐过誉了。妹妹只是觉得,姐姐有三阿哥傍身,且作为嫔位之首被皇上冷落实属不该。恕妹妹说句逾越的话,妹妹认为,姐姐如今已有了成妃位的资质。】 纯嫔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她如今已然被陵容的花言巧语打动。她心中本也有怨,但她不能怨皇上,只能怨她自己。 如今听陵容如此言语,心中自然难以抑制,但又不好发作,只能谦逊一番: 【宸嫔妹妹说的哪里话。宫中嫔位本就不多,何来嫔位之首之说。本宫不过是仰承皇上圣恩,多得几年雨露罢了。妹妹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真是打趣本宫了。】 陵容一眼便看穿纯嫔的心思,顺着她的话奉承道: 【纯嫔娘娘谦逊非常、贤良淑德,臣妾——敬佩。】 二人畅谈良久,若让不明所以的旁人一观,自然以为是哪家的闺阁密友。 不过几日,纯嫔果真带着永璋来到了景阳宫。 此时弘历正陪仪贵人闲聊,无论是为了陵容还是皇嗣他都得寻个闲时来瞧瞧。 【皇上、主儿,纯嫔娘娘带着三阿哥来看望您了。】 环心回禀道。 仪贵人本没反应,但听到携三阿哥前来就明白纯嫔绝不是单纯来看自己的。 可碍于皇上在这里,自己又不比纯嫔位分高贵,只好表面答应道: 【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环心便带着纯嫔和三阿哥来到侧殿中。 纯嫔见皇上也在,心中欣喜万分,忙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 弘历摆摆手: 【免礼。】 【臣妾谢过皇上。】 仪贵人告罪道: 【请纯嫔姐姐不要介怀,妹妹如今难以行礼,请姐姐勿怪。】 纯嫔被可心搀扶到一旁坐下,说道: 【本宫也曾身怀有孕,理解仪贵人有孕之苦。】 纯嫔又将永璋拉到自己身边,说道: 【快给你皇阿玛请安。多日不见皇阿玛,该尽尽你的一番孝心了。】 永璋十分听话,直接走到弘历面前行跪礼: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弘历也许久未见永璋,见其如今发落的如此落落大方,心中已然多了几分喜爱之情,招手道: 【永璋你过来,皇阿玛细细看看你。】 永璋来到弘历身旁,弘历抚摸他的脸颊,眼中满是憧憬。 纯嫔借机说道: 【并非臣妾自夸。臣妾询问过上书房的先生,永璋苦于读书,时常忘于晨昏,功课进益非常,深得先生看重。】 弘历听此更觉惊喜,询问永璋道: 【永璋,你知道谏太宗十思疏中有哪十思吗?】 永璋不紧不忙,缓缓出口诵道: 【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想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 弘历听完拍手叫好,夸赞纯嫔道: 【永璋教导如此之好,纯嫔你功不可没。】 纯嫔感念道: 【谢皇上夸赞,臣妾只是尽了人母的本分。】 弘历心中思索一番,又看向纯嫔。无论是子嗣还是资历,纯嫔也该提一提位分了。 弘历当即加封道: 【王钦,传旨六宫。纯嫔贤良淑德、教子有方,即晋为纯妃。】 纯妃听此欣喜非常,忙行礼道: 【臣妾谢皇上隆恩。】 仪贵人虽表面带笑,心中早已不忿。没想自己刚得几分宠爱,就为她人做了嫁衣。 仪贵人违心道: 【妹妹在这里恭祝姐姐了。】 纯嫔早已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并未听出仪贵人话中的酸味,只是以为仪贵人的恭祝真心,说道: 【妹妹说的哪里话。姐姐仰承圣上天恩,莫大的荣幸。本宫相信,若妹妹诞下一位小阿哥,更会得皇上宠爱的。】 仪贵人讥讽道: 【三阿哥如此聪慧,妹妹诞下的即便是个阿哥怕也难以比肩。只希望我的孩子日后能够平安喜乐,不要劳心劳神,过得难以欣喜。】 仪贵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表达纯妃利用三阿哥争宠的不满,但又无可奈何。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第三十三章 纯嫔被加封为妃,晓谕六宫。 宫人巷。 如懿三人算上在冷宫的日子已经待了大半年,生活清苦无比。 平日的杂物琐事都是由阿箬和惢心处置,如懿仍在意着她的“体面”。 幸亏护甲当初带的齐全,否则还不够如懿几天更换的。 阿箬心性高傲,自然不愿久居此等荒凉之地。便试探性地问道: 【主儿,如今咱们也在宫人巷生活许久。曾经您被冤枉,这是咱们都知道的事情。可皇上这么久也没个旨意,要不咱们自己想想办法?】 如懿并没有反应,反而是用一种淡淡的语气答道: 【事情过去这么久,皇上自有圣裁。我相信,皇上定能查清真相,救咱们于水火。】 阿箬提议道: 【要不我们想办法向海主儿递递消息,让她帮着查一查。海主儿不是和主儿关系最好了嘛?】 【不可。】 如懿一口回绝,似乎没有转圜的余地。 【海兰单纯,不可让她卷入其中。再者,若要传递消息,被有心人发现只会罪加一等。此事不必再说,我自有打算。】 阿箬见如懿态度如此强硬,便不再说话。 即便她心中有千般不服千般不愿又无可奈何,自己只是一个卑微的奴才,是死是活还不是主子的一句话。 她不明白,如今身处冷宫如懿为何还要端着这副空架子?难道只是为了自己那所谓的“体面”? 内务府内,几个小太监正在闲聊。 一位拿着笤帚的小太监主动说道: 【听闻曾经的乌拉那拉氏是被冤的。】 【真的假的?】 【我也听说了,本来曾经谁也没有细查,谁又知道呢?】 【我觉得不能吧,皇上何等英明,如果乌拉那拉氏被冤又岂会被打入冷宫?】 【你傻啊。那时所有人都说乌拉那拉氏谋害皇嗣,皇上碍于压力岂会细查。再者宫中谁人不知皇上与乌拉那拉氏是年少情谊,当初殿选差点选了乌拉那拉氏为嫡福晋。说句私底下不中听的话,乌拉那拉氏怕是为人所害。】 一个小太监心中已经起了胆怯,摆摆手告辞道: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到时候叫旁人听了去,小心祸从口出。】 说罢便去一旁干活了。其余两人见此也觉有理,便没再说出去。 但宫中风言风语甚多,几个奴才传一传也便罢了。但一旦一传十,十传百这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深夜,毓湖得弘历召见来到养心殿。 【奴婢拜见皇上。】 【免礼吧。】 弘历招招手,说起宫中流传的传言: 【你也听说了吧,乌拉那拉氏为人所冤。】 毓湖道: 【宫中不缺流言,信则有,不信则无。】 弘历吩咐道: 【无论信与否,朕都要彻查到底。你去查一查在婉常在侍疾之前还有谁在,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毓湖答应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 弘历叮嘱道: 【小心行事,不要被其他人察觉。】 【奴婢明白。】 长春宫。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安排道: 【免礼,赐茶。】 【谢皇后娘娘。】 众嫔妃入座,陵容扫视了一眼,除了仪贵人其余众人都来齐了。 纯妃开口说道: 【仪贵人再过两月便即将临盆,臣妾命人打造了一对银项圈作为贺礼,以表姐妹情谊。】 皇后欣慰道: 【纯妃有心了。仪贵人生产,是六宫的喜事,亦是皇上的喜事,恭祝皇上喜得麟儿。】 慧贵妃轻蔑的哼了一声,冷冷道: 【皇后娘娘如今还有心情关心仪贵人。宫中最近流言甚繁,甚至有人传言乌拉那拉氏为人所冤,皇上要重新彻查。皇后娘娘不会从未听闻吧?】 此言一出长春宫死一般的寂静。 贵妃见众人无人敢接话,更加的肆无忌惮,如同拱火一般: 【看来除了本宫,众位姐妹也曾听闻三言两语,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沉默。恕臣妾说句不敬的话,当初,二阿哥的确是因为乌拉那拉氏的被褥而亡。不过谁又能证明一定是乌拉那拉氏所放的柳絮呢?别忘了,那床被褥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 皇后眼神中多了几分狠厉: 【贵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贵妃早已不再依附于皇后,如今自己的阿玛又得皇上看重,自然不用再看皇后脸色: 【皇后娘娘,臣妾只是认为,当初之事是否是乌拉那拉氏所为,还有待考证。】 陵容没想到贵妃竟能如此拱火,直接动摇了皇后的心思。 陵容道: 【臣妾认为,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只存在于信与不信一念之间。此事遍布六宫,想必皇上也曾听过一二。若日后皇上细查,乌拉那拉氏平反冤屈也未尝没有可能。】 贵妃的语气多了几分赞赏: 【没想到宸嫔越发的机敏了。】 陵容道: 【臣妾只是学到了贵妃娘娘的一点皮毛罢了。】 皇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呵斥道: 【无论乌拉那拉氏是否为人所冤,流言始终是流言。如今她仍身处宫人巷,那她便仍是罪人。此事不必再提,只等皇上圣裁便是。好了,本宫乏了,你们退下吧。】 说罢便离开了大殿在素练和惢心的搀扶下回到了内阁。 众人见此只好作罢: 【是——】 慧贵妃见皇后离开,不屑道: 【自己的那点心思谁人不知?想趁机除掉乌拉那拉氏反而却惹了自己一身骚,终究还是失算了吧。】 随即转身离开。 【恭送贵妃娘娘——】 毓湖的调查很快有了结果。 【皇上,奴婢探查得知。在婉主儿侍疾前是宸主儿侍疾和仪主儿。】 【宸嫔和仪贵人?】 【是。】 毓湖答应道。 毓湖说的这两人都是弘历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的人。 毓湖却继续说道: 【奴婢小心询问过当天随侍的长春宫侍婢。有人曾经看见过仪主儿翻动过懿主儿的被子,说是二阿哥体寒,换个暖和点的被子,最后也未更换。】 弘历半信半疑确认道: 【几分可信?】 毓湖信誓旦旦: 【奴婢多方查证,想必是不会冤了仪主儿。】 弘历喃喃道: 【看来,朕的后宫越发的不安生了。】 第三十四章 【贵人!使劲啊——贵人——】 仪贵人挣扎在产床之上。 自古以来,女子生产无疑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皇上驾到——】 弘历快步前来,只见后宫众人已经聚集在这里。 【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随手免了众人的行礼,焦急的看着仪贵人的方向。 【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没生下来吗?】 皇后道: 【女子生产本就难以预料,少则几时、多则几天都有可能。皇上您不必过于忧虑,臣妾派人送您去侧殿等待,臣妾在这里守着便好。】 弘历复杂的看向主殿,又看向身边的皇后: 【行吧。宸嫔,你陪朕去侧殿。】 【是。】 陵容随弘历来到侧殿,在一旁安慰道: 【皇上,仪贵人吉人天相,她与小阿哥定会无事。】 弘历虽然心中疑心仪贵人,但相比于皇嗣,过往之事无论孰是孰非都可先暂搁一边。 皇后见仪贵人迟迟生不下来,天色也已深,便遣散众人: 【夜色已深,你们都先回宫吧,本宫在这里守着便好。】 贵妃早就不想待在景阳宫,但如今皇上前来,在她看来,皇后遣散众人无非就是想在皇上心里留个好念。 贵妃道: 【劳娘娘费心,臣妾不累。愿与皇后娘娘同甘共苦、同气连枝——】 贵妃都不走,其余众人谁又敢提前离开。 皇后刚想开口,只听产房传出稳婆的呼唤: 【生啦!生啦!仪贵人生啦——】 皇后一听,即刻转向产房,但刚想进去心中却产生疑惑: 为何没有哭声? 忽然只见一个稳婆疯一般的冲出来,忙跪在皇后面前: 【娘……娘娘……皇后娘娘……】 见其支支吾吾,素练催促道: 【到底怎么了?你要是再不说,吃的罪你担待的起吗?!】 被素练这么一吓,稳婆将声音压低,支支吾吾的说出: 【仪贵人……仪贵人生下的是个……是个死胎……】 此话一出,其余众人皆露惊讶之色。 宫中嫔妃诞下死胎可为大忌,被视为不详。从古至今,诞下死胎嫔妃者,非废即降。 皇后稳了稳心神,咽了一口气,吩咐道: 【惢心,你去禀报皇上。就说仪贵人产后虚弱,不宜面圣。但其诞下死胎,请皇上处置。】 【是。】 本想进去看望仪贵人的众人也都退回了脚步,生怕自己惹上麻烦。 弘历携宸嫔很快赶来,质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诞下死胎?】 众人见弘历动了真怒,忙下跪请罪。 皇后道: 【是臣妾失职,未照顾好仪贵人,请皇上息怒。】 其余人纷纷附和: 【请皇上息怒——】 此时,王钦拖着一个小盘来到弘历面前。 弘历心中自然明白这是什么,但说到底这是他的孩子。 他本想拉开一角,陵容制止道: 【皇上!恕臣妾说句大不敬的话:死胎本为不详,您乃真龙天子,岂能眼观这些污秽之物,望皇上三思。】 弘历听此,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看向仪贵人的方向,弘历安排道: 【将其送入乱葬岗埋了吧。】 【是。】 随后看向后宫众人: 【仪贵人产后虚弱,但胎儿早夭,应闭门休息。至于死胎不知男女,不入皇嗣之列。】 【是——】 说罢转身离去,不留一点情分。 待弘历离开,皇后道: 【你们也听到了皇上的安排,心中自有分寸。这里有稳婆和太医,不需要有人在这里陪侍了。庆贵人,你与仪贵人同居景阳宫,多注意些。】 庆贵人心中百般不愿,但也无可奈何: 【是。】 翌日,陵容罕见的早早来到景阳宫,此时宫中的稳婆和太医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陵容走到内阁,仪贵人身边的大宫女环心在一旁伺候着。 见陵容前来,环心行礼道: 【奴婢给宸主儿请安。】 【你家小主还没醒吗?】 陵容关怀道。 环心摇摇头,语气多了几分可怜: 【昨夜倒是醒了一次,不过又睡了过去,至今未醒。】 陵容见仪贵人口中喃喃,安排道: 【本宫担忧仪贵人,特地拿了雪参给仪贵人补气,你亲自去熬煮,别人本宫不放心。】 环心满心满眼的感激,忙接住雪参: 【奴婢代我家主儿谢过宸主儿,奴婢这就去。】 待环心离开,陵容缓缓走到仪贵人面前坐下,抚摸着她那不自觉颤抖的手。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仪贵人猛的惊醒,见是陵容坐在自己身边,顿时又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环心呢?】 陵容见到她如此反应并不惊讶,反而调侃道: 【妹妹在怕什么?本宫还能吃了你不成。本宫怕妹妹产后体虚,特地带了雪参给你补气,本宫想着外人熬煮妹妹应不放心我让环心亲自去熬煮了。】 仪贵人狐疑非常,满脸疑惑的看着陵容: 【你我从未交好,你能有这般好心?】 陵容道: 【是否是好心,并非是本宫随口一说。好像除了本宫,就连皇上也未曾踏足过这里吧。也对,毕竟是死胎,皇上极重天象,自然会忌惮几分……】 陵容忽然停顿一会儿,看向仪贵人的神色。 仪贵人刚刚醒来,岂会知道这些事情,如今的她已经绝望的说不出话。 【死胎……死胎……】 陵容假意道: 【是姐姐说错话了,只是夭折,并非死胎。你如今劳心费神,千万别往心里去。】 仪贵人眼中充满了愤恨: 【夭折和死胎差别又会到哪里去?!那是我的孩儿,是我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儿。不——皇上不会这么无情,我要见我的孩儿,快把我的孩儿抱来!你肯定是骗我的,为了让我和皇上离心对不对!你快承认啊!】 陵容冷冷一笑: 【孩儿?王钦昨夜就送到了乱葬岗,怕是已经被孤狼野豹啃食殆尽了吧。】 此话彻底击溃了仪贵人的心理,无助的躺在床榻,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 【好了,妹妹不要伤心了。虽然诞下死胎被视为不详,但妹妹深得皇上盛宠,皇上定然不会在意。本宫的雪参都是上品,妹妹定要多食一些,补点气血。】 说罢便要离开,刚出殿门便看到端着雪参燕窝的环心: 【你家小主醒了,跟本宫说她昨夜其实听到了稳婆们的对话,知道自己诞下了死胎。】 倾心附和道: 【仪贵人如今神志不清,怕是失了心,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环心还以为二人是在关心自家主儿,答应道: 【宸主儿放心吧,奴婢送完雪参就去,谢宸主儿关心。】 陵容淑柔一笑: 【没事。本宫是念在潜邸多年姐妹之情前来探望,也算是全了多年情分。】 【宸主儿心善,奴婢心中感念。奴婢还要伺候我家主儿,就不送宸主儿了,望宸主儿勿怪。】 【去吧,虚礼而已,何必较真?】 环心端着雪参燕窝来到仪贵人面前,说道: 【主儿,这是宸嫔娘娘送来的,专门给您补气血的,您尝尝。】 还不等陵容出宫门,便听到摔碗的声音: 【都给我滚!都给我滚出去!】 陵容微微一笑,径直离去。 这一切,只是开始…… 第三十五章 咸福宫。 茉心在一旁伺候着,贵妃悠哉着坐在摇椅上。 如今正值初夏,也不必像往常般畏寒。 茉心道: 【主儿,听说景阳宫的那位得了失心疯,如今连环心都是不认了。】 贵妃冷冷道: 【一个诞下死胎的无福之人,谁又在乎她过得如何?别说她得了失心疯,即便是死了,也无人在意。唉!算了,双喜——】 一个胖胖的小太监踩着小碎步紧忙跑来,躬身弯背道: 【奴才在,娘娘有何吩咐?】 贵妃随心安排道: 【你去送一些补品给仪贵人,不必入宫,让环心代为送进便可。如今人家得了失心疯,别伤着你。】 双喜满面喜色,即刻答应道: 【奴才这就去办。】 贵妃摆弄着护甲,随口便说道: 【曾经的金氏,如今的仪贵人,这紫禁城究竟是怎么了?】 正值九月,秋高气爽时节。 紫禁城难得安生了片刻。 各宫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仪贵人也逐渐走出丧子之痛。 弘历自发觉永琏之殇与仪贵人有关后,便一直派毓湖秘密盯着景阳宫的动向。 午后,毓湖前来回禀: 【皇上,景阳宫可以面圣了。】 弘历放下手中的稿笔,冷冷道: 【朕给了她太多时日。这几日,朕也在想,是不是朕误解了她,毕竟她也曾为人母。但如今看到种种,也该有个了断。】 随后吩咐道: 【你戌时亲自去景阳宫,秘密将仪贵人带来,朕有话问她。】 【是,奴婢明白。】 秋风凉气袭人,不知身冷或是心冰。 仪贵人秘密被毓湖带到养心殿,外人见到的只是一袭黑衣。 【皇上,仪主儿到了。】 弘历始终背对二人: 【你下去吧。】 【是。】 仪贵人卸下伪装,恭敬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这才缓缓转过身来,于殿正中而坐。 【身体可好些了?】 仪贵人以为弘历是关心自己,还略带欣喜: 【回皇上的话,臣妾经太医院精心调理,身体不能说是大好,但表面也与平常无异了。】 弘历的语气越发冷淡: 【你的孩子亦是朕的孩子。你悲痛,朕亦悲痛。】 仪贵人饱含热泪,口带哭腔道: 【臣妾表面虽与平常无异,但每临深夜总会想起我那苦命的孩儿。臣妾虽没见过这孩子一面,但它也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一块切生生的肉。臣妾并非无心之人,无论外人如何去看去说,臣妾都看在眼里,却不敢放在心里……】 弘历语气降到了冰点: 【不敢?为何不敢?】 【皇上……】 【你的确非无心之人,因为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 仪贵人听的一头雾水,她这才明白:皇上这并不是关怀,这分明是质问,是见不得人的审讯! 弘历见仪贵人沉默不语,继续说道: 【当年永琏逝世,乌拉那拉氏被废冷宫。朕怀疑过许多人,却唯独忽略了你。因为你在潜邸时不争不抢,温婉贤良。可经朕查探,竟有人发现你鬼鬼祟祟,曾动过乌拉那拉氏所送来的被褥,你又作何解释?】 仪贵人听此即刻瘫倒在地,忙解释道: 【臣妾不知,臣妾不知啊皇上!】 【不知?】 弘历冷哼一声, 【一人能冤了你,朕还能冤了你不成?长春宫是皇后的宫所,你是皇后曾经的侍女,你是说长春宫也冤了你吗?!】 仪贵人此刻已经被急迫和愤恨冲昏了头脑,她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必须为自己分辨,否则自己的下场就是曾经乌拉那拉氏的下场。 【皇上,臣妾并无害二阿哥的动机啊。诚如皇上所说,臣妾与长春宫亲近,那臣妾更不该害二阿哥性命!若皇上仍是不信,大可以传那所谓的证人来养心殿与臣妾对峙,臣妾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弘历见仪贵人如此坚决,心中难免动摇了几分,便向一旁的毓湖使了个眼色,毓湖心领神会。 夜色已深,仪贵人焦灼万分。 不多时,毓湖面色沉闷,快步来到弘历面前: 【皇上,两位作证之人全部自尽。】 仪贵人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如今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弘历眼神之中也多了几分不可置信,他的眼神逐渐狠厉: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你又作何解释?你是说有人拿性命冤你吗?!】 仪贵人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她实在不知再说什么为自己辩驳。 她抬头颤颤巍巍的望向弘历,此时她才明白,弘历从始至终都未曾相信过自己,自己的一切辩驳在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眼里都是栽赃嫁祸。 想到此处,她反倒不像才刚般如此狼狈,反而端庄仪态、直面弘历,绝望的笑道: 【看来臣妾如今无论说什么皇上您也不会再相信了。既然如此,容臣妾再最后为自己一言:臣妾侍奉皇上多年,恭谨淑慧、不敢逾越。但自打入了这“牢笼”,臣妾却从未曾感受到半分自由与欢喜。见证了这后宫女子争权夺利、尔虞我诈,臣妾如今真真是累了。还记得那年明月清风,臣妾与皇上初识。您说喜欢臣妾的纯真灵动,臣妾亦是真心爱慕皇上,如今落得个如此结果,也是臣妾自作自受,不应参与这后宫争斗。臣妾——认······】 弘历应是动了恻隐之心,背过身去摆手道: 【毓湖,送仪贵人回去。】 【是。仪贵人,走吧。】 仪贵人缓缓起身,她最后再看了一眼这从未相信过自己的无情人,不自觉的冷笑出声。 她似乎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但并未产生恐惧,反而是多了几分解脱。 夜色极美,天意却寒。 仪贵人独自坐在殿阁内抚摸着自己曾为这未出世的孩儿准备的小衣服。 环心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自家小主自从被毓湖姑姑带回后就一直魂不守舍。 环心本想前去劝慰,却被人再身后打晕。 仪贵人听到开门的动静,以为是环心,便说道: 【我未曾唤你,出去。】 【妹妹就如此不欢迎姐姐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仪贵人竟一时晃神,转头望去,满脸的不可置信: 【竟然是你?】 那人将身披的夜行衣缓缓褪去,缓缓走出无光的阴影,逐渐浮现出陵容的面庞。 陵容满面充斥着轻蔑: 【仪贵人怎么如此惊讶?是没想到本宫会在此时亲自来看你吗?】 仪贵人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陵容,恶狠狠道: 【你竟敢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 陵容并未反驳,而是反问道: 【皇后能探听圣意,本宫又有何不可?你应该很好奇究竟会为何沦落至此,究竟是谁在算计你?】 【是你——!】 仪贵人不是傻子,陵容既然能在此时来见自己,定然是有话讲给自己。 陵容冷笑一声: 【仪贵人真是聪慧,怪不得也曾得一时盛宠。本宫只是散播了一点流言,没想到整个紫禁城的人都信了,就连咱们的圣上亦是对此深信不疑。果然,流言蜚语真是一把杀人的利器。】 仪贵人恍然大悟: 【是你——向外散播流言说我算计乌拉那拉氏,谋害了二阿哥永琏;是你——迷惑了毓湖的查断,让其找到了所谓的证人又将证人全部秘密处置;还是你——告诉我孩儿的真相,让我心生绝望,无力辩驳!宸嫔!佟佳氏!我到底是哪里招惹你了,你要将我逼到如此境地?!】 陵容听此,步步紧逼仪贵人: 【黄琦莹,你当初设计抢本宫恩宠的时候怎么不说?后宫女子争宠本是常事,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到本宫的头上还洋洋得意。惹我?你就该死。】 仪贵人这才想起,弘历当时翻了陵容的牌子,而自己却设计将弘历的圣驾引到了景阳宫。 她瘫坐在凉凳上,没了刚才的硬气。 陵容见此,并没有收敛,反而继续说道: 【这对一个嫔妃来说是莫大的耻辱。你刚才说的都没错,不过只是一半。】 仪贵人十分震惊,她究竟布了一个多大的局。 陵容语气冷冷,跟她解释起了一切: 【本宫若想算计你,为何要让你背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如此,乌拉那拉氏不就顺理成章的被放了出来?你那么聪明,应该也明白了:谋害二阿哥永琏的不是冷宫里的乌拉那拉氏,而是——本、宫。】 看着面前不可置信的仪贵人,陵容心里倒生了不少的快感。 【毓湖突然出现在皇上身边,本宫早就起疑。秘密派人调查,竟发现皇上在暗中调查乌拉那拉氏一事。本宫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再周密的计划,也终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嫁祸转移。所以你便成为了本宫的一把刀。而我之所以要对二阿哥下手,不仅是因为皇后的针锋相对,还要趁机除掉乌拉那拉氏这个皇上年少情深的心上人。】 【不过,本宫唯一失算的地方就是低估了皇上对乌拉那拉氏的感情,差一点便引火焚身。还好有你,替本宫承担下了这一切。】 仪贵人猛地起身强抓紧陵容的衣领: 【你好狠毒的心!】 突然,仪贵人的脖子被白绫紧紧缠住,身子不由得往后退去: 【你——呃——倾心——环——】 陵容从容不迫,缓缓走向被倾心紧紧勒住脖领的仪贵人: 【仪贵人谋害皇嗣、愧疚难当,决三尺白绫、以赎罪孽。环心,殉主。】 仪贵人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 【你即便弄出再大的动静又如何?庆贵人因为死胎之事,这两日已经被本宫引到了承乾宫小住两日。即便你现在即刻死了,亦无人在意。】 不久,仪贵人便毫无生气的倒在了地上,没了呼吸。 陵容仿佛在俯视一只蝼蚁,一只最蠢的蝼蚁: 【宫中妃嫔诞下死胎极为不祥,所以本宫便高价收买了稳婆,让你的孩子提前去极乐世界等你。现在,你应该见到那个稳婆和你的孩子了吧。】 说罢,便悄身离开了这里。 第二日,便有宫人发现了死去多时的仪贵人和环心,却无一人再过问。 第三十六章 长春宫。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 【谢皇后娘娘。】 众人入座,但跟弘历登基之初相比,实在冷清许多。 陵容道: 【仪贵人的丧仪已毕,只希望她能早登极乐,不要留恋人间。】 庆贵人没好气的说道: 【宸嫔娘娘您心真真是善。黄氏谋害皇嗣、作恶多端,如今竟舍弃家族选择自戕,要知道嫔妃自戕可是重罪。臣妾看她是得了失心疯了。】 皇后道: 【本宫这几日也曾与皇上商议。皇上念在仪贵人侍奉多年,打算保留尊号,追封仪嫔。但她的家族无论男女老少皆流放宁古塔,永不返京。】 众人面面相觑。 虽保留了尊号,但也重罚了她的家族,也算赏罚分明。 庆贵人问道: 【既然娴妃是被冤的,那么皇上也应该快放她出宫人巷了吧。】 慧贵妃最讨厌听到关于乌拉那拉氏的只言片语,瞥了庆贵人一眼,讽刺道: 【呦,庆贵人这改口改的真快啊,一口一个娴妃的叫着。怎么,那么想见乌拉那拉氏怎么也没见你去冷宫陪着呢?】 海贵人性格软懦,但为了如懿她还是想辩驳两分: 【皇后娘娘,皇上可有提过姐姐的事情。若让姐姐继续待在宫人巷,怕是会寒了后宫众人的心。】 贵妃不屑道: 【寒了谁的心?你的心还是乌拉那拉氏的心?你自己向着冷宫的那位可别带着本宫,本宫可不寒心。】 纯嫔本就与如懿有所情谊,到如今这个时候自然会为如懿说话,附和海贵人道: 【臣妾觉得海贵人说的有理。仪嫔之事皇上已有定夺,那么如懿姐姐便是清白之身。既然如此,臣妾认为,不仅应将如懿姐姐放出宫人巷,更应该加以抚慰、以安其心。】 皇后道: 【皇上已经派人去安排接出乌拉那拉氏的相关事宜。想必圣旨不日也将送入六宫,到时便知皇上的决断。】 婉常在温声细语,应和道: 【臣妾想皇上与如懿姐姐多年情谊,定不会让其白白受了许久的委屈。】 陵容借机嘲讽道: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当初虽冤了乌拉那拉氏,但也是一时情急。臣妾相信,乌拉那拉氏再次踏入长春宫之时,皇后娘娘定会海容乃大、不计前嫌。】 皇后略带尴尬,并无她话。 凌云彻因多日帮如懿将自己缝制的东西送出宫外变卖,二人更为熟络。 再加上冷宫救命之恩,使得二人亲密无间。 【我听说你当年之所以入冷宫是被冤枉的,宫中已经传开了。】 二人相步于街亭,镜花水月,好生和谐。 【我只是不明白,我与仪贵人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如此加害于我?】 如懿说出心中疑惑,如今她最信任的除了惢心和阿箬,便是凌云彻了。 凌云彻思索片刻,略有单纯的说道: 【可能是你哪里得罪她了而你不自知吧。反正既然你是为人所冤,想必应该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吧。】 如懿笑道: 【我离开这里,你不想离开吗?】 凌云彻似乎满不在乎,随意道: 【我?你可别说笑了。你好歹是皇上的嫔妃,家世地位显赫。不像我,什么都没有。不如安安心心当个冷宫的侍卫,领着固有的俸禄,无拘无束的,多好——】 如懿却并不想让他止步于此,劝解道: 【侍卫也分三六九等。即便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出类拔萃的百姓寻常家亦有机会搏上一搏。更何况你并不逊色于他人,若有机遇,定能一步登天。】 凌云彻道: 【机遇哪有那么容易遇到······】 不知何时,二人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位蓬头垢面的女人: 【乌拉那拉氏,我有话要问你。】 【她是?】 凌云彻不解的问道。 如懿当然不会不认得金玉妍,说道: 【无事,你先行离开,我有事自会去寻你。】 凌云彻担忧地望着如懿,又扫视了一眼金玉妍,说道: 【宫人巷就这么大,有事喊我便好。】 待凌云彻离开,如懿才开口说道: 【金玉妍,你有什么想问的,今日一并分明了。】 金玉妍冷笑一声: 【你与我同因谋害皇嗣进入冷宫,凭什么你可以离开这里?而我不能。】 如懿道: 【你自作自受,若不是看在玉氏的份上,你觉得你还能在冷宫度过残生吗?如今你不知悔改,妄想恢复殊荣,真真是痴心妄想。】 金玉妍似有癫狂模样: 【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固宠而已,为何都要与我针锋相对?你觉得你好到哪里去,伪善寡弱,我真是不明白皇上到底在意你哪里。】 忽然金玉妍又满面堆笑,步步紧逼如懿: 【既然如此不公,你就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转瞬间她从背后拽出一把匕首,恶狠狠的刺向如懿。 如懿忙往后退去,不经意间被地上的坑洞绊倒在地,如懿不停地呼喊: 【来人啊!救命啊!凌侍卫,凌云彻!】 金玉妍见如懿已经没了反抗的余地,更是狂妄道: 【如懿,青樱,乌拉那拉氏······今日,我便送你去见你的姑母!】 匕首用极快的速度向如懿刺去,如懿转身躲避,但还是划伤了自己的手臂。 金玉妍再次刺向如懿,就再千钧一发之际,阿箬和惢心及时出现抱住了金玉妍,防止如懿再次受到伤害。 金玉妍不停挣扎,似是疯魔了一般,嘴里不停地叫嚷: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惢心用手紧紧握住刀刃,血流不止,但她并未叫喊过一声,不停地劝慰道: 【金氏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若是皇上知道了,定不会放过你的,你还是收手吧。】 此时凌云彻也迅速冲来,一把控制住金玉妍,夺下其手中的刀刃。 金玉妍满脸的不忿: 【为什么你们都要帮她,她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们对她如此愚忠!】 忽然一声宣喊传来: 【住手!】 第三十七章 一声呵斥使得混乱的现场恢复短暂的平静。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李玉与毓湖。 李玉的手中还拿着皇上的圣旨。 毓湖小跑上前扶起如懿,细察起她的伤势。 【还好,只是擦伤。李玉——】 李玉听到毓湖呼喊,也回过神来来到如懿身边。 【你在这里陪着懿主儿,我去回禀皇上,请皇上圣裁。】 【好。】 凌云彻趁机将金玉妍拉到一旁的废弃屋子里反锁起来,以防她再作疯魔状。 李玉见事态平息,清了两下嗓子,拿出圣旨道: 【见圣旨如面圣上亲临,谁人不敬?】 如懿等人齐齐下跪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玉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乌拉那拉氏为人所冤、废为庶人。今沉冤得雪、天鉴明身。即今日起复娴妃位,居翊坤宫,钦此——】 【臣妾谢皇上恩典。】 李玉收起圣旨,忙将娴妃扶起,告慰道: 【娴妃娘娘,皇上从未忘记为您沉冤昭雪。您的衣物已为您备好,请速去换下,耽误了时辰可就不吉了。】 【好。阿箬,惢心——】 二人搀扶着如懿前去更衣,凌云彻与李玉闲谈。 【近些日子也算苦了你了。皇上委派你护着娴主儿,你以命相护,龙恩浩荡,定不会将你忘却。】 凌云彻解释道: 【无论是哪里的侍卫,主子都只有一个,那便是皇上。况且娴主儿待人和善,对待我们这些奴才也是极好的,也算是还了娴主儿恩情。】 李玉赞赏道: 【你是个聪明人,让你只做个冷宫的侍卫的确是大材小用。今日之事,我定会回禀皇上,说你护主有功,给你谋个更好的职位。】 【那微臣就在这里谢过李公公了。】 娴妃更换常服,阿箬欣喜道: 【主儿穿上这身才是极美的,不比冷宫的破衣褴褛好了许多。】 惢心却道: 【主儿无论穿什么都是一样的美,只是如今终于可以离开这里,真真是苦尽甘来。】 【花言巧语。】 阿箬喃喃道。 娴妃道: 【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要活出体面二字。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出去吧。】 【是。】 阁门被缓缓推开,如懿踏出这污秽之地。李玉与凌云彻在外面已等候多时。 【走吧。】 【诶。】 李玉答应道。 【起驾——翊坤宫——】 随着李玉的一声宣喊,如懿此身便从此分明了。 养心殿。 【皇上,奴婢看懿主儿受了伤,便留下了李玉,紧忙回来禀报,等待皇上处置。】 【你做的很好。看来当初留着金氏还是朕太心软。】 弘历不忿道。 毓湖道: 【皇上心地宽厚,留得金氏性命也全是为大局考虑,皇上不必过分自责。】 弘历冷冷道: 【一个弃妃都敢如此放肆,可见她平日嚣张跋扈到了何种地步。秘密处置了便罢了,不要惹六宫非议。】 毓湖自然明白弘历的意思,答应道: 【请皇上放心,奴婢明白。】 弘历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仪嫔之事调查如何了?】 毓湖回禀道: 【仪嫔脖颈断裂,下手之人可谓心狠无比,使了大手段。】 弘历冷笑一声: 【看来朕的后宫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果真知人知面不知心。】 毓湖解释道: 【宫里头主儿们能依附的只有皇上,自然会为了争宠不择手段。但是动手的这位主儿怕是心思深,恐怕难以……】 【恐怕难以对付。】 弘历见毓湖欲言又止,接话道: 【她们表面上贤惠真善,实则心怀鬼胎,乃至心狠手辣。既然做的如此天衣无缝,也便不必再查了。】 毓湖不解道: 【那仪嫔之事……】 弘历道: 【仪嫔也不全然无辜,查与不查已经无谓。走吧,去翊坤宫。算算时辰,娴妃也快到了。】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翊坤宫富丽堂皇,也算得上是弘历对如懿的弥补。 在李玉的带领下,如懿很快来到翊坤宫。一进宫门,便看到一排齐齐的太监宫女迎接: 【奴才等恭迎娴妃娘娘,给娴妃娘娘请安。】 带头的正式原本如懿身边的首领太监——三宝。 娴妃深受感动,伸手示意: 【免礼。】 【谢娴妃娘娘。】 三宝眼含热泪,解释道: 【奴才日日夜夜未敢忘主儿,如今主儿重返后宫,皇上便把奴才调了过来李玉伺候主儿。这些宫婢都是内务府精挑细选带来的,请主儿放心。】 娴妃道: 【你做事本宫自然放心。】 随后对其余的宫婢训示道: 【本宫曾遭人陷害、误入冷宫。如今虽沉冤昭雪,却也不想图惹是非。若被本宫发现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本宫绝不轻饶。】 【是。奴婢等谨遵娴妃娘娘教诲。】 【看来娴妃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众人循声望去,此人正是弘历。 【奴才(奴婢)等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娴妃刚要行礼,却被弘历拦住: 【不必行礼。今日意义非常,不必拘泥于礼节。】 随后随手一挥: 【你们也免礼吧。】 【谢皇上。】 二人眼中饱含深情。弘历牵住娴妃的手,一同前往翊坤宫内。 惢心和阿箬刚要跟进,却被王钦拦住。 【皇上要与娴主儿独处,咱们还是不要去凑这没必要的热闹。】 几人心领神会,不再多言。 承乾宫。 陵容手持《孟子》细细品读。 倾心急匆匆赶来,回禀道: 【小主,金氏去了。】 陵容并无太多的讶异神色,只是淡淡询问: 【谁下的手?】 【看模样是皇上身边的公公。】 陵容冷笑一声: 【金氏鲁莽愚蠢,刺杀宠妃。皇上动手也算情理之中。】 倾心压声道: 【奴婢不仅看到了那位公公,还看到了竹息姑姑。】 陵容愣了一下,合上手中的书本: 【竹息姑姑也……?】 倾心摇摇头: 【竹息姑姑只是在一旁小心观望,见那位公公带走金氏便离开了。】 陵容问道: 【只有其一人?】 倾心思索片刻,点点头。 陵容明白道: 【看来皇上身边也有太后的人。若太后想要除掉金氏,也不会只让竹息一人前去;若不想除掉金氏,那么太后又为何要派自己的身边人去宫人巷?而皇上定然不会将此事到处宣扬,除非是皇上身边的人去慈宁宫通风报信,太后派竹息姑姑去看明情况。】 倾心似懂非懂,但仍有不解: 【毓湖姑姑是皇上亲自选的人,自然对皇上忠心耿耿;李玉又是亲近娴妃等人一些,自然也不会亲近时常为难娴妃的人,那只剩下……】 倾心欲言又止: 【可他?】 陵容喃喃道: 【一心侍两主,该死。】 第三十八章 娴妃复位后,在弘历的独宠下休养了几日。 【主儿,这件衣裳如何?】 阿箬千挑万选终于选出一件,拿到娴妃面前, 【这件是内务府昨日送来的,听秦立说是皇上命绣坊采用最好的材质赶工出来的,主儿穿上一定好看。】 娴妃看了一眼,摇摇头吩咐道: 【惢心,你去寻一件素雅一点的衣服。这件衣服过于雍容华贵,不合时宜。】 【是,奴婢这就去找。】 阿箬又仔细看了一圈,并未发现这件衣服哪里华贵不妥,问道: 【主儿如今独承雨露恩宠,穿这件衣服正能体现出皇上的宠爱,为何不穿呢?】 娴妃解释道: 【咱们如今虽有皇上庇佑,但太过张扬反而会惹人忌惮,甚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阿箬追问道: 【可如今主儿恩宠正盛,即便惹旁人嫉妒,也不差在这一件衣服了吧?】 娴妃制止道: 【阿箬——】 阿箬见娴妃如此,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待惢心回来,三人梳妆完毕,前往长春宫给皇后请安。 清晨刚至,日出缓升。 娴妃见时辰还早,也并未太过着急。 路过乾清宫,一排巡逻的侍卫从娴妃身边经过: 【微臣等给娴妃娘娘请安。】 娴妃起初并未在意,忽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凌云彻?】 凌云彻抬起头,娴妃终于确认了他的身份。 【你怎么来到这里了?】 娴妃问道。 凌云彻见如懿已经没有刚认识般生分,反而如一个朋友般面带微笑的解释道: 【皇上念在微臣护主有功,给微臣调到乾清宫巡视。若没有娴主儿,也不能有微臣的今日。】 娴妃莞尔一笑: 【这都是你自己的本事。如此看来,如今你深得皇上信任,日后定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凌云彻感激道: 【谢娴妃娘娘吉言,微臣一定不负所望。】 阿箬提醒道: 【主儿,时辰不早了,咱们还要赶着给皇后娘娘请安呢,耽误不得。】 娴妃告别道: 【那本宫先走了。日后若遇到了什么困难,大可来翊坤宫寻本宫,本宫能帮则帮。】 凌云彻道: 【那微臣就在这里谢过娴妃娘娘了。恭送娴妃娘娘——】 娴妃满面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喜事。 其余人早已来到长春宫请安,唯独娴妃姗姗来迟。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不等皇后开口,贵妃却先讽刺道: 【娴妃来的真是早啊。本宫还以为记错了日子,以为皇后娘娘又免了后宫的请安呢。】 娴妃解释道: 【臣妾中途不小心弄湿了衣服,为了不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仪,便回宫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道: 【罢了,娴妃来迟也算事出有因,赐座吧。】 娴妃恭敬道: 【谢皇后娘娘。】 贵妃冷笑一声: 【皇后娘娘宽容有度,倒显得臣妾咄咄逼人了。】 皇后并未开口,反倒是茉心在身后拉了一下贵妃,示意贵妃别再反驳皇后。 贵妃见茉心如此,虽不解,但也未再说下去。 皇后向众嫔妃告诫道: 【娴妃如今复位,都是皇上的意思,也证实了从前之事与娴妃无关。既然如此,本宫希望大家要如往常般与娴妃相处,不要处处计较,再图惹事端,惹皇上与本宫不快。】 纯妃率先起身行礼道: 【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除贵妃外,其余妃嫔见状也起身行礼道: 【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注意到贵妃迟迟未起身,也不再给她留情面: 【怎么?慧贵妃是不愿听从本宫的告诫吗?】 贵妃心中百般不愿也无可奈何,收敛起了刚刚的针锋相对,亦起身恭敬道: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这才满意,说道: 【快坐吧。】 【是。】 陵容调侃道: 【说回来,皇上对待娴妃娘娘的情谊真是深重,非我等所能比。就比如皇上亲自赐翊坤宫给娴妃娘娘独住,臣妾未记错的话,除了皇上皇后大婚的坤宁宫,唯独这翊坤宫带这“坤”字,可见皇上心中有多看重娴妃娘娘。】 众人听此皆默不作声。 “坤”字有女位之首的含义,所以自大清开国以来只有极为受宠的妃嫔才会入主翊坤宫。 玫嫔又再次添了一把火: 【娴妃娘娘如今如此受宠,诞下皇子也是不日之事。若论恩宠娴妃娘娘已经可谓妃位之首,若诞下皇嗣贵妃之位亦无不可。】 贵妃刚想说些什么,娴妃却先开口道: 【玫嫔慎言。本宫无论恩宠如何、身居何位,都是皇上的妃嫔。侍奉好皇上、太后才是第一要紧事,本宫并未想得到过什么,也并不想去争抢什么。】 贵妃冷哼一声: 【得皇上恩宠亦如何?娴妃可别忘了,敦肃皇贵妃年氏也曾住在翊坤宫,太后厌弃的可不是只有景仁宫的那位,你可别走了前人的老路。】 婉常在罕见的开口道: 【贵妃娘娘,前人之恩怨与今人又如何?今人又怎能评判前人之事?太后心地宽厚仁慈,已不愿计较往事,在先帝仙逝后亦从未提起。臣妾人微言轻,也不得恩宠,只是想请贵妃娘娘不要口无遮拦。若被有心之人传到太后耳里,怕是会弄巧成拙、惹得太后怪罪。】 海贵人不可置信道: 【没想婉常在竟也是如此明达之人。】 婉常在谦逊一笑,并未多言。 天温炎热,皇后也有点疲乏,便吩咐道: 【本宫乏了,你们也回宫好好休息吧。】 说罢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众妃嫔行礼道: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待皇后离开,贵妃恶狠狠瞪了一眼海贵人和婉常在,便转身离开了。 【臣妾等恭送贵妃娘娘——】 素练搀着皇后来到寝殿休息,皇后满面愁容: 【后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本宫真真是累了。】 素练安慰道: 【皇后娘娘身担重担,那也是皇上看重娘娘所给予的。】 皇后听到此话竟不屑的笑出声来: 【看重?宸嫔今日说的你没听见吗?皇上之所以将翊坤宫赐给娴妃不就是向所有人明言他最宠爱的便是娴妃。本宫是皇后、一国之母,自然要照拂六宫、承万斤重担,可本宫何尝不想得到皇上圣恩,谁又能理解本宫。】 素练劝慰道: 【娘娘,您是皇后,儿女情长不可取。而且,只有您才能延续富察一族的荣耀啊。】 皇后冷笑一声: 【如今娴妃正得盛宠,若皇上愿意,贵妃之位她也坐得,本宫又能如何?】 素练小心查看周围,低声道: 【娴妃无子。】 皇后抬头看向素练,这才想起那一对鎏金手镯,这才放下心来: 【帮本宫梳洗一番,本宫累了,要去休息了。】 素练忙答应下来: 【是。】 第三十九章 咸福宫。 贵妃刚落座,想起刚刚请安时娴妃等人情况的样子就感到无比气愤。 【哟,主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双喜不知长春宫之事,只是发现自己主儿一回来便闷闷不乐。 贵妃正愁没有一个出气筒,随手抓起身边的一个茶杯。但看了一眼,又换成了另一旁的柑橘向双喜砸了过去: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双喜见主儿已经出了气,忙捡起地上的小柑橘,笑嘻嘻道: 【奴才谢主儿赏赐,奴才告退。】 贵妃见此也没忍住笑出声来,但仍作生气状,向门外大喊道: 【双喜!】 茉心忙将要站起身的贵妃又拦了下来,抚慰道: 【主儿,您松松心,跟双喜置气不值当。】 贵妃反怼道: 【那本宫跟你置气就值当了吗?!你在长春宫拉着本宫做甚?难不成你也向着娴妃她们?】 茉心忙解释道: 【主儿,奴婢对您一直都是忠心耿耿,怎能会有二心?】 随即解释起长春宫之事: 【主儿,如今您虽身居高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依奴婢愚见,主儿您现在势单力薄,很难防范皇后与娴妃她们。】 贵妃道: 【皇后娴妃无所出,本宫好歹还有大阿哥永璜抚养,她们又拿什么跟本宫争?】 茉心却说道: 【皇后无子,但有家族荣耀;娴妃无子,但有极大地恩宠,有所出也是迟早的事。主儿,咱虽有高大人得皇上信任,但高大人常年治理黄河,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主儿您虽受宠,但如今有娴妃在,皇上已经多日未踏入咱们咸福宫半步了。】 贵妃这才警惕起来,询问道: 【那你想怎么办?】 茉心悄声道: 【笼络、结派。】 贵妃再蠢笨也明白了茉心的意思,但她实在想不明白后宫还有谁能帮到自己。 茉心看出贵妃疑惑,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奴婢认为,宸嫔不失为一个最佳选择。】 【宸嫔?】 贵妃这才想起那个伶牙俐齿之人,但内心实在看不上她。只因宸嫔有段时日独获圣心,贵妃一直把她当做一个魅惑君上的贱人。 贵妃冷哼一声: 【本宫还没有沦落到靠一个小小嫔位获得恩宠的地步。】 茉心解释道: 【娘娘误会了。如今后宫纯妃、海贵人都是娴妃的人;而庆贵人是依附于皇后的;婉常在又不争不抢;玫嫔只是一个南府出来的乐技;如今只有宸嫔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宸嫔聪慧,又深得太后信任,若将其拉拢过来对咱们可谓百利而无一害。主儿,您说呢?】 贵妃迟疑片刻,心中仍是万分犹豫。但又想了一遍茉心说的话,也实在没了办法。 她虽身处高位,可不知何时何刻就会被其他人抢占而去。 这偌大的紫禁城,一旦踏入这里,她们便不再是她们自己。 她们所为的,只有家族荣耀、恩宠高位。其余的,不过抚慰自己的虚妄罢了。 贵妃道: 【容本宫在想想,你先下去吧。】 茉心见此,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 【是。】 慈宁宫。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弘历恭谨行礼,太后道: 【快起来吧。今日怎得有空来哀家这里?天热,皇帝也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弘历道: 【谢皇额娘关心。儿臣今日来是想询问皇额娘的意见。】 太后不解,弘历解释道: 【如今酷暑难耐,儿臣想着携您和后宫妃嫔前往圆明园避暑,您看如何?】 太后点点头,缓缓道: 【今年的日头的确比往年的毒辣,那就听皇帝的吧。不过哀家这慈宁宫还算周到,自己也不愿舟车劳顿,就携其余妃嫔同去吧。】 弘历思索片刻,最终答应下来: 【那也好。儿臣会让内务府给慈宁宫多送些冰来并做个冰鉴,也好缓解皇额娘酷暑。】 太后赞赏道: 【皇帝孝心可嘉,不错。】 很快此事便被通传六宫。 陵容想起自己上一世也曾去过圆明园,不过那时自己名不见经传罢了。 忽然倾心小跑过来忙报: 【娘娘不好了,撷芳殿来报,四公主中暑病重,呕吐不止。太医正紧治着呢。】 陵容一听已经顾不得仪态,忙安排道: 【你亲自去太医院找李春辉,其他人我谁也不信。】 【是。奴婢这就去。】 陵容此时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孩子,她一路小跑到撷芳殿,扒开人群来到璟妍榻前: 【璟妍?璟妍?】 璟妍如今才三岁,又怎能受得了如此苦楚。 璟妍只是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想要抓紧陵容的手。却奈何已经虚弱无力,又垂了下去。 陵容见此,强忍心中的怒火,留下了两名太医,把其余人都叫了出去。 众人跪在烈日之下,陵容愤怒斥责道: 【你们就是这么伺候四公主的?本宫看你们都是活腻歪了,不把本宫和四公主放眼里了是吧?!】 众人慌忙求饶道: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陵容冷笑道: 【现在知道祈求本宫?若璟妍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要让你们整个撷芳殿和太医院陪葬!】 此时茉心携李春辉赶来,李春辉行礼道: 【微臣给宸嫔娘娘请安。】 陵容已经耐不住性子,忙说道: 【此刻还讲这些没用的礼节作甚。快去医治四公主,无论里面太医官位资历高低,皆由你主治。本宫不信其他人,快去!】 李春辉听到此处略微愣了一下,但不久便急匆匆赶进去医治璟妍。 陵容恶狠狠瞪了眼前众人,随即吩咐茉心: 【走,去养心殿。】 【是。】 陵容忙赶到养心殿,被李玉拦下: 【宸嫔娘娘您怎么来了?】 陵容解释道: 【请李玉公公通传一声,本宫由要事面见皇上。】 不等李玉回答,王钦走了出来: 【宸嫔娘娘,奴才带您进去。】 宸嫔见状忙跟着王钦进去,李玉在背后远远望了一眼,略有所思。 王钦通报道: 【皇上,宸嫔娘娘来了。】 弘历放下手中的书,问道: 【她怎么来了?】 王钦解释道: 【奴才不知,但娘娘面色着急,应是有要事回禀。要不,奴才去把宸嫔娘娘带进来?】 弘历想了想: 【传。】 第四十章 面见皇上,陵容没有了最初在撷芳殿的失态,反而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微微张口却又将话收了回去。 弘历见此心中已经被打动,但仍满腹疑惑,于是缓缓问道: 【怎么了?朕从未见过你如此模样。】 陵容口带哭腔,缓缓道: 【皇上,璟妍中暑难耐、呕吐不止,如今虚弱非常。臣妾想请求皇上,让臣妾留在撷芳殿陪伴璟妍,直至其康复,哪怕······哪怕不那么严重也好。】 弘历见此可怜模样,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撷芳殿那帮奴才一定是害怕朕的怪罪才未敢向朕禀报。王钦——】 听到宣喊,王钦忙进来答应道: 【奴才在。】 弘历吩咐道: 【传朕旨意:撷芳殿近身伺候四公主璟妍之人全部撤换,打入辛者库;撷芳殿管事太监嬷嬷失职失察,一律杖责五十;其余人罚俸半年。若再有犯,杖责一百、赶出宫去、永不录用。】 【是。】 王钦领旨而去。 随即伸出单手将陵容扶起,轻拍她的手安慰道: 【璟妍病重,朕自然明白你心中的焦急。圆明园你也不必去了,就留在后宫照顾璟妍吧。】 陵容终于欣喜,忙谢恩道: 【臣妾谢皇上隆恩,谢皇上隆恩。】 弘历思索片刻,又说道: 【待璟妍病好,就接回你的承乾宫养着吧。毕竟亲母在侧,孩子才会安心。】 陵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竟愣在了原地。 【怎么,还不谢恩是不想要朕的这份恩典吗?】 陵容这才反应过来,忙行跪礼道: 【臣妾谢皇上恩典。】 得到皇上的应允,陵容忙赶回撷芳殿继续照顾璟妍。 刚至撷芳殿,李春辉也从内殿出来,二人正好碰面。 【璟妍怎么样了?】 李春辉解释道: 【请宸嫔娘娘放心,四公主并无大碍,只是中暑而已。之所以四公主的症状如此严重,是因为其年岁较小,身体承受不住。只要连续半月服用微臣开的药方,即可痊愈。】 听到李春辉如此说,陵容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悄声告诫道: 【这半月以来的所有药都要由你亲手称量、抓取、煎熬,不能有第二人插手。】 李春辉明白陵容的意思,悄声答应道: 【是。微臣明白。】 陵容不知是在说给李春辉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这后宫里竟只有寥寥几人可得本宫所信。】 一切安排妥当,三日后众嫔妃与弘历一齐前往圆明园避暑。 天边破晓,万道霞光初照大地,宫墙之上,琉璃瓦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弘历皇帝身着龙袍,头戴金冠,气宇轩昂,与众嫔妃一同前往圆明园。 众嫔妃或华丽锦绣,或素雅清淡,她们或笑语盈盈,或端庄娴静,各自展现着不同的风采。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仪仗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长长的队伍如一条五彩斑斓的巨龙蜿蜒在宫廷之间。 旗帜猎猎,金戈铁马,龙旗在风中招展,象征着皇权的至高无上。乐队奏起激昂的乐曲,鼓声震天,笙歌悠扬,为这盛大的出行增添了几分庄严与隆重。 街道两旁,百姓们纷纷驻足观看,议论纷纷。他们或惊叹于皇帝与嫔妃们的华丽服饰,或敬畏于仪仗队的威武之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那是嫔妃们身上散发的脂粉香,与远处花园里传来的花香交织在一起,令人心旷神怡。 队伍缓缓前行,终于来到了圆明园的大宫门门前。 圆明园内,湖光山色相映成趣,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弘历与众嫔妃在众人的簇拥下步入园中。园中的景色与皇家的威严交相辉映,共同演绎着这一浩荡而庄严的场面。 一众小太监引着各自安排的主子来到了自己的住所。 圆明园虽比紫禁城凉快许多,但刚至园内,也未曾好到哪里去。 贵妃略微有点烦躁,向前方引路的小太监,问道: 【怎么还没到?本宫都快晒化了。】 前方引路的小太监满脸谄媚的笑嘻嘻的解释道: 【贵妃娘娘有所不知。皇上心疼娘娘,特地派内务府给娘娘安排了杏花春馆。】 【杏花春馆?】 贵妃并未去过那里,但听到是皇帝的安排,还是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小太监继续解释道: 【杏花春馆紧靠后湖,夏天凉爽至极。再加上圆明园的宫人所也会经常给各居各处送上冻冰,很快便能缓解娘娘暑热之苦。】 明白皇上的用心,贵妃满心欢喜。不过转念一想,或许各处皆是如此,随即又问道: 【那其他嫔妃呢?她们都住哪里?】 见贵妃这样问,小太监也不好知无不言。随即介绍道: 【皇后娘娘居长春仙馆,纯妃娘娘居月坛云居,娴妃娘娘居西峰秀色,玫主儿居日天琳宇,海贵人居武陵春色,庆贵人居天然图画,婉常在居曲院风荷。】 贵妃追问道: 【那皇上呢?】 小太监解释道: 【皇上还是王爷之时就经常来圆明园游耍。皇上最喜待在西峰秀色旁的文渊阁……】 还不等话说完,小太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即刻请罪道: 【请贵妃娘娘恕罪,请贵妃娘娘恕罪……】 贵妃脸色一沉,并未搭理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只是自己狠狠的说道: 【西峰秀色,不就是那个刚从冷宫出来的贱人的居所吗?!皇上对她就如此偏爱!】 说罢,气冲冲的向杏花春馆走去。 茉心连忙跟上,双喜恶狠狠瞪了那个小太监一眼忙跟了上去。 小太监一时手足无措,但还是赶忙起来向前小跑引路。 李玉是负责引路娴妃的,阿箬与贵妃的疑问是一样的: 【李公公,为什么皇上要把我们主儿安排在西峰秀色那种犄角楼阁呀?】 【阿箬,不得无礼。】 娴妃制止道。 李玉一脸平和,解释道: 【西峰秀色虽不像杏花春馆、长春仙馆般位于盛景之处。但它却紧挨文渊阁。】 【文渊阁?】 娴妃问道, 【那是什么地方?】 李玉解释道: 【在先帝爷还在的时候,就经常带皇上来圆明园游玩。那时皇上最喜在文渊阁读书。后来皇上登基,文渊阁便成了皇上单独办公的地方。】 随后李玉又补充道: 【西峰秀色离文渊阁是最近的。】 娴妃这才明白弘历的用意,到达西峰秀色,娴妃向李玉表达了谢意。 娴妃进入楼阁休憩,惢心刚想进去,却被李玉拦下: 【惢心,你等一下。】 惢心询问道: 【怎么了?】 李玉悄悄从袖口处掏出一枚珠花: 【给你。】 惢心看着李玉手中的珠花,忙推脱道: 【这一定很贵重吧,我不能收。】 李玉忙解释道: 【不贵重,不贵重。只是宫外平常的小物件,我看着好看,便给你买了下来。】 惢心笑着摇摇头: 【还是算了,这个还是你留着送与她人吧。】 李玉见惢心如此推脱,便强塞给惢心道: 【好啦,这枚珠花就算你的了。皇上那边还等着我伺候呢,你有事再来找我。】 说罢,便急急忙忙跑开了。 惢心没有办法,只是无奈笑了两声,便进西峰秀色继续伺候娴妃。 第四十一章 圆明园凉爽,弘历也感觉到了久违的舒心。 李玉与王钦在两旁伺候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响动。 弘历缓缓放下墨笔,只见宣纸上写着: 【静心清欲。】 王钦如往常般奉承弘历,谄媚的夸赞道: 【皇上才思敏捷,这字也是上等佳作。】 弘历并未搭理王钦,而是安排李玉道: 【你去寻娴妃来文渊阁,朕要与她同游福海。】 【是,奴才遵旨。】 李玉笑难掩面,王钦见他如此得意模样,心中更加嫉恨。 不久,弘历便携娴妃同至福海赏景。 【皇上,福海本为东湖,如今怎么改为福海之名了?】 弘历解释道: 【秦始皇曾派徐福率童男童女数千人,入海寻仙境、求仙药。福海的命名正是取“徐福海中求仙”的寓意,以求大清帝王长生不老,大清帝国江山永固。】 娴妃赞赏道: 【皇上果真博古通今,实在是雅。】 被自己的青梅竹马如此一夸,确实勾起了弘历年少之心。 王钦借机说道: 【福海之中有一蓬岛瑶台,本是游湖宴饮所用。皇上和娴妃娘娘若有闲心雅致,不妨坐船同游,前往瑶台一赏美景。】 弘历笑道: 【这个主意不错,娴妃,你觉得如何?】 娴妃停顿了一下,摇摇头: 【臣妾并非有意要拂皇上的好意。只是臣妾仍觉暑热,不想与皇上如此周折。若皇上真有此雅致,不如下回携其余妃嫔前来,一同前往宴饮。】 弘历听此,也只好作罢。 忽然瑶台处传来一阵细微的乐声,虽听不真切,但却被不自觉的深深吸引。 弘历循声望去,只见瑶台内有一曼妙身姿翩翩少女随风舞动,宛若洛神临世。 弘历已经挪不开自己的神色,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 娴妃见此情形,不断的呼唤道: 【皇上……皇上?】 弘历这才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随后又向一旁的王钦问道: 【瑶台那人是谁?怎会出现在这里?】 王钦又细细向瑶台望去,实在分辨不清是哪位妃嫔宫人,便解释道: 【奴才实在是不清楚,请皇上恕罪。】 【无用。】 弘历训斥道。 随后又安排道: 【李玉,你亲自坐船前往瑶台,将那名女子接至观澜堂。王钦——通传各处,朕要在观澜堂设宴。】 二人齐声答应道: 【是。】 春和景明,万物复苏。 观澜堂的美景并不逊于其余各处,只是地处较远,较少有人游玩罢了。 众嫔妃皆聚于此处,只当是一场皇上临时起意的宴请。 贵妃看见娴妃正坐自己对面,心里就憋着一团火。发觉弘历还未到,贵妃讥讽道: 【娴妃的西峰秀色离皇上的文渊阁如此近,怎么?皇上没与娴妃一起来吗?】 阿箬插话道: 【皇上本是与我家主儿同来的。但皇上还有公务在身,就让我家主儿先来等候。】 贵妃呵斥道: 【本宫在与娴妃说话,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茉心——】 【是。】 茉心答应道。 贵妃轻飘飘的只吐出了两个字: 【掌嘴。】 【是。】 阿箬听到这话忙向后退了两步,娴妃这才开口道: 【贵妃娘娘,阿箬自然是说错了话。但这场宴会是由皇上宴请,在这里惩处奴才怕是不合规矩。】 贵妃冷哼一声: 【规矩?你的奴才抢本宫的话就是规矩?还是说娴妃有自己的一套礼法?上梁不正下梁歪,阿箬教导无方你以为你就没有过错吗?既然是皇上宴饮,本宫也不好动手。待宴会结束,本宫自会处置。】 皇后劝诫道: 【慧贵妃,你又何必咄咄逼人至此,如此得理不饶人?】 贵妃反怼道: 【本宫有理,为何要饶人?皇后娘娘,本宫常年照料大阿哥,劳心劳神,自然不愿在此种事情上再费心。不过,若今日不加以惩处,日后宫人上行下效,又成何体统?】 皇后听此脸色心沉下来,但又不再言语。 贵妃满面得意之色,此时只听殿外传来一声宣喊: 【皇上驾到——】 众人起身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来到正座坐下,说道: 【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礼。】 【谢皇上。】 纯妃问道: 【今日皇上突然宴请臣妾等,实在让众姐妹受宠若惊。不知其中是否有些别的缘故,使得皇上高兴。】 弘历今日确实欣喜,解释道: 【朕今日确有喜事,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待时机成熟便能知晓。】 庆贵人笑道: 【能让皇上如此开心,定然是天大的喜事。】 在众人嘻笑之时,却无人注意到娴妃的面色逐渐冷淡下来。 只有娴妃清楚,弘历设置这场宴会是为了纳新人、获新宠。 贵妃此时又看向娴妃: 【娴妃不是说一直陪伴于皇上左右,如今皇上如此欣喜,娴妃可知何事?】 娴妃强撑着笑容,缓缓道: 【臣妾岂敢揣测圣意,还是等时机成熟皇上自然就告知众位姐妹了。】 贵妃并不打算放过娴妃,她已看出娴妃神色冷淡,继续追问道: 【本宫瞧娴妃面色忧闷,还以为皇上的欣喜事惹得娴妃不快呢。】 此时众人才注意到在其他人热闹非凡之时只有娴妃一人一言不发、神色冷淡。 娴妃并未多加辩驳,解释道: 【本宫只是略有不适,贵妃多虑了。】 此时李玉进殿禀报: 【皇上,人已从瑶台接至,只等皇上旨意。】 弘历又恢复起刚才的喜悦神色: 【传。】 李玉应答一声,转身拍一声掌,随后又站回弘历身边。 瑶台中人面戴白纱缓缓走到正中,随着舞乐声起,她翩翩起舞,宛若瑶池仙子,独立于世。 皇后虽见惯了这些伎俩,但一种熟悉之感却莫名涌上心头。 众人这才明白,弘历所说的“喜事”竟是此人。 众人也没了刚才的喜悦气氛,贵妃冷冷道: 【这算什么,狐媚之术。】 一曲舞毕,那名女子缓缓行礼道: 【妾身给皇上请安,恭祝皇上福寿安康、长乐无极。】 【好——】 弘历已经被眼前人深深吸引,忙说道: 【摘下你的面纱,让朕仔细瞧一瞧。】 那名女子将自己的面纱缓缓脱落,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弘历忍不住道出两个字: 【哲妃?!】 第四十二章 【小姐,你慢点……】 一位妙龄少女在宫中玩耍,伶俐动人。身后还追着一位自己的贴身丫鬟。 忽然,那名少女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霎时停了下来。 一众小太监围带着小弘历在御花园闲逛正好与此少女相遇。 身后的丫鬟见状,忙跪下来: 【奴婢携家主给阿哥请安。】 见自己的主子愣神,丫鬟忙扯了几下,那名少女才缓过神来准备行礼。 【无妨,你是谁?】 弘历免了眼前女子的礼节,眼神中满是好奇。 【臣女是佐领富察.翁果图之女富察.诸瑛。】 弘历思索片刻,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 【我记得,你有个姐姐叫富察.琅嬅。】 诸瑛夸赞道: 【阿哥真是好记性。】 弘历见诸瑛略有拘束,忙摒退身后众人: 【你们都退下吧,我想自己在这里玩会儿。】 后面一众小太监面面相觑,他们可不敢拿小弘历的安全开玩笑。 小弘历见他们犹豫不决,毅然道: 【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信不信我告诉皇玛法,治你们一个肆意妄为之罪。】 众人听此只好答应下来,退到远处驻足观望。 见此,诸瑛也放下心来,吩咐道: 【百灵,你也退下。】 百灵应承下来,也退到了一旁。 小弘历这才开口道: 【我叫弘历,以后你叫我弘历哥哥就好,不用阿哥阿哥的,我不喜欢。】 诸瑛含羞一笑答应下来: 【是,弘历哥哥。】 二人仿佛是遇到了知己般,玩的忘乎所以十分要好。 【诸瑛妹妹,你今日入宫是为何呀?我记得外臣子女是不便随意入宫的。】 诸瑛解释道: 【今日阿玛被皇上召见,我缠着阿玛,阿玛无法,便将我带来了。】 弘历打趣道: 【没想到你也会如我一般贪玩。】 诸瑛的眼神却逐渐失落,弘历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忙问道: 【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你别不开心了。】 诸瑛忙摇头道: 【不是不是。其实我之所以缠着阿玛,是因为阿玛常年在外当差,很少归家,我很珍惜和阿玛在一起的点滴时光。】 弘历听此忙安慰道: 【你别伤心了,其实我也一样。】 诸瑛眼神中略带惊讶,问道: 【真的吗?】 弘历道: 【我虽然得皇玛法喜爱,但我阿玛常年奔波,我又读书,有时候一年也见不到几回。说了怕耽误阿玛的差事,不说又想得到阿玛的陪伴,属实两难。】 弘历最后两句话说到了诸瑛心里,她缓缓道: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咱们的阿玛都是好阿玛,他们是为了咱们的前程奔波。即便心有不舍又能如何,不如让自己成为和阿玛一样优秀的人,不再让阿玛为咱们操心。】 弘历被诸瑛的一番话深深打动,他逐渐喜爱上眼前的这名女子。 多年以后,弘历逐渐到了婚嫁的年纪。 除娴妃外,诸瑛是唯二弘历亲自求娶的女子。 雍正倒是没有反对诸瑛嫁给弘历。因为他也明白弘历对诸瑛的情感,再加上诸瑛背后的富察氏的势力足以让弘历在前朝站稳脚跟。 于是顺势便同意了这门求娶。 二人婚后恩爱非常,若不是诸瑛早逝,可能贵妃的位置就会有第二个人选了。 【皇上,皇上……】 在皇后的两声呼唤中,弘历逐渐从回忆里走出来。 其实眼前这名女子摘下面纱的那一刻,在场见过哲妃之人无不震惊非常。 皇后与富察诸瑛同属于富察氏,二人更是同族的亲姐妹,关系自然不一般。 玫嫔向一旁的纯妃打听道: 【皇后娘娘面色似乎不太好,怎么了?】 玫嫔是在弘历登基后入宫的,纯妃耐心解释道: 【这名可人长得活脱脱就像是已故的哲悯皇贵妃,而皇后娘娘与哲悯皇贵妃是同族的亲姐妹,所以如此不可置信。】 玫嫔这才恍然大悟,随后又向一旁的庆贵人解释。 庆贵人惊叹道: 【世间竟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真是难得。】 弘历并未在意她人的议论,只是稳了稳心神,询问道: 【你是圆明园随侍的宫人?】 那名女子缓缓道: 【臣女乃玉氏贡女——金芷若。】 “玉氏贡女”四字一出,不免让弘历心中升起几分警觉。 他十分在意这是否是玉氏对自己的算计,于是打探道: 【你就是玉氏王爷送来顶替金氏的那名女子?】 金芷若纠正道: 【臣女确实是王爷送来侍奉皇上的,不过并非顶替金氏。】 贵妃冷冷道: 【同为一族同胞,不是顶替是什么。】 金芷若道: 【臣女就是臣女。金氏谋害皇嗣、算计六宫、触怒皇上,罪孽深重。臣女自知皇上心中自此怀疑玉氏不轨,所以便自请侍奉皇上于大清,以示臣属之心。】 弘历对她的回答相当满意,贵妃也被怼的说不出来话,只好不再搭理。 皇后问道: 【本宫记得金氏入冷宫已经多年,你是在金氏被废时候入圆明园的。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过去这么久,独守圆明园,你心中不怨?】 金芷若仪态更加恭敬,缓缓脱口而出两字: 【不怨。】 【为何?】 【臣女虽未得皇上亲封,但既已入大清,便是大清的人、是皇上的人。皇上圣裁自有圣意,臣女能做的只是不让皇上为难。】 弘历心中已被眼前女子所打动,开口道: 【你对朕一片痴情,朕岂有不受之理。来人——】 王钦恭敬道: 【奴才在。】 弘历册封道: 【传朕旨意。圆明园金氏芷若,娴雅懿德、恭淑敬慧,即册封为贵人,封号为嘉,居启祥宫。】 王钦听此微微愣了一下,但还是接旨道: 【是,奴才明白。】 众人听此无不惊愕,看来弘历这是把当初对金玉妍的宠爱全部加给了面前的金芷若身上。 况且她还长着跟哲悯皇贵妃一模一样的脸,日后的宠爱只会越来越多。 【臣妾谢皇上隆恩——】 第四十三章 【皇上对那个金氏女子还有什么安排吗?】 皇后自宫宴回来后就一直惴惴不安,便暗自派素练前去查探。 素练道: 【皇上安排嘉贵人去日天琳宇居住,并安排了几名侍女伺候。】 【日天琳宇?玫嫔的住处?】 【是。】 皇后已经掩饰不住自己的慌张: 【宫中早有传言,议论当年哲悯皇贵妃之死与本宫有关。如今一个跟哲悯皇贵妃一模一样的人突然出现,势必会让皇上回想起当年之事,甚至疑心本宫。看来本宫在皇上心里的芥蒂,即将生根发芽了。】 素练忙安慰道: 【娘娘,您多虑了。当年哲悯皇贵妃只是福薄才早早病逝,和您又有何关系?再者,如今的嘉贵人即便和哲悯皇贵妃再像,也只是她的福气罢了。她并不知哲悯皇贵妃当年的事宜,更无法用哲悯皇贵妃的过去来获宠。皇上只是一时兴起,等皇上明白嘉贵人只是和哲悯皇贵妃长得一样,但始终不是哲悯皇贵妃的时候就将她抛诸脑后了。】 听了素练的解释,皇后稳了稳心神。思索片刻,她悄声对素练道: 【你这些时日小心去调查嘉贵人的来历,本宫仍觉得此事定不简单。】 【是。】 素练答应道。 皇后重重呼出一口气,似是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戒备,喃喃道: 【若是在皇上身边有一个得力的人,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素练察看两边,见四下无人,小声道: 【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王钦倒是个得力的,而且他一直喜欢惢心······】 【你是说,让本宫将惢心许配给他?】 皇后忙打断道: 【不可。惢心作为本宫的贴身侍女,地位不比王钦差到哪里。况且王钦是个太监,年岁还如此之大,让惢心嫁给她岂不是糟蹋了她?】 素练劝解道: 【娘娘,王钦虽与惢心相差几许,但就凭王钦的身份地位绝不会怠慢了惢心。若娘娘心善,看在主仆情分的份上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陪嫁,也算是尽了主仆情意了。】 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盏,仍然摆手道: 【此事容本宫考虑考虑,回宫后再做打算。】 素练见此,也不再劝解。 日天琳宇。 玫嫔与嘉贵人同坐一处。相较于嘉贵人的长相,她更在意嘉贵人的来历。 【你可知她们为什么会对你的相貌如此惊讶?】 嘉贵人摇摇头,似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白猫,楚楚可怜的看着玫嫔。 玫嫔见她如此,为其解释道: 【当今皇后有一族妹,名曰诸瑛,与其共同侍奉皇上。之后皇上登基,册封富察诸瑛为哲妃,之后又追封哲悯皇贵妃。而你,与逝去的哲悯皇贵妃简直一模一样。】 【姐姐见过哲悯皇贵妃吗?】 嘉贵人不解的问道。 玫嫔道: 【我也只是听说,但看宫宴上其他人的反应,应该是错不了。】 随即玫嫔反问道: 【你是玉氏的贡女,那你不知道自己的长相……】 嘉贵人思索片刻,缓缓脱口道: 【王爷只是跟我说,原来的贡女犯了错事,需要我去弥补。并未告诉我我有什么不同之处,只是让我博得皇上宠爱,缓和两国关系。】 玫嫔也没想到只是随便一问这个嘉贵人便什么都说了出来。 而且她语气淡淡,仿佛不谙世事已久,突然身处这勾心斗角之地,深感手足无措。 玫嫔心中不自觉生出几分怜悯: 【你倒是实诚,只是你突离故国,你心中不后悔吗?】 听到这句话,嘉贵人最终没忍住落下泪来: 【我想念母亲,我想念阿爸……呜呜呜……】 玫嫔忙安慰道: 【你别哭了,是姐姐的不是,提起了你的伤心事。俗云——】 【奴婢在。】 【你快去吩咐小厨房做几道拿手的点心送过来,要甜食。】 【是。】 俗云领命而去,嘉贵人忙解释道: 【没关系的玫姐姐,是我的不是。已经离开这么久了,却仍然放不下过去。】 玫嫔见事已至此,为了不留疑惑,最后追问道: 【你既然如此不愿,为何又要同意和亲?】 嘉贵人抚平自己的情绪,抽泣道: 【是我父亲在玉氏获罪,王爷看中了我,想让我将功折罪。为了父亲的性命与前程,我必须要来。】 玫嫔若有所思。 不久俗云便带着点心回来,玫嫔便顺势让俗云带着嘉贵人回阁休息。 待嘉贵人走后,玫嫔虽同情嘉贵人的遭遇,但仍觉有蹊跷。 便自己书信一封,亲自悄声送出,至太后与陵容手中。 慈宁宫。 天热难耐,太后亦不愿多加走动。 福伽拿着书信快步前来禀报: 【太后,圆明园送来的。】 太后抬眸一问: 【谁的?】 福伽道: 【玫嫔。】 太后伸手接过书信,细细查阅一遍,眼神中逐渐由平淡变为了不可置信。 【太后,您怎么了?】 太后将书信递给福伽,福伽扫视一眼,惊讶道: 【玉氏送来的女子竟与哲悯皇贵妃长相一模一样?】 太后喃喃道: 【当年先帝不也有莞莞类卿之举?】 福伽道: 【但哲悯皇贵妃与皇上的情意并未有您与先帝那般浓烈。皇上真的会……】 太后冷哼一声: 【哲悯皇贵妃死在了皇上与她最恩爱的时候,即便情谊并不算深重,但内心仍然记挂难忘。哀家就怕,此人绝没有表面的看到的那么简单。】 太后安排道: 【福伽,你亲自去转告玫嫔让她多加留意嘉贵人的动向,让庆贵人也多加注意。】 【是。】 太后喃喃道: 【哀家就怕,玉氏此举会危及大清前朝后宫安危。】 承乾宫。 陵容和倾心已经看完了玫嫔送来的信的全部内容。 倾心不解道: 【假若玉氏另有所图,他们又从何获得哲悯皇贵妃的画像,又从何找到与哲悯皇贵妃如此相像之人?】 陵容解释道: 【一个人想作恶他就会有无数的办法。哲悯皇贵妃的画像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只要他们费心思总会搞到。至于他们怎么找到如此相像之人,这就不需要本宫考虑,毕竟人已经来到了大清,考虑这些只是徒劳罢了。】 倾心追问道: 【那小主有什么主意?】 陵容静静看着面前的铜镜,冷冷说道: 【此事绝不简单。后宫女子,纯善之人万里挑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更何况异国女子。】 【既来之,则安之。倾心——】 【奴婢在。】 【你去调查一下嘉贵人告诉玫嫔的身世是否属实,切记别人问起,你就说你被本宫安排出宫探亲,因路途较远,晚些时日回来。】 【是。奴婢明白。】 第四十四章 皇后对镜梳妆,素练侍奉一旁。 莲心正为皇后描眉,素练关心道: 【您其实不用费心举办这场合宫欢宴的,天热难耐、劳力劳神。】 皇后并未直接作答,而是反问素练: 【本宫老了吗?】 素练一时未反应过来,莲心迅速解围道: 【娘娘正值盛年,“老”字又从何谈起?】 皇后见梳妆已毕,缓缓站起身向更衣处走去,解释道: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后宫里的人都会有老的那一天,本宫亦然。自打永琏去世,皇上便很少入长春宫的大门了。但本宫老了,还会有新人入宫博得皇上圣恩。不如本宫好生待那些新人,让她们能听从本宫,省的出了贵妃、娴妃那样的人。】 素练恍然大悟,悄声问到: 【您是说——嘉贵人?】 此时赵一泰前来禀报: 【娘娘,各宫小主已经在观澜阁等候,请娘娘移步凤驾。】 皇后道: 【走吧,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是。】 观澜阁。 皇后落座主位,众嫔妃起身行礼道: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 【谢皇后娘娘。】 皇后看向嘉贵人的方向,发现其略有局促,关怀道: 【嘉贵人,你可还熟悉现在的一切?】 嘉贵人被这么一叫,略有一些猝不及防: 【嫔妾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一切都好。】 皇后补充道: 【你若有何困难,皆可来长春仙馆寻本宫。本宫作为六宫之主,照拂嫔妃本就是职责所在。】 贵妃冷哼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皇后娘娘真是心善,皇上宠谁您就照拂谁。婉常在自潜邸便开始侍奉皇上,如今却还是个小小的常在,怎么没见您多加照拂呢?】 皇后略微有点尴尬,婉常在忙解释道: 【嫔妾能留在皇上身边已经很知足了,不敢奢求其他。】 后宫里谁不知道婉常在难得的不争不抢,如今的位份这么低,这也是缘故之一。 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嘉贵人竟为婉常在解了围: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牡丹倾城、芍药热烈;莲花清雅、凌霄奋发。这些花既入了紫禁城,便是皇上的花朵。受天家雨露皇恩,承皇上福泽庇佑。所以只要能让皇上舒心,即便是乡间土野的牵牛花也是高贵的存在。】 庆贵人本就对这不知哪里来的嘉贵人心存不满,如今见她处处抢占风头,即刻出言嘲讽: 【嘉贵人真是伶牙俐齿,跟原来的嘉贵人真是别无二致。】 玫嫔听此狠狠瞪了她一眼,庆贵人却好似没看见一般继续讽刺道: 【妹妹的封号、地位都与那弃妇一般,怕不是皇上宠爱你是假,借机敲打你和玉氏一族才是真吧。】 此话脱口而出,其余众人早已脸色发青、默不作声,只有庆贵人还在洋洋得意。 皇后冷冷道: 【庆贵人,你失言了。】 庆贵人思索片刻,刚要解释,却被嘉贵人抢先一步: 【嫔妾对金氏玉妍之事略有耳闻,这的确是玉氏一族识人不清、差点危乱大清后宫,嫔妾在此以跪拜大礼祈求得到众位姐姐对玉氏一族的原谅。】 说罢瞬间就行跪拜大礼,惊得众人不自觉向身后倚靠。 不等众人劝阻,嘉贵人继续说道: 【至于金氏,她城府深沉、罪孽深重、作恶多端,嫔妾不敢祈求各位姐姐原谅。但嫔妾在此做出保证,愿以玉氏一族性命起誓,嫔妾绝非金氏一般心怀恶果,唯愿伺候好皇上与众位姐姐,日后和睦相处、同甘共苦。】 见此情境,众人皆被嘉贵人的诚心所打动。纯妃忙起身将其扶起,向皇后恳求: 【嫔妾见嘉贵人说的如此果决,不禁深受感动、潸然泪下。金氏固然作恶多端,但不代表整个玉氏一族皆是如此。而且后宫妃嫔,谁不是为家族荣耀博得恩宠,嘉贵人竟愿以全族性命起誓,实在难得。嫔妾见庆贵人说出此番话语,才是想扰后宫不宁、六宫不清!】 庆贵人被怼的哑口无言,贵妃见此抓住时机为嘉贵人求情: 【皇后娘娘,臣妾深觉纯妃有理。况且庆贵人擅自揣摩圣意、诬陷他人、挑拨离间,您就算为了嘉贵人也该给庆贵人一点惩戒,否则又岂能正视听、稳六宫。】 皇后本意如此,可奈何贵妃抢先一步,自己反倒成了不通情达理的一方。 不过事已至此,她必须给庆贵人一点惩戒: 【庆贵人——】 庆贵人知道自己免不了这次责罚,起身答应道: 【嫔妾在。】 皇后冷冷道: 【庆贵人口无遮拦、揣测圣意;欺压妃嫔、不安六宫。着罚写女戒十遍,回宫后亲自送到启祥宫请罪。】 庆贵人心中即便略有不服但也无可奈何,若再多嘴传到皇上耳中那便是大逆不道的罪过,到时候就不是抄写女戒般简单,甚至有降位的风险。 庆贵人咬咬牙,答应道: 【嫔妾知罪,嫔妾明白。】 宴会歌舞升平,众人又重新入座。 贵妃转向嘉贵人,满眼的欢喜,诚挚邀请道: 【不知妹妹今日是否劳累,可方便宴席结束后来本宫杏花春馆小聚,与本宫谈心。】 还不等嘉贵人答应,皇后便早早地注意到了这里: 【嘉贵人,你才刚入后宫,有许多的规矩并不太熟悉。今日若有空来长春仙馆一趟,本宫让素练带你熟悉熟悉后宫事宜。】 贵妃道: 【本宫入宫多年,身边的奴才不比皇后娘娘您身边的差。况且皇后娘娘举办宴席劳心费神,还是让本宫身边的人教导嘉贵人为好。】 皇后不慌不忙,说道: 【本宫是皇后,身边的人自是后宫中最好的。如今本宫要教一个新晋妃嫔的规矩,也需要贵妃你来指点吗?】 不等贵妃开口,王钦进来行礼道: 【奴才给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给各位主子请安。】 贵妃问道: 【王钦?你来做什么?】 王钦一脸谄媚地笑道: 【奉皇上旨意,请嘉主儿即刻前往文渊阁面见皇上,不得有迟。】 众人面面相觑,不再多言。 第四十五章 嘉贵人起身行礼道: 【那嫔妾先行告退,改日亲自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见事已至此,也不好阻拦: 【嘉贵人刚刚被册封,就有如此殊荣,实在是难得。王钦,好生随侍着嘉贵人。】 王钦十分恭敬: 【是,奴才明白。】 待嘉贵人走后,贵妃讽刺道: 【刚册封两日就能随侍皇上身边,本宫还以为这份殊荣只有娴妃才有呢。】 娴妃只是看了贵妃一眼,并未做声。 宴席散去,娴妃携海贵人漫步湖边。 海贵人见娴妃略有失落,自是知道是何原因。海贵人主动开口破冰: 【姐姐。刚才皇后和贵妃如此对待嘉贵人,很明显是拉拢。但她们都不缺宠爱和地位,又为何要如此做?】 娴妃虽依旧失落,但仍缓缓解释道: 【皇后乃六宫之主,自是不缺身份地位。但最缺的便是皇上的宠爱。所以她想要拉拢嘉贵人这个新宠,以此博得皇上恩宠;贵妃阿玛深得皇上看中,自己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但众位姐妹之中亲近于她的只有寥寥数位。她若想固宠,只能拉拢新人。】 海贵人喃喃道: 【原来如此。但嘉贵人只是和哲悯皇贵妃长相相似而已,其余皆有差异。为何皇上如此喜欢她,难道就是因为皇上与哲悯皇贵妃的情谊吗?】 娴妃转向湖面,随行的队伍也缓缓停下。 望着湖面波光粼粼,她回忆往昔,念起哲悯皇贵妃在她心里与皇上的情谊: 【当年哲悯皇贵妃嫁入王府便是侧福晋之位。不仅仅因为她是皇后的族姐,更是因为她是除本宫以外皇上第二个主动求娶之人。】 海贵人略有震惊,毕竟她从未听自己的这位姐姐主动提起过。 娴妃解释道: 【皇上曾跟我说过,富察诸瑛蕙质兰心、端庄贤淑,是难得的佳人。而富察诸英虽没有本宫与皇上般感情深厚,但也算皇上的一个心结深深绑在皇上心中。俗话说:爱屋及乌。皇上此举怕是思念故人了。】 海贵人反问道: 【我只是怕嘉贵人如此得宠会不会伤了皇上和姐姐的感情?】 娴妃略有所思,不再多言。 文渊阁。 【皇上,嘉贵人到了。】 弘历放下手中奏折,面色漠然,吩咐道: 【传她进来吧。】 【是。】 随着王钦的亲自接引,嘉贵人小心翼翼的来到弘历面前: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 弘历眼眸并未抬一下,只是品了一口身边的茶水,与之前的态度截然相反。 【臣妾谢过皇上。】 弘历与王钦对视,王钦瞬间心领神会,忙携宫人一同退了下去。 整个大殿就只剩下弘历与嘉贵人,相对无言。 弘历走到案牍前,嘉贵人仍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弘历见此吩咐道: 【过来为朕研墨。】 听到弘历吩咐,嘉贵人才恭恭敬敬的来到弘历面前。 【你与原来的金氏果然大不相同。】 【皇上说的是哪里?】 嘉贵人的反问倒是让弘历略微猝不及防,但仍说道: 【哪里都是。】 嘉贵人没有回应,只是继续默默研墨。弘历问道: 【你知道朕为什么要册封你吗?】 嘉贵人手上的动作略有犹豫,但很快便恢复如初,回答道: 【臣妾听说是因为臣妾的长相。】 【听谁说?】 【每个人都在说。】 【她们怎么说?】 【臣妾长得与哲悯皇贵妃极为相似,皇上才会如此宠爱我。】 弘历的动作即刻停了下来,嘉贵人见弘历不再做声,以为是自己失言,忙行礼认错道: 【是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弘历被她请罪的话语重新拉回思绪,随口道: 【起来吧。以后别动不动就下跪,朕又不会吃人,不用那么怕朕。】 但嘉贵人仍然不失分寸、不忘礼制: 【臣妾谢皇上恩典。】 弘历冷冷道: 【喜欢是可以伪装的,恩宠亦然。】 嘉贵人不解道: 【臣妾不明白。】 弘历解释道: 【朕并不喜欢你,朕与哲悯皇贵妃的情谊也并非她们所说如此深重。】 嘉贵人不解: 【那皇上又为何要如此恩宠与臣妾,还册封臣妾?】 弘历道: 【朕册封你,一是因为朕冷落玉氏多年,给玉氏一个台阶,也算是全了玉氏一族的体面;二是朕不想让后宫一家独大,使某些人能够安分一点,别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此时嘉贵人才明白,自己左不过是面前这个男人的棋子而已,只为了他所谓的“制衡之道” 嘉贵人久久不言语,弘历看出她心中一时无法接受: 【你不愿意?】 弘历反问道。 【臣妾不敢。】 寥寥四字从嘉贵人的口中说出多了几分不甘与无奈。 弘历握住嘉贵人的手,安抚道: 【你是为朕做事,朕自然不会亏待了你。日后无论是恩宠还是地位,你都不会缺少,甚至可以称得上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朕知道,这么直接告诉你会伤了你的心。但朕却觉得若是骗了你才是真正伤了你。】 嘉贵人并未像弘历预料般的无理取闹,反而是答应道: 【能为皇上做事,是臣妾三生有幸。臣妾不敢奢求皇上的恩宠,只愿成为皇上心中最为看重之人。】 弘历见她眼神纯澈,内心竟多了几分于心不忍。 弘历补充道: 【朕会像当年待哲悯皇贵妃般待你,也不会将玉氏曾经犯下的过错强加于你,你就安心为朕做事,朕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嘉贵人应承道: 【是。】 弘历似乎想起什么,提醒道: 【你要多多亲近庆贵人,注意她的一言一行,待朕召你随侍你要一字不落的告诉于朕。】 嘉贵人略有迟疑: 【但庆贵人似乎不太喜欢臣妾。】 弘历问道: 【为何?】 【臣妾不知。】 弘历略思片刻,安慰道: 【雪中送炭、鹅毛作礼、日久见人心,时间久了你二人或许就不会如此生分了。】 嘉贵人答应道: 【臣妾明白。臣妾谨遵皇上吩咐、竭尽全力。】 第四十六章 承乾宫。 陵容借着针线缝制香囊,倾心端着刚从冰鉴拿出的水果来到陵容面前: 【小主怎么还缝制上香囊了?小主若想用,吩咐奴婢就是了。】 微光映射在陵容面庞,微微一笑: 【这个香囊本宫是要送人的,自是要亲自缝制。】 倾心猜测道: 【小主平常并不佩戴香囊,如今亲自缝制定是亲近之人。依奴婢猜,应该是给四公主的礼物吧。】 陵容看向傻乎乎的倾心,不自觉笑出声来。 【小主,你笑什么?】 倾心假装生闷气,放下水果就要离开。 陵容见状忙拦了下来,好声好气的说道: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四公主还小,香囊对她并无作用。这是给启祥宫的那位新人做的,就当是见面礼了。】 倾心看着陵容手中的香囊十分不解: 【启祥宫与咱们如今并无交集,为何还要费心准备这些东西?况且送些金银首饰之类的不也可以吗,为何还要送香囊这种不起眼的玩意。】 陵容绣完这最后一线,解释道: 【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最近本宫饱读诗书,见孔圣曾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也算是一种礼节的体现。】 倾心似懂非懂,但随即追问道: 【但咱们直接送过去,会不会太唐突了?】 陵容笑了笑,反问道: 【你一天天哪里有这么多问题。好啦,本宫乏了,你陪本宫回寝殿歇息吧。】 倾心上前搀着陵容,扯了很长的声音答应道: 【是——】 刚至寝殿,倾心便提起四公主的病情: 【对了小主,太医说四公主的病情已经痊愈了,您可以放心了。】 陵容的喜悦已然掩盖不住,毕竟她非常看重这个孩子,这个寻了自己两世的孩儿。 【那便好,痊愈就好。】 陵容算算日子,吩咐道: 【即将入秋了,皇上他们也该回宫了。你亲自去花房寻一些上好的蓝雪花送到皇上的养心殿,就说为皇上的养心殿添些点缀、聊表心意。】 倾心明白小主有自己的心思,便没有多问,奉命去办。 圆明园——长春仙馆 贵妃、娴妃、纯妃三人受皇后邀请共同商议回宫事宜。 天气虽然凉爽,但贵妃还是略有些不耐烦: 【如今离入秋还是有些时日,如今回宫是否早了些?依嫔妾看,回宫路上颠簸不断,还要忍受酷暑,实在难以承受。不如再在圆明园多待些时日,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再回宫也不迟。】 娴妃转向皇后问道: 【来往圆明园的日子一般不都由皇上和礼部官员决议,怎么如今这规矩落到了后宫?】 皇后解释道: 【西北战事频发,黄河水患治理虽好但仍问题重重。皇上与六部官员如今已无暇顾及此等小事,皇上便交由本宫定夺。】 纯妃道: 【既然皇上前朝事务繁忙,在圆明园处理公务自是不方便的。况且咱们作为皇上的妃嫔自然不能在这里贪图安逸而耽误了皇上圣裁。依嫔妾看,不如早些时日回宫,也好回去为太后尽尽孝心。】 贵妃冷哼一声,皇后却抢先一步道: 【本宫亦是如此想法,贵妃,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见众人无一人向着自己,贵妃也不便再说什么,借口起身道: 【嫔妾身子不爽,先告退了。至于何时回宫、何日启程,就全权交由皇后娘娘裁夺,嫔妾告退。】 皇后看着贵妃远去的背影,嘴角间不经意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文渊阁。 王钦小跑进来,见弘历刚刚放下笔墨,禀报道: 【皇上,嘉贵人请见。】 弘历刚刚批复结束,身心疲累,随意摆手道: 【让她先回去吧,朕累了。】 【是。】 王钦刚离开,却又被弘历喊了回去: 【算了,让她进来吧。】 王钦又来回折腾了一遍,嘉贵人跟随在王钦身后面见弘历。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免礼吧。】 【谢皇上恩典。】 弘历向王钦使了个眼色,王钦即刻心领神会。忙屏退众人,自己去了殿外守着。 弘历问道: 【何事?】 嘉贵人缓缓脱口道: 【臣妾有一事请求,望皇上成全。】 嘉贵人见弘历望着自己,示意自己说下去,嘉贵人请求道: 【臣妾在族中有一贴身侍女,名为幽兰······】 不等嘉贵人说完,弘历打断道: 【你是想让朕帮你把你的贴身侍女接到紫禁城?】 嘉贵人恭敬道: 【皇上英明。】 弘历质问道: 【既是贴身侍女,当初为何没与你同入圆明园,反而是孤身一人?】 嘉贵人解释道: 【玉氏一族自知金氏曾犯下大错,使得两国离心。故以表诚意,就让臣妾一人前来圆明园侍奉皇上,不再重蹈金氏的老路。但臣妾实在思念故人,她与臣妾一同长大,臣妾……】 还没等说完,嘉贵人的语气便带了哭腔。 弘历思索片刻,呼唤道: 【王钦——】 王钦听见弘历呼唤,一路小跑进来: 【皇上有何吩咐?】 弘历安排道: 【你亲自书信一封,让玉氏将嘉贵人的贴身侍女幽兰送入紫禁城启祥宫等候,不得怠慢。】 王钦一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答应道: 【是,奴才这就去办。】 待王钦离开后,弘历关心道: 【这些日子在圆明园待的可否习惯?】 谁料想嘉贵人却反问道: 【皇上说的是什么时候?皇上来之前还是来之后?】 弘历道: 【全部。】 嘉贵人却一反常态冷冷道: 【臣妾自被送入圆明园,就一直孤身一人。无人陪伴、无人谈心。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存在于世的意义是什么,只知道我只是一个贡女,可有可无的贡女而已。】 忽然她眼神放光,看向皇上: 【可自打皇上与臣妾相遇,臣妾只觉伯牙子期、知心知意。恕臣妾说句大不敬的话,若皇上早点来,臣妾或许会更加幸福快乐。臣妾如今不敢奢求什么,唯愿长久侍奉于皇上左右,不离不弃、白首不离。】 第四十七章 嘉贵人的话让弘历不禁停顿下来,不可置信道: 【朕竟没想到你如此细腻。】 嘉贵人解释道: 【皇上谬赞了,只不过有感而发罢了。】 李玉进殿回禀道: 【皇上,娴妃娘娘来了。】 嘉贵人见此请辞道: 【皇上,那臣妾告退。】 弘历允准。嘉贵人出殿正与娴妃碰面,娴妃寒暄道: 【皇上果真宠爱嘉贵人,时刻不忘让嘉贵人随侍。】 嘉贵人语气态度谦卑非常,缓缓道: 【是嫔妾主动寻皇上请求恩典,皇上心中记挂娴妃娘娘,又岂会叫她人随侍一旁。若让娴妃娘娘误会,还请娴妃娘娘见谅。】 李玉不知是解围还是提醒说道: 【娴妃娘娘,皇上宣您进去呢,可别耽搁了时辰,】 娴妃听此也不再和嘉贵人过多纠缠,径直走入殿中。 嘉贵人望向娴妃离开的背影,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忙上前将她扶起,牵手拉到一旁: 【此刻前来所为何事?】 娴妃道: 【臣妾与皇后、贵妃商议,念皇上公务繁忙、不容耽搁,且臣妾还想回宫为太后尽孝,所以决定于三日后回宫,特来回禀皇上。】 弘历略思片刻,甚觉有理,便答应下来: 【好,日子选的不错。而且你孝心可嘉,值得称赞。】 娴妃问道: 【那太后那边不用派人知会一声嘉贵人之事吗?】 弘历却道: 【恐怕太后早已知道此事。无妨,回宫后妃嫔还要去和太后请安,到时便也认识了。】 娴妃不解,但也不再多问。 她注意到桌上砚台的墨,想着刚刚离开的嘉贵人,内心瞬间升起了满满的醋意。 娴妃嘟着嘴略带吃醋的询问道: 【皇上近几日可都是叫嘉贵人随侍?】 弘历知道娴妃心中不愿,但是他如今是君王,不可能拘泥于情爱。 弘历安抚道: 【朕只是叫她做一些杂事而已,朕与你的情谊是她人极难比肩的。】 娴妃听此也终于放下心来,倚靠在弘历怀里,怀念着年少情谊。 三日过得很快,众妃嫔声势浩荡的回宫,到达紫禁城已是夕阳西下。 嘉贵人随着王钦的指引来到启祥宫。 未入宫门,便看到一位熟悉身影在主院等候: 【幽兰!】 嘉贵人十分惊讶,她没想到皇上的行动竟如此迅速。 王钦笑嘻嘻的解释道: 【皇上顾念嘉主儿您的心意,故让玉氏快马将您的贴身侍女从玉氏接出。如今见到嘉主儿您这幅激动模样,皇上定也十分开心。】 嘉贵人虽开心,但看了一眼身边的王钦,便从袖中拿出一包银两递给他: 【王公公这段时日如此照顾,真是辛苦了。这是一点心意,望王公公不要嫌弃。】 钱财之物谁人不喜谁人不爱,尤其是王钦这种贪财好色之人最为喜爱。 接过了银两,王钦忙奉承道: 【嘉主儿的心意奴才怎敢嫌弃?那奴才就不打扰嘉主儿叙旧了,奴才告退。】 待王钦走后,嘉贵人又向四周的宫人吩咐道: 【你们随我舟车劳顿也是累了,都退下歇息吧。】 【是——】 随即她独自携幽兰进入寝殿。 幽兰解释道: 【王爷收到大清皇帝的书信便快马将我送来,防止主子您有任何不妥。】 【不妥?】 嘉贵人冷笑一声,眼神中收起了往日的不谙世事,竟多了几分狠辣: 【他们要是真在乎我就不会把我送到这里来,就因为我长了跟哲悯皇贵妃一模一样的脸。】 幽兰见主子情绪激动,忙安抚道: 【奴婢也心疼主子。当年金氏作恶,她身边的贞淑也被遣返回到玉氏。若不是贞淑为了活命在临死前说您长得跟哲悯皇贵妃极为相似,您也不会被王爷选中和亲大清。】 嘉贵人恶狠狠道: 【我不会让任何人得偿所愿,我要让那些利用我、欺侮我的人付出代价。】 幽兰看着眼前的主子,眼中满是可怜。 翌日,众妃嫔前往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夸赞道: 【哀家已经听说你们将皇上伺候的很好,有你们侍奉皇上哀家放心。】 皇后道: 【侍奉皇上是嫔妾等的本分。若得皇额娘夸赞,只感受宠若惊。】 贵妃像茉心使了个眼色,茉心便将一件貂皮大氅用托盘端到太后面前。贵妃解释道: 【嫔妾虽在圆明园享受安逸,但心中仍然记挂太后。故想到入秋天气转凉,便命人制作貂皮大氅预备给太后您御寒,望太后您喜欢。】 福伽接过托盘,太后抚摸着这件貂皮大氅,满心满眼喜欢: 【慧贵妃真是孝心可嘉。】 嘉贵人见时机成熟,主动起身行礼: 【嫔妾金氏芷若给太后娘娘请安,恭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太后抬眼打量一番,询问道: 【你就是在圆明园被皇帝册封的玉氏一族的贡女——嘉贵人?】 嘉贵人仍毕恭毕敬: 【太后娘娘耳聪目明,嫔妾能被太后娘娘记住,实在是嫔妾福分。】 太后道: 【还算是个懂规矩的,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待嘉贵人重新入座,太后调侃道: 【你长得的确与逝去的哲悯皇贵妃相似,皇帝是个念旧情的,又如此的懂规矩,怪不得皇帝喜欢。】 嘉贵人道: 【嫔妾能与哲悯皇贵妃有几分相似,那是嫔妾的福分。得皇上的喜欢若是因为这张脸,便得不了长久地恩宠;不如各位姐姐,都是皇上和太后娘娘千挑万选找到的佳人天骄,非嫔妾所能比拟,日后更是长久地恩宠。故而若让嫔妾担得起皇上‘喜欢’二字,实在愧不敢当。】 太后赞赏道: 【玉氏送来的人一个比一个聪慧,而你比她们更多了几分自知之明。】 玫嫔指向一旁的陵容: 【嘉贵人,这是宸嫔。因为宸嫔的四公主生病,她便留在了紫禁城照顾四公主,所以你在圆明园并未见过她。】 嘉贵人恭敬道: 【嫔妾见过宸嫔娘娘。都说我朝素来以孝治天下,如今听了玫嫔姐姐这样说,果真是让嫔妾见识到了。】 第四十八章 陵容听此便知道嘉贵人是个有心思的,但却并未反驳,而是反问道: 【本宫只知儿女照顾父母为孝;晚辈照顾长辈为孝;妻妾照顾老人为孝,却从未听说父母照顾儿女为孝。不知嘉贵人可有自己的见解?】 嘉贵人微微一笑,缓缓解释道: 【孝,乃历朝历代的道德规范。的确如宸嫔姐姐所说,从古至今孝都是晚辈侍奉长辈的表彰。不过依嫔妾愚见,若晚辈心智尚未明晰,长辈照顾晚辈,也可称为孝的一种。我大清尊老爱幼,无论哪一种,都可称得上一种道德规范。您说是吗,宸嫔姐姐?】 陵容并未被她绕进去,反而趁机奉承太后道: 【本宫见皇上平日常前往太后的慈宁宫尽孝,太后也经常挂怀皇上。本宫只是深受感染,有模学样罢了。】 随后又看向太后,太后的眼神充满了赞赏。 太后满面春光,充满了笑意,夸赞陵容道: 【宸嫔虽是因为璟妍才留在紫禁城,但她经常来给哀家尽孝。哀家皆看在眼里,宸嫔,你做得很好。】 这一切似乎都在陵容的预料之中,她起身行礼道: 【嫔妾谢太后娘娘夸赞。侍奉太后本就是后宫妃嫔的本分,嫔妾不过是循规蹈矩罢了。】 娴妃不经意间注意到陵容腰间佩戴的香包,询问道: 【本宫记得宸嫔平日并不研究香料,怎么今日腰间还配带了如此精致的香包?】 陵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解释道: 【只是近日闲来无事,随意缝制一些小玩意罢了。】 陵容将腰间的香包摘下,转向嘉贵人说道: 【既然娴妃娘娘提起,嫔妾倒觉得此物更适合当作嫔妾与嘉贵人的见面礼。嘉贵人倒不要嫌弃姐姐的做工不精才好,倾心——】 倾心接过香包送到嘉贵人面前,幽兰并未轻举妄动,等待自己主子的示下。 嘉贵人推脱道: 【香包虽小,但确是姐姐亲自所做。妹妹何德何能,能接受如此心意。】 陵容抚慰道: 【本宫不擅言辞,只会做些小玩意讨得众位姐妹欢心。而且就连娴妃娘娘都说精致,想必嘉贵人佩戴也是极合适的。妹妹若不接受,怕是让姐姐觉得妹妹嫌礼物太过低贱,不愿接受。】 嘉贵人先是一愣,忙解释道: 【嫔妾怎敢有如此想法,姐姐误会了。幽兰——】 【奴婢在。】 【好生收起来,以后嫔妾定日日佩戴在身。】 嘉贵人十分恭敬,城府极深的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亦被她人摆了一道。 回宫途中,娴妃与海贵人同往。 海贵人道: 【在圆明园竟未发现嘉贵人是个有心思的,说话做事竟如此滴水不漏。表面看谁也没有得罪,但还是将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撇的一干二净还能祸水东引。】 娴妃却并未有太大反应,只是淡淡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后宫之中谁没有一点算计傍身,只要你我保持本心,其余的都不需要去管。】 海贵人想起今日贵妃的言行举止,喃喃道: 【贵妃今日将皇后的风头全部抢了过去,如今二人针锋相对、拉帮结派,我真怕哪一天姐姐也被她们卷了进去。】 娴妃忙停下了脚步,见四下并无她人,悄声道: 【有些事情放在心里便好,说出来被有心之人听去只会牵连自己。况且皇后与贵妃不睦已久,贵妃与你又同在咸福宫,此话若传到贵妃耳里你在咸福宫恐怕也会自身难保。】 海贵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答应下来。 待二人离开,陵容携倾心从廊道后慢慢走了出来,冷笑道: 【贵妃向来是经不起挑拨的,若被她听了这些话······】 倾心不解道: 【海贵人与咱们无冤无仇,还是娴妃的挚友,咱们为何要让贵妃对海贵人下手?】 陵容并未多言,只是道: 【宫中得宠之人太多,少两个总是好的。】 咸福宫。 贵妃满腹怨气,向着身边的茉心诉苦: 【皇后处处要压本宫一头,本宫真是忍够了。】 茉心提醒道: 【皇后乃一国之母,太后和皇上看重也是应该的。况且就连先帝的孝敬宪皇后都是因为谋害皇嗣、干涉朝政才被废黜,咱们一时抓不到皇后的把柄自然只能被压一头。】 贵妃却咽不下这口气: 【本来后宫妃嫔就不多,分宠之人却只增不减。原来只有娴妃和宸嫔分宠,如今却又多了一个嘉贵人。本来皇上来咸福宫的日子就不多,如今怕是连咸福宫的门槛都不会踏进来了。】 茉心赶忙来到贵妃身后按摩安抚道: 【高大人如今治理黄河有功,再者娘娘您还有大阿哥傍身,怎么说皇上也不会冷落于您。但您虽身居高位,但势单力薄。若想与她人分宠恐怕只会难上加难,除非······】 贵妃问道: 【你是想让我拉拢可靠之人?】 茉心奉承道: 【娘娘英明。】 相比于上次的提醒,贵妃这回心中确是有了动摇。 此时双喜进殿回禀道: 【主儿,宸嫔来了。】 贵妃愣了一下,宸嫔来咸福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此次前来目的定然不纯。 贵妃思索一番还是答应道: 【让她进来吧。】 陵容面见贵妃十分恭敬: 【嫔妾给贵妃娘娘问安。】 贵妃随手示意道: 【宸嫔倒是个懂规矩的,起来吧。茉心,赐座——】 贵妃开门见山问道: 【宸嫔今日怎想的来我咸福宫一叙,可是有何要事?】 陵容自然不会蠢到单刀直入,而是寒暄道: 【贵妃娘娘聪慧机敏,怪不得皇上赐您‘慧’字作为封号。而且嫔妾仰慕您已久,多日不见,自然要亲自来向您请安。不过,嫔妾在来的途中听了不少闲话。不过都是无稽之谈,当不得真。】 贵妃本以为陵容是来阿谀奉承的,但听到后面这番话,心中不免好奇: 【什么闲话,是不是关于本宫的?】 陵容却解释道: 【只不过是妃嫔间的闲聊,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听此贵妃更加好奇: 【宸嫔,你今日若不告诉本宫,本宫便治你一个欺妄之罪】 陵容见时机已经成熟,便开始娓娓道来。 第四十九章 陵容见时机已经成熟,将廊道中听到看到之事略似为难模样说出: 【嫔妾回宫途中,见海贵人与娴妃娘娘同在一处。她们二人平日便如胶似漆,嫔妾自然不觉奇怪,便想上前请安。结果意外听见海贵人竟说您与皇后不睦已久,甚至针锋相对。嫔妾听到此已然十分惊讶,没想到海贵人继续口无遮拦,说您……说您……】 陵容象征性的停顿,贵妃本就是个易受挑拨的,此时陵容欲言又止更使贵妃迫不及待: 【她还敢说本宫什么?】 陵容装作不情愿的样子,悄声靠近贵妃耳边,低语道: 【海贵人说您——善妒!】 贵妃眼中已然充满了愤恨,茉心忙安慰道: 【主儿,您别生气。】 随即茉心反问陵容道: 【宸主儿,奴婢知道宸主儿是好意,但您千里迢迢将此等大不敬之语带到咸福宫,恐怕不止是告状吧。】 陵容细细观察了茉心,不由得为这丫头的忠心与聪慧所打动。 贵妃此时也反应过来,质问道: 【茉心说的没错。本宫的确瞧不上娴妃的做作样子,但你如今向本宫告海兰那小贱人的状,恐怕是想挑拨离间,借本宫的手处置了她吧。】 陵容见自己目的被揭穿,并未慌张措辞。反而比刚才多了几分自信与镇定: 【嫔妾自潜邸之事就敬佩高大人与贵妃您。高大人为国为民治理黄河水患,如同千百年前治水的大禹一般三过家门而不入,实属当世的佳话;而贵妃您辅助皇后治理六宫井井有条,即便被奸人排挤,也能应对自如。这是其一——】 【其二,低位嫔妃议论高位嫔妃本就不合六宫规矩,更何况还是贵妃您。公开议论皇上宠妃,乃是大不敬之罪,按后宫宫规掌嘴五十都不为过。】 【其三,海贵人议论您与皇后的关系说轻了是口无遮拦,说重了便是扰乱后妃之心,破坏了皇家颜面。】 陵容说罢还抿了一口手边的茶,只等贵妃作何反应。 虽还未入秋,但已感受凉风阵阵。 贵妃听了陵容的解释,已然完全放下戒心,甚至有些许骄傲自负。 想起陵容来之前茉心所说的话,贵妃也想拉拢陵容。 虽然陵容是宠妃,但自己也不可能长久的独获圣心。有陵容这个助力,好歹能帮自己日后固宠。 贵妃询问道: 【但娴妃是皇上的爱妃,如今又来了一个嘉贵人,本宫只觉得前路漫漫、难以行进。】 陵容一听便知这是贵妃对自己的试探,但还是奉承道: 【嫔妾愿与娘娘一起,同行前路。紫禁城长夜漫漫,嫔妾又怎会让娘娘您独自行远。】 待陵容离开,贵妃望着偏殿方向: 【海兰那个小贱人,真是越发的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茉心安抚道: 【海贵人平常与娴妃亲近些,仗着娴妃的庇佑来请安的日子都能屈指可数。】 贵妃道: 【奈何本宫没有她们二人大不敬的证据,否则定然不会就这么绕过她。】 茉心思索片刻,在贵妃耳边低语几句,贵妃不可置信的与茉心对视: 【这样做不会牵连本宫吗?】 茉心道: 【娘娘放心,此事又不会要了她的性命或伤了她的身,只是让海贵人长点教训罢了。最后无非就是不了了之,由皇上或皇后处置罢了。】 贵妃深觉有理,便将一切事宜都交由茉心去处置。 启祥宫。 嘉贵人仔细嗅着陵容给予的香包,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主子是觉得这个香包有问题?】 幽兰看出端倪,询问道。 嘉贵人将香包递给幽兰,吩咐道: 【这香包你先收着。你去太医院找一个可靠的太医,就说本宫偶感身子不适,想要请脉。】 幽兰答应下来,便忙不迭的赶往太医院。 幽兰经过螽斯门,一个不注意忽然和一男子撞个满怀。幽兰本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太监,嘴中嘟囔着: 【谁呀,偌大的一个螽斯门也能撞上我。】 只听那人身着太医服饰,忙上前抱歉道: 【抱歉抱歉,微臣乃太医院江与彬。因为太医院有诸多杂事需要微臣处理,所以才没注意,请您勿怪。】 幽兰听到“太医”二字,才抬眸打量起眼前人。 发现其面貌俊朗、神采奕奕,虽略显单纯但不失稳重。 【算了算了,我还要去太医院寻太医给我主子看病呢。】 江与彬为表示歉意,忙毛遂自荐道: 【姑姑若不嫌弃,可否让我为您家小主请脉,以表歉意?】 幽兰反问道: 【太医院诸事繁杂,江太医可否得空?】 江与彬忙解释道: 【平常微臣就是在太医院处理一些琐碎事务,虽有华佗之心,但无扁鹊之命。况且刚才确实是微臣有错在先,还请姑姑给微臣一个机会。】 幽兰本就想找一个可信之人日后为嘉贵人办事,如今眼前的江与彬倒是后宫难得的老实人。 幽兰开口答应道: 【行吧,那你随我来。】 幽兰携江与彬入殿参见嘉贵人: 【微臣太医院江与彬给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嘉贵人与幽兰对视一眼,幽兰小心点点头表示可信。 嘉贵人故作虚弱模样,开口道: 【本宫最近卧榻难眠,神思烦扰,不知是何缘故?】 江与彬并未作声,只是默默把着脉像。一刻后,江与彬才收起用具起身回禀道: 【小主过虑了。依微臣看,小主脉象平稳、经象稳健,不像重病之兆。但微臣还是会给小主开几副安神的药方,每日三次服下,不出半月便能好转难眠之象。】 嘉贵人像一旁的幽兰使了个眼色,幽兰心领神会拿出香包: 【奴婢记得主子的不适是佩戴这香包以后,劳烦江太医看一看,这香包是否有不妥之处。】 江与彬双手接过香包,将其打开倒出其中香料,细细嗅闻。 【这些香料分量适中,并无不妥。】 嘉贵人听此神色才稍有缓和。 但江与彬话锋一转提醒道: 【但这些香料极为珍贵,甚至还有一些药材类的香料辅助这些珍贵香料,需要定期更换。】 嘉贵人反问道: 【若不更换会有何杂症?】 江与彬摇摇头,应答道: 【因为香料种类不同,他们损耗的年份也会不同。若不定期更换,就会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反而会可惜了这么精致的香包。】 嘉贵人了解完事情原委,又恢复一开始的和善模样: 【今天真是辛苦江太医,幽兰,好生送江太医出宫。】 江与彬忙制止道: 【不劳烦幽兰姑姑了,微臣告退。】 江与彬十分恭敬的离开,幽兰趁机询问道: 【主子您为何还要留着这个香包,直接处理掉不更省事?】 嘉贵人解释道: 【我已经在所有人面前承诺会日日佩戴,这才过了几日,就不再佩戴,日后若她人追问也不能一直搪塞。】 幽兰又问道: 【那刚才为何不让江太医为咱们处理这个香包,让他为咱们更换香料?】 嘉贵人吩咐道: 【你去仔细调查一下江与彬的家室、背景,和后宫哪位嫔妃常有往来,底细不干净的人不能用。至于这个香包,等给皇后和太后请安再行佩戴,平常就收起来罢。】 幽兰明白自己主子的小心,答应道: 【是,奴婢明白。】 第五十章 乳鸦啼散玉屏空,一枕新凉一扇风。睡起秋声无觅处,满阶梧叶月明中。 翊坤宫。 【如今时节入秋,天高气爽,确实要比以往舒心些许。】 海贵人调侃道。 娴妃手中缝制着苏绣,递给了海贵人: 【以往天气闷热,的确难以静心。你瞧,天气爽利这针法也比前几日好了很多。】 趁此间隙,娴妃无意间注意到海贵人的衣衫还是在圆明园时所穿着的,未曾更换。 娴妃放下刺绣,关怀道: 【如今天气转凉,你也要多置些衣裳才好。别染了风寒,伤了自己的身子。】 海贵人并未应答,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但身旁的叶心已然看不下去。她知道海贵人不想让娴妃担心,但还是决定为自己的主儿诉苦,恳切道: 【娴妃娘娘有所不知。我家主儿本安分守己,但却不得皇上宠爱。而内务府的那帮奴才是惯会拜高踩低的。同在咸福宫,送到贵妃那里的就是上等的好品,送到我们主儿这的就是一些次品或者过季的衣裳……】 不等叶心说完,海贵人忙制止道: 【叶心!】 随后又恢复如初,向娴妃解释道: 【是叶心多话了,请姐姐勿怪。】 娴妃看着眼前的海贵人,满眼的心疼,回忆道: 【当年你刚入咸福宫与贵妃居住,不知你何处得罪了贵妃,贵妃便以红罗炭为由冤枉你。本宫从未忘记这些过往寥寥,只是奈何本宫位分不及贵妃,无法将你接入翊坤宫同住。况且当年皇上已经处置了那些背主的奴才,内务府的人竟还敢如此放肆。】 海贵人忙解释道: 【姐姐误会了。自从金氏之事之后,慧贵妃便极少为难嫔妾,自己在咸福宫也能好过一些。至于内务府,只怪嫔妾不得圣恩。】 娴妃道: 【今已立秋,宫中的衣物碳火是断不能少的。惢心,你带人送一些碳火和衣物送入咸福宫海贵人居所。记住——要让整个后宫都知道本宫亲自扶持海贵人,不让海贵人受一丝委屈,尤其是内务府的那帮奴才。】 惢心面带笑意,答应道: 【是。主儿对待海贵人真是非同一般,真是让奴婢们好生羡慕。】 海贵人却满脸忧愁,询问道: 【若贵妃再拿此事大做文章,嫔妾怕惹得皇上不快。】 娴妃安慰道: 【贵妃曾经诬了你一次,皇上也已厉色处置了一些奴才,也算是给了贵妃一个交代。本宫相信贵妃不会重蹈覆辙,再用如此卑劣之法。】 海贵人这才放下心来,继续与娴妃说笑。 与此同时,三宝进殿回禀道: 【娘娘,海贵人,养心殿的王公公来了。】 海贵人疑惑道: 【这个时候,王钦怎么来了?】 不等娴妃作答,王钦已经径直入殿,恭敬道: 【奴才请娴妃娘娘、海贵人安。】 随即满脸谄媚,略带奸笑道: 【海贵人,你可叫奴才好找。皇上请您往养心殿一趟,走吧——】 娴妃见王钦来者不善,顿感此事有异。她了解海贵人的心性,便开口询问道: 【不知皇上所为何事,竟如此周折寻海贵人?】 王钦却不改其色,应答道: 【娴主儿,皇上圣意谁敢揣测,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海贵人不要误了时辰,惹得皇上不快。】 海贵人知晓圣意不可违背,便准备起身前往。 娴妃思索片刻,吩咐海贵人一旁随侍的叶心: 【你家主儿若有任何问题,及时寻个由头来翊坤宫传话。】 【奴婢明白。】 承乾宫。 倾心入殿来到陵容身旁,陵容见倾心并未多言,即刻心领神会,屏退众人。 倾心悄声道: 【小主,翊坤宫传来消息。海贵人在翊坤宫被王钦带走了,不知何事。养心殿那边说,贵妃也在……】 陵容听此即刻明白了所谓何事冷笑道: 【贵妃真是着急,这就容不下海贵人了。曾经的金氏那么精明,如若如今还存活于世,大概贵妃也会是她手里的一颗棋。】 倾心不解道: 【不知贵妃哪里来的海贵人的把柄,竟如此急不可耐。】 陵容却十分冷静,语气中多了几分寒意: 【想要冤枉一个人是不在乎理由的真假,更何况还是一个无势无宠无权的无关紧要之人。】 陵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倾心搀着陵容起身随着她向外走去。 【一场戏无论台前还是幕后都不会只有寥寥几人,走吧——】 倾心小心提醒道: 【这回贵妃既然能直接到皇上跟前诉苦,说明海贵人这次自身难保。小主又何须去趟这趟浑水,惹得皇上生疑?】 陵容却冷笑道: 【谁说本宫要去帮贵妃?宫中得势之人太多,总要有几个削弱羽翼、难以翱翔。】 养心殿内,贵妃还在那里哭哭啼啼,弘历的表情虽然多了几分不耐烦,但还是看得出有几分愤恨。 海贵人跟随王钦身后,王钦回禀道: 【皇上,海贵人来了。】 海贵人刚欲行礼,却侧目发现贵妃亦在。心中虽有了几分胆怯,但还是强忍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弘历使了个眼色,王钦随即去殿外守候。 此时殿内只有弘历、贵妃以及海贵人三人。但弘历并未让海贵人起身,而是询问道: 【近些日子咸福宫是否只有你与贵妃来往,并未有她人擅入?】 海贵人不知出了何事,也不敢妄议一切。于是思索片刻,回答道: 【回皇上的话——是。】 贵妃语气娇嗔,还语中带着哭腔,转向皇上祈求道: 【皇上,您看臣妾说的什么。臣妾殿外榕树下的巫蛊娃娃一定是海贵人放的,她想用此等妖术谋害臣妾,臣妾请皇上做主,还臣妾一个公道啊!】 海贵人听此顿时感到错愕,她还未反应过来此时此刻所发生何事,就已经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辩驳。 弘历知道宫中除了婉常在,便属海贵人最为安分,平常又极为怕他,自然不太会作出此等奸恶之事。 但如今事已至此,他给了海贵人一次辩驳的机会: 【贵妃向朕诉苦,说今日在殿外偶然发现有人翻动过考榕树的泥土,挖开查看竟发现是一个巫蛊娃娃,上面刺着贵妃的生辰八字以及名姓,你可知情?】 第五十一章 海贵人听此瘫坐在地,她本就懦弱,如今更无法为自己辩驳。 殿内无一人敢发声,弘历的脸色逐渐愈发冷冽。贵妃脸上的得意更加掩饰不住,丝毫不愿给海贵人解释的余地,咄咄道: 【皇上,这下您相信臣妾所言了吧。就连海贵人也承认近段时日并未有她人进入咸福宫,那么除了海贵人还有谁能做到在咸福宫进出自如呢?又有谁能接近正殿的老榕树藏匿此等祸事而不被宫婢疑心?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贵妃的追问如同一把把利剑刺进了海贵人的心里。 她不停张嘴想要说出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秋风扫落叶,萧瑟难掩心。 不知过了多久,海贵人才稍稍缓过心神。弘历已经略有烦躁,本已想发落海贵人,但海贵人似乎想起了什么,解释道: 【臣妾因娴妃娘娘关怀,常去拜访娴妃娘娘。近些日子臣妾也常往翊坤宫走动,整个翊坤宫上下都是可以为臣妾作证的。】 贵妃冷冷打量了一眼跪坐在一一旁的海贵人,不由地哼了一声,轻蔑道: 【六宫内谁不知道你与娴妃的关系极佳。别说整个翊坤宫为你作证,哪怕娴妃亲自来为你作证本宫都觉得不足为信。】 随后又转向弘历,语气中多了几分娇嗔,祈求道: 【皇上。臣妾觉得单凭海贵人是没有那几分胆量敢如此肆意妄为,背后定有她人主使。依臣妾看,翊坤宫定有嫌疑,请皇上明鉴!】 弘历见事情越发不可控制,如今竟牵扯到了娴妃头上,忙制止道: 【贵妃,不可妄言。】 贵妃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李玉前来回禀: 【皇上,皇后娘娘和宸嫔娘娘来了。】 贵妃略带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但想起前些时日陵容来找过自己并说的那些话,便以为陵容是来协助自己扳倒海贵人和娴妃的。 皇上亦微微一怔,但还是吩咐道: 【传。】 陵容携皇后入殿,二人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照例免了二人的礼节,询问道: 【皇后怎么来了?还带着宸嫔。】 皇后面上温婉贤良,今日穿的更是朴素,缓缓解释道: 【回皇上的话。是宸嫔来长春宫寻臣妾,商议后宫节俭之法。我二人皆拿不定主意,想着皇上定有良策,便来养心殿请见皇上。但……】 皇后故意停顿片刻,眼神看向跪在一旁的海贵人。 陵容装作不解,道: 【不知海贵人犯了何事?竟惹得皇上和贵妃娘娘如此动怒。】 见无人解释,叶心护主心切,已不顾君臣主仆之礼,忙说道: 【请皇后娘娘、宸主儿做主。贵妃娘娘在咸福宫老榕树下翻找出一个巫蛊娃娃,便一口咬定是我家主儿所为。如今贵妃还要处置了我家主儿,请皇后娘娘以及宸主儿为我家主儿明辨。若我家主儿有任何错处,奴婢愿承担一切罪责。】 贵妃狠厉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主子说话你也敢插嘴?来人呐,把这个大不敬的奴才拖出去,让她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皇后打断道: 【贵妃,这里是养心殿,不是咸福宫。再者,皇上和本宫还在此,一个奴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一个贵妃直接发落吧。】 贵妃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先是看向皇上,发现弘历眼中已有不满;随即又看向陵容,希望她能为自己辩驳。 但陵容此番来却并未想过为贵妃做任何一件事,反而转向弘历道: 【皇上。海贵人如今身心俱疲,叶心也只是护主心切罢了。若平白在养心殿处置如此一个忠仆,怕不是会对外落了闲话,日后谁又敢做忠仆。依臣妾看,不如先让海贵人入座,待理清事情起因结果,再行发落也不迟。】 弘历这才想起皇后与陵容还站在一旁,忙吩咐道: 【宸嫔所说有理,赐座吧。】 宸嫔扶起海贵人坐到一旁,皇后从容不迫。 贵妃见陵容如此向着海贵人,内心顿感疑惑。但事已至此,她必须在今日扳倒海贵人与娴妃。 陵容询问道: 【这只巫蛊娃娃是在何时何处被翻找出来?】 贵妃不屑道: 【是今日本宫在正殿前老榕树下翻找出来的,有何错处?】 陵容面带笑意,恭敬道: 【错处自然没有。不过据臣妾所知,巫蛊之术兴于后宫源于西汉,从古至今巫蛊之术历来被后宫所禁,即便海贵人恨毒了贵妃为何要用如此诛九族的法子。更何况此等把柄之物理应藏于自己身边,为何要埋在贵妃娘娘殿前的榕树之下,恕臣妾多嘴,海贵人真要如此做反而多此一举。】 贵妃忙反驳道: 【或许这样更加灵验也未可知。】 陵容却更加从容,反问道: 【臣妾斗胆询问贵妃娘娘,不知哪朝哪代巫蛊之术是埋藏在榕树下更加灵验的?而且海贵人是个活生生的主子,即便是派人前往难道不会有人发现或者留意吗?】 贵妃被怼的哑口无言,一时竟乱了说辞。 皇后见此忙向弘历陈情道: 【海贵人历来安守本分、不争不抢,平日除了娴妃外与其他妃嫔极少往来,又何时藏匿祸心?倒是贵妃时常为难海贵人,曾经红罗炭之事皇上难道忘了吗?】 贵妃已与皇后不睦,已经听出二人话中不对,忙起身为自己辩驳: 【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还望皇上明察!】 海贵人解释道: 【臣妾的确与贵妃娘娘常有误会,但是非对错臣妾还是能分清的。臣妾愿以珂里叶特一族起誓,臣妾从未想过也从未做过如此毒术想要谋害贵妃娘娘。请皇上明察!】 弘历被她们吵的心烦意乱,严厉打断道: 【够了。巫蛊之术向来被后宫所不容,朕一定会彻查到底。你们都退下吧,朕自有打算。】 贵妃还想再说些什么,王钦却上前打断道: 【请吧,贵妃娘娘。】 众人皆离开养心殿,皇后刚出养心殿便当着贵妃面向海贵人说道: 【今日之事皇上自有定夺,不过无论结果如何,咸福宫你已然不适合居住。从即日起,你便搬到承乾宫与宸嫔居住吧。】 海贵人略有不可置信,愣了好一会儿忙答应下来。 第五十二章 【宸嫔怕不是疯魔了,怎么如今倒和皇后一起袒护上海兰那个小贱人了?当初不是她与本宫说的信誓旦旦,如今又换了一副面孔,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贵妃思索不得,转向茉心。 茉心低声提醒道: 【巫蛊之术历来被宫中所禁,如今没有借此处置了海贵人只怕善后会难上加难。】 贵妃听此顿时慌了神色,心中越发不安,忙怪罪道: 【当时是你说如此以来海贵人便没了翻身的余地,再加上宸嫔的助力就能彻底让海兰和娴妃陷入万劫不复。怎么现在说上难上加难了?本宫看你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茉心忙下跪认错,急忙解释道: 【奴婢也未想到宸嫔如今倒戈皇后,怕不是宸嫔早就谋算好了,想要借此削弱主儿的地位也未可知啊。】 【宸嫔······宸嫔······】 贵妃反复琢磨,她不停回忆宸嫔的一举一动,眼神中的不可置信已经达到了顶峰: 【她竟有如此心思?贱人,都是贱人!全部都来算计本宫!本宫定然饶不了她们!】 茉心见贵妃动了真火,忙安抚道: 【主儿息怒,如今重中之重是怎么向皇上了结这件事。虽说主儿做的天衣无缝,但皇上那边也不是容易糊弄的。如果皇上真查出来了什么,到时候连累的就不止咱们了,甚至高大人也会被皇上所疑。】 贵妃紧问道: 【那怎么办?】 茉心安排道: 【找人顶罪容易,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却难。不如直接咬死海贵人,大不了整的无头无脑罢了。】 贵妃听此并未犹豫,语气中多了几分不甘: 【不可。本宫越跟她纠缠对本宫越不利,甚至到最后本宫还会遭皇上疑心。不如先了解此事,日后再从长计议。】 茉心见贵妃如此决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应和下来。 长春宫。 素练在一旁侍奉,皇后却得意非常。 【没想到贵妃整了这么一出,却只能草草收场。】 素练极尽嘲讽,皇后亦毫不吝啬: 【本宫自是相信海贵人的。毕竟她是一个见了皇上头都不敢抬的人,又怎敢犯下诛九族的罪孽?贵妃这一回是彻底折在了自己的算计之中。】 素练斟茶完毕,皇后轻抿一唇,笑靥如花。 【只是今日宸主儿突然造访长春宫,似乎早知贵妃心有所想,邀娘娘往养心殿寻皇上商议开源节流之事。若不是故意,那这也太巧了些。】 皇后放下茶盏,思索些许,喃喃道: 【宸嫔自潜邸入宫后确实变得不一样了。不过能让人看得出来的聪明不叫聪明,只是机灵几分罢了。】 素练附和道: 【若日后宸主儿能为娘娘所用,也不失得为一件美事。】 皇后哀怨般叹了一口气,冷冷道: 【宸嫔的聪慧又岂会愿久久屈居于人下,更何况如今又来了一个嘉贵人,日后宫中分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本宫作为皇后,若一味执着于争宠那便还不如一些闺阁小姐。本宫需要做的便是在为皇上分忧的同时不让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有可乘之机。】 素练不禁被皇后的气度所折服,本就是皇后心腹的她如今更加敬服: 【娘娘英明,奴婢敬佩。】 皇后却不屑道: 【不是本宫英明,是她们太过愚蠢。如今贵妃想要草草了结此事怕是不行了,皇上是决不允许有人拿巫蛊之术祸乱后宫的。况且,就算本宫和皇上能容得下她,六宫非议又岂会让她如此恣意妄为?】 素练自然了然皇后心意,答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 毓湖入夜秘密求见弘历,弘历询问道: 【可有思绪?】 毓湖请罪道: 【是奴婢愚昧,请皇上恕罪。】 【无妨,有心布局自然不会让你随意查出。毓湖——】 【奴婢在。】 毓湖恭敬道。 【依你看,此事究竟如何?】 毓湖冷静答道: 【恕奴婢说句不敬的话,海贵人性格软弱,除娴主儿外与宫中其她主子交际甚少,又怎敢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再者,偌大的咸福宫只有贵妃娘娘和海贵人居住,无论发生何事海贵人都会被推上风口浪尖。设计如此之人意图过于明确,今日若不是宸主儿奋力辩驳,恐怕就凭海贵人的口舌实在难以解释,甚至会重蹈娴主儿覆辙。】 弘历默不作声。他心中自然明白这一切不过是贵妃的栽赃嫁祸,只不过碍于如今还得依靠高斌治理水患否则早就处置了她。 稍过半晌,弘历才缓缓开口: 【宸嫔的确是个懂事的。既然此事没有定论,也不好贸然处置此事,待来日在从长计议吧。】 【是。】 不过几日,众妃嫔如往常般给皇后请安。 贵妃因身患寒症且久久不愈,身上比别人多了一件手炉和一张白狐大氅。 皇后假意关怀道: 【如今天色逐渐转寒,贵妃可要注意身子。】 贵妃轻蔑道: 【多谢娘娘关心。不过本宫心里明白,光注意身子有什么用?还得提防一些心怀不轨之人对本宫的谋算。】 说罢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不由得冷哼一声,最后又将目光落到海贵人身上。 海贵人虽自知清白,但面对贵妃那冷冷的眼神仍然不敢直视。 娴妃看出端倪,出言解围道: 【事情尚未有定论,不好说谁对谁错。贵妃娘娘作为众妃之首,更不可随意攀诬她人。】 贵妃听此更加不屑: 【攀诬?本宫可从未指名道姓,娴妃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承认了?本宫看娴妃所说才是真正的攀诬本宫!】 皇后本想说些什么,只听殿外传来一生宣喊: 【皇上驾到——】 皇后忙起身上前迎接,弘历直奔主座落座: 众妃嫔齐声道: 【臣妾等恭迎皇上圣驾,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随手一抬,吩咐道: 【起来吧。毓湖——】 【是。】 【奴婢奉皇上命暗中调查咸福宫巫蛊之术一事,现已查明乃咸福宫一宫女不满贵妃跋扈手段所为,此人如今已经自缢。此事与贵妃、海贵人皆无干系,望各位主儿不必过分担心。】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不言自明。 弘历冷淡看向众人,警示道: 【朕忙于前朝,安于后宫。你们所作所为朕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多管多问,只愿你们好自为之。谁想如今你们竟如此放肆,朕不得不管。这件事就此结束,朕不希望再听到此事的流言蜚语。】 说罢便起身离开,毓湖紧跟其后。 【臣妾等恭送皇上。】 第五十三章 请安完毕,倾心随侍陵容至千鲤池散心。 古道悠悠,午光正好。陵容在此刻惬意非常,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手中的鱼食一粒粒被其扔入水中,池底的鱼儿不停抢夺仅有的食物。 倾心道: 【娘娘。巫蛊可不是小事,皇上难道就如此草草了结?】 陵容反问道: 【那你觉得皇上该如何处置?】 陵容投喂鱼食的速度逐渐减慢,如同猎人一般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倾心怕自己说出犯上的话,忙请罪道: 【奴婢不敢。】 陵容直接把手中仅剩的鱼食一次全部投入池中,转向花园方向走去: 【无妨。这里就你与本宫,你所说所做便是本宫的所作所为。】 倾心见宸嫔如此维护自己,心中不免感动几分,这才低声道: 【依奴婢愚见。此事无论是海贵人藏匿祸心也好,贵妃栽赃嫁祸也罢。皇上至少应有所处置,至少得有个值得让人信服的结果,堵住众人悠悠众口······】 不等倾心说罢,陵容打断道: 【这个结果连你都不信,你觉得六宫妃嫔又有谁会相信?皇上又岂会相信?】 倾心懵然无知,并不太理解陵容所说的: 【那既然皇上都不相信,为何要如此草草了结?】 陵容随手折下一朵带刺的玉兰,倾心见状忙阻止道: 【娘娘不可,小心划伤了手。】 陵容并未在意,只是缓缓解释道: 【宫中的妃嫔就像是这朵带刺的玉兰。美是后宫女子的基本,而刺则是她们的保护。那你说,天底下除了皇上谁又能保护她们呢?】 倾心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讶异的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前朝。】 陵容见倾心说到了根本,也不再弯弯绕绕: 【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就是为了防止前朝后宫纠缠不清、祸乱朝纲。而一旦这朵花上长满了数不清的刺,使得养花人再也握不住它,它的结局只有两个:一根一根拔除它的刺或者直接弃之不顾最后焚烧殆尽。毕竟,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倾心道: 【皇上当真如此忌惮高家吗?】 陵容心中自然明白,相较于前朝的年家,单凭一个高家还不至于让弘历如此忌惮。 弘历忌惮的是前朝后宫纠缠太过,牵一发而动全身。 当初的乌雅氏太后可不比现在的纽祜禄氏干政过多。 【本宫不比从前,如今璟妍越发出落得好,本宫定要为她谋一个好前程。金氏、仪嫔······】 【与其鹬蚌相争,不如坐山观虎斗来得稳妥】 启祥宫。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嘉贵人自然没有忘记弘历的吩咐,只是一直未寻得时机亲近庆贵人。 如今也算相熟已久,也算是摸清了庆贵人的为人。 庆贵人只是一心以为嘉贵人想与自己交好,抿茶笑道: 【妹妹的启祥宫和姐姐的景阳宫都是别人眼里不吉利的地方,如今你肯主动邀我,倒是让姐姐有些不知所措。】 嘉贵人解释道: 【恕妹妹说句不敬先人的话,东西六宫哪个宫没经历过些许是非。若只因为一些流言蜚语伤了姐妹之间的和气,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庆贵人喜欢嘉贵人的处事风格,再加上同为太后心腹的玫嫔不与自己亲近,心中更加依赖嘉贵人几分。 嘉贵人吩咐道: 【幽兰。去让小厨房多准备一份膳食,再派人去景阳宫通报就说嘉贵人留庆贵人在启祥宫用晚膳。】 【是,奴婢即刻去办。】 庆贵人听到嘉贵人如此安排顿感喜出望外。二人平日素无交集,如今嘉贵人待自己如此亲近实属难得。 【姐姐如此叨扰妹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了。】 嘉贵人打趣道: 【蒙姐姐不弃,愿与妹妹同席。若再客套几分,那就真真是嫌弃妹妹了。】 见嘉贵人如此,庆贵人也只好一笑而过。 嘉贵人借机打探道: 【从未听姐姐提起过家世来历,可是有难言之隐?】 庆贵人心中虽然放下戒备,但也不会忘乎所以,只是敷衍道: 【哪里来的什么难言之隐。我的父亲不过是太常寺少卿而已,不算大的官职。家里虽也有姐妹傍身,但皆是庶女而已,不过尔尔。倒是妹妹的身世宫中却无人知晓,若妹妹信得过姐姐,不妨说与姐姐听一听。】 嘉贵人被庆贵人的反客为主搞得愣了一下。见嘉贵人略有犹豫,庆贵人自然以为是嘉贵人不愿多说,随即找补道: 【妹妹若不愿多说,姐姐也不再过问。就当姐姐打趣罢了,妹妹不要多心。】 嘉贵人笑道: 【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自玉氏而来,父母亦在玉氏为官。本就是代玉氏赎清罪孽侍奉皇上,又何来来历一说。况且妹妹极为喜爱大清风土人情,实在后悔未早日来到此地与众姐妹相伴。】 寒暄过后,嘉贵人话锋一转,试探道: 【听说姐姐曾经是被太后引荐至皇上身侧,想必家父与钮祜禄一族渊源不浅。】 庆贵人眼神微微一怔,眼神不自觉的躲闪一旁。这让本就心思敏感的嘉贵人更是察觉出了几分不妥,心中也明白了一些。 但她并未多言,只待庆贵人搪塞道: 【父亲在前朝得力,惹得皇上青睐。姐姐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太后喜爱引荐与皇上,算不得什么渊源。妹妹真要如此说来,实在是折煞姐姐了。】 嘉贵人问出了自己知道的,心中自然豁朗。 看出庆贵人的手足无措,嘉贵人也不再追问下去。为了不让庆贵人疑心,只是说道: 【姐姐相貌出众、机敏聪慧,即便今日皇上暂忘姐姐之姿,日后姐姐亦会扶摇直上。小小贵人之位又岂能困于姐姐多年,来日封妃也指日可待。只是倒是姐姐不要忘了妹妹如今之言,也要多多提拔妹妹为好。】 庆贵人本就是经不住奉承的,如今见嘉贵人如此更加按捺不住笑意,紧笑道: 【妹妹这张嘴真是伶俐,怪不得皇上喜欢。】 二人相视而笑,不言自明。 第五十四章 晚膳完毕,天夜将晚。 庆贵人起身不愿再叨扰:【今日多谢妹妹留膳,来日姐姐定当有所回报。】 嘉贵人顺势轻握庆贵人的双手,语气温柔非常:【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只是略尽绵薄之意,哪里需要什么回报之言?若姐姐执意如此,那便赏脸多往妹妹这启祥宫走动走动。这深宫寂寞,妹妹,怕——】 嘉贵人语气楚楚可怜,即便同为女子庆贵人也不免动容几分。 待庆贵人离开,嘉贵人语气忽然转变,冷冷道:【你们都退下吧,幽兰在这里侍奉就好。】 【是——】 屏退众人,嘉贵人询问道:【江与彬查的如何?是否与后宫有所勾结?】 幽兰如实回禀道:【江与彬在太医院并不受重视,只是一个负责抓药的小太医。但他与皇上身边的李公公以及娴妃宫中的惢心是同乡,三人关系亲密。】 【李公公?是王钦的徒弟李玉吗?】嘉贵人反问道。 【是。据奴婢探查,江与彬和李玉都喜欢娴妃宫中的大宫女惢心。】幽兰眼神阴阴,嘉贵人心中也有所想法。 幽兰自然明白自家主子的想法,但却心感不安:【娴妃与咱们无冤无仇,主子真的要对娴妃下手吗?更何况如今娴妃正得圣恩,怕是难以对付。】 嘉贵人冷哼一声:【宫中女子能称得上仇怨的能有几个,不是照样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吗?为的不过就是“恩宠”二字罢了。恩宠多了就能得到自己和家族想要的,没有恩宠只能苦苦磋磨、老死宫中。】 狡黠月夜挥洒,不偏不倚的射出一道银光落在嘉贵人脸色。但本应美好的画卷如今展现出的只有阴森冷淡。 【而且争恩宠岂是为了我自己,不过是为了玉氏能够善待我的父母罢了。】 幽兰满眼心疼,她从小便跟随自己的主子,主子经历的她亦全部见证,自然理解嘉贵人现在心中的所愿所念。 与此同时,在无人在意的时辰角落福伽引着一名身着黑衣之人小心进入慈宁宫。 【太后,王钦来了。】福伽低声回禀道。 太后早已屏退众人,王钦也缓缓卸下衣装,露出真容。 【奴才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王钦满面的谄媚又有不失礼数的恭敬。 太后缓缓道:【起来吧。哀家让你注意皇上前朝后宫的旨意,可是近日有发现?】 王钦忙应和道:【自然是有,否则岂有脸面深夜叨扰太后。】 【那就快说吧。被别人发现你深夜造访慈宁宫你以为皇上会放过你吗?】 太后语气逐渐不再耐烦,甚至点上了水袋烟聆听王钦的叙述。 王钦语气中逐渐胆寒,心中自然知道对皇上不忠的代价:【回太后的话。皇上最近在前朝对高斌高大人赞赏有加,不时提及想纳高大人入军机处、辅佐朝政。至于后宫,只是在圆明园之时曾屏退众人与嘉贵人独处,至于所为何事奴才们就不得而知了。】 太后停顿片刻,喃喃道:【若如你所说,皇上这是有重用高家之嫌了?】 王钦忙下跪禀明道:【奴才不敢欺瞒太后,更不敢妄自揣测圣意。只求得太后庇佑,让奴才有一安身之所。】 太后见王钦被吓得如此胆颤,心中不免升起嘲讽之意。不过自己的身边也的确需要这种贪生怕死但不择手段的“狗”。 【起来吧,哀家还能吃了你不成?你做的很好,皇上和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人。福伽——】 【是。】福伽从袖中拿出一块黄金递入王钦袖中,王钦心领神会。 王钦忙谢恩道:【奴才谢太后娘娘赏赐。奴才日后定为太后娘娘为马是瞻、尽职尽忠。】 承乾宫。 【果然如娘娘所料,王钦去了慈宁宫深夜会见太后。】 陵容早就察觉出来王钦一心侍多主,若留着日后定是个大祸害。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实质性的发现,今日可算是有了个结果。 【不过就算发现了又怎样,太后要想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谁敢随意阻拦?真要你我插手,只会引火上身。】 倾心却不甘:【难道就这么放过了那个狗奴才不成?这种背主之人实在该杀,而且他还妄图与咱们承乾宫有所关联,实在是留不得。】 【没有关联也已经有关联了。】陵容打断道,【本宫又何尝不知这种狗奴才留不得,太监都是一些没根的东西,万一把咱们牵扯进去就不好了。只是就算要除,也不能借咱们的手,容本宫再想想。】 倾心听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答应下来。 时节渐寒,贵妃身患寒症自然甚少离开咸福宫。再加上巫蛊之事皇上草草了结,原本众人奉承的咸福宫如今也门可罗雀。 贵妃心中本就为没有扳倒海贵人和娴妃窝着一团火气,此事双喜进殿禀报,但略带犹豫。 贵妃看出不妥,不耐烦的问道:【怎么了?磨磨唧唧的再不说本宫就把你拖出去挂在咸福宫门头。】 双喜自然明白主子是在吓唬他,但最终还是说道:【主儿,宸嫔来了。】 【宸嫔?她还敢来?!】 贵妃本就气恼宸嫔背叛自己,自然不愿相见。但茉心看出端倪,提醒道:【主儿心中怨恼宸嫔,宸嫔心中自然明白。既然明知她别有目的不如招进来听听,就当看个笑话,反正是不信的。】 贵妃思索半晌心中也觉有半分道理,便对双喜说道:【告诉宸嫔本宫刚刚休憩片刻,如今正梳妆,让她在殿外侯着吧。】 【是。】 双喜出了大殿来到陵容面前身子骨一下子直了起来,眼神中也没了怯懦:【贵妃娘娘说了,如今正在梳妆不便见客,若宸主儿愿意就在殿外稍等片刻,待贵妃娘娘可以见客了奴才自然会来寻娘娘。】 倾心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陵容拦了下来:【双喜公公是贵妃娘娘的心腹,所言所行皆代表贵妃娘娘。本宫只是一小小嫔位,又岂敢违背贵妃娘娘心意。本宫就在这里等待,不耽误双喜公公的功夫。】 第五十五章 不过多时,贵妃便让双喜带陵容入殿。 寒风阵阵,陵容早已手冻的通红。贵妃见陵容如此,心中不免暗讽几分。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陵容虽明知贵妃是故意刁难,但礼数周全不曾忘却。 贵妃并未直接让陵容起身,而是讽刺道:【宸嫔倒是个懂规矩的,怪不得招皇上皇后喜欢。】 陵容面不改色,语气平稳道:【能得皇上皇后喜欢是嫔妾的福分,嫔妾不敢索求。不过绕树三匝只为有枝可依,还望贵妃娘娘成全。】 贵妃听此更加不屑,冷哼道:【成全?本宫当初就是信了你的花言巧语才落得现在这副狼狈模样,你还敢踏入咸福宫半步?!】 陵容早就料到贵妃会因此事刁难自己,早已想好说辞:【嫔妾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消除贵妃娘娘与嫔妾之间的嫌隙。海贵人之事并非嫔妾谋算贵妃娘娘,当日是皇后主动宣嫔妾入长春宫商讨开源节流之事,后素练匆匆向皇后回禀养心殿出了事由才携嫔妾前往。】 贵妃心中疑惑,打断道:【那你完全可以不管不顾,又为何要为海贵人开脱?】 陵容继续解释道:【皇后之所以携嫔妾前往不就是为了试探嫔妾的心思吗?若嫔妾向着娘娘您或不管不顾定会使得皇后疑心,那嫔妾又如何为贵妃娘娘试探长春宫的心意呢?】 贵妃定然比不过陵容能言善辩,故而不再言语。只是冷冷望着陵容,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与猜忌。 陵容见此主动捅破了二人的嫌隙,淡淡道:【嫔妾自知难以再获贵妃娘娘信任,嫔妾无以明辨。只是李玉最近甚少入后宫宣读皇上圣意,臣妾深感不安。只怕和贵妃娘娘生了嫌隙才来此明辨,望娘娘恕罪。】 贵妃听腻了陵容的可怜之语,心中实在嫌弃,驱赶道:【好了,叽叽喳喳抄的本宫都要得头风了。你回去吧,本宫自有打算。】 陵容见目的已成,也不再多言。行了礼便退下了。 廊道外,倾心搀着陵容不解道:【娘娘,为何不向贵妃严明王钦之事,反而要说这些阿谀奉承之言。奴婢愚钝,实在不明白。】 陵容道:【你的确愚钝。贵妃已经对本宫有了提防的心思,自然无法明说。但本宫已经有所暗示,只相信她身边的聪明人能够理解本宫的弦外之音。】 倾心仍是不解,不过也不再追问。反而低声说道:【主子,阿箬说最近娴妃常常避开承乾宫的人召海贵人闲聊,是否要有所打算。】 陵容知道娴妃不信任自己,但也清楚娴妃的几两能耐,不屑道:【不必搭理。本宫自认无愧于海贵人,即便是皇上召见本宫也毫无惧色。】 随后吩咐倾心道:【告诉阿箬,她的好日子要来了。】 倾心心领神会,答应道:【是。】 咸福宫内,贵妃满心满眼瞧不上陵容,嘲讽道:【虚伪。也不知道皇上到底喜欢她些什么?】 茉心安抚道:【主儿息怒。您再不喜宸嫔也别气着了您的身子,咱们还得为将来打算。不过只是有一样,平日入后宫宣旨的都是王钦一个人,今儿宸嫔怎么就提了李玉一个呢?】 贵妃并未往深处细思,只是说道:【一句话而已,想那么多做什么?或许只是一时口误,忘记了也说不定。】 茉心反问道:【您平日向她人介绍自己的侍俾会从最次的开始介绍吗?】 这一句话让固废心中有了疑虑,喃喃道:【宸嫔最得皇上宠爱,平日侍寝皆是承乾宫和翊坤宫,宣旨最多的亦是承乾宫和翊坤宫。王钦那么趋炎附势的一个奴才,会将如此差事交给李玉?若平日都是李玉去宣旨,王钦又去了哪里?】 茉心不再多言,只留贵妃细思。见贵妃迟迟不语,茉心说道: 【王钦平日表面为皇后办事,暗地里也不少为咱们提供消息。如今看来他是动了别的心思,傍上了更好的靠山。】 贵妃不可置信的看着茉心,问道: 【听宸嫔的意思她应是不知此事。不过后宫之中除了皇后、本宫以及宸嫔之外,又有谁能收拢王钦这样的皇上的身边人呢?难道是······】 【嘉贵人?!】 想到此处贵妃的不安越发强烈,她实在接受不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全部背叛自己,更接受不了有更多的妃嫔来抢夺自己的宠爱。自己谋划良多,决不能废于此刻。 不过贵妃也不是傻子,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吩咐道:【茉心,你亲自去调查王钦的动向,看看他这段日子去了哪里。这种背主的奴才,不留也罢。】 【是。】茉心答应下来。 翊坤宫。 春光正好,娴妃如往常般悄声邀海贵人来翊坤宫闲聊。 【姐姐,其实你我二人见面不必如此避着宸嫔娘娘,她是个极好的人,不像贵妃一般。】 海贵人近几日与陵容相处,自然心中有所评判。但娴妃仍是不放心:【本宫是怕宸嫔如贵妃般多心。不过既然你这般说,那日后不再避着就是了。】 海贵人笑道:【宸嫔虽然不如姐姐与我亲近,但待我也是极好的。宸嫔命人将承乾宫的西偏殿打扫出来予我居住,还让内务府补上了原来的空缺。已经是尽心尽责了。】 叶心亦夸赞道:【宸主儿待我家主儿如亲姊妹一般。无论吃穿用度都跟宸主儿别无二致,就连皇上的赏赐宸主儿也毫不吝啬会分上上品给我家主儿。奴婢看了都十分感动。】 海贵人道:【宸嫔与我无亲无故,平日也非交好。可如今自打我搬进了承乾宫后,对我算得上尽心尽责。原来以为宸嫔是个性子冷淡的人,没想到竟也有这样好的一面。】 娴妃听到海贵人如此评价,心中放心不少,提醒道: 【常言道:日久见人心。宸嫔作为承乾宫主位,对你上心也是应该的。留一些心思,明白吗?】 海贵人自然明白娴妃的心思,答应道:【姐姐我明白,放心。】 第五十六章 慈宁宫内,太后手卷《孟子》,细细读着什么。福伽缓步入殿,说道:【太后,一切都安排好了。】 太后合上古书,由福伽馋着起身:【希望她不要辜负了哀家的一片苦心。】 福伽道:【纳兰永寿教女有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才女佳人。皇上怜香惜玉,定会喜欢。】 太后混迹后宫多年,岂会不知当世闺阁小姐是何模样?反问道:【真无一点瑕疵?】 福伽无奈道:【只是时常痴痴望着皇上的画像、吟诵皇上的佳作,更有甚时废寝忘食,实在痴情。】 太后自然知道后宫动情的下场,但除了纳兰永寿之女以外也实在找不出究竟还有谁的女儿能够博得皇上心动。 【痴情也好。常言道:日久见人心,皇上或许真有一天会被她的痴情所打动。】 不知是真的如此还是想起了什么,太后竟如讽刺般的笑出声来。 福伽问道:【可她如此深爱皇上,会不会阳奉阴违、忘却太后您对她的恩情。】 太后未尝没有这样的顾虑,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没有什么:【纳兰氏若没有哀家纽祜禄氏在前朝的进言,如今还只是一个在朝堂上名不见经传的小官罢了。即便她不愿为哀家做事哀家也不勉强。无论如何,前朝、后宫,总有一个能帮的上哀家的。】 福伽附和道:【太后英明。】 不过几日,太后举行合宫欢宴。便邀皇亲国戚以及后宫妃嫔,弘历亦在其中。 众人已至:【臣妾等给皇上、太后娘娘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太后笑道:【都起来吧。今日是家宴,不必多礼。】 众妃嫔入座,皇后起身恭敬道:【回皇上、太后,昨日受太后恩赐,今日众姐妹都亲自包了饺子给皇上、太后娘娘品尝,以表心意。】 太后笑道:【皇后有心了。】 忽而娴妃转向弘历道:【皇上太后,臣妾并未学会包饺子。故而准备了一坛玫瑰醋,以表心意。望皇上太后不要嫌弃。】 弘历微微一怔,但为了不让娴妃太难堪,便安慰道:【虽然你的玫瑰醋不是这里众多佳肴中最美味的,但却是最必不可少的。娴妃,你做得很好。】 贵妃冷笑道:【偏偏你最特殊,怎么就你不会包饺子?你们翊坤宫就找不出一个会包饺子的人了吗?】 娴妃解释道:【既然是家宴,便要亲手做的才算心意。若假托他人之手献给皇上太后,即便再美味也只是面上功夫、心意不纯。】 贵妃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茉心按了下来。茉心悄声道:【主儿,今日不宜大动肝火,请主儿息怒。】 贵妃终究冷静下来,不过眼神仍是狠厉盯着娴妃。娴妃只作忽视,不再多言。 陵容起身道:【即逢新岁,臣妾恭祝皇上太后福如东海、长乐无极。】 其余妃嫔亦起身附议:【臣妾等恭祝皇上太后福如东海、长乐无极——】 【好——好啊,都是懂事的。福伽,把哀家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逐一赏赐下去吧。】 太后准备的礼物自然是上上荣宠,众人行礼道:【臣妾谢过太后娘娘。】 太后转向弘历,笑道:【哀家也给你准备了礼物,福伽——】 弘历还未反应过来,福伽双手一拍舞乐声起。弘历眼神转圜,自然明白了太后的意图。 不多时,以一位以团扇遮面的妙龄女子缓步登殿翩翩起舞。 那舞姿如敦煌壁画的飞天一般让人如痴如醉。即便皇上明知是太后的手笔,也不自觉的沉醉其中。 一曲舞毕,皇上不自觉的鼓起掌来。待他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然失了态。 太后见此笑到:【皇上可还满意?】 弘历表面应承道:【皇额娘亲自挑选自然是好的。】 太后听出了弘历话中有话,但只能装聋作哑:【意欢,把团扇拿下来让皇上一睹你的真容。】 【是。】 那位名叫意欢的女子缓缓拿下团扇,一副端庄清秀的面容逐渐浮现在众人眼前。 即便是陵容也不自觉的为其赞叹:【天下竟真有如此佳人?】 贵妃虽也被其美貌吸引,但仍冷冷嘲讽道:【虚张声势。】 意欢声音娟娟,婉婉道:【侍郎纳兰永寿之女叶赫那拉·意欢拜见皇上太后,恭祝皇上太后万福金安。】 不知为何,大殿忽而死一般的沉寂下来。 嘉贵人刚喝下去的酒差点被呛了出来,不可置信道:【叶赫那拉氏?!臣妾虽身处玉氏多年,也曾听闻叶赫那拉氏曾对爱新觉罗氏施以诅咒:叶赫那拉氏只要还剩一个女子就要灭了爱新觉罗氏。怎么如今……】 话在嘴边嘉贵人却不敢说出口,毕竟意欢是太后举荐的佳人。 太后语气逐渐冰冷:【天底下哪有什么诅咒,不过只是惑乱人心罢了。你说是吧,嘉贵人——】 嘉贵人不敢再说什么,请罪道:【是臣妾的疏忽,请太后恕罪。】 太后起身道:【好了,哀家乏了。今日各位吃的尽兴、玩的尽兴,哀家也很尽兴。皇帝,这份礼物哀家已经带到,至于如何处置便是你的事情,哀家不再过问。不过有一点,哀家希望皇帝你不要拂了哀家的一片心意。】 说罢,便由福伽搀着离开大殿。 弘历起身道:【儿臣恭送皇额娘。】 众人亦起身行礼道:【臣妾等恭送太后娘娘。】 待太后离开,众人再次入座。 弘历见此也别无他法,毕竟这里不只有后宫妃嫔更有皇亲国戚。 自己也并不想背负一个不孝的流言。 思索片刻,吩咐道:【叶赫那拉·意欢,性谨心惠,着晋为贵人,赐封号为“舒”,居储秀宫。】 贵妃听此忙道:【皇上,这刚刚入宫便获封贵人,怕是不合规矩吧。】 皇上却并不在意:【舒贵人得朕与太后欢心,一个贵人之位又有何不可?难不成贵妃有更好的想法不成?】 贵妃听此语气不再强硬:【臣妾不敢。】 舒贵人谢恩道:【臣妾多谢皇上。】 第五十七章 晚宴毕,尽欢散。 倾心搀着陵容向承乾宫方向走去,本想邀着玫嫔,但玫嫔借故推脱自行离开。 陵容细细回忆着合宫欢宴上舒贵人看向弘历的眼神,似乎倾心许久。 陵容道:【你可知纳兰氏是个什么背景?】 倾心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只听说纳兰一家才气华盛,乃当世文豪之家。至于什么背景,奴婢不敢妄言。是否需要奴婢去打探一番?】 陵容道:【此事就此作罢。那舒贵人是太后亲自举荐,若日后被太后得知,本宫又如何自处?况且舒贵人看着也不像个惹是生非的,如果深查对谁都不是好事。】 倾心受教,再次不言。 陵容问道:【妍儿最近怎样?可有何不足之处?】 倾心道:【四公主最近很好,经常同四阿哥一齐玩耍,二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陵容这才放下心来,吩咐道:【你明日亲自去嘱托璟妍,让其自翌日起每日辰时来向本宫请安,本宫要教她读书习字。】 倾心不解问道:【娘娘何必累着自己。若要让四公主才德兼备,可以去尚书房请那些大儒亲自辅导,为何还要如此费心劳神?】 陵容冷冷道:【尚书房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儒都是一些老顽固,与其如此,不如本宫亲自教授。日后皇上有了吩咐,再让璟妍前去学习也不迟。】 倾心道:【可四公主年纪尚小,日常晨昏定省都难以维持,这每日辰时就要起早读书,会不会……】 不等倾心说完,陵容便打断道:【不会。本宫的女儿如果连这点苦都受不了,那还不如再去寻一个能为她娇生惯养的母亲。当初……】 陵容话至嘴边,回忆起当初就是因为没有真才实学才被先帝当鸟一样把玩,只会对自己踩高捧低,只会厌弃自己。 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下一个自己。 【娘娘,娘娘……】 倾心不停呼唤陵容,陵容这才反应过来。 【娘娘你怎么了?需不需宣太医?】倾心心切,生怕自己小主有了什么问题。 【无妨,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倾心这才放下心来,安慰道: 【娘娘不必忧心。过去之事如同云烟消散,若放在心里耿耿于怀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陵容笑道:【你这张小嘴啊——伶俐。】 陵容长舒了一口气,往昔之事已成过往云烟,的确不适追忆。随即吩咐道:【璟妍之事就如此定夺,她若不愿,就让她亲自来找本宫。】 倾心答应道:【是。】 承乾宫。 陵容见夜色已深,已准备休息。忽然一个小太监前来禀报:【回娘娘,玫嫔娘娘来了。】 【玫嫔?】陵容十分诧异,以往玫嫔的心性自不会漏夜前来,除非······ 不等陵容细思,玫嫔已然走了进来,身着的服饰也从原来的白衣换为了今夜的黑装。 【天黑难行,玫嫔妹妹若要前来大可派人传唤一声,姐姐过去便罢。何必亲自前来,一路小心。】 玫嫔假笑道:【姐姐多虑了。妹妹只是深夜难以入睡,永和宫寂寞,特地来陪姐姐叙叙旧。】 陵容心领神会,吩咐道:【倾心,带他们都下去。】 【是。】倾心带着随侍的人离开,临了还将门窗尽数关上。 【姐姐果真明白妹妹。】玫嫔笑道。 陵容解释道:【若是真与本宫叙旧,又何必穿这么不惹眼的衣裳,生怕她人发现似的。】 玫嫔无奈,缓缓道:【姐姐聪慧,妹妹所不能及。照理说,这种事情本应来日再与姐姐诉说也不迟,只是宫中变故太多,怕有了莫测,只好深夜叨扰,望姐姐勿怪。】 陵容心中明白了三四分,猜测道:【妹妹如此委婉,怕是为了舒贵人一事。】 玫嫔先是一怔,后缓缓道出:【正是。本宫回到永和宫后便派人打听舒贵人的身世,发现她是侍郎纳兰永寿之女。】 【侍郎?品级倒也不算太高,太后怎的看上了纳兰家?】陵容不解。 玫嫔道:【这便是了。只因纳兰一族如今依附的是朝中的军机大臣讷亲,而讷亲是太后的族亲。】 【你是说,太后有意栽培纳兰一族?】 【不仅是有意栽培,这种明面上的棋子皇上不可能看不出来,太后这是想借纳兰氏一族不停试探皇上的底线。】 玫嫔有意停顿,话锋一转,说到了舒贵人身上:【但舒贵人好像是故意依附太后,不过不是为了家族荣耀,而是皇上的青睐。】 【为何?】 【舒贵人的宫中藏存了许多皇上的画像和诗集,今日一入宫便迫不及待的摆放出来,满心满眼痴情。】 陵容恍然大悟,喃喃道:【太后想要借纳兰氏的手试探皇上的态度;纳兰氏因为想要依附太后延续家族荣耀;而纳兰意欢却是为了皇上的恩宠才选择入宫。】 玫嫔道:【不过这样的痴情人儿能为太后安心做事吗?】 陵容冷冷道:【太后只有你和庆贵人两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但庆贵人终究是个蠢笨的,岂会顺心如意?不如再寻个拿得住皇上的,即便是为在前朝寻个支撑也是够用的了。】 说罢,陵容缓缓起身,望着空中残月:【意欢,意欢······亦难欢,痴情的人在这深宫里总是活不长的。】 玫嫔继续道:【今夜皇上翻了舒贵人的牌子,姐姐怎么看?】 陵容不屑道:【即便新花是厌恶的人赠与,总会忍不住的闻一闻。不过是看这朵花何时盛放、何时凋谢罢了。你不也说了,这种明面上的棋子皇上也会看的出来,总会有所提防,不会喜爱太长时间的。】 玫嫔道:【宫中女人太多,皇上的恩宠才是最难得的。】 【皇上的的恩宠才是最不重要的。】 【什么?】 【争宠只是一种手段。本宫之所以争宠从不是为了皇上还是某个人,而是为了不再受人欺压、再过那种踩高捧低的日子。】 【本宫,哀家。】 第五十八章 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功力。 将入年关,各宫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陵容见天光正好,便邀玫嫔携永珹往承乾宫玩耍,也好陪陪璟妍,抚了她内心寂寥之情。 璟妍与永珹在雪地中肆意奔跑,玫嫔笑道:【自永珹出生,如今也有了六年的光景。当初,若没有你的细心,恐怕我便再没了这个福气。】 陵容感慨道:【当年金氏作恶多端,她也算是自作自受。倒也不是本宫细心,也是你机敏聪慧,否则即便是神仙菩萨来了也救不了你。】 【可原来的金氏去了,如今不又来了一个嘉贵人吗?她的心思可不在原来的金氏之下?】 玫嫔喃喃细语,陵容心中又何尝不明白这个嘉贵人的厉害。不过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毕竟宫中风云变幻,保不齐哪一天自己会被如今的嘉贵人踩在脚底。 忽然陵容感受到一种目光注视着自己,她转头望去,竟与海贵人对视无言。 【海贵人,你在那里作什么?可否给姐姐一个脸,陪姐姐赏这残雪呢?】 玫嫔循声望去,也注意到了站在偏殿外的海贵人。陵容盛情邀请,海贵人自然难以推脱。 海贵人小心翼翼的走向二人,陵容主动上前迎接海贵人,玫嫔见此也跟了上去。 【年关将至,妹妹东西可还准备的齐全?】陵容关心道。 海贵人道:【宸嫔姐姐放心,自打嫔妾入了承乾宫,内务府便再没亏待过嫔妾,所用物品一应俱全。】 陵容道:【内务府那帮狗奴才向来是拜高踩低的,若你还留在咸福宫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要持续多久,姐姐细细想来真真是心疼妹妹。】 海贵人默默低着头,心中虽无比感动但却因心性难以表达。 陵容缓声道:【妹妹与娴妃娘娘关系如此要好,想必为了救妹妹于水火肯定下了不少功夫。只是贵妃在后宫位高权倾,即便娴妃娘娘有心也无能为力。】 冬风微寒,轻轻拍打在海贵人的脸上。她眼含热泪,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陵容细心至极,又岂会看不出海贵人的心思。 玫嫔注意到陵容的眼神,心领神会随即道:【海兰姐姐,您是在潜邸便跟着伺候皇上的,六宫众人皆知您为何如此惧怕皇上。不过流水已逝难再回,不要让当下成为过去,不要让日后成为今日。嫔妾叫您一声姐姐,是尊敬、更是同情。如若仍不争不抢,日后娴妃娘娘再遭奸人陷害,您又能如何保护您的姐姐呢?】 海贵人心中似有动摇,刚想张口说些什么,陵容便招手道:【永珹、璟妍,来向海娘娘请安。】 二人听到呼唤,在嬷嬷的带领下忙不迭的跑过来,齐声道:【儿臣给海娘娘请安,海娘娘万福金安。】 海贵人看着面前的两个可人,眼神难掩宠溺之色:【真乖,你们要听你们额娘的话,日后为你们皇阿玛分忧。】 二人用着稚嫩的童声答应道:【儿臣明白了。】 说罢,二人又去一旁玩耍,海贵人望着满眼疼爱。心中的心思不免动摇了几分,的确,玫嫔和陵容的话很难不惹人心动。 海贵人回忆当年自己被一朝幸宠,才得了一个侍妾的名分。其余妃嫔皆冷嘲热讽、处处针对。唯独娴妃在她最难以忍受的时光中给予唯一的温暖。即便娴妃极少为她谋划,她也毫不在意。 启祥宫内不同于其它六宫的张灯结彩,而是依照玉氏的习俗多了几分异域风情。嘉贵人身着玉氏服饰,在残雪之中舞动翩翩。 她毫不畏惧寒冷,甚至想与这漂泊大雪融为一体。此刻的她,已然将自己全部托付与这冰冷刺骨的紫禁城。 幽兰独自来到养心殿,李玉在殿外当值。 【幽兰姑姑怎么来了,可是嘉主儿有什么吩咐?】 幽兰恭敬道:【李玉公公哪里的话。既然来到了皇上跟前,岂有吩咐不吩咐的道理。】 李玉忽然怔在原地,一时晃了神。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失了礼仪,紧忙道:【是奴才疏忽了。幽兰姑姑是来寻皇上的吧,奴才进去通传一声,请姑姑稍等片刻。】 幽兰笑道:【麻烦李公公了。】 养心殿内,王钦在弘历一旁服侍着,李玉前来回禀道:【皇上,嘉贵人身边的幽兰姑姑来了。】 弘历见惯了这些把戏,随口道:【现在正值晚膳,不如就去启祥宫吧。】 王钦忙答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弘历眼神狠厉,抬头冷冷望着王钦:【朕说是要带你去了吗?什么时候你也敢作朕的打算了。】 王钦见态势不对,忙跪下掌嘴道:【是奴才多嘴,是奴才有罪······】 弘历转头吩咐道:【李玉,你随朕去。】 李玉答应道:【是。奴才遵旨。】 待二人离开,刚刚还唯唯诺诺的王钦转身换了一幅样子,从容不迫的站了起来。细细观察四周,见四下无人,竟偷翻起桌案上的奏折默默记录。 可毓湖却早已隐在一侧,细细查看着王钦的行踪,似乎早已提防。 雪无色,才绝色。 弘历刚入启祥宫宫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翩翩起舞的嘉贵人。 自古以来,君王爱江山、亦爱美人。 弘历缓缓走向嘉贵人,而嘉贵人舞步诡谲,一次又一次与弘历似触非触,挑动弘历的心弦。 弘历在她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两个人——慧娴皇贵妃和曾经的金氏。 这两个女人,他曾经都爱过。抛开过往,他心中极为愿意将亏欠她二人的宠爱全部加到如今的嘉贵人身上。 就在一瞬之间,嘉贵人不自觉的倒在弘历身上,妩媚的嘴唇微动:【皇上,臣妾冷。】 弘历随即将嘉贵人抱起,精致向暖阁走去:【朕在,不怕。】 李玉与幽兰识趣的带走了身边的所有随侍宫人,在门外等候。 翌日,六宫皆得了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嘉贵人性谨恭顺、贤淑懿德、深得朕心。着晋为嘉嫔,钦此——】 第五十九章 储秀宫寒风萧瑟,白雪落尽了白茫茫的宫墙。 舒贵人伴着烛光坐在案牍一侧,手中轻握弘历的诗书,眼中含情脉脉,看的如痴如醉。 侍奉一旁的彩月是她从府里带来的贴身侍俾,从小长到大的情分,二人如姐妹一般。 彩月自小跟随在舒贵人身旁,见自己的主儿这般心中不免心疼:【主儿,皇上除了太后举荐那晚,便再未踏入咱们这储秀宫半步,您还如此惦记着皇上,奴婢看着也实在心疼。】 舒贵人眼神始终未离开这诗书半步,为弘历解释道:【皇上乃一国之君、真龙天子,咱们能入宫已属天大的福分。况且我是由太后亲自举荐,皇上少来储秀宫也实属常理。】 彩月只是府里的一个丫鬟,她并不懂自家主子的心意是怎样的。但她知道舒贵人对皇上的心意是天地可鉴、情真意切的,只是皇上对自家的主子莫名的冷淡。 此时一个小太监进来通报:【贵人,嘉嫔娘娘来了。】 不等舒贵人犹豫,嘉嫔便在幽兰的陪同下径直走了进来:【妹妹宫中属实比姐姐的启祥宫暖和许多,姐姐贸然前来不会打扰妹妹的雅兴吧。】 舒贵人并未多言,强挤出一丝微笑,起身淡淡道:【嫔妾请嘉嫔娘娘安。】 嘉嫔紧将人扶起,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妹妹何必在意如此多的规矩?今就你我二人,只叙姐妹之情,不谈这些可有可无的虚礼。】 说罢,二人并坐同榻。 舒贵人十分不屑嘉嫔晋升的手段,只觉她惺惺作态,只会一些下三滥的把戏,便不愿搭理。 嘉嫔主动道:【妹妹入宫不久,又得皇上太后青睐,实属难得。姐姐亦入宫日短,但对后宫之事还算了解。妹妹若不嫌弃,日后你我姐妹相称、相互照料。不求别的,但只求一个安心。】 舒贵人并未直视于她,只是品着手中的茶冷冷道:【嘉嫔姐姐盛情,嫔妾怎敢忘却。只不过我没有嘉嫔姐姐您的好手段,怕是无法与姐姐相互照料。】 嘉嫔见舒贵人如此态度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也少了几分刚刚的和善:【舒贵人的意思是本宫的嫔位来历不端吗?】 舒贵人道:【后宫妃嫔位份皆是皇上所赐,岂有来历不端一说?嘉嫔可别因为一时情急失了分寸。】 嘉嫔自知说错了话,但很快恢复了常态,缓缓道:【是姐姐的不是。既然妹妹不待见姐姐,姐姐也不多叨扰了。不过这回姐姐来只是为了关心一下妹妹,既然如此,姐姐就再提醒妹妹一句话——一位之差便能要了的一切,望妹妹小心。】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储秀宫。 一旁的彩月被吓得已经乱了分寸,忙问道:【主儿为何要得罪嘉嫔娘娘。本来您在后宫就寸步难行,如今嘉嫔的话不就摆明了……】 话到嘴边彩月又吞了回去,可舒贵人却毫不在意: 【摆明了威胁对吗?我就是瞧不上她这样的人,虚伪至极。我倒要看看,这紫禁城到底是皇上太后说了算,还是她金芷若说了算。】 咸福宫内,贵妃失宠已经有些时日。小半年弘历都未曾踏入咸福宫的宫门,贵妃内心早已孤寂万分。 贵妃向一旁的茉心询问道:【皇上是不是再也不会来看望本宫了?皇上会不会厌弃本宫了?】 还不等茉心回答,贵妃便说道: 【不,不会的。皇上是喜欢本宫的,皇上一定不会厌弃本宫。皇上最爱本宫弹琵琶了,对,琵琶。茉心,你去把本宫的琵琶拿来,皇上听到本宫的曲音说不定就回心转意了。】 茉心见自己的主子略有疯魔,忙下跪安慰道:【主儿,主儿!您冷静一点。皇上一定会来的,咱们也肯定能重新得皇上宠爱的。】 贵妃语气略带哭腔,冷笑道:【宠爱?皇上如今连咸福宫的宫门都未曾踏入,又岂会有办法再得皇上圣心?】 茉心低声道:【如今宫中您已无人可信,不如放手一搏。】 贵妃眼神转和,视线也转向茉心,问道:【什么意思?】 茉心解释道:【年关将至。皇上太后定会举办合宫欢宴邀皇亲国戚六宫妃嫔举国同庆。按往年传统,六宫妃嫔可以为皇上演艺助兴。主儿的琵琶曲可是一绝,皇上当年对主儿宠爱不就曾夸赞过主儿的琵琶曲拨人心弦嘛。】 贵妃茅塞顿开,但转念一想宫中除自己以外,还有一个贱人也会琵琶,心中难免不快:【你怕不是忘了,玫嫔那个小贱人也是通过琵琶曲与皇上相熟相知的。】 茉心问道:【主儿是怕那时玫嫔用琵琶曲争宠,坏了皇上与主儿的情谊?】 贵妃并未说话,但茉心早已明知,于是说道:【主儿,合宫欢宴最忌讳不吉利的东西。若是玫嫔因故无法前往合宫欢宴,而您的曲子又能讨皇上的欢心,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贵妃眼神逐渐凌厉,心中有了打算。 翊坤宫。 海贵人坐在娴妃一旁织着刺绣,而娴妃在另一旁研读诗书。 海贵人道:【姐姐,这些时日我在承乾宫看宸嫔的璟妍和玫嫔的永珹长得极好,姐姐与皇上恩爱多年,日后若有个子嗣也是好的。】 娴妃道:【子嗣这种事不能强求,要讲个缘分二字。】 海贵人道:【姐姐您的手镯是否有些旧了,看起来光泽大不如前了。】 娴妃本未注意,只待海贵人提醒才发现端倪。 娴妃脱下手镯,递给海贵人道:【这只手镯是当年刚入王府第一次向皇后请安时皇后赠予的,本宫与贵妃一人一只。可能时日太久,光泽被打磨的旧了些。】 海贵人放下手中刺绣,却没接住娴妃的手镯,只听“噔”一声磕在了桌子上。 海贵人紧忙捡起来,仔细检查镯子哪里可有损坏。娴妃在一旁宽慰:【没事的,只是磕了一下,不会有大碍的。】 可海贵人却十分细心,转向镯子内侧查看时却突然变了脸色。娴妃发现海贵人的脸色很不自然,便问道:【怎么了?本宫看看。】 第六十章 海贵人有意遮掩,只因她不想让娴妃再陷入宫斗漩涡之中。 殿外深冬初晴,但寒风阵阵切骨,使人不寒而栗。 娴妃见海贵人如此,随即向侍奉一侧的惢心看去,惢心心领神会,携其余宫人一并退去。 殿内除娴妃与海贵人外,再无她人。 娴妃轻声道:【你是个心细的,本宫知道。但本宫也能看出来你发现了这个镯子的端倪。如今只有你与本宫在此,故无需顾忌其它,必须你与本宫一齐面对才好。】 海贵人听了娴妃的话,心中暗道:【宸嫔果然说的没错,姐姐这一路艰辛,我必须承宠成为她最大的助力。】 想罢,海贵人将手镯递交给娴妃,并指向内侧:【姐姐你看。在此处竟有一平整缝隙,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存在。只是姐姐平日小心携带,难以发觉。】 顺着海贵人所指的方向,娴妃也看见了那一条缝隙。她拔出一支发簪,小心撬开,竟真的打开其中的暗门。 娴妃与海贵人对视一眼,二人不言而明。 娴妃将手镯轻叩桌面,竟倒出不少的“小药丸”。 二人皆满脸讶色,娴妃忙唤道:【惢心——】 惢心小跑进来,答应道:【主儿,有何吩咐?】 娴妃道:【本宫感觉身子不适,你去太医院请江与彬来为本宫医治。】 惢心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却注意到桌子上的“小药丸”,还有被撬开内侧的手镯,心中多少明白了几分。 【是。奴婢这就去。】 待惢心离开,海贵人安慰道:【姐姐别太担心,或许这些药丸并非危害之物,只是咱们杞人忧天而已。】 娴妃心有余悸,但在事情尚未定论之前她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这个镯子是皇后赠予,即便是在冷宫生活她也不曾摘下。 娴妃冷冷道:【希望是本宫多虑了。】 不一会儿,三宝进来回禀道:【娘娘,惢心带江与彬来了。】 娴妃道:【让她们进来吧。】 三宝答应道:【是。】 很快惢心便携江与彬来到娴妃面前,江与彬恭敬道:【微臣江与彬给娴妃娘娘、海贵人请安。】 娴妃抬手道:【免礼。本宫今日找你来,是有它事相求。】 江与彬见娴妃如此郑重,忙答应道:【娘娘不必如此客气,但说无妨。】 海贵人将手镯与那几粒“小药丸”全部递给江与彬,解释道:【这几粒都是在姐姐的镯子里发现的,你看看有何不妥?】 江与彬接过二者,细细观察嗅闻,顿时神色有异,忙问道:【恕微臣多言,不知娘娘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手镯?】 娴妃相信江与彬,但不希望他被牵扯其中,只说道:【怎么了?她人赠予,平常只是携带在身而已。】 江与彬直言道:【这并不是普通的药丸,而是零陵香。此香属麝香的一种,孕妇使用定会滑胎,而普通女子所用则难以有孕。】 娴妃听到此处心中已经不寒而栗,她不明白自己刚入王府之时并未得罪皇后,她为何如此狠心? 江与彬继续问道:【不知娘娘佩戴此镯有多少时日?若时日不多,微臣可以略尽绵薄医术为娘娘尽心医治。】 娴妃失措道:【已然有六七年时日,不知是否会损害本宫的身子?】 江与彬犹豫片刻,难为道:【若说娴主儿丁点不受损害,那也是不可能的。微臣会开几方药交给惢心,只要娘娘日日服用,身子也可逐渐转好。】 【那就麻烦你了。不过本宫还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为本宫隐瞒此事,对外只说本宫受了风寒。本宫不想让太多人再注意翊坤宫的一举一动。】 江与彬因为惢心的缘故,自然是向着娴妃的,答应道:【是,微臣明白。】 娴妃吩咐道:【惢心,你随江太医去太医院抓药吧,本宫有话要对海贵人说。】 【是。】 随着惢心与江与彬的离开,娴妃转身问道:【此镯乃皇后所送,此事后宫皆知。但本宫不明白的是,皇后为何要如此对付本宫,本宫当初刚刚入府又哪里有得罪之处?】 海贵人眼神逐渐凌厉,道出当年之事:【皇后从始至终都没有忘记姐姐您当初差点夺了她嫡福晋之位,或许是忌惮姐姐,怕姐姐分了皇上的宠爱,故下此招数也未可知。】 娴妃却说道:【但此镯本是一对,另一只被皇后赠予了慧贵妃。当初她可对皇后言听计从,她的镯子会不会也有零陵香?】 海贵人喃喃道:【后宫无论权位高低,只要能得到皇上的圣宠便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皇后从不需要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她要的是对自己毫无威胁的普通妃嫔而已。贵妃前朝后宫的势力从来不低,不见得皇后会放过她。】 说到此处,海贵人更坚定了要为了姐姐争宠得决心。 翌日,众人照常来向皇后请安。 众人入座,皇后注意到娴妃和贵妃都未曾带着她所送的鎏金手镯。 皇后问道:【本宫记得当日贵妃与娴妃入府之时,本宫赠予你二人各一只鎏金手镯以示相好。怎么,今日你二人都未曾佩戴在身,可是有何不妥?】 贵妃本身已不再依附皇后,便随口说道:【皇后娘娘望六宫和睦,嫔妾自然铭记在心。只是手镯并非必不可少之物,嫔妾这些时日只是存放在首饰匣中罢了。】 娴妃解释道:【前两日嫔妾不小心将手镯磕在了案牍之上,竟有了裂痕。为了不伤娘娘的心意,便派人送去打理了。】 皇后神色略有变化,但并未多言。 陵容察觉出皇后神色不对,再想到自己刚来到此处所感受到地麝香之味,直接察觉出皇后所送地手镯存在问题。 贵妃抱怨道:【如今即将步入年关,嫔妾的咸福宫因为开源节流明显人手不足了,给本宫的贴身侍女都忙得不可开交。嫔妾希望皇后娘娘能给咸福宫加派一些宫女太监,这样的话也好为年关作充足准备。】 皇后思索片刻,道:【开源节流的本意并非是让你们损己度日,只是为了避免奢侈之风在后宫盛行。既然如此,本宫会让内务府在东西六宫皆加派一些人手,为你们分担压力。】 众人齐声道:【嫔妾谢过皇后娘娘。】 第六十一章 翌日,陵容为印证心中猜想,早早的便来到咸福宫给贵妃请安。 贵妃眼神诧异:【宸嫔?她来作什么?】 茉心如实道:【只是说来请安,奴婢也并未多问。】 贵妃本身便对陵容不喜,但陵容又是她为数不多可以拉拢的对象,也不再多想:【传她进来吧。】 不多时,陵容携倾心入殿道:【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安。】 【宸嫔向来是懂礼数的,怪不得皇上如此喜欢你。】 贵妃语气不屑,陵容却面不改色:【娘娘说笑了。嫔妾识礼,是在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身边耳濡目染形成的,要说皇上喜欢只是因为嫔妾身上多了几分贵妃娘娘您的影子罢了。】 贵妃闻听此言心中欢喜但面上仍冷淡,却也不再咄咄逼人,询问道:【宸嫔来的如此之早,可不是为了简单的请安吧。】 陵容也不再委婉,笑道:【贵妃娘娘聪慧非常,实在不负皇上“慧”字封号。嫔妾昨日听闻皇后娘娘说道曾经赏赐过您与娴妃一对鎏金手镯。嫔妾自幼苦寒,如今听闻此物,心中实在好奇是何种珍品。故此来寻贵妃娘娘想要一睹真章,不知娘娘可否满足嫔妾虚荣?】 贵妃向来单纯,自然不会多想陵容询问手镯的目的,只是满脸嘲讽意味:【本宫没记错的话,宸嫔出身于佟佳氏一族吧。没想到佟佳氏多年来竟落魄至此,连鎏金的物件都没见过。再说了,皇上赐给你的东西还少吗,怎么连一件鎏金的饰品都没有呢?】 陵容心中暗道:【这贵妃怕不是个傻的,怕是失宠久了快得失心疯了。迟早一日本宫得让你和曾经的妙音娘子去作伴。】 陵容满面堆笑:【嫔妾只是得一时宠爱,怎比得上娘娘风光万千。蒙娘娘不弃,庇护臣妾至今,臣妾心有感激。不过臣妾确实小家小气,没见过此等华丽之物,还望娘娘成全。】 贵妃此时已经得意忘形,随即吩咐道:【茉心,把首饰匣下面那层的鎏金手镯拿来给宸嫔一睹光彩。】 【是。】茉心奉命而去。 不一会儿,陵容接过手镯一刹,便闻到了细微的麝香气味。 为了不被贵妃察觉,她小心观察着手中的手镯,口中不乏赞美之词,但很快她便发现了端倪。 陵容并未多言,只是将手镯交还于贵妃道:【娘娘之物实在华贵无比,嫔妾终无福受享。如今天色已晚,嫔妾告退。】 陵容临走之时,又询问道:【不知娘娘可有学习制香之法?】 贵妃愣了一下,便问道:【你会制香?】 陵容谦虚道:【嫔妾只会缝制几个香包而已,谈不上制香。回头嫔妾让倾心送几个香包过来赠予娘娘,以表心意。】 说罢,便告辞离开。 待陵容离开,茉心屏退殿内宫人,回禀道:【玫嫔那里已经安排妥当,只是东西需要假以时日才能发作。】 贵妃看向茉心,心中仍有不安:【年关将至,这方法真的可行?如若被发现,岂不是留下了证据?】 茉心安慰道:【放心吧主儿,此物会混在殿内熏香之中,无色无味,常人很难察觉。即便有了什么差池,也是她们永和宫自己人的手脚不干净,干咱们何事?】 贵妃听此这才放下心来,为了复宠,她准备良久。 慈宁宫。 太后坐于案牍之前抄写佛经以求静心,福伽将雪顶含翠送至一旁道:【太后歇歇吧,别累坏了身子。】 太后却转而询问道:【皇帝最近去过几次舒贵人的宫里?】 福伽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解释道:【皇上公务繁忙,已经很久没有踏入后宫了。】 【哦?是吗。】太后放下笔,起身道:【哀家记得承乾宫皇上可是没少去。】 太后深知弘历脾性,说道:【皇上是忌惮舒贵人是哀家引荐的,所以不愿加以宠爱。那舒贵人也是个痴情的,自入宫以来便不愿为哀家进言、为自己博宠,日后也难以成大气候。】 福伽宽慰道:【皇上是个有孝心的,太后多虑了。】 太后冷哼一声:【皇帝如今已然不是登基之处的皇帝了,更不是与哀家初遇之时的那个皇帝了。如今哀家前朝后宫能依靠的人不多,舒贵人这步棋哀家绝不能走错。】 福伽道:【太后深谋远虑,定然可以运筹帷幄。不过老奴看着太后您如此辛劳,心中实在心疼。不如趁早放手,让皇上自己去做,也好颐养天年。】 太后深深叹息道:【皇帝年轻,做事没有分寸。况且哀家的背后是钮钴禄氏,如今的钮钴禄氏少不了哀家来支撑。什么都能放,唯独权是最放不得的。】 福伽理解太后的一片苦心,心中只是心疼太后。太后也明白福伽心中所想,故而感慨道: 【自槿汐随我的胧月前往葛尔丹和亲之后,便是由你来伺候哀家。数十年的主仆情分,哀家不会不听你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日子还长,总得添些趣味才好。】 永和宫内,玫嫔坐在殿外阶梯台面中央,俗云正在一旁点名新进宫的宫婢。 玫嫔向来不喜欢这些事,所以并未在意,只是吩咐道:【清点人数之后便打发她们去干一些杂活便好,亲身之事还是由你们来做。】 俗云点头道:【奴婢明白。】 玫嫔打了个哈欠,起身道:【本宫乏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罢,便转身进入殿内。 俗云大致安排了各个宫人的打扫事宜,留了几个机灵的负责寝殿内的打扫便回去如实向玫嫔回禀。 玫嫔对这些事情本身就毫无兴趣,更加毫不在意,也只是听了回禀后敷衍的答应下来。 玫嫔取出自己的琵琶,自顾自的弹了起来。俗云见状,也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的听着自己的主子弹奏。 玫嫔最近也不知怎的,总感觉心悸神游,心中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火气难以发泄。她深感疲惫,总感觉自己不比以前。 第六十二章 自陵容离开咸福宫后,并未声张贵妃手镯藏有麝香一事。 没过两日,陵容吩咐道:【倾心,你去太医院请李春辉李太医过来。就说本宫略感不适,想让他来请平安脉。】 倾心没有丝毫犹豫,忙答应道:【奴婢这就去请。】 陵容嘱托道:【尽量小心一些,不要让他人知晓。】 倾心点头回应便退下了。 紫禁城的风水养人,深冬的绵雪不自觉的给红墙瓦砖添上了白纱如此美丽。 不过深宫寂寥,日子也过得慢了些。 不一会儿,李春辉在倾心的身后跟着悄入殿内,请安道:【微臣李春辉给宸嫔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陵容招手道:【起来吧,这里就咱们几人,不用多礼。今天让倾心叫你来,一是为了给本宫请平安脉,二是有事需要向你请教。】 李春辉忙道:【娘娘言重了,微臣才疏学浅,怎敢担得请教二字。娘娘问便可,微臣一定知无不言。】 陵容看向倾心,倾心心领神会,便紧闭门窗并守候在门外。 陵容见四下无人,开口道:【不知李太医可否知道宫中是否允许妃嫔使用麝香?】 李春辉微微一怔,虽不知陵容为何如此询问,但还是认真解答道:【麝香虽可为药材,但也属剧毒之物。宫中使用皆有记档,普通妃嫔是不允许使用的。】 李春辉犹豫片刻,仍询问道:【恕微臣斗胆,不知娘娘怎会突然问起麝香之事?可否是有何难处?】 陵容见李春辉误会,忙解释道:【只是我前日在一本残缺不全的书中看到过一种香料,是属麝香一种。此香味道淡雅,呈药丸小状。平常一粒难以发挥作用,须多丸佩戴在身才可发挥药用。不知李太医可否知道此香源自何处?】 李春辉思索片刻,开口道:【若微臣没推测有误,此香名为零陵香。虽属麝香一种,但药效较弱,须长久使用才可。】 陵容听此心中已然全部明了,谢过李春辉后便让倾心亲自送了回去。 陵容回忆当时请安时皇后如此在意那两个手镯,想必也是皇后的手笔。 贵妃的手镯里藏有零陵香,那么娴妃的手镯里必定也有。 怪不得二人如此得宠却长久不孕,原来是因为零陵香的缘故。 想到这里,陵容不由得嗤笑出声:【本宫还以为此等伎俩已经随乌拉那拉氏的离世已经随风而散了,没想到竟能出现在这里。】 倾心回禀道:【小主。】 陵容心中已然有了主意,见倾心回来,便吩咐道:【倾心,你这段时日去翊坤宫探查一番,看看翊坤宫可否有异?】 倾心提议道:【阿箬会不会知道的多一些?】 陵容道:【你不说本宫都快把她忘了。那这事就交给你了,有些事该有个定论了。】 倾心答应下来,随即前去着手准备。 启祥宫。 时光正好,嘉嫔换上母族的服饰在屏风之后翩翩起舞。 窈窕的身影映在屏风不停舞动,好似玄女一般美丽。 忽而只听殿门被缓缓推开闭合,嘉嫔停下手中的动作但并未走出屏风。 幽兰屏退殿内众人并站在屏风之外,小心说道: 【主儿,玉氏密信。】 嘉嫔这才缓缓走出屏风,从幽兰的手中接过密信仔细端详。 打开密信,映入眼帘的只有八个字: 【老王已逝,世子袭位。】 看到此处,嘉嫔先是不由得微微一怔,但只是片刻之余便缓过神来,冷哼一声:【真是讽刺。本宫若没记错,曾经的金氏是尤为喜爱世子的。如今世子即位,她缺早被挫骨扬灰,世子怕不是早把她抛诸脑后了。】 幽兰不忿道:【主儿还提那个庶人作甚,真是晦气。况且玉氏如今惺惺作态,丝毫不在乎主儿这些年来受的委屈,甚至连老爷主母的消息都不愿转告,他们根本就没把主儿放在眼里。】 嘉嫔冷冷道:【本宫在玉氏本就是罪臣之女。本宫的出身家世都是玉氏为本宫捏造的,让他们把本宫放眼里简直如同天方夜谭。他们利用本宫、欺压本宫,本宫一定会让他们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幽兰道:【主儿,是否该继续有所行动了?】 嘉嫔摇摇头,并不同意:【本宫只是有了一张与哲悯皇贵妃极为相似的脸罢了,其余什么也不是。现在想要引导皇帝在朝政上的决定都是难得,如果要说左右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后宫不得干政,本宫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有的是耐心等。】 嘉嫔走出殿外,抬头望去,眼前只有一片四四方方的天:【如今你我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在这深宫里活下去。】 幽兰若有所思,嘉嫔话锋一转,询问道:【江与彬查的怎么样了,可否有异?】 幽兰如实回禀道:【太医院的江与彬、皇上身边的李玉和娴妃身边的惢心是同乡。三人相处甚久,关系非比寻常。奴婢能看出来,江与彬和李玉都对惢心有意,但惢心应更是喜欢江与彬多些。】 嘉嫔冷笑道:【江与彬并不可拉拢,但以后还是会有些别的用处的。】 年岁将至,已经日上三竿,俗云前往寝殿唤醒玫嫔:【主儿,主儿……已经正午了,该用午膳了。】 玫嫔睡眼朦胧,虽满心满腹的不情愿但还是强撑着由宫人服侍洗漱。 俗云在一旁提醒道:【主儿,奴婢感觉您最近有点奇怪。原来主儿可从来不会拖懒,可最近不知怎么了,即便是皇上来了您也……】 说到这里,主仆二人相望无言。 玫嫔反问道:【本宫托懒几日了?】 俗云道:【好像已有半月有余。】 说罢,二人心中已经感到事态不对。 玫嫔吩咐道:【你亲自去回禀太后并去太医院以给本宫请平安脉的名义请太医。记住,一定要请李春辉李太医,他是宸嫔所选的太医,本宫信得过。】 俗云了然于心,忙答应下来。 玫嫔眼神逐渐凌厉,她在宫中多年也并不是任人加害的。 第六十三章 翊坤宫。 如懿在案牍之上誊写簪花小楷,阿箬与惢心在一旁研磨伺候。 阿箬自上回请安之后久久不见如懿再佩戴那只皇后所赠的鎏金手镯,故而询问道:【主儿,奴婢见您危难之时都佩戴那只手镯,如今怎么不戴了?】 如懿知道此事只有江与彬和惢心清楚,为了不牵连阿箬,于是道:【那只手镯多年以来历经风霜,如今受了些损害,送去让宫人弥补一下。】 阿箬虽将信将疑,但思索片刻,也明白如懿不会再多说什么,反而自己多问会惹她疑心。 于是借口道:【奴婢去内务府给主儿拿些上好的银耳,午膳奴婢亲自给主儿做一碗银耳瘦肉羹尝尝鲜。】 如懿并未多想,只当阿箬想表现一番,于是夸赞道:【你做的银耳瘦肉羹实属难得,比宫里的小厨房好吃不少,你去多拿一些,回来给海贵人送去一碗。】 阿箬面上满心欢喜的答应下来,转身便去了工坊司。 工坊司是专为后宫妃嫔修缮金银首饰的地方,毕竟是皇上或高位妃嫔的赏赐之物,若有损坏谁又敢担责。 阿箬来到工坊司,一旁的嬷嬷一眼便认了出来如懿身边的大宫女,于是紧忙上前询问道:【这不是阿箬姑姑吗,怎么劳您大驾亲自来这鄙陋之地了?可是娴妃娘娘有何吩咐?】 阿箬假意试探道:【前些日子娴妃娘娘的一只手镯有所损坏,惢心送来修葺,不知修的如何了?】 那位嬷嬷思索片刻,实在记不起惢心是何时将手镯送予工坊司。 她吩咐身边的宫女道:【你去查查工坊司是否有娴妃娘娘的记档,快去。】 随后又满脸陪笑道:【工坊司宫婢办事不利,请阿箬姑姑稍等。】 阿箬满面傲气,并未将其放在眼里,只是一味不语等待。 很快那名宫婢来到嬷嬷面前低语几分,嬷嬷的眼神由笑颜转为诧异,但很快恢复如初,解释道:【阿箬姑姑,我们工坊司并未有娴妃娘娘的记档,是否是娴妃娘娘所记有误,或是惢心姑姑送往了它处?】 阿箬愤愤道:【你们工坊司办事不利,岂敢攀污娴妃娘娘?】 此话一出可给工坊司众人吓得不轻,忙摇头否认。 【阿箬好大的火气,怎么了?】 循声望去,原来是纯妃。 阿箬恭敬道:【奴婢给纯主儿请安。】 纯妃本就是个心善的,借机给工坊司的嬷嬷们使了个眼色,使她们悻悻退下。 纯妃关心道:【工坊司的人毛手毛脚,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知你家主儿的病可否好多了?前两日本宫去太医院取一些益气养身的汤药见江与彬频频往翊坤宫请平安脉,也不知是否好了些许?】 阿箬本就是个藏不住事的,眼神中充满了诧异。 如懿使江与彬来请平安脉,她又为何不知?她不知,那翊坤宫其余人知之者更是少之又少。 若那只手镯不在工坊司,便是只有可能是被如懿交给了江与彬送往太医院。 阿箬稳了稳心神,请辞道:【我家主儿如今身子康健不少,多谢纯主儿关心。既然工坊司办事不利,奴婢还要向主儿回禀,就先告退了。】 纯妃点头答应。待阿箬离开,可心询问道:【今日阿箬怎么那么奇怪,来去匆匆的。】 纯妃眼神不再和善,反而多了几分城府,淡淡道:【此次阿箬前来工坊司,怕是娴妃并不知情。】 【那要不要……】 可心欲言又止,转而看向纯妃。纯妃沉默不语,只是一味望着阿箬离开的方向,心中似乎多了几分打算。 承乾宫内,陵容正缝制着一副双龙戏珠图,倾心前来回禀:【小主,娴妃的那只手镯如今正在太医院,由江与彬看管。】 陵容并未说话,倾心见自己小主的绣工都如此精湛,发自内心感到敬佩:【小主的绣工如此完美,简直真真是巧夺天工了。】 陵容淡淡道:【这是苏绣,是我娘教我的。】 这随口一出的话使得陵容不由得为之一怔,曾经的回忆一下子全部涌入脑海之中。 倾心不解道:【奴婢记得,老夫人擅长琴艺,并未教导过小主刺绣技法。主儿怕不是记错了?】 陵容眼中早已噙满了泪水,如一层薄膜一般不停晃动。 陵容强忍住伤心意,解释道:【是本宫记错了。江与彬那里去打探了吗?那只手镯可有异常?】 倾心如实答道:【那只手镯是娴妃秘密让江与彬拿去的,就连阿箬也不知情。奴婢大胆猜测,那只手镯里定然有和贵妃手镯里一样的东西,否则娴妃不会如此小心。】 陵容冷冷道:【此事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况且娴妃也算有点心机,自己的手镯都被藏有零陵香那贵妃的手镯又岂会无异?只是贵妃曾害了娴妃与海贵人如此多次,娴妃又岂会轻易放过贵妃。】 倾心不解询问道:【小主的意思,是娴妃会通过此事想要一举扳倒贵妃?】 陵容道:【此事又不是贵妃所为,贵妃反而还是受皇后迫害的一方。不过按照贵妃的脾性,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早就跑到皇上的面前哭诉去了。娴妃怕不是想杀人诛心,通过这件事在合适的时机彻底击溃贵妃。】 陵容看着眼前的绣图,心中已然有了几分打算。 起身道:【走吧,时辰还早。陪本宫去一趟启祥宫吧,多久不见嘉嫔了。】 倾心立刻心领神会,答应道:【是。】 启祥宫。 幽兰来到殿内回禀道:【主子,宸嫔来了。】 【宸嫔?】嘉嫔有些许诧异,毕竟宸嫔已经数月未踏入启祥宫一步,如今突然前来怕不是另有所图。 不过面上功夫嘉嫔做的还算完全,答应道:【让她进来吧,同为嫔位,推脱也不好。】 【是。】 不一会儿,陵容便随着幽兰的指引来到嘉嫔身边。 嘉嫔忙上前与陵容行扶手礼,关心道:【妹妹多日不见姐姐,甚是想念。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与妹妹生分了呢。】 陵容与嘉嫔二人相馋而坐,说道:【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如今年关将至,各宫都在准备合宫欢宴以及普天同庆。姐姐今日是好不容易抽出了一些空闲,便紧忙来看望妹妹。若是妹妹不愿,那姐姐可要回宫了。】 说罢便假意要离去,嘉嫔见状忙起身相阻:【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妹妹只是说笑而已,姐姐怎会当了真。是妹妹的不是,还请姐姐恕罪。】 陵容心性早就不同往日,于是便打趣道:【好啦好啦,妹妹对待姐姐那是天地可鉴的,姐姐心里都记得。】 嘉嫔见宸嫔迟迟不语正事,便单刀直入道:【宸嫔姐姐此次前来,并不只是为了和妹妹打趣的吧。】 陵容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委婉一番:【这是嘉嫔妹妹在紫禁城过的第一个年岁,自然意义非常。最近本宫听闻娴妃病了,特来叮嘱妹妹最近注意些许,别在关键时刻坏了身子。】 【娴妃娘娘病了?】嘉嫔不解道。 【不是吗?本宫听闻江与彬近几日多次前往翊坤宫为娴妃请脉,若不是身体的缘故又能为何?】 嘉嫔如此紧盯翊坤宫的动向竟未发现任何异常,可见娴妃将此事做的多么隐匿。若不是今日陵容提起,怕不是自己还被蒙在表面。 与此同时,嘉嫔心中也起了疑心,心中暗道:【娴妃若是单纯为了请平安脉也便罢了,为何要如此偷偷摸摸。怕不是有了别的打算也未可知。如今皇上极少来后宫,难说是为了争宠。】 陵容见嘉嫔久久不语,心中便明白嘉嫔已然起了疑心。 陵容道:【嘉嫔妹妹怎么了?发了这些许时候的呆,是想到了什么吗。】 嘉嫔随即注意到自己似乎失态,转瞬间恢复如常,笑道:【妹妹最近不知为何难以入睡,些许是有些这样的缘故在内。】 陵容笑道:【那妹妹可要好好休息。时辰不早了,本宫要告退了。】 离开前,宸嫔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感慨道:【妹妹这张脸,常常让本宫回忆起曾与哲悯皇贵妃在王府时的那段时日。】 语气中多了几分哭腔,解释道:【是本宫失态了,嘉嫔妹妹勿怪。】 说时还不忘用拂袖擦拭眼角几滴泪水,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待宸嫔离开,幽兰问道:【那翊坤宫那边,是否还要继续盯着了?】 嘉嫔望着陵容离去的方向,喃喃道:【连太医之事都探查不到,要他们有何用?把他们都处理了吧,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安心的。】 【是。】 嘉嫔吩咐道:【你去太医院查一查记档,看看咱们的江太医是如何给咱们娴妃娘娘诊治的。既然是密诊,那么江与彬手上应该有些太医院没有记档的东西,你也去小心查一查。】 幽兰答应道:【明白主子。】 嘉嫔喃喃道:【娴妃的手上,绝不能有任何本宫不知道的东西。】 永和宫。 李春辉被俗云小心带到玫嫔面前请平安脉,本前几日便前去请过,但奈何赶上太后略感不适,自己便随太医院院首章弥前往慈宁宫为太后清脉。 如今已有三日之久,谁想玫嫔并未请其他人诊治。 【微臣太医院李春辉给玫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玫嫔向俗云使了个眼色,随即关上门窗悄然退了出去并侯在殿门外。 李春辉也毫不推诿,忙拿出随身所携的医具为玫嫔把脉。 玫嫔见李春辉迟迟不语,焦急问道:【李太医,可是有何不妥?】 李春辉心中不免一惊,但为了印证心中疑虑还是问道:【不知小主最近可有食欲?】 玫嫔道:【确实比以往用的少了许多。】 李春辉随即又问道:【是否常常犯困,经日睡到日上三竿?】 玫嫔忙点头应答:【确实如此。本宫已察觉不对,所以这才秘密传你前来。】 李春辉收起手帕,起身应道:【恕微臣直言,娘娘是有了中毒之症。】 玫嫔虽然早有了这种打算,但听到太医亲自说出口内心免不了十分诧异与恶心。 李春辉解释道:【依微臣所见。此毒为慢毒,但在娘娘脉中潜藏应有小半月之久,若找不到此毒来源,再过几日,娘娘怕不是会手抖神溃、形如痴傻。】 玫嫔听此已顾不得什么周全姿态,忙问道:【本宫也不知从何处染上此毒。你可有应对良策,助本宫化解?】 李春辉道:【微臣会开出一个方子,到时您按照方子煎熬每日服用三次不出七日便可见效。】 玫嫔听此这才长舒一口长气。 玫嫔道:【近些时日还得麻烦李太医了。】 李春辉道:【这是微臣职责所在,娘娘不必挂怀。微臣这就下去抓方,随后会一并交给您的贴身宫婢俗云。】 玫嫔点点头,李春辉便退下了。 俗云随即进来询问情况,玫嫔恨恨道:【咱们都被算计了。去给本宫查所有新来的宫婢的底子,一个都不落。还有,把他们所经手的一切事宜给本宫停掉,全部赶去做一些杂活。】 俗云连声答应,刚要转身离开,玫嫔似乎想到了什么,叫停道:【等等。本宫若没记错,当初留下了两个宫女是负责寝殿事宜的吧。】 俗云细思片刻,点头应答。 玫嫔冷冷道:【尤其是她二人,着重去查。查她二人与其余各宫是否有联系,若有一丝蛛丝马迹即刻向本宫回禀。】 俗云答应道:【是。】 待俗云离开,玫嫔眼神中已经充满了凌厉:【既然都想本宫死,那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幽兰的行动很快,只用了一日时间就查出来了翊坤宫的问题。 幽兰回到启祥宫,却撞见嘉嫔正与玫嫔交谈。 玫嫔见幽兰前来,便起身告辞:【时辰也不早了,本宫就先回去了。】 嘉嫔也并未挽留,眼神中充满了和善:【姐姐如今身体不适,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了。大家都是要一直伺候皇上的,小心别伤了身子。】 玫嫔笑道:【多谢嘉嫔妹妹关心,妹妹好生休息。】 说罢便转身离开。 幽兰见玫嫔已然离去,忙上前搀起嘉嫔往寝殿走去:【查的怎么样了,翊坤宫那边究竟有何异常?】 幽兰如实回禀道:【奴婢查过太医院的记档。江与彬给娴妃请的全是平安脉,娴妃也只是略感风寒。但是开的药方却是多了几味调经助阴的药,怕不是娴妃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嘉嫔道:【那江与彬那里你查过了?】 幽兰继续道:【江与彬那里奴婢查探过了。前些时日江与彬去给娴妃请平安脉,娴妃秘密给了江与彬皇后所赠的鎏金手镯。想必问题就出在那手镯上?】 嘉嫔听到此处,忽然停下脚步,心中盘算片刻。 转瞬间,嘉嫔便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嘉嫔喃喃分析道:【那只手镯本是一对。上次请安之时,皇后提起这对手镯一分为二,赠予贵妃和娴妃一人一只。但二人从王府之时便终身不孕,就连如今贵妃的永璜都是皇上过继予她。如若本宫想的没错,那只手镯里必定藏有二人不孕的秘密。】 幽兰此刻恍然大悟:【主子是说,皇后为了防止二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早早地便在赏赐之物中下了药防止二人有孕。如今娴妃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将手镯给予江与彬细致查探。】 但幽兰随即又不解道:【那贵妃为何也不再佩戴那只手镯?难不成贵妃也发现了这个秘密?】 嘉嫔冷笑道:【贵妃向来是个蠢笨的,若没有她身边的茉心为她出谋划策,早不知在这个吃人的魔窟里死了多少回了。再者,按照她的心性,若发现皇后就是害她长久不孕地凶手,如今的她怕不是已经大闹长春宫了。】 说到这里,嘉嫔没忍住发出一声嗤笑。 幽兰转而问道:【那接下来主子该如何去做?】 嘉嫔道:【本来就是要把后宫这趟水搅混,如今机会这不就来了。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得去一趟咸福宫看望看望咱们这纯粹可爱的贵妃娘娘。】 宝华殿内,皇后正在口中念念有词: 【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能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故鄙谚有云:“生男如狼,犹恐其尪;生女如鼠,犹恐其虎。”然则修身莫若敬,避强莫若顺。故曰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夫敬非他,持久之谓也;夫顺非他,宽裕之谓也。持久者知止足也,宽裕者尚恭下也。夫妇之好,终身不离房室周旋,遂生亵渎。媟黩既生,语言过矣。言语既过,纵恣必作,则侮夫之心遂生矣,此由于不知止者也。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讼争既施,则有忿忿之事矣,此由于不尚恭下者也。侮夫不节,谴呵从之;忿怒不止,楚挞从之。夫为夫妇者,义以和亲,恩以好合。楚挞之行,何义之有?谴呵既宣,何恩之有?恩义俱废,夫妇离行……】 素练小心关上殿门,跪在皇后一旁,悄声道:【娘娘。听说玫嫔把派去的人都赶去干了杂活,自己在寝殿内闭门不出,甚是奇怪。】 皇后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后宫,怕是又要变天了。】 第六十四章 咸福宫。 茉心正伺候贵妃笔墨,双喜进殿回禀道:【回禀主儿,嘉主儿来了。】 贵妃眉头紧锁:【她来做什么?本宫最看不惯她顶着哲悯皇贵妃的脸作着那表里不一的样。】 双喜道:【嘉嫔说她入宫已有一年有余,深感孤苦伶仃、毫无依靠,望贵妃娘娘成全。】 贵妃这才抬头望向双喜,眼中多出几分诧异,反问道:【她真真是如此说的?】 双喜满脸谄媚,奉承道:【奴才不敢欺瞒主儿。但话又说回来,嘉嫔算个什么东西,也能入娘娘的眼,奴才这就把她打发走。】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贵妃忙道:【算了,让她进来吧。本宫倒要看看,她这副狐媚样到底改没改。】 【是。】双喜紧退了出去,引着嘉嫔便走了进来。 幽兰紧随嘉嫔身后,嘉嫔见贵妃丝毫不敢懈怠礼数,恭敬道:【嫔妾请贵妃娘娘安,恭祝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贵妃却并未直接让嘉嫔起身,而是怪气道:【本宫也不知最近是什么日子?原本门可罗雀的咸福宫如今也是逐渐热闹起来了。前不久宸嫔还来与本宫闲谈,如今嘉嫔妹妹也来了。怎么?咸福宫如今是成了风水宝地而本宫却不知吗?】 嘉嫔明白贵妃本就对自己不喜,心中自然不会在意她这一番言语。 随即奉承道:【贵妃娘娘本就福泽深厚,是我等旁人可遇不可求的。曾经是嫔妾不懂事,无意中伤了娘娘的好意。嫔妾今日前来,特地带来玉氏上好珍品——百岁王参,特地来赔礼,望娘娘勿怪。】 幽兰听此忙呈上前由茉心接下带到贵妃面前。 贵妃打开紫檀木盒,里面的确是上好珍品的佳参。不过贵妃也并非未见过世面之人,心中欢喜也将其强忍下去。 贵妃语气淡淡道:【你起来吧。茉心,把东西收起来,赐座。】 【嫔妾谢贵妃娘娘恩典。】 嘉嫔随即坐到一旁,寒暄道:【听闻贵妃娘娘风华绝代,只是畏寒而已。嫔妾的玉氏也有良医些许,若娘娘不介意,嫔妾可以书信一封,让玉氏的良医将药方随世子入朝朝拜时一并带入。】 贵妃对眼前之人仍是将信将疑,不屑道:【怎么?太医院的太医都难以根治的病,你们玉氏的良医就可以为本宫医治了?那国手应该让你们玉氏来当,还要太医院的那群蠢货作甚。】 嘉嫔不紧不忙,缓缓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太医院的太医虽各个称得上天下国手,但他们对于妃嫔用药他们总会徐徐而治,不敢直接用药,怕伤了妃嫔身子,自己也难保性命。娘娘不如试试嫔妾玉氏的土方子,此方只经娘娘与嫔妾之手,娘娘出了问题嫔妾也难逃罪责。】 贵妃回怼道:【等出了问题你再担责本宫早就一命呜呼了,还用你去担责了。算了,本宫以后有需要自会找你。】 嘉嫔尴尬回笑,但转而询问道:【嫔妾前往翊坤宫给娴妃娘娘请安,娴妃娘娘曾为嫔妾展示过一只鎏金手镯。并向嫔妾夸耀此物宫中难求,实在弥足珍贵。嫔妾本想送贵妃娘娘上好的玉镯,但与娴妃娘娘的相比实在不足为奇,故而才转送王参,以博贵妃娘娘青睐。】 贵妃冷笑道:【本宫就知道娴妃如此伪善,皇上不过宠幸了她几日,她就忘乎所以了,就连皇后所赠的手镯也敢拿出来随便炫耀。】 嘉嫔故作震惊,紧忙道:【贵妃娘娘的意思是娴妃娘娘是在无中生有?】 贵妃冷冷道:【那只手镯本就是一对,皇后曾经给本宫与她一人一只,她还真以为得了什么宝贝。这么多年来她还真以为那手镯成她的了。】 嘉嫔假意虚荣,试探道:【不知娘娘可否让嫔妾观望一番您的那只手镯?还请娘娘不要误会,嫔妾自小对首饰珠宝兴致盎然,所以才会有此请求,还望娘娘成全。】 见嘉嫔言语如此恳切,贵妃也不再犹豫推诿,吩咐道::【茉心,去把皇后所赠的那只鎏金手镯拿来。】 【是。】 茉心很快从匣中将手镯取出,奉于嘉嫔面前。 嘉嫔眼中表面渴望,实际在细细观察手镯的奇怪之处,妄图找到那不孕之药的藏身之处。 见嘉嫔观望的如此细致,贵妃略有不耐烦道:【你的眼睛都要插进去了,还没观赏够吗?】 嘉嫔实在没看出有何不妥,但为了不让贵妃起疑,于是交还于茉心道:【是嫔妾失礼了。此镯做工精湛,实属罕见。并还有一种淡淡的清香,或许嫔妾过于投入、自夸自擂罢了。】 贵妃也再无心绪和嘉嫔闲聊,便起身道:【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嘉嫔本想离开,于是顺口道:【是。嫔妾告退。】 紫禁余晖,妃嫔幽思 夕阳的暖芒轻触紫禁城,宫墙朱红渐次转深,仿若凝血。琉璃瓦金光隐烁,恰似岁月的泪光。“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于这宫闱深处,妃嫔们的落寞,恰在这光影变幻中被悄然放大。 储秀宫内,雕花窗棂筛落余晖,洒在陈旧的妆台上。菱花镜蒙尘,却仍映出往昔盛妆的幻影:翠羽金钿,红颜娇俏,初入宫闱时满是憧憬。如今,螺子黛干裂,胭脂褪色,散落的珠翠在夕照下徒增凄惶。妃嫔抬手,指尖抚过旧物,往昔恩宠如梦,现今独守空闺,唯余残阳相伴。 御花园中,牡丹曾冠绝群芳,此刻花影在夕阳下拖长,略显孤寂。妃嫔莲步轻移,踏入这花海,裙角拂过花瓣,却无心赏玩。往昔花前笑语、争奇斗艳,如今同行姐妹或凋零、或失宠,满园芳菲皆化作心头酸涩。她驻足花畔,身影单薄,仿若要与残花融为一体,融入这宫城的暮色。 宫墙夹道,悠长阴森,夕阳只能投下窄窄一束光。妃嫔漫步其间,身影被拉得修长,仿若囚于光影牢笼。高墙隔绝外界,亦禁锢青春。耳边唯闻风声,恰似心底幽叹。晚膳的宫灯在远处摇曳,她却脚步拖沓,不知这漫漫长夜,又该如何消磨,待明日,残阳依旧,落寞可会更深?余晖渐消,暮色笼罩紫禁城,妃嫔的落寞被夜色吞噬,却又在宫城每个角落悄然滋长,无尽蔓延。 宫廊旁,幽兰不解问道:【主子怎么没告诉贵妃实情,此趟不是全无收获?】 嘉嫔却毫不在意:【谁说本宫没告诉贵妃实情?只是本宫不方便直说,她若有心,自然能听出来本宫的言外之意。若日后真有任何差错,她也能记得本宫这一个好;若是听不出来,那也只能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望着天边晚霞余晖,嘉嫔喃喃道:【是生是死皆由人来注定,而不是天。】 转而继续对幽兰道:【贵妃树敌太多,即便本宫不动手,也会有人趁此扳倒贵妃。至于何时、如何就不用本宫忧虑了。】 幽兰道:【坐山观虎斗。】 嘉嫔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紫禁星河,古韵凝光 夜幕轻掩紫禁城,白日的喧嚣渐息,这座古老宫城仿若卸去铅华,于幽暗中袒露深邃灵魂。“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虽不见平野大江,然紫禁之巅,星辰错落,亦有浩瀚气象。 乾清宫外,汉白玉阶凝霜铺雪,在星芒下泛着清冷光泽,似通往月宫的玉阶。阶前铜鹤孤影,引颈遥望苍穹,仿若欲与星辰低语,诉说百年宫廷旧事。飞檐之上,脊兽蹲踞,于暗夜剪影中宛如神兽下凡,守护这一方星夜圣地,它们轮廓冷峻,被星光照亮的双目似藏玄机,凝视人间千秋。 太和殿广场,金砖铺地,往昔帝王大典的庄重余韵仍在砖石间流淌。此刻星光漫灌,每一块方砖皆成星潭,倒映穹宇,天地仿若颠倒,尘世与星海相融。四周廊柱林立,朱红漆色在微光中深沉如血,柱上金龙隐现,鳞片偶闪星芒,仿若乘星夜游,穿梭古今。 御花园里,古木参天,枝叶摩挲,恰似在与星辰密谈。繁花睡去,唯余暗香,在星风里悄送幽情。小径旁的太湖石,嶙峋多孔,吸纳星光,仿若藏纳无数星屑,周身散发神秘微光。池塘波平如镜,星辰坠水,鱼儿偶尔摆尾,搅碎一湖碎金,瞬间又归于静谧,仿若梦幻泡影。 角楼处,飞檐翘角纵横交织,恰似星网在人间的落影。风铃轻摇,丁零声仿若星子私语,和着远处更鼓声,奏响夜的乐章。城垣蜿蜒,堞垛连绵,在星辰勾勒下如巨龙蛰伏,驮负历史,守望岁月。紫禁城的夜,星辰为墨,宫阙为纸,书写着无声史诗,每一寸砖石、每一抹微光。 夜深,玫嫔仍在寝殿内疯狂弹奏着琵琶,俗云忙来劝慰道:【主儿,已经三更天了,该休息了。】 玫嫔无动于衷,仍然疯狂舞动着弹奏的手指,口中喃喃道:【都要害本宫,都要害本宫,所有人都要来害本宫!】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玫嫔将琵琶放下,熄灭了几盏烛火,小声问道:【查到了吗?】 俗云低声道:【其他人都是内务府亲自带过来的,只有负责寝殿事宜的那两人曾伺候过咸福宫。】 玫嫔眼神逐渐狠辣凌厉,口中喃喃道:【本宫就知道是咸福宫的那位,她想趁合宫欢宴争宠,便想废掉我的手,我又岂会如她的意?】 俗云轻声道:【但奴婢并未查出她们二人究竟如何下毒?奴婢已经将寝殿内部细细查了个遍,并未发现不妥。】 玫嫔强忍住自己的愤恨,一字一顿道:【明天去承乾宫请海贵人和宸嫔来,就说本宫如今身子大好,想与姐妹相聚。】 【是。奴婢明日一早就去。】 玫嫔此时的内心已经完全与贵妃势不两立,在这宫里,二人只可留其一。 翌日刚刚用完早膳,俗云便亲往承乾宫请陵容和海贵人一聚。碰巧今日二人同用早膳,俗云也不须多跑一趟。 俗云将嘉嫔的原话回禀二人,二人都是心细的,自然明白是永和宫出了问题,于是便忙一同前往。 玫嫔见二人前来,忙起身相迎:【二位姐姐可算来了,妹妹实在无趣,便早早的让俗云请了二位姐姐前来陪伴妹妹,望二位姐姐勿怪。】 陵容道:【本宫听闻你生了一场大病,身体可好些了?】 玫嫔道:【身子的病吃点药也就罢了,只是最近心悸,实在难以忍受。】 海贵人道:【玫嫔妹妹可看过太医?】 玫嫔顺势道:【前些时日本宫请了李太医为本宫诊治,还开了一张药方,素闻海兰姐姐颇通医理,药方如今便在本宫的寝殿,不如你二人随我前来叙旧也好。】 海贵人和陵容一眼便看出玫嫔这是有意而为之,便顺势起身同去。 寝殿的确比暖阁更有隐私,不过刚入寝殿陵容便察觉出来不对,但没有多言。 三人同坐,玫嫔吩咐道:【俗云,你带其余宫人都下去,你守在门口,没有本宫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进。】 【是。】 俗云领命而去。 见殿内已然无人,玫嫔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海贵人和陵容听得不由为之一惊。 陵容见情况如此,询问道:【玫嫔妹妹可是换了寝殿的熏香?为何味道与曾经不同?】 玫嫔不由得一愣,回答道:【本宫没有更换熏香的习惯,而熏香一直由……】 言尽于此,玫嫔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本宫将寝殿翻了个遍也并未寻到一丝蛛丝马迹。】 随即传唤殿外的俗云:【俗云,你去把香炉里将熏香的香灰包一些给太医院的李春辉李太医送去,你务必让李太医细细看看这是否就是那毒物的来源。】 俗云不知殿内刚刚发生了什么,但见自家主子如此着急,心中也明白了八九分。 玫嫔越想越气,直起身道:【本宫要去找皇上,让皇上为本宫申冤。】 陵容和海贵人忙拦下玫嫔,海贵人劝阻道:【如今咱们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此事就是贵妃所为,若贸然前往怕是会惹皇上为难与不快。】 陵容也劝阻道:【正如你刚才所讲的那样,即便那两名宫女曾在咸福宫内伺候过,可却没有任何指向证明是贵妃指使。若是直接告诉皇上,不仅会打草惊蛇甚至还会被贵妃反咬一口,到那时得不偿失,你自身的宠爱毫无所谓,那永珹呢?你不也得为永珹考虑周全吗?】 玫嫔听此这才冷静下来,但心中仍有不忿:【那本宫就这么忍着,任她肆意凌辱才好吗?】 陵容思索片刻,说道:【贵妃如今作恶多端,只需一件毫无辩驳的小事便可以直接将其扳倒。不过这件事,必须让贵妃毫无回转余地。不出几日便是迎接新年的合宫欢宴,到那时是各宫妃嫔博得皇上太后喜爱的最佳时机。本宫听说,高斌在前朝如今已位极人臣,皇上早已心生不满。】 玫嫔瞬间就明白了陵容的意思:【若要水到渠成,只能徐徐图之。】 紫禁寒夜,风过沧桑 当暮色彻底笼罩紫禁城,万籁俱寂中,寒风仿若一位迟来的访客,悄然潜入这古老宫阙。“风头如刀面如割”,岑参笔下塞外的刺骨劲风,此刻于紫禁城的巷道回廊间,竟也寻到几分相似的凛冽。 太和殿前,空旷的广场在夜色下似无垠寒潭,风呼啸而过,刮起地面的浮尘,仿若惊起潭中沉睡的旧梦。丹陛之上,龙雕怒目圆睁,龙须在寒风中剧烈颤抖,似在与风抗争,欲守住这帝王的威严。昔日帝王于此接受朝拜,如今寒风肆意,唯余空旷冷寂,风中似有钟磬余音,缥缈回荡,诉说着盛世的远去。 乾清宫内,雕花窗棂在风的拍击下发出“咯吱”声响,宛如老者的叹息。透过缝隙,室内烛火飘摇,光影凌乱地洒在龙椅、帷幔之上。风卷着窗纸的簌簌声,仿若宫女们匆忙的脚步声,可放眼望去,空无一人,只有寒意在室内弥漫,侵蚀着每一寸曾经温热的角落。 御花园小径,砖石被寒风吹透,凉意直抵脚底。两旁的花草早已凋零,枯枝败叶在风中相互纠缠,发出“沙沙”的悲吟。风过湖面,吹皱一池寒水,往昔倒映花红柳绿的池塘,如今只剩墨黑的底色,偶尔泛起几缕冷光,恰似泪影。湖畔古木参天,树干上的褶皱仿若岁月的刻痕,风穿梭其间,呜呜作响,似是诵读着树的记忆,那些春日繁花、夏日蝉鸣,都已被寒冬封藏 宫墙夹道,狭长阴森,寒风在此处尤为汹涌,似一条被困的蛟龙,左冲右突。墙面朱红漆色剥落,裸露出的砖石被风打磨,冷硬沧桑。风在夹道中回旋,卷来不知何处的腐朽气味,又裹挟着历史的尘埃,扑向未知的远方。紫禁城的寒夜,寒风为笔,宫墙作笺,书写着王朝的兴衰荣枯,每一阵风过,都是往昔与今朝的隔空对话,待明日晨曦微露,能否吹散这满院的凄凉与沧桑? 第六十五章 咸福宫。 夜幕深沉,冷月悬于紫禁城之巅,清辉洒下,咸福宫仿若被遗落尘世的孤舟,在历史的浩渺烟海中载沉载浮。寒风恰似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入宫闱,带来无尽幽凉。 朱红宫门,铜钉森然,在寒风吹拂下却似有了哀愁的温度。风过处,门环轻晃,发出细微的“哐当”声,仿若古旧的叹息,萦绕耳畔。门扉紧闭,将昔日的热闹欢腾与现世的清冷寂寥截然分隔,恰似一道命运的鸿沟,跨过去,便是满目的荒芜。 踏入宫门,庭院内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宛如泪痕。风携着冬的凛冽,呼啸而过,枯草伏地颤抖,似在低泣着往昔的繁华。遥忆往昔,宫娥彩衣翩跹,穿梭其中,如今唯余风声鹤唳,吹散了脂粉香气,徒留孤寂弥漫。“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这荒芜之景,恰似嫔妃们被遗忘的韶光,空剩回忆在风中凌乱。 东西配殿隐于暗影,仿若垂暮老人,沉默而沧桑。窗棂雕花繁复,却挡不住寒风侵袭,窗纸簌簌作响,似有嘤嘤哭声传出。那是曾居于此的嫔妃,在无数个难眠寒夜,对月垂泪的余韵。殿内尘封的妆奁,铜镜蒙尘,胭脂干涸,曾映照过的如花容颜,已随岁月凋零。风抚过幔帐残丝,恰似轻抚她们破碎的梦,梦中有君恩初临的娇羞,更有恩宠旁落的凄惶。 正殿巍峨,却难掩孤寂。月台之上,寒风吹起浮雪,仿若纷飞的怨念。玉阶冰冷,曾有无数次期盼的裙摆拂过,盼君来,又望眼欲穿空惆怅。殿内,金漆剥落,龙椅蒙尘,御榻冰冷。高悬的宫灯摇曳,光影晃荡在四壁的丹青之上,那些描绘着神仙眷侣、繁华盛景的画卷,此刻都成了讽刺。嫔妃们曾在这殿内强颜欢笑,盛装以待,最终却只能在寒夜听风,独守空闺,恰似“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牵牛织女尚有七夕之期,她们却在这深宫内,耗尽年华,唯与寂寞相拥。 松柏傲立庭中,针叶在风中颤抖,似在诉说坚韧背后的辛酸。风摇树枝,抖落积雪,簌簌纷扬,恰似嫔妃们隐忍的泪。咸福宫的寒风,岁岁年年,吹过红颜白发,吹过恩宠怨念,将嫔妃们的孤寂深深刻入宫墙砖石,成为紫禁城永不落幕的悲歌,幽幽回荡,声声催人心碎。 贵妃望着空中寒月,心中孤寂万分。 最近不知为何,自己总是心悸难耐,常常被噩梦惊醒。总感觉自己体虚阴弱、虚不受补。 【主儿怎么还不休息?】 茉心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殿内的木窗,生怕自己的主子受了寒风。 贵妃喃喃道:【皇上最近常让章弥为本宫医治,汤药也服了不少,怎么本宫还是不见好呢?会不会是本宫福薄,承受不起皇上如此大的恩典?】 茉心忙来到贵妃身边安慰道:【主儿说什么呢?奴婢自王府便伺候主儿,主儿的福气是她人羡慕不来的,又岂会有福薄一说?章太医用药向来谨慎,故而主儿的身子无法一时见好也属常理。主儿还是早些歇息,不要太劳累了。】 贵妃叹息道:【昨日永和宫传来消息说玫嫔已然不让琥珀、白玉二人负责寝殿事宜,会不会是玫嫔察觉到了什么?】 茉心此时也顿住了,少了些言语。的确,茉心聪慧,怎么会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不过茉心劝慰道:【主儿不用担心。即便玫嫔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她也没有证据直指咱们,最多就是惹皇上不快,此事不了了之。】 贵妃听此虽然心仍有疑虑,但也不愿再去多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贵妃的阿玛高斌虽然因治理黄河有功已然成为朝中重臣,但弘历却感到忌惮。高斌如今位极人臣,若贵妃在后宫得势,势必会影响到弘历在前朝后宫的地位。 年关已至,各宫早已预备齐全。往年弘历皆便邀后宫众人,参加合宫欢宴,今年也不例外。 华灯初上,紫禁城仿若琉璃世界,乾清宫前,灯火辉煌,宛如白昼。朱红宫墙蜿蜒如龙,金色琉璃瓦在暖光下熠熠生辉,飞檐翘角恰似燕尾裁云,欲揽星河入怀。 宫灯高挂,恰似繁星坠地,随风轻摆,光影摇曳,为这庄严肃穆之地添一抹灵动。红毯铺陈,自殿门蜿蜒至阶下,仿若红海翻波,绵延伸向未知的绮丽幻境。红毯两侧,铜鹤铜鹿静静伫立,鹤引颈欲鸣,似通灵性,欲将祥瑞献于这良辰;鹿身斑纹在光下隐现,仿若梦幻之纹,镌刻着皇家的昌盛之象。 步入大殿,穹顶仿若苍穹倒扣,金漆盘龙夭矫其中,利爪锋锐,鳞甲闪耀,仿若下一秒便会破壁飞去,携皇家威严震慑天地。殿内巨柱,朱漆红亮,金龙盘绕,龙须飘动,似在低语着王朝的辉煌往昔。脚下金砖,光可鉴人,踏上去,仿若踏入历史的厚重回音壁,步步皆是岁月的跫音。 御座之前,凤阙龙屏巍峨而立,绣工精湛,丝线仿若有灵,勾勒出龙凤呈祥的盛世之景。屏前长案,摆满珍馐美馔,琼浆玉液在剔透杯盏中潋滟生光,仿若藏着潋滟湖光。盘中水陆八珍,熊掌、猩唇、驼峰、鱼翅、鲍鱼、海参、鲜蘑、猴头,或馥郁醇厚,或鲜嫩爽滑,香气四溢,仿若一场味觉的华彩乐章,奏响皇家奢靡之调。 列席两侧,妃嫔席上,锦缎坐垫绣着繁花锦绣,蝶戏花丛、鸟栖枝头,栩栩如生,仿若春日盛景凝于其上。席面餐具,金银相错,珍珠为饰,玉筷轻搁,闪耀着温润光芒,与烛火辉映,恰似繁星落于案几。再看食盒之中,精致糕点层层堆叠,玫瑰豆沙、枣泥核桃、桂花糖藕,甜香扑鼻,仿若将满园花香、秋果甜润尽纳其中。 未几,丝竹悠悠,仿若清泉出山,淌过宫闱。琴音琮琮,如雅士抚弦,诉尽高山流水之雅;瑟声切切,似怨妇低吟,道尽宫闱幽怨之思;笛声悠悠,若飞鸟穿林,携来山野空灵之气;箫声呜呜,像离人啜泣,吹出边关征戍之苦。八音合奏,时而欢快,仿若节庆烟火,绽于夜空;时而婉转,恰似月下情话,呢喃耳畔;时而激昂,仿若沙场点兵,金戈鸣响。 此时,大殿之内,灯火、美食、乐音交织,仿若一场梦幻之筵。“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起,星如雨”,这乾清宫夜宴,恰似盛世烟火,绚烂夺目,燃尽繁华,于历史书页留下浓墨重彩,供后人遥想那紫禁之巅的绮丽夜宴,沉醉在这浩荡皇恩、旖旎风情之中。 皇后率先起身相敬,有礼道:【臣妾率六宫妃嫔,首敬太后、皇上。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皇上实现宏图大业、享万世之福。】 其余妃嫔并齐齐起身道:【臣妾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皇上实现宏图大业、享万世之福。】 弘历满面春光,笑道:【今日是家宴,你们都不必拘束,免礼吧。】 众人齐声道:【臣妾谢过皇上。】 太后道:【六宫和睦,是皇后的功劳。皇后,这一年让你费心劳神了。】 皇后见太后夸奖,自然喜不自胜:【太后说笑了。和谐六宫本是臣妾的职责,为皇上分忧亦是为太后分忧。】 太后十分满意,又转向玫嫔:【听闻玫嫔近日有疾,如今医治如何?】 玫嫔知道太后是在试探自己,忙道:【臣妾只是略感风寒,如今已然痊愈,多谢太后娘娘挂怀。】 太后道:【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要细细注意自己的身子,若如此孱弱日后又如何伺候皇上?】 玫嫔不知如何回答,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皇祖母,额娘身子孱弱,儿臣实在担心。儿臣今日想求皇阿玛和皇祖母一个恩典,望皇阿玛和皇祖母成全。】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竟是玫嫔的永珹。 弘历子嗣不多,对这仅有不多的子嗣尤为疼爱,于是道:【永珹,那你告诉皇祖母你想要什么恩典?】 永珹来到殿中,面跪弘历以及太后道:【儿臣见额娘身子孱弱,儿臣实在心疼。望皇祖母和皇阿玛恩典,允准儿臣能与额娘同住永和宫,陪伴额娘。】 大清最重孝心,弘历欣慰道:【你有这份孝心,朕十分欣慰。】 随即转向太后,询问道:【后宫之事皆以皇额娘为尊,不知皇额娘以为如何?】 太后道:【哀家老了,这种事情皇帝做主便好。不过哀家以为,永珹孝心可嘉,实在可以嘉奖。】 弘历道:【既然皇额娘如此,朕便允了永珹的请求。宸嫔——】 陵容听见弘历呼唤自己,心中略感惊讶,起身道:【臣妾在。】 弘历道:【永珹孝心可嘉,但璟妍也是个懂事的。况且二人相处甚佳,你与玫嫔也是亲密无间。故朕趁今日众人齐聚,允准璟妍一同回承乾宫与你抚养。】 陵容一听心中早已忘了这几日的纷乱复杂,忙道:【臣妾多谢皇上、太后恩典。】 贵妃冷冷道:【玫嫔和宸嫔真真是好福气,竟在今日得了如此大的恩典。】 陵容道:【贵妃娘娘的永璜一直陪伴在贵妃身边,贵妃娘娘的福气是我们常人所不能比拟的。再者贵妃娘娘的阿玛在前朝深得人心、贵妃娘娘在后宫帮助皇后娘娘协理六宫,嫔妾这点恩典与娘娘的恩宠比起来那还算的了什么?】 贵妃洋洋得意道:【本宫的阿玛在前朝得力,本宫自然不能为阿玛累赘。这怕是你一辈子都难以修来的福气。】 弘历默不作声,只是冷冷盯着贵妃。 太后道:【贵妃。】 贵妃以为太后也要奖赏自己,于是起身恭敬道:【臣妾在。】 太后道:【哀家听闻,贵妃曾与皇帝商议想要将贵妃地阿玛高斌纳入军机处。贵妃,可有此事?】 贵妃深知后宫不得干政,自知理亏但也并敢多言。 太后道:【哀家知道,自古以来后妃不得干政。贵妃,哀家希望你也能明白这个道理。你的阿玛劳苦功高,皇帝自然少不了对高家的恩典。不过恩典若使你无法看清自己,那么恩典也会是一把利刃。】 贵妃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还是答应下来:【是,臣妾明白。】 弘历道:【宸嫔说的没错。贵妃辅助皇后协理六宫多年,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即日起,协理六宫之权全权交还皇后,贵妃就不必经手了。】 贵妃再蠢笨也听出弘历的弦外之音,再回想刚刚陵容所言所语便知自己被算计了。 但是如今已然后悔晚矣,只好应承下来:【是。】 说罢便不情愿的坐了回去,太后并未搭理,只是转而向陵容言语:【宸嫔,你无欲无求、尽心尽力侍奉皇帝和哀家,哀家都看在眼里。】 陵容道:【侍奉皇上和太后是臣妾的本分,臣妾不敢奢求太后挂怀。】 弘历道:【如今宫中妃位、嫔位空缺甚多,所处妃位只有娴妃、纯妃二人。李玉——】 【奴才在。】 弘历道:【传六宫旨意。晋佟佳氏.陵容宸嫔为宸妃,十五行册封礼。婉常在晋为婉贵人。】 婉贵人也没想到自己在此刻也能得了陵容的光,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陵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旨意怔住了,但随即起身来到婉贵人身边,扶起她一同起身谢恩道:【臣妾多谢皇上、谢太后娘娘。】 整个宴会之上众人神态各异,皇后道:【婉贵人作为宫中老人,晋升位份实属常理。但宸嫔……宸妃妹妹一年前刚刚晋位为嫔,如今直接晋位为妃是不是会惹他人非议?】 贵妃忙道:【皇上。宸嫔……宸妃她一未诞育子嗣,二未为皇上分忧。如此轻易封妃,恐怕后宫众人会有不服。】 弘历道:【朕若没记错。朕曾封你为贵妃之时,你也未曾诞育子嗣、未曾为朕分忧吧。那个时候,你是否担心后宫之中会有人对你不服呢?】 贵妃听此哑口无言,弘历继续道:【起初太后曾说,宸妃尽心侍奉太后。朕与太后得天独厚、同为一体,侍奉太后便是侍奉朕;得太后之心便是得朕之心;为太后分忧便是为朕分忧。所以贵妃,你觉得还是哪里有不妥?】 贵妃被这一番回怼早就没了刚才的气焰,于是悻悻不再说话。 宸嫔并未在意皇后与贵妃,反而眼神却悄然看向如懿。 刹那间,如懿只觉周围的温热被一股凛冽寒意瞬间吞噬。那宣读圣旨的嗓音,仿若一道凌厉闪电,将她心底的柔情蜜意劈得粉碎。陵容娇柔起身,婀娜拜谢,容光焕发,弘历望向她时,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夸赞与宠爱,仿若此刻世界唯陵容明艳动人。 如懿的手悄然攥紧了衣角,指尖微微颤抖,心中酸涩如决堤洪水,汹涌泛滥。曾忆当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初入宫闱,弘历的轻声细语、悉心关怀,如春日暖阳,驱散她对宫墙深深的恐惧。为他,她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默默隐忍,化解重重危机,不承想,如今这欢宴之上,自己竟成了无人问津的看客。 眼前的欢庆沦为辛辣讽刺,众人的奉承声仿若尖锐针芒,刺得她遍体鳞伤。如懿心中满是被爱人冷落的凄楚,又有在众妃嫔前颜面扫地的窘迫。她深知帝王恩宠如梦,可真临这般境遇,心痛依旧难以承受。侧目望向殿外,冷月孤悬,恰似她破碎的心境,寒凉彻骨。在这宫墙围囿之下,情爱终究不敌帝王的一时意动与新欢的如花娇颜,她往昔的付出,此刻如飘零秋叶,徒留满心悲戚。但如懿到底是如懿,她深吸一口气,咽下泪水,面上重归平静,只是那眼眸深处,藏着无尽哀伤,继续端坐席间,在这喧嚣中守着最后的尊严,仿若什么都未发生。 陵容知道,自己虽晋升高位,却已然成为宫中人的眼中刺。 不过贵妃定然会乱了阵脚,甚至会对自己动手。那这样她便可以小事化大,趁机除去贵妃。 贵妃的阿玛有陵容的阿玛在宫外牵制,自是不需要陵容担心。 不过贵妃身边还有一个依靠——永璜。 永璜是长子,谋害子嗣那便是诛九族的大罪,陵容自然不敢轻易尝试。 但若是贵妃犯下不可饶恕之罪,永璜又与贵妃心生嫌隙,皇上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将永璜过继给其余妃嫔。 不过该如何让永璜与贵妃心生嫌隙,又该将永璜过继给哪位妃嫔才最为合适呢? 陵容如今心中心绪繁杂不宁,毕竟在这深宫之中,一步错,步步错。 宴罢,乾清宫内的喧嚣如潮水般缓缓退去。灯火依旧通明,却似失了几分欢宴时的蓬勃生气,光影摇曳在金砖之上,勾勒出斑驳陆离的图案,仿若岁月留下的神秘符篆,镌刻着这一场盛事的记忆。 宫灯高挂,灯罩上彩绘的花鸟鱼虫在微光下栩栩如生,此刻却似被施了定身咒,静静俯瞰着下方。灯穗随风轻摆,偶尔相互触碰,发出极细微的簌簌声,宛如它们在悄声低语,议论着刚刚过去的热闹与繁华。红毯自殿内铺陈至阶下,原本平整鲜亮,此刻却印满了凌乱的脚印,恰似一幅被打乱的织锦,绣满了行色匆匆的故事。 大殿之中,珍馐佳肴撤去大半,残羹冷炙散落席间,杯盘狼藉间散发着食物混杂的气味。食盒堆叠在一旁,金银餐具的光泽黯淡了些许,有的歪斜在桌面,有的滚落地上,不复开场时的规整与奢华。御座空荡,龙椅上的金漆在光影变幻下,仿若流淌的金水,却也难掩此刻的寂寥,仿佛还能看到弘历端坐其上,掌控着全场的威严模样,转瞬又消散如烟。 列席的妃嫔位上,锦缎坐垫褶皱丛生,残留的脂粉香气与食物味道相融,弥漫出一种别样的旖旎与落寞。丝帕、玉佩等小物件遗落其间,想来是主人们离席时的慌乱所致。那些精巧的首饰盒敞开着,珍珠、宝石的光芒隐在暗处,偶尔闪烁一下,宛如不甘被遗忘的眼眸,见证过席间的明争暗斗、笑语欢颜。 太后的凤辇早已在宫门口等候,辇身装饰的龙凤呈祥图纹,在夜色里略显朦胧,金漆的抬杆泛着冷光。辇旁的太监、宫女们垂首而立,个个神色恭谨,不敢有丝毫懈怠。待太后款步走出,众人忙上前搀扶,簇拥着凤辇缓缓离去,车轮辘辘,碾碎一地月光,那庄重的背影仿若隐入历史的帷幔,带走一片肃穆。 妃嫔们则各自回宫,或两两结伴,轻声交谈,言语间似有未尽的话题;或孤身一人,莲步匆匆,背影透着落寞。月光洒在她们身上,拉长了影子,仿若要将她们的孤寂也一并放大。路过宫墙拐角,寒风呼啸而过,吹起衣角与发丝,“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此时风声恰似她们心中的怨念,在这寂静夜里被无限放大。 紫禁城的夜愈发深沉,宫墙在月色下愈发冷峻,飞檐翘角的剪影仿若鬼魅。乾清宫重归寂静,唯有风声依旧,穿梭在殿宇之间,似在诉说着这场合宫欢宴的起起落落,将今夜的故事,缓缓吹入历史的缝隙,等待后人在岁月的尘埃里,探寻这一夜的繁华与哀愁。 第六十六章 养心殿。 弘历宣张廷玉、富察傅恒进宫面圣,二人入殿拜见弘历。 【老臣张廷玉、臣富察傅恒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王钦——赐座。】 【臣等谢过皇上。】 一阵寒暄过后,弘历道:【你们看看这几份奏折。】 说罢,王钦便把几份奏折亲自送到张廷玉与富察傅恒手中。 二人细细察看一番,张廷玉作为三朝首辅,自然看出皇帝用心。语气中带有沧桑,恭敬道: 【皇上,依老臣看。高斌的确比以往多了几分傲气,至于是否如奏折所说忘乎所以、不敬圣上,还有待调查。】 弘历道:【朕已经派人去查过了,奏折中虽有夸大,但大部分都没冤了高斌。是朕过于恩典高斌,让高斌失了分寸。】 富察傅恒道:【皇上乃真龙天子,赐予臣子恩典那是臣子百年修来的福分。若恩典有错,那让天下万臣又如何担待。】 张廷玉道:【老臣以为。自古以来位极人臣者少有本心襄助,难以抑制自己的欲望。若高斌真如奏折所说如此忘乎所以臣倒认为不如先行天子之威,不让其过于肆意妄为。】 富察傅恒道:【臣附议。】 弘历思索片刻,深觉有理。但高斌如何说都是贵妃的阿玛,贵妃还有大皇子永璜作为依靠。 思虑良久,弘历道:【朕予你们二人便宜行事之权,暗中搜集高斌的罪证以及与他牵连官员的名单。若不连根拔起,恐有后顾之忧。】 张廷玉以及富察傅恒起身行礼道:【臣遵旨。】 咸福宫。 贵妃这几日虽身体虚弱,但仍强撑病体不让任何人有所疑虑。 她如今心中恨恨,常常闭门不出。 茉心时常劝慰,贵妃道:【本宫为何变成了如此模样。整天不是要害这个就是要害那个,茉心,你说本宫还是当初皇上所喜欢的稀月吗?】 茉心道:【主儿当然还是曾经的那个主儿。主儿放心,奴婢会一直陪在主儿的身边,侍奉主儿的。】 贵妃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想要吩咐茉心,口中不停喃喃道:【不行,本宫不能再让任何人分走皇上的宠爱,不行!如今皇上已经晋宸嫔那个贱人为宸妃,本宫不能再坐以待毙。本宫要想想办法,要想想办法……】 茉心忙去沏了一杯茶送往贵妃面前,贵妃直接将其打翻在地。忽而神色灿烂,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拉住茉心,低声在她耳边低语。 茉心听后眼中大为震惊,满眼不可置信,劝阻道:【主儿,即便您再恨宸妃也不能犯这诛九族的大罪啊。若被发现,不止是咱们咸福宫,恐怕整个高氏都会受此连累,请主儿三思啊。】 贵妃眼神中早已多了几分疯魔,痴嗔道:【不会的。曾经皇上不也没说什么,连海贵人也不曾处罚。本宫只是害怕,害怕本宫人老珠黄之日再不得皇上宠爱;害怕阿玛因为本宫的不得恩宠而虔诚受阻;害怕自己接受不了现在的这副模样而彻底疯魔。不过是厌胜之术,只有你知我知,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茉心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她早已与自己的主儿心心相印,又岂会不理解贵妃现在的处境。 贵妃道:【你跟了这么多年,是本宫连累你了。你若不愿,此事本宫便一力承担,如若真有差池本宫定不会连累于你。】 茉心忙下跪道:【主儿这是说的哪里话。奴婢侍奉主儿有数十年之久,早就了无牵挂一心只为陪着主儿在这深宫内了却此生,又岂会有不愿一说。主儿放心,奴婢定会妥当处理好此事,不让主儿受任何牵连。】 贵妃道:【你快起来。宫女到了年岁都可出宫嫁人,你却一直陪着本宫年复一年,本宫知你忠心。你是本宫的心腹,本宫与你一人有事另一人都不会好过,你去小心处理这事吧。藏在寝殿之内终不安全,不如还是埋在殿外的榕树之下吧。】 茉心反问道:【为何不直接带到宸妃宫中,再去寻皇上揭发,宸妃自然无可辩驳。】 贵妃冷笑道:【宸妃的恩宠是整个后宫加在一块都无法比拟的,是本宫都羡慕不来的恩宠。她宫中还有海贵人与其同住,玫嫔又常常去探望,哪有机会下手。不如埋在自己宫中,也好有个心理慰藉。咸福宫冷清,无人可以察觉。】 茉心答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紫禁城·正月十五·宸妃册封 紫禁城的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本就沉浸于一片喜乐祥和之中,红绸漫卷,宫灯璀璨,恰似人间仙境落凡尘。而今年此夜,因陵容由宸嫔晋封为宸妃,一场盛大的册封礼在这朱墙金瓦间恢宏上演,仿若要将所有的尊荣与恩宠,都倾注于这一历史性时刻,让世人见证后宫新篇的开启。 天尚未破晓,承乾宫外已是一片忙碌景象。内务府的太监、宫女们穿梭如织,个个面容肃穆,手中捧着的皆是册封大典所需的稀世珍宝。朱漆托盘里,凤冠霞帔光芒闪耀,金丝银线织就的袆衣上,五彩翟鸟振翅欲飞,牡丹绽放似要吐露芬芳,每一针脚都饱含着匠人们数月的心血,只为铸就这独一无二的尊贵华裳;一旁的点翠珠翠,用最上乘的翠羽、明珠镶嵌,步摇轻晃间,似能摇落星河。 卯时三刻,陵容悠悠转醒,在宫人们的簇拥下开始梳妆。铜镜中,佳人面若芙蓉,眉似春山,乌发如瀑,被精心挽成繁复精致的朝凰髻,寓意着今日的涅盘之喜。一支羊脂白玉簪贯穿发髻,簪头所嵌的东珠圆润硕大,散发着温润光泽,映得她双眸明澈如水。梳妆毕,陵容起身,披上那件正红袆衣,刹那间,整个人仿若被赋予了无尽威严,与这宫闱的厚重历史相融。 辰时整,钟磬齐鸣,雅乐奏响《乾平之章》,庄重肃穆的曲调如黄钟大吕,响彻紫禁城的每一寸土地。引礼太监那尖细却极具穿透力的嗓音高呼:“宸妃册封大典,起——”长长的仪仗队伍自承乾宫鱼贯而出。最前方,四名内监擎着明黄大旗,金龙昂首,气势吞天,仿佛在宣告王者之尊;其后,八名宫女两两一组,轻执孔雀羽扇,扇面上用纯金丝线勾勒出的如意祥云,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恰似祥瑞降临。 陵容莲步轻移,仪态万方,手中捧着那烫金的册宝。金册上的册文以篆书写就,字字珠玑:“咨尔陵容,性禀柔嘉,心怀恪慎,德昭宫掖,誉满椒房,今特册封为宸妃,赐居承乾宫,望殚心守位,赞襄内治,勿替朕命,钦哉。”此番用词,引经据典,既有《礼记》所言的妇德规范,又含《诗经》对贤妃的颂美之意,仿若将陵容多年来在宫中的隐忍、才情与贤德尽书其上,她宛如那空谷幽兰,终得帝王倾心赏识。 沿途宫道,太监、宫女们伏地而拜,齐声高呼:“恭贺宸妃娘娘千秋之喜,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呼声如山呼海啸,连绵不绝,在宫墙间回荡。御花园中,红梅傲雪,暗香浮动,与这盛装出行的陵容相映成趣,恰似古人笔下“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的佳人入画之景,她此刻便是这宫苑中最夺目的存在,吸尽天地之灵气,独得帝王之专宠。 太和殿巍峨耸立,白玉台阶在阳光下折射出清冷光芒。皇帝身着九龙衮服,端坐于殿上龙椅,俯瞰众生,眼神在触及陵容的瞬间,满是温柔与期许。殿下,文武百官身着朝服,顶戴花翎,山呼万岁,声震九霄。陵容款步入殿,身姿婀娜却不失庄重,行三跪九叩大礼,额头轻触冰凉地面,每一次叩首都是对皇权的尊崇,亦是对后宫新秩序的叩问。皇帝亲授金印、玉册,那金印沉甸甸,承载着无上权力,恰似唐玄宗对杨贵妃“三千宠爱在一身”,今日陵容亦于这万人瞩目下,登顶后宫尊位。 待册封礼成,夜幕已然降临,紫禁城却被烟火点亮,火树银花不夜天。陵容在众人的簇拥下返回承乾宫,宫门上高悬的“承乾宫”匾额被新漆刷得锃亮,朱红大门两侧,新换的宫灯绘着龙凤呈祥图,熠熠生辉。踏入宫门,屋内博山炉青烟袅袅,龙涎香馥郁弥漫,满室生香。从今往后,这承乾宫的每一寸土地,都将铭记宸妃的传奇,这正月十五的盛大册封,是辉煌开篇,更是漫漫后宫路的激昂序章,等待着她以智慧才情续写华章,于历史的洪流中留下独属于自己的深刻印记。 回到承乾宫,宫中宫女太监都至主殿为自家小主庆贺:【奴婢等恭祝宸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陵容眼中的欲望溢于言表:【赏。】 【奴婢等多谢宸妃娘娘。】 陵容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倾心留下。】 【是。】 待众人退下,陵容抚摸着身上的这件吉服,口中喃喃道:【曾经臣妾不过是您豢养的一只鸟,您可想过臣妾还有今日。】 倾心似乎并未听见,欣喜道:【娘娘如今已为妃位,而宫中妃位只有娴妃和纯妃二人,娘娘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陵容冷冷道:【娴妃与皇上乃青梅竹马、年少情谊,且在王府之时还差一点成为了当今皇上的嫡福晋,她封为妃位自然无可厚非;纯妃有福,生下了自二阿哥走后的第三位阿哥——永璋,且十分贤德,皇上自然要晋她为妃……】 陵容起身看向殿外那片四四方方的天:【只有本宫,是靠自己得来的妃位。不过一个小小的妃位,又怎能弥补我多年以来的遗憾。本宫所要的,绝不仅仅如此。】 陵容反问道:【咸福宫那边最近一点动向都没有吗?】 倾心道:【听闻贵妃打发走了不少太监宫女,但没人知道为何。其余倒没什么了,茉心和双喜一直伺候在贵妃身边,也打探不出什么。】 陵容道:【按贵妃的脾性。在本宫册封之日前就应该有所动作,如今却毫无动静,实在可疑。如若本宫想的没错,那便是宫中可疑了。】 倾心道:【明日是否要前往咸福宫看望贵妃?】 陵容道:【本宫不能亲自去。如若真是想对本宫动手,本宫即使发现了异常皇上也是将信将疑的。即便要去,也要找其余人陪着本宫同去。】 倾心道:【您是说……海贵人?】 陵容道:【海贵人表面懦弱,实在暗藏心机。她的心机手段绝不在本宫之下。】 倾心道:【海贵人自入宫以来便与贵妃不和,她又岂会与娘娘同去?】 陵容冷笑道:【那若是为了娴妃呢?】 倾心不解,陵容便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里面装着娴妃的生辰八字。 倾心疑惑道:【娘娘,这是什么?】 陵容解释道:【这里面有娴妃的生辰八字。若是明日让其偶然在咸福宫宫人的手上发现这个,她是否会觉得咱们的贵妃娘娘会对她所敬爱的娴妃娘娘不利呢?】 倾心明白了一切,答应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陵容道:【做完之后便将人送出送出宫去,咸福宫即将大势已去,谁又会管这两个人是否属于咸福宫?】 倾心答应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 待倾心走后,陵容独自喃喃道:【妃、贵妃、皇贵妃,乃至于皇后之位,本宫都不会放过。贵妃恨死了本宫,娴妃、舒贵人、甚至是纯妃都会对本宫颇有忌惮。既然如此,不如一并清算了吧。娴妃,你的姑母的心狠你可未加在自己身上。】 陵容早已不是当初的陵容,如今的她言语也不再唯唯诺诺,眼神中充满了欲望与野心。 在属于自己的世界,她对甄嬛的爱恨情仇使她束缚了自己的脚步。可如今,这个世界并不是她的世界,她也终于不用再看甄嬛与乌拉那拉氏的脸色度日。 自己的出身背景也不会再被曾经那些看不起自己的所嘲笑,她现在才是她所应该拥有的模样。 她忽然回忆起敦肃皇贵妃曾经说过:【妃就是妃,贵妃就是贵妃,只差一字便低人一等。】 不过如今的贵妃完全斗不动宸妃,宸妃的贵妃之位指日可待。 咸福宫。 夜色如墨,浓稠地灌进咸福宫的每一寸角落,宫灯在冷风中摇曳,光影破碎,仿若凌乱的心绪。贵妃独坐于殿内,怀中紧紧抱着那把琵琶,她的十指如疾风骤雨般扫过琴弦,琴音起初似金戈交鸣,声声锐利,宣泄着积郁的愤懑。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本是悦耳的曲调,此刻却满是悲戚与癫狂。她身披的锦绣罗裳,金线勾勒的牡丹花纹依旧华丽夺目,可衣角在她剧烈的动作下凌乱摆动,恰似她如今飘摇的处境。头上的凤钗歪斜,几缕发丝散落,拂过她妆容精致却略显苍白的面庞。 茉心和双喜守在一旁,面露忧色,几次欲言又止。茉心眼眶泛红,她轻咬下唇,向前一步,柔声道:“娘娘,莫要再伤了身子,夜深露重,您且歇一歇。”声音带着哭腔,仿若破碎的水珠,落地有声。贵妃仿若未闻,手下琴弦不停,指法愈发凌乱,那琴音像是被困于罗网的飞鸟,挣扎、嘶鸣。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她忆起往昔,初入宫闱,才情出众,貌若天仙,一曲琵琶惊艳四座,引得君王侧目,圣眷优渥,赏赐不断,那时的她以为这宫墙内是繁花锦簇的康庄大道,却未料到是步步惊心的荆棘丛。岁月流转,新人辈出,曾经的誓言仿若隔夜的残梦,君王的目光渐渐被他人吸引,她从众星捧月沦为这宫闱的一抹孤影。 双喜急得直跺脚,她年纪尚轻,莽撞地开口:“娘娘,皇上只是一时被蒙蔽,您的好他定是记得的!”话虽如此,可语气中的底气却越来越不足。贵妃身形猛地一震,琴弦“嘣”地一声断裂,尖锐的声响划破寂静,恰似她破碎的心。她抬眸,眼中泪光闪烁,恰似寒星,却燃着不甘的怒火。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她喃喃自语,那曾经为君起舞、为君奏乐的时光成了最锋利的刀刃,割着她的心。殿内的烛火晃了几晃,映出她孤独的剪影,四周的雕梁画栋此刻仿若囚笼,困住她的身,更囚住她的魂。 茉心忙不迭地取过一旁的披风,轻轻披在贵妃肩上,试图给她些许温暖。贵妃却仿若被触碰了逆鳞,一把甩开,嘶吼道:“我要这温暖何用?这空荡的宫殿,冷的是人心!”她的声音沙哑,带着绝望的嘶吼,在殿内久久回荡。 她轻抚断弦,指尖被割破,殷红的血滴落在琴身之上,宛如泣血的泪。那琵琶是她入宫时父亲所赠,承载着家族期望,彼时她怀抱憧憬,奏响的是希望之音;如今,却只能用它抒发满心悲戚。“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在这宫中,她的才情、她的真心,无人问津,只剩这断弦的琵琶,陪着她在这漫漫寒夜,守着孤寂,盼着那或许永不再来的转机。 茉心与双喜相视,眼中尽是无奈与疼惜,却只能默默陪着,任这咸福宫被悲伤、癫狂与绝望笼罩,仿若一座被遗弃的孤岛,在岁月的浪潮中独自沉沦。 第六十七章 翌日,陵容早早洗漱完毕来至侧殿。 叶心手中正端着海贵人洗漱的水盆,见陵容前来,便将水盆递与身后的宫女并来到陵容面前行礼道:【给宸妃娘娘请安,宸妃娘娘吉祥。】 【免礼吧。你家小主现在可是起了?】 叶心道:【我家主自打入了承乾宫,睡得的确比以往安心了些许。奴婢这就要伺候我家主儿洗漱了,可否劳烦娘娘去暖阁等待一番,奴婢这就去回禀我俩主儿。】 陵容见状并未过多纠缠,答应道:【无妨。你是海贵人的贴身侍女,自然是伺候自己小主要紧。】 叶心见状便请辞道:【多谢宸妃娘娘体谅,奴婢先行告退。】 待叶心离开,宸妃便也来到暖阁等候。 寝殿内海贵人正坐在妆台之前,叶心将毛巾放入水中浸泡递与海贵人并回话道:【主儿,宸妃娘娘来了,奴婢请她入暖阁等候。】 【宸妃姐姐来了?】海贵人问道,【可有说些什么?】 叶心摇摇头:【并未。奴婢只是见宸妃娘娘略有些无精打采,怕是昨晚休息不好的缘故。】 海贵人道:【昨夜并非宸妃姐姐侍寝,宸妃姐姐也不是那种忘乎所以的小家碧玉,怕是身体有了事情。】 叶心道:【那奴婢随主儿一同前往暖阁吧。】 海贵人答应下来。叶心馋着海贵人来到暖阁。 陵容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见海贵人前来,起身相迎道:【妹妹来了,本宫早早的来叨扰妹妹,望妹妹勿怪。】 海贵人忙携宸妃落座道:【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即便宸妃姐姐今日不来看望妹妹,妹妹也是打算去看望宸妃姐姐的。】 海贵人是个心细的,随即便注意到陵容脸上比以往多了几分憔悴。 海贵人身体前倾,眼角微微,关心道:【姐姐今日怎的如此憔悴?可是昨晚休息的不好?】 陵容不自觉的抚摸自己的脸颊,淡淡的笑道:【妹妹果真是个心细的,什么都瞒不过你。本宫近日多有心悸忧虑,不知是何原因。如今虽因天色寒冷皇后娘娘免了各宫的请安,但仍是难以休息。】 海贵人道:【可否寻太医问过?】 陵容道:【这是自然。不过太医只是让我多服几味安神药罢了,还是不大改观。】 海贵人愤愤道:【太医院总是有些浑水摸鱼的,不如禀报皇上,这种太医就应早早处置了好。】 陵容笑道:【若真是如此,恐怕天底下能有医术医德医风者只剩寥寥几人。本宫是睡不着了,便想着来寻你说说话,谈谈心。】 海贵人道:【姐姐大可以让倾心前来回禀,大家所在一宫,嫔妾可以去寻姐姐,姐姐何苦走这一趟?】 陵容道:【今日天色正好,晚上微风清凉,出去走一走何尝不是一种宁静。】 海贵人:【嫔妾听闻清早的御花园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香,不如嫔妾随姐姐一同去御花园散散步、赏赏花?】 陵容见目的已达,与海贵人一同起身,答应道:【既然妹妹亦有闲情雅致,本宫便随妹妹同赏。】 晨晓初破,紫禁城尚在一片静谧之中,御花园仿若尘世之外的幽境,悄然苏醒。 晨光熹微,第一缕光仿若轻纱,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汉白玉的石板路上,泛起点点银光,似细碎的霜华。小径旁,娇艳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恰似美人醉卧,正应了刘禹锡的“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此刻虽无京城百姓倾城而观,却自有华贵之气,在晨露的润泽下,每一片花瓣都凝着微光,那露珠似玉珠滚落,洇湿了一小片泥土。不远处,芍药舒展着柔美的身姿,与牡丹相邻相伴,宛如姐妹争春,“浩态狂香昔未逢,红灯烁烁绿盘笼”,韩愈诚不我欺,其花容灼灼,馥郁的香气随着微风轻送,和着泥土的清新、晨露的湿润,弥漫在这一方天地。 曲径通幽处,几株海棠半遮半掩。花未全开,粉白相间的花苞娇俏玲珑,恰似少女羞涩的红晕,恰似东坡居士笔下“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的娇憨模样。微风拂过,花枝轻颤,抖落串串露珠,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宛如花之密语。 莲池之中,荷叶田田,尚未到盛夏荷花盛放之时,但已有几支菡萏崭露头角,尖尖的花苞挺立在翠绿的荷叶间,“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虽不见蜻蜓,却能想象夏日繁华。荷叶上滚动的水珠,在晨曦下闪烁,滑落水中,漾起圈圈涟漪,搅碎了一池碧水倒映的天光云影。 花丛间,偶有蝴蝶翩跹,它们逐着花香而来,停歇在花蕊之上,轻轻扇动彩翼,似与花私语。蜜蜂也穿梭其中,嗡嗡作响,忙碌地采集着清晨最新鲜的花蜜,为这静谧添了几分灵动生气。 沿着石子路前行,可见一座精巧的八角亭,亭角飞檐上翘,仿若欲飞之凤翼。亭内,石桌石凳凉意沁人,桌上雕花繁复,龙凤之姿栩栩如生。亭旁几株翠竹,竹叶沙沙,仿若细语呢喃,“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虽身处宫闱,却不失坚韧之态,为这柔美的花园添一抹清隽风骨。 此时,宫女与小太监们开始悄然现身。小太监们手提铜壶,壶嘴冒着丝丝热气,他们脚步轻盈,去往各宫各殿送水,生怕惊扰这晨间的安宁。路过花丛,也忍不住侧目,眼中闪过对这繁花的喜爱。宫女们三两成群,素手拿着丝帕、花篮,欲采摘些初绽的鲜花供于殿内。她们身着淡色宫装,衣袂飘飘,莲步轻移间,仿若彩蝶穿梭花丛。 一位宫女停在蔷薇花前,那蔷薇攀着架子,花团锦簇,粉色、白色的小花挨挨挤挤,“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她抬手轻折花枝,动作轻柔,似怕弄疼了花儿,折下后置于花篮,又轻轻抚平花瓣的褶皱。旁边小太监见状,低声提醒莫要误了时辰,声音在这静谧中传得老远,惊起树枝上几只雀鸟,喳喳叫着飞向远处。 再往园子深处,有一片梅林,如今花期已过,唯有枝叶繁茂。梅林间铺着的鹅卵石,圆润光滑,在树下形成一片独特的景致。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尽,丝丝缕缕缠绕在梅枝之间,仿若薄纱笼罩,透着朦胧之美,让人不禁畅想梅开傲雪之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那暗香仿佛穿透时光,在这晨雾中若隐若现。 园子的西南角,种着大片的月季,色彩缤纷,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像雪。花瓣繁复,簇拥着金黄的花蕊,“一番花信一番新,半属东风半属尘”,四季常开的月季,在每个清晨都以崭新的容颜迎接曙光,绽放着属于自己的芳华。 晨钟悠悠传来,打破了这持续许久的寂静。宫女和小太监们加快了脚步,带着御花园的蓬勃朝气与清幽花香,散入紫禁城的各个角落,只余下这满园春色,依旧在日光下,续写着宫墙内的岁月诗篇,静谧又美好,仿佛千百年都未曾更改,见证着王朝的更迭、人事的变迁,承载着无尽的故事,隐匿于这一砖一瓦、一花一木之间。 二人的身边只跟随了自己的一位贴身侍女,御花园只有寥寥数人,或许是因为时辰还早的缘故,故而显得比平常还要宁静。 海贵人道:【如今姐姐晋升妃位,虽可喜可贺,不过妹妹还是要提醒姐姐一切小心行事,毕竟宫中身居高位者总会惹身居低位者妒忌。】 陵容道:【多谢妹妹提醒。本宫清楚在这深宫之中,做一切事哪怕是争宠都要小心行事,否则只会给自己徒惹一身骚。对了,妹妹可否听说过前朝后宫的一个笑话?】 海贵人摇摇头:【先帝后宫的笑话?】 陵容娓娓道来:【先帝刚登基时,为巩固天下,在选秀之时扩大了汉军旗、满蒙八旗的选秀人数。那时先帝爷便看中了一个女子,也没多想就将其纳入后宫。】 【那时后宫除了曾经的景仁宫以外,还有敦肃皇贵妃一同协理后宫事宜。不过景仁宫的那位起初性子贤良淑德、温婉贤淑;而敦肃皇贵妃却性子刚烈、行事果断决绝。】 【那名女子在秀女入宫第一天便在敦肃皇贵妃的面前夸赞景仁宫的那位所赠的衣料如此如此的好。但她不知,景仁宫与敦肃皇贵妃向来不睦,甚至已经到了想致对方于死地的地步。】 【而那名女子不知收敛,在廊道里对其余刚入宫的小主指指点点,甚至想要大打出手。碰巧敦肃皇贵妃也经过那里,于是就拦下来那名女子,并赏赐对方一丈红,已做惩戒。】 海贵人听后并不觉得这是个笑话,反而心底发颤,于是问道:【嫔妾记得敦肃皇贵妃是当今皇上追封的敦肃皇贵妃,先帝去世之时她只是追封为贵妃而已。那么她处决那名女子时也只是妃位,先帝爷难道就不管吗?】 陵容冷冷道:【管?拿什么管?当时敦肃皇贵妃的哥哥年羹尧正在西北屡立战功、威风赫赫,敦肃皇贵妃那时还拥有独一无二的协理六宫之权。不要说是处置了一个没有任何价值、不懂规矩的新入宫地小主,就哪怕景仁宫那位也得忌惮三分。】 陵容补充道:【皇上需要权衡利弊,只有在合适地时机出手才能一举铲除豪门权贵的势力。】 海贵人心中已然明了,但突然意识到什么,反问道:【宸妃姐姐怎么那么了解前朝之事,感觉姐姐就像生活在那里一样。】 陵容无意间说道:【本宫在那里生活了一辈子。】 陵容眼睛瞬间明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忽而听见身边有人细细碎语,陵容示意一旁的海贵人小些声音,并将其拉到一边。 海贵人还并未反应过来,那两人便来到了刚才陵容与海贵人所在的位置。 海贵人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娴妃宫中的宫女知画和咸福宫的宫女茉莉。 知画道:【这就是贵妃娘娘让你交给我的东西?】 茉莉道:【这个香囊里面是娴妃的生辰八字,只要藏在娴妃娘娘的寝殿之内,不出半年娴妃娘娘就会形若痴呆、作痴傻状。】 知画道:【这能行吗?这可是厌胜之术,先不说这东西有没有用,一旦被发现你我可是必死无疑的。】 茉莉道:【贵妃说了,她有万全之策。你只要将这个东西藏好,无论有用与否都能让娴妃永远翻不了身。】 知画犹豫一番,被茉莉看出端倪。茉莉道:【你我本就是贵妃娘娘的人,身边早已了无牵挂,又何必犹犹豫豫。贵妃娘娘平常待我们千般好、万般好,如今是该你我效命的时候了。】 知画咬咬牙,将香囊接过来,低声道:【请你回去转告贵妃娘娘,奴婢一定不辱娘娘恩典。】 二人详谈完毕,这才小心分开。 见二人离去,海贵人与陵容这才出现。 海贵人道:【不行,我要去救姐姐。这种东西被历朝历代的后宫制止,是诛九族的大罪,贵妃怕不是已经疯了敢如此陷害姐姐。】 陵容知道海贵人对如懿的情谊不一般,忙劝慰道:【即便你现在去了也没有用。若是二人打死也不承认甚至反咬一口,岂不是打草惊蛇甚至会顺了贵妃的意?】 海贵人道:【如今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那玩意多留在翊坤宫一天便是一天祸患。】 陵容道:【且慢。既然贵妃不仁,就不能怪我们不义。】 随即便低声在海贵人耳旁细说了几句,海贵人忙道:【此举是否会牵连姐姐?】 陵容道:【不仅不会牵连,还会惹得皇上对娴妃姐姐怜爱。】 海贵人当即答应下来:【那我现在便回宫缝制香囊。】 陵容将其拦了下来:【你的字是宫中一绝,想必模仿贵妃的字迹也不是难事。前些日子本宫研习了苏绣的针法,宫中几乎无人知晓,只有贵妃来自江南一带。缝制之事还是由我来为好。】 海贵人思索片刻,于是答应下来。 日中紫禁,深宫寒寂 当炽热的金乌升至中天,紫禁城的琉璃瓦在日光的倾注下,迸射出万道金光,仿若一座被点燃的天宫,威严而庄重。朱红的宫墙绵延无尽,将这四方天地切割得泾渭分明,墙内的静谧与外界的喧嚣仿若两个世界。 踏入宫门,沿着御道前行,脚下的砖石历经岁月打磨,光滑而平整,反射着灼灼日光。道旁的铜狮张牙舞爪,鬃毛在光芒中根根分明,威风凛凛地镇守着这宫闱禁地,似在诉说往昔的威严,让人不禁想起“忆昨赐沾门下省,退朝擎出大明宫”,那时的朝会盛景虽已远,可这宫阙依旧承载着历史的厚重。 御花园内,正午的骄阳似火,却被繁茂的花木筛成细碎光影。牡丹,花中之王,此刻花瓣微微舒展,在强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娇艳欲滴,真真是“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可园中的寂静却让这份美丽带了几分落寞,无人驻足欣赏它倾国倾城的容颜。芍药簇拥在旁,花瓣轻薄如纱,随风轻摇,“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那露珠滚落,恰似美人垂泪,在这热烈的正午,为繁花添一抹楚楚风姿。 花丛间,偶有几只彩蝶飞舞,可转瞬即逝,似也受不了这炙烤。蜜蜂忙碌的嗡嗡声,在静谧中格外清晰,它们钻进花蕊深处,采集着甜蜜,为静止的画面添了几分动感。荷花池里,荷叶密密层层,撑起一片绿伞,抵御着酷热,几支半开的荷花藏于其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可这如火的日头下,明艳的荷花也似有些倦怠,红晕染腮,半遮半掩。 穿过花园,步入长长的回廊。廊柱上的彩绘在强光下愈发鲜艳夺目,龙凤之姿似要破壁而出。宫女们手持团扇,沿着回廊徐行,脚步轻盈无声,她们身着素色宫装,衣袂飘飘,发间的簪子闪烁微光,却难掩眉眼间的落寞。小太监们跟在后头,手中捧着食盒、茶盏,亦是神情拘谨,不敢高声言语。 行至一处宫殿,朱门紧闭,铜环在日光下烫手。推开宫门,庭院深深,日光照亮了中央的石桌石凳,凳面滚烫,无人敢坐。四周的宫殿建筑飞檐斗拱,阴影交错,仿若一幅冷峻的水墨画。殿堂内,轻纱幔帐低垂,挡住了些许暑气,却也让空间更显幽寂。 靠窗的贵妃榻上,一位妃嫔慵懒斜倚,手中把玩着一支玉簪,那玉簪水头足,温润透光,恰似她曾经的似水年华。她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方,“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此刻虽非黄昏,可这寂寥心境却与诗中一般无二。桌上的铜镜映出她妆容精致的面容,却难映出她心底的哀愁。妆台上,鲜花娇艳,是清晨宫女新采来的牡丹,“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可如今,君王的身影难觅,再美的花也失了颜色。 殿内一角,小太监轻手轻脚地整理着书卷,偶尔抬头看一眼主子,眼中满是小心翼翼。宫女则在一旁,用银剪修剪着烛芯,尽管白日无需燃烛,可这动作已成习惯,她低垂着眼帘,对这宫廷的清冷早已麻木。 转出宫殿,来到后宫的小广场。地面被晒得滚烫,宫女们洒下的清水瞬间蒸发,不留痕迹。广场边的几株石榴树,花开正艳,“石榴裙裾蛱蝶飞,见人不语颦蛾眉”,那火红的花朵本该象征着热闹喜庆,如今却在空旷的场地独自灿烂,无人欣赏。偶尔一阵热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似在叹息这深宫内的孤寂。 远处的宫墙角落,有一座废弃的宫殿,断壁残垣在日光下更显沧桑。传说那里曾有宫妃含冤而逝,如今荒草丛生,野花点点,“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虽非夕阳,可这破败与寂寥,仿若历史的回音,诉说着红颜易逝、恩宠难常的无奈。 日头渐渐西移,紫禁城的每一寸砖石、每一片花木,依旧承载着妃嫔们的落寞、宫女太监们的谨小慎微,在岁月的长河中,日复一日,守望着宫闱深处的悲欢离合,仿若一座无声的史书,记录着帝王家的清冷与繁华背后的沧桑。 第六十八章 宫中琐事繁杂,为保心中宁静,思绪明了,不如欣赏一番紫禁城的美景,悠悠岁月如流。 紫禁城六宫:繁华与凄冷的交织。 当沉重的朱红色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仿佛一道时光的闸门落下,将尘世的喧嚣隔绝在外,我就这样踏入了紫禁城,瞬间被卷入那段尘封已久的悠悠旧梦之中。 抬眼望去,那巍峨高耸的宫墙直插云霄,仿佛是天地间的一道屏障,硬生生地将广袤的天际切割成规整的四方小块。天空湛蓝如宝石,纯净而深邃,却又隐隐透着几分压抑,恰似这深宫内院那无尽的规矩与森严的束缚,让人喘不过气来。 沿着御道徐徐前行,脚下的石板路早已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仿佛在轻声诉说着往昔的繁华与沧桑。从东华门到西华门,中轴线犹如一条巨龙,贯穿南北,而六宫则如璀璨星辰,错落有致地散落在两旁。它们各抱地势,亭台楼阁相互勾连,在规整之中暗藏着掖庭的幽深曲折,仿佛每一处角落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东六宫:岁月沉淀的幽思 景仁宫:古槐下的青春遗梦 东六宫中,景仁宫宛如一位遗世独立的佳人,静静地伫立在时光的长河之中。宫院宽敞而开阔,庭中的几株古槐,犹如忠诚的卫士,见证着岁月的流转。每逢夏日,枝叶繁茂的古槐洒下一地浓荫,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微风拂过,树叶簌簌作响,仿佛是身着绿衣的宫女们在轻声笑语,又似在诉说着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故事。 “庭槐影碎被风揉,莺虽老,声尚带娇羞。”这古槐与微风,或许曾目睹过二八年华的宫女初入宫闱时的羞涩模样。那时的她们,对镜贴花黄,怀揣着对宫墙之外世界的朦胧憧憬,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然而,她们却不知,自己的余生都将在这四角天空之下悄然流逝。清晨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筛下细碎的金色光芒,如同点点繁星,洒落在殿宇的琉璃瓦上,熠熠生辉。金黄与朱红相互交织,尽显皇家的尊贵与威严。然而,檐下那些自由自在翻飞的雀鸟,却又为这庄重肃穆的氛围增添了几分灵动与落寞。 曾有一位名叫阿瑶的宫女,她本是江南水乡的渔家女,因容貌出众被选入宫。初入宫时,她站在这古槐之下,望着眼前陌生而又华丽的宫殿,心中充满了迷茫与好奇。每当闲暇之时,她总会来到古槐下,思念着远方的家乡和亲人。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宫墙内的规矩和寂寞渐渐消磨了她的青春与热情。多年后,当阿瑶再次站在这古槐下,望着那依旧湛蓝的天空,眼中却只剩下了无尽的沧桑与无奈 钟粹宫:内敛中的落寞时光 与景仁宫相邻的钟粹宫,则似一位内敛含蓄的闺秀,静静地散发着独特的韵味。宫前的铜缸,表面早已锈迹斑驳,曾经蓄水防火的使命,也随着王朝的更迭而终结,如今只徒留那些历史的水渍印记,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沧桑。 踏入殿门,一股凉意扑面而来,砖石仿佛透着丝丝寒意。室内光线幽微,雕花窗棂透进丝丝缕缕的光线,宛如梦幻般的丝线,交织出一幅朦胧的画卷。恍惚间,仿佛能看见小太监们屏息静气,小心翼翼地穿梭其中,为殿内的主子们奉茶添炭,每一个动作都谨小慎微,生怕惊扰了这静谧的氛围。 冬日,当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整个世界银装素裹,钟粹宫也宛如一位身披银纱的仙子,美得如梦如幻。飞檐恰似燕尾轻扬,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灵动。廊庑间,太监们正忙碌地清扫着积雪,扫帚与地面摩擦发出的簌簌声,打破了这冬日的寂静。他们留下的串串脚印,转瞬便被新落下的雪花掩盖,恰似宫中人在这漫长岁月中的渺小与无常。 小顺子便是在钟粹宫当差的太监,他自幼入宫,在这宫中度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每到冬日,他总会想起家乡那温暖的土炕和疼爱他的父母。然而,宫墙的阻隔让他与家人天各一方,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对着窗外的明月默默流泪。他深知,自己的命运早已与这紫禁城紧紧相连,无论未来的日子多么艰难,都只能在这里继续熬下去。 西六宫:奢华背后的凄凉悲歌 储秀宫:奢靡中的红颜凋零 穿过重重宫墙,来到西六宫,储秀宫的奢华令人惊叹。雕梁画栋,彩饰繁复,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皇家的无上尊荣。庭院中的石鼓、铜麒麟,皆精雕细琢,栩栩如生,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遥想当年,选秀的队伍如长龙般蜿蜒而入,那些豆蔻年华的女子们,莲步轻移,环佩叮当,她们的眼眸中藏着不安与期待,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然而,等待她们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命运,有的或许能一飞冲天,尽享荣华富贵;而有的,则只能在这深宫中黯然凋零。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岁月悠悠,当年那些青春娇俏的宫女们,在这繁华的宫室中渐渐迟暮。她们的青春与梦想,都被这深深的宫墙所吞噬。如今,只能在雕花床榻、锦绣帷幔间,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 翠儿便是众多宫女中的一员,她初入宫时,被储秀宫的奢华所震撼。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明白,这奢华背后隐藏着无尽的凄凉。她每日都要侍奉主子,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差错。看着身边的姐妹一个个或因犯错被惩罚,或在寂寞中郁郁而终,翠儿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奈。多年后,当她满头白发,坐在储秀宫的角落里,回忆起自己的一生,心中感慨万千,却又只能默默叹息。 翊坤宫:月华中的思乡之愁 翊坤宫与储秀宫相邻,庭院开阔,月台之上,可尽情欣赏月圆月缺的美景。每至中秋佳节,月华如水,倾洒在庭院之中,宛如一层银纱,将整个翊坤宫装点得如梦如幻。宫女们在月下设案焚香,供上新鲜的瓜果,祈求团圆。然而,她们心中明白,这高高的宫墙早已阻断了她们的归家之路。 殿内,香雾氤氲,暖阁中炭火闪烁着微光,映照着宫女们疲惫却仍端庄的面容。她们轻声哼唱着不成调的乡曲,那熟悉的旋律,勾起了她们对远方家乡的深深思念。一旁的太监垂手侍立,眼神中偶尔闪过同病相怜的悲悯。在这深宫中,主仆们相互依偎,共同捱过这一个个漫漫长夜。 秋月便是在翊坤宫当差的宫女,每到中秋,她总会想起家乡的亲人和那热闹的团圆场景。然而,如今她只能在这宫中,对着明月寄托自己的思念之情。她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无法改变,只能在这宫中默默度过余生。每当听到姐妹们哼唱的乡曲,秋月的心中便涌起一阵酸楚,泪水忍不住模糊了双眼。 永寿宫:四季流转中的悲欢离合 春日:繁花似锦中的懵懂憧 永寿宫,在春日里宛如一幅绚丽的画卷。宫墙之下,桃李争妍,粉白嫣红的花朵挂满枝头,仿佛是天边的云霞飘落人间。花瓣随风飘落,洒在青石板路上,宛如一条五彩斑斓的花径。小太监们手持扫帚,小心翼翼地将花瓣归拢,他们不忍心破坏这美好的景象,仿佛每一片花瓣都承载着他们对春天的眷恋。 这些小太监们,大多是刚入宫不久的孩子,眼中还透着懵懂与天真。初入宫禁,他们便被这宫中春日短暂的繁华所触动。他们或许在想,这宫中的生活是否也会如这春日的繁花般美好?然而,他们却不知,往后的日子,更多的是在忙碌与孤寂中消磨。 小虎便是其中之一,他来自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花朵。每当看到这些盛开的桃李,他总会想起家乡那片贫瘠的土地和辛勤劳作的父母。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在这宫中好好做事,有朝一日能让父母过上好日子。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明白,这宫中的生活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秋日:银杏金黄中的思乡之情 当秋天的脚步悄然来临,永寿宫便换上了另一番景致。金黄的银杏叶如蝴蝶般漫天飞舞,纷纷扬扬地飘落,给宫院铺上了一层华丽的金色锦毯。宫女们穿梭其中,轻轻拾取银杏果,准备为冬日储存些滋补食材。她们身着素色宫装,与金黄的背景相互映衬,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婉。 然而,在这看似美好的场景背后,却隐藏着宫女们深深的思乡之情。有的宫女望着簌簌飘落的银杏叶,不禁想起远方的故园。此时,家乡或许正是庄稼成熟、炊烟袅袅的时节,亲人们正围坐在一起,享受着丰收的喜悦。思念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她们却只能悄悄咽下,生怕被旁人瞧见,失了规矩。 兰儿便是这样一位宫女,她望着手中的银杏果,心中满是对家乡的思念。她想起小时候,在故乡的银杏树下与小伙伴们嬉戏玩耍的场景,那时的她是多么快乐啊。而如今,身处这深宫之中,她只能将这份思念深埋在心底。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总会偷偷拿出从家乡带来的信物,默默流泪。 咸福宫:季节交替中的孤寂坚守 盛夏:骄阳似火中的默默坚守 盛夏的紫禁城,骄阳似火,仿佛要将整个世界融化。六宫宛如巨大的蒸笼,闷热难耐。宫殿的琉璃瓦反射着刺目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宫女们即便挥汗如雨,却仍要保持仪态端庄,侍奉主子的起居。她们手持团扇,为殿内送去微弱的凉风,脚步轻盈而急促,不敢有丝毫懈怠。 太监们则顶着烈日,艰难地搬运着冰块,送往各宫。冰块在铜盆中滋滋作响,散发出丝丝凉意,为主子们带来片刻的清凉。而他们,却只能在一旁候着,任由汗水湿透衣衫,心中期盼着这酷热的夏天能快些过去。 阿福是负责搬运冰块的太监之一,每到盛夏,他都要忍受着烈日的炙烤和冰块的寒冷。他的双手被冰块冻得通红,双脚也因长时间的行走而磨出了水泡。然而,他从未有过怨言,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在宫中生存的方式。他只能默默坚守,希望能在这艰难的环境中寻得一丝生存的希望。 寒冬:银装素裹中的温暖慰藉 寒冬腊月,北风呼啸,紫禁城银装素裹,宛如一个冰雪世界。咸福宫的飞檐下,冰棱晶莹剔透,宛如一串串水晶帘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宫女们裹着厚重的棉衣,呵气成霜,晨起梳妆时,井水冰冷刺骨,却也得咬牙洗漱。 太监们则早早起身,清扫宫道上的积雪。他们的手脸被冻得通红,耳朵也仿佛失去了知觉。然而,他们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减慢,只为了能保证主子们出行的安全。夜间,炭火盆在各宫室中燃烧,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宫女太监们围坐一旁,借着火光缝补衣衫、擦拭器具。偶尔,他们也会交流几句家乡的趣事,在这冰天雪地的寒冬中,寻找一丝温暖的慰藉。 腊月便是在咸福宫当差的宫女,每到寒冬,她总会格外想念家乡那温暖的被窝和父母做的热汤。然而,在这宫中,她只能依靠着炭火盆的微弱温暖,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夜晚。她与身边的太监宫女们相互扶持,共同在这深宫中坚守着,期待着春天的到来。 紫禁城六宫,以其宏大的规模和壮丽的建筑,展现着皇家的威严与气魄。然而,在这繁华的背后,却是无数宫女太监们的青春与热血、哀怨与凄凉。岁月的车轮滚滚而过,带走了曾经的辉煌与荣耀,却留下了这一段段令人唏嘘的故事。宫墙依旧巍峨,砖石依旧沉默,而那些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人们,早已化作历史长河中的点点尘埃。如今,当我们踏入这紫禁城六宫,仿佛还能听见那些被岁月掩埋的叹息,看见那些在时光中消逝的身影。这六宫,不仅仅是建筑的瑰宝,更是一部部鲜活的历史,诉说着繁华与凄冷交织的过往,等待着后人去聆听、去感悟。 紫禁城,那朱红的宫墙高耸入云,隔绝了尘世的喧嚣,也锁住了无数女子的韶华与悲欢。踏入后宫,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处处彰显着皇家的奢华与威严,可在这繁华背后,却是妃嫔们如寒星般孤寂的宿命。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春日迟迟,宫苑里繁花似锦,姹紫嫣红开遍,恰似一幅绮丽画卷。御花园中,桃花灼灼,如天边云霞飘落凡尘,花瓣随风轻舞,本是极美的景致,却鲜有真心赏玩之人。妃嫔们或在廊下驻足,眼神掠过繁花,却满是落寞。她们身着华服,金钗摇曳,妆容精致,可那精心修饰的面容下,是一颗颗孤寂的心。晨起对镜梳妆,看着镜中依旧姣好的容颜,想到入宫多年,恩宠寥寥,便只能轻叹一声,任由那花瓣飘落在发梢肩头,恰似青春悄然流逝,无人问津。 夏日的紫禁城,酷热难耐,宫墙似被骄阳点燃,琉璃瓦反射着刺目强光。各宫室内,即便有冰盆消暑,妃嫔们却依然难捱这漫长苦夏。竹帘低垂,榻上的妃嫔轻摇团扇,扇面上的花鸟仿若有了生气,却飞不出这牢笼般的宫殿。窗外蝉鸣阵阵,此起彼伏,似在诉说着无尽的烦闷。此时,她们回忆起入宫前,在家乡溪边嬉水、林间捕蝉的自在时光,泪水便悄然浸湿了帕子。“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可这宫中的夏日,虽有相似景致,却没有了曾经的欢乐,只有等待圣驾的焦灼与失望,日复一日,消磨着她们的期盼。 秋意渐浓时,后宫仿若被打翻了调色盘,金黄的银杏、火红的枫叶,交织出别样的凄美。庭院深深,落叶堆积,踏出宫门,脚下沙沙作响,宛如奏响一曲悲凉的乐章。妃嫔们坐在窗前,望着那飘零的落叶,感怀身世,恰似这落叶一般,无根无依,不知归宿何方。“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月圆之夜,本是团圆佳节,可高墙内的她们,只能对着那一轮孤月,寄托情思。月光洒在清冷的宫殿,映照着妃嫔独自凭栏的身影,清冷孤寂之感油然而生,纵有千般愁绪,也只能深埋心底。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紫禁城银装素裹,宛如梦幻雪乡,却也是最冷的人间炼狱。宫殿飞檐下的冰棱晶莹剔透,仿若水晶帘子,可室内炭火虽暖,却暖不了妃嫔的心。她们裹着厚重的貂裘,手捧暖炉,却依旧难御心寒。炭火偶尔噼啪作响,打破寂静,更衬出四周的冷清。窗外,太监宫女们清扫积雪,忙碌奔波,而妃嫔们只能在屋内枯坐,回忆往昔岁月,思索着这一生的荣辱得失。“孤舟蓑笠翁,单钓寒江雪。”她们就如那寒江上的孤舟,在茫茫雪海中独自飘零,恩宠的“渔翁”何时再来眷顾,无人知晓,唯有在这冰天雪地中,守着寂寞,捱过寒冬。 后宫之中,妃嫔们为了家族荣耀、为了生存,卷入这没有硝烟的争斗。表面风光无限,实则步步惊心。晨起请安,众人笑语盈盈,眼神交汇间却暗藏锋芒;宫宴之上,歌舞升平,角落里却有人暗自垂泪。得宠时,虽有一时荣耀,却要时刻提防他人算计;失宠后,更是门可罗雀,受尽冷眼。岁月悠悠,红颜渐老,无数妃嫔在这深宫中,将青春与热情埋葬,只留下孤寂的灵魂,在历史的回廊中徘徊,成为紫禁城繁华背后一抹永不褪色的凄凉剪影。 第六十九章 言归正传。 午膳过后,海贵人将自己所写的如懿的生辰八字交与陵容。在与陵容分开后,自己便独自去了翊坤宫。 翊坤宫内,十五之后天色逐渐转春,如懿正依据鞋样为弘历缝制新的布鞋。 阿箬进殿回禀道:【主儿,海贵人来了。】 娴妃忙道:【外面天凉,别让她冻着了,快请。】 阿箬答应下来。不一会儿,海贵人便虽阿箬进殿:【姐姐。】 娴妃放下手中的鞋样:【快来,本想去找你,谁成想你却先来了。】 海贵人坐到如懿一旁,看了如懿手中的鞋样,心中已然明白了八九分,却道:【怎么了姐姐?】 如懿将自己缝制的鞋面递与海贵人,说道:【你向来是擅长这些的。快帮本宫瞧瞧,哪里缝制的不好,怎么绣的感觉不如以前?】 海贵人道:【不知姐姐这双鞋要送与谁?】 如懿忽然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海贵人这是在打趣自己,笑道:【海兰,你也越发的胡闹了。】 海贵人道:【我认为只要姐姐与皇上的心意不变,姐姐无论做什么皇上都会喜欢。】 如懿却喃喃道:【本宫待皇上如从前一般,可皇上心中或许不似从前。】 海贵人劝慰道:【姐姐与皇上是年少情深,皇上心中自然会有姐姐。宫中妃嫔晋升降位实属常事,或深得恩宠、或家族仰慕皇恩……姐姐如若挂心,岂不是为难自己?】 如懿叹息道:【本宫自然知道皇上待本宫心意不变,但总感觉缺了什么,或许是本宫多心了吧。】 海贵人低声道:【姐姐,今日我来寻你是有些别的事。】 娴妃不解,问道:【怎么了?】 但海贵人却避而不答,如懿瞬间心领神会,吩咐道:【惢心你留在这里。阿箬,把其余人都带出去,你侯在殿外。】 阿箬和惢心对视一眼,忙答应道:【是。】 待众人离去,海贵人才问道:【姐姐宫中是否有一名宫女——名叫知画?】 娴妃思索片刻,转而看向惢心。惢心回忆一番,才不太确定的说道:【好像是有一个,我看她老实,便让她做一些殿外的杂活。】 海贵人道:【那就对了。姐姐,今日我与宸妃在御花园闲聊时,偶遇你宫中的知画和贵妃宫中的茉莉。二人十分熟悉,茉莉将一个香囊交与知画,而我亲耳听见,那个香囊里是姐姐你的生辰八字。】 如懿和惢心听此不由得大吃一惊,惢心忙道:【难不成贵妃是想对主儿实施厌胜之术?】 如懿心有疑虑,确认道:【海兰,你确定你没看错吗?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这件事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海兰忙道:【当时正值清晨,我与宸妃为散心也刚入御花园不久。若是我一人也就罢了,但当时宸妃也在。我们二人是亲耳听见亲眼看见,否则我也不可能紧忙前来提醒姐姐。】 如懿听至此处心中已然是信了八九分,但心中仍有不解,问道:【这种东西一般都是藏在自己手中,生怕别人发现。贵妃怎么还能让茉莉把本宫的生辰八字交与本宫的人手里,若是发现,岂不一查便知、难逃罪责?】 海贵人道:【我认为贵妃或许是想栽赃陷害姐姐也未可知;厌胜之术种类繁多,又或许这种厌胜之术必须藏与姐姐宫中也是可以的。】 如懿道:【若真是如此,贵妃怕是真的疯魔了。做事如此大胆,难不成过了今日就没了明日不成?】 海兰道:【不如现在就去小心带了知画过来仔细查问,防止让她发现什么。夜长梦多,不当机立断只会打草惊蛇。】 如懿思索片刻,还是答应下来,并吩咐道:【惢心,把知画带去侧殿暖阁,不要让他人知晓。】 惢心道:【好,奴婢这就去办。】 如懿转而问道:【那宸妃呢?宸妃的意思呢?】 海贵人道:【宸妃已然去咸福宫面见贵妃了,此事怕是很快就会有了着落。】 咸福宫。 转入初春,咸福宫的暖炉已经比往常少了很多。 贵妃身上的大氅也已脱下,转而穿上了一件白狐毛皮所缝制的挡风。 随即一声宣喊,让贵妃不由得一惊:【皇后娘娘到——宸妃娘娘到——】 贵妃宫中被阳光所照,比以前多了几分生机。但贵妃的脸上却比以前更加憔悴。 皇后与陵容已经走入殿中,贵妃才缓缓起身道:【嫔妾恭迎皇后娘娘。】 皇后却直入主座,陵容恭敬道:【嫔妾请贵妃娘娘的安。】 贵妃道:【起来吧,茉心,赐座。】 陵容道:【嫔妾谢过贵妃娘娘。】 贵妃一同落座,心知来者不善,于是询问道:【不知皇后娘娘来嫔妾的咸福宫有何贵干?】 皇后道:【本宫听闻贵妃近日身体不适,特地前来看望。】 贵妃自然知道皇后不可能有如此好心,但也不好直接拂了皇后的好意,于是道:【嫔妾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畏寒,宫中人人皆知。不过如今天色转春,嫔妾的身子已然比以往会好很多。】 陵容道:【嫔妾的宫中有上好的补气血的灵芝草,不如嫔妾给娘娘取一些送入娘娘宫中,调神养气。】 贵妃本想拒绝,陵容直接吩咐道:【倾心,你去吧,别让娘娘等太久。】 倾心紧答应道:【是。】 见倾心已然离去,贵妃冷冷道:【宸妃真是好心,平常不见你如此殷勤,今日怎的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的咸福宫已经冷落到需要承乾宫来接济。】 皇后道:【不管是承乾宫还是咸福宫,东西六宫都是紫禁城的居所,而紫禁城是皇上的紫禁城。咱们不过是受皇上恩典才能居住于此,成为一宫主位,如今何必分得那么明白?】 贵妃道:【皇后娘娘教诲,嫔妾谨记在心。不过虽是这么说,但皇上去哪个宫里哪个宫的妃嫔便是受宠。宫中无宠每行一步都是难如登天,不像皇后娘娘,皇上多年不踏入长春宫皇后娘娘依然可以心平气和、独自度日。】 贵妃还不忘看一眼皇后的神态,心中不由得冷笑几分。 皇后却并未动愠,只是淡淡说道:【本宫记得在王府时,贵妃是日日都要来本宫房中晨昏定省的。后来入了宫,若非身体难以忍受,也是要日日都来请安的。】 不等贵妃说话,皇后继续说道:【皇上是天子,本宫是一国之母,自然要体谅皇上的辛劳。帮助皇上管理六宫事宜,让后宫妃嫔都能雨露均沾是本宫职责。若本宫一味在乎承宠,便会失了作为一国之母的风范。】 贵妃被皇后怼的哑口无言,陵容道:【皇后娘娘宽容仁厚,嫔妾实在佩服。】 皇后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宸妃如此懂事,不怪皇上如此喜欢你。】 与此同时,刚刚离开殿内的倾心被未着急回宫,她早已将灵芝草藏与咸福宫外,所以并未着急。 她细细察看周围,发现咸福宫的宫婢如今少的可怜。 她一眼便注意到咸福宫靠近主殿的榕树,随即便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小心前往榕树下掩埋。 她小心掩埋,忽然摸到一个小盒。她观察四下,见无人注意,便将小盒拿出,打开一看——竟是贵妃对陵容实行厌胜之术的娃娃。 她在震惊地同时便将盒子重新盖上放回原处,继续在同样的位置掩埋香囊。离开时,还故意漏出香囊的一角。 倾心那些灵芝草回到殿内,见殿内气氛冷淡,倾心便在陵容耳边低语几句。 陵容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心中震惊的同时还多了几分窃喜。 这几日陵容已经让自己的佟佳氏疯狂弹劾贵妃的父亲高斌,在前朝高斌已经处于大厦将倾的状况。 如今只差一个合适的契机,就能同时一举扳倒高斌和贵妃二人。 而且永璜初长成,贵妃自作自受,他也怨不得旁人。他只要记得贵妃作为他的养母,陵容就有办法利用永璜达成别的目的。 陵容与皇后对视一眼,皇后便起身道:【好了,本宫乏了,贵妃你好自为之。】 陵容也顺势起身道:【那嫔妾就不在这里叨扰贵妃娘娘了,嫔妾告退。】 贵妃起身行礼道:【嫔妾恭送皇后娘娘。】 就在二人刚出殿外,皇后路过那棵大榕树时,便注意到那一角香囊。 皇后停住脚步,向一旁的素练使了个眼色,素练立马心领神会,于是立马将周围的土壤扒到一旁。 从泥土中拽出那个香囊,香囊下面还有一个小盒。 皇后正打算察看,但贵妃却在此时追了出来,忙道:【不知皇后娘娘为何在此停留?莫不是这棵榕树碍了您的眼,嫔妾这就叫内务府将它移走。】 皇后见贵妃神色慌张,故意将这两样东西拿到贵妃面前,询问道:【这些是什么?】 贵妃自然是不认得那个香囊,但贵妃却认得那个铁盒。 贵妃此时已经乱了分寸,紧忙道:【这定是嫔妾底下的奴才偷拿的咸福宫的财物,嫔妾等会儿定会细细调查,不容这种歪风邪气。】 皇后却十分不屑:【你的意思是,这个香囊也是你宫中的财物吗?】 【这……】贵妃一时无可辩驳。 茉心刚想为自家主子解围,却被皇后的吩咐打断:【素练,把这两样东西当着贵妃的面打开。本宫倒要看看,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敢有如此锅心。】 【是。】 素练首先打开香囊,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察看,竟发现是一张纸条,里面写的不知是谁的生辰八字,很明显是贵妃的字迹。 此时的贵妃已经慌了神,但她确实并未写过此纸条。 她转而看向茉心,茉心也皱着眉头摇摇头。 随即素练打开另一个铁盒——里面竟是一个巫蛊娃娃! 贵妃下意识的想去抢夺反而暴露了自己,素练顺势一躲呵斥道:【慧贵妃,你如今实在越发没了规矩。不仅私藏这种毒物,你还不知悔改、想要夺下此物,你还把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陵容接过那个巫蛊娃娃,眼中满是惊讶:【皇后娘娘,这不正是嫔妾的生辰八字吗?!】 说罢害怕的将巫蛊娃娃又重新扔回了盒子里,眼中早已流出了恐惧的眼泪:【贵妃娘娘,嫔妾向来对您毕恭毕敬,从不敢忤逆于您。不知嫔妾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竟下得如此狠手。若您不满嫔妾晋升妃位,嫔妾愿与贵妃同去面见圣上,自请废为庶人,不劳贵妃娘娘费如此心机。】 皇后质问道:【贵妃,你还有何话可说?】 贵妃心中自然明白铁盒是她所为,但那个香囊却并非她所缝制。她瞬间明白是有人嫁祸于她,想要治她于死地。 她想到这里,反而没了刚才的软弱与惊慌,转而冷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本宫明白了。本宫还想皇后久久不踏入本宫的咸福宫中,宸妃也甚少来此,今日你二人怎的一块前来。原来是你二人想要趁本宫失宠陷害本宫,想要通过此举扳倒本宫。本宫不是傻子,你们想都别想!】 皇后冷冷道:【你说本宫和宸妃陷害你?这两样东西是从你的宫里榕树下翻出来的,上面清清楚楚是你的字迹。你说本宫和宸妃冤枉于你?那好,素练——】 素练忙答应道:【奴婢在。】 皇后当即吩咐道:【你和惢心同去晓谕六宫,让其余妃嫔都来咸福宫等候,本宫有要事协商。随后,你再去养心殿禀奏皇上,就说贵妃宫中翻出巫蛊之术,里面是后宫妃嫔得生辰八字,贵妃想要申辩。】 素练答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待素练离开,皇后直入殿中吩咐道:【没有本宫的允许,咸福宫所有宫人不得擅自出入。违者直接送入慎刑司严加拷问!】 贵妃此时心中已经明白自己已然无力回天,故而强忍心中恐惧,在茉心的搀扶下走入殿内。 养心殿。 弘历正在批奏着奏折,近些时日已然有无数奏折弹劾高斌违主逆上、阳奉阴违。 就在弘历尤为心烦之际,李玉进殿回禀道:【皇上。】 弘历训斥道:【朕没让你进来你怎么进来了?出去!】 李玉见弘历动怒,忙下跪道:【请皇上恕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素练姑姑来了,让奴才来传话。】 弘历知道自己过于失态,于是平稳住情绪,问道:【皇后怎么了?】 李玉小心道:【皇上。素练姑姑说咸福宫被皇后娘娘发现了贵妃实施厌胜之术的证据,贵妃娘娘辩无可辩,请皇上移驾咸福宫决断。】 弘历刚刚还为高斌之事愤怒,如今高斌的女儿慧贵妃竟在宫中实行厌胜之术,心中更加痛恨高氏一族。 弘历冷笑道:【好啊,好啊。高斌,高稀月。你们二人不愧为父女,看来是朕平常给他们恩宠过甚了。以往的事朕没追究,是给高氏机会,看来还是朕太过仁慈了。】 李玉道:【皇上的恩典是天大的福气,别人是想求也求不来的。他们如此不把皇上的恩典放在眼里,实在过分。】 弘历道:【既然他们不把朕的恩典放在眼里,那以后朕也不用再给他们恩赐了。去吏部传朕旨意,高斌身处高位却不思人臣之理,忤逆尊上、不知收敛。废除高斌一切职务,将其禁足于高府。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得前去探视,府中众人一律禁足。】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弘历随即又吩咐道:【先陪朕去咸福宫,朕要看看贵妃如何辩驳的。】 咸福宫内,后宫妃嫔早已聚齐,本来门可罗雀的咸福宫如今也是门庭若市。 而那个巫蛊娃娃和那个香囊却摆在皇后面前的托盘中。 皇后问道:【慧贵妃,你还有何解释?】 贵妃不屑道:【嫔妾不服。难不成就凭这两样东西是在嫔妾宫中翻找出来的就是嫔妾所为吗?】 忽然不知谁笑了出来。众人循声望去,竟发现是庆贵人。 庆贵人说道:【贵妃娘娘,你也知道这是在你宫中翻出来的毒物,不是你咸福宫的,难不成是我景阳宫的东西吗?】 贵妃道:【如今这后宫真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敢质问贵妃了。皇后娘娘,庆贵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难道您就可以容忍吗?】 庆贵人知道贵妃如今犯下的是诛九族的大罪,心中自然不怕她,于是反怼道:【紫禁城的规矩是皇上、皇后和太后三位主子定的,贵妃娘娘用厌胜之术祸乱后宫难道就是规矩吗?不知道的这紫禁城是随了贵妃娘娘的姓什么规矩都敢立了。】 随即起身道:【皇后娘娘,恕嫔妾多言。厌胜之术之所以被历代后宫所禁,嫔妾认为并非是厌胜之术真的可以损害嫔妃玉体。而是为了防止有的妃嫔利用这等歪风邪气祸乱后宫甚至祸乱朝纲,望皇后娘娘明察。】 贵妃已经被庆贵人怼的气急败坏,反手就把身旁的茶杯摔向庆贵人。 第七十章 庆贵人惊慌闪躲,茶杯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殿内瞬间一片哗然,众人纷纷惊呼。 “贵妃娘娘这是恼羞成怒了!”嘉嫔阴阳怪气地说道,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娴妃微微皱眉,看向贵妃,轻声道:“贵妃,您这是作何?即便有冤屈,也不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这时,皇上弘历大步走进殿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到眼前混乱的场景,他怒喝道:“都给朕闭嘴!” 众人立刻噤声,纷纷跪地请安。弘历径直走向皇后,目光扫过托盘里的巫蛊娃娃和香囊,冷冷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后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禀报,从海贵人的发现,到在咸福宫榕树下的搜寻,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贵妃在一旁听着,几次欲开口反驳,但都被弘历的眼神制止 “慧贵妃,你可认罪?”弘历的声音如寒霜般凛冽。 贵妃扑通一声跪下,含泪道:“皇上,臣妾冤枉!那巫蛊娃娃虽在臣妾宫中,但臣妾确未做过这等事,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海贵人站出来,轻声冷冷说道:“贵妃娘娘,清晨臣妾与宸妃亲眼所见您的宫女茉莉将装有娴妃娘娘生辰八字的香囊交与知画,此事又作何解释?” 贵妃心中一惊,她深知此时局势对自己极为不利,但仍强装镇定:“海贵人,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污蔑本宫?本宫从未指使茉莉做过此事!” 宸妃陵容也走上前,泣声道:“皇上,臣妾一直对贵妃敬重有加,从未想过会遭此毒手。若不是今日机缘巧合发现这等恶行,臣妾恐怕还蒙在鼓里。” 弘历看着贵妃,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高曦月,你父亲在前朝已犯下诸多罪行,如今你在后宫又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你叫朕如何再信你?” 贵妃绝望地瘫倒在地,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已悬于一线。此时,一直站在角落的如懿缓缓开口:“皇上,此事关乎重大,还需仔细查证,不可仅凭这几样物件就定了贵妃的罪。臣妾虽与贵妃有过龃龉,但也不愿见后宫因冤屈而掀起波澜。” 如懿的话让弘历微微一怔,他沉思片刻,道:“娴妃所言也有几分道理。毓湖,将涉事的宫女茉莉和知画带上来。” 不一会儿,茉莉和知画被毓湖带到殿内,两人吓得瑟瑟发抖。茉莉哭着求饶:“皇上饶命,奴婢都是听主子吩咐做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知画也连连磕头:“皇上,奴婢真的只是奉命行事,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深意。” 弘历怒喝道:“奉命行事?奉谁的命?若不从实招来,朕立刻将你们发往慎刑司!” 茉莉惊恐地看向贵妃,贵妃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但在这生死关头,茉莉终究还是承受不住压力,哭喊道:“是……是贵妃娘娘让奴婢把香囊交给知画的,说里面是娴妃娘娘的生辰八字,但奴婢真的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贵妃闻言,脸色惨白如纸,她愤怒地指着茉莉:“你这贱婢,竟敢胡言乱语!本宫何时吩咐过你这些?” 知画也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在翊坤宫当差,一直本本分分。那天海贵人与宸妃看到的,就是茉莉把香囊给了奴婢,奴婢真的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就在这时,一直未出声的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进殿内。她目光威严地扫视一圈,缓缓说道:“哀家在后宫多年,从未见过如此乱象。这厌胜之术乃宫中大忌,若不严惩,后宫将永无宁日。” 弘历连忙起身迎接太后,恭敬道:“皇额娘,此事儿臣定当妥善处理,不会让后宫再生事端。” 众妃嫔见太后前来,起身行礼道:【臣妾等恭迎太后娘娘圣安,太后娘娘万安。】 【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太后坐定后,看向贵妃:“慧贵妃,你身为贵妃,本应以身作则,如今却犯下这等罪孽,你让哀家如何为你说情?” 贵妃泪流满面,爬到太后脚下:“太后,臣妾真的是被人陷害的,求太后明察!臣妾对皇上一真心,绝不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太后微微皱眉,目光转向皇后:“皇后,你身为六宫之主,此事你如何看?” 皇后恭敬地回道:“太后,臣妾已派人仔细调查,这巫蛊娃娃和香囊确实是在贵妃宫中发现,且宫女茉莉也已招认是受贵妃指使传递生辰八字。但臣妾也明白此事干系重大,不敢擅自决断,还请皇上和太后圣裁。” 太后沉思片刻,道:“此事还需再深入调查,不可仓促定论。慧贵妃暂且禁足咸福宫,等候进一步查证。若真的是她所为,定当严惩不贷;若有人蓄意陷害,也绝不能姑息。” 弘历点头道:“儿臣谨遵皇额娘懿旨。李玉,安排人手加强咸福宫守卫,严禁任何人随意出入。” “是,皇上。”李玉领命而去。 众人散去后,如懿回到翊坤宫,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她坐在榻上,对惢心道:“今日之事看似简单,但本宫总觉得哪里不对。本宫总觉得这一切太过蹊跷,贵妃虽跋扈,但也不至于如此莽撞行事。况且为何不把这种东西一同放在铁盒中,还要分开摆放,实在蹊跷。” 惢心为如懿端上一杯茶,轻声道:“奴婢也觉得奇怪,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设局,想要一箭双雕,既扳倒贵妃,又牵连高大人在前朝的势力?” 如懿微微点头:“不无可能。这后宫之中,人心险恶,我们不得不防。你去打听一下,看看最近各宫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是,奴婢这就去。”惢心退下后,如懿陷入了沉思。她深知自己在这后宫之中,必须步步为营,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在咸福宫,贵妃被禁足后,整日以泪洗面。茉心在一旁劝慰道:“娘娘,您别太伤心了。铁盒之事虽为咱们所为,但香囊的确一定能找到办法洗清冤屈。” 贵妃哭道:“如今这情形,我还有什么办法?皇上已经对我失望透顶,太后也未明确表态支持我。那巫蛊娃娃虽说是我的,但我真的没有对宸妃使用厌胜之术啊!还有那个香囊,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茉心思索片刻,道:“娘娘,会不会是宸妃和皇后联手陷害您?宸妃最近在前朝让佟佳氏弹劾高大人,如今又在后宫发生这样的事,她的嫌疑最大。” 贵妃咬牙道:“若真是她,我定不会放过她!可现在我们被困在这咸福宫,什么都做不了。” 与此同时,陵容回到承乾宫,心情却并不轻松。她知道贵妃不会轻易就范,虽然现在占了上风,但仍需小心应对。她召来倾心,吩咐道:“你继续留意各宫动静,尤其是咸福宫和翊坤宫。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奴婢明白。”倾心退下后,陵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高曦月,这就是与我作对的下场。这一切,该结束了……” 几日后,如懿的调查有了一些眉目。惢心悄悄回报:“娘娘,奴婢打听到,在事发前几日,有个小太监曾在咸福宫附近鬼鬼祟祟地出没,似乎在传递什么消息。而且,这个小太监与嘉嫔宫里的人有些往来。” 如懿心中一动:“嘉嫔?她为何会牵涉其中?你可查清楚了?” 惢心摇头道:“目前还不清楚,但奴婢会继续查下去。还有,贵妃被禁足后,咸福宫的一些下人被悄悄调离,不知去向。” 如懿皱眉道:“看来此事背后的水很深。你去设法找到那个小太监,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 “是,奴婢这就去。”惢心领命而去。 而在养心殿,弘历仍在为高斌和贵妃的事心烦意乱。高斌在前朝的势力盘根错节,如今要彻底清查并非易事。他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心中十分烦闷。 这时,李玉进来禀报道:“皇上,太后来了。” 弘历连忙起身迎接,扶着太后坐下:“皇额娘,您怎么来了?” 太后神色凝重地说道:“皇帝啊,这后宫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高曦月的事若不尽快解决,恐怕会引起前朝后宫的动荡。哀家听说你在为高斌的事为难,可有什么打算?” 弘历无奈道:“儿臣也想尽快处理好此事,但高斌在朝中党羽众多,若处置不当,恐会影响朝局稳定。皇额娘有何高见?” 太后沉思片刻,道:“高斌罪不可恕,但也不能操之过急。可先逐步削弱他的势力,将他的心腹调离重要岗位,再慢慢查办他的罪行。至于高曦月,若是她真的无辜,自然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若是她有罪,也绝不能轻饶。” 弘历点头道:“儿臣谨遵皇额娘教诲。儿臣会安排妥当,不让此事影响朝局。” 在嘉嫔的启祥宫,嘉嫔正与身边的宫女幽兰商议着什么。 “主子,如今贵妃被禁足,我们是不是该有所行动?”幽兰问道。 嘉嫔微微一笑:“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先看看形势再说,那慧贵妃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不必过于担心。虽然现在她身处困境,但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招。我们要小心应对,不能让自己卷入这场风波太深。” “是,主子。”幽兰应道。 过了几日,惢心终于找到了那个小太监。她将小太监带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威胁道:“你若不想死,就把你知道的都老实交代出来!你在咸福宫附近鬼鬼祟祟地做什么?是不是有人指使你?” 小太监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求饶:“姑姑饶命,是嘉嫔娘娘让我去给咸福宫的一个宫女传递消息,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消息。嘉嫔娘娘说事成之后会给我赏钱,我一时糊涂就答应了。” 惢心追问道:“是哪个宫女?传递的什么消息?”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道:“是……是贵妃身边的茉心,至于消息的内容,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嘉嫔娘娘的吩咐把一个纸条交给她。” 惢心心中一惊,她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她警告小太监:“今天的事你若敢说出去半个字,我立刻要了你的命!滚吧!” 小太监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惢心急忙回到翊坤宫,将此事禀报给如懿。 如懿听后,脸色凝重:“看来嘉嫔也参与其中了。嘉嫔平常楚楚可怜,没想到竟有这份心思。我们必须小心谨慎。你仔细留意嘉嫔的动静,看看她还会有什么动向。” “是,娘娘。”惢心退下后,如懿陷入了沉思。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想出应对之策,否则将会陷入被动。 在咸福宫,贵妃仍在试图寻找洗清冤屈的办法。她对茉心说:“你再仔细想想,那天到底有什么你与本宫没有注意到的?那个香囊到底是怎么来的?” 茉心苦思冥想,突然道:“娘娘,那天奴婢好像看到一个身影在榕树下一闪而过,但没看清是谁。会不会是那个人把香囊埋在那里陷害我们?” 贵妃眼睛一亮:“有可能!你再好好回忆一下,那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样?” 茉心摇头道:“当时太匆忙,奴婢没看清。不过,奴婢觉得那人的身形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贵妃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而在承乾宫,陵容也得知了嘉嫔可能牵涉其中的消息。她心中暗喜,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她对倾心说:“你去给我准备一份礼物,我要去拜访嘉嫔。” “是,主子。”倾心退下后,陵容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嘉嫔啊嘉嫔,你也想在这件事中分得一杯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陵容带着礼物来到启祥宫,嘉嫔见她前来,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笑脸相迎:“宸妃娘娘怎么有空来我这启祥宫?真是稀客啊!” 陵容微笑道:“嘉嫔妹妹,近日宫中发生了这么多事,姐姐心里烦闷,想找妹妹聊聊天。这是姐姐给妹妹准备的一点小礼物,希望妹妹不要嫌弃。” 嘉嫔接过礼物,笑道:“宸妃娘娘太客气了。请坐,不知娘娘想聊些什么?” 陵容坐下后,看似无意地说道:“妹妹,你说这贵妃的事会不会还有什么隐情呢?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嘉嫔心中一惊,但表面上仍镇定自若:“宸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巫蛊娃娃和香囊可是在贵妃宫中找到的,还有宫女的证词,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陵容微微一笑:“妹妹说得也有道理。只是姐姐听说,在事发前有个小太监在咸福宫附近活动,好像和妹妹宫里的人有些关联。妹妹可知道此事?” 嘉嫔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正常:“宸妃娘娘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我宫里的人一向规规矩矩,怎么会和这种事扯上关系?” 陵容看着嘉嫔,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妹妹别误会,姐姐只是随便问问。若真的是谣言,那自然最好。姐姐也希望后宫能安宁一些,不想再看到有什么纷争了。” 嘉嫔干笑两声:“宸妃娘娘放心,我启祥宫绝不会惹事生非。若真有人想陷害我,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陵容点点头:“那就好。天色不早了,本宫就先告辞了。妹妹保重。” “宸妃娘娘慢走。”嘉嫔看着陵容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沉思,不再言语。 陵容回到承乾宫后,对倾心说:“嘉嫔已经有些慌了,我们继续给她施压。你去散布一些消息,就说有人看到嘉嫔的人在咸福宫附近与那个小太监接头,这趟水我不能让任何人独善其身。” “是,主子。”倾心领命而去。 在养心殿,弘历仍在为高斌的事忙碌着。他召集了几位重臣商议如何处置高斌的党羽。经过一番讨论,决定先从一些边缘人物入手,逐步瓦解高斌的势力。 这时,李玉进来禀报道:“皇上,贵妃在咸福宫求见,说有重要的事要向皇上禀报。” 弘历皱了皱眉:“她现在还有什么事?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贵妃在茉心的搀扶下走进殿内,她面容憔悴,但眼神中仍透着一丝倔强。 “皇上,臣妾真的是被人陷害的。臣妾已经想到了一些线索,希望皇上能给臣妾一个机会查明真相。”贵妃哭着说道。 弘历冷冷地看着她:“你有什么线索?说吧。” 贵妃将茉心看到的榕树下的身影以及嘉嫔可能牵涉其中的事告诉了弘历。弘历听后,心中一动:“你说的可是真的?若有半句假话,朕绝不轻饶!” 贵妃连忙磕头:“皇上,臣妾句句属实。臣妾深知自己现在的处境,但臣妾真的不想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求皇上明察!” 弘历沉思片刻,道:“朕会派人调查此事。你先回咸福宫,等候消息。” “谢皇上!”贵妃感激地看了弘历一眼,在茉心的搀扶下退下。 弘历立刻召来李玉:“你去暗中调查嘉嫔,不要让其他人察觉。还有,那个在咸福宫榕树下的身影,务必查清楚是谁。” “是,皇上。”李玉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