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当家日常》 第1章 起因 大周,令和正泰十七年。 阳春三月,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占据了灯笼胡同大半个的谢家,一如既往的安静。伺候的丫鬟婆子,提着裙摆踩在刚落下的清雪上,也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偶尔有神色匆忙地小厮进进出出,也只是脚步越来越快,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忽的,一道尖锐的喊声,打破了小院儿的安静。惊扰了停在树上赏日光的清雪。扑簌簌地落下来了,掉在了过往仆妇的头上。 “姑娘!” “完了!” 惊慌而又尖锐的声音,惊的停在枝头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也随着散发着暖意的春风,吹进了内室。 坐在窗下看书的少女,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书。她似乎是并未计较她的失礼,打趣了句: “你不是说,你家姑娘是长命百岁的富贵相吗?怎么还没过一会儿呢,你又说你家姑娘完了?” 少女生的圆润粉嫩,眉似新月。又大又圆的眼中,升起的水雾中,隐约可见点点星光。亮晶晶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秀气的鼻子,唇瓣颜色正好。一头乌黑的秀发,只是用一根碧绿的簪子,随意挽了个发髻。身上穿的那件浅色的衣服,更是衬得整个人朝气蓬勃。 她说话时,语气不疾不徐,柔和的如同是春风拂面: “你这丫头,又去哪里闲逛了?又偷听到什么消息了,这么急匆匆地要和我分享?” 她和玉奴从小一起长大,知晓她是什么性子。 她眼中的不悦很快就散去了,瞧着玉奴风风火火,她竟然还生出了几分调侃的意味来。 “姑娘!” 玉奴冲动地上前,一把抢过了她看了一半儿的书,一脸急色: “这都火烧眉毛了,姑娘怎么还能坐得住!” “这事,您得好好想想,要如何应对才行!” “听太太屋里的丫头说,二姑娘原本定下河东裴氏的婚事,大太太也觉得这是门极好的婚事,可不知道是谁和大太太说,和二姑娘定下婚事的,是上京城中,最有名的活阎王。刑克六亲,二姑娘嫁过去就可能会守寡的!太太说什么也不愿意了,听说,太太和大爷已经吵了好几次了!听太太的意思,是要把您嫁给裴大公子,老爷同意了!” “哦。” 六姑娘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把玉奴抢过去的书,又抢了回来。虽说他已经看了很多遍,但仍旧觉得,这书中的故事,分外的吸引人。 可她的心思,却已经不在书上了。 二姐姐不乐意嫁去裴氏,固然是有那位裴家公子的原因。但大半的原因,怕是她和那位公子暗中往来的事情吧。 谢氏极为看重脸面。 若是让外人知晓,谢氏的嫡女做出了这等丢人的事情,怕是不仅连累府上还未出阁的女子名声,更会让谢氏的名誉扫地。 母亲是不会让二姐姐背上这样的名声,但也不会丢了裴氏这么好的姻缘。 所以,才会想出来让她替嫁这么个阴损的法子来。 但是。 六姑娘又翻了一页书。 上京城中的世家中,河东裴氏的嫡长子,裴慕璟,官至中都督。传闻中的裴都督一头银发,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端的雅芳端正,谦谦君子。偏偏手段狠辣,阴冷无情。死在他剑下的人,都数不清。 这样的世家公子,人人避之。 但偏偏,裴都督的叔叔,是吏部侍郎,主管官员升迁。 她父亲在朝散大夫的位置上多年,想要动一动,就必然要走裴氏的路子。 裴、谢两家在此时结为秦晋之好,合情合理,又势在必行。 第2章 无奈 如今,河东裴氏深得皇帝看中,裴家旁支的一位公子,又尚公主。与裴氏交好,会让谢氏的底气更足。日后,母亲给府上的嫡子说亲时,身份也会无意中被抬高。 如此种种,会让母亲牢牢地抓住这门婚事不放手。 六姑娘眼睛又落在了手里的那本书上,想着前几日她无意中,在母亲那里看到的几张生辰帖,沉下去的眉又皱了起来。 一张是她,一张是晗哥儿,一张是二姐姐。 她清楚的记得,晗哥儿的那张生辰贴上,写了个小小杨字。 弘农杨氏,有个长晗哥儿四岁,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但,弘农杨氏有个很得太子看重的公子。 攀附上了弘农杨氏,于母亲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对于谢氏来说,那就是一道催命符。 在六姑娘看来,谢氏一旦选择和弘农杨氏结亲,那就可能要站在太子一边。 对于只是忠于大周的谢氏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但若是父亲想要让谢氏更进一步,那很有可能会答应母亲的提议。 那么…… 六姑娘微微眯了下眼睛。 六姑娘在心底冷笑了两声。 呵。 母亲还真是好算计! 他们姐弟俩反倒是给他们铺路的石子了! 六姑娘握着书的手指,稍微地用了一点力,本来还算是平整的书,立刻出了几分的褶皱。 似乎是有点恼怒,又似乎是有一点的不甘,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玉奴看着自家姑娘这般不在意,感觉嘴里的火泡更疼了,“姑娘,您知道不知道,太太给您许的裴大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可是上京城中,能止小儿啼哭,方圆十里之内都没能有活物生存的杀神!您嫁过去了,还能好好活着了吗!我的好姑娘啊,您若是出了点什么事情,您让晗哥儿怎么办!” 那样残暴的裴公子,怎么可能配得上她们家如珠如玉的姑娘! 六姑娘浅笑,打趣地看着处在暴怒边缘的玉奴:“那你说,我该如何?” “要不,您去和太太说,退婚的事情?”玉奴越想越觉得可以,一脸兴奋。 “退婚?” 六姑娘一怔,轻蹙了下眉, “你觉得,你家姑娘背负一个忤逆长辈的名声,还能得到比河东裴氏更好的姻缘吗?” “再者,不过是道听途说的消息,还没得到印证,就去母亲那里说三道四。你说,母亲会怎么想?” 大周朝虽然对女子的约束,不如前世那么苛责,但也十分注重女子名节。 若是她敢说出退婚两字,太太就会以她名节有损,连累府上其他姑娘名声的由头,将她送去庵里。 后半辈子,青灯常伴古佛,了却残生。 一想到太太狠辣的手段,玉奴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姑娘,可是您怎么办?您要是嫁了,不就是在等死吗……” 玉奴红着眼睛,一脸难过地看着六姑娘。 六姑娘低头,长睫微微垂,掩去了眼底纷杂的情绪:“兴许,我能长命百岁呢……” 恰好,在外面伺候的玉桃,此时掀了帘子进来。 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太太差人传话,让您去一趟正院。” “知道了。” 六姑娘应了一声,将手中的书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扶着玉奴的手站了起来。 慢慢地朝着内室走。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换了一身浅色衣衫,“姑娘,太太这时候请您过去,是不是就是说这件事?” 这可怎么办! 玉奴急的头顶都冒烟了。 六姑娘神色淡然地往外走:“也许吧。” 玉奴压低了声音:“姑娘,您可得好好求求太太,争取给您换一门好一点的亲事!” 在玉奴的心里,那位裴大公子就不是一位良人! “这事,我们都做不了主。” 六姑娘眉头轻蹙,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听着就是。” 她如今想着,只要母亲能善待晗哥儿,让她嫁给谁都无所谓了! 第3章 不喜 六姑娘到正院时,王氏正从小佛堂里出来。慈眉善目,身上绕着淡淡地檀香味儿。 六姑娘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母亲,”便急忙走过去,虚扶着王氏的另一条手臂,慢慢地朝着正厅走。 王氏的手臂,似乎是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又很快恢复如初,“你来了。” 六姑娘一脸乖巧,“今日是初七,应该早些来给母亲请安。只不过,今日要去福康院,给老王氏请安,便来得晚了些。” “嗯。” 六姑娘习惯地先伺候着王氏净手,又接过丫头手里的帕子,细细地给王氏擦手。然后,才把丫头手里的茶杯,递给了王氏: “母亲,请喝茶。” 王氏太喝茶,向来只喝七分烫。温度多一分少一分,都会被责骂。六姑娘从小就伺候着王氏,什么时候端茶给大夫人喝,最清楚不过了。王氏被她伺候的十分舒心,“还是六姑娘最会照顾人,”王氏笑道:“只是再有一段时日,也要出嫁了。” 六姑娘心里一紧,假装羞涩地笑了笑,“母亲惯会取笑女儿。莫不是母亲嫌弃女儿,要把女儿赶出去了?” 六姑娘说的七分真,三分假。 王氏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也不知道,你跟谁学的油嘴滑舌。”王氏好似没听出来六姑娘话中的含义,继续往下说,“母亲给你看的婚事,是河东裴氏。裴氏的大公子,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是中都督,前途不可限量。你嫁过去就是正头娘子,能执掌中馈。” 王氏转动着手里的佛珠,面容平和地看着六姑娘。 “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情分自是不同。小六啊,母亲觉得这门婚事,不错。” 六姑娘眉头轻蹙,淡漠如菊的眼中,隐隐有过一丝忧虑,“母亲觉得不错,那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听闻这原是二姐姐的婚事。若是换成了我,怕是会传出姐妹相争,与谢氏名声有碍的话出来。” “休要听外面的人胡说八道,你是什么性子,母亲最清楚不过了。”王氏笑着拨弄着手中的佛珠,“你不必觉得你二姐姐会多想,心里有什么负担。” “是。”六姑娘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可是母亲,我的生辰八字和裴大公子的生辰八字似乎是很不合适。” 王氏转动佛珠的手一顿,眼中有惊讶闪过:“你不愿?” “女儿记得,当初裴谢两家定下婚约时,曾让人拿着二姐姐和裴大公子的庚帖去找了大师核算。说是,二姐姐的命格会旺夫家。”六姑娘抬眼,淡漠如菊的眼中蒙上了一层纱,深深浅浅,瞧不清眼底的神色,“女儿贸然嫁过去,怕是……” “啪!” 王氏气极,重重地砸在了手边的桌子上。桌子上摆着的茶杯,疯狂地跳了几下,褐色的茶水洒的到处都是。一旁伺候的婢女赶紧拿帕子,手忙脚乱地收拾着。 “你在胡说什么!” “你二姐姐从未定过亲事,何时来的要和人去合庚帖了!” 王氏冷冷地看着六姑娘。 在她眼里,她给了六姑娘寻了这么一门好婚事,她就该感恩戴德。 怎么能反抗! 六姑娘忙跪在地上请罪:“是女儿说错了话,请母亲责罚!” 王氏气的脸色发白。 她就因这一句两句话的责罚她,传出去了,她还要怎么见人! 王氏面色骤冷,“谢六,你如今也大了,也该知道祸从口出这个道理。日后说话,要三思。” 六姑娘恭恭敬敬地氪了个头,“是,女儿谨听母亲教诲。” 王氏瞧着她如此乖巧,心中的郁气,散去了几分,“好了,起来吧。” 跪在他身侧的玉奴忙起身,扶着六姑娘起身,坐在了王氏的下首。 “你和裴氏的婚约,是你父亲亲口定下。”王氏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等忙完了你的婚事,就要忙晗哥儿的婚事了。一转眼,你们就像是那些个小鸟,全都飞走了。” 第4章 念头 听到王氏这么说,六姑娘的心,猛然一紧。 难道,那日她在王氏这里看到的庚帖上写着的,是真的? 母亲真的要让晗哥儿去娶那个杨氏的老姑娘吗? 或者…… 六姑娘的心中,瞬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晗哥儿今年才十一,功课一直都很出色。若是母亲趁她不在,在晗哥儿的身边,安插几个貌美的女子。让晗哥儿过早地沉溺于男女之事,毁了晗哥儿易如反掌。 六姑娘气的浑身发抖,却在王氏看过来时,一瞬间恢复了平静。她骤然抓紧了手中的茶杯,目光平和地看着王氏,一时间竟分不出,她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六姑娘面容沉静地看着王氏,低声道:“晗哥儿年岁还小,还不急。倒是大哥,母亲遇到合适的女子,要早些定下来才是。” “你说的是。”提起自己的大儿子,王氏脸上的笑意就多了,“母亲看弘农杨氏的姑娘就不错,想着托人去问问。我记得,你和杨氏姑娘交好,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那姑娘如何?” 王氏的神色,从头到尾都很平和。 但入了六姑娘的耳中,却觉得不一样。 母亲的意思是,就算是晗哥儿不娶弘农杨氏的姑娘。那位弘农杨氏的姑娘,也必是他们谢府公子中其中一位的太太。 但是。 这也是另外一种,她和王氏达成的一种平衡交易。 她嫁去裴氏,她就要保证晗哥儿能平安长大。 六姑娘暗自松了口气,“大哥的事情,我肯定会上心。” 王氏满意地点点头:“我就知道,咱们家的小六啊,最是乖巧懂事。” 六姑娘假装羞涩地笑了笑。 王氏喝了口茶,又拿帕子压了压唇角,声音愈发柔和:“听说,晗哥儿的学问愈发的好了。咱们谢氏请来的夫子,学问有限。晗哥儿的学问想要在进一步,怕是要去第一书院才行。” 能在谢氏族学做夫子,教导谢氏的公子们,学问自然不会很低。王氏当着六姑娘这么说,自然是在暗中敲打六姑娘。 就算是日后她嫁去了裴氏,她也是谢氏养大的姑娘。应该时时刻刻记住谢氏,以谢氏为先才行。 六姑娘皱了下眉,淡漠如菊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凉意。 母亲又拿晗哥儿威胁她。 可偏偏,母亲说的每一句话,都对晗哥儿好。 她自然是反驳不成。 “是,母亲说的极是。”六姑娘压下心中的憋屈,面色沉静地和王氏道谢。 “既然如此,那这桩婚事?”王氏故意停顿,笑眯眯地看着她。 “母亲千挑万选的给女儿相中的婚事,女儿自然是感恩戴德。”六姑娘浅笑,说出了王氏一直都想听的话。 王氏愈发满意了,“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了。过几日,我就会给我娘家写信,让哥哥写一封推荐信,让晗哥儿去第一书院读书。想来有名师指导,晗哥儿以后必然会成大器。” “多谢母亲。”六姑娘面上满是笑意。 但她心中,怒意滔天。 她女儿不要的婚事,却像是施舍一般地给她! 明明她不愿,她却要拿着晗哥儿威胁她! 她恨。 若是她的生母还在,这陈珺谢氏哪里有王氏那般耀武扬威。她和弟弟,又怎么会被人如此糟践! 六姑娘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想要取代王氏的念头,却在垂在身侧的手,渐握成拳。修剪的圆润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一个清晰的痕迹。掌心微微传来的刺痛,让她愤怒的情绪,变得平静,淡然地看着王氏。 “过几日,我会让人将你的庚帖和裴大公子的庚帖送去寺里,找了无大师合婚,”王氏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淡声和六姑娘说话:“马上就是要出嫁的姑娘了,好好在屋子里绣嫁衣,准备出嫁的事情吧。” “是。”六姑娘起身,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了王氏和青雀时,青雀才开口:“王氏为何要如此逼迫六姑娘?” 第5章 发现 王氏是正室太太。 底下这些姨娘、庶子庶女的前途和生死,不过是王氏的一念之间。 何苦,太太还要费诸多口舌,与六姑娘说这些话。 王氏喝了口茶,“原我就不喜欢这些上不得台面,只会学一些伺候男人的下作手段,毫无半点世家贵女风范的姨娘和庶女。”王氏又叹了口气,“若不是我的琼姐儿惹下了那等祸事,爷又步步紧逼,我又何苦要弄这个下贱的东西,来膈应我?” 提起二姑娘,王氏就觉得自己的心口疼。 这个死丫头,裴氏这么好的婚事看不上,偏要去做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青雀接过王氏递过来的茶杯,安慰道:“二姑娘年少,再加上耳边时常有丫头挑拨,才做下了 那等错事。好在您发现的早,事情还没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奴婢瞧着,二姑娘本性不坏,在好好教导教导,定会知错的。” 王氏心里宽慰了几分,“是这么个理儿,”王氏转动着手里的佛珠,“人,都处理干净了?” 青雀点点头:“二姑娘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奴婢让人卖去了那种脏地方,又送了些银子给他们家里,他们在外面不会说什么。院子里伺候的,奴婢敲打了之后,送去了洗衣房,打发的远远的。奴婢和府上管着采买的妈妈说过了,过几日,就会送过来一批新丫头过来伺候二姑娘。” 王氏赞赏地点点头,“你做的很好,”她转头看着青雀,笑道:“有你在,我才觉得身上轻巧了许多。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青雀低头,恭恭敬敬地说道:“能替太太分忧,是奴婢的荣幸。” 王氏笑眯眯地盯着青雀的头顶,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六姑娘面色微沉地朝着紫竹院走。 玉奴跟在她身后半步距离,低声和她说话:“姑娘,太太今日怎么了?” 平日里,王氏虽然不喜姑娘她们,但也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从不会做出不合规矩的事情。 怎么今日,总是说一些咄咄逼人的话来呢? “连你都看出来不正常了,”六姑娘阴沉着脸,“应是二姐姐做了什么事情,王氏迫不及待地用我遮掩呢。” 玉奴仔细地回想了下府上发生的事情,“这几日,府上风平浪静,没发生什么事情啊。” 六姑娘冷哼一声,“母亲做事一向周全。估摸着事情还没发生,就被人捂住了。” 玉奴:“那要不要奴婢去打听打听。” 六姑娘:“你小心些。” 大约半盏茶后。 玉奴一脸急色,匆忙地进了内室。顾不得玉桃日日在她耳边念叨的规矩,抓起桌上的茶壶,猛地灌了一大口,才觉得好了很多。 六姑娘并未计较她的失礼,反而拿起手里的帕子,细细地给她擦了擦嘴角:“你慢些喝,当心呛到了。” 玉奴一把抓住六姑娘的手,一脸兴奋地和六姑娘手滑:“姑娘,二姑娘真的出事了!” 六姑娘喝了口茶:“出什么事了?” 第6章 打听 “姑娘,二姑娘和外男暗通曲款,被人发现了!” 玉奴压低了声音: “那些人都被青雀给处理了,奴婢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打听出来的!” 六姑娘一脸吃惊。 许是过于震惊,手一抖,茶杯里的水,尽数洒在了六姑娘的身上。旁边伺候的玉桃,忙拿着帕子给六姑娘擦身上的水。六姑娘毫不在意,“你确定?” 玉奴点点头,“奴婢找了原来在二姑娘身边伺候的丫头打听的。听说,太太把二姑娘身边的丫头全都打发了,二姑娘也被太太禁足了。” 玉桃又给六姑娘倒了一杯茶。 六姑娘接了过来,只是放在鼻尖闻了闻,便放在了桌子上。 六姑娘微微眯了下眼睛。 怪不得,太太会如此匆忙。 若是二姐姐的事情败露,二姐姐名节被毁,也会连累这些谢氏未出阁的姑娘名节被损。到时,她父亲在背上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再有言官借机上奏,那谢氏就真的完了。 所以,太太趁着这事还没被人发现,赶紧让人捂着。又在此时,定下了她和大公子的婚事。 大公子和她的婚事,会成为人议论的焦点。到时,就算是有人说出了二姑娘的事情,也因为裴谢两家结亲的事情,而无人在意。 等在给二姑娘关上一段时间,这件事彻底没人提起了。母亲在给二姑娘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到时,她仍旧是人人称颂的谢家二姑娘。贤良淑德,堪称典范的正室太太。 而她,不过是一枚随意可以丢弃的棋子。 一枚可以让二姑娘可以借机青云直上的垫脚石。 六姑娘面色平静,白皙而又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摆在桌上的茶杯。许是过于用力,指尖泛白,手背上爬满了青色的纹路。 一股怒气,猛然间从她的心里滋生。慢慢地弥漫到整个胸腔,气的她两肋生疼。 这种随意被人捏着脖子的滋味,真的是太难受了。 六姑娘眸色渐冷,声音平和,“二姐姐什么时候会出来?” 玉奴摇了摇头:“不知。” “那你可打听出来了,那位公子是什么人了?” “听说,是二姑娘去寺里上香时,偶然遇见的公子。那人也说的含糊,若是要找出来,怕是要费一番力气。” 既然是偶然遇见,为何一眼就能看出来二姐姐是谢家嫡女,何故要故意接近呢? “你让长意在外面留心,”六姑娘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再有几日,便是四月初八了。上京城中的贵人们都会去寺里上香还愿,母亲到时也会去。” 玉奴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往年,都是二姐姐跟着母亲一起去。今年,不知道会是谁跟着。” 玉奴:“奴婢想着,左不过还是要带着二姑娘去一趟的。” 二姑娘的婚事,太太一直都是左挑右选,一直都不满意。 如今,有了这么个机会,太太肯定不会错过的。 六姑娘点头,很赞同玉奴的话:“这么算下来,没几日了。”她微微眯了下眼睛,朝着玉奴摆了摆手。 玉奴忙俯身,侧耳倾听。 “……记住了?” “是。” 六姑娘摆了摆手,“去吧。” 等屋里剩下了玉桃和六姑娘两人,玉桃才开口说话:“姑娘,您是要除去二姑娘了?” 玉桃从小伺候六姑娘,六姑娘心中如何想,她大约也能想到。 第7章 计划 1 姑娘的生母,出身卑微,但得大爷喜欢。 姨娘还在时,姑娘和公子的日子,过的还算是安稳。 但后来,姨娘忽然暴毙。 姑娘一直都怀疑是太太下手,但奈何姑娘一直都没证据。 自从姨娘过世之后,太太虽明面上待她如初,但暗里却示意府上的人,对他们姐弟两人极尽羞辱。 姑娘和公子过的小心谨慎,日子愈发的艰难。 好不容易熬到了姑娘大些,平日里做些荷包帕子什么的拿去绣楼换一些银钱,日子才过的好了起来。后来,兴许是爷想起了从前和姨娘喊快的日子,又或者是想起了公子,竟然特意嘱咐太太要好好照顾姑娘和公子。到那时,姑娘的日子才真正的好起来。 只是…… 玉桃看着面色沉静的姑娘,心中叹了口气。 太太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姑娘,更何况,用公子的终身大事来威胁姑娘。任凭姑娘性子再好,怕也是有了反抗的心思。 六姑娘低头喝茶,“有什么不对吗?” 玉桃:“奴婢不是觉得不对,奴婢是觉得,您设计了二姑娘,必然会得罪太太。您得罪太太,日后该如何?” 姑娘的很多事情,都要指望着太太。 就算是日后出嫁,也要靠谢府撑腰。 这时候得罪太太,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六姑娘抬眼,淡淡地看着她,“你错了。二姑娘于太太来说,是很重要。于谢府来说,无足轻重。” 至于那个嫡女位置,只要有心,谁都可以是。 玉桃还想要在劝劝:“姑娘,二姑娘出事,连累的是府上其他姑娘,也会让您的名声受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是不划算。” 六姑娘冷笑:“他们名节受损不受损的,关我什么事?我若是因为跟我无关的事情,被裴氏退了婚,那又如何?高门大户我嫁不得,那嫁个寻常人家也是可以的。” 左不过是要难受多日罢了。 “姑娘,您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晗哥儿想想。晗哥儿还指望着您呢!” “想来无能的人,才会指望别人。” 玉桃瞧着六姑娘一意孤行,也不好在出言相劝: “姑娘,夜深了。奴婢伺候您,休息吧。”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扶着玉桃的手臂,慢慢地朝着内室走。 玉桃伺候着六姑娘睡下之后,便躬身退了下去。玉桃并未去偏房,而是站在六姑娘的房间门口,喃喃自语:“……姑娘,奴婢也是不忍心您犯错,得罪太太。日后,无人可靠,无人可依。” 说着,便趁着夜色,脚步匆匆地去了二姑娘的院子。 玉桃才离开,紧闭的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六姑娘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目光平和地看着玉桃离开的背影,一言不发。 没过一会儿,玉桃去而复返,站在六姑娘的房间门口,喊了一声:“姑娘。” 房间里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了六姑娘沙哑的声音:“怎么了?” 玉桃低声道:“太太请您去一趟正院。” 房间里一直没动静。 玉桃疑惑着喊了一声:“姑娘?” 房间里传来了窸窸窣窣地穿衣服的声音:“嗯。” 玉桃催促道:“您快些,太太怕是要等的急了。” “嗯。”房间里在一次传出了六姑娘清冷的声音之后,便陷入了一股让人不安的沉默中。 第8章 计划 2 玉桃在外面等的心急。 再一次要开口催促前,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门后站着装扮一新的六姑娘,“走吧。” 玉桃的眼皮一跳。 她怎么觉得,姑娘一直在屋里等她呢。 六姑娘走了几步路,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玉桃。蹙了蹙眉,不由得出声提醒:“玉桃,该走了。若不然,母亲该急了。” “哦,是,”回过神儿来的玉桃,忙跟了上去。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去了正院。 正院。 六姑娘来时,正院灯火通明。 王氏随意地披了件衣服,散着头发,面容慈和地看着六姑娘: “你来了。” “母亲,”六姑娘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 王氏淡淡地嗯了一声,接过了旁边青雀递过来的茶,吹了吹茶杯里漂浮的浮沫。而后,又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好似一抬头,才看到正在行礼的六姑娘,笑着说了句:“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守礼。” 但她也并未让她立刻起身,像是随口问了句:“你是怎么知道,你二姐姐和外男往来的事情的?” 六姑娘的腿发麻,就快要坚持不住时,头顶传来了太太冷冽的声音:“你知道,你二姐姐的事儿了。 “女儿不知。” 六姑娘一脸疑惑地看着太太: “二姐姐是出什么事情了?” 六姑娘这么问,太太倒是不知如何回答了。 她又端起了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是你的婢女三更半夜地跑来,说你让人去打听二姑娘的事情了。谢六,你打听二姑娘做什么?” 太太紧紧地盯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的表情。 六姑娘神色如常,“我的婢女?前几日,晗哥儿病了,我怕长松照顾不好,便让玉奴去照顾了。玉桃在我身边照顾我,我何时找人去打听二姐姐?” 太太看她神色坦然,不像是说谎,“那就要问问你的丫头了。” 跟着过来的玉桃,“噗通”一声跪在了六姑娘的身边,一脸震惊地看着六姑娘:“姑娘,姑娘!您就和太太说实话吧!您只有说了实话,才能活下去的!您和太太作对,你日后怎么在婆家立足,又让晗哥儿如何自处?” 玉桃不明白了。 她处处都在替姑娘着想,怎么姑娘还倒打一耙,不认那些话呢? 六姑娘更加不解,“玉桃,你再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玉桃急了,“姑娘,您不是说,要趁着四月初八众人去上香还愿时,拆穿二姑娘和那个男人的事情吗!六姑娘,您说过的话,怎么不认了!” 太太脸色一变,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眯起的眼中,迸发着强烈的杀意。 六姑娘神色一变,慌慌张张地喊着:“住嘴!玉桃,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二姐姐是世家贵女,是世家典范,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玉桃,莫要胡说!” 玉桃一脸是泪地攥着六姑娘的裙子,高声哀求:“姑娘,奴婢听得真真的!您和玉奴说的时候,奴婢就在旁边!” “你莫要害我!我怎么可能会害二姐姐!” “姑娘,奴婢也不会害您的……” 一时间,屋里尽数是六姑娘强有力的辩解,玉桃哭泣中夹杂着的泼脏水。 种种声音,闹的太太头疼。 “好了!” 太太揉着额角,怒声道: “玉桃构陷主子,杖毙!” “六姑娘管束不力,禁足一月!” 不管她到底会不会在四月初八那日对二姑娘动手,太太都不得不防。 “是。”六姑娘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给太太福了福身子。 玉桃满眼惊恐地瞅着六姑娘,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捂着嘴拖下去了。 第9章 计划 3 屋外传来了玉桃激烈的呼救,而后,声音渐渐没去。 六姑娘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正院,只是回过神儿来时,她已经躺在床上了。 浑浑噩噩间,她好像看到了从前。 那时,春日正好。 玉奴、玉桃和她,坐在廊下绣帕子。 好像是玉奴说了什么,引得玉桃脸红了又红,她在旁边,低头浅笑。 一时间,欢笑声传遍了整个小院儿。 睡梦中的六姑娘,不自觉地流下了一滴眼泪,悄悄地没入了枕头里。 后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是玉桃有意无意地和正院的青雀走的比较近,身上沾染的檀香。亦或者是,有时她带回来的一些精美糕点,有意无意地与她拉开距离,日日不见踪迹。 她心里都很清楚,但她一直都未曾戳破。 紫竹院清苦。 她想要去一个好一点的院子当差,情有可原。 她念在他们一起长大的情分,次次给她机会。 可她仗着她的纵容,竟然去母亲面前告发她。 她明知,她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也明知,她应了这门婚事,将要面对什么。她也明知,她除掉二姑娘,是为了取而代之。 她心里明明知道,可为何还要那样做! 六姑娘气的刚被玉奴喂的药,尽数都吐了出来。呛的她,不停咳嗽。 “这是怎么了!” 玉奴忙把药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手忙脚乱地给六姑娘擦吐在衣服上的药汁,一边给她拍着后背: “姑娘,姑娘你可别吓奴婢啊!” 玉奴哭的不能自已。 她就出去了一小会儿,怎么玉桃死了,姑娘就病的这么重了呢! 姑娘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她怎么办,晗哥儿怎么办啊! 玉奴被六姑娘吓得一直哭。 烧的迷迷糊糊的六姑娘,苍白的面色,强扯出一抹笑意,“别哭,我没事。”她还要看着晗哥儿长大,娶妻生子,好好地过日子呢。 “嗯,姑娘没事,没事,”玉奴哭着把那碗已经冷了的药,一口一口喂给了六姑娘喝。 那一晚,六姑娘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梦中是她和玉桃还有玉奴。那些喜怒哀乐,一起走的日子。最后,全都变成了一片一眼望不到边,令人触目惊心的红色。玉桃双目流着血,赤着脚,站在那片血海的中间,质问她,为何不救她…… 那一夜,玉奴一夜未睡。神情憔悴,双目红肿。她紧紧地盯着六姑娘,就怕六姑娘一睡不醒。 六姑娘烧了三天三夜,总算是第四日退了烧。 “姑娘。” 玉奴端着刚熬好的药,急匆匆地进了屋。 看到六姑娘坐在窗下看书,忙把手里的药放在桌子上,赶紧去关了窗: “姑娘,您的病才好,莫要吹风受凉。” 六姑娘轻咳几声,“哪里就那么金贵了?” 玉奴将药递给了六姑娘:“姑娘在奴婢的眼里,就是最金贵的人了。” 姑娘病的那几日,都把玉奴吓坏了。日日看着六姑娘不说,还要时常唠叨着。幸亏,六姑娘已经习惯了玉奴的唠叨。要不然,非得将玉奴赶到最远的地方去。 图个耳根子清净。 “是是是,我在你眼里就是最好的。” 六姑娘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今日,是几儿了?” 第10章 计划 4 玉奴回道:“今日是初七了。” 也就是说,明日便是四月初八了。 六姑娘:“太太定下了谁跟着去上香还愿了吗?” 玉奴:“听说是二姑娘和四姑娘,还有五姑娘。” 玉奴心里觉得可惜。 要是她家姑娘不被禁足,兴许也能跟着去了。 六姑娘掩唇,轻咳几声,“让你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玉奴点头,“是。明日,那位公子就能去赴约了。” 六姑娘眼底满是笑意。 她就期待着,明日的那场大戏了。 可惜。 她不能亲自去看。 第二日一早。 辰时末。 六姑娘才吃过了药,拿过了绣了一半儿的衣服,才动了一针,外面就闯进来了一群人: “六妹妹还真是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绣花呢!” 六姑娘抬头,见是四姑娘,忙起身朝着她福了福身子,“四姐姐。”她转头吩咐玉奴给四姑娘上茶,“这是出了什么事,让四姐姐如此生气?” 四姑娘一脸怒气,“还不是因为二姐姐!” 六姑娘佯装不解,“二姐姐怎么了?” “她竟然约了外男,在寺里见面!她见面就见面吧,竟然还当众与那男子拉扯不清!我瞧着那公子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寒酸,眼珠子转来转去,肯定是个奸滑之人!也不知道那男子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当众和母亲说,要求取二姐姐!” “大约是两情相悦吧。” 四姑娘更气了: “既是两情相悦,那也不能不顾及女儿家的脸面!他当众如此,让谢氏情何以堪!” 六姑娘从四姑娘的口中,断断续续地拼奏出了事情的经过。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只是让那人将二姑娘骗走即可。那人竟然不仅骗走了二姑娘,还在看起来很隐蔽的地方,暗里却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二姑娘与他当众搂搂抱抱。被母亲发现,竟然还有恃无恐。当众跪在母亲面前求亲,逼得母亲进退两难。 母亲出身琅琊王氏,身边绕着的都是世家贵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口气没上来,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一时间,人仰马翻。 “……我们就先回来了。” 四姑娘愤懑的脸上,被愁云取代: “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定了亲的姑娘,和没有定亲的姑娘,该怎么办?” 谢氏嫡女,出了个私通外男的名声,那些注重规矩的世家大族,怎么可能会容忍名声有污的女子进家门。 她都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二姑娘的事情,而连累她未来婆家人上门来说退婚的事情。 她今年都十六了,若是被退婚,那就真的真的成了老姑娘,一辈子老死在谢氏了。 六姑娘安慰她:“不会的,柴桑陆氏离京城那么远,消息一时半会地传不回去。” 四姑娘俊秀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愁绪,“但愿吧。” 这边,四姑娘和六姑娘正在说话。 那边,柴桑陆家和河东裴氏、太原李氏以及琅琊王氏的人,纷纷上门求见。 王氏只能让人把二姑娘关在偏房,简单的收拾一番,赶紧出去见人。 “琼姐儿。” 东厢房的窗户上,传来了几声响动,紧接着是个男子急切又安抚的声音: “你放心,我肯定会来娶你!” 二姑娘跑到了床边,芙蓉面上尽是担忧,“你怎么进来的?你来后宅,若是被发现了,你会被打死的!” 第11章 见面 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是跟人混进来的,你别担心我,我没事儿。”他说:“你怎么样了?” 二姑娘:“我也没事儿。” 躲在窗外的男人:“都怪我没什么本事,给不了你高贵的生活。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念书,争取通过这次考试。让我也成为人人羡慕的官太太,想做什么都无人敢说。” 二姑娘感动的热泪盈眶:“嗯,我相信你。” 躲在窗外的男人,眸光一闪,接着往下说:“琼姐儿,我在京城里,买了个小院儿给你。日后,你喜欢回谢氏,你就回。不喜欢回,就去小院。我知你喜欢吃葡萄,我特意在小院儿里搭了个葡萄架子。请人给你种了葡萄。到时候,你就可以坐在葡萄架子下,一边吹着风,一边吃葡萄了。” 二姑娘唇边笑意更深,“还是你对我最好了,”顿了顿,她又说道:“你这又是买小院儿,又是要参加考试的,身上没有多少盘缠了吧?”她拽下了腰上的荷包,从窗户缝里塞出去:“这是我攒下的一点银子,你先拿着花。” 男人利落地打开了荷包,看到里面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笑的牙不见眼。 但嘴上却说着:“你把银子给我,那我算怎么回事?琼姐儿,这银子我不能要。” 二姑娘还沉浸在他编织的美梦中,压根儿没听出来男人口中的敷衍之意,“你收着就好了,我最近不能出门了。” 远处传来了一阵平稳的脚步声,男人只匆匆地说了句:“我明日再来看你,”便低着头,从正院儿离开了。 经过六姑娘时,六姑娘还疑惑地多看了一眼,“这个小厮,是哪个院儿里的?怎么看着,这么眼生呢?” 玉奴顺着她看过去的方向瞅了一眼,只看到了男人匆忙离开的背影。玉奴不确定地说了句:“估摸着是管事妈妈从外面昕买来的小厮吧。”她心里想着,等会儿得去和管事妈妈说一声。这批来府上的丫头,得好好教导才行。这般横冲直撞,万一冲撞了主子怎么办。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收回了目光,跟着四姑娘去了正厅。 还没进门,耳边就飞过来一个茶杯,擦着她的耳朵砸在了柱子上。紧接着传来的是王氏的暴怒:“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谢氏姑娘德行有亏,不宜进门做正室娘子!什么叫进门做妾,全了谢陆两家的情分!” 四姑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柴桑陆氏,真的来退婚了! 六姑娘赶忙上前一步,扶着四姑娘,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四姐姐,你不能倒下。本来因为二姐姐的事情,陆氏就要找咱们家的错处。若是,你此时晕倒,陆氏再来一个身体孱弱,不宜繁衍子嗣,你又该如何!” “对,我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四姑娘撑着她的手,勉强地站着: “这事,不能光凭他们陆氏一张嘴,就胡邹八咧地推退我的婚!” 她从未做出过有损女子德行的事情,凭什么要退她的婚! 第12章 主事 稳了稳心神,四姑娘和六姑娘去了耳旁。 耳房和正厅挨的特别近。 正厅里断断续续传来的争吵声,让四姑娘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今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反观六姑娘,竟四平八稳地坐在一旁喝茶。 “六妹妹。” 四姑娘看她这番不急不慌,眉头紧锁: “你都不担心的吗?” 要是因为二姐姐的事情,真的刮拉上了她们谢府的女子,那她们就真的完了! 六姑娘轻笑,“四姐姐,咱们谢氏养育出来的姑娘,可有半分失仪之处?亦或者,是做了什么德行有亏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四姑娘坐在六姑娘的身侧,一脸焦急,“可二姐姐毕竟是嫡女。那可一直都是谢氏的表率,她出了事情,咱们这些姑娘……” 四姑娘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正厅传来一声惊慌声音:“太太!” 紧接着是正院的丫头们,急色匆匆。 “出事了!”六姑娘沉着脸,疾步走去了正厅。 四姑娘稍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跟着六姑娘去了正厅。 此时,王氏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嘴巴微微张开。四肢绵软地靠在了青雀的身上,偏生来谢府做客的这些人还一直说太太是在装病。 青雀一脸愤懑地瞪着她们。 碍于她的身份,也不能贸然出口说客人的不是。 “好了!” 六姑娘面无表情地踢倒了一把椅子。 椅子倒地的声音特别大,引得众人都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 嘈杂的正厅,有了片刻的安静: “谢府后宅,何时有人大声喧哗了!” 青雀看到六姑娘过来了,又是委屈,又是替自家太太感到难过:“姑娘,太太病了!” 六姑娘横眉立眼,“还不赶紧将母亲抬到内室,在让人去府医给母亲看看!” 青雀这才忙唤了几个人过来,小心地将太太移去了内室。早在太太昏过去那一刻,青萍就让人去请了府医过来。太太才躺在床上,府医就进了内室给太太看诊。 “姑娘。” 玉奴从内室出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太太没事了。” 六姑娘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哼。” 安静的正厅中,忽然传来了冷哼: “一个小小的庶女,也敢做嫡母的主。你们谢氏不仅乱了尊卑,还不把嫡庶放在眼中。这日后传了出去,你们谢氏还有名声吗!” 六姑娘先是朝着正厅的各位太太,福了福身子。神色淡然地看了一眼方才说话的太太,“王家舅母的话,恕我不能赞同。谢家如今在宫中荣养的那位太妃,行七,生母也是一位姨娘。王家舅母如此说,也是觉得那位太妃娘娘不配吗?” 听闻,太妃娘娘容貌出众,六艺皆通。尤其是在书画上,更胜一筹。 那位太妃娘娘可是荣冠后宫,连今上也是敬重有加。 “你!” 王家太太甩了甩了袖子,满脸怒气: “做出了这么丢人的事情,还振振有词,怕是只有你这样伶牙俐齿的姑娘才会做出来了!” 四姑娘神色一变。 这是在说谢氏姑娘善于狡辩。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称赞词汇。 第13章 做主 四姑娘刚想要替六姑娘说话,却被六姑娘拦下了。 柴桑陆家本就因二姐姐闹出的事情,对谢氏的姑娘有诸多的看法。 四姐姐向来胆小,若是被人一吓,总是要挠出些别的笑话的。 到时,就给了柴桑陆氏可以退婚的借口,反而不美了。 四姑娘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六姑娘只是拍了拍手,似氏宽慰她:“姐姐放心,有我呢。” 转身便上前一步,站在了王太太的面前,不紧不慢朝着她福了福身子: “王家舅母今日和母亲,一同去上香了?” “从未!” 王家太太说的理直气壮。 六姑娘忽然笑出了声儿。 王太太不解:“你笑什么?” 六兔娘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压下了唇边地笑意,“既然王家舅母并未和母亲一同去上香,那今日发生的事情不过是道听途说。既然是道听途说,那这事便是假的。既然是捕风捉影的事情,王家舅母为何抓着不放?此时,不过是听了几番闲话便上门来质问,这便是王家今日的做派吗!” 六姑娘从头到尾都是神色温和,甚至是在王太太气呼呼地问过来时,她都神色如常。只是,这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带着刀子,扎的王太太心都哆嗦了。 “你……” 她拿手指指了她半天,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母亲身体抱恙,王家舅母和李家婶母上门来探望,谢府很感谢。” 她朝着王太太和李太太福了福身子: “只是今日母亲实在不适,不能见客。望望王家舅母、李家婶婶海涵。” 王太太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明明是他们谢氏做出了丢人现眼的事情,怎么到了她的嘴里,竟变成了她们上门来无理取闹了? 李太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无妨,等王氏的身体好些了,我们再过来和她说话。” “多谢李家婶婶体谅,”她朝着李太太福了福身子。 李太太:“六姑娘客气了。”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王太太甩了甩袖子,一脸怒气地也跟着走了。 柴桑陆氏此次来谢氏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妈妈。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不苟言笑,说话也不怎么好听:“姑娘既然能替太太做主,那也就能说得了,两家的婚事了。奴婢此次来谢氏,是代表陆氏退婚的。” 四姑娘眼中含泪,用力地拧着手里的帕子,很委屈地看着陆氏的妈妈。 “你要代表陆氏?” 六姑娘一脸蔑视地看着她: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代表陆氏来退谢氏的婚?” 陆氏的妈妈面色铁青地看着六姑娘。 她也算是在陆氏有头有脸的妈妈,怎么到了六姑娘口中,变得如此不堪! 且,二姑娘的事情都在上京城传遍了,怎么她还是如此理直气壮? 难不能,觉得这上京城的人,都是平白冤枉了她们二姑娘不成! “自古以来,男方来女方家中退婚,其因有三。一是因为热孝,二因女方过错,三因家世不匹配。你倒是和我说说看,我四姐姐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对,要陆氏上门退婚!” 六姑娘步步紧逼。 陆氏来的妈妈,不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 “若你没什么要说的,便回去吧。” 六姑娘借机赶客: “你说的事情,我会告知父亲。日后有何评判,自有父亲和陆氏长辈定夺!” 几句话,说的她冷汗直流。 二太太只是让她私下过来问问,若是闹大了,她还能在陆氏安稳地待着了吗。 此时,她很后悔来谢氏了。 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跟着青萍退下了。 六姑娘转头,淡淡地看着裴氏的人,“您有什么要说的?” 第14章 处置 来人的眼中,似乎闪过诧异之色。 眼前的这位六姑娘,似乎和传闻中不同。 处置事情的手段,果敢利落,可不像是传闻中那般唯唯诺诺。 来人眸色轻闪,不着痕迹地重新打量着坐在旁边喝茶六姑娘,心下有了别的思量:“回六姑娘的话,奴婢是太太跟前儿伺候的严妈妈。今日贸然登门,是来和太太商议您和大公子的婚事的。” 六姑娘意外地挑了下眉:“商议婚事?” 这个时间段,上门来说婚事,是不是不合时宜? 严妈妈眼中多了丝笑意:“是。我家太太说,大公子年岁渐长,若是他不成婚,底下的公子姑娘们,便不能成婚了。” 六姑娘点头。 裴慕璟已过了弱冠之年,是该成婚了: “妈妈先回去,等母亲好些了,在上门去拜访裴太太。” 严妈妈看她落落大方,丝毫不见扭捏之色,对六姑娘更加满意了:“是。那奴婢先行退下了。” “玉奴,待我送客。” “是。” 玉奴带着严妈妈离开了内宅。 严妈妈出了谢府之后,并未离开。 而是顺着谢府一直走,走到了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对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黑色马车行礼:“公子。” 等了许久,里面才传来淡淡地一声:“嗯。” 而后,便是冗长的沉默。 这种沉默,压的严妈妈额头上,冒了一层细密汗。 严妈妈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奴婢见过谢六姑娘了。” 马车里再一次传来清冽的声音,“如何?” 严妈妈头,低的更低了,“六姑娘秀外慧中,为人处世很利落,是个不错的姑娘。” 马车里并没有声音传出。 宋妈妈紧张地又补充了一句:“奴婢瞧着,那位六姑娘是个颇有主见的姑娘。” 良久,马车里才传来一声低笑:“嗯。” 宋妈妈垂头不语。 “初七。” 马车里再一次传来清冽的声音, “走吧。” “是。”初七应了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重重地砸在了马屁股上。哪儿吃通,在宽敞的大道上,飞快地跑起来。 严妈妈站在原地,看着远走的马车,眉头轻轻蹙起。 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一听说谢氏出事,就赶紧让她过来看看。 他自己在外面又等了这么久。 听她说起了六姑娘,又沉默不语。 这大公子的心思,怎么越来越难猜了。 未时末。 谢文徵才匆忙地回了府上。 “父亲。” 守在正院的几个姑娘,忙起身给谢文徵行礼。 谢文徵匆匆地对着六姑娘点了下头,便进了内室,一脸关切地看着脸色苍白,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的太太:“你如何了?” “我没事了,”王氏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靠在谢文徵的身上,和他说话:“我就是担心琼姐儿!” “你担心她做什么!” 提起那个让她丢脸的长女,谢文徵的脸色就变得很不好看: “若不是她做下了那等丑事,今日会有她们上门吗!” “把你气的都病了,逼得小六不得不出来主持那等杂乱的局面。” “她这为人子女的,做谢氏嫡女的,可曾对你,对谢氏上过半分心!” 第15章 处置 2 他虽然人在衙门,但府上发生的事情,伺候他的随从,还是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 他既心疼自己的发妻,又恼怒那些落井下石地世家姻亲,更是被自己糊涂的长女,气的心口疼。 王氏虚弱地拍了拍他的手,“她做错了事情,就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教好,是我的错。那孩子毕竟是咱们的长女,自小悉心教养长大。肯定是听了什么人的挑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谢文徵叹了口气:“你啊。” 王氏虚弱地笑了笑:“总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舍不得她受罚的。” 谢文徵眼中满是对太太的心疼和怜惜,嘴上却说道:“就算是你心疼他,我也要惩罚她。” 王氏心底松了口气,知道这是大爷松口了:“做错事,必然是要罚的。”王氏看他神色不像之前那么生气,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竟然在外面散播咱们女儿的谣言。他们也不想想,这坏了女儿家的名节,是要出人命的。” 她自然是要护着自己的女儿。 谢文徵眸色微沉,“大约是我在无意中得罪人了吧。” 若不然,他们家前脚出事,后脚李氏和王氏就上门来了。 王氏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都怪我,此时病的这么严重。这事,怕是要麻烦爷了。” “你我夫妻一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谢文徵道:“说起来,今日这事,小六处理的很好。如今,她又定下了河东裴氏。若不然,把小六和晗哥儿的名字,都上族谱吧。” 她这身份上,总能让河东裴氏挑出来什么错处。 太太听的心头猛然窜起了一股怒气,放在被子上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手下的锦被。面色青白,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平静:“爷说的事,我也考虑过了。这几日正想和爷说呢,没想到爷先提了。” 谢文徵哪里是在惩罚谢琼,分明是在用琼姐儿创下的祸事,换了一个可以给贱人生下的两个贱种上族谱的机会! 太太心里恨急了。 那个贱人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爷还对她念念不忘! 但是。 只要大爷肯使用些手段,将这件事遮掩,保住自己的女儿。太太又觉得不过是上族谱,记在她名下养着是一件小事。 太太心里膈应,说出来的话,便感觉有些敷衍。 只是她身体虚弱,谢文徵听的并没有听出来:“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了。” 他扶着太太躺下,又给她掖了掖被角,“好生伺候太太。” 青雀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是。” 正院。 正厅里挤满了来探望王氏的人。 见到了谢文徵从内室出来,众人忙迎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关心着太太。 “太太没什么事情,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他说,“这段时间无事,就不要来打扰太太了。” “是。”众人齐声应道。 谢文徵借机考究了几位公子的功课,又和几位姨娘说了几句话,便说了些旁的事情:“府上的事情,暂时由小六来管。正好,你也要嫁去裴氏了,趁着找个机会,好好学学如何管家。” 六姑娘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应了声:“是。” 谢文徵喝了口茶,继续往下说:“至于裴谢两家的婚事,我会亲自上门去和裴公子说话。” 六姑娘眸色一闪,“是。” 众人无不朝着六姑娘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谢文徵又说道:“日后,你和晗哥儿就是府上正经的嫡子嫡女了。言行举止,莫要出格。”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莫要学谢琼,做出那般让人丢脸的事情来。 晗哥儿一脸激动地和六姑娘,同时给谢文徵行礼,“是。” 六姑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第16章 惩罚 六姑娘看了眼谢文徵,低声道:“父亲,二姐姐要怎么处置?” 谢文徵喝了口茶,“你母亲说,她是受了人蛊惑,才犯下了糊涂事。你母亲已经请了宫中的教习姑姑,专门来教导琼姐儿。” 六姑娘心下一沉。 看来,方才母亲在父亲的耳边,说了不少的话。才会让父亲将这么大的事情,说的这么云淡风轻。 母亲要护着二姐姐,是母女之情。 但是,同样生活在谢氏的姑娘们呢。 因为二姐姐,没了好姻缘,断了的后半生。 六姑娘的心里,陡然生出了一股怒气。 眉眼微冷,淡然地开口,“母亲处处为女儿们着想,女儿是感激母亲的。只是,方才柴桑陆氏上门,说是要和四姐姐退婚。” 四姑娘忍不住地哭出了声儿。 “什么!” 谢文徵一脸吃惊: “怎么可能!” 好好地,陆氏怎么来退婚了?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和谢文徵说了一遍:“……王家舅母和李家婶母,与咱们谢家是姻亲。上门来问,女儿总不好随便说话,便……” 六姑娘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谢文徵的一声暴喝给打断了:“逆女!”这家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王氏竟然只是装装可怜,随随便便的几句话,便将这件事遮掩过去。将他们谢氏的脸面,按在地上踩! 当真是觉得他是个蠢货,随意蒙蔽的吗! 谢文徵此时觉得王氏可恶,方才那点对王氏的怜惜,荡然无存:“来人,二姑娘触犯家规,拖下去打二十大棍!然后,扔去祠堂,罚过!” 在外面伺候的侍从应了一声,带着人去了厢房。 很快,院子里便响起了二姑娘痛苦的声音。 还在内室吃药的王氏,听到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声,神色不悦地说了句:“这是谁啊,在外面喊什么呢?吵死了!” 青雀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药碗,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估摸着是哪位管事妈妈觉得六姑娘处事不公,大声嚷嚷的。” 青雀专门将王氏乐意说的话,跟王氏说。 王氏深以为然地点了下头:“是啊,一个毛头丫头,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能管得了谢府呢。”她当初嫁过来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谢家站稳脚跟,“我看,她马上就要……” 太太的话还没说完,在外面伺候的青萍慌慌张张,满脸是泪地跑了进来。 王氏太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地呵斥:“哭哭啼啼,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青萍来不及解释,只说了一句:“太太,姑娘被打了!” “什么!” 太太从床上下来,只是她的身体还没好。刚站在地上,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青雀上前忙扶着太太:“太太!” “我们去找爷!” 方才爷说要罚琼姐儿,她怎么就没多问一句! 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不知道被那些不知道轻重的贱人,给打成什么样了! 王氏一脸焦急地扶着青雀的手,快步走出了内室,“爷!”她哭着走到了谢文徵的面前,顾不得她正室太太的体面,跪倒在了谢文徵的面前:“您让人停手吧!琼姐儿身子弱,她挡不住的!” 第17章 离心 谢文徵一脚踹开了趴在地上,苦苦哀求地王氏。 曾经满是情意的眼中,如今已被嫌恶取代:“王氏,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姑娘!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与一个男子卿卿我我!这些年的规矩教养,当真是都喂了狗吗!”谢文徵怒吼着:“还有你!她犯了真大的错,你竟然不想着如何保全谢氏的名声,满府未出嫁女儿的名节。反倒是处处替她遮掩,你还配当谢氏的正室太太吗!” “他们要去做姑子,还是做老姑娘,随他们去好了!凭什么,要记恨我的琼姐儿!” 王氏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没有从前半分端庄: “我的琼姐儿,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定然是有什么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话,才让琼姐儿变成这样的!” “爷!” “这孩子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品性肯定不会差!” 太太搬出了老太太,替谢琼求情: “爷,老太太拿琼姐儿当眼珠子。这琼姐儿要是出什么事儿了,老太太可怎么办啊!” 太太不喜老太太。 当初,她生下长子景哥儿没多久,老太太就以谢氏长子不能长于妇人之手,给抱去了寿康院。 之后,她又生下了爷的第二个公子,也被老太太用同样的理由抱走了。 等到琼姐儿出生,老太太又觉得她粉嫩可爱,直接将人抱回了寿康院。 她的三个孩子,都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与她没有半分孺慕之情。 好在,琼姐儿心底纯善。 时常跑来和找她,与她聊天解闷,解了她的思子之情。 如今,爷是让人下了死手,非要将败坏谢氏门风的琼姐儿打死,以保全谢府名声。 她不得不搬出她最厌恶的老太太,来求爷能留下琼姐儿的一条命。 “父亲。” 六姑娘适时开口,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如何挽回咱们谢府的名声。” “你闭嘴!” 太太恼怒地瞪了六姑娘一眼。 挽回谢府的名声,不就是要她的女儿嫁给那个下贱的公子吗! 她的女儿可是谢府的嫡女,怎么可能嫁给那样上不得台面的人! “你说的对。” 谢文徵的眸色中,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既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了肌肤之亲,那便让她嫁给他吧。这个月的二十,是个不错的日子。他们俩,就在那日成婚吧!” “不行!” 太太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 “这太仓促了!而且,那个公子,也不是良人!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王氏,之前的公子,你嫌弃人家出身低微,不配为你女儿夫婿。之后的裴氏,你又嫌他手段狠辣,你的女儿嫁过去会吃亏。现在,你又嫌弃这个公子卑贱,不配琼姐儿。王氏,你当你的宝贝女儿是个什么金枝玉叶,这也不可,那也不行的吗!” “总之,我的女儿,就是不能嫁给那样的一个人!” 谢文徵气的额头上青筋蹦起,忍不住地扬起了手,打了她一个耳光: “我定下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了!” “这月二十,谢琼必须嫁给那位公子!” “还有,” 谢文徵冷着脸,冷冰冰地看着她: “你如今精神错乱,身体不适,不适合掌家。从即刻起,六姑娘替你掌家!” 说完,甩了甩袖子,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了。 不知何时,院子里二姑娘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与风声一样,消散了。 屋内的人,也因为谢文徵和太太的争吵,大气都不敢出。 一时间,整个正院静的都能听到旁人清浅的呼吸声。 第18章 趁机 太太最终承受不住,倒在了地上。 她的双眼,满是谢文徵决绝。 太太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她少年时就放在心上的人,伤的体无完肤。 她原以为,爷会看在他尽心打理谢府的份儿上,会对她留有一丝情意。 可如今看来,她终究是,自作自情了。 她无力地躺在地上,看着正厅里来回奔走的人。她看到她们蹲在她的面前,一直不停地说话。她努力地分辨了许久,才看出来她们说的是什么:“你看,好漂亮的烟花……” 太太的眼中,划过了一滴泪,无声地没入尘土。 原来,困在那年,盛开的烟花下的人,只有她自己…… 大约一炷香后。 府医才从内室出来。 六姑娘忙迎了上去,一脸关切地问道:“母亲如何了,二姐姐又如何了?” 府医朝着六姑娘行了礼,才回话:“二姑娘都是些皮外伤,上了药,在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太太气急攻心,隐隐有中风之兆。若是他日病好,也要心情平复,切不可有情绪变化。” 他说的很婉转。 六姑娘却从府医的话中,听出了府医的言外之意。 太太的病,要不要好,或者怎么好,端看主子们的意思。 眼下,父亲因为二姐姐的事情,正在气头上。母亲病的这么重,父亲也没来看一眼。显然是心里怨恨太太的做法。 府上的下人们惯会看人下菜碟,便想着用这件事来试探她的意思。 六姑娘冷笑。 这些仆妇,真是被母亲惯的有些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胡郎中,你是我谢氏养在府上的府医。平日里,母亲也是你来照料的。这次,我把母亲仍旧交给你,可好?” 六姑娘好似是没听出来府医的言外之意,笑的一团和气。 府医心里一惊,忙不迭地应道:“是,小的会尽力治好太太。” 难道他猜错了? 六姑娘不趁机让太太半死不活的活着,反而要他治好太太。 他怎么看不懂六姑娘了? 六姑娘:“你需要什么药材,就和玉奴说,玉奴会给你准备好的。” 府医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在正院待到了酉时初,看着太太吃过了药,又嘱咐了身边伺候的丫头,才带着玉奴回去了。 “姑娘。” 回去的路上,玉奴和六姑娘低声说话: “方才的机会,十分难得。” 只要太太出事了,那姑娘就坐稳了当家的位置。日后,她们的日子会顺遂许多。 “母亲不能出事。”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朝着紫竹院走,神色淡然的脸上,那双眼睛异常明亮, “母亲一旦出事,轻则,父亲会在众位姨娘中选择一人来代替太太掌家。重则,母亲过世,我们都要守孝。到时,府上公子姑娘的任何事情怕是都要停下了。” 这其中就包括,晗哥儿要去参加的考试。 三年一次,机会难得。 她不想晗哥儿错过。 玉奴点点头,“姑娘说的极是,”她又凑近了六姑娘的身侧,低声在她耳畔说道:“姑娘,那算不算是和太太离心了?” 第19章 眼红 六姑娘点点头,“是。” 玉奴:“那您要不要趁着这次机会,给大爷送点礼?” 六姑娘回了紫竹院,换了身衣服,又简单吃了点东西,才坐下来休息: “先不急。” 她拿着那本已经翻看了许多页的书, “让人留意着,父亲都曾去过哪里。” “是。” 玉奴转过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 “姑娘今日,好似一点都不高兴呢?” 明明今日成了嫡女,又有了掌家权。但是为何,脸上不见半分喜色呢。 “有什么可高兴的,”六姑娘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朝着床铺走去,“顺理成章,又在意料之中。” 玉奴满眼困惑地挑了挑烛火,又给六姑娘掖了掖被角,才去了旁边的小床休息。 亥时末。 昏睡到了半夜的王氏,才终于醒过来。 她转头看着青雀,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琼姐儿。” 青雀忙上前扶起了王氏,给她喂了点水,“奴婢偷偷去看过了。让人给二姑娘上了药,送了吃的,嘱咐着看祠堂的婆子们好生伺候着。”她把手里的杯子放在了一旁,细细地擦去了她唇边的水渍,“等爷的气消了,您再好一些了,您就能去看二姑娘了。” 王氏放心地点了点头,而后又陷入了昏睡中。 青雀给她掖了掖被角,又将屋内的烛火吹灭了,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王氏的房间。 天边的云朵中,悄悄地出现了一抹极淡的光亮。 六姑娘的房间里,烛火忽然比之前亮了几分。 “姑娘。” 玉奴端着脸盆站在门口: “您起了吗。” “进来吧。”屋内传来了六姑娘平和的声音。 嘎吱。 玉奴带着人,推门而入。 “姑娘。” 玉奴把浸了冷水的帕子,递给了六姑娘: “玉桃去了之后,您这伺候的人就少了。按照规矩,您的身边应该多一个管事妈妈,两个一等丫头,四个二等丫头。还有,您的陪嫁丫头和陪房,也要早早定下来。” 六姑娘擦了脸,又把帕子递给了她,“这些事情,先不急。倒是陈妈妈,算起来,陈妈妈也已经走了许久了,也该回来了。” 玉奴细细地给她梳头:“明日就差不多了。” “管事妈妈还是要陈妈妈来,”六姑娘将玉奴插在她头上的碧绿色的玉钗拿了下来,“她是咱们府上的老人了,怎么安排,她心中有数。” 她看着铜镜中那张寡淡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府上如今是多事之秋,装扮的太过华丽,怕是会让人说三道四。 她才初初掌家,事事低调些才好。 “是。”玉奴应了一声,扶着她往外走:“姑娘可是要去太太的院子?” “不,我们去找父亲。” “是不是太早了些?” 大爷每日都是早上寅时末才出门。 她看了看天色,估摸着现在也就寅时三刻。 “我昨日让厨房的人,做了一盅益气的汤。现在这个时辰给父亲送去,刚刚好。” “姑娘思虑周全。” 玉奴满脸欣慰。 她家姑娘,终于知道关心大爷了。 若是玉奴知道,六姑娘只是借机去看晗哥儿,怕是会气的又要唠叨了。 谢文徵昨夜宿在了王姨娘的院中。 六姑娘来时,王姨娘正伺候着谢文徵吃饭。 见六姑娘进来,王姨娘忙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给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早。” 六姑娘侧了侧身子,受了王姨娘的半礼,“姨娘早。” 又给坐在桌子旁的谢文徵福了福身子:“父亲早。” 谢文徵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昨日瞧着父亲嘴唇起了皮,大约是天气干燥生了内火。女儿便想着让厨房做了可以去火的汤给父亲,父亲尝尝,可还喜欢。”跟在六姑娘身后的玉奴,忙把端在手里的汤盅,放在了谢文徵的面前。王姨娘忙上前,给她舀了一小碗,放在了谢文徵的面前。 坐在谢文徵另一侧的五姑娘,那双异常漂亮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眼红。 她都快把手里的勺子捏碎了,才压制了内心的愤怒。 第20章 嫉妒 她的命,怎么这么好! 她的姨娘活着时,是父亲的宠妾,死了还能让父亲念念不忘!而且,还凭借那点子情分,竟然让他从庶女变成了嫡女! 她抬头看着,低眉顺眼伺候父亲吃饭的王姨娘,心里对她产生了怨愤。 明明她的姨娘也不差,还时常能得到父亲的宠爱。 可为何,她不能嫁去裴氏,不能成为嫡女,不能掌家! 五姑娘越想越不甘心,却在六姑娘看过来时,平静地朝着她点了下头:“我瞧着还不错,这味道也肯定差不了。” 她先伸手,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汤碗,尝了一口之后,重重地点点头:“真的很不错。” 她这番做法,毫无礼数。好似是把六姑娘当成了下人一般,可以随意点评一二。 王姨娘看了眼六姑娘,忙拿过了六姑娘手里的勺子,给谢文徵舀了一碗汤,“您尝尝看。” 谢文徵尝了一口,“确实不错,你们都尝尝。”他转头看着六姑娘,“你吃了吗,没吃,吃一点。” 六姑娘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像坐在一旁,陪着谢文徵吃饭的王姨娘和五姑娘,眸色轻转:“女儿已经吃过了。” 他们好似才是一家人。 她贸然插进去,不伦不类,反倒是让人厌恶。 谢文徵打量了她几眼,“你这几日是没睡好嘛,怎么气色这么差?” 六姑娘浅笑,“这几日舀忙着母亲和喊哥儿的事儿,大约是吃不好,也没睡好,脸色才这么差。” 谢文徵放下碗,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才和六姑娘说话:“凡事慢慢来,莫要着急。” “是。” “有什么不懂的,也别怕。多去问问郑管家,再不然,我空下来时,也可和我说。” “是。” 谢文徵看着眼前,温柔娴静却又另有玲珑心思的六姑娘。心底有了一阵恍惚,许久都想不起的女子,心底忽然有了个模糊的影子。 王姨娘一直都在看谢文徵的神色。 瞧着他眉宇间细微的变化,心中升起了一股悲凉。 她用了这么多的心思,怎么就争不过一个死人呢? 五姑娘看不得谢文徵如此对六姑娘,喝了口汤。她喝的又急又快,一下呛到了。含在嘴里的那口热汤,刚好喷在了六姑娘的手上。顿时,白皙的手背上,多了几个鲜红的印子:“六妹妹,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这个汤,太烫了。我一时不不注意,就吐了。” 她拿着帕子,慌里慌张地给六姑娘擦衣服上的脏污。 “无事,我回去换一件衣服就好了。”六姑娘装作无事地拉了拉袖子,遮住了手背上红肿的印迹。 这汤送来时,已经凉了。 五姑娘故意这么说,故意这么做,不过就是恶心她罢了。 王姨娘忙替五姑娘解释:“奴婢这有一件还未上身的衣服,不如,六姑娘换上?” 如今六姑娘掌家,自己的女儿还敢这么做。 万一得罪了六姑娘,六姑娘借机报复怎么办? 王姨娘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六姑娘笑了笑,“不必了。眼看着父亲上衙门的时间要到了。姨娘伺候着父亲吃过饭,去衙门点卯才是正事。” 她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父亲,我先去看看母亲。” 谢文徵点点头,“去吧。” 六姑娘这才转身离开,去了王氏的正院。 王姨娘伺候着谢文徵穿了衣服,将人送到了院子门口,一直看不到谢文徵的身影,才转身进了屋。 看到五姑娘正坐在凳子上,手里把玩着她刚做好的荷包,无奈地走了过去,将五姑娘手里的荷包收起来,“你今日为何要当着你父亲的面,那样对六姑娘?” 五姑娘装傻,“我怎么对她了?” 王姨娘拿了个绣了一半儿的腰带,继续绣:“你当你做的事情,旁人都看不出来吗。六姑娘那是碍于你父亲在,才会小事化了。再者,如今她掌家。你得罪于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五姑娘有一股被人拆穿了的恼怒,愤愤地将手里的荷包扔到了笸箩里,高声道:“姨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也是父亲的女儿,凭什么她能做的,我不能做!再说了,你也是伺候父亲的姨娘,怎么活着的时候争不过她,死了还争不过!” 若是她能争气些,如今能和裴氏订婚,做得高门太太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 王姨娘被五姑娘的话,说的面红耳赤: “我伺候爷,是我的本分,我并没图什么!” 第21章 下绊子 1 “姨娘,若是你不图什么,怎么父亲去了别的姨娘那里,你就病了?” 五姑娘嗤笑, “尽用些下作的手段争宠。” “说到底,你也和太太一样,想要独占父亲罢了!” “你!” 王姨娘眼圈发红,满脸不可置信: “你给我滚,滚!” 她怎么也不相信,她费尽心思养大的女儿,竟然是这么看她! 她若是不费尽心思的笼着爷,她们的日子怎么可能过的这么舒心! “哼!” 五姑娘冷哼一声,阴沉着脸往外走: “你当我原意来你这里呢!” 她就不信了,不靠她这个废物姨娘,她想要的会得不到! 王姨娘看着五姑娘决绝地背影,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捂着脸痛哭。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女儿,怎么就忽然变成了她不认识的陌生样子。 玉竹院。 “二姐姐,你怎么样了?”六姑娘接过了二姑娘身边春芽手里的药,细细地给她涂着。 二姑娘一脸痛苦地趴在床上,恹恹地,“你来了。”她调整了个姿势,让她此时躺着舒服一点:“你是来和我说我出嫁的事情吗?” 六姑娘看着隐隐露出激动神色的二姑娘,眉头皱了下,“是。”顿了顿,她又问了句:“你都不问问母亲吗?” 二姑娘毫不在意,“不是有你照顾吗,她能出什么事?”她激动地抓着六姑娘的手,“你快说说,你都给我准备了多少的嫁妆,让我带去林家吧!六妹妹,我觉得小巷胡同的那间三进的宅子就很好,要不然就把房契给我吧。还有啊,你要和父亲说,要把林公子带去衙门。林公子生的那么好,该有一份体面……” 此时,她的眼里和心里,都是那位林公子。她在畅想着嫁入林府之后,和林公子以后的日子。 幸福之意,溢于言表。 六姑娘听着二姑娘的喋喋不休,眸色愈发渐冷。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般算计家里,处处替那个什么林公子考虑的二姑娘,会是太太口中一直称赞的谢氏嫡女。 “父亲说,二姐姐出嫁,什么都不必准备。” 六姑娘打断了她的畅想,冷冷地说道: “等你的伤好了,你就会被父亲送走去林家了。” “什么!” 二姑娘震惊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时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上,疼的她龇牙咧嘴: “我是谢氏的嫡女,我出嫁,为何不准备嫁妆!” 她怒目而视: “是不是你从中作梗,故意和父亲说了我的不是,才会让父亲这么做的?” 六姑娘拧着眉,一脸不解,“二姐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名义上管家,可是,母亲并未把管家的对牌给我。我什么都不能做,又何来的从中作梗?” “……”二姑娘说不出来话,只能愤懑地盯着六姑娘看。 六姑娘看着眉眼如同从前一般无二的二姑娘,怎么也想不通,那般得体的二姐姐,怎么会变成了如今这般满心算计的丑陋模样。 “二姐姐好生养着吧,”六姑娘实在是不想和她再说什么了,嘱咐了春芽几句,便离开了二姑娘的房间。 气的二姑娘重重地捶了下枕头,目光阴沉地骂了句:“贱人!” 屋里伺候的丫头们,锁着头,战战兢兢地躲在了角落里,什么话也不敢说。 六姑娘站在玉竹院外,用力地吸了口气,长出一口气,才觉得心中的郁气才少了很多。 玉奴扶着六姑娘往外走,“姑娘,咱们回吗?” 六姑娘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个时辰,该是晗哥儿下学的时间了。几日没见晗哥儿了,去晗哥儿那里坐坐吧。” “是。”玉奴应了一声,跟在六姑娘身后,朝着前院走:“姑娘,爷当日不是把管家的对牌给你了,您为何还要和二姑娘那么说?” 第22章 下绊子 2 六姑娘抬眸,目光平和地看着远方:“这样,二姐姐才能更加怨恨父亲和母亲。” 父女失和。 母女间生了嫌隙。 日后,她家去了林家,少了谢府的诚邀,日子会过的愈发艰难。 到时,她要看看,她如何还要在她面前端着大家贵女的架子。 况且,为了从谢府多拿点嫁妆,二姐姐肯定要闹。 她为了耳根子清净,少些烦心事,她也会将这些事情推到母亲那里。 玉奴:“姑娘,您说,二姑娘为什么一定要嫁给林姑娘呢?” 二姑娘出身名门,又德行出众,寻个门当户对的公子是最好不过了。 那位林公子,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小户人家的公子,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配不上二姑娘。 再者,如今又有六姑娘记在太太名下,也成了嫡出的姑娘。且又订了河东裴氏的大公子,在身份地位上,隐隐都超出了二姑娘。 若是日后,谢府只认六姑娘不认二姑娘。到时,二姑娘又要如何自处? 玉奴的心中,对二姑娘寻死觅活,搭上了自己名声,弄来的这门婚事,十分不看好。 “谁知道呢?”六姑娘微微眯起了眼睛,“兴许,是真的喜欢。” 她不知道二姐姐心到底是怎么想。 但她知道,通过这件事,谢府日后如何掌家,是她说了算。 她会好好养着母亲,照顾好晗哥儿,将来把谢家交给晗哥儿媳妇儿,就可以了。 其他人如何,与她有什么关系? 穿过了月亮门,在沿着青石板路走一段路,就看到了藏在树后面的松鹤院。 六姑娘身边的玉奴,和守门的小厮说了几句话, 便抬脚进了松鹤院。 “姐!” 晗哥儿正坐在书桌旁看书,偶然间抬头,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六姑娘带着玉奴来了松鹤院,激动地跑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六姑娘摸了摸他的头,又仔细地打量着他,“我来看看你,”六姑娘的脸上满是笑意:“长高了,也壮实了。” 谢晗行带着她往里走,“我每日都要跟着都统府的人锻炼身体呢,当然会长个儿了!” 他怕六姑娘不相信,还特意跟刘姑娘展示了下他依旧很细的胳膊。 “是是是,我们家晗哥儿啊,将来会是个很厉害的人。” 都统府? 六姑娘心思一转。 忽然想到了她与她定亲的裴家大公子,裴慕璟。 只是不知,这位裴都督接近晗哥儿,又是什么意思。 六姑娘压下心中所想,笑着问与他说了会儿别的话。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六姑娘便回了内宅。 六姑娘一连几日,都是在正院、玉竹院以及松鹤院之间来回走,并未插手谢府任何事情。 府上伺候的下人,一时摸不清六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做事不免小心翼翼。 生怕做了错事,让六姑娘开刀。 偏偏,二姑娘在伤好了之后,就带着春芽偷偷溜到了六姑娘的院子: “姑娘,咱们回去吧。” 这万一要是让人发现,她们就完了! “你怕什么!”二姑娘瞪了她一眼,“你在啰里吧嗦的,就给我滚远点!” 春芽都快哭出来了,“姑娘,您这样做,有失体统!” 哪家的嫡女,会去庶女的屋里偷东西啊! “什么有失体统,”二姑娘恶狠狠地低声骂了她一句:“你在废一句话,我就把你的脸划花了,卖青楼去!” 春芽吓得不敢出声,只敢哭着站在门外,给二姑娘望风。 二姑娘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内室,东翻西找。 她可不相信,她爹不把管家对牌给她。 谢六肯定是把管家对牌藏起来了。 二姑娘一边翻东西,一边想着和林公子以后的日子。 林公子那么好,需要很多的银钱打点,她得从家里多带点银子过去才行。 对了。 林公子说,他要参加考试,是需要一些名贵的砚台和宣纸,用来练字和写文章。 她记得,爹的书房里有一块上好的松花砚。 到时,她在父亲的面前哭一哭,闹一闹,爹就会给她的。 母亲最是心疼她,肯定看不得她过的不好。 若是她能走舅舅的关系,让林公子有个一官半职,那就最好不过了。 第23章 下绊子 3 二姑娘在六姑娘的房内翻了许久,终于在枕头底下翻到了管家对牌。 “走!” 她拿着管家对牌,喜滋滋地离开了。 站在树下的六姑娘,面色如常地看着已经离开了的二姑娘,唇角弯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 “姑娘。” 玉奴站在六姑娘的身后,一脸气愤: “二姑娘这样做,太丢人了!”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林公子,自然是舍不得林公子吃一点苦。自然在听到没有嫁妆之后,想尽办法弄点嫁妆带去林家,好继续过这般自在惬意的日子。” 在她说了母亲还未给她管家对牌这件事,二姐姐便要来她这里,确定一番。 玉奴满脸不屑:“靠娘子嫁妆过日子,这林公子定然是不是什么好人!” “但在二姐姐的眼里,那位林公子,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比起玉奴的满脸不屑,六姑娘倒是显得面色平和。 老太太不喜母亲。 对于母亲生下的几个孩子,即便是一出生就被老太太抱走了,但老太太也从未对几个孩子好生教导。 不是扔给了手边的仆妇照顾着,就是让父亲去宫中请了教养默默来照顾。 等所有人发现几个孩子性子养的有些歪,想要尽力往回掰时,已经为时已晚。 好在,那时老太爷找了个厉害的夫子过来,才将他们的性子掰过来一些。 只是…… 六姑娘看着二姑娘远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凉意。 这些年,就算是母亲如此宠爱二姐姐,二姐姐依旧是那般性子,毫无改变。 六姑娘又在树下站了没一会儿,派去盯着的人就回来了。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二姑娘拿着对牌,在公中的账上支出了一万两银子。已经让她身边的春芽,送去了外面。” 咔嚓。 六姑娘抬手,折断了头顶的树枝。 她昨日看过账,账面上一共有一万一千两银子。 她拿走了一万两给旁人,可曾想过,剩下的这一千两银子怎么维持谢府月余的支出? 二姑娘眸色阴冷,用力地攥着那根折断的树枝。树枝上扎起的小刺儿,深深地扎人了她的掌心。掌心传来的刺痛,让她眼中戾气散去了许多:“知道送去哪里了吗?” 来人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六姑娘微微眯起了眼睛,吩咐着玉奴,“春芽应该离开不久,你去找长松,让他把人拦下来。要下来的银子,给我拿回来。” “是。”玉奴应了一声,急急地去了前院。 六姑娘站在原地没动,眯着眼睛盯着远方出神。 站在她身侧的小丫头,低头瞧着她的掌心露出点点血迹,担忧地问了句:“姑娘,疼吗?” 六姑娘回神,疑惑地问了句,“什么?” 小丫头指了指她的手,“姑娘的手,被树枝划伤了。” 六姑娘摊开手掌,白皙的掌心上,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痕迹,“没事。” “姑娘,这伤看着不吓人,但是处理不好,到时感染了,姑娘该受罪了。”小丫头拿着帕子,细心地给她处理伤口。 六姑娘看着小姑娘略带婴儿肥的侧脸,温柔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从怀中拿出了一条干净的帕子,缠在了六姑娘的手上:“奴婢叫春桃。” 第24章 下绊子 4 “春桃?” 六姑娘自言自语了一句,脑海中回想起了一个已经遗忘了许久的人。 她的眸色中,似乎是多了丝对往事的怀念。 她的声音平和,却多了一分旁人不易察觉的遗憾与可惜: “还真是有缘分啊。” 春桃没听清,“姑娘说什么了?” 六姑娘轻摇了下头,温柔地说了句,“我是说,你的父母是谁,家中都有什么人。” 春桃老老实实地回答:“奴婢的父母,是府上管马厩的张家。奴婢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今年都八岁了。平日里,帮着爹娘做一些轻巧的活计。” 六姑娘微微眯起的眼中,眸光流转。 玉奴虽然是从小跟着她长大,主仆情分深厚。但,毕竟是外面买回来,根基尚浅。在某些事情上,她也是有心无力。 但眼前的春桃不一样。 父母都是谢府的老人,且又熟悉府上的人。于她而言,好处多多。 虽然,她的身边有个陈妈妈。 但陈妈妈在前两年求了太太的恩典,让她的孩子去外面的庄子上做了管事。前几日清明,陈妈妈的儿子特意来接陈妈妈去庄子上住。陈妈妈也有心思,想要跟着儿子去外面住。否则,也不会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 原本,她身边原有个玉桃,尚且能用。 只是…… 六姑娘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心思微转。 春桃年岁不大,心思浅薄。家里又是府上的老人,对府上的任何人都很了解。 无论从哪方面看,春桃都很合适。 六姑娘笑道:“我身边还缺一个大丫头,我瞧着你就很合适。春桃,你可愿来我身边伺候?” 春桃大喜过望,忙跪下给六姑娘磕了一个头:“奴婢原意!” 她激动的脸都红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她只是来传了个话,就成了六姑娘身边的大丫头。 这么好的差事,她就是做梦,都不敢想! 六姑娘笑着将她搀扶起来,“去忙吧。”她道:“明日早些来紫竹院。” “是!” 春桃回答的又大又响亮。 谢府后宅的最深处,有一处低矮的房屋,供下人居住。 春桃一家住在下人房的最里面。 逼仄、狭小。 平日里见不到阳光,又潮又湿。 春桃回来时,张发财和自己的婆娘,正在吃饭。 饭桌上摆着简单的一菜一汤,看着虽然很寒酸,但是一荤一素,比府上一般的下人饭食好上很多。 张文氏看到春桃回来了,忙起身问道:“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她进了厨房,拿了碗筷出来:“吃了吗?” 春桃拉过了张文氏,按着她坐下,喜滋滋地说道:“娘,我有一件好事要和你说!” 张文氏把碗筷放在桌上,“什么事?” “我明日,要去六姑娘跟前儿伺候了!” 春桃迫不及待地要和自己的爹娘分享这个好消息: “我日后,也是六姑娘身边的大丫头了!” 又体面又让人害怕的大丫头了! “真的?” 张发财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许是过于激动,他起身时,不小心带动了桌子上的碗碟,噼里啪啦: “你真的要去紫竹院了?” 春桃重重地点头。 得到春桃的确定,张发财更加激动,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好!好!”转头又和张文氏说:“你去把我藏起来的那坛酒找出来,我今日要多喝一杯!” “喝什么喝!” 张文氏沉着脸,重重地砸了下桌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喝酒!” 第25章 下绊子 5 张发财被她吓得说话都结巴了:“怎、怎么了?” 张文氏眉头紧皱,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既然六姑娘让你去紫竹院伺候,那你必须事事都以六姑娘为主。”她又仔细地嘱咐着:“当初的玉桃,就是你的教训。” 虽然大家都说,玉桃是妄议主子,被太太处置了。但是,她总觉得,玉桃跟六姑娘多年,但凡六姑娘在太太跟前求求情,玉桃也不至于死的那么惨。 她琢磨着,六姑娘是故意,借太太的手,除掉玉桃的。 春桃被她娘说的心里也有了惧怕,“娘,你放心,我不会做出叛主的事情。” “娘知道你最乖了,”张文氏神色稍有缓和,拍了拍春桃的手,“去忙吧。” “是。”春桃又和张文氏说了几句话,便离了家。 张文氏在春桃离开之后,脸上满是担忧。 “你莫要担忧,”张发财给她夹了菜,宽慰她:“我听下面人的说,六姑娘脾性最好,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张文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会出格的事情?六姑娘能在这吃人的后院,护着七公子,安生活到现在,能是什么良善之人?” “那你能怎么办?” “……是啊,还能怎么办。我就怕,六姑娘是冲着咱们这一大家子人来的。” 张文氏眉头紧锁,心中忐忑不安。 申时初。 玉奴一手掀了帘子,一手抱着一个漆红色描着金色纹路的匣子进了房间,“姑娘。”她把匣子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一万两银票,都在这里了。” “收起来吧,”六姑娘看都没看,就让玉奴将匣子放在了内室,“今日,是第几日了?” 玉奴给六姑娘空着的茶杯里,又到了半杯茶,“第五日了。” 六姑娘点点头:“明日,又是胡郎中给母亲看病的日子了。” 玉奴:“是。” “母亲病了几日,也该好了。” “奴婢会和胡郎中说。” 六姑娘喝了口茶,“明日,我会让春桃来紫竹院伺候。” 玉奴想了一会儿,“是张家的春桃吗?” 六姑娘轻点头:“是。” 玉奴满眼嫌弃:“春桃看起来傻了吧唧的,张家又是管马厩的。奴婢实在是看不出来,张家哪里能入得了您的眼了。” 姑娘想要丫头伺候,和她说就是了。 府上的丫头这么多,选哪个不好,非得选哪个傻子? 六姑娘放下茶杯,抬头看着她:“我记得,从前陈妈妈与我说过,春桃的娘,是个八面玲珑的妙人。” 玉奴后知后觉:“对啊,这府上就没有文氏不知道不知道的事情。” 六姑娘挑眉:“接下来,你就该知道怎么做了。” 她说的别有深意。 玉奴笑着点头:“奴婢知道了。”顿了顿,玉奴又说道:“姑娘,底下盯着爷的人,来消息了。” 六姑娘抿了一口茶:“说说看。” 玉奴:“爷每日寅时末离家,但并不直接去衙门,而是要去南边胡同坐一会儿,才会去衙门。奴婢还听说,每月月中,爷会亲自去账房,吩咐人送银子去南边胡同。” 每日都会去,且事事躬亲。 南边胡同的那位,她倒是有点好奇了。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看了玉奴一眼:“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第26章 下绊子 6 玉奴:“听跟着去回来的人说,里面住的是一位十分貌美的姑娘。跟着的人和四外的邻居打听过,说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因着家中母亲病重,便自卖自身,成了爷的人。” 六姑娘微微眯起了眼睛。 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摸索着茶杯的边缘。 父亲竟然背着母亲,在外面养了一个妾室。按照下面的人传回来的消息,父亲应该是很看重这位妾室。 六姑娘眸色轻闪,“先让人盯着。” 玉奴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喝口茶,随手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顺手拿起了摊在桌上,看了一半儿的书:“陈妈妈呢?” 玉奴抬眼,小心地看了一眼六姑娘,“奴婢听说,陈妈妈前日不小心摔坏了腿,大约不能回来了。” 玉奴在心里骂了陈妈妈两句。 什么摔坏了腿,分明是借机躲出去,不想回来了! 白瞎姑娘对她那么好了! “不回来便不回来吧。” 六姑娘垂眼,翻了一页书: “你从我的私房里,拿出五十两银子来,让人给陈妈妈送去。” 书上的内容精彩,她却没有看书的兴趣儿: “权当是,全了我们之间的主仆情分。” 六姑娘心里很难过。 姨娘死了。 她的弟弟,近在眼前,却不能时时见面。 玉桃死了。 如今,连陈妈妈都不要她了。 与她有关的人,似乎都在一个个地离她而去。 只有她,日复一日地待在这里,看着窗外的桃树,开了花,结了果。 如此往复。 了无生趣。 玉奴忍下眼中的湿意,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是。” …… “外面在吵什么?” 六姑娘才坐下吃早膳,就听到紫竹院儿外传来了越来越大的争执声。 六姑娘冷着脸,不悦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玉奴赶紧去了外面,遣了个小丫头出去。 六姑娘吃过了饭,去外面看情况的小丫头也回来了。恭恭敬敬地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是二姑娘身边的春芽和太太身边的青雀吵起来了。” 六姑娘被勾的起了几分兴趣,“哦,发生了什么?” 那人道:“春芽拿走了太太买药用的银子。” 六姑娘挑眉:“母亲买药的银子?母亲买药的银子,不一直是公中出的吗,怎么就用到了母亲的体己银子?” 小丫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听说,太太怕您在药材上动手脚,您送去的药材,太太从未用过。太太吃的药,都是青雀姑娘从外面带回来的。奴婢还听说,太太从外面请回来了一个郎中,给太太看诊。” 六姑娘深深地看了一眼玉奴。 玉奴摇了摇头。 这事她也不知道。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下去吧。” 小丫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起身往外走,“春桃来了吗?” 玉奴紧随其后:“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刚好,早膳吃多了。我们带着春桃,去散步吧。” “是。” 六姑娘带着春桃和玉奴,在谢府的内宅转了一圈儿。 这么一转,就转到了春桃家:“春桃,我能进去坐坐吗?” 第27章 下绊子 7 春桃看着逼仄狭小院子,面露窘迫之意:“姑娘,奴婢的娘没在家。不如,我们改天再来吧。” 她的话音才落,紧闭的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张文氏特有的大嗓门子在安静的小院儿里响起:“这些小崽子,都死哪儿去了!一个个吃饭还要老娘三请三让的,真把自己当祖宗了……” 她看着站在门外,笑眯眯地看着她的六姑娘,后面的话,自动地消失了。 她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僵着的脸上尽力挤出一抹热情的笑意,“六姑娘好。” 她在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狠狠地瞪了春桃一眼。 六姑娘来家里了,怎么不让人进去坐。 一点规矩都不懂。 春桃脸更红了,微微低头,避开了她娘看过来的目光。 “无妨,我就是过来看看。”六姑娘温柔地笑了笑,抬脚进了春桃的家。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但好在干净整洁。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菜,看着不怎么样,但味道一定很好。 “姑娘见笑了。” 张文氏拿着擦了好几遍的凳子,放在了六姑娘的身后,笑的一脸局促。 六姑娘笑的和煦,“你也莫要紧张,我就是随便过来看看,”她指了指在旁边的凳子:“坐吧。” 张文氏虚虚坐在了椅子边上,“多谢六姑娘。” 六姑娘笑着和张文氏说了会儿话。 说的内容,大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张文氏起先紧张,六姑娘问什么,就回答什么。后来,瞧着六姑娘态度温和,她的神色间也有了几分放松。 她也在不经意间说了些六姑娘想要听到的事情。 不知不觉,就说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 “……今日与张婶子相谈甚欢,”六姑娘站在春桃家门口,和张文氏说话,“等过几日我闲下来,在和张婶子说话。” “姑娘客气了。”她可担不起六姑娘的一声婶子,“您称呼奴婢为文氏即可。”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春桃,你好好陪陪你娘,晚些在回去吧。” 春桃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应了声:“是。” 张文氏和春桃,站在门口,看着六姑娘离开。 一直到六姑娘的背影消失不见,张文氏才敢擦额头上的汗:“这位六姑娘,看着平易近人,实则是个棉里带刀,杀人不见血的主儿。春桃,日后跟着六姑娘,可要万事小心。” 六姑娘哪里是来和她闲聊的,分明是来和她打听这府上的管事妈妈大致都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位六姑娘,怕是要动手了。 张文氏抬头看了看天。 万里无云,是个难得好天气。 可是为什么,她感觉这么憋闷呢。 “是。”春桃不明白她娘这么说,但是她知道,听娘的话,肯定是不会错的。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朝着紫竹院走,还未走到院门口,就见伺候太太的青萍,远远地迎了过来:“六姑娘,”她朝着柳姑娘行礼,“爷请您去一趟正院。” 六姑娘面露惊诧之意:“这个时候去正院,是母亲出事了?可请了府医过去?” 说着,她提起裙摆,快步地朝着正院走去。 第28章 下绊子 8 正院。 丫头婆子跪了一地。 跪在最前面的青雀,头发乱糟糟,半张脸都肿着。 跪在她旁边的春芽,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的衣裳都破了,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都能看到春芽里衣的衣领。 太太脸色不怎么好,一直都在咳嗽,很难过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二姑娘。 二姑娘冷冷地看着太太,好似对面坐着的,不是她的生身母亲,而是她的仇敌。恨不得立刻杀之,才能解恨。 坐在正位上的谢文徵满脸怒气,怒吼着:“你来说说,为什么宫中只剩下了一千两银子,银子都去哪里了!” 二姑娘心虚地缩了缩肩膀,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太太皱了下眉,“是不是府上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需要用到的银子多了?你这孩子,到底年轻,花钱就是大手大脚。”太太看似是在给她解围,却在无意中指责六姑娘管家不力。 “要我说,这家还不如让我管呢,”二姑娘冷笑,“管来管去,管丢了家里那么多银子。说不准啊,这银子就让人用到什么不该用的地方了。” “你这孩子,初初掌家,有些事情拿不准,怎么不来问问母亲呢。” “人家现在可是谢府六姑娘,有父亲在呢,问你做什么!” 母女俩此时倒是团结,一唱一和,务必要把这丢了的银钱,强加在六姑娘的身上。 谢文徵听王氏和二姑娘如此说,更生气了。一把把桌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怒喝道:“说,银子去哪里了,是不是你偷走了!” 太太用帕子压了压上扬的唇角,“这孩子才刚长家,就知道把东西藏起来了。女子外向,所言不差。” 太太暗指,六姑娘和人暗中和裴氏的人往来,暗中把府上的银子给裴氏送去。 “你母亲说的,是不是真的!”谢文徵砸了下桌子,声音愈发冷峻。 六姑娘委屈地跪在了谢文徵的面前,“我这几日忙着照顾母亲,家中的事情,都是按照母亲之前的安排,我并未做什么改动。”她的语气中,染上了几分委屈,隐约中带着哭腔,“而且,我的管家对牌还在,怎么可能去账上支银子?” “什么!”二姑娘一脸震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的管家对牌还在!” 这怎么可能! 那她偷出来的管家对牌,是从哪里来的? 二姑娘慌的手脚发抖,身上无力,瘫坐在了椅子上。 “二姐姐,你怎么了?” 六姑娘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你忘了,咱们谢府的规矩是,有管家对牌不算,还要太太收起来的印鉴。二者,缺一不可。” 闻言,二姑娘脑袋一片空白。 心里始终盘旋着一个念头: 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偷盗。 她这次触犯了家规,父亲真的会把她打死的! 太太从二姑娘的神色中,隐约猜出来了这次府上丢银子的事情,和她有关。未免让大家看出什么,太太忙出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印鉴在我这儿呢,管家对牌不在你那里吗的?” 六姑娘抬头,似乎是很害怕地缩了下脖子:“我的在这里,”她把挂在脖子上的玉牌拽出来,“但是,我做的那个假的管家对牌,被偷走了。” 第29章 办法 二姑娘看到六姑娘脖子上的那枚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管家对牌,面色灰白,双目睁的特别大,喃喃自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啊……” 到了此时此刻,二姑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肯定落入了这个小贱人设下的陷阱了! 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了,她还怎么见人! 二姑娘转头看着王氏,眼中尽露哀求之色。 王氏到底不忍心。 她的女儿,之前因为那件事,已经没什么好名声了。若是日后,在有什么偷盗的名声,那就真的完了。 她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灰白的脸上强挤出一抹笑意:“爷,依我看,这事儿就是误会。小六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性子,咱们最清楚了、要不,这事,就算了?” 六姑娘心中冷笑。 一句误会,就要揭过此事,未免太想当然了! 谢文徵面色微霁,淡淡地看着太太。目光太过平和,倒是让太太分不清他到底是生气了还是听信了她的话,这事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但显然,六姑娘不是这么打算的: “既然误会,那说开了就好。” 六姑娘微微垂眸:“方才,父亲说了,公中的银子不多。眼下,府上要准备二姐姐出嫁的事情,各种姻亲旧故的人情往来,以及府上的日常开销。各处店铺,要在五月初才会送银子过来。请父亲示下,这段时间,咱们要如何过?” 屋里的人,都在盯着谢文徵。 尤其是二姑娘,在六姑娘提到她的嫁妆时,目光热烈的都快要将谢文徵盯出来一个窟窿了。 只要父亲肯让他带一些东西去林家,林公子的日子就会好起来! 谢文徵阴沉着脸,死死地转着手中的茶杯。“那银子,到底是谁拿走了,谁就把这个窟窿给我补上!若不然,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六姑娘心底冷笑不止。 她听说,父亲用了不少银钱疏通,又特意找了裴侍郎,他做了多年朝散大夫才能动一动。 如今有人用这么低端的办法,打算断了父亲的前途,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拿帕子压了压唇角,遮住了唇边的笑意。 因为这次,势在必得,必然不会让二姑娘得偿所愿。 “早些年,铺子的收益还算不错。我便让人每月存上一百两,到现在爷也有几千两了。我等下让青萍拿过来给六姑娘。”猛然间拿出这么多的银子,就像是在太太的心上剜了一块肉一样,疼的她不停冒冷汗,“省着点用,估计是能等到下个月各个管事来府上送银钱的。” 太太这是想要遮掩自己女儿偷东西的事情。 “如此,甚好。”谢文徵满意地点点头。 六姑娘让玉奴将青雀从内室拿出来的匣子接过来,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多谢母亲。”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太太笑的和善。 二姑娘看没事了,又挺直了腰杆,笑眯眯地看着王氏,不合时宜地插了句:“娘,我都快要出嫁了,是不是得给我准备嫁妆了?我要的不多,就是该给我的基础上,再加上一点银子就好了。” 她说的理直气壮,大言不惭。 偏偏王氏还觉得她说的对:“娘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只等林家下聘了。” 听到王氏要林氏下聘,二姑娘又不高兴了:“娘,林家是个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要是有银子来下聘,林公子早就考上了。” 第30章 出嫁 1 二姑娘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让屋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谢文徵怒不可遏,刚要开口呵斥二姑娘,王氏就抢在谢文徵的面前,先开口了:“琼姐儿,注意你的言辞!你是女儿家,要矜持,要端庄!林氏就算是再穷,也该有态度!是他求娶谢氏的嫡女,不是他入赘谢氏!” 谢文徵听到王氏这么说,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六姑娘只是淡然地看着王氏和二姑娘,眸底神色不明。 二姑娘听到王氏这么说林公子,当即就拉拉着个脸,忍不住地替他辩解几句:“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林公子呢。我也不图他什么,他日后能对我好,处处想着我就行了。” 想到林公子往日和他说的那些话,二姑娘的脸,忽然就变得很红。 王氏差点没让她给气过去,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半天也没挤出来一句话。 谢文徵气的直接把手里的茶杯,朝着二姑娘的脸上砸了过去。幸亏二姑娘躲得快,若不然她非要毁容不可。 二姑娘害怕地拍着胸口,不满地朝着谢文徵嚷嚷着:“爹,你差点打到我了!” 到是她的脸上有伤疤了,林公子还能喜欢她了吗。 “你!” 谢文徵被他气得身体发抖, “这是你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该说的话吗!” “你的规矩呢,你的体统呢!” “父亲。” 二姑娘皱着眉,满脸不高兴: “我也没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也没做什么过头的事情。你怎么能当着大家的面,如此呵斥我?” 谢文徵被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二姐姐。” 六姑娘实在是听不下去,忍不住地插了一句话: “父亲和母亲也是担心你嫁过去会吃亏,所以特意嘱咐了你两句。你莫要辜负了母亲的一番心意。” “你给我闭嘴!” 二姑娘看着六姑娘的眼中,满是厌恶: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贱货色,也敢对我指指点点,凭你也配!” “啪!” 谢文徵重重地砸了下桌子,桌子上立刻出现了几道细小的纹路: “她是下贱货色,那我是什么!” 谢文徵指着六姑娘,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谢氏祖训其一,慎言慎行!” “你身为谢氏嫡女,言行不端,举止轻浮,不配为谢氏女!日后,你嫁去了林氏,就不必再回来了!” 二姑娘瞪大了双眼,满眼不可置信地瞪着谢文徵。 王氏刚要开口替二姑娘求情,却被谢文徵冷冰冰的一句话,生生止住了:“你把你手中的印鉴和钥匙,全都交给小六。日后,这谢府,便是小六当家了!” 谢文徵厌恶地看了一眼谢二,“至于你惦记的,小六会给你准备。至于不该你惦记的,就不要在想了!” 说完,一脸怒气地离开了正院。 王氏受不了刺激,又昏过去了。 整个正院,顿时人仰马翻。 二姑娘趁乱,跑去了太太的内室。 将太太放起来华贵的首饰以及藏起来的银票,全都偷走了。 她又趁着各院的姑娘和姨娘来正院探望王氏,把她们所有的首饰和偷偷藏起来的银子,全都偷走了。 都放在了自己的嫁妆里,准备出嫁。 大约过了一盏茶后。 胡郎中才将王氏身上的针收起来,接过了旁边小丫头递过来的干净帕子,擦了擦手,才和六姑娘说话:“姑娘,太太已经无碍了。但是,也要靖西地养着,切不可有情绪波动。” 六姑娘点点头:“好,”她又吩咐着伺候太太的青雀:“去熬药吧。” “是。”青雀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了六姑娘和胡郎中时,六姑娘才说道:“这次和上次比,是又严重了吗?” 第31章 匆忙出嫁 2 胡郎中点头:“是。只是每日保持心情愉快,在辅之银针和汤药,想要稳定病情,也不是不可能。” 六姑娘神色淡然,笑眯眯地看着胡郎中:“我希望母亲的病,能赶紧好起来。但也不能,好的太好。” 这话说的很拗口。 但是又在回答胡郎中之前心中的疑问。 又似是在暗中提点他,如今的谢氏,早不是王氏之前在的谢氏了。 胡郎中瞬间明白六姑娘的话中含义,点了下头:“是。小的会尽力维持太太的病。” “辛苦郎中了,”她从腰上拽下来一个平平无奇的荷包,塞到了胡郎中的手里:“郎中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和玉奴说,玉奴都会办妥的。” 胡郎中眸色一闪,轻轻地捏了下手中的荷包,而后应了声:“是。” 六姑娘转头,吩咐着身边伺候的丫头,去给太太熬了药。伺候着王氏吃了药,又细细地嘱咐了身边伺候的丫头,才带着玉奴回了自己的院子。 六姑娘刚从正院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几位姨娘和还未出嫁的姐妹就过来了。 哭哭啼啼地围着六姑娘,叽叽喳喳的,听的六姑娘头昏脑涨:“好了,”她的声音比之前微微高出许多,“你们先别哭了。先跟我说,出了什么事情了。” “我的银子丢了!” “太太送我的那套首饰,也不见了!” “哎呀,我的更惨,我藏起来的那套名贵的锦缎,没了!” “我之前寻到的一本孤本,也没有了!” “可怎么办啊,辛辛苦苦攒下的那点银子,丢了!” “呜呜呜,我不活了……” “……六姑娘,怎么办啊!” 四姑娘攥着六姑娘的手,哭的眼睛都肿了,“陆氏送来的一套首饰都丢了,还把我给陆公子做的一套衣裳偷走了!六妹妹,这可怎么办啊!” 那可是陆氏送来的聘礼。 日后,出现在旁人的身上,她该如何解释? 再者,她亲手缝制的衣服,若是出现在了别的男子身上,那她…… 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四姑娘又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玉奴,你去把各位姨娘和姐妹们丢的东西,都统计一下,”六姑娘吩咐着:“再从我的私库里拿一些银子出来,去拿给管事妈妈。买一些珠宝首饰和一些平常见不到的小玩意儿给姨娘和姐妹们。”她拍了拍四姑娘的手,轻声安慰着:“你别怕,有我呢。” 听到六姑娘这么安排,屋里的哭声才渐渐小了,而后又传来了几声客气地道谢。 六姑娘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往下继续说: “但凡世家大族出来的东西,都会有标记。我会让春桃告诉铺子上的人,若是有人把咱们府上的东西拿出去换银子,会第一时间买下来,送回府上的。” “好姐姐,莫要哭了。在哭下去,你就不漂亮了。” “噗嗤。” 四姑娘被她逗的笑出了声儿,“你惯会取笑我!” “我哪里会取笑四姐姐,”六姑娘笑着让春桃端着洗漱东西进来,丫头们伺候着姨娘们梳洗。她趁机和四姑娘说话“我的四姐姐天生丽质,又处处出色。我啊,怕是以后再也不会遇到这么好的姐姐了。” 在她的眼里,谢府四姑娘是这天底下顶好的姑娘。 四姑娘被她逗的脸都红了,“你这妮子,说话越来越没个正行了!” 而后,脸上又浮现了担忧之色:“六妹妹,你说的法子,能行吗?” “你放心吧,”六姑娘显得十分确定,“那些都是死物,换了银子能才是有用的物件。偷了这些东西,定然是要找当铺换银子的。” 第32章 匆忙出嫁 3 四姑娘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她把手里的帕子又递给了春桃,“还有几日,便是二姐姐出嫁的日子了。六妹妹,咱们要不要给二姐姐添妆?” 六姑娘垂眸,不紧不慢地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吹了吹杯子里的浮沫,并未入口,“你想送二姐姐什么?” 按照六姑娘原本的意思,她想要去看二姑娘的热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给他添装? 但四姑娘这么说,六姑娘就觉得此前的想法不对。 二姑娘做的就算是在不对,那也是和她同出谢氏的姑娘。 姐妹一场,她不能显得太过凉薄。 四姑娘:“我就是不知道送什么,所以来问问你。” 六姑娘:“我送一对龙凤镯吧。” 上京城中,一般人家嫁姑娘时,都会送龙凤镯。 样式新颖,寓意不错,送这个最合适不过了。 四姑娘想了想,“那我也送个价钱差不多的镯子吧。” 六姑娘笑道:“也可。” 六姑娘又笑着和大家说了会儿话,忙活了好一会儿,才有空歇一会儿。 热闹的紫竹院才又重新变得安静了下来。 六姑娘更是换了一身衣服,神情惬意地翻看着之前看了一半儿的账本,时不时地和玉奴说话:“都安排好了?” “是。” 玉奴把茶递到了六姑娘面前: “二姑娘已经将偷来的那些东西放起来了,估摸着是要趁着去了林氏之后,在拿去当铺。” 六姑娘翻了一页账本,嗯了一声。 玉奴:“那一万两银子,除去您说的要给姨娘和各位姑娘们之外,还能剩下四五千两银子。姑娘,您要如何安排?” 六姑娘喝了口茶,“放起来吧,留着以后用。” 玉奴:“是。” 六姑娘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着玉奴:“我记得,姨娘没得时候,留下了几个铺子吧?” 玉奴道:“是。姨娘一共留下了两间铺子。一间在城南,是一家小饭馆。一间在北面,是个布庄。” 六姑娘点点头,又继续低头看账本。 玉奴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茶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小心地瞄了一眼面色平和的六姑娘,“姑娘,你今日看起来,兴趣不高。” 依爷的意思,只要二姑娘一出嫁,那她就便是谢府的嫡出女了。日后,谢府的嫡出女,只有六姑娘一人。 姑娘今日拿到了印鉴。 印鉴、对牌、钥匙都在姑娘的手中,日后,姑娘就是这谢府真真正正的当家人了。 只是为何,姑娘怎么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甚至是还很生气? 六姑娘抬眼,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我很高兴。” “高兴?”玉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六姑娘哪里高兴了。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种不被人拿捏,想要做什么都是随心所欲的感觉,感觉特别好。 “好了。” 六姑娘合上了账本,起身朝着内室走, “明日还要早起,早些睡吧。” “是。”玉奴伺候着六姑娘上床睡觉。 半刻钟后。 玉奴才回了和春桃的房间。 看着春桃还坐在等下剥核桃,有些意外地说道:“你不睡觉,做什么呢?” 第33章 匆忙出嫁 4 “我想做点核桃红枣的糕点给姑娘吃。” 玉奴把剥好的核桃放在了一旁的碗中: “我瞧着,今日姑娘都没吃几口饭。” 欲奴轻轻点了下头,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春桃,你看姑娘,今日高兴了吗?” 春桃仔细地想了一会儿:“姑娘应该是高兴的。”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没发现,今日姑娘见谁都笑的吗?” 六姑娘情绪内敛,待人温和客气有礼。 春桃还从未见过六姑娘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 “是吗?” 玉奴一脸困惑回想着,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 “算了。” 她说: “不过,我今日是真的高兴。” 她家姑娘是掌家姑娘了呢。 春桃起身吹灭了蜡烛:“玉奴姐姐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伺候姑娘呢。” 很快的,屋里就传来了春桃香甜的酣睡声。 “……” 玉奴憋的太难受了,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一肚子高兴的话,怎么就没个人能分享呢? 一转眼,就到了三月二十,二姑娘出嫁的日子。 即使谢文徵早就传下话来,二姑娘出嫁事宜,一切从简。但王氏还是拿出了许多的私房银子,给二姑娘置办了不少的嫁妆。她担心二姑娘嫁过去会被林家的人欺负,就在外面买了两个小丫头。让青雀教导了几日,便让她们跟着去了林家。 相比较王氏的担心,二姑娘就显得比较轻松了。 日日都沉浸在嫁给林公子的喜悦中,脸上总是洋溢着令人羡慕的幸福笑意。 王氏每每看到二姑娘的笑意,都觉得食不下咽,胸中憋着一口气。 上不上,下不下的,着实是难受。 这日一早,王氏就早早地来了二姑娘的院子。 她本打算自己做福妈妈,给二姑娘梳头。 没想到,二姑娘自己梳了个很繁杂的发髻。上面插满了各种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的首饰。再配上她身上戴着的各种首饰,给人一种很俗气的感觉。 王氏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你、你这都弄的什么!你还不赶紧把头上的那堆东西摘下来!” 她要是这么出去了,那就真的让人笑掉大牙了! “我觉得挺好的啊,”二姑娘满心欢喜地摸了摸头上的珠翠,“叮叮当当的,多好听啊!” 她得把这些首饰都带走,要不然,放在这里,不是便宜了别人了吗。 王氏真的要昏过去了。 这哪家的嫡女出嫁,都是华贵端庄,何时会有这么俗气的装扮! 王氏正要开口,却被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王氏急急忙忙地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喜帕,盖在了二姑娘的头上:“吉时到了?” 匆忙进来的人说了句:“太太,姑爷已经到门外了。” 太太一脸吃惊,“什么,不是说要到辰时初才来到侧门来迎娶的吗?怎么就真大摇大摆地来正门,而且还提前了这么多?” 这下好了。 之前传出来关于谢家二姑娘的谣言,似乎是在这个时候都成真的了! 太太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明知道爷不喜他,还偏偏跑去正门迎娶,这不是把谢氏架在火上烤吗。 “娘,咱们赶紧走吧。” 喜帕下的二姑娘,急急忙忙地催促着: “要不,林公子该等急了。” 第34章 走了 “琼姐儿,你在等等。” 王氏说什么也不肯让二姑娘出去, “娘特意找人算的时辰出门。要是提前出门,你和林公子的婚事会出岔子的。” “是吗?” 二姑娘又重新坐回了床上,规规矩矩地坐好: “那我听娘的。” 她还指望着和林公子白头偕老呢。 王氏暗自松了口气。 她走到了门边,将青雀喊了过来,低声吩咐着:“让林公子去谢氏的侧门来一趟。就说,我,不,六姑娘有事和他说。” 她差点都忘了。 如今谢府的当家人,是那个讨人厌的谢六。 “是。”青雀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谢府门外。 林公子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袍子,虚浮的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纵欲过度,休息不足。骑在高头大马上,接受着众人的贺喜。 青雀走到林公子的面前,还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浓重的脂粉味夹杂着的酒气,“公子,姑娘请您去一趟侧门。” 林公子不高兴地看着她,“这马上都要过门了,还要我一趟侧门做什么?” 这高门贵女的规矩,就是忒多! 青雀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是六姑娘请您过去。” “六姑娘请我过去?” 林公子那张肥腻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我记得,你们府上的六姑娘还未出嫁吧?” “她现在请我过去,是不是要跟着她二姐姐一起嫁给我啊?” 他也没想到,他还能享齐人之福呢。 “哈哈哈哈!” 四周传来的哄笑声,让青雀张洪了脸,俏眉冷立:“林公子,慎言!” “慎言?” 林公子轻浮地抹了一把青雀的脸, “公子的肾好不好,要不要你来试试啊?” 青雀被气的眼尾挂泪,面上含了一层薄怒,“公子,请您注意言行!” 这是在谢府的门口,他要迎娶的是谢府的嫡女。 他在这种场合,言语轻薄六姑娘,对她动手动脚的。 置二姑娘的脸面,于何地! 又将谢氏置于何地! “注意言行?” 林公子挑着眉,目光不善的从上到下地把青雀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里到外地看了一遍: “我做什么了,需要注意言行?” “倒是你,”他冷眼看着她,“勾引谢氏的姑爷,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这大好的日子,碰见这么晦气的人,肯定这日子不咋好。” 他夹了下身下的马,转头往回走:“算了。这成婚的日子以后再说吧。今儿这天气这么好,咱们去飘香楼看看!” 喜庆的鼓乐声再一次在宽敞的胡同里响起,不是为了迎娶新娘,反而是为了欢送新郎的远去。 青雀站在谢府门口,看着林公子远去的背影,青雀脸色一变,而后提着裙子飞快地跑去了内宅。 她并未去二姑娘的院子,脚尖一转,跑去了六姑娘的院子,“姑娘,出事了!” 因着当日谢文徵的话,谢府后宅的姑娘们,并未去二姑娘的院子送她出嫁。此时,都在六姑娘的房间里说话。忽然看到青雀急匆匆的跑进来,全都变了脸色。 六姑娘淡然地问了句:“怎么了?” 第35章 求他娶她 青雀急急忙忙地把事情的经过,和六姑娘说了一遍:“……姑娘,这眼看着吉时就到了。林公子却走了,这等会儿姑娘还怎么出嫁!” 二姑娘若是知道她把林公子气走了,说不定会怎么闹呢。 “这个林公子,真是太过分了!” 四姑娘听的咬牙切齿: “二姐姐找什么样夫君找不到,怎么就看中了这么个、这么个,”四姑娘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一个词:“脏东西。” 八姑娘接了句:“可能是觉得那位公子颜色出众?” 青雀小声地嘀咕了句:“长得怕是还没府上的阿花长的好看呢。” 阿花,是后院看门人,养的一只瘸腿的大黄狗。 “噗嗤。” 四姑娘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惹得屋里的几个人,脸上也有了笑意。 六姑娘脸上带笑,“好了,莫要在闹了,”她转头看着青雀,“林公子离开时,可说了什么?” 青雀想了想,“他说今日是个好日子,应该去飘香楼。” “飘香楼?” 六姑娘微微眯起眼睛。 大喜的日子,还不忘往飘香楼跑。那里怕是有让林公子难以忘记的人吧。 “春桃,”她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去将你的母亲请过来。” 春桃一脸困惑地应了一声:“是。” 不过片刻,文氏便匆匆来了紫竹院。急急地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抬了下手,示意她起身:“你去帮我打听一个地方,飘香楼。” “飘香楼?”文氏皱了皱眉,“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您打听那里做什么?” 那种脏污的地方,怎么能污了姑娘的耳朵。 春桃小心翼翼地拽了下文氏的衣服下摆,小声提醒,“娘。”姑娘让做什么i就做什么,怎么还和姑娘这样说话。 文氏后知后觉,忙行了礼,“奴婢不是有意驳斥姑娘的。” 六姑娘并不计较她的失言,“我只是让你帮着打听打听,这飘香楼的姑娘中,有哪位姑娘是最特别的。” 特别到成为了百姓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文氏点头,“咱们胡同里,经常会有货郎来卖一些针线之类的小玩意儿。今儿是二十,那些货郎们也该来了。” 六姑娘看了一眼玉奴。 玉奴立刻会意,从腰上拿下来一个荷包,塞到了文氏的手中:“姑娘打算给晗哥儿绣个蟾宫折桂的荷包,还少了几样绣线。麻烦文婶子,去帮姑娘买回来。” “是。” 文氏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荷包,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手中的茶,还未喝完,文氏就已经回来了。 “姑娘。” 她把买来的绣线给了玉奴: “奴婢问过了,听说有一位叫灯笼的姑娘,开始谢客了。” 六姑娘微微挑眉:“谢客?” 文氏:“听说是因为,有一位公子想要给她赎身,带回家去做妾。可奈何,楼子里的妈妈开出的银钱太高,公子一时凑不出银子来,这才耽搁了下来。” 六姑娘习惯性地眯了下眼睛。 林公子闹的这么大,无非就是为了让这个灯笼在他娶亲这一日同时进门。 他既想要谢氏的助力,也想要他的红颜知己。 还真是贪心呢。 四姑娘一脸愤懑地骂了句:“他可真不要脸!” 第36章 娶她 2 连这种脏污的办法都能想出来,骂他是个脏东西都抬举了他: “六妹妹,你可千万不能应了他!” “不应下,二姐姐怎么出嫁?” 六姑娘垂眸,抚了裙子上并不存在的浮尘: “玉奴。” 她说: “去找胡郎中,要一副可以让女子绝嗣的药。” 六姑娘的话音一落,众人的脸色大变。 甚至四姑娘开口劝她,“咱们都是同为女子,若是不能诞下子嗣,怕是会毁了她的后半辈子。” 这样的手段,太过阴损。 六姑娘挑眉,眼波流转,“四姐姐也觉得我心狠了些?” 四姑娘点点头:“她流落风尘,已经够苦了。若是在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日后她又该如何?六妹妹,放她一条生路吧。” 六姑娘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四姐姐只看到她很难,那可曾看到,今日是二姐姐出嫁。林公子这番做法,下的不仅是我谢家的面子,更重要的是二姐姐如何在夫家自处。还过几门,就被一个青楼初审的妓子压下脚下。日后,若诞下了孩儿,岂不是要夺了二姐姐的正妻之位?” 六姑娘抬头,清冷的目光落在了四姑娘身上: “在谢氏,我们打闹,不过是姐妹间的小情趣。出了谢府的门,你们对外是某某家的太太,但内里,是陈珺谢氏的姑娘,容不得任何人轻视。” “四姐姐,可明白了?” 六姑娘并不是评判谁的对错。 她只是在告诉四姑娘,日后她在陆氏被人欺负了,她也会替她撑腰。 四姑娘被感动的眼圈都红了,重重地点头:“六妹妹,你说的对!咱们姐妹一体,万万不能让人欺负了!” 六姑娘点了下头,转头看着玉奴:“多带些银子去。”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她才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了六姑娘淡然的声音:“这次,你和文氏一起去。” “是。”玉奴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正厅。 文氏先是一愣,随即面露喜色。匆匆地给六姑娘行了礼,便急急忙忙地跟着玉奴出去了。 四姑娘又和六姑娘说起了闲话,“六妹妹似乎很喜欢文氏。” 八姑娘:“文氏说话有意思,我也喜欢。” 四姑娘逗她,“哪里有意思了,我瞧着说话啰里吧嗦的,一点都不好玩儿。” 八姑娘噘着嘴,嘟嘟囔囔:“可是,我就觉得文氏说话声情并茂,很有意思啊!” 八姑娘年纪尚小,又很喜欢吃那些甜腻的糕点。 方才,她说话时,刚好吃完了一个马蹄糕。脸颊一动一动的,可爱极了。 六姑娘笑着给她擦了擦唇边的碎末,“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她说,“文氏确实很好。” 八姑娘朝着四姑娘做了个鬼脸,气的四姑娘忍不住笑了。 飘香楼。 文氏和玉奴带着人,直接上了二楼,很容易地就找到了坐在包厢里喝酒的林公子。他的身边,是跪着陪他喝酒的灯笼。 “哎呦,找来的还挺快,”林公子一把把灯笼拉了过来,直接抱在了怀里,“说吧,这次又怎么了?” 第37章 求娶 3 坐在他怀里的女人,美貌出众,艳丽无双。身上穿了件水蓝色衣衫,香肩半露,引人有无数遐思。 林公子的手,时有时无地在她的身上摸来摸去,引得他怀中的女人娇喘连连。林公子勾着笑,斜眼看着玉奴和文氏:“怎么就来了你们俩?怎么,你们府上的六姑娘看不起我,才会让你们来羞辱我的吗?” “林公子,注意你的言辞。”玉奴横眉立眼,“我们家六姑娘可不是你这样的人,随意羞辱的!” “我这样的人?”林公子冷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可就是我这样的人,娶了你们家的二姑娘。按照你们谢府的规矩,你们日后要叫我一声二姑爷。我可是你们正经的主子,处置你,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 “你!” 玉奴从未见过如此强词夺理的人,一时间被气的 不知道说什么好。 站在玉奴身后的文氏,一把把玉奴拽到了自己身后,神色平和地看着林公子:“公子,时辰到了。” “哪有怎么样?”他可不在乎什么时辰不时辰,“灯笼想我了,我过来看看。” “灯笼姑娘颜色好,能得到公子的喜欢,那是灯笼姑娘的荣幸,”文氏继续说道,“只是,比起颜色好,公子更应该知道,你为了娶二姑娘,付出的是什么。谢氏虽然吃了个哑巴亏,但不允许,一直吃哑巴亏。您说,是不是?” 林公子面色微变,抓着灯笼的手臂,稍稍用力,疼的她脸色一变。 文氏好似没看到林公子难看的脸色,“公子,您的日后,是攥在灯笼姑娘手中,还是攥在您自己手中,您可要想清楚才行。” 她的威胁,让林公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 “我越来越讨厌你们谢家的人了。一个个的,端着架子,看着清风舒朗。暗里,那些龌龊下作的事情,一样都没落。” 文氏眸中带笑,“我只当,林公子在称赞谢氏,”她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林公子冷眼看着文氏,“我要她。” 他怀中的灯笼,面露喜色。眼波含水,盈盈地看着林公子。 “可以。”文氏毫不犹豫地就应了下来,转头和玉奴说话,“去把灯笼姑娘的卖身契,拿过来。” 玉奴狠狠地瞪了林公子一眼,转头去找了飘香楼的妈妈。不过片刻,将灯笼的卖身契拿了过来,“已经好了。” 灯笼目光热切地盯着文氏手中的薄薄一张纸,无声地拽了拽林公子的袖子。 林公子这才开口:“给我吧。” “且慢。” 文氏转头看着灯笼,眼神淡漠,声音平板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姑娘说了,她可以跟着林公子去林府。但是,要她答应两个条件。其一,喝了绝嗣的汤药,永远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其二,跟着二姑娘去林氏。” 跟着谢二姑娘去,是为了给她一个好的身份。 林公子这能理解。 只是,喝了绝嗣丹药,这不是要毁了她么! “你们欺人太甚!” 林公子用力地捏着手里的酒杯,满脸冷意: “我一样都不能答应!” “那么,灯笼姑娘呢?”文氏淡淡地看着她。“时辰马上就要到了,还请灯笼姑娘尽快做决定。” 林公子攥着茶杯的手指,指腹间尽是青白。幽深的目光中,尽是卑微的哀求。 他以为,二姑娘寻死觅活地嫁过去了,就是他林家妇。 无论他对她做什么,谢氏都不敢说半分不是。 再加上,二姑娘对他情根深种,他只要捎捎几句好话哄哄。二姑娘就会对他掏心掏肺,他想要什么便是唾手可得。 可眼下,并不是这样。 那位从来不怎么惹人在意的六姑娘,让人传话。 他若是见好就收,那便还是谢氏的娇客。 若是想要用二姑娘拿捏谢氏,那就要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本事。 此时,他后悔了。 他明明计划好了每一步,怎么就在六姑娘这里出了岔子。 他是真心喜欢灯笼的。 她喝了那药,日后该怎么办! 林公子脸色一变,手里的酒杯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你莫要太过分!” 文氏面无表情地说道:“公子,你到底想要怎么选?” 灯笼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袖子,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泪水,可怜兮兮地看着林公子,“我听姑娘的安排。” “灯笼!” 林公子说的又快又急, “不可以!” 他还要和她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公子,”灯笼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盈盈如水的眼中,尽数倒映着他青隽的脸庞,“只要是你,我怎么样,都可以的。” 她掌心略带略带凉意,却莫名让他烦躁的心绪平稳: “公子,我就把我自己托付给你了。” 灯笼在风花雪月之地,见过各种各样的公子。那些公子说的是实话,那些公子又是在跟她说些鬼话,她还是能瞧出几分的。 她看着林公子,眉眼之间分辨不出来的认真,低笑着:“公子,我知你心中打算。”她笑的风华绝代,“只不过,你忘了,这事我自己也能选的。” 只要公子心中有她,那她便知足了。 第38章 求娶 4 “不行!”林公子仍觉得这事不可行,“不能喝!” 谢府二姑娘如此钟情于他。 只要他多哄哄二姑娘,说不定就不用这么阴损的法子,就能将他带走的! 还有很多办法的,不一定非得用这样的办法。 “公子。” 灯笼眼含秋水的眼中,是让人无法忽视的深情,“我只是觉得,我只是觉得能日日看到你,就心满意足了。”她上前,轻轻拥抱着临公子,低声呢喃:“公子,我见过许多人,看过许多事。唯独你,与他们不同。有你护我周全,我很安心。” 她说的情真意切。 林公子听的眼中微微湿润,用力地攥着她的手,“灯笼……” 他似乎是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化成了一声浅浅的叹息,最后消散于天地间。 他站在一旁,愤怒而又无可奈何地看着灯笼接过了文氏递过来的小瓶子,一饮而尽。她的唇角,还残存着褐色的药汁。衬得她唇边的笑意,更加苦涩,“祝公子与谢家二姑娘,白头偕老。” 林公子眼中的湿意,比之前浓厚了许多。 若不是文氏和玉奴仔,怕是要忍不住落下泪来。 林公子刚要说话,文氏就开口了:“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那公子是不是可以去娶亲了?误了吉时,太太会不高兴。” 林公子满脸怒气,“用不着你提醒我!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 文氏神色平平地垂眸,“可您晚走半刻,灯笼姑娘的赎身银子就晚给这楼里的妈妈半刻。晚给楼里的妈妈半刻,耽误了楼里妈妈的生意,她不放人怎么办?林公子,您说呢?” “你!” 林公子气的浑身发抖,偏偏他又无力反驳,阴沉着脸,甩了下自己的袖子,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不就是成亲吗,我去就是了!” 若是他是个有钱有势的大家公子,把灯笼赎出来,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何苦,还要去看一个下人的脸色! 林公子翻身上马,一路狂奔着去了谢府。 文氏给灯笼换了一身衣服,带着她去了谢府,随着二姑娘一起嫁去了林府。 紫竹院。 六姑娘正和四姑娘说话,忽然听到了侧门响起了不怎么让人觉得的鼓乐声,眉头微皱了下:“这人总算来了。” “咱们谢家嫁女儿,还是第一次弄的这么寒酸。” 陈珺谢氏嫁女,嫁的还是嫡女,竟然只是拿了两个不大的小包袱,从侧门出嫁。 这要是传出去了,得多丢人啊。 “是父亲的意思,”六姑娘将刚修好的荷包,放在了笸箩里,“二姐姐做的那些事情,终究是让父亲寒心了。” 四姑娘凑到了她的面前,低声道:“六妹妹,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六姑娘抬头,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四姑娘压低了声音,“听说,咱们出嫁了的小姑姑,特意让人送回了信儿。二姐姐闹的事儿,”她指了指上面,“都传到那里了。” 四姑娘和五姑娘都是王姨娘所出。 王姨娘又得谢文徵喜欢,所以,能得到一些消息并不奇怪。 “父亲和小姑姑的感情最好,出了什么事情,小姑姑是要来告诉咱们一声的,”六姑娘眼中的困惑,只是停顿了那么一瞬,便消失了。她又从笸箩里拿出来一个荷包,继续绣,“咱们府上,出了这样的丑事,也还是不错的。” 第39章 欺上 1 “为什么?” 四姑娘不解: “这事情闹的这么大,对咱们的谢氏可没有一点好处啊。” 日后,出了谢府的门,那些世家贵女不知要如何笑话她们呢。 “四姐姐,你忘了宫中的那位太妃娘娘了吗?” 今上可是在太妃膝下长大,母子情分深厚。 这些年,太妃虽然已经不大过问朝中的事情,但能特意让已经出嫁了的谢家姑娘特意送信回来,怕是这朝堂有了什么父亲还不知道的消息。 有了这样的事情,也能把大家的视线转移,也算是好事。 “不能吧。” 四姑娘皱了下眉, “要是有什么事情了,父亲不可能,”四姑娘忽然止住了话。 六妹妹和裴家大公子的婚事,就是为了给父亲的前途铺路。 她小心地观察着六姑娘的神色。 生怕刚才说的话,惹六姑娘不高兴。 她琢磨着六姑娘方才说的话,又想着上次来退婚的陆氏,瞬间明白了过来,面色阴沉地骂了句:“还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东西!” 上京城中的世家大族,都是盘根错杂的关系。 谁家稍稍有点风吹草动,消息立刻就能传遍上京城。 那位小姑姑特意让人来送消息给父亲,而后,父亲又特意用二姐姐的事情遮掩,怕是这件事很大。 陆氏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敢上门退婚的。 一想到只有好处来沾,有坏事就立刻赔清关系的陆氏,四姑娘都恨的牙痒痒。 “你能想明白其中事情就好,”六姑娘神色淡然地喝了口茶,“我也希望父亲能越来越好。”她说,“其实,谢氏看似花团锦簇,其暗里已经有的地方开始腐烂了。出了这样的事情,能让谢氏的一些问题暴露出来,也算是好事。” 怕是她父亲就是看出了其中的一些门道,才不得不让她掌家。 四姑娘不懂,“什么意思?” 六姑娘笑了笑,“没什么意思。” 她把那些放在一起,已经分辨不出来的绣线,放在了四姑娘的面前: “四姐姐,你帮我分线吧!” “好。”四姑娘满心欢喜地帮着她分线。 未时末。 春桃挑着帘子,拎着一个食盒进了屋。她把食盒里的菜,摆在了桌子上,“姑娘,吃饭了。” “嗯。” 六姑娘应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绣了一半儿的荷包。动了动酸涩的脖子,走到了桌子旁。看着桌上摆着的精致的菜肴,满脸笑意: “今日这菜,看起来还不错。”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吃饭,“姑娘,您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六姑娘尝了一口,眼睛一亮,“还不错。”六姑娘又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外面的人,传消息回来了吗?” “还没有,”玉奴给六姑娘倒了杯茶,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不过,听下面的人说,有人拿着四姑娘的东西,去当铺问了。” “是什么,要打算当多少钱?” “听下面的人说,是一支钗。那人说,打算要当一千两。”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拿着帕子,压了压唇角: “一千两?” “有点多啊。” 照这么看,是二姐姐带去的东西中,有他们谢家姑娘丢的首饰。 玉奴:“姑娘,咱们要收吗?” 六姑娘又拿起了筷子,重新吃了两口菜:“告诉下面的人,他要多少银子,咱们都给。那些东西,咱们必须一件不落的都拿回来。” 若是谢家姑娘的首饰和贴身的东西,都出现在了外人的手中,那就真的要出事了。 “是。”玉奴应了一声。 用过了晚膳,六姑娘又去外面溜达了小半个时辰。才进屋换了身衣服,文氏就进来了。 她朝着柳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转头看了眼春桃,“去给你娘搬个凳子过来。” 第40章 欺上 2 “姑娘客气了,”文氏并未坐下,而是朝着六姑娘的方向,又动了两步,走到了六姑娘的身侧。微微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姑娘,太太身边的青雀,又出门了。” “去哪儿了?”六姑娘端茶的手一顿,随口问了一句。 文氏声音压的更低了:“奴婢听人说,他去了前院郑管事的院子。” “郑管事?” “是咱们府上管着采买的管事。” 六姑娘微眯了下眼睛。 “他们很熟悉吗?” “听说,每次在太太盘账之前,青雀都会去一趟郑管事的屋子里,会待上一两个时辰。伺候的下人离的远,并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她在六姑娘面前,话说的很委婉。 但六姑娘却立刻明白了过来:“他们之间可曾定下了婚约。” 文氏:“从未。” 六姑娘喝了口茶: “既然如此,那便是母亲的意思了。” 文氏附和着点点头:“奴婢 也是这么想。” 六姑娘:“青雀是母亲身边的大丫头,她的意思,大约就是母亲的意思。如此,这个郑管事,便是不能留了。” “姑娘要如何做?” “是人就会有痕迹,更何况是个在后宅做着采买的管事呢?” 那人心思活络,说不准就会有什么地方是外人所不知的。 “奴婢会让人留心。”文氏道。 六姑娘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她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最近二姐姐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 文氏:“听守门的婆子说,二姑奶奶让人递了消息进来,她需要一些银子。” 六姑娘:“母亲那边有话送出去了吗?” 文氏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不解,“从未。” 六姑娘点点头,眼帘半垂,遮住了眼中升起的晶莹。平和的目光,落在了她还未喝完的半杯茶,眸色深深浅浅。 她在想,母亲特意让青雀去找郑管事,是不是因为二姐姐地进来的消息。亦或者是因为,想要从郑管事的手中获得一些银钱,给大哥送去一点零花钱,也是可以的。再或者,是想要通过郑管事和李家、王家传话…… 六姑娘眉头紧蹙,“你让人看着点青雀,在让人仔细看着郑管事。记住,务必要知道郑管事的一举一动。” 文氏郑重地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便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了六姑娘一人,坐在椅子上盯着下人刚摆在桌上,瓷瓶里插着的鲜艳欲滴的白色月季,吗,眸色深深浅浅。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姑娘。” 玉奴端着厨房里刚送过来的鲜花饼,掀了帘子进了房间: “厨房做了鲜花饼,配上前日爷让人送来的君山银针,最好不过了。” 说着,玉奴就把鲜花饼,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 又忙唤了个丫头,去将君山银针找来,碰了一壶茶。 她倒了一杯茶,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姑娘尝尝。” “还不错。” 六姑娘喝了一口茶,又吃了一块糕点: “这糕点做的也不错,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味道也很好。” 玉奴笑了笑,“姑娘喜欢就好。”她瞧着六姑娘心情不错,便把之前看到的事情和六姑娘说了:“……姑娘,爷又去账上支了银子,让宋砚亲自送去了南边胡同。” 六姑娘忽然想到了方才和她说的话,便吩咐着玉奴:“你去找一个面生的妈妈,去一趟南边胡同。将父亲养在外面的那位娘子,带回府上。” 玉奴应道:“是。” “姑娘,大公子已经到了年纪。太太一直都没有给公子定亲的意思。不如,您给公子先送些貌美的婢女,去伺候公子?” 玉奴是想着,六姑娘要在大公子的身边安插些人。 必要时,这些人也能帮得上六姑娘的忙。 六姑娘抬眸,盈盈如水的眸光,看的玉奴很不自然地避开了六姑娘看过来的目光,“这话是谁和你说的?” 玉奴的声音,小的六姑娘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是奴婢自己想的。” “你这么想,也没错。” 上京城中的人都知道,谢氏长房长子,是个风流人物,极为钟爱美色。 与其去那些烟花之地,与那些青楼妓女往来,落得个浪荡的名声。还不如找些干净的良家女子,放在身边伺候着。 日后,若是能生下孩子,抬了身份,成了姨娘也是可以的。 既能让大公子收心,又能让六姑娘落下个好名声,还能让众人称赞,是数不清的益处。 但,六姑娘不怎么觉得: “这事,你在我这里说说就算了。” “母亲还在,大哥的事情,母亲有她的思量和考虑。我一个做妹妹的,越过母亲去说大哥的事情,你让外人如何看大哥?” “大哥是男子,日后要在外面行走的。” 也是要脸面的。 况且,如今的她,还不适合插手大哥的房中事。 玉奴忙低头,赔礼道:“是奴婢考虑不周,胡言乱语了。” 六姑娘喝了口茶:“你也是好意,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对。日后,莫要再说了。”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奴婢省得了。” …… 此时,春桃和文氏,也站在门口说话:“娘,您说,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文氏将春桃垂下的头发,别到了耳后,神色温柔地看着她:“不管六姑娘怎么想,我们听从便是了。春桃,你记得,咱们莫要去猜主子们的心思。” 免得,一个猜不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春桃很听话地点点头,“娘说的,我都记得。” 文氏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娘知道你很懂事,但娘还要说一句,万事要小心谨慎。拿不准主意的,就去问问玉奴。” “是,”春桃轻笑,“我会小心的,你别惦记我了。娘还是早点走吧,不然等会儿天更黑了,路就不好走了。” “嗯,”她说,“你也早些回去吧。” 春桃应了一声:“娘,那你注意安全。” “知道了,回去吧。”文氏挥了挥手,朝着后罩房走去。 春桃站在门口,一直等到她娘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41章 欺上 3 南边胡同是谢文徵让人在不久前,特意买下来的一个小院。 是个三进,而且十分精致的小院子。 因着谢文徵来的比较勤,小院里除了徐娘子,还有一个小丫头,和两个粗使嬷嬷。 没有主母,需要请安行礼,又可以自己当家做主,徐娘子的日子,过的顺心舒畅。 只是今日一早起来,停在树上的鸟儿就开始叫个不停。 伺候徐娘子的小丫头满脸喜气地开了窗:“娘子,这外面阳光真好。这鸟儿都叫了好长时间了,是不是今日有什么喜事啊?” “应该是吧,”她从早上开始,眼皮就一直跳。 徐氏心里发慌,总觉得今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的话才说完,伺候徐娘子的婆子,便匆匆进了门: “娘子。” “谢府来人了。” 徐娘子一脸吃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许是因为太过于吃惊,她起身时不小心带翻了身后的椅子, “来的人是谁?” 婆子:“她说她是太太身边的陈妈妈,特意奉太太的命,过来传话的。” 徐娘子的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 她靠在了身后的桌子上,才堪堪站稳。 太太怎么忽然让人上门来了? 徐娘子的心里七上八下,“将那位妈妈带去花厅,好生招待着。我先进去换一件衣裳,在去见那位妈妈。” 婢女忙跟着徐娘子进了内室,伺候着徐氏换了件衣服。 徐娘子今年不过双十年华,颜色出挑,身量纤纤。一身浅绿色的衣衫,衬得整个人朝气蓬勃。她款款走到陈妈妈面前,朝着陈妈妈福了福身子:“妈妈安好。” 陈妈妈回了礼,“娘子客气了。” 徐娘子吩咐着:“给妈妈看座。” “是。”婢女搬了个锦凳,放在了陈妈妈的身后。 陈妈妈客气地道谢,半坐在锦凳上,“奴婢这次来,是要替太太传句话。” 徐娘子的心,一下就悬到了嗓子眼。微微发白的脸上,强扯出了一丝笑意:“妈妈请说。” 陈妈妈面色淡然,“太太请娘子,今日辰时末,过府一叙。” 徐娘子松了口气,心里半是哀愁半是欢喜。 太太肯让人请她去府上,怕是有心想要让她进府伺候大爷。 只是…… 一旦入了府,这自在逍遥的日子,便一不复返了。 不过,也好。 她以清白之身的良家女子,无名无分地跟了大爷多日,总算是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多谢妈妈。”她看了眼立在身侧的婢女。 婢女立刻会意,将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到了陈妈妈的手中。 陈妈妈面色如常地收了荷包,不着痕迹地捏了捏手中的荷包。觉得手中的荷包硌手,才满意地笑了笑。朝着徐娘子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徐娘子脸上并无欢喜之意,一脸忧愁地进了内室,“你一会儿去衙门,和大爷说一声。” “是。”婢女应道。 今日是初五。 衙门里也不是特别忙。 谢文徵随意地寻了个理由,便早早地离开了衙门。 婢女来时,谢文徵刚从衙门里出来,“大爷,”她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谢文徵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但依旧俊美。谦谦君子,端方雅正。去了哪里,都会让女子红了脸。婢女只是和他说了两句话,便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眼睛,“娘子请您过去一趟。” 谢文徵淡淡地嗯了一声,脚尖一转,朝着金边胡同走,“怎么了?” 婢女紧随其后,“是府上的妈妈过来了,请娘子去一趟谢氏。” 谢文徵脚步一顿,眉头轻轻皱起。 第42章 欺上 4 王氏看他多日早出晚归,心中起疑了? 不对。 谢文徵不紧不慢地朝着南边胡同走,心思却转的特别快。 王氏耳聪目明,定然是早早就只掉了徐氏。 早不来,晚不来的,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让人上门去请徐氏? 难道,她是知道自己错了,特意让人上门请徐氏进府,是为了低头和他赔礼? 谢文徵思虑许久,除了这个理由,再想不出去其他。 罢了。 谢文徵心想,王氏向来大度。 若是她能把徐氏接入府,好好照顾着,以往那些事情,便算了吧。 大约过了一炷香。 玉奴掀了帘子进门,“姑娘,您交代的事情,奴婢已经办好了。” “嗯。” 六姑娘翻了一页账本: “刚才春桃把我之前给晗哥儿做好的衣服和鞋袜,都找出来了。你辛苦一趟,都给他送去吧。”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抱着放在桌子上的衣服和鞋袜去了松鹤院。 辰时末。 太太这几日觉得身上好了些,又瞧着日头不错。便吩咐着青萍,搬了把椅子,放在了廊下。她又让特意把王氏前几日刚送来的春茶找出来,刚想要坐下赏春茶,便听得在院子里伺候的丫头行礼的声音:“大爷。” 太太听到谢文徵来了自己的院子,眉眼间都染上了几分笑意。 忙唤了青雀过来,“你看看,我今日穿的还得体?” 谢文徵因为二姑娘的事情,已经和王氏生了好几天的气,连着两三日没有来过太太的院子了。 谢文徵忽然来了院子,让王氏生出了疑分,谢文徵心里还有她的念头。 她想着,既然爷都肯过来看她了,那她也要好好的和爷道歉。 那他们便又是从前恩爱的夫妻了。 “太太今日穿着得体,没有半分错处,”青雀扶着王氏往外走,“太太,爷来看你了,怕是不会再生您的气了。到时,咱们也可以去看看二姑娘了。” 太太高兴的连连点头,附和着青雀的话:“对,你说的对。他们是亲父女,能有什么隔夜的仇,”王氏的话,只说了一半儿,看到眼前谢文徵和徐氏亲昵地靠在一起说话,脸上的笑意散去了几分。看着站在谢文徵身边的徐氏,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冷意。 王氏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儿。身体立时僵在了远处,僵硬的脸上,强扯出一丝笑意:“爷。” 谢文徵淡淡地点了点头:“嗯。” 王氏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进了房间:“怎么今日特意来了我这里?” “我今日无事,过来看看你。” 谢文徵看着王氏脸色不好,颇为关切地问了句: “你脸色这么差,是身子还没好吗?” 王氏强装笑脸,“我已经好多了,”她转身让人上茶,“爷尝尝,今日下人刚送来的茶。” 她径直坐在谢文徵的身侧,将谢文徵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彻底地忽视掉了。 “还不错。”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 “王氏,今日这件事,你做的,我很满意。” 王氏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面露娇羞的女子,顿时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王氏有心否认。 但是,谢文徵一直都在和她生气。 若是她否认了这件事,那谢文徵必然会认为她的贤惠和大度,都是装出来的。 他们的夫妻关系,会更加紧张。肯定会有人,趁着这个机会笼络谢文徵。 她不该把爷,这么大方地推给别人。 即便是心里、嘴里都是苦涩,王氏依旧是神色温柔地说了句:“妹妹这么辛苦地伺候爷,劳苦功高。”王氏顺着爷的话往下说,“给妹妹一个名分,也是使得的。” 谢文徵愈发地满意了,:“你说的对。她出身清白,入府为妾,也应该是良妾。” 第43章 欺上 5 听到谢文徵这么说,王氏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怒气。 凭什么! 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好,要让爷处处维护! 她自嫁入谢氏,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又处处维护他作为夫君的体面。她如此尽心尽力,为何他会不顾及他的感受,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贱胚子,带到她的面前来! 她纵然是在贤惠大度,但也看不得自己的夫君在她面前护着另外一个女人的! 王氏骤然用力,使劲儿地攥着手里的茶杯。 她在放茶杯时,不小心将里面的茶水碰洒了。温热的茶水,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了几个浅浅的红印子。手背上传来的痛感,让她混乱的头脑,传来了片刻的清明。 她不能生气。 她要笼络住爷的心,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是,”太太面上带笑,“爷说的对。不过,即便是良妾,也要签一份纳妾文书。” 谢文徵放下手中的茶杯:“嗯,你说的对。”他转头,眸光温柔地看着徐氏,“你莫怕,太太是个顶好的人,不会为难你的。”他拍了拍她的手,“过去给太太行礼把。” 徐氏柔柔地应了一声,“是,”款款走到了王氏的面前,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太太。” 王氏本想在她的礼数上,挑出些错处,以此来给她一个下马威。 哪曾想,就算是这位徐娘子出身乡野,且含胸驼背,一股子小家子气。但是这礼数,却一点也不差。让王氏挑不出任何错处,气的王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这么客气。” “是。”徐氏乖巧地应了一声。 王氏瞧着徐氏只是往那里一站,就能吸引谢文徵所有的目光,心里更是对她的厌恶更甚。偏偏面上笑的很和煦,声音更加柔和:“你既来了谢氏,那日后替爷开枝散叶才是正事。” “是。”徐氏面色微红,声音愈发的小了起来。 王氏又道:“徐氏初来乍到,不如,我让身边的青雀带着她去翠竹院住几日。等签了文书,又行了妾礼,在挪去其他院子?” 谢文徵皱了下眉,“不必那么麻烦,”他说,“书房旁边的绿韵院,收拾出来,给她住吧。至于身边伺候的人,一会儿让小六给选几个人,先去伺候着。” 绿韵院是离他的书房最近的一个院子,一旦绿韵院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王氏看谢文徵如此护着徐氏,心中升起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怒火,烧的她差点当众失态:“那就按爷的吩咐去办吧。” 徐氏松了口气,朝着谢文徵看过去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王氏看着徐氏当着她的面,如此勾搭谢文徵,恨不得当时就要动手将她大卸八块。省的在她面前碍眼,气得她头昏脑涨。 酉时末。 六姑娘刚从净房出来,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坐在窗边,看那本放在桌上看了一半的书,玉奴就带着文氏进来了:“姑娘,文氏来了。” “嗯。” 六姑娘应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坐。” “多谢姑娘。” 文氏虚坐在凳子的边缘,和六姑娘说话: “姑娘,看着郑管事的人,回消息了。” 六姑娘翻了一页书,“说说看。” “郑管事在外面买了个二进的小院子,里面还有奴才伺候着,俨然是个老爷做派。” 文氏不紧不慢地往下说: “听说,郑管事在院子里,养了个娇媚的小娘子。”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还有呢?” 文氏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巴掌大的账本,递给了六姑娘身边伺候的玉奴:“这是郑管事私下里记下来的账本,请姑娘过目。” 玉奴将账本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六姑娘将手里的书放在桌子上。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账本,随意翻了几页,“很好。”她抬头看了眼文氏,眸色流转:“还有什么其他别的发现吗?” 文氏摇了摇头,“回姑娘的话,没了。” 六姑娘眸色温柔,低头浅浅地喝了口茶:“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文氏起身,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玉奴看着文氏离开了之后,才和六姑娘说话:“姑娘,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当然是把腐肉剜出去,伤口才能好得快。”六姑娘转头,看着窗外浓厚的夜色中,偶尔露出一点点微弱的烛火,眸色幽深的如同这浓厚的夜色,窥不见一点光亮,“天就要亮了。” 翌日。 辰时末。 芙蓉堂。 这是六姑娘第一次,以掌家人的身份,和各位管事说话。 她坐在主位上,时不时地喝一口茶,偶尔地翻两页账本,一脸的轻松惬意。 可就是苦了这些一早就够来了的管事,饿的肚子疼,身上没力气。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被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看账本的六姑娘吓的,管事的脸上,一个个的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微风吹过,凉的他们的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姑娘。”有人忽然出声,打破了屋里的安静,“已经是辰时末了。” 第44章 欺上 6 那人似乎是在刻意提醒。 “都这个时辰了。”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浅笑嫣然地看着站在屋里的各位管事: “一时看账本看的入了神,便忘了时辰。各位管事的,要见谅。” 她说的很客气, “我刚才看了账本,发现了几处不同的地方。各位管事的帮我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六姑娘指着一处地方, “这里写着的是,炭,十两一两。” 她又翻开了另一页,指着同一处的记录: “这里写的是,炭,一百两一两。” 她又翻开了另一页,指着相同的地方, “这里,写的是,炭,一百五十两一两。” 六姑娘抬眼,笑眯眯地看着众人,“我就想知道,这炭的价格,为何涨的这么快?这眼看着天气越来越暖和,用炭的地方少了。为何,府上还要买这么多的炭?” 六姑娘随口问的两句话,让下面的管事,脸上的汗,流的更多了。 尤其是郑管事,感觉脸上的汗,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低着头,身体颤颤巍巍,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六姑娘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郑管事,你不解释解释吗?” 被点了名的郑管事,面色一僵,有些不自然地上前,“小的觉得,应该是、应该是、应该是,冬日卖炭的时候买的。” “可这上面的日期,写的是二姐姐出嫁那日。” 六姑娘一只胳膊靠在扶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郑管事瞧着挺精明的,怎么说话这么糊涂呢?” 郑管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估计是小的记错了。” 六姑娘了然地哦了一声,“给主家办什么事情,什么时候办的事情,都能记错。那你是从哪里拿出来上千两银子,能在这上京城中买得起一个二进的小院儿的?” 郑管事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 六姑娘这么说,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不会的。 那些事情,他们做的很隐蔽,不会有人发现。 “姑娘这话,小的没听懂。” 郑管事的眼睛四处飘着看,底气也没有之前足: “小的一年俸禄,不过百两。承蒙太太关照,做到了谢府的管事,得旁人高看一眼。就算是小的找了人,使了银子,也不够在上京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一处二进院子。” 好似早就知道了郑管事会这样辩驳,六姑娘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惊讶。她接过了玉奴手中的账账本,翻开了一页,不紧不慢地当着众人念起来: “正月初十,得银钱二百两。” “正月十五,得银钱一千五百两。” “正月二十,得翡翠首饰一套……” “正月二十五,得金银器展一件……” “二月初二,得各色貌美女婢十二人……” 六姑娘音色清冽,如同淙淙流水,悦耳动听。 入了郑管事的耳中,却觉得像是催命符。身上抖得像是个筛子,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心里乱糟糟的。 六姑娘手中的那本账本,不光记录着他这些年来得到的东西,还有些不能见人的秘密。 万一,那个秘密被人知道了,太太肯定是不会饶过他的! 他想要活命! 他想要活着! “姑娘。” 郑管事恭恭敬敬地给六姑娘磕了头,声音发抖: “是小的一时糊涂,做下了错事,请姑娘责罚!” 郑管事咚咚咚地磕头,在抬头时,他的额上一片青紫,触目惊心。 六姑娘喝了口茶:“那就要看,郑管事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事到如今,郑管事也不藏着掖着了。 他很痛快地说出了几个人的名字:“……小的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给了姑娘听。万请姑娘看在小的如此配合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被郑管事交代出来的几个人,一脸灰败地跪在地上,满脸是泪地跪在地上,不住地给六姑娘磕头: “求姑娘饶命!” “……奴婢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做下这等错事……” “求姑娘饶命……” 也有人对着郑管事破口大骂: “姓郑的,你不得好死!” “姓郑的,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竟然胡乱攀咬人!” “姓郑的,你不得好死……” “……你活着,就是浪费……” 郑管事面色发白地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避开他们看过来憎恶的眼神。对于他们的咒骂,郑管事只当没听见。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吹了吹被子里的浮沫,轻轻地沾了沾唇。 第45章 欺上 7 “玉奴。” 六姑娘清冷的声音,在一众哭爹喊娘的求饶声中,十分突兀: “她们太吵了。” 玉奴大步上前,将怀中的几块帕子,粗暴地塞在了他们的嘴里。 屋里立刻变得安静了。 还在花厅里的人,俱是一脸震惊地看着六姑娘。 不是说,六姑娘胆小怕事,心肠又很软,特别好拿捏的吗。 怎么此时心狠手辣,果断利落的六姑娘,与传说中的六姑娘,相差甚远呢? 此时,众人似乎是才反应过来。 六姑娘怕是要借郑管事的事情,除掉太太身边的心腹! 既如此,那下一个郑管事,会是他们中间的谁! 众人的心里一紧,收起了脸上的轻视和瞧不上,规规矩矩地站着。 “玉奴,去几位管事的屋里看看。”六姑娘笑眯眯地看着众人,“免得,多了什么不该多的东西,落了个偷盗的名声,就不好了。” 玉奴应了一声:“是,”便带着人,去了各处管事屋子里。 众人在惊慌中的咒骂声、哭喊声中变得愈发忐忑。 想要找个相熟的丫头,问问外面的情况,又担心一直在这里看账的六姑娘发现,到时会惹六姑娘厌烦。 众位管事在这种矛盾又煎熬的漫长等待中,终于等来了玉奴。 跟在玉奴身后的丫头的手上,端着各式各样的金银首饰,房契、地契以及铺子的契约。六姑娘随手翻了翻,竟然还在这些东西中,发现了许多张身契。 六姑娘冷笑,“你们还真是把欺上瞒下,玩的这么溜!” “姑娘莫要胡说!” 被人摁着有人梗着脖子,大声辩解: “小的们都是尽心尽力伺候主子们,月月拿例银。攒了许久,才攒下了这些东西!” “是吗?” 六姑娘唇边带笑,眸中尽然是森冷的寒意: “若是我没记错,你们这些管事,每个月的月银才二十两。一年到头,不得百两。上京城寸土寸金,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能攒下上万两的银钱,能在上京城中的好地段,买铺子和宅子。” 方才说话的人,脸色一白,“我们是谢氏的家生子,怎么就不可能攒下一些银钱了?” 总之,她就是不能承认,她从中昧下了银钱。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账本,口齿清晰地将上面记载的内容说了一遍:“……我好神奇怪。这布匹能前一日是五十两,后一日就是一百两了。你跟我说说,这价格怎么涨幅如此大?” 那人急红了脸,张了张嘴,说不出来一句话。 六姑娘冷笑:“既然,你说不出来,那我就说了。”她合上了账册,冷眼看着他:“你们是钻了母亲每到年底才会盘账的空子,又想着正月间南边闹洪水,北边闹雪灾,物价飞涨。你们就想着,利用这个机会中饱私囊。” “你们这一招欺上瞒下,玩儿的是真不错。” “你,”那人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人六姑娘给打断了:“给他们灌了药,然后卖了吧!” “是。”玉奴应了一声,朝着外面摆了摆手,外面立刻进来了许多五大三粗的促使婆子,那些管事地呼救声还没出口,就被人用臭抹布给堵上了。玉奴端出来了早就准备好的哑药,毫不留情地灌入了他们口中。玉奴怕他们把药吐出来,在他们喝完药之后,又立刻把臭抹布给塞了回去。 他们嘴巴里是苦涩的汤药味,鼻尖是臭抹布的味道,熏的他们更想吐了。 可偏偏玉奴堵的严严实实,让他们想吐也吐不出来,更加难受了。 第46章 宴会 1 一个个的脸色灰白,双目空洞,了无生气地跟着谢府扶着采买的妈妈离开了。 留下来的管事脸色更难看,心惊胆战地瞄着六姑娘。 生怕他们哪里做的不对,就又被六姑娘找了由头给打发了。 一个个的,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心思都在飞快地转来转去。 六姑娘眸光流转,温和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慢吞吞地转了一圈儿。似是看透了他们心中的想法,唇边露出一个淡淡地笑意。 她的唇,弯起的弧度很浅,但仍旧被跪在她面前的管事妈妈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心一惊,在六姑娘看过来之前,又快速地低下了头。 郑管事只是个开始,怕是之后他们这些人才是案板上的鱼肉。 不行。 她心里想着。 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成了六姑娘手里的一颗棋子,她得想办法在谢氏待下去才行。 郑管事出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谢府。 青雀一听到消息,就急急忙忙地跑进了内室:“太太,出事了!” 太太慢慢悠悠的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不紧不慢地问了句:“又怎么了?” 青雀的声音忽然变得又急又慌:“郑大被抓了!” “什么!” 王氏一脸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可能是因为她的动作过大,她将桌上放着的茶杯不小心碰洒了,洒的她满身都是: “怎么好好的会出事!” “他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王氏满脸怒气地大声喊着:“我早告诉他了,做事要小心,要小心!他总觉得,他是谢府的人,旁人不敢拿他如何,可你看看,现在!” 王氏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 “太太,郑大做事从来都很小心。他也听您的话,从来都不敢用谢氏的名头做什么的。”青雀忍不住替郑大分辨几句:“是六姑娘。六姑娘暗中让人盯着他,故意抓着他的错处,再找个由头,将人除掉的!太太,六姑娘这么做,明显是针对您的!” “啪!” 王氏一脸怒气地将桌上的茶杯,砸在了地上。飞溅起来的茶杯碎片,擦着青雀的裙边,落在了地上。瓷白的茶杯碎片,折射出了王氏冷冽的眉眼: “废物!” “都是废物!” “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王氏又惊惧又害怕。 万一,让那个小贱人知道了她暗中让郑大做的事情,她还如何待在谢氏! 青雀跪在王氏的脚边,哭着求她:“太太,您救救郑大吧!您不救他,他会死的!” “不行!” 王氏一口回绝: “事已至此,他必须死!” 只有他死了,她才能安全! “可是,”青雀还想要替他求情,却被王氏忽然捏住了下巴,目光阴冷地地看着她:“莫非,你想要替他去死?” “没、没有,”青雀止住了泪,慌慌张张地摇了摇头:“奴婢只是觉得,若是郑大死了,没人会替您办事了。” “哼!” 王氏冷哼一声,甩开了捏在青雀下巴上的手。好像是摸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王氏拿了一方干净的素色帕子,细细地擦着: “谢六那个贱人,为了给自己和晗哥儿积累名声,不会对郑大下死手的。” “你放心,他不会死。” 王氏忽然转头看着她,眸光阴翳,“但是,我能不能让他活着,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青雀脸上的喜色还未来得及褪下,就被王氏的话吓得手脚发软:“太太的话,奴婢听不明白。” “不,你能听明白。” 她说: “你和郑大两情相悦。” “想要长相厮守,就要管好郑大的嘴。” 王氏又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喝茶。仿佛之前的那么冲动失礼的人,从来不是她: “青雀,你心里应该明白。” 青雀闭了闭眼,努力地将眼底涌上的泪意憋了回去,“是。” 郑大被人灌了哑药,已经不能说话了。 她在外面,在用积蓄给他买个小院。再买几个人伺候他,也算是全了他们之间的情分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 玉奴去而复返。 她的手里,拿着厚厚一沓的银票进了芙蓉堂,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挑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都办好了?” 玉奴点点头,将手中的银票的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是,银票都在这里了。” “收起来吧。” 六姑娘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她手里的银票,便移开了目光, “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她问过账房了。 刚好前几日母亲送去的银子还能勉强撑几日,再加上这些银子,应该能撑到下个月了。 “是。”玉奴将银票揣进了怀中,站在六姑娘的身侧。 六姑娘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满意地看着从之前一脸不屑到如今不敢说话的管事们,不紧不慢地开了口:“空出来的位置,先让别的人顶上吧。” 六姑娘念了几个名字:“……你们觉得,这几个人如何?” 这几个人,都是根据文氏说的人,在让玉奴打听,最后才定下来。 被点到名字的几个婆子,先是一脸震惊,而后陷入了一股莫名的狂喜中。 原本他们以为得罪了之前的管事妈妈,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谁能想到,竟然能被姑娘选中,成为新的管事妈妈! “姑娘看好的人,自然是不会错的。” “这几位妈妈,都是性情敦厚之人,挺好的。” “还是姑娘慧眼识人,这几个妈妈,干活都很利索的。” 发生了郑管事的事情,如今在提起这件事,各位管事无一不是在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没有人敢违逆。 六姑娘点点头,“如此,便定下来吧。” 几个妈妈欢喜地赶紧跪在地上,一直不停地给六姑娘磕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六姑娘轻笑,“好了,都起来吧,日后要尽心尽力做事才是。” “是是是,”刚被提为管事的几位妈妈,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对六姑娘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六姑娘笑着和她们说了几句话,而后,不着痕迹地看了玉奴一眼。 玉奴立刻会意,上前扶着离她最近的那位妈妈起来,热络地和她说了几句话。 站在旁边的几个管事,看着和玉奴说话的被六姑娘提拔上来的管事妈妈,心中有了别的比较。 六姑娘将众人变换的神色尽收眼底,唇角挂着一抹时有时无的笑意。随意说了几句话,便让他们散去了。 “姑娘。” 玉奴将她空着的茶杯里,续上了茶: “您接下来,要怎么办?” 姑娘处置的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是太太身边的人。 尤其是郑管事。 和青雀来往密切。 姑娘将郑管事用这样让人羞辱的办法,赶出谢府,怕是太太会不高兴。 六姑娘起身往外走,“自然是要让母亲更忙碌些,我们才能更好地让这后宅尽早地握在手中。” 玉奴虚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明日,就是二姑娘回门了。太太心疼二姑娘,自然是要想方设法地去看二姑娘。再加之徐氏要进门,又得爷夜夜宠爱。太太那边,怕是要做一个让人头疼的选择题了。” 六姑娘眸色如深,“倘若,母亲都想要呢?” 她的母亲,向来是贪心的。 玉奴:“既要还要,那便要看太太的能耐了。” 六姑娘附和着点头,“没错。” 正院。 从芙蓉堂离开之后,就有管事妈妈跑到了太太跟前儿,将芙蓉堂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学了一遍:“……太太,你可不能看着一个庶女,这么折腾啊。咱们附上老太太、太太都健在。却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家。传出去了,您该如何,谢府又该如何?” 第47章 宴会 2 王氏面上不显,安安静静地喝茶。偶尔还和她说两句宽慰人的话。 暗里,则是肺都要气炸了。 那股气在胸腔中乱窜,气的她两肋生疼。 “六姑娘还年轻,诸多事情还不懂。日后,咱们多包容,慢慢慢慢教就是了。” 太太面容慈和,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那人似乎是在替太太愤愤不平:“太太,您不能如此纵容六姑娘!长此以往,众人只知道六姑娘,无人知晓您嘞。会让人觉得,谢府没了尊卑,乱了礼数。日后,怕是真的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好了。” 太太淡然地笑了笑: “我知你心中所想。” “只是,六姑娘大了,也该接触下家中事务了。日后,嫁去了裴氏,才不会让人笑话。” “可也不能这般不顾及您的脸面,随意插手府上的事情!” 她愤愤不平: “您都不知道,今日六姑娘处理府上的那些老人时,丝毫不顾及谢氏的脸面!这上京城谁人不知,谢氏规矩严苛,但对待下人确实温和宽宥。六姑娘如今这副做派,怎么能配得上宽宥二字?” “六姑娘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你听着便是了。” 王氏眼中的耐心,渐渐散去, “莫要在背后,说六姑娘的不是了。” “可是,” 那人还想说什么,可抬头看见太太露出的不怎么高兴的脸时,那些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立刻咽了回去。她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是,太太说的对。” “好了。” 王氏烦躁地摆了摆手, “无事,便退下吧。” 那人很不甘心地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她一离开,太太手中的茶杯便落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片上,折射出了太太阴森的眉眼:“贱人!” 竟然把她安插在府上的人,处理的干干净净! 这不是让她日后在谢府,成了个又聋又哑又瞎的废人吗! 青萍赶紧唤人进来打扫,又赶紧安慰了几句:“太太,您得冷静。您看,爷看重那位新来的徐氏,又把府上的中馈交给了六姑娘。太太,您说,爷这么做,是不是要架空您?” 太太眯起眼中,迸发出森冷的寒意,“哼,不过是仗着自己长的好看,勾引爷的狐媚子罢了。”她显然不把这个徐氏放在眼中,“从前的赵氏、王氏和安氏,哪一个不是爷这样疼过?” 王氏越说,越觉得心酸,越觉得难过。 她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和别人分享! “可是,太太。您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如何能讨爷的欢心?” “讨?” 王氏冷笑, “我需要用讨吗?” 只要那些个脏东西消失了,爷就会自动回来的。 思及此,王氏吩咐着:“你去找府上管针线的妈妈,告诉她,还有三日就是长宁君主举办的宴会。你让她给六姑娘做一身像样的衣服。记住,这衣服必须是要经过徐氏的手。” 青萍立刻会意地点点头,“是。” “去吧。” 王氏不怎么高兴地摆了摆手。 心里想着一会儿自己的宝贝女儿要回来了,便强撑着精神,换了一身颜色极好的衣服,又让人准备了许多二姑娘喜欢的吃食,坐在椅子上等二姑娘回来。 王氏等了许久,都不见谢氏的门房来禀,心中更是焦急: “你让人去看看,为何二姑娘迟迟没有回来。”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太太心里总归是不放心。 “是。”青萍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转身便去外面,唤了个小丫头,去了林府。 …… “姑娘。” 春桃掀了帘子进来,缓步走到六姑娘的身侧,低声在她的耳边说道: “太太让人去了林府。” 六姑娘翻了一页书,“毕竟是自己的亲闺女,关心关心也是正常。” 春桃又道:“太太已经让人将长宁郡主送来的帖子送到了您这里。”说着,春桃便拿出了一张烫金瞄着桃花的帖子,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太太的意思是,让您带着府上的姑娘们一起去。” 第48章 宴会 3 六姑娘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帖子,细细地看了看。 帖子上写的是,长宁郡主邀请谢府的二姑娘和八姑娘去参加三日后举办的桃林宴。 还真有意思。 二姐姐闹出了那么大的笑话,母亲都想着如何替她遮掩。 反倒是把这么好,能攀附上长宁郡主,让林公子有个好身份,能匹配上二姐姐的身份的机会不给二姐姐,反倒是来送给她。 她怎么觉得,母亲是有什么旁的打算呢? 六姑娘又把帖子递给了春桃,“收起来吧。三日后,我们去赴宴。” 罢了。 不管母亲是怎么想,这样能光明正大出席宴会的机会,和旁的贵女认识的宴会,还是应该去参加的。 春桃应了一声:“是,”转身把帖子收进了放在内室的匣子里。 …… 未时末。 “徐娘子。” 青萍带着人来了徐氏的院子,朝着徐氏福了福身子。 徐氏嘴上说着:“青萍姑娘客气了,”但身子却未躲开,十成十地受了青萍的礼。 青萍是太太身边最体面的大丫头,无论是在外面还是谢府内宅,谁见了都要唤一声青萍姑娘。 偏偏这个没名没分,看似一脸和善地妾,竟然敢受她的礼。 当真是不知所谓! 青萍面色如常,唇边带笑:“徐娘子初来府上,定然是有很多事情要帮忙。太太过来让奴婢看看,您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这几日,爷没什么事情就会带着人过来帮忙。这院子里的活儿,已经忙的差不多了。” 徐氏神色如常地和和青萍说话,但言语之中的炫耀,还是让青萍微微皱了下眉。 这是在借她的嘴,告诉太太,她如今有多让爷喜欢呢。 青萍眼中的轻视,一闪而过,“既然如此,那不如请徐娘子帮奴婢个忙。” “能帮得上太太的忙,是我的荣幸。” “每年,爷的衣服都是太太亲手做的。这几日,太太病了,觉得头昏脑涨。这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爷的衣服还没做好。要不,您帮着做两件?” “我的针线手艺还不错,这次,爷的衣服我来做吧。” 徐娘子巴不得谢文徵身上的衣服,都是她亲手做。青萍这么说,徐氏自然是求之不得。 青萍客气地道谢,“对了,能麻烦徐娘子顺便给太太做一件衣服吗?” 徐氏不愿意。 她又不是府上的绣娘,凭什么要给太太做衣服。 但一想到方才已经拒绝了青萍的帮忙,若是在拒绝给太太做衣服,那便是不知好歹。 徐氏十分不情愿地应道:“好。只是我手艺有限,太太别嫌弃。” 青萍:“不管怎么说,都是您的心意,太太不会介意。只是,太太这件衣服要的急,您要抓紧时间做出来。” 徐氏心里愈发觉得,太太这是借着这件事要给她立威。心里愈发觉得,她定要把这件衣服做的漂漂亮亮,好让太太挑不出什么错处,才不会责罚她:“好。” “麻烦娘子了。”青萍和徐氏又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到了夜间,谢文徵来时,看到徐氏还在做衣服,不由得有些心疼,“烛火昏暗,仔细上了眼睛。” 徐氏用针尖划了划头皮,嗓音柔和,“我快些做好,爷就能穿了。” 谢文徵侧躺在床上,看着正坐在等下做衣服的徐氏。昏黄的烛火,落在了她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白皙的皮肤上,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黄色光圈。平添了几分让人欢喜的安宁:“慢慢来,不着急,”他说,“这府上,还有不少绣娘。” 徐氏抬头,笑着看了眼谢文徵:“这绣娘做的,哪里有我做的好看?我如今进了府,什么事情都不用我。我啊,只管伺候好爷就行了。” 第49章 宴会 4 谢文徵一把把她拉了过来,圈在了怀中。那双向来平静吴波的眼中,此时盛满了深深地欲望:“那你就要好好的伺候爷啊!” 徐氏还来不及说话,嘴唇就被堵住了。 低吟婉转的声音渐渐传出,听得在外伺候的丫头们,面红耳赤。 特意来探望谢文徵的王氏,面色铁青的拧着手中的帕子,一脸怨恨地紧闭地房门。 房中的烛火,一夜未眠。 王氏满脸是泪地站在阴暗的角落,小心地窥探着不属于她的那一点点谢文徵的喜欢。 王氏吹了一夜的冷风。 明明一夜未睡,神情困倦萎靡,却又丝毫不减疲倦。 呆呆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盎然的春意发呆。 “太太,您的身子还没好,不能在吹风了。”青雀上前,赶紧关上了窗户:“爷对徐氏,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等时间长了,爷的新鲜劲儿过了,徐氏还不是要在眼皮底下讨生活?” 她在宽慰王氏。 太太轻咳一声,不怎么好看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都这么久了,爷对她的喜欢还没散去。可见,她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青萍插了句:“奴婢瞧着,那个徐氏就是个狐狸精。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才让爷对她如此宠爱!” 青雀点点头,附和着青萍的话:“太太,奴婢也是这么想。” 王氏接过了青雀递过来的茶,浅浅地喝了一口:“不管她用了什么手段,此时,她都是爷最看重的妾室。爷喜欢,我就喜欢,你们也要好生待那位徐氏才是。” 王氏的嘴里苦,心里更苦。 她眼看着,谢文徵将一个又一个的女子抬进了自己的房中。 而她,是正室太太。 要贤良,要为夫君安顿好这些女子,管教好孩子,才是她为人妻子的本分。 可是。 她以为,她在看到谢文徵纳妾的时候,心里不会难过。 可是,为什么,她特别想哭呢? 青雀低声道:“太太,您就让徐氏这么蹦跶?” 青雀伺候王氏多年,对王氏的性情,似乎也有几分了解。 太太,绝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般良善。 “怎么可能?” 她可没有抢了她的夫君,还能容得下徐氏的大度: “去找几服药,掺杂进她平日的日常饮食中。她进府的时间还短,伺候好爷,才是正事。其余让她分心的事情,还是不要有了。” “是。”青雀应道,“明日,奴婢就去找人,去外面找几副药。” 王氏淡淡地应了一声:“嗯,”转而又问起了二姑娘:“这都好几日了,二姑娘那边还没消息吗?” 都已经过了回门的日子了,那边怎么迟迟还没有动静? 青萍道:“奴婢差人去问过了。林府的人只说二姑娘一切安好,其余的便不肯多说了。” 青萍心里叹了口气。 这明明是高门贵女低嫁,应当理直气壮地上门。怎么,去了林府,反倒要低三下四,还要看林家人的脸色。 她感觉特别憋屈。 王氏暗自着急。 若是她没把帖子给谢六送去,兴许还能借着出门去参加宴会,顺路去看看琼姐儿。 但眼下…… 王氏蹙了蹙眉。 明日,谢六来给她请安时,她得和谢六说说。 让她去看看谢二才行。 翌日一早。 正院。 “小六,你来了。” 王氏笑的一团和气, “可是用过早膳了?” 六姑娘来时,王氏正在用早膳。王氏这几日胃口不佳,早膳吃的也都是些清粥小菜,十分清淡。 “女儿已经用过了,”六姑娘站在王氏的身后,伺候着王氏用膳。 六姑娘的筷子才要去给王氏夹菜,王氏就放下了勺子。拿帕子压了压嘴角,“我也吃好了,撤下去吧。” “是。”青雀应了一声,忙让伺候着的小丫头,将桌上的饭菜端了下去。 她赶紧把刚泡好的茶,递到了王氏的面前:“太太,喝茶。” 王氏笑着将茶接了过来,只是吹了吹杯子里的浮沫,便将茶杯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瞧着你清减了许多,可是因为最近忙着家里的事情,累到了?” 六姑娘盈盈一笑:“家中的事情,有玉奴和管家帮忙,倒也不忙。只是这几日胃口不佳,才会瞧着比之前瘦。” “等会儿吩咐厨房,做些你爱吃的糕点。”王氏笑眯眯地看着她,“莫要因为要嫁去了裴氏,就茶饭不思,毁了身子。” 六姑娘暗自挑眉。 这是在拐着弯儿地骂她胖了? 六姑娘心中不高兴,面色不显,“是。” 王氏满意地笑了笑,亲昵的拉着她的手,“你这孩子,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母亲对你很放心。你啊,要时常来母亲这边,和母亲好好说说话。要不然,等你嫁人了,咱们母女俩就再也没有这样说话的时候了。” 王氏说的真情实意。 六姑娘羞涩一笑:“母亲又在笑话女儿了。” “我说的是实话。” 王氏温柔一笑: “日后母亲只能在这四四方方的小院儿里,等你回来了。” “你啊,也就能见见在外面走动的兄弟姊妹了。” 王氏意有所指。 六姑娘眸色一动,装作没听出王氏的弦外之音,“我们都是在母亲身边长大,对母亲的教诲一日都不敢忘。况且,和我们定亲的人家,又都在上京城。与姐妹们,会经常回来探望母亲。” “母亲就知道,你最孝顺了。”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欣慰一笑: “只是你那个二姐姐啊,说什么都不肯回来看看母亲,当真是不孝!” 六姑娘听到王氏的埋怨,眸色明明浅浅,笑而不语。 “你今日要出门去参加宴会,不如,顺道去见见你二姐姐?”王氏松开了六姑娘的手,端起旁边已经冷了茶,低头抿了一小口:“你二姐姐不容易,你要对她多加照拂。” 六姑娘了然。 母亲这是担心二姐姐,找借口让她去看看呢。 “是。”六姑娘顺从地应了一声,接过了王氏递过来的荷包,小心地别在了腰上。 恰好此时,青萍端着徐氏做好的衣服进来。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太太,衣服做好了。” 王氏欢喜地让青萍上前,翻看着她手里的衣服:“知道你去参加宴会,母亲特意让人做了许多的衣服。你看看,这衣服的颜色很好,针脚细密,你穿上最合适不过了。这徐氏的女红,” 她又刻意地补充了一句:“徐氏的女红确实不错。” 六姑娘眸光一闪,看着青萍手里,大红大绿的衣服,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很敷衍地说了句:“看着确实是挺好。” “母亲知道你不喜欢,但这毕竟是徐氏的心意,”她拍了拍六姑娘的手,“不如这样,母亲这里还有一些宫里赏赐的绸缎。你拿去,也做些好看的衣服穿。” 第50章 宴会 5 六姑娘心中冷笑不已。 王氏要接她的手,除掉徐氏呢。 六姑娘暗自撇了下嘴。 她也有点瞧不上徐氏。 她这般畏手畏脚,要如何能和母亲争? 王氏看了一眼六姑娘。 看她眉宇间多了一丝嫌弃,便猜测着,她并喜欢徐氏做的真身衣服。 但,眼下,她已经让人将东西藏到了衣服上,若是不能送给六姑娘,那便太可惜了。 王氏想了一会儿,才说话:“长宁君主喜欢热闹。你去参加她的宴会,穿的太肃静了,会让长宁君主不高兴。这些衣服的颜色,虽然艳俗了些,但长宁郡主很喜欢。” 言外之意,是为了讨长宁君主的喜欢。 但六姑娘不这么想。 她连长宁郡主长的是什么样,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去讨好郡主? 六姑娘虽然不清远,但王氏这般说,六姑娘倒也不好推脱,便顺着王氏的话往下说:“多谢母亲。” “也怪母亲,你都这么大了,还没有带你去见见外人。” 王氏好似是真的在替她操心: “你一个人出门,母亲总是不放心的。” 六姑娘敛眉低垂,“母亲放心,女儿会谨言慎行,多加小心。” 王氏很欣慰的点点头:“我们家六姑娘,当真是长大了。不过,”王氏道:“母亲还是要嘱咐你几句。长宁郡主请去参加宴会的人,非富即贵。你莫要因为几句言语不当,便和人争辩,失了谢氏的体面。凡事要多思多想,万不可一时冲动,胡言乱语,坏了谢家的名声。” “是,”六姑娘笑道,“母亲说的话,女儿都记在心里了。” 王氏拉着六姑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下面的人来说,有管事来找六姑娘,王氏才让六姑娘回了自己的院子。 直到房间里剩下王氏和青萍,王氏才开口说话:“东西都放洒在六姑娘的衣服上了?” 青萍:“是。奴婢还让人在六姑娘的衣服上,放了许多不起眼的彩色针。” 王氏很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她就看看,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能不能配得上谢府嫡女这个称呼。 “人都安插好了?” “除了六姑娘的院子,其余各处已经安排了人。” 六姑娘之前借着账本的事情,将谢府的管事,上上下下都换了个遍,又借机安插了一些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管事妈妈。让她这次费了不少力气,才将这些人又重新安插在了府上各处。 “我之前还真是小看了她,”王氏的眼中露出一丝赞赏,“竟然凭借一个文氏,就让我筹谋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毁去了大半。” 她的心机和谋算,当真是不输给她一手带出来的二姑娘。 青萍顺着她的话,夸了一句:“六姑娘确实很聪慧。” 王氏又不喜她夸谢六,面色微寒,“我记得,六姑娘的院儿里,有个会种花的小丫头。” 青萍想了想,“是。只不过,那个小丫头被调去了别的院子。” 王氏:“把她送去松鹤院,让她照顾晗哥儿的起居。” 青萍轻挑眉。 太太如此安排,是要对晗哥儿下手了?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晗哥儿今年才十一,不可能这么早就熟悉男女之事。 “是。”青萍应了一声。 王氏笑眯眯地看着屋里,婢女刚摆在窗台上娇艳欲滴的百合花,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 “姑娘。” 玉奴端着王氏给的衣服,跟在六姑娘的身后: “太太这些衣服颜色,太难看了。您要是穿这衣服出去,肯定会被那些贵女笑话。” 这衣服样式太俗气,难看死了。 六姑娘:“这是母亲给的衣服,我必然是要穿。” 母亲好心好意特意送给她的衣服,她不穿,那不就是不知好歹了。 玉奴:“姑娘,奴婢总觉得太太今日过分热情了。” 六姑娘神色自若:“你也察觉出来了,”她脸上带笑,“母亲特意嘱咐我,让我顺路去看二姐姐。而后,又把衣服特意送给我。你说,母亲想要做什么?” 玉奴不解,“这两者有什么联系?” 六姑娘眸色深深,偏偏唇边带笑,看着十分和煦,“她想看我出丑,又在提醒我。我啊,终究不是嫡女,上不得台面。” 她面色如常,毫不在意。 玉奴急了:“姑娘!您在那种场合丢人,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 这么大的事情,姑娘怎么不往心里去呢。 第51章 宴会 6 “急也没用。”六姑娘笑着往前走。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让她都有点舍不得回去了:“我原本就是那样,在怎么遮掩,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姑娘!” 玉奴急的嘴里的火泡更疼了: “您如今是嫡女,正正经经的嫡女!您也是谢府出来的姑娘,配得上任何身份,任何人!” 六姑娘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玉奴。从来淡漠如菊的眼中,忽然蒙上了一层白雾,“玉奴,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就是我,我不会因旁人的三言两语,有任何的改变。我本性如此,为何要去迎合旁人?” 她出身名门,自小得夫子指导。样貌虽不出众,才情也一般。 但。 她就是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自己。 是谁都配不上她! 玉奴看着六姑娘的那双眼睛,焦躁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快走几步,跟上了六姑娘的脚步:“姑娘说的,奴婢都记住了。” 六姑娘点点头,“你能记住就好。”她又吩咐着:“回去之后,将这件衣服分给要去参加宴会的几位妹妹。然后,在把去年我新做好的那件带着红色花纹的衣服找出来,改一改,应该还能穿。” “是,”玉奴应了一声。 六姑娘回了房间,刚换好了衣服,在外面伺候的春桃,匆忙地进来了:“姑娘。”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二姑娘那边让人送了信儿过来。” 六姑娘坐在了窗边,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茶,不紧不慢地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问了句:“什么口信?” “二姑娘说,想要回来看看太太。” “看母亲?” 六姑娘疑惑地挑眉: “母亲之前病的那么重,都没听说她要看看母亲。怎么好模好样的,她又要来看母亲了?” 春桃压低了声音,“听说,二姑娘在林家过的并不好。” 文氏总喜欢找人聊天说话,她带回来的消息,总不会有错。 “那她是要母亲去救她,还是要送些银子过去?” 六姑娘实在是不解。 明明母亲让人去林府,她却避而不见。如今却递了消息过来了,让人上门。 这是什么意思? 春桃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六姑娘想了想,“嗯,我知道了,下去吧。” 春桃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下了下去。 翌日一早。 “六姐姐。” “六妹妹。” 五姑娘和八姑娘一起进了正厅。 六姑娘看着本该穿在八姑娘身上的衣裳,却忽然出现在了五姑娘身上,眸色一闪,“你们来了,用过早膳了吗?” “我们吃过了,”八姑娘笑的很甜,“六姐姐,你看看我穿这件衣服,好看吗?” 八姑娘在六姑娘面前,转了个圈儿。 八姑娘今日穿了件湖蓝色绣着深蓝色葫芦样式,头上梳了两个双丫髻,上面坠着两个带着铃铛的红绳子。 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瞧着可爱极了。 “很漂亮。”六姑娘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两句。 “我也觉得很好看。” 本来,她还担心她没穿六姐姐特意让人送去的衣服,六姐姐会生气。但是听到六姐姐这么说,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五姑娘把八姑娘挤到了一旁,颇有些得意地展示着身上的衣服:“我这衣服怎么样?我这衣服,可是母亲送的呢。” 六姑娘笑容不变,“嗯,也不错。” 第52章 初见 1 她不理会五姑娘的得意,转头吩咐着玉奴,“去准备吧。” 五姑娘愤愤地看着她。 但又觉得是母亲特意让八姑娘送了衣服给她,她心里那些愤愤不平又都落下去,眉宇间隐隐有些得意。 六姑娘懒得搭理她,又特意嘱咐玉奴:“顺便带一些八姑娘喜欢的糕点。” 去外面做客,要维持贵女的形象,肯定不会多吃。 六姑娘担心八姑娘年纪小,熬不住,才会特意吩咐玉奴准备的。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去准备了外出要用的东西。 大约过了一盏茶,玉奴才又重新进来,“姑娘,已经准备好了。” “嗯。” 六姑娘放下茶杯,微微整理下自己的衣袖,才带着八姑娘和五姑娘往外走: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见过母亲之后,我们就要出门了。” “好。” 八姑娘欢欢喜喜地挽着六姑娘的手臂,蹦蹦跳跳地跟着她去了太太的正院。 跟在后面的五姑娘,眼睛像是淬了毒一样,阴恻恻地盯着她们俩,恨不得在他们的身上钉出一个洞来。 六姑娘置若罔闻,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六姑娘去了正院,和王氏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去了停在谢府门口的马车,慢慢悠悠地去了长宁郡主府。 大约一盏茶后。 一条蜿蜒的长河,将上京城分成了东西两边城区。 西城区,大部分都是平常人居住的区域,烟火气息浓厚。 东城区,大多都是富人区。平日里都是拎着鸟笼,带着名贵的各种古玩,肆意地说着话。 长宁郡主府是在东城区最繁华的地段。 巍峨厚重,雕龙画壁,远远看去,便是一片的威严。 六姑娘仰头,看着威严的郡主府,眼底流光溢彩。 “姑娘。”玉奴低声和她说话:“我们现在进去吗?” 六姑娘转头,看着郡主府前牌着的长长的马车,微微蹙眉,“我们先去看二姐姐。” “是。” 玉奴扶着六姑娘,重新上了马车,朝着林府去。 半盏茶后。 林府。 “姑娘,”玉奴站在了马车旁边,“到了。” “去敲门。”六姑娘清冷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是。”玉奴上前敲门,却许久都没人来开门。 “姑娘,府上没人。” “在敲。” “是。” 玉奴又敲了好一会儿的门,下人才姗姗来迟。 坐在马车里的八姑娘,好奇地透过马车帘子,看着正在和玉奴说话的林家下人:“六姐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看二姐姐,”六姑娘神色如常,“二姐姐归宁的日子,并未回谢府。母亲不放心,便让我顺路过来看看。” 五姑娘:“二姐姐过的不好吗?” 她的语气中,竟然有了几分幸灾乐祸。 六姑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二姐姐的日子过成什么样,是她的本事。但是,我们不能允许,有人打着爱的名义,欺辱她。” 五姑娘冷笑,“你说的,不是一回事吗?” 八姑娘认真地反驳,“五姐姐,你说的不对。能不能把日子过起来和被不被欺负,那是两回事。二姐姐出身高贵,如今下嫁给林家公子。林府要靠着谢氏,才能勉强生活,但又对二姐姐不好,那就是在侮辱谢氏。” 五姑娘冷哼了一声,“那还不是她自己寻死觅活地一定要嫁过去?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你!” 八姑娘气的面红耳赤。 “好了,”六姑娘适时出声,打断了她们俩的争吵,“你们说的都对,都没有错。但是,我总不会看着他们欺负二姐姐,踩着我们谢家往上爬的。” 五姑娘瞪了六姑娘和爸姑娘一眼,扭头看着马车另一侧。 八姑娘笑着挽上了六姑娘的手臂,“以后,我有什么事情,都会和六姐姐说。六姐姐,你肯定不会让人欺负我的!” “是是是,”六姑娘笑眯眯地点着她的额头,“到时,六姐姐替你撑腰!” 五姑娘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姑娘。” 玉奴站在马车旁边,和六姑娘说话: “二姑奶奶想要一些银子。” 六姑娘神色平平,“需要多少?” 玉奴垂首,声音小的要六姑娘仔细听才能听得到:“说是万两。” “是给林公子的?” “是。” 六姑娘微微眯了下眼睛。 这个姓林的,竟然用二姐姐威胁谢家要银子,当真是可恶! 六姑娘想了想,“你让人回去和母亲说一声,看母亲要怎么处理。” “是。”玉奴应了一声,转身吩咐着跟来的丫头,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让她回了谢府。 谢府的马车在再次回来时,停在角落里古朴低调,挂着八角宫灯的黑色马车。 坐在马车上的人,远远地瞧见了谢府的马车过来,忙跳了下了马车,“公子,谢府来人了。” 第53章 初见 2 良久,马车里才传来一声清冽的银色中,夹杂着的隐约的欢喜:“嗯。” 说罢,一把莹白的扇子,挑开了马车的帘子。 谢府的马车停下来之时,那人刚好从马车里出来。 玉奴扶着六姑娘下车,偶然地一回头,便看到了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公子。 那公子生的极为俊俏。 一头乌黑的头发上,只是简单挽了个发髻。发髻上插了一支银色的钗。面冠如玉,朗目疏眉。鼻梁高耸,如樱花般的唇瓣,微微翘起,露出唇边恰到好处的笑意。淡蓝色的长袍,衬得他整个人芝兰玉树。 颇有出尘之姿。 那位公子朝着六姑娘点点头,转身进了郡主府。 六姑娘朝着他微微福了福身子,带着八姑娘和五姑娘也进了郡主府。 玉奴跟上了六姑娘,悄声在他耳边说:“姑娘,那位应该是裴大公子。” 六姑娘面露惊讶之意,“你怎么知道的?” 玉奴:“裴大公子出行的马车上,喜欢挂八角宫灯。” 六姑娘轻点头,“原来是这样。” 玉奴又道:“姑娘,奴婢瞧着裴大公子长的那么好看,也不像是上京城传的那么吓人啊。” 六姑娘笑着转头看了她一眼,打趣道:“你这会儿不觉得他是个刑克六亲,怕我嫁过去真的成寡妇了?” 玉奴脸一红,“姑娘,”她嘟囔了两句:“奴婢这也不是听人说的吗……” “好了。” 六姑娘不再逗她了,小声提醒: “咱们是在郡主府,谨慎些才是。” 玉奴神色一正,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先去拜见了长宁郡主。 今日长宁郡主穿了一件绣着大片大片金色牡丹的大红色衣服,颇为张扬。繁杂的发髻上,带着一支金色的步摇。芙蓉粉面,风情流转。 一眼看过去,让人过目不忘。 六姑娘上前,恭恭敬敬地朝着长宁郡主福了福身子:“郡主。” 长宁郡主笑着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你就是谢家的六姑娘吗?”她的言语间有几分亲近,“本宫一瞧见你,就觉得你十分合眼缘。” 这长宁郡主说话还真有意思。 明明想要亲近六姑娘,还要自称本宫。 她这态度,还是真让人捉摸不清。 六姑娘低头浅笑,“多谢郡主抬爱。” 五姑娘想要上前说话,却被六姑娘拦住了。 六姑娘就当做是没看见五姑娘落在她身上吃人的目光,在长宁郡主这儿站了一会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一到外面,五姑娘就甩开了六姑娘的手,气呼呼地走了。 “六姐姐,不去看看吗?”八姑娘从荷包里,偷偷拿出一块糕点,悄悄地咬了一口,很担忧地看着远走的五姑娘。 六姑娘带着她朝着设宴的地方走,“不必理会她。” 她那个五姐姐,心气儿那么高。 不过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展示自己,好寻一门好亲事。 只要无伤大雅,随便她闹。 六姑娘基本上没有参加过上京城的贵女们举办的宴会。 从前,五姑娘和八姑娘,曾经跟着太太和二姑娘来参加宴会。今日来参加宴会的姑娘,大都是与她们相识。八姑娘一过来,与她相熟的姑娘们就立刻拥过来,与她说话。 时不时地,还偷瞄六姑娘几眼。 六姑娘当做没看见,随意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吃吃糕点,喝几口茶,倒也惬意。 “姑娘。” 玉奴小声提醒, “您不去和各位姑娘说话吗?” 宴会上来的这些贵女,可是平日里极少见的人。若是能和其中的一个两个交好,对姑娘的以后也有好处。 六姑娘拿帕子压了压唇角,“我怕尴尬。” 和人家不熟,还要硬往上靠,找话题聊天。 她拉不下来这个脸,也怕引起人家反感。 人没交到,还让人家在背后说三道四,反而不美好了。 “可这机会难得。” “那说的话,也要合乎人的心情才是。” 六姑娘刚端起茶杯,就听得远处传来了一阵吵闹声,“怎么了?” 玉奴伸着脖子,朝着远处张望着,“不知道。” 六姑娘起身,往那边走,“我们去看看。” “是。”玉奴扶着六姑娘往那边走。 还未走到,便听到八姑娘的尖叫声:“五姐姐,你在干什么!” 六姑娘神色一变,慌忙推开众人,急急忙忙地跑到了里面。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五姑娘,头发凌乱,面色酡红。嘴里一直嚷嚷着热,她还用力地扯着自己的衣服。 八姑娘手忙脚乱地给她捂着衣服,急的眼圈都红了,“五姐姐,你不能这么做,不能这样啊!你要是觉得热,咱们回家换衣服,好不好啊?” 第54章 初见 3 她要是当众脱衣服,那他们就真的完了! 五姑娘压根听不进去她说什么,一个劲儿地嚷嚷着热,用力地挣脱开了身上抱着她的人的手,不停地撕扯着衣服。 远处传来了吵闹声,引得屏风另一侧的公子们,频频侧目。 独坐在亭子里的裴慕璟,灿若星河的眸子里,泛起了冷意。刚要吩咐身边跟着的侍卫,去将五姑娘打晕。 就看到六姑娘冷着脸,怒气冲冲地走到了五姑娘的面前,抬手打了五姑娘一个耳光。 五姑娘的脸颊,当时就肿的特别高。 她的嘴里多了一股血腥味儿,迷离的眼神,终于有了几分清醒。 “醒了?” 六姑娘声音骤冷, “醒了,就滚回马车上去!” 五姑娘似乎是没明白生了什么事情,一脸困惑地看着她:“回马车上去?这宴会还没结束,回马车上去干啥?” “回去!” 六姑娘厉声呵斥: “这里发生的事情,回去再说!” 六姑娘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当初母亲特意给她送去那几件衣服的含义了。 她让人在衣服上动了手脚,然后,在宴会上丢了清白,失了谢氏的脸面。 她就会被退婚,然后被父亲舍弃。然后,在做回那个人人可以欺压的谢氏庶出的六姑娘。 六姑娘心中满是愤懑。 为何,母亲一定要毁了她! 为什么! 五姑娘听到六姑娘要赶她回去,一脸的不高兴:“你凭什么要把我赶回去?谢六,你还不配!” 一个庶女,当了几天嫡女,就敢对她下脸子。 当真以为她是好欺负的吗! 谢六闭了闭眼睛,强行把心中的那口怒气压了下去,“方才,母亲让人传来,说是要去一趟二姐姐的府上。我们刚好在外面,也一同过去看看。”说完,她不等五姑娘说什么,转头看着小八。满是怒气的脸上,强行挤出了一丝笑意,“小八,你带你五姐姐先去马车上等六姐姐。六姐姐给郡主赔完礼之后,咱们就去二姐姐家。” “嗯。” 八姑娘重重地点头,拽着一脸不情愿的五姑娘,慌里慌张地离开了郡主府。 站在亭子里的人,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都看在了眼里。 有人打趣裴慕璟,“那是裴都督的未婚妻吧,这么厉害。日后,裴都督可有的受了!” “就是啊,这可是谢氏出来的姑娘,没想到这么彪悍!” “哎,这谢氏都能出来个和外男暗通曲款的姑娘。出来了个彪悍的姑娘,也不算是啥事儿了吧?” “就是苦了裴都督了,日后要对着这么一个母老虎了!” 裴慕璟神色如常的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扔在了地上,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点点点笑意:“哎呀,不小心,手滑了。” 众人还来不及说什么,站在他身后的初七,手里的剑,就已经落在了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脖子上。 众人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 那人更是吓的脸都白了,额头上不停的冒冷汗。想要和裴慕璟求饶,动了动嘴,半天都没挤出来一句话。 “你当你是谁,敢和本都督这么说话?” 裴慕璟的 语气,依旧是温和,如同清泉一般,没有半分波澜: “本都督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置喙了?” 第55章 初见 4 那人哆哆嗦嗦地挤出来一句话:“是我错了,是我说错话了!裴都督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我一般见识!” 他怎么忘了。 眼前的这位裴都督,是能防止小儿夜啼,方圆百里都没有活物的活阎王了! “哼。” 裴慕璟冷哼一声,方才淡然的眸子里,已然升起了一股森然的凉意: “你算什么东西,熬本都督高抬贵手?” 他手中的扇子,不紧不慢地砸了下掌心。 站在他身侧的初七,手中的剑,只是稍微地动了动,他的手指便少了一根。他还未来得及喊,就被初七一脚踢到了外面。站在外面伺候的人,急急忙忙地捂住了他的嘴,匆匆忙忙地将人抬走了。 这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众人清浅的呼吸,甚至是有人不小心将手中的酒水洒在了自己的衣服上,都没有察觉到。 裴慕璟自顾自地喝酒,丝毫没有察觉到丝毫的不适。 早有在这里伺候的下人,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长宁郡主听。 长宁郡主脸色一变,暗自咬了下牙:“发成也要看场合才是,”说着,便很随意地寻了个借口,匆忙地往外走。 路过外面,看到六姑娘护着五姑娘和人吵嘴,紧紧皱了下眉。 狠狠地剜了下六姑娘,忙提着裙摆,走了进去。 “见过长宁郡主。”众人忙起身给长宁郡主行礼。 长宁郡主淡淡地点了下头,转头看了眼歪歪散散地坐在角落里的裴慕璟,很不高兴地说了句:“璟哥哥,你又在闹了。” 裴慕璟的母亲,与长宁郡主的母亲,同出李氏。原本是两位不怎么熟悉的旁支嫡女,却因为同嫁来上京城,而互相照拂。 长宁郡主年幼时,也经常去裴氏玩耍。所以,和裴慕璟也算是青梅竹马。 后来,长宁郡主年岁渐长,又因要去宫中念书,去的裴氏便比之前少了许多。 若不是这几日她的母妃总念叨着,总要见一见裴大公子,她也不会特意给裴慕璟下帖子的。 长宁郡主心中隐约有些后悔。 这可是她第一次举办宴会,就闹出如此不吉利的事情。日后出门,旁人要如何议论她? 裴慕璟掀了掀眼皮,“我知道错了。” 他说的很敷衍,态度更是很随意。 长宁郡主气的脸颊都鼓起来,但奈何,眼前的人虽然平易近人,但毕竟刚刚将一个人的手指砍了下来。 长宁郡主猛地吸了口气,平复了躁动的心情,“璟哥哥,这毕竟是我第一次举办宴会。有做的不对,或者是不和璟哥哥心意,可以和我讲。但是,你在我的宴会上弄出了血,是不是不怎么好看?” 她已经说的很客气了。 偏偏裴慕璟毫不在意,“哦,哪有如有?” 那又如何?! 长宁郡主差点因为这句很随意的话,气的端不住郡主的身份: “璟哥哥!” “胡闹是不是也要分场合!” 传出去了,她还要不要见人了! “嗯。” 在外面伺候的人,急忙走到了裴慕璟的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裴慕璟淡淡地点了下头, “既然我给郡主添乱了那我离开就是了。” 说罢,就带着人,摇着扇子,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长宁郡主气呼呼地盯着裴慕辞的背影。 气的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知道六姑娘朝着哪边走了吗?” 裴慕璟边往外走,边和初七说话、。 “听下面的人说,六姑娘是朝着哪边走了。”初七抬手,指了下不远处的侧门,“估摸是要回去了。” 裴慕璟应了一声,“嗯,”脚尖一转,朝着初七指责的方向走了过去。 还未走近,远远地便瞧见了一脸冷意走在前面的六姑娘。身后跟着忐忑不安的八姑娘,和一脸不服气的五姑娘。 裴公子站在不远处,目光温柔地看着走在前面的六姑娘。 “公子不过去和六姑娘说几句话吗?”初七飞快地看了晏裴慕璟,满脸困惑。 公子今日来赴约,不就是因为知道了六姑娘会来,特意过来的吗? 怎么现在见到了,他还只死站在这里看? “不了。” 裴慕璟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走: “于她名誉有碍。” 于裴慕璟而言,只要远远地看她一眼,知道她如今事事顺心,那便好了。 “哦。” 初七不懂,挠了挠头,快步地跟着裴慕璟离开了。 相比较来时路,回去的马车里,沉闷的气息,压的人都喘不上来气。 八姑娘小心地瞄了几愤愤眼五姑娘,又偷偷地看了眼面色不虞的六姑娘。 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不说话。 免得说错了话,惹六姐姐和五姐姐生气。 到时再把气撒到她身上,那就不好了。 好在,马车很快就到了谢府门口。 五姑娘扶着婢女的手,气呼呼地下了马车,大步流星地朝着内宅走。 六姑娘抿了抿唇,直接去了王氏的院子。 将在长宁郡主府上听到的,不怎么重要的消息,都说给了王氏听。又不着痕迹地将五姑娘在长宁郡主府上发生的事情,和王氏说了一遍:“母亲,您看这事,我要如何处理?” 王氏在心里骂了五姑娘几句,面上却说:“这事,是五姑娘做的不对。你去给长宁郡主送些赔礼的东西,之后,五姑娘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她慢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如今,你也大了,也开始管家了。不必,任何事情都来问我。” 六姑娘道:“我年岁小,又很少处理事情,难免有的时候做事情不周全。我来多问问母亲,也是对的。” 王氏很满意地笑了笑:“你们真想,那就对了。”她说:“你刚从外面回来,肯定很累了。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是。”六姑娘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带着玉奴离开了。 六姑娘前脚刚离开王氏的院子,后脚关于五姑娘的处罚就出来了:吩咐下去,五姑娘得行不端。从今日起,开始禁足。” “是。”玉奴不敢说什么,急忙应了一声。 六姑娘提起了裙子,稳步上了台阶:“另外,在去问问,母亲把二姐姐要的银子,给了没有。还有就是,在去和管账的人说一声。从即刻起,没有我的印鉴,一律不能从账上拿银子。”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去了外面。 躲在院子里偷吃东西的八姑娘,听到身边婢女和自己说的话时。正在拿吃的手,稍稍停顿了下,而后又若无其事地吃东西。 五姑娘前脚刚回到自己院子,后脚就听到了自己被禁足的消息。 气得她破口大骂: “呸!” “狗拿耗子的王八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这家里还有母亲呢,哪儿就轮得到她一个小猴子上蹿下跳了!” “也不看看,自己扒了那身皮,能有几斤几两……” 五姑娘骂的声音太难听,连听到消息就急匆匆过来的王姨娘,都觉得她骂的太过了: “好了。” 王姨娘皱着,低声呵斥: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掌家的六姑娘。你这么骂她,日后还如何让她给你找婆家?” 第56章 要钱 1 “我呸!” 五姑娘手里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了王姨娘的脚边: “我的事情,自然是有母亲操劳。何苦,要让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来操心?” 她是看不起六姑娘的。 王姨娘赶紧让人收拾,被五姑娘砸的稀巴烂的房间,“我的五姑娘啊,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她指了指她的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你没听人说,她是从太太的屋子里出来的吗。那处罚你这事儿,那肯定是经过了太太,肯定是太太的意思。” “再者,你在长宁郡主府上,做出了那么丢人的事情,坏了长宁郡主的宴会,不要给长宁郡主一个交代吗?” “你啊,在怎么发脾气,这过,你肯定是要受着的。” 王姨娘猜的八九不离十。 但在盛怒之下的五姑娘,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 “放屁!” “我和她同我这谢府的庶女!” “论长,我行五,她要喊我一声五姐姐。” “论规矩,我自小是跟着母亲长大,言行举止都是得了母亲称赞。” “何苦,要让一个脏的不能栽赃的贱人来管我?!” 她就是不喜欢六姑娘,也看不起她。 “我的五姑娘啊。” 她看着自己满脸伤的女儿,心疼的不能自已。她接过了婢女递过来的药,小心地给他涂抹着: “你没想想,今日这事,发生的太过蹊跷了吗?” “好端端的,怎么同去的三个姑娘,就你出事了?” 五姑娘北王姨娘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那件衣服!” 她就说,小八怎么会特意给她送衣服,还特意和他强调,这件衣服是母亲送给她的。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是,那件衣服。”王姨娘重复了一句:“是有人想要借那件衣服,让六姑娘出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衣服,出现在了你的身上。” 王姨娘的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到最后只剩下一句:“以后旁人给你的东西,你要小心检查之后,确定没事了之后,才能用。” “啪!” 五姑娘重重地砸了下桌子,拂开了正在给他上药的王姨娘的手,恶狠狠地说了句: “我要去打死她!” 肯定是六姑娘那个贱人给小八那个脑子缺根弦儿的人,出的阴招! “好了!” 王姨娘又重新把她拉回来了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挖出了一点药,细细地给她抹药 “你现在要想的是,你现在怎么办。” 五姑娘一脸困惑地看着她:“啥意思?” “你在长宁郡主的宴会上闹事,折辱了郡主的脸面,你觉得郡主会高兴?” 王姨娘和她说话: “长宁郡主那可是得公主喜欢,北公主捧在心尖尖上的人。” “你得罪了长宁郡主,那就是得罪了公主。若是因为你的无心之过,害的你父亲前途尽毁,谢家名声不好,你说你父亲,又该如何?” 五姑娘脸上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净,嘴唇发抖,目光惊恐地盯着王姨娘:“怎么可能会这么严重?”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明明被欺负的人,是她啊。怎么这所有的一切,就成了她的过错了? “就是这么严重。” 王姨娘叹了口气,微微弯下腰,目光和五姑娘的目光保持一致: “所以,姨娘才告诉你。要小心这府上的每一个人。” “可是,”五姑娘咬着嘴唇,一脸不服,“我就这么白白被打了?” “你不仅要白白受着,还要感谢六姑娘。” 王姨娘把手里的最后一点药膏都涂在了她的脸上: “要不是没有她,你今日怕是都回不来了。” 五姑娘被王姨娘的几句话,说的心里的气,散去了一大半,“可是,娘,我好不容易去一趟,碰到了她们。我想着多聊几句,谁能想到……” 都怨谢六。 自己不喜欢结交贵女,也不让她去结交。 王姨娘净过了手,接过了旁边婢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是啊,错过了个好机会。” 五姑娘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抓住了王姨娘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娘,要不,你去找找爹。让他带着咱们俩去寺庙看看去呗。” 天气渐渐暖和,去校外上香的贵人很多。 说不准什么时候,她就入了贵人的眼,成了正室太太呢。 “不行。” 提起谢文徵,王姨娘娇俏的脸上,就出现了一抹难过, “你父亲正和那个新来的徐氏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咱们过去说这事儿,你父亲会乐意?” 听到王姨娘失宠了,五姑娘脸上满是嫌弃,“你连一个男人都笼络不住,你可真是个废物!” 王姨娘脸上的神情一怔,似乎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娘,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 “我娘?” 五姑娘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嘲讽一笑: “可拉倒吧。” “我娘是出身琅琊王氏的嫡出姑娘,你一个以色侍人的妾,怎么好意思说是我娘的?” 王姨娘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你是我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事实。” “哼。” 五姑娘冷哼一声, “要是投胎能选,我早就选别人了。” “还能轮得到你?” “……” 王姨娘气的双眼通红,狠狠地抽了五姑娘一个巴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五姑娘捂着被打的脸颊,红着眼眶,一言不发地看着发出声响的帘子。 …… 六姑娘拿了钥匙,开了库房,想着从库房中找出一些稀奇的玩意儿,送去郡主府。 她和玉奴仔这库房里站了许久,才从里面挑挑出一些让女子感兴趣儿的小东西:“也不知道,把这个东西送去长宁郡主府,郡主会不会高兴。” “应该会的。”玉奴将六姑娘选出来的几样名贵的玉器,分别收到了几个红盒子里:“谁都知道,咱们府上最值钱的就是那些字画。长宁郡主不喜读书,您把那些字画送给她,才是真的让人不高兴呢。” “你说的也对。” 六姑娘忽然放下心来: “明日早上,差人送去吧。” “是。”玉奴应了一声,抱着盒子,跟在六姑娘身后,回了六姑娘的院子。 第57章 要钱 2 翌日一早,玉奴就和文氏去了长宁郡主府。 长宁郡主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玉奴带过来的东西,便让人收了起来。随意问了玉奴几句,便打发着人离开了。 玉奴前脚刚走,后脚就让人将谢府送来的东西,全都扔出去了。 等六姑娘知道时,已经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 …… 六姑娘和府上的几位姑娘从正院来开之后,几位姑娘闲来无事,便去了六姑娘的院子里坐了会儿。 其中,不知是谁提起了五姑娘受罚的事情,好奇地问了句:“五姑娘是因为什么受罚了?” 八姑娘没多加思索,张嘴就来了句:“因为在外要脱衣服。” “什么!” 在场的几位姑娘全都睁大了眼睛,一脸吃惊地瞪着八姑娘: “怎么可能!” 八姑娘好似没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吃着糕点,和大家说话:“是真的。你都不知道,当时要不是六姐姐和我死命拦着,咱们谢府就要出大事了!” 她说的很夸张。 众人却只觉得后怕。 这要是当众把自己的衣服扒了,那他们谢氏所有的姑娘们都要以死谢罪了。 六姑娘笑着拦了一句:“没有小八说的那么夸张。五姐姐不过是说错了几句话,和别的姑娘有了几句龃龉而已。” 她说的轻描淡写,又十分真挚,让人看不出来真假。 “那就好。” 她们似乎是相信了六姑娘的说辞: “和别人争论长短,吃亏的总是咱们。等五姑娘能出来的时候,要好好的和她说一说才行。” 六姑娘颇以为然地点点头:“你说的极对,”而后,又顺便说起了上次几位姨娘和姑娘丢失的东西,将话题岔开了。 六姑娘和几位姑娘说话,王氏正听下面的人说二姑娘让人特意送过来的话: “你说什么!” 她是疯了不成! 当她是开银庄的不成,万两银子能随便拿出来不成! 青雀忙挥了挥手,让小丫头离开。 自己则是扶着太太进了房间,将小丫头刚烹好的茶,递到了王氏的眼前:“太太莫要生气。二姑奶奶如今把消息递出来,那肯定是有什么急事,需要银子。如今,有二姑奶奶的消息了,那就证明二姑奶奶在林府过的还不错。” “胡说!” 王氏恼怒地将她手中的茶杯打翻了,滚烫的茶水落在了青雀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几个鲜红的印子, “若是过得好,怎么可能会来娘家要银子!” “那个姓林的就是不是什么好鸟,琼姐儿到底看上了他那点,让她如此死心塌地!” 青雀不敢喊疼,忙用衣服袖子遮住了她的手,转身喊了外面伺候的小丫头进来打扫,“太太,兴许是那位公子用了什么手段,才会让二姑娘如此鬼迷心窍,”她又宽慰了王氏几句,瞧着王氏脸色好了,才敢往下说:“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去拿银子,拿银子!” 王氏重重地砸了几下桌子, “不拿银子,我的女儿被欺负了,又该怎么办!” 王氏又气又心疼。 若是她如今掌家,还能找个借口,方便她出去看琼姐儿。 如今,她困在内宅。听到的消息,都是外人递进来,不知真假。 她只能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青雀面露难色,“太太,咱们的银子不多了。一下拿出来万两,有点难。” 太太攒下来的那些个银子,要顾念着喜欢吃喝玩乐的大公子,还要担心已经嫁去了林府的二姑娘。还要,时不时地补贴给王氏和李氏。这银子一分,感觉哪儿哪儿都够不上。 如今,拿出一万两银子给二姑娘,这确实有点难了。 王氏厉声怒喝,“那就去公中拿银子!” 青雀低声道:“方才,六姑娘说了,要拿银子需要得有她的印鉴。” “这个贱人!” 王氏终是没忍住,将桌子上的茶杯,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飞溅起来的茶杯碎片,划破了王氏刚做好的裙子,让王氏的心里平添几分怒气。 “去把我之前放起来的银票都找出来,”王氏面色阴沉,声音阴冷,“将这些银票,先送给二姑娘。” 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让人欺负,让人小瞧才是。 “是。”青雀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转身进了内室。 仔细地数了几张银票,急匆匆地去了林府。 酉时末。 书房。 六姑娘来时,宋砚正从书房里出来。瞧着六姑娘过来了,忙迎了上来,给六姑娘请安行礼:“姑娘。” 六姑娘浅笑着点点头,“父亲还在忙?” 宋砚回道:“爷在书房待了会儿,便去了徐氏的院子。” 六姑娘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脚尖一转,去了徐氏的院子。 徐氏正伺候着谢文徵换上她刚做好的衣服。 看着谢文徵穿着很合身,徐氏不由得满意地笑了笑:“爷穿上这衣服,显得愈发俊朗年轻了。” “是吗?”谢文徵脱下了衣服,换上了一身简单舒适的衣服,半躺在榻上。神色间,是难得的放松,“我现在还这么有魅力吗?” 徐氏将衣服叠好,又给他倒了杯茶,递到了谢文徵的面前,“在我的眼中,爷永远都是最好的。” 谢文徵接过了茶,吹了吹杯中的浮沫,声音清浅而愉悦,“兴许,也只有你这么想了。” 徐氏将他递过来的茶杯,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习惯性地给他按头,“我说的都是真的。对了,我听说今日是长宁郡主办的宴会。咱们府上的姑娘们都去了。” “大约是吧。”谢文徵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他从来不操心这种事情,和徐氏说的时候,也略显敷衍。 徐氏毫不在意,“爷,你说,长宁郡主长的好看吗?参加宴会的各位公子和姑娘,是不是都跟天仙一样啊?” 谢文徵顿时觉得好笑:“和天仙一样?怎么可能,他们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至于长宁郡主,不过也是寻常的姑娘罢了。” 徐氏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不由得心中闪过一丝失望。 恰好,在外面伺候的丫头进来回禀,“爷,六姑娘来了。” 第58章 要钱 3 谢文徵猛地睁开了眼睛,蹙着眉,略显不悦:“她来做什么?” 来人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徐氏道:“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才会这么急匆匆来找您的。” 谢文徵阴沉着脸,从榻上坐起来,“让她进来吧。” “是。”来人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在进来时,他的身后跟着的是六姑娘。 六姑娘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唤了一声:“父亲。”又给徐氏行了半礼,“徐娘子。” 徐娘子忙回了礼,“六姑娘。” 谢文徵喝了口茶,“你来这里做什么?”面色阴沉,语气烦躁,明显是很不高兴她来。 六姑娘假装没看出来,依旧是神色如常地说明了此次的来意:“父亲,方才我去林府了。二姐姐差人传话说,要万两银子。我不知道二姐姐那里有多大的花销,能在两三日内把姐妹们宋的添装,母亲暗中给的银子都花光了。女儿来此,是想要提醒父亲。林家的那位公子,会去找您的。” 谢文徵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她怎么又让人送消息给王氏了?” 谢文徵的言语之中,是掩饰不住的嫌弃:“日后,她再有什么消息送来,你就看着办就行了。”顿了顿,他又问了句:“他们丢的东西,你找到了吗?” 六姑娘对谢文徵说的话,髌骨满意。 谢府后宅的女子丢了东西,而且,现在都已经确定,现在这些东西是二姐姐偷拿走的。父亲只关心这些东西丢失了,会影响谢氏女子的名誉。那父亲为什么不问问,这些东西是姨娘们攒了许久才攒下这么点东西。首饰一丢,姨娘们会有多伤心。 父亲不闻不问也就罢了,为何还不问问这些东西流出去了,万一落到有心人手中,谢家的女子们又该如何? 六姑娘心中对自己父亲不满,面上却没有任何的表示。依旧是满面笑容地回答谢文徵:“已经让人和底下的当铺说好了,凡是谢氏的首饰去了咱们谢氏的铺子,无论话多少银子,都要留下。昨日,底下人来禀,已经收回了大半。” 谢文徵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他抬眼,淡淡地看着她:“还有别的事情?” 六姑娘将五姑娘在长宁郡主的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和谢文徵学了一遍:“……我已经和母亲说过了,母亲也同意我说的,将吴姐姐禁足。” 谢文徵赞同地点了下头:“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六姑娘飞快地看了眼谢文徵,将心里的想法,很委婉地和谢文徵说了一遍“父亲,二姐姐总归是谢家人。她归宁那日没有回来,家里人总会惦记的。” 若是谢文徵真的不管二姐姐,会被外人说,谢氏凉薄。 于父亲的名誉不好。 此时的谢文徵,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神色如常:“难得你还惦记她。”他斜着看了眼六姑娘,唇边挂着一抹极淡的笑意:“但是,有的时候,多思多想也是一种让人很不喜欢的缺点。” 他似乎是在有意提醒六姑娘,莫要对人心慈手软。 六姑娘眸中闪过了一丝极为平淡的凉意,微微垂下了头:“父亲说的是,女儿会改。”顿了顿,六姑娘抬头,飞快地看了眼面色不虞的谢文徵,眸色沉了沉,“父亲,还有一事。” 谢文徵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说!” 六姑娘很平静地说了句:“听说,五姐姐在宴会上,和人提起了一位公子。我特意让人去打听了那位公子,那位公子的风评,似乎是怎么好。” 这件事,是六姑娘随口编纂的。 她觉得,五姑娘年岁已经大了,在这么在家里待着,总会有别的心思。若是让谢文徵上了心,便能将五姑娘的事情早早定下来。 免得到时五姑娘一时冲动会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 咔嚓。 方才摆在桌子上的茶杯,又碎了。 “好,好的很啊!” 谢文徵脸色黑的都能滴出水来了,说的咬牙切齿, “这就是王氏给我教出来的好女儿!” “好,好的很啊!” 徐氏站在谢文徵的身后,看了看还在暴怒之中的谢文徵,又瞅了瞅低着头,装作乖巧的的六姑娘,眸色轻闪。 很有眼色地闭上了嘴,安心地当隐形人。 “父亲,我觉得为今之计,是要给五姐姐寻一门亲事。” “她做下这等丑事,还要我去给她寻一门亲事,简直是做梦!” 谢文徵气的七窍生烟,重重地砸了几下桌子。 六姑娘好似没看出来谢文徵在生气,自顾自地说着:“父亲,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您前段时间不是念叨着,有几位同僚家适龄的公子吗。若不安,找个机会,咱们看看?” 六姑娘的话,提醒了谢文徵。 搭上了他的上司,才能让考核的时候,才会让他的成绩往上提一提。 谢文徵瞬间冷静了下来:“你说的对。一家有女百家求,是该让他们年轻人,多多接触才行。” “是。”六姑娘乖顺的应道。 她借着父亲的手,处罚了五姑娘,又顺带着警告了王姨娘。 这下,那母女俩也该老实些了吧。 顿了顿,六姑娘又问道:“那母亲那边?” 儿女婚事,一般都是内宅正室太太来办。他们家如今是她掌家,她出面去给五姐姐张罗,不怎么合适。 谢文徵烦躁地摆了摆手:“不必理会。” 六姑娘当下就明白了谢文徵的意思,“女儿知道了。” 这事还是要她找个时间来张罗。 谢文徵摆了摆手,示意她没事可以离开了。 六姑娘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等六姑娘一走,徐氏才坐在谢文徵的身侧,低声和谢文徵说话:“您有气,又何苦朝着六姑娘撒?” 提到六姑娘方才说的事情,谢文徵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谢二放着好好的裴氏不嫁,非得嫁那么一个人家!让人平白轻视,让大家伙嘲笑。偏偏,王氏还不知轻重地护着!” 第59章 要钱 4 谢文徵心里气得要死,但又不好对王氏再多说什么。 那毕竟是他的发妻。 他总是要留几分颜面的。 徐氏又重新给谢文徵到了一杯茶,递到了谢文徵的面前:“太太也是心疼二姑奶奶。如珠如玉地养了那么多年,最后嫁入了那样和谢氏不匹配的人家。太太心里不舒服,但二姑奶奶心里原意。太太不忍心让二姑奶奶伤心,便强忍着心里的不舒服,让二姑奶奶出嫁。” “二姑奶奶从小锦衣玉食,去了林府过日子,太太怎么可能放心?”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二姑奶奶自己过日子,太太总归是不放心的。” 谢文徵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茶杯,只是闻了闻,便放在了一旁:“你说的也是。但是,她是谢府的女主人。不应该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也应对旁的事情,多上上心。” 这是他对王氏很不满意的地方。 徐氏微微蹙眉,难得反驳了谢文徵一句:“在成为谢氏的女主人之前,她先是王氏的女儿,在是二姑奶奶的亲生母亲。她关注自己的女儿,没有错。” “……”谢文徵竟然无法反驳。 徐氏笑着往下说:“奴婢知道爷心里也是担心二姑奶奶,只不过是嘴硬罢了。” 谢文徵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徐氏的话。 恰好,外面伺候的人,掀了帘子进来:“爷,可以用膳了。” 徐氏伺候着谢文徵穿了鞋,“今日做了油焖大虾和八宝鸭,爷可要好好尝尝。” “好。” 谢文徵被徐氏这么一说,心情好了很多: “你也跟着我有一段时间了,这肚子怎么还没有一点动静?” 谢文徵很喜欢徐氏,心中万分期待有一个和徐氏的孩子。 “我也期待她的来临。” 徐氏比任何人都期待自己能有个孩子。 爷的宠爱,只是一时的。 唯独,这个孩子,能永永远远地陪伴她。 谢文徵的大手,覆上了她放在肚子的手,声音中也带着一点期盼,“会有的。” 徐氏强压下心头的酸涩,装作十分高兴,笑的眉眼弯弯,语气轻快地问了句:“爷想要一个男孩,还是女孩?” 徐氏又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傻。 爷都已经有了嫡子和嫡女了,怎么会对一个庶出的孩子,有什么期待? 谢文徵抬眼,漆黑的眼中,是让人动容的认真,“我希望,我们能有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孩,像你一样的女孩。软软的,甜甜的。” 她回答的很认真。 徐氏没想到谢文徵会这么说,稍稍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面色微微发红,娇嗔着打了下谢文徵:“爷惯会哄我。” 谢文徵抓着她的手,轻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徐氏的脸,红的像是一个苹果。看的谢文徵,心动不已。 忍不住地朝着徐氏凑过去,却被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这旖旎的气氛:“娘子,小厨房给您炖的汤好了,您现在喝吗?” 谢文徵一脸困惑:“汤?什么汤?” “拿进来吧,”徐氏接过了婢女递过来的汤碗,一饮而尽:“这是太太专门让人给我熬的汤,说是益气养血,对身体好。” “嗯,”谢文徵满意地点点头,“王氏一直都是这么贤惠大方。” …… “姑娘。” 玉奴掀了帘子进来,快步走到了六姑娘身侧: “青雀姑娘来了。” 六姑娘散着头发,换了件居家的衣服,坐在烛下看书。听到玉奴这么说,她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夜深了,让她回吧。” 青雀在此时来她的院子,要么说的是郑管事的事,要么说的是母亲交代的事情。 刚好,这两者,六姑娘都不想听。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青雀姐姐,”玉奴唇边带笑,神色柔和,“姑娘已经睡下了,明日你在过来吧。” 青雀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忧虑,“这么早就睡了?” 玉奴点点头:“姑娘一向喜欢早睡。” 青雀低声道:“那明日我在早点来。” 青雀笑了笑,看似无意地说了句:“你这么晚来找姑娘,是有什么急事吗?” “也不算急,”青雀想了想,又说了句:“是二姑奶奶传话进来,想要从太太这里拿点银子。太太手中的银子不够,想要从姑娘这里拿一点银子去给二姑奶奶。” “这可这不凑巧。”玉奴露出恰到好处难色,“如今是月初,府上各处都要银子。姑娘这几日都在忙着公中账面上的那点银子都分的差不多了,实在是分不出来多余的银子了。” “那可怎么办!” 青雀急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二姑奶奶那边急着用银子呢!” 玉奴笑了笑,没说话。 “好妹妹,你明日可要记得和六姑娘说这件事。”青雀像是急得没办法了,急忙给玉奴塞了个荷包,“若是没有了银子,太太那边不能了,二姑奶奶那边还急。若是误了事儿,咱们都会被罚的、!” 玉奴紧了紧手中的荷包,急忙保证:“你放心,我会和六姑娘说的!” 青雀连连道谢。 玉奴站在门口,一直看到青雀的身影看不见了,才转身回了房间。 六姑娘听见了脚步声,头都没抬的回了句:“你回来了?”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玉奴,“青雀给的?” 玉奴点点头:“是。” “既然是给你的,你就留着吧,”六姑娘翻了一页书,“她和你说什么了?” 玉奴:“她和奴婢说,让您给太太拿些银子。”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的书,转头看着玉奴:“你明日,去给母亲送一千两银子。悄悄地送,别让母亲知道。” 玉奴应道:“是。”顿了顿,玉奴又道:“姑娘,方才门房的人来说,李氏和王氏同时递了帖子。明日,会来府上探望太太。” “嗯,”六姑娘放下了书,起身朝着床走去,“我明日会生病,就不去母亲那里了。免得过了病气给母亲,反倒是我的不孝了。” 玉奴:“是,奴婢会吩咐下去的。太太那里,奴婢会安排人看着点。” “你办事,我向来放心。”六姑娘道。 翌日,辰时初。 正院。 李太太和王太太和王氏寒暄了半天,才说起了此时来谢府的来意:“我们今日来,是想要来问问,你往日说的话,还算数吗?” 第60章 上门 1 “算数,怎么不算数了?”王氏一脸急色,连连连证,“我和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算数。” 王氏说的底气不足,一个劲儿地擦汗。 她的宝贝女儿药引子,她的两家亲嫂子也来要银子。 她手里总共就那么点银子,还没等捂热乎呢,就都被分走了。 这可咋整! 再者,她生怕因为现在她不当家,李氏和王氏疏远她。 到时,没了娘家的支撑,她在谢氏寸步难行。她的儿子和儿女,也少了助力。 又该如何是好。 王氏心里乱乱的,面上强装镇定,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意。 李太太喝了口茶,慢慢悠悠地说道:“那就好。那你之前允诺我们的银钱,是不是该给我们了?” 之前,王氏还当家时。为了多赚一点银子,和李氏、王氏,合伙开了一家银楼。 后来,因为经营不善,银楼的生意一直都不怎么好。 王氏为了笼络了李氏和王氏,便承诺,这银楼的生意,无论赔赚,每月都会给他们一成利。 这两个月,因为忙着府上的事情,王氏迟迟没有送钱过去。 李氏和王氏这才打着上门探视王氏的借口,来上门要钱了。 “就是,这都多长时间了,还不抓紧送银子。”王太太不满地瞪着王氏。 那可是几千两银子呢,不拿白不拿。 王氏小心地赔着笑脸,“嫂子,你也知道,这家中闹人的事情太多了。我一忙,就给忘了。” 说着,赶紧吩咐着青雀去内室拿银子。 青雀担忧地看了一眼王氏。 王氏轻声呵斥她:“还不卡进去,耽误了两位嫂子的事情,仔洗你的皮!” 青雀这才急忙去了内室拿银子。 看到王氏身边一个婢女,做事都这么婆婆妈妈的,王氏不由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说说你,让我说什么好?你这身边的一个婢女,都不敢把你放在眼里,你还能干点啥?还有,这府上一个小小的庶女,都快要骑到你脖子上拉屎了,你还能这么忍?你日后出了门,可别说使我们王氏出来的姑娘。” 王太太一直都瞧不起她这个小姑子。 有脑子,但是很少用。有手段,但都不到位。 总之,在王太太的眼中,她就是个大废物。 王氏被自己的嫂子骂的抬不起头,只敢小声嘟囔着:“我这不是怕坏了夫妻间的情分吗。” 王太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夫妻情分?谢文徵要是真的有那么一点情分,那也不会把那个女人带回来,让你没了脸面!” 上京城都传遍了。 谢文徵宠爱妾室,忽略正室。而且,还为了不让自己的妾室受到正室的欺辱,还把家中事务,交给了自己的女儿打理。 这不明显地打正室的脸面。 偏偏这个王氏还不自觉,让他们也跟着丢脸。 王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瞪大了眼睛,仔细地分辨着:“不是你说的那样,爷很尊敬的我的!” 她在很认真地和王太太强调。 偏偏这种强调,还让人觉得她心中底气不足。 王太太冷笑:“你说他尊重你?王氏,你能别开玩笑了吗?敬重这两个字,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你看看他做的这些事情,哪一件事是敬重你的?王氏,我拜托你的,说话做事要过过你的脑子,免得说出来什么,做出来什么事情,会贻笑大方!” “王家嫂嫂说的对。” 李太太接过了王太太的话: “你啊,已经是谢氏的太太了。该有的气度和手段,也该摆出来。免得让人觉得,我们王氏教出来的姑娘,可以随便让人欺负。” 她的身后是王李两家大族,还有许多和王李有关系的姻亲故交。 她一个人丢人不要紧,丢的是王李两家的脸面,那就不好看了。 她们俩今日来谢府,除了要银子之外,更多的是想要知道,王氏怎么会忽然失了掌家权。 一个庶女掌家,将一个大家族出身的嫡女困在了后宅。 这谢氏,这谢文徵,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李氏旁敲侧击的问了许久,王氏也没说出来什么。 就算是现在王氏骂了她,她也没说出来什么。 李氏的心里对王氏,愈发不满。 “两位嫂子说的都对,我会改正的。”王氏干巴巴地挤出来了一句话。 王太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莫不是傻子吧,怎么听不懂她和李氏说的话呢? 王太太气呼呼地别过了脸。 李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能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最好不过了。”李氏惯会做面子,即便是王氏说的话,极度让人不舒服,她也只是笑了笑:“你有什么事情,就让人传信去李府,知道了吗?” 王氏感激的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此时,青雀也拿着银子从内室出来了。 王氏忙把银子给李氏和王氏分了下去,她还趁着王氏不注意,悄悄在李氏的手里多塞了两张银票。 李氏会意地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别怕,万事都有我们嗯的。” “嗯。”王氏眼圈发红地拉着李氏说话。 王氏看着李天天和王太太一脸欢喜的拿着银子,心中泛起了苦涩。 她把这次的银子补上了,那下次的银子,还有琼姐儿那里的,可怎么办呢? 拿到了银子,李氏看王氏的目光,也比之前顺眼了许多:“王氏,莫说嫂子说你。你这家,好好地怎么就给一个庶女当了呢?那毕竟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谁知道肚子里有什么道道儿呢?” “嫂子,六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王氏忍不住地替六姑娘分辩了几句。 王太太横了一眼王氏,嗤笑道:“只怕你会这么想吧。旁的不说,只说她今日,为何不来见我们?” 王氏白着一张脸,底气不足地解释着:“不是说,她病了吗。你也知道,这天气变化的快,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染了风寒了呢?” “病了?” 王氏冷哼一声: “这病,来的可真是恰好啊!” 第61章 上门 2 “他不来,可不是光是失了礼数的事儿,” 李太太慢慢地喝了口茶,氤氲的茶气,晕开了她的眉眼, “那孩子从前是你一手交到出来的,如今去光明正大的拒绝来探望你的客人。、” “如此这般,王氏,你没有好好想想原因吗?” 王氏被李太太说的脸色发青,强撑着露出一抹笑意,“那孩子毕竟年少,说话做事肯定有失礼的地方。我之后,会好好地在和她说说的。” 王氏心中也恼怒六姑娘的做法。 但在外人面前,她说六姑娘的不是,总会让人觉得她这个嫡母看不上六姑娘,会平白惹出别的闲话来。 思来想去,她还是要替六姑娘说几句。 李太太很不赞同她的说辞,蹙着眉,面色稍冷:“现在不是你说说她的问题,而是她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她这般做,从前你教她的规矩和礼数,都去了哪里?” “再者,你是她的嫡母。” “那王氏和李氏,便是她正正经经的长辈。” “出来见过长辈,裴长辈说话,也不能吗?” 李太太真想不明白。 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王氏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王太太瞧着被李太太说的一直低着头,仿佛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的王氏,暗自叹了口气。 她嫁去王氏的时候,王氏年纪还小。 那时候,她总喜欢跟在她身后,腼腆地和她说话,好奇地问东问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前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这副令人喜欢不起来的样子了: “我们和你说的,你的往心里去。” 她到底还是没忍住,接着李太太的话往下说: “你要想办法重新掌家。” “而后,要重新得到你们爷的喜欢。就算是没有得到爷的喜欢,也要得到爷的敬重。” “若不然,日后你在这谢府,又该如何自处?” “如今,你的娘家还没倒下呢,一个小小的庶女就瞧不上你了。假以时日,让她真的成了掌家庶女,那还得了?王氏啊,你是我们王佳的外嫁女。你的脸面,是我们王氏给的,也是你自己挣来的。如今,你就缩在这么个小地方,任凭她在外面闹,这像话吗?” 原本王氏是没往心里去的。 “可是,我,”王氏还想说话,就被王太太打断了:“难不成,你想要手心朝上,看人脸色过日子不成?” “那怎么能行!”王氏下意识地反驳,“我才是谢氏的主母,怎么可能去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说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一两句话说的王太太和李太太比较顺耳的话了:“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李太太说道:“你啊,要记得,什么都抓在自己的手里,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能舍弃便舍弃吧。” 她这是在变相提醒王氏,不再在管二姑娘了。 “这怕是不行吧,”王氏皱了下眉,“我要是不管,她怎么办?” “那你怎么管?”王氏白了她一眼,“用嘴巴管吗?” 王氏张了张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承认,王太太说的是对的。 她若是不能掌家,那她女儿要点银子,都要低三下四地去求人。而且,还要将自己的首饰变卖了,才能勉强凑齐了。 这种滋味,想想就觉得十分憋屈。 爷又喜欢隔三差四地将外面的女人带回浮上来。 新人娇艳,她这个旧人早就是人老珠黄了。 若是爷还有点良心,还能念着从前的情分,过来看看她。若是他连半分情分都不讲,那她真的就只能被困在这后院了。 不能掌家,又失去了夫君的宠爱,又得不到那些人的敬重,到时她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李太太见她眉宇间又多了几分往昔不曾见过的厉色,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若还是你掌家,咱们也不会被人如此轻视。你的孩子们,也不会感觉比人低一等了。”她放下手中的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看,如今这般,咱们几个人合伙的生意,也没有必要在继续下去了。” 王太太附和着点头:“我看早点散伙,对咱们都有好处!” 她舍不得那点银子。 但是为了长远考虑,这点银子,该舍弃还是要舍弃的。 王氏急了:“这怎么能行!” 她之所以甘甘情愿的养着王太太和李太太,是因为她的哥哥,是皇子们的师父。她的儿子,日后想要有个好前程,必不可少有他的支持。而李氏,底蕴厚重,无论是哪方面都能说得上话。若是,她们能帮忙,无论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女儿,都能有一个好前程。 只是…… 王氏只要一想到嫁去了林府的女儿,她就想着这生意,还得继续干下去才行。 但又觉得,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总看不得她受苦。若是她谋划的事情能成,总要拉一把她的。 一时间不知道,哪种做法才是对的。 “你们说的,我都知道。” 王氏露出恰到好处的苦笑: “可你们两位嫂子看看,我现在这样,连院儿门都出不去,又怎么能……”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但也让人浮想联翩。 王氏首先忍不住,骂了句:“说你是个傻子,你还不相信!”她伸出一根手指,恨铁不成钢地指着王氏,声音微微拔高,“你忘了。后日,你要去寺里上香的!” 王氏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每个月的二十五,谢氏都会有人去一趟庙里祈福。 上次,是王氏带着二姑娘去的。 如今,王氏连这院儿门都出不去,又如何能管得了旁的事情? 但王太太说的这个事情,却是一个转机。 王氏出不得门,那便要有人替她去。 而六姑娘,却是最好的人选。 李太太笑眯眯地点了下头,“机会摆在你的眼前了,王氏,你要好好珍惜才行。” “哼。” 王太太冷哼一声, “要是这点事情都弄不明白,她算是白活了!” 王氏苦着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了,“这件事,我肯定会办好。”她真心实意地说道:“说到底,还得是两位嫂嫂心疼我!” 第62章 出门 1 王太太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猛喝了几口茶,将将心头的火气,压下去了不少。 李太太:“话已至此,到底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是,连我嫂子说的,我都已经记下了。”王氏一脸认真。 王氏不满,“不是已经记在心里,而是要有所行动。”他说,“你要知道,你一旦成为对家族无用的废棋,你的后果是什么。” 王太太绝对没有夸大。 王氏的出嫁女,一旦对王氏没有任何的作用,就会被家族摒弃。 到时,婆家不容,娘家不收。 她日后的生活,可要比想象中的难过多了。 王氏立刻坐直了身体,定定地看着王太太,“嫂子放心,我的东西,旁人夺不走,我也不会放手的。” 听到自己想要听的答案,王太太和李太太才松了一口气。 “你能明白就好。” 李太太欣慰地点了点头: “我们是你的家里人,总不会害你。” “王氏,你要明白。” “王氏和李氏好了,你在婆家的日子才能好。” “就是。” 王太太点点头,颇为认同地说了句: “我们都是为你好。” 王氏轻笑:“两位嫂子的意思,我都明白。我断然不会让,今日发生的事情,再次发生。” 李氏听到了王氏的保证,悬着的心,也算是落回了原处,“好了。在你这里坐了一上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也该差不多回去了。” 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等空下来了,我在和王太太莱你这里做。” “好。” 王氏一口应下,“我送送两位嫂子。” 王氏将李太太和王太太送到了院子门口,一直等到李太太和王太太的神鹰消失不见,转头吩咐青雀:“去前院,将管家请过来。” “是。”青雀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转身去了前院。 约莫一盏茶后。 正院。 王氏才把喝了一口茶的茶杯放在桌上,管家就急急忙忙地进来了。他朝着王氏行了个礼,唤了一声:“太太。” “你来了。” 王氏神色温和,目光淡然地看着他: “最近怎么样?” 管家微微低下头,声音平板:“托太太的福,小的最近这些时日,过的算是平顺。” “那就好。” 太太说: “日子平顺,心情才会平顺。心情平顺了,做什么就都会平顺。” 管家神色如常,沉默不语。 太太:“这几日,六姑娘会出府一趟。府上的事情,大多都是你来处理的。怎么处理,什么时候处理,你心里应该有个数。” 太太看似是在提醒,暗里是在给管家安排一件事。 她要趁着六姑娘不在府上的这几日,要让谢氏乱起来,以此来证明,六姑娘不适合掌家! 管家虽然猜测出了太太的想法,但面上依旧是不敢随便说话:“是,小的回去就安排。” “你能明白就好。”太太对他的识相,特别满意,“旁人问起来,你该知道怎么回答。” 管家恭顺地点点头:“小的只是来和太太这儿,说了些府上几位姑娘的事情,并无其他。” “很好,”太太摆了摆手,“没什么事儿,就退下吧。” “是。”管家朝着太太行了礼,躬身退了下去。 …… 酉时末。 青雀再一次地站在了六姑娘的房门外面,和春桃说了几句话:“……麻烦玉奴妹妹了。” “不麻烦。”春桃笑了笑,“姑娘刚吃过晚膳,这会儿正在看书呢。青雀姐姐请等等,我去房间里和六姑娘说一声。” 青雀客气的连连道谢。 “姑娘,”春桃挑着帘子进来,“青雀姑娘来了。” 六姑娘微微挑眉,面露惊讶之色,“她来做什么?” 春桃摇了摇头,“没说。”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看了一半儿的《大周游记》,“她三番四次地来找我,八成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去请进来吧。” “是。” 春桃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在进来时,身后跟着的是低眉垂眼的青雀。 青雀上前给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笑的和蔼,“你来了。可是母亲哪里有什么事情了?” 青雀眼帘半垂,“是后日,您要去去一趟寺里,给谢氏祈福。”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青雀看六姑娘并没有在意,又补充了一句:“您这次要在寺里待一夜。” 六姑娘惊呆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孤身一人在寺里待一夜,变故太多。 若是有人拿这事做文章,坏了她的名声,那她就真的完了。 六姑娘眸底一片凉意。 她的手指绕着茶杯的边缘,轻轻地摩挲着。 既能除掉她,又能让太太从正院出来,主持府中事务。 一举两得。 六姑娘嗓音柔和,“今日不是王李两家的长辈来探望母亲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两位太太只是和太太说了会儿话,拿了东西,便急匆匆地离开了。”青雀道。 六姑娘眸色一沉。 看来,给太太出了个这么阴损办法的,是王李两位太太了。 “母亲很喜欢王李两位长辈。有两位长辈与母亲说话,母亲的身体必然会好的更快。” 青雀应了声:“是。太太也喜欢听她们俩说话。”顿了顿,她又道:“太太说了,七公子的身边,只有长宋一人照顾,难免照顾不周。她瞧着红螺不错,便想让她过去照顾几日。” 六姑娘猛地抓住了桌子的一角,内心波澜渐起。面上却是一片平和,“还是母亲想的周到,替我多谢母亲。” 青雀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心中不解。 不是说,六姑娘把七公子看的跟眼珠子一样吗。怎么听到了太太给七公子安排了女子,她能这么平静呢? “是。”青雀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瞅了一眼站在她身侧的玉奴。 玉奴立刻会意,点了点头,“奴婢送青雀姑娘出去。”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玉奴和青雀并肩往外走,“青雀姐姐倒是难得来姑娘的院儿里。” 青雀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我不过是要去一趟厨房,顺路过来的。” 厨房和姑娘的院子,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怎么就顺路了? 玉奴并未拆穿青雀的谎言,笑道:“是啊,再走的远一点,就是下人们住的地方了。” 第63章 出门 2 玉奴似乎是意有所指: “青雀姐姐,这是要去下人房吧?” 她调侃的语气中,有着几分试探。 她听春桃的娘说,青雀总是有事没事儿地朝下人房跑。 下人房那边,住的是一些做杂活的下人,平日里很少人去那边。 青雀是太太跟前儿的大丫头,有头有脸的,怎么总喜欢去下人房? 青雀听玉奴这么说,心下一紧,“妹妹又说笑了。我这伺候太太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有时间去下人房?”她不着痕迹地将玉奴的试探顶了回去:“我找姑娘,是有私心的。” “私心?”玉奴满脸困惑:“青雀姐姐人美心善,又得太太赏识。妹妹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让姐姐求到了姑娘面前。” 青雀眼中流过一丝无奈的苦笑,“我啊,今年都已经十七了。这些年都是在府上,和家中父母兄弟姊妹的关系,也算不得亲密。倘若到了二十岁,我离府归家,不过是平添家人烦恼,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罢了。” 青雀很早就进了谢府。 每月发的例银,也都如数寄回了家中。 这么多年,府上卖身为奴的婢女,都会有家人上门,探望她们。 唯独青雀,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来看过。 谢府的规矩是,年满二十,就要离开谢府。 玉奴微微眯了下眼睛。 依太太对青雀的喜欢,等青雀二十岁时,很有可能会给她许配给谢府的管事。 到时,青雀便是管家娘子。帮着太太打理院子里的事情,也算是前途光明。 只是,为何,她要越过太太,来找姑娘呢? “太太从未提起过我的婚事。” 青雀的眼中,满是悲伤: “我在担心,太太有其他的打算。” 她心里担心,太太要把她送给大公子做通房丫头。 虽说,她是太太身边的婢女,日后去了大公子身边做通房丫头,将来得了个孩子,兴许能成为公子的姨娘,也算是她的造化。 但她,从始至终都不觉得做公子的通房丫头或者是妾,是一件好事。 玉奴心下了然,“怕是,姑娘也不能帮到你。” 太太最不喜欢有人对她指手画脚。 青雀来找六姑娘,怕是找错了人。 青雀低着头,长睫掩去了眼底纷杂的难过:“我就是觉得,六姑娘心慈,定然是看不得我们这些人伤心难过的。” 玉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青雀姐姐,是有意中人了吧?” 青雀羞涩一笑,“玉奴妹妹又在胡说了。” 她没否认。 那就是有人了。 玉奴想到了那位被毒哑了之后,被青雀偷偷带走,藏起来的那位郑管事。 “青雀姐姐既然心里有人,就该去太太跟前儿求个恩典,让太太准许姐姐嫁人才是。” “你伺候太太多年,太太总不会碍着你成婚。” 她的言外之意便是,这事,六姑娘不会管的。 “可是,”雀雀心中还是担担忧,“太太那边,”她的话还未没说完,就被玉奴给打断了:“青雀姐姐不试试,怎么知道这事不行呢?” 话已至此,秦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远处传来了正院婢女呼唤的声音,青雀只能和玉奴匆匆告别,转身快走几步。和找她的人说几句话,赶紧回了正院。 玉奴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青雀的身影,完全没入了黑夜中,再也消失不见,才转身回了房间。 六姑娘翻了一页书,随口问了句:“走了?” 玉奴点点头,给六姑娘倒了一杯茶,“是。 “她说了什么?” “奴婢猜测着,她是为了郑管事的事了,来特意找您的。” 六姑娘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茶杯,“她说的?” “奴婢是想的,”玉奴道,“青雀对那位郑管事,倒是有几分情意。” 六姑娘又把手里的书,重新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她想的倒也正常。她原本想的是做个管事娘子,总比做个下人,看尽人脸色好多了。只是没想到,郑管事出事了,她的算盘,也落空了。” “确实是这样。”玉奴应道。 “算了,不说她了。” 六姑娘抬头看着玉奴: “眼下,最重要的是,青雀说的那个叫红螺的姑娘。” “奴婢记得,那个丫头曾是咱们院儿里的花匠。后来,被调去了洗衣房。谁知道,又怎么入了太太的眼,竟然被送去了前院,还能照顾七公子呢。” 玉奴想着,那姑娘顶多算的上是清秀。 怎么太太就那么看好她呢。 “既然能入得了母亲的眼,那必然是有什么过人的地方。” 六姑娘皱了皱眉。 对王氏的安排愈发不满: “你去找长松,让他看着点那个叫红螺的姑娘。有什么事情,让他赶紧来回我。” 玉奴点点头:“是。” 六姑娘又道:“你去把文氏找来。” “是。”玉奴应了一声,便躬身退了下去。 大约半盏茶后。 文氏匆忙来了六姑娘的院子,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你来了。” 六姑娘把茶杯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明日,要去一趟寺里,要替母亲替谢氏祈福。”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继续往下说: “我走之后,若是母亲刻意为难我安排的那些人。莫要心急,也莫要做什么。你让他们且等等,凡事都等我回来再说。” “是。”文氏恭敬地应了一声。 六姑娘看了站在身侧的玉奴一眼,玉奴立刻把早就准备好的药和银票,递到了文氏的面前: “这些东西你收好。” “若是有必要,你用这些银子,安抚他们。” “是。”文氏恭恭敬敬地将东西接了过来。 “另外。” 六姑娘抬眸,淡淡地眸子深处,有一股凉意慢慢露出,看得文氏头皮发麻, “你让 你的小儿子出去一趟。” 文氏道:“是去找七公子吗?” “不,去找裴都督。”她说,“替我传句话,就说明日,寺的山桃花都开了。” 文氏点头,“是。” 等文氏离开之后,屋里只剩下玉奴和六姑娘时,玉奴才说话:“姑娘是想要找裴公子帮忙?” “夫妻一体,此时不用,何时用?”六姑娘起身,走到了床边,“而且,母亲掌管府上多年。就算是之前我借机发作了一批人,但底下的人,不是自己人,用着终究是不放心。” 玉奴点点头:“姑娘说的极是。” 六姑娘:“明日,你在家里看着。我和春桃去寺里,有什么事,你让春桃的弟弟传个话给我。” 玉奴应了一声:“是。” 第64章 出门 3 也,温凉如水。 郑管家的房间,烛火同名。 “老大。” 管家的脸色异常苍白,声音沙哑,十分简单地挤出了一句话: “明日,我就要开始病了。” 年轻男子听到管家这么说,俊秀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不赞同的神色,“爹,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他把王氏之前和他说的话,和他学了一遍:“……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太太和六姑娘相争,我们这些人,芬苯无法幸免。” “您这是要装病避开太太的安排?” “怎么可能避得开?” 管家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 “我想好了。” “这两日,就是庄子上的桩头把式来府上说春耕的事情了。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让他们以租子多为源头,让他们推迟春耕了。” 推迟春耕,那今年的粮食不多。 谢府的庄子,是这一片最大的寨子,粮食产量特别多。这附近的村庄、粮食铺子,都是谢氏庄子提供。 一旦春耕推迟,秋日的粮食收成不多,那后果就会特别严重。 “我病了之后,府上的事情,你来做主。” 老大的年岁也大了,也该给他寻摸着好一点的差事了。 “不,不行的!” 郑大连连摆手, “我处理不好的!” 他爹在这个位置上都坐了这么多年了,做事还是战战兢兢。若是他来,怕是这天都要捅出来个窟窿了。 “没事。” 郑管家定定地看着他: “万事有我,你只管去试。” 他方才吩咐人做的事情,就代表着他已经站在了太太一边。 若是太太所谋之事,此事成了还好,他还能安安稳稳地待在谢府。若是太太所谋之事败了,那他也会跟着遭殃。 他活到这个岁数,什么福气都享过了,没有什么遗憾了。 只是…… 他看着站在他面前,急的抓耳挠腮的大儿子,心里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他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儿子,可怎么办…… …… “太太。” 青雀顶着夜色,匆匆地进了内室: “已经安排妥当了。” “嗯。” 王氏神色淡然地将手中的茶杯,又递给了青雀: “到时,我会带着爷一同去寺里。” 青雀的眼中还是有疑惑:“太太,您说,六姑娘会不会防着您?” 六姑娘聪慧。 很有可能在她去她跟前儿说的那几句话,六姑娘就已经把事情猜的七七八八。 那边自始至终都没什么消息,八成是要出门了。 只是,她实在是想不通。 她都已经提醒她了,为什么六姑娘还要去寺里呢? “她肯定会。” 太太说的十分笃定: “所以,我才会让你把我给晗哥儿安排婢女伺候的事情,告诉她。” “你说,她一边担心晗哥儿,一边又想要掌家。” “换成是你,你会怎么选?” 王氏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愉悦的弧度。 “当然是要保七公子了。” 青雀道: “只是太太,咱们安排的人,万一出什么岔子,怎么办?” 谁不知道,六姑娘把七公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宝贝爱护的紧呢。 太太轻笑,“你都能知道的事情,旁人自然是也会明白。”她说:“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这可关系到,她在爷的面前,能不能挽回那一层面子。 所以,必须要成功! 青雀:“奴婢会让人盯着,确保万无一失。” 太太:“嗯。你办事,我最放心了。” 翌日一早。 六姑娘给王氏请过安之后,便带着春桃出门了。 临离开之前,她特意去了一趟林公子的府上,去找二姑娘:“二姐姐,寺的桃花开的正好。我们姐妹俩许久都没一起去赏花了,不如,我们今日一起?” 成了亲的二姑娘,日子过的并不是很好。 林公子待他,没有之前的半分情谊。 日日冷着她不说,还宠幸那个从那种脏地方来风尘女子。 不仅将府上的事情都交给她打理,平日里大事小情也与她商议。 若不是她让人传了口信给母亲,送了一些银子过来,怕是她连谢府下人的面都见不到。 二姑娘在心里叹了口气,抬眼看林公子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祈求之意,“夫君,你看?” 六姑娘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二姑娘和林公子之间,不着痕迹地扫量着。而后,在二姑娘还未察觉前,便低下头喝茶。 林公子黑着脸,不怎么高兴地说道:“她都已经出嫁了,还总往外跑,成何体统!” 二姑娘见他生气了,忙说道:“我不出门,我不出门。”随后,她歉意地朝着六姑娘笑了笑,“抱歉啊,六妹妹。我今日不能陪你去寺里上香了。” “没事的,”六姑娘笑了笑,“我就是过来看看你,看你安好,我就放心了。”他状似无意地说了句:“听说,裴家的人也会去寺里上香。我记得,二姐姐和裴家的姑娘走的很近,”六姑娘话还没说完,林公子便插了句话,“你是说,裴都督也会上山?” 若是真的,那便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六姑娘眸色一闪,轻点下头,“对。” 裴慕璟能不能上山,她不知道。 她现在猜到的是,母亲肯定会在她离开家的日子里,对她下手。 府上留了玉奴,有什么事情,肯定会及时送消息过来。 唯独在寺里。 人多眼杂,是下手的好机会。 她不知太太给她用了什么手段,她只能将二姑娘带上,必要时候,还能用二姑娘救她。 林公子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对二姑娘异常热情,“你快去收拾收拾,和六妹妹一起去寺里。六妹妹年轻,很多事情你都要帮着照看着些才是。” 这可是攀附上裴氏,能进入庙堂的绝佳机会。 就算是把谢二送去裴都督的床上,这个机会他必然也要抓住! 二姑娘愣愣地点头,“哦。” “你呀,”林公子装作很亲昵地点了下二姑娘的头,“日日都这么迷糊,我怎么能放心你跟着六姑娘一起出去。”他转头吩咐着家中下人,“去准备马车,我跟夫人,陪着六妹妹一同去寺里上香。” 第65章 出门 4 看着他殷勤地帮谢二忙里忙外,在他面前摆出一副处处关心谢二,谢六只觉得恶心。 她蹙着眉,打量着林公子。 他长相一般,通过几次接触,六姑娘发现,这位林公子无论是从品行和学识,还是从其他方面来说,他算不上上等。 她从前说,林公子在某一方面是非常吸引二姐姐的。 如今看来,这位林公子便是投其所好,将谢二姑娘一步一步拉进了他设下的圈套。 六姑娘嘴角泛起冷意,眼中满是讥诮。 二姑娘听到林公子要陪她去寺庙上香,顿时眉开眼笑:“夫君不是说,等会儿要出去一趟吗?和我去寺庙上香,会不会耽误您的事情?” 林公子悄悄地握着她的手,漂亮的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什么事情,都没陪你重要。而且,上次你不是说,等咱们成亲以后,要去寺里还愿的吗。索性,今日就一并办了吧。” 当初,二姑娘嫁给的林公子,并不光彩。 甚至在上京城,关于二姑娘和的林公子的流言,都异常难听。 王氏对外说,二姑娘和林公子早早就定了亲。当时被人撞见在寺庙搂搂抱抱,是因为二姑娘当时身体不适。林公子出于好意扶了二姑娘一下,就被人传成了这样。 虽说,王氏的说辞并不是没有纰漏,但好在,这个说辞传出去了之后,旁人的议论也少了。 所以,在二姑娘的心里,她那日去的寺庙,就是他们情定的地方。 对她而言,是有特殊意义的。 “难为机还记得,”二姑娘心中高兴。对于他这几日连续宠爱灯笼的事情,也就不那么生气了:“那你等等我,我去换一身衣服,咱们就出发。” 林公子笑的柔情似水,“好。” 六姑娘不好和林公子单独待在一起,便在二姑娘离开之后,朝着林公子福了福身子,转身出去了。 林公子本想喊住六姑娘,问问她裴家的事情,好借机问出点对他有利的事情。 可惜,六姑娘根本没给他机会。 大约过了半盏茶。 停在林府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离开了,不紧不慢地朝着上京城外走去。 他们刚离开不久,一辆黑色,挂着八角宫灯的马车,低调地跟了上去。 未时末。 早等在山门外的小沙弥一看到谢府的马车,就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朝着谢府的马车打了个佛号:“阿弥陀佛。来的可是谢府的六姑娘吗?” 马车里迟迟未传出什么声音。 站在马车旁的春桃,上前朝着小沙弥福了福了身子:“是六姑娘。” 小沙弥做了个请的姿势,“那几位,请随我来。” “多谢小师傅,”春桃朝着小沙弥道谢, 春桃给六姑娘带好了帷帽。又细细地给她整理好了衣服,才扶着六姑娘下了马车。 小沙弥在前面引路,六姑娘和春桃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六姑娘蔓延惊奇地打量着四周。 寺庙的后院,有一大片的人竹林。竹林四季常青,茂密繁盛。微风吹过,抚摸着竹叶,飘出悦耳动听的沙沙声。远远的,还能闻到竹子特有的清香。 穿过那片茂密的竹林,在绕过四四方方的天井,眼前便露出了一处不怎么大的小院子。 小院子里也栽种了一片小的湘妃竹,翠绿而又清幽。 旁边有一张石桌,石桌上摆着一副下了一半儿的棋。 六姑娘多看了几眼,眸中的疑惑一闪而过。 “姑娘。” 小沙弥停在了房间门口: “这是您的房间。” “旁边的两间厢房,也是给您安排的。” “后面说小厨房。” “柴火和食材,也已经备好了。您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准备。” 这个寺庙之所以受到很多贵人的喜欢,除了风景怡人,有那位得道高僧之外,便是很贴心地为每位来寺里的贵客,准备了他们需要的各种东西。 但好在,每位贵客来寺里,都会遵循寺庙的清规戒律,从未做出来什么出格的事情。 “是,”六姑娘站在房间里,和小沙弥说话:“多谢小师傅。” “施主客气了。”小沙弥朝着六姑娘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六姑娘摘下头上的帷帽,和春桃说话:“二姐姐呢?” “已经有师傅将二姑奶奶安排在了咱们旁边的院子,”春桃将六姑娘递过来的帷帽放在了桌子上,又给六姑娘倒了杯水,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林公子,已经来了几次了。” 六姑娘接过春桃递过来的水,轻轻地抿了一口:“是来问裴公子的?” 春桃点点头,“是。”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杯子,眼帘低垂,掩去了眼底的凉意:“不必理会他。等吃过了晚饭,什么事情就该有着落了。” “是,”春桃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去准备晚膳。” “去吧。”六姑娘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去准备了。 六姑娘去了内室,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又换了身衣服,才从内室出来,坐在窗边喝茶。 同一时间,在离六姑娘住着的小院不远的院子,有两道陌生的人影,不住地朝着六姑娘的院子张望着:“是她吗?” 那人手里拿着一张画卷,细细地比对着:“对,就是她。” 那人特别激动地说道:“那人可说了,只要让她去了那种地方,咱们就能得到一万两银子!大哥,这事儿咱们只能成功啊!” “没错!” 另外一人的眼底,满是狠厉之色: “只要做成了这个买卖,咱们的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 六姑娘刚吃过了晚膳,春桃就一脸怒色地带着林公子进来了。 还不等春桃说什么,林公子就迫不及待地上前,语气又快又急:“六妹妹,裴公子呢?” 他似是不经意地在六姑娘的房间,四处踅摸着。 春桃上前一步,站在了六姑娘的身前,刚好避开了林公子看过来的目光。 春桃的身后,传来了六姑娘清冽的声音中夹杂着的不高兴:“林公子这般做,于理不合。再者,我这房间里,并无外人。” “不能吧?” 林公子小声嘀咕着: “不是说,你住的地方,不是裴公子安排的吗。怎么可能,裴公子不在这里呢?” 六姑娘微微蹙眉,声音比之前更冷了:“公子慎言。虽说我和裴公子已有婚约,但是,也不能私下见面。公子是二姐姐的夫君,我与你单独见面,已与礼数不合。若是无其他的事情,林公子可以离开了。” 林公子被她的几句话说的脸色微微发红,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离开了。 “他就这么走了?”春桃站在门口,看着林公子远去的背影,眸中满是不解。 六姑娘进了内室,快速地换了一身衣裳,“怎么可能?他若是不攀上裴氏,给自己混个一官半职的,那不白来一趟了?不必管他,我们还得办正事。” 春桃跟着六姑娘往外走,“是。” 第66章 设计 1 六姑娘带着春桃,趁着天色还未完全的黑下来,拿了个篮子,去了桃花林。 “姑娘,这个时候去桃林,能干什么?” 春桃想着,这里除了树上长出来的那几朵干巴巴的桃花,也没啥吧? “当然是为了桃花啊。”六滚想笑眯眯地从树上抓下来几朵花骨朵,随手扔到了篮子里。 她要是不出现在这里,母亲安排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机会下手? 当然。 母亲想要利用这个机会算计她,她也想要利用这个机会算计二姐姐。 想了想,他们也算是扯平了。 “姑娘,咱们摘这么多桃花做什么?” “做什么都好,总比得让它们落在地上变成肥料好多了。” 春桃蹙了蹙眉。 怎么今日姑娘说话,文绉绉的,听不懂呢? 六姑娘并未多言,只是不紧不慢地带着春桃摘桃花。 …… 她们才进了桃花林,后面就有人悄悄地跟了上来:“看仔细了吗?” 那人拿着画像,细细地比对,“看仔细了。” “那咱们一会儿就动手抓人。” “好。” 那人把六姑娘的画像,别到了腰上: “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就值一文钱,也太少了吧?” 站在他身侧的男人,用力地打了他后脑一巴掌,暗骂了句:“你懂个屁!那丫头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贱卖的!”他恶狠狠地骂了他一句:“管好你的那张嘴,要是我听到一点关于这件事的话,我就弄死你!” 那人被吓得缩了缩脖子,连连讨饶,“哥,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出去乱说的,你放心啊!” 站在他身侧的男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那人站在原地,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傻傻地笑了笑。而后,快步跟了上去。 站在不远处的裴慕璟,双臂环胸。手里的那把象牙扇,轻轻地敲打着胳膊。妩媚多情的眼中,掠过一丝淡淡地凉意,很快消失不见。 “公子。” 初七站在裴慕璟的身后,声音压的很低: “我们要不要动手?” 跟在六姑娘身后的两人,早在他们进入寺庙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们俩能活到现在,纯粹是因为公子想要留着他们给六姑娘玩儿的。 “不必。” 裴慕璟的眼中,尽是凉薄: “不过是两个找死的蛀虫,还用你动手,也不怕脏了你手中的刀。” 那两个脏东西,还轮不到他们中都督府来收拾。 “那六姑娘……” “她聪明着呢。” 提起六姑娘,裴慕璟的眼中便多了一丝柔情。 初七看着神色柔和,眸光温和的裴慕璟,心中更是困惑不已。 公子不是听到六姑娘让人传来的口信之后,就急急忙忙地扔下了公务跑来了吗? 怎么六姑娘如今陷入了困境,公子还能稳稳当当地站在这里看戏呢? “你看。” 裴慕璟忽然出声,指着远处,六姑娘用头上的簪子,毫不留情地扎在了那个人的脖子上。 顿时,那个人的脖子喷射的到处都是。 初七看着眼神冰冷,眼尾沾上几滴血,平添了几分妖冶与狠辣的六姑娘,生生地打了个冷战。 他现在好像明白了,公子为什么要娶六姑娘了。 这俩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俩就是绝配! “六姑娘此时,就是最好看的。” “是。” “真应该找个画师,将这么美好的六姑娘永远留下来。” “……” 初七的脸上,差点维持不住平静了。 看到一个闺阁女子动手杀人,公子不应该是觉得六姑娘太过惊世骇俗,要上门退婚的吗? 公子这么一脸欣赏,又引以为傲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回去吧。”裴慕璟摇晃着手里的扇子,一脸愉悦地朝着厢房走去。 只是,在快要进门时,裴慕璟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初七,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这桃花,可真是碍眼啊。” 初七一脸困惑地看着她裴慕璟。 公子说话,怎么也来额让人不解了? 六姑娘和春桃采了一篮子的桃花,眉眼带笑地回了房间。六姑娘习惯性的换了一身衣服,又喝了口茶。采取了桌子旁,把刚摘下来的桃花,找出来很多完整的桃花。春桃拿了个新的帘子,将六姑娘挑好的桃花,全都装进了篮子里:“姑娘想要做什么了吗?” “我想要酿酒。” “姑娘会酿酒?” 春桃的眼中满是惊讶。 “我之前看书上这样写的,也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六姑娘也不确定,“我估摸着,大约是能成。” 春桃夸赞道:“姑娘聪慧,肯定能做出来。”顿了顿,她又问道:“姑娘酿好的酒,是要给七公子吗?” 七公子要是下场考试,考得了头名,用六姑娘亲手酿的酒,最好不过了。 “不,”六姑娘笑道,“我是打算给人做谢礼的。” 大约男子,都喜欢喝酒吧。 只可惜,她对裴公子的了解,特别少。不知道裴公子会不会喜欢她酿的酒。 春桃了然的点点头,“姑娘送的,他肯定会很喜欢。”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能喜欢?” “因为,姑娘的这份心意最难得。” 六姑娘低笑。 这丫头夸的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六姑娘和春桃忙活到了晚上,简单地吃了口饭,便上床睡觉了。 六姑娘的房间内的蜡烛,才灭了没一会儿,白日里跟着六姑娘的另外两个人,就偷偷地走到了窗下。 他们先是在房间的周围,堆满了容易燃烧的柴火。把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具和六姑娘差不多高的尸体,摆在了窗前。又找了最烈的迷药,顺着窗户缝儿里吹去。 屋内的六姑娘似乎是浑然不觉,依旧睡的很沉。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们一人扛着尸体进了房间,一个人在外面,点燃了窗下的柴火。 顿时,火势迅猛,吞噬着房间里的一切。 进入房间里的人,才将尸体扔在地上,脑后就被人给打了一下。 直接昏死了过去。 春桃拿着个瓶子,面色发白,浑身发抖地站在原地,颤颤巍巍地说道:“姑娘,他是死了吗?” “没死,”六姑娘冷眼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把咱们带来的东西,都塞到他身上去!” “姑娘,他们是谁啊?之前跟着咱们的人,不都死了吗?” “你以为。母亲只能安排的一拨人来杀我么!” “怎么可能!” 姑娘是谢府的嫡出柳姑娘。 若是她出了什么事,爷不会善罢甘休的! “怎么不可能?”燃烧的越来越旺的火光,照出了陆姑娘眼底的冰冷,“母亲早就盼着我死了。” 尤其是在王李两家的人来了之后,母亲想要弄死她的意思就的强烈了。 春桃还要说话,却被六姑娘拦住了:“好了。这火越来越大了,赶紧把东西放好,咱们赶紧走!” 春桃不再说话,急急忙忙地翻出了包袱里名贵的首饰,一股脑地塞到了他身上。 六姑娘也没闲着。 她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又将头发弄的乱七八糟,重重地在自己的脸上打了几个耳光。很快,白皙的脸上肿的和馒头一样高,狼狈地从火光里冲出来:“救命啊,救命啊!” 第67章 反击 2 二姑娘听到六姑娘凄厉的惨叫声,又隐隐约约地看到了隔壁,六姑娘住着的小院里,滔天的火光。什么都来不及多想,就要冲过去救人。 她才跑到了门口,就被林公子给拽住了。 二姑娘蹙着眉,一脸焦急地看着他:“你没看到旁边着火了吗。你不去救人,拉我干啥?” 林公子用了个巧劲儿,就把二姑娘给拽回来了,将二姑娘按在了桌子边:“你先别急。” “我能不急吗,”二姑娘瞪了她一眼,起身就要往外走。 林公子又将二姑娘按了回去:“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火,着的特别奇怪?” “奇怪?” “哪儿奇怪了?” 二姑娘一脸困惑。 “咱们来了几次,这寺里面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怎么偏偏六姑娘一来,这寺里就着火了?” “你的意思是说,六姑娘被裴大公子影响了。也变成了不吉祥,谁沾染上了,谁就倒霉了?” 林公子是想要借着这件事,逼裴大公子见面,到时好和裴大公子说自己的事。 但是,面对谢二姑娘疑惑的反问,他就佯装关心地说了句:“这我可不知道。我就知道,你不能靠近六姑娘。”林公子眉眼含情。幽深的眸子里,是让谢二姑娘心跳加快的深情:“咱们当初可说好了,要白头偕老的。” 二姑娘听得面红耳赤,声音特别轻地应了一声:“嗯。” 林公子将二姑娘拥入怀中,在二姑娘注意不到的角落中,脸上的柔情被厌恶取代。偏偏他的嗓音柔和,听不出一点别的含义:“夜深了,我们睡吧。” “嗯。” 二姑娘顺从地跟着林公子起身,朝着床边走去。 “乖。” 林公子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说话: “我最喜欢你睡觉的样子了。” 二姑娘赶紧闭上了眼睛,很快传来了二姑娘香甜的酣睡声。 林公子坐直了身体,鄙夷地看了眼已经睡着了的二姑娘。将自己攥在二姑娘手中的外袍脱了下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 六姑娘狼狈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一边高声喊着,一边拼命地往外跑: “救命!” 六姑娘凄厉的喊声,终于惊醒了还在沉睡的众人。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拎着水桶,飞快地朝着小院儿跑了过来: “救火!” “快救火!” “有人,里面有人!” “快进去看看!” 六姑娘吓得躲在树下,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地哭个不停。 “姑娘。” 有一道人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温柔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可忽视的担忧: “夜里凉,穿的这么单薄在这里站着,时间长了怕会染了风寒。” 六姑娘抬眸。 淡漠如菊的眼中,是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厉色。她的手中,握着临出门时,春桃给的那支钗: “这么晚了,公子怎么还不休息?” 裴慕璟瞧她这般戒备,璀璨如星辰的眼中,染起淡淡地笑意: “姑娘又忘了。” 六姑娘的眼中,闪过诧异之色,“公子,认识我?” “在下姓裴,”裴慕璟往前一步,隐藏在暗处的人影,在火光的照射下,倒映在六姑娘澄澈的长河中,“姑娘的未婚夫。” 裴慕璟看了一眼,站在他身侧的婢女。 婢女会意,立刻将捧在手上的黑色大氅,披在了六姑娘的身上: “天气凉,姑娘还是穿着吧。” 六姑娘拢着大氅,客气地和她道谢。 幸好,夜色浓厚,遮住了六姑娘微微发红的脸:“公子,”她朝着;裴公子福了福身子,“今日要多谢你了。” 若不是有这位裴公子在暗中动手帮忙,今日的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六姑娘客气了,”裴公子朝她拱了拱手,“在下也没有帮上什么忙。” 他说的是实话。 今日的事情,大都是六姑娘自己动手,与他没什么关系。 裴慕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六姑娘。 确定她除了脸色有点差,精气神还算尚好,心里着实是松了口气。 不过,一想到那些恶心的人要对六姑娘下手。 裴慕璟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杀气。却六姑娘看过来时,又恢复如初:“六姑娘,客气了。” “六姑娘接下来打算如何?” “且看且行。” 既然母亲要下手除掉她,那她自然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将计就计,让母亲好好休息,养养身体才是正事。 裴慕璟抬眼,淡淡地看着远处火光冲天。呛人的烟雾中,隐约看见了几根黑漆漆的柱子,“今夜,怕是六姑娘不得安眠了。” 六姑娘转头,看着已经成了灰烬的小院儿,眸色黑的如同这厚重的黑夜,深不可测,“不,会有地方的。” “哦?” 裴慕璟转头看着六姑娘,清亮的眸子里,似乎是有了点淡淡地笑意: “姑娘怎么会这么认为?” 六姑娘眼中闪过淡淡地笑意,“因为,有人喜欢看戏啊。” …… 外面的争吵声,到底还是没让二姑娘睡着。 没过一会儿,二姑娘就醒了。 她在床上磨了半天,都没摸林公子。 她疑惑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嘀咕了一句:“人呢,去哪儿了?”二姑娘下地,随意穿了件衣服,便打算出门去找林公子、。 只是没走多远,就碰见了王氏和谢文徵: “父亲、母亲。” 二姑娘上前,朝着王氏和谢文徵福了福身子: “你们怎么来了?” 谢文徵厌恶的冷哼了一声,将头扭了过去,压根没想要和二姑娘说话。 王氏:“听说,寺里的了然大师回来了。我们便连夜上山来找他,想要让他给你父亲占卜。”她的眼中满是困惑,“你怎么来寺里了?这么晚不睡觉,你要做什么?” “林公子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去找找,”二姑娘说:“母亲是听说六妹妹出事了,特意过来的吧?” “什么!” 谢文徵一脸惊讶: “谢六出事了?” 二姑娘愣愣地点点头:“是啊。难道父亲不知道,她住着的小院儿着火了。六姑娘和她身边的婢女都没逃出来,都烧死了!” “怎么可能!” 谢文徵绷着脸,疾步朝着谢六的院子走。 王氏和二姑娘,紧随其后。 远处传来了一片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太太悲怆的声音:“这怎么好好的,就出事了呢。”说着,她还假惺惺地擦了擦眼睛,“可怜咱们六姑娘,年纪轻轻地就这么去了。这让以后,晗哥儿怎么办啊!” 只是她的眼中,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谢文徵冷着脸,拉着其中一个救火的小沙弥,“里面的人呢?” “人?什么人?”小沙弥拧着眉看他,“房间里啥都没有。” 斜文徵松了口气。 小六还活着。 王氏的脸色,立刻就变得不好了。 这么大火,那个小丫头竟然都美式,这命是不是太硬了! “母亲。” 二姑娘虚扶着太太的胳膊,满脸是泪的脸上,神情悲痛: “房间里没人,是不是就是说,六妹妹已经逃出去了这大半夜的逃出去了,万一碰上什么人,那六妹妹的闺誉……” 后面的话,就算是她没说全,在场的众人也都想到了。 “爷。” 王氏装作很担忧地看了眼谢文徵: “要不要让人去找找?” 谢文徵目光幽深地盯着眼前已经成了灰烬的小院儿,眸光幽暗,“去找找吧。” “是。”王氏忙吩咐人,去小院儿的四周去找六姑娘了。 王氏又看了一眼二姑娘。 二姑娘立刻会意地点点头,已然明白王氏的意思了。 第68章 反击 3 二姑娘踌躇地开了口:“母亲,”她吞吞吐吐的和王氏说话:“我们来之前,听说六妹妹也给裴氏的大公子下了帖子。邀请陪大公子,在今夜子时初,去前面的竹林。” 半夜三更,竹林。 很能让人浮想联翩。 “不可嫩吧?” 王氏压低了的声音,却能让谢文徵听得清楚。王氏偷偷地瞄着谢文徵,假意和二姑娘说话: “那孩子看着老实巴交的,怎么可能会和世家子弟在半夜往来?” “她这次来,是替咱们谢家祈福,怎么可能会做出什么亵渎申明,让申明怪罪谢家的事情来?” 二姑娘:“母亲,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二姑娘急急忙忙地解释着:“要不是六妹妹说,裴家大公子能来,林公子怎么能来?” 说到最后,二姑娘的语气中,隐隐有些埋怨六姑娘了。 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助,怎么了? “这孩子也真是的,哪有大半夜地拉着裴大公子去竹林说话?” 王氏看似是在埋怨六姑娘,做事不知轻重。 但是在话里话外的都在暗示谢文徵,六姑娘半夜拉着外男说话,已然坏了闺誉。 这样的姑娘,才是坏了谢氏的老鼠屎。 “再说了,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白天见面,要晚上说的?” 二姑娘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羞的红了脸。 “好了。” 谢文徵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她为什么半夜出去和裴公子说话这事儿,等会儿找到她再说。” 王氏眼中含泪,满脸忧伤。 唯独微微翘起的嘴角,泄露了她此时的好心情: “爷,这事儿得早点找个说辞才行。” “你也知道,裴大公子的名声不好。” “如今,六姑娘才来了寺庙,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传出去了,外人会如何看待咱们谢氏?” 谢文徵一言不发地抿了抿唇。 王氏偷偷地看了眼压着火,面无表情的谢文徵。知道方才说的话,已经引起了他心中的怒气,便很有颜色地站在了谢文徵的一旁,冷眼看着那些救火的僧人进进出出。 二姑娘还想要说话,却被王氏轻轻地拽了下袖子,。对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话。 二姑娘不甘心地撇了下嘴,安安静静地站在了王氏的身后。 谢文徵等了一会儿。 去四外找六姑娘的人,陆陆续续地来谢文徵的面前回禀: “并未找到六姑娘。” “并未找到柳姑娘。” 谢文徵冷着脸,点了点头。 宋砚在火势渐渐小了之后,去了路姑娘的房间,将六姑娘特意留下的点东西,带到了谢文徵的面前: “爷,找到了。” 谢文徵垂眼,看着宋砚手中的两样的东西,气的七窍生烟。 宋砚的手里,是烧的只剩下一块的靛蓝色的衣服角。看料子,是那种棉麻,应该是一般人家的穿着。衣服衣服样式,应该是男子穿的衣服。 另外一样,是烧的只剩下一个角的银票。 银票上标注的五百两的数额,看得王氏心,一抽一抽的疼。 这谢六也太败家了吧。 五百两银票,就这么给烧了! 王氏压下心中不喜,装作一脸担忧地说道:“这是小六准备拿银子和这个男子私奔吗?” 谢文徵面沉如水,“她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万一她和这个公子两情相悦,也是可以的。” “小六的胆子比谁都大,说不准啊,这场大火就是她自导自演的呢。” 王氏不知谢文徵心中所想,试探地说了句: “我原想着,二姑娘做出来这么荒唐的事情,就够丢人了。没想到,六姑娘更是胆大。看来啊,我这谢氏的当家主母,做的真不够格啊。但好在。但好在,这孩子没了。否则,咱们谢家又要丢人了。” “谢六不会这么做的。” 谢文徵说的十分肯定: “谢六从小到大,出门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她压根都没什么机会和外男接触。” “就按你说的,她和这位公子两情相悦,那你有没有想过,小六是个极为重视规矩的孩子。” “既然是两厢情悦,那为何不让这位公子去谢府提亲,反而要和他私奔呢?” 王氏被谢文徵的几句话,说的哑口无言。 只能在暗中拉了拉二姑娘的袖子,示意二姑娘说几句话。 二姑娘立刻会意,看似声音很小,实际上让大家听的特别清楚: “之前,我不过是和林公子说了几句话,父亲都觉得有辱门楣。如今,六妹妹不过是和外男私奔,父亲都能容忍纵容。想必父亲的心里,还是念着那位已经死了很多年的姨娘了。” “莫要胡说。你和你六妹妹一样,都是你父亲的女儿。你父亲怎么可能厚此薄彼?” “可是母亲,若是父亲真的待我和六妹妹一般无二,那为何迟迟不说六妹妹?是因为失望吗,还是愧对姨娘呢?” 二姑娘冷哼一声,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听说,父亲带回来的那位姨娘,和六妹妹的生母,有七分相似呢。” 谢文徵耷拉着脸:“你是在指责我吗?” 王氏忙拽了下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二姑娘脸色发青:“女儿不敢。” “哼。” 谢文徵幽深的眸子中,尽然是骇人的凉意,看的二姑娘和王氏,不自觉地别开了眼睛: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你和你娘合谋,千方百计地把我骗过来,又在这里说了这么一大堆。不就是希望我能早点把这个碍眼的小六给踢走,然后让你重新掌家吗?” 王氏的小心思,被谢文徵毫不留情地拆穿,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我也是那孩子的嫡母,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事?爷这么说,可是冤枉我了。” “是不是冤枉你,你心里清楚!” “爷!” 王氏眼含热泪,委屈地看着谢文徵: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父亲,你不能这样说母亲!”二姑娘梗着脖子,红着脸,替王氏分辩着:“母亲这些年,尽心尽力地侍奉祖母,又悉心教养子女,替父亲分忧,哪里做的不好了!父亲,但凡你多看重母亲一点,就不会让一个庶女掌家,来羞辱母亲!” 她替王氏愤愤不平。 王氏也恰当地擦了擦眼睛,柔弱地看了一眼谢文徵。 谢文徵不为所动:“所以,她逼得母亲多年未出房门一步,养出了你这么个丢人的玩意儿之后,她还有功了?” 第69章 反击 4 王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微微发抖。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一眼不眨地盯着这个朝夕相处了多年的夫君。 眼前的人,眉眼如初。但为何,她已经不认识了他呢? 王氏心中酸涩。 这么多年来,她为谢府殚精竭虑。 到头来只换得谢文徵一句,她无功。 何其讽刺! 王氏压下心中的酸涩,脸上的神情是掩饰不住的难过,“爷,我在你心里,就是这般无用吗?” 谢文徵挑眉,漆黑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嫌恶,“难道不是吗?” 王氏闭了闭眼睛,突然失去了想要和谢文徵辩驳的力气,“爷说的都对。” 只是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然让谢文徵心里的那点怒气,尽是散了出来:“你这是觉得我在污蔑你?” 王氏此时又恢复了之前脸上淡漠的神情,好似是在对谢文徵说的话,已经漠不关心了:“我不敢。” 王氏的一言一行,此时都是恰好到处。 落入了谢文徵的眼中,却觉得更加烦躁。 谢二姑娘眉宇间带着几分讥笑:“父亲,母亲不过是关心六妹妹。大半夜的不休息,怕六妹妹一个人,在晚上不安全,特意过来的。你如此想母亲,又让母亲如何自处!” 谢二姑娘的质问,让谢文徵的脸色微微一变,恼怒地低吼,“你这是在指责我吗!” “父亲,我是说中了你的心思,你才会这样恼羞成怒的吧?” “你给我滚!” 谢文徵忍无可忍,高声呵斥: “我记得,我已经和所有人说过了。你已经不是谢家人了!” 谢二姑娘的脸色一变,眼圈发红,一脸震惊地看着谢文徵。 父亲怎么能,怎么能将她真的赶出家! 王氏看不得自己的女儿被人如此挤兑,开口替她分辩:“爷,二姑娘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如此说她,你让她颜面何存?她也是个出嫁了的姑奶奶,你这般说,让外人如何看待她?你是长辈,应当慈爱,好歹也要给她留些脸面才是。” “脸面?” 谢文徵一脸鄙夷: “脸面都是自己挣来的,何苦要人给?” 他神色不耐地甩了下袖子:“既然已经出了门,就别在来掺和谢府的事情。尤其是你的好夫婿,别在指望着,谢氏和谢氏的姻亲,能帮得到她一丝一毫。” 他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戳穿了林公子带着她来寺里上香的来意。 谢二姑娘不笨。 她只是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细细地在脑子里想了一遍,就想明白了。 偏偏,她还不能让谢文徵看出来,假装听不懂谢文徵的话,悲哀地维持着几乎被人踩到了地上,那点可怜的面子:“父亲惯会说笑。林公子勤学好问,是不屑走那些旁门左道的。” “是吗?” 谢文徵冷笑:“那你找你母亲要银子,给你的那个好夫君蹚路子的事儿,你当我们都不知道吗?” 那个林公子,打着谢氏的名号,拿着银子去给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儿,找门路走仕途。 说出来,谢文徵真的觉得丢人。 二姑娘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嗓音不自觉地颤抖:“父亲,你、你都知道了?”她心里发慌,手脚发抖,“那你能不能帮帮她?” 林公子是她的依靠,她自然是希望她能出人头地。 “当初你自己说过的话,今日就要实现,”他说,“我不希望,你,和谢氏有一点关系!” 那个林公子,喜欢走偏门。 在他看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一个君子该做出来的事情。 “还有你,”他转头,冷眼看着王氏:“旁的事情少管,免得看不清,到时引火烧身。” 他严肃的语气中,是在郑重警告王氏。 王氏面色比之前白了几分,死死地抓住了还要和谢文徵说话的二姑娘,顺从地应了一声:“是。” 他既然都已经拒绝的这么彻底了,那再说也没什么用处了。 她拦着二姑娘,是想要二姑娘再去问问旁人,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将林公子扶上去。 谢文徵的脸色好看了一点:“ 宋砚,”他吩咐着:“去找六姑娘。” 宋砚应了一声,“是,”便赶紧招呼着跟着来的谢府下人,开始找谢六。 站在远处的裴慕璟,看着谢文徵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决了,心中不由觉的可惜。 唉。 又少了一点和六姑娘相处的时间呢。 “六姑娘,”他转头看着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六姑娘,嗓音低沉:“你不过去看看吗?” 六姑娘站在原地未动,“你准备的人还没去呢,我急什么?” 裴慕璟挑眉,“姑娘的耐心,不是一般的好。” 六姑娘神色如常,轻笑道:“裴公子看戏的兴趣儿,也一直很高啊。” 她并无其他意思。 但是,入了裴慕璟的耳中,便有了其他意思:“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觉得,婶母对姑娘,过于苛刻了。”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他要不要和谢家伯父多说几句话,免得日后太太在欺负她。 谁承想,六姑娘拒绝了:“母亲总是希望我越来越好,所以才会这般严苛,”她目视前方,淡然的眸色中,掠过一丝凉意,“父亲日日为朝廷的事情奔波,家中的事情,还是不劳烦他了。”而后,她朝着裴慕璟福了福身子:“还要多谢公子,日日指导晗哥儿的武学。” 裴慕璟清亮的眸子中,成满了细碎的笑意,“姑娘心中有数就好。”他的声音比之前轻了许多,“不过是随便说了两句,哪里担得起姑娘这么大的礼?” 其实,他更想说,都是一家人,何苦要这般客气。 他看着六姑娘冷峻的侧脸,到底没说出这么孟浪的话来。 六姑娘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春桃才拿着一个小包袱,匆匆忙忙地走过来了:“姑娘。” 六姑娘淡然的目光落在了她怀里的小包袱上,略有遗憾地说了句:“可惜了。” 她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弄来的这么多的桃花瓣,还是被糟蹋了。 裴公子怕是喝不到她亲手酿的桃花酿了。 “姑娘,奴婢把您抄写的佛经都带出来了,”春桃晃了晃手中的包袱,“就是可惜了,咱们带出来的那些金银财宝了。” 全都放在那个死人的身上了。 “无妨,”她转头看着还在和谢文徵说话的王氏,眸底一片凉意,“只要能用在该用的人身上,物尽其所,那就是她的价值。” 第70章 反击 5 春桃轻点了下头,“姑娘说的极是。”顿了顿,她又说道:“林公子去了掐面供奉佛祖的大殿,碰到了在那里拜菩萨的春芽。” 六姑娘轻笑:“大半夜的不去树胶,却要去拜菩萨。这个春芽,也是个妙人。你说是吧,裴大公子?” 六姑娘扭头看着站在一旁,只盯着远处的谢文徵和王氏说话的裴慕璟,低低地笑出了声儿。 裴大公子这是对一直都对他念念不忘的林公子,强烈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呢。 裴慕璟笑着摇了下手里的扇子,“六姑娘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呢?” “听不懂没关系,我可以慢慢说给裴公子听。” 六姑娘笑的弯起了眼睛, “我猜,是裴公子安排的人,将林公子引去了春芽那里的。” 裴慕璟没有否认,“反正,他也喜欢女色,我将那个颜色正好的春芽送给他,不是正好吗?” 他倒是觉得,他做了一件善事呢。 六姑娘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春芽是的二姐姐的婢女。你将这人送给林公子,这不是让二姐姐和林公子心生嫌隙,日后相处起来会别扭吗。” 裴慕璟挑眉,“这不是你和你二姐姐心中所想吗?” 谢二姑娘不喜欢林公子在成婚之日,从青楼带回去的女子。 也不喜欢,那个女子仗着林公子的喜欢,处处压她一头。 谢二姑娘之所以比从前更加尽心尽力地讨好林公子,就是想要林公子那份独一无二的喜欢。 六姑娘不喜欢二姑娘的行事做派。 但又觉得,二姑娘是谢府出去的姑娘,被一个出身不高的妓女压着,心里更加不舒服。所以,早就让人在春芽的耳边说了些在半夜拜菩萨,能得到菩萨庇护的谎话。 春芽信以为真,真的在半夜的时候来大殿中来摆菩萨了。 林公子对春芽的美色,垂涎已久。 和二姑娘讨要好几次,二姑娘都没答应。 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裴慕璟自然是要推波助澜,成全林公子的一片爱美之心了: “怎么,你觉得我做的不对?” 裴慕璟眸中光亮极为平淡,但铲子啊眼底的深意,几乎快要将六姑娘吞噬。 六姑娘淡然一笑,“你不动手,我也会动手的。”能有一个婢女解决麻烦,最好不过了。 裴慕璟眼中的笑意,恍若天上的星辰,冲散了他眼中漆黑的浓雾:“六姑娘和我,还真是心有灵犀。” 六姑娘神色不变,“裴大公子又在说笑了。” 春桃瞧着远处的声音比之前小了些,便提醒六姑娘:“姑娘,时间差不多了。” 六姑娘点点头,十分从容地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在春裴慕璟诧异的神色中,将簪子狠狠地扎入了手指。然后,握着簪子的手一转,白皙的掌心便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六姑娘赶紧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手帕,死死地按在伤口上。 不过瞬间,那条帕子已然变成了骇人的红色。 “你干什么!” 裴慕璟顾不得礼数,几步就走到了六姑娘的面前,一脸厉色地抓住了她还在流血的手指: “你疯了!”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要做出这般伤害自己的事情!” 六姑娘挣脱开了他抓在手腕上的手,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我总不能完好无损地站在父亲面前,” 六姑娘龇牙咧嘴地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一条新帕子,用力地按压在伤口上,“我总得让母亲,一时之间翻不过审来才行。” 若不然,总像是秋后的蚂蚱,蹦来蹦去的,也太过惹人厌恶了。 裴慕璟好看的眉,瞬间拧起,“但你也不能如此糟践自己!你若想要动王氏,谢家的二姑娘、谢大公子和二公子,哪个不可,非要你这般?” 此时,他是真的心疼她了。 对付王氏的办法有千万种,为何选了这么一种? 六姑娘转头看他。 淡漠如菊的眼中,升起了一层淡淡地薄雾,遮住了她眼底升起的光华,“母亲与我的事情,牵扯别人算什么?”六姑娘轻笑,“我与母亲较量,才刚刚开始。如果我能赢,才是我日后立足谢府的底气。” 她说的胸有成竹。 “姑娘似乎忘了,伯母的身后,有王氏和李氏。他们断然不会看着你,将王氏女的脸面踩在地上的。” “那又如何?” 六姑娘转头看着看他,眸光亮的如同银色的光辉,洒在湖面上,折射出来的月光: “我不是也有你吗?” 河东裴氏的大公子,可是中都督。 这名头说出去,可不比什么王氏、李氏强多了。 裴慕璟好似没料到六姑娘会这么说,稍稍愣了下。随后,清亮的眼中染上了几分真切的笑意:“你放心,若有人敢欺负你,你尽管让人去找我。” 他转头看着始终低眉顺眼,站在六姑娘身侧的婢女,冷声吩咐着:“似玉,从今日起,就是你的人了。有什么事情,你尽管使唤她。” 似乎忙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六姑娘磕了头,“姑娘。” “嗯。” 六姑娘应了一声: “起来吧。” 似玉行了礼,才从地上站起来。 六姑娘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音色柔和,“我们过去吧。” “是。”春桃扶着六姑娘,朝着王氏那边走。 走在最后面的似玉,回头看了一眼裴慕璟。 一直看到裴慕璟点头,似玉才快步跟上了六姑娘。 “父亲。” “母亲。” 六姑娘温和的嗓音,冷不丁地在谢文徵和王氏的耳边响起。吓得王氏拿在手中的佛珠,差点掉在了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惊慌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六姑娘。二姑娘更是被吓得张大了嘴巴,伸出一根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六姑娘,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你不是被烧死了吗!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六姑娘笑眯眯地看着她,“二姐姐,你说我,是人还是鬼?” 二姑娘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若她是人,那肯定知道她刚才见死不救的事情了。 依谢六的性子,她日后怕是连谢府的门都进不去了! 若她是鬼,那肯定是要来报复她的! 无论哪种,她都不能接受! 第71章 反杀 1 二姑娘被忽然出现的六姑娘,吓的连连后退。 她落在六姑娘身上的目光,有愧疚,有害怕,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庆幸。 “姐姐是希望我是人,还是鬼?” “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你是人还是鬼,跟我有什么关系?” 二姑娘心虚,强装镇定地和六姑娘说话。 她的腿,抖的都成了个筛子,浑身酸软无力。若不是靠在了王氏的身上,怕是此时已经瘫坐在地上了。 “瞧二姐姐这话说的,”六姑娘抚了抚并不凌乱的鬓角,笑的异常温柔:“这里是佛门净地,怎么可能会有鬼?怕是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觉得这种庄严肃穆的地方,会有鬼怪出现。” 六姑娘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二姑娘。 二姑娘被她看的头皮发麻,不自觉地避开了六姑娘看过来的目光。 王氏细细地看着六姑娘。 看到她在月光的照射下,落在地上清晰的轮廓,暗自松了口气。 又同时在心中暗骂了六姑娘两句。 她派过去要毁了六姑娘的两拨人,都没能动她分毫。真是找了个刑克六亲的夫君,连她自己的命格都变硬了。 王氏微微眯起来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暗芒。 怕是经过这件事,谢六会对身边的所有人,都有所防范。她在想要对谢六下手,怕是难上加难。 不过。 来日方长。 她想要毁了谢六,不过是时间问题。 王氏收起脸上的阴翳,装作一脸欢喜地拉着谢六,一脸关切: “哎呦,我的小六啊。你没事,可真的是太好了!” 王氏将谢六拥入怀中,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喜极而泣: “小六,你都不知道。娘听说你这院子里着火了,心里多有多着急!” “你心思在怎么玲珑,在怎么大,也是个孩子。” “娘不该让你一个人来寺里的。” 王氏明明恨她恨的要死,面上却装的异常温柔: “没想到,还是寺上的菩萨灵验,真的保佑我家六姑娘鬼没事!” 王氏诚心诚意地朝着供奉菩萨的地方拜谢。 拜过了菩萨,王氏又问起了六姑娘,关于她房间里出现了男子尸体的事情: “刚刚你这房间里着火了,从里面找出来一男一女两具尸体。” “你认识吗?” 王氏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言语之间的暗示,让谢文徵忍不住地蹙起了眉,略带不满地看了王氏一眼。 六姑娘一脸懵,“母亲再说什么?”她疑惑地拧着眉,“我方才去了一趟前面的佛堂,听到外面有人又喊又叫的,我才匆匆忙忙地回来。房间里面出现了尸体?怎么回事?”她像是刚想起来一样,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句:“完了!” 王氏被她喊的一愣,“怎、怎么了?” “我带出来,要给寺里捐的香油钱的银票!我走的时候,让春桃放在房间里了!他会不会是知道我带了银子出来,特意来偷我银子的!” “……” 王氏的面色,瞬间变得铁青。 谢文徵:“无妨,这银子,我来出。” 这事谢文徵知道。 谢家每年来寺上,都会捐一大笔的香油钱。 银子虽然不多,但也是谢氏的心意。 “那我可要多谢父亲了。”六姑娘笑道。 王氏不想放过这个能让六姑娘翻不了身的机会,“我还记得,那个男子的身上有你首饰。好像,是一根簪子。” 男子赠女子站姿,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六姑娘仔细地想了一会儿:“可是一支翠绿色的簪子?” 王氏点点头:“是。” 六姑娘:“母亲,那是二姐姐的夫君,送给春芽的。我记得,还有一个镯子。” 二姑娘一脸惊愕,“不可能!”夫君怎么能送春芽簪子和镯子! 六姑娘弯了弯嘴唇,露出一个令人不怎么喜欢的弧度:“可是,我刚刚明明看到春芽穿的漂漂亮亮,打扮的很好看的去了前面的佛堂。我记得,她头上戴着的,就是那支簪子!” “你说什么!” 二姑娘满脸愕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的眼睛,却在人群中急急忙忙地找着同她一起来的林公子。 她找了许久,都没见到人。 又想着方才六姑娘说的话,她的心,就像是猫挠的一样,烦躁异常。 二姑娘转头吩咐着身边的婢女,“去看看,夫君去哪里了。”却没想到六姑娘在此时喊住了二姑娘,掏出了早早让春桃准备好的一支和林公子头上戴着的一模一样的银钗,假装惊慌地说道:“二姐姐,还有折纸银钗。我记得,是你出嫁时,我送你的,你看看,可是那支?” 二姑娘瞬间瞪大了双眼。 那支钗,就算是化成了水,她都能认出来。 那支钗的尾端,是她用金色的毛笔,一点一点描绘出来的林公子的名字。 后来,这支簪子被她送给了春芽。 春芽欢喜的不得了,日日都戴在头上。 她忽然想起来了,有一次,林公子曾当着她的面,夸赞了春芽几句。 如今想来,便是那时候,林公子对春芽,生出了别的心思。 那么,春芽呢? 二姑娘脸色一白,忽然觉得心口特别疼。 春芽竟然背着她,去勾引自己的夫君! 为什么! 春芽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主仆情分深厚。 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更让二姑娘不理解的是,林公子为什么要对她身边的婢女下手。 她为了能嫁给他,不惜赌上了她的名声和前途。又为了他能有出息,她又多次替他奔走。甚至是,为了能和他白头到老,她忍下了那个妓女出身的贱女人踩在她的头上,耀武扬威。 她为他做了这么多,怎么在此时衬的她像是个笑话呢。 二姑娘用力地攥着六姑娘递过来的银钗,惨白的脸上,强扯出一抹淡然的笑意,“你可能看错了。佛门重地,怎么可能会有人做这么污秽的事情呢?” 王氏也道:“估摸着,是在哪里,睡觉了吧。” 谢文徵接了一句:“这都火烧屁股了,他还能睡着。还真是睡的安稳。” 言语之中的嘲讽,让二姑娘没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第72章 反杀 2 王氏看不得自己的女儿被谢文徵这么说,很有眼色地转移了话题:“小六,这么晚了,你不在房里待着,去佛堂做什么?”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六姑娘穿的衣服上,微微皱眉,“你身上穿的衣服样式,倒像是裴家的。” 河东裴氏的大公子对兰竹的喜好,极为痴迷。 不仅身上的衣服、寻常用的东西都是兰竹的样式,连许多配饰都做成了兰竹的样子。 谢六身上穿的这件大氅的领口上,绣着的是兰竹。 王氏断定,六姑娘夜会之人,必定是裴公子。 “虽说你和裴公子定下了婚事,但入了夜去,总归不好。” 王氏好似是在处处替她打算: “小六啊,咱们谢家可不能再出丢人的事情了。” 二姑娘不过是白日里和林公子说了两句话,便被人说的那般难堪。连累着谢府的姑娘们,还让谢氏的脸面丢尽了。 惹得爷至今都不待见二姑娘。 若是府上再出了一样和二姑娘一样的事情,那谢府的名声、各位公子和姑娘的名声,便都不能要了。 王氏又想着,若是六姑娘能有这样的事情,那便能早点出嫁了。 到时,没有了这个碍眼的六姑娘,那家中的事情,便还是她说了算。 王氏不自觉地笑了下。 又觉得此时笑了,会让六姑娘说出别的话来,便强忍着笑意说话: “小六啊,你做事从来都很稳妥。怎么今日做事,不经思考呢?” 虽说之前安排的事情,都被她给打乱了。但眼下能抓住六姑娘的一些错处,让她能困在这里,也是极好的。 谢六轻挑了下眉。 她很不喜欢王氏这番说辞。 她也想不通,王氏为何一定要在众人的面前,一定要给她安一个罪名。 好似这样,就能体现出她的慈善一般: “娶亲。” 六姑娘淡淡地开口: “我从未做过有损女子闺誉的事情。” “还有,” 她抬眼,流光一猜的眸子深处,弥漫了沁人的凉意的, “我若是出了声,再加上二姐姐之前的事情。那么,谢氏的名声就更臭了。” “到时,谢府的女子,要以死谢罪。” “父亲的名声,也就到头了。” “这是母亲希望看到的吗?” 六姑娘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让人感觉到不到她强压下的愤怒。 偏偏这股愤怒,让王氏觉得,六姑娘是在外危言耸听: “你别把话说的这么严重。” “你二姐姐是嫡女,你也是嫡女。要恪守规矩,你身上出现了一件男子款式的衣服,我问问又如何了?” “还是说,你在心虚?” 王氏觉得,她就要抓住六姑娘的把柄了。所以,显得异常兴奋。 两只眼睛,亮的像是烛火,清晰地照出了六姑娘精致的眉眼: “说,这件衣服,到底是哪里来的!” 六姑娘神色未变:“姨娘还在的时候,给我和晗哥儿做的衣服。我身上的这件衣服,是姨娘给晗哥儿做的衣服。” “你胡说!” 王氏冷着脸,声音微微拔高: “你当我是瞎子吗!” “你多大,晗哥儿多大?” “这衣服,怎么可能是给晗哥儿的?” 六姑娘担忧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冷意:“不能是姨娘提前做给晗哥儿的吗!” “谢六,你这胡说八道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你姨娘都死了多少年了,现在这衣服到底是不是你姨娘做的,不过是你的一句话!” 王氏一门心思的想着要如何才能挑起谢文徵的怒火,没注意到旁边谢文徵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王氏,你的脑子里都长了什么?” 谢文徵对她愈发没有好脸色,甚至是觉得与她站在一处,都觉得呼吸困难: “你是瞎吗?” “你没看到她身上的那件衣服上,缝着个谢字吗?” “她的身边还跟着两个丫头。” “王氏,我看你是巴不得谢六出丑,好让你的宝贝女儿重回谢家吧?” 谢文徵毫不留情地踹穿了王氏内心的想法, “可惜,你的女儿是个傻子。” 根本不懂她的良苦用心。 王氏被谢文徵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有点委屈地看着谢文徵:“夜色太深了,我没看清。” 谢文徵冷笑,“是,你没看清衣服上有谢氏的标识。但你能看得清,她房间内有男人。” 王氏没想到,谢文徵会这么说。王氏一脸难看地替自己辩驳:“爷,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也是担心她一个人在这里,晚上出什么事情,才会让你带我过来看看的。我是她的母亲,是看着她长大的,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王氏为自己抱屈,同时,也觉得十分后悔。 要是当初她心狠一点,那个女人死的时候,就把她也一起弄死,如今少了多少事情。 谢文徵想到从前种种,眼中嫌恶的眼神,终于散去了一些:“王氏,你确实是贤惠大度。但是,也不是个特别合格的主母。” 若是真的合格,为何府上会接二连三的出事? 让他这么晚了,还要处理府上的这些破事。 王氏听得出谢文徵的不满。 她日后要在谢氏生存,怕是还要依靠谢文徵。 所以,她借着谢文徵的话,给六姑娘赔礼道歉:“小六,这事是母亲的错。母亲也是关心你,才会出乱子了。小六,你最是宽宏大度,莫要记恨母亲。” 六姑娘眸光异彩,轻笑道:“母亲处处为女儿着想,女儿怎么会记恨母亲呢?” 而后,便是王氏和六姑娘的母慈子孝。 二姑娘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了。 谢文徵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站在远处的裴慕璟,将事情发生的经过看在眼中。眸色深深浅浅,似乎是与这夜色融为一体,分不清他到底是生气还是高兴。 “公子,这六姑娘真的好厉害。三言两语,就把谢太太说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初七满脸佩服。 裴慕璟眸光清亮,唇边挂着一抹淡然的笑意。下巴微微抬起,一脸骄傲,“嗯。” 初七转头看了眼还在盯着六姑娘看的自家公子,无奈地摇了下头、。 六姑娘这么厉害,他家公子还能振夫纲吗? 第73章 反杀 3 可惜,一直都在关注六姑娘的裴慕璟,并没有听到初七的内心,温柔的目光仍旧是紧紧地联络在六姑娘的身上: “就是这个王氏,有点碍眼。” 裴慕璟的语气依旧温和: “你说,要不要给谢景荇,在找点什么事情做?免得她总是上蹿下跳,惹得六姑娘生气。” 裴慕璟嘴上是这么说,心中也在想着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让王氏想着救儿子,偏偏又觉得无能为力。 初七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飞快地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神色温柔的裴慕璟。 通常,他家公子神色温和,嗓音柔和的时候,就会有人要倒霉了: “谢家大公子,最近总是出入烟花柳巷。出什么事情,大约都是正常吧。” “那可不见得。” “那位谢大公子,最喜欢的地方不是金边胡同吗?” 裴慕璟打开了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摇了几下: “我记得,林家有一位公子,和谢家公子走的特别近。” “最近林家出事,那谢家也不能断了关系。” “初七啊,你应该多多关心下谢家大公子才是。” 裴慕璟转头,满脸笑意地看着他,“你说,对不对?” 初七咯噔一下,随即重重地点了下头: “是。公子说的对。” 初七一脸正色地附和着裴慕璟的话: “属下觉得,光是找谢大公子的麻烦还不够。应该上门来,让谢大人自己做出个选择。” “正合我意。” 裴慕璟皇者手中的扇子: “我啊,就是明目张胆地上门来给六姑娘撑腰了。”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 “以前啊,我总觉得她还小,事事慢慢筹谋,总有一日我能等到我想要的。” “可如今看来,从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他都忘了,她出身不高,要在嫡母的手下讨生活。 日子何其艰难。 如今,她已经到了他的身边,那便要在他的照拂下,随心所欲的生活才是。 他转头看着初七,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 “正好,咱们还要寻李氏的错处。这不,一下就有机会了吗。” 裴慕璟的眉宇间,染上了几分笑意:“初七,把事情要做的漂亮些,莫要让人抓住把柄。” 初七点了点头:“是。” …… 约莫半个时辰后。 “阿弥陀佛。” 主持朝着谢文徵打了个佛号: “客房已经全都烧没了,这里也的已经不安全了。我让人重新给府上的娇客安排了一处新的客房,等会儿会有人带你们过去。” 六姑娘原先住着的厢房,已经烧的只剩下了几根柱子。 一直冒黑烟。 “多谢主持,”谢文徵给主持还了一礼,“只是,天色已晚,我们离开也不安全。不如,也请方丈替我们安排一间客房。” “好。” 主持喊了个面生的小和尚过来。 一边让他安排谢文徵的客房,一边又安排了个小和尚,带着六姑娘她们去新安排的院子。 “多谢方丈。”六姑娘朝着住持福了福身子,跟着小和尚去了新安排的院子。 谢文徵也去了客房。 方才六姑娘说的几句话,说的二姑娘心烦意乱,“母亲,我不想走。” “为什么?” 王氏一脸困惑: “你呆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二姑娘:“母亲,我得等夫君。” 她要亲眼看看,六妹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是,”王氏蹙着眉,“就算是你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王氏劝她,“不管谢六说的是真还是假,你都要把这件事当成是假的。琼姐儿,你若是想要夫妻和睦顺遂,这件事你就不能再去闹。” 王氏始终觉得,用一个下人能换的夫妻和睦,这件事就无关紧要。 “母亲!” 二姑娘蓦然瞪大了双眼,仿佛是不相信这话是从王氏的口中说出来: “我怎么能容忍,夫君的身边有其他人!” 夫君是她一个人的,怎么能和别人共享! “不然呢?” 王氏淡淡地反问着: “你想因为一个可以随时买卖的下贱东西,和你的夫君闹,失了夫妻情分吗?” “简直愚蠢!” 二姑娘微微低下头,轻轻地咬了下自己的嘴唇。 她知道,母亲说的都是对的。 可是、可是,她就是觉得不舒服。 她站在原地,脚尖轻轻地点了下地面,心中犹豫不决。 王氏看她这副犹豫不决,恼怒地瞪了她一眼,“你既然喜欢等,那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说着,她便带着青雀,回了方丈让人准备好的厢房。 王氏并未去方丈安排的厢房,反而让带路的小和尚,去了六姑娘的房间。 “母亲。”六姑娘站在房间门口,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 “嗯。”王氏应了一声,抬脚进了房间。 “母亲,请喝茶。”六姑娘给王氏倒了一杯茶,将茶杯递到了王氏的面前。 王氏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母亲眼拙了。” 王氏坐在六姑娘的对面,看着容貌依旧不不出彩,但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闺范的六姑娘,眸底尽是冷意: “倒是没看出来,小六越来越厉害了。” 王氏看似是在夸赞谢六,暗里却是嘲讽。 平日里,不争不抢,装作的倒十分乖巧。 掌家这几日才发现,这丫头心思了得,且又手段果断狠辣。 王氏心想,这丫头惯会是个能装能忍的。 “都是母亲教导的好,”六姑娘假装没听出来王氏的言外之意,笑着给王氏面前空着的茶杯里,续上了茶,“平日里,母亲说的话,女儿半句都不曾忘记。” 六姑娘难得强硬地顶了回去。 王氏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 这果然是掌家了,觉得她管不了她了,连说话都比之前硬气了许多呢。 “既然你还认我这个母亲,那便要始终记得,我说过的话,便都是对的。” “是。” “若不然,一旦忤逆不孝的名声扣下来,晗哥儿的仕途,就到头了。你说是不是,六姑娘?” “母亲又说笑了。晗哥儿从来都是个孝顺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做出对母亲、对谢氏不利的事情来?” “你能真想,最好不过了。不过,晗哥儿要想要更进一步,总要有人帮着的。” “那是自然。晗哥儿日后如何,还要仰仗母亲和各位叔伯的帮助。”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最好不过了。” 第74章 反杀 4 王氏和谢六,在啊不经意间,已经交锋数次。 王氏很满意谢六识时务。 谢六也满意王氏的承诺。 但,谢六唯一不满意的便是,又在此时提起了谢晗行,又以此来威胁她。 这种滋味,真的太不好受了。 六姑娘淡漠如菊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却在太太看过来时,又恢复如初。 王氏又想起了今日二姑娘的失落,心里难过,忍不住地要和六姑娘唠叨了几句:“你要多帮帮你二姐姐。毕竟你在谢府时,你二姐姐也是处处对你处处照拂。你们姊妹一场,总不好看着你二姐姐总是被人欺负。” 六姑娘神色如常地应了一声:“是。” 从谢二看到她住的那间厢房着火,对她见死不救开始,她们之间的那点可怜的姐妹情分,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王氏要让她帮她,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王氏笑着点点头:“母亲不盼别的,就是希望你们越来越好。你们越来越好,咱们谢家才能越来越好。” 此时,王氏的言语之中,竟然有了几分真诚。 六姑娘抬头看着王氏的眸光中,明明灭灭,叫人看不清她眼中真正的神色: “母亲说的是。” “女儿谨听母亲教诲。” “小六啊,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王氏的眸中,升起了一层浅浅的白纱,遮住了她眼中的神色。虽说,看着六姑娘的目光中仍旧带笑,却在六姑娘看不到的地方,多了几分异样的神色。 她说的好听,但能不能做到,谁也说不准。 在王氏的心中,自己的女儿,自己照料才是最好的。 王氏拿着茶杯的手,逐渐用力。指腹间尽是青白,白皙的手背上,尽是骇人的青色纹路。 李家嫂嫂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对。 这谢家的掌家权,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受人尊敬,才能保护她的孩子们。 …… 二姑娘在原地等了许久,都不见林公子回来。 她又想着,可能是从小路回了客房。 二姑娘提起裙摆,急匆匆地回了客房。 可客房里,依旧是她离开的墨阳,丝毫没有什么改变。 二姑娘紧紧地捏着六姑娘给她的簪子,惊慌失措地站在房间的中央,又惊又恐地看着四周: “怎么会这样呢?” “他难道,真的做了对不起的我的事情?” “不,不会的。” 她喃喃自语。 空旷的屋子里,都是她伤心欲绝的声音。 二姑娘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来一丝笑意, “夫君,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的。” “他肯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不得不逢场作戏的。” “夫君这么重视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不会的,一定是小六看错了。” “对,是她看错了!” “就是她看错了!” 她的话音才落地,她的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响动。 她回头一看,“为什么!” 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悲怆地看着春芽。 此时的春芽,脸颊高高肿起,肿的眼睛只剩下一条小小的缝隙。她费劲力气,才勉强睁开了眼睛,忍着脸上传来的疼痛,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 “姑娘,救我!” “噗通!” 春芽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给谢二姑娘磕头。 在抬头时,她的额头上,已经是一片青紫。 醉着春芽的动作,隐约可见她里面藕色的小衣。衣服下,是掩饰不住的红色痕迹。新旧叠加,触目惊心。 “是姑爷逼我的,逼我的!” “姑娘,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啊!” “哐啷!” 谢二姑娘手中的簪子掉在了地上,惊醒了一直困在惊慌中的谢二姑娘: “不!” “是你勾引她的,是你勾引她的,对不对!” 她死死地抓着她的肩膀,面目狰狞地摇晃着她的肩膀: “我对你真好,你为什么勾引他!” “为什么,为什么!” “姑娘,都是姑爷逼我的!” 春芽那张肿胀的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的,看的人恶心: “若是我不从,她便要去折磨你!” “姑娘,您是奴婢的主子,我怎么可能让您受这样的折磨!” “姑娘,奴婢都是为了你啊!” 春芽想不通。 她明明是为了姑娘,怎么到头来,姑娘还是怨恨她呢? “不、不可能!”她的夫君,温柔体贴,怎么可能会折磨她呢! 她肯定在撒谎! “是真的,姑娘,真的是真的!”春芽扒下了身上的衣服,那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再一次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的夫君,竟然真的是春芽口中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就算是他做出了这等丑事,你也第一时间和我说。而不是,你一边享受着这样的情况下带来的欢愉,一边还想要得到我的原谅。春芽啊,你还真是把在谢家学到的那点东西,一点不落的都用在我身上呢。” 二姑娘一脸难过地看着她。 春芽放声痛哭。 说的话,断断续续的,让人听不清。 可偏偏,二姑娘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夫君,和她的婢女,真的在在佛堂里,做下了那等肮脏的事情。 二姑娘震惊而又愤怒地看着春芽。 她手里的巴掌还未落下,便听得春芽的身后,传来了令人心碎的声音:“我要纳春芽为妾,你好好准备准备。”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林公子丝毫不顾及心碎的都要昏过去的二姑娘,径直走到了桌子前,猛地喝了一大口茶,“这一晚上,折腾的都累死我了!” 二姑娘闭了闭眼睛,将眼中的泪水都憋了回去,一脸冷漠地质问他:“你昨晚都去哪里了,都和谁在一起了?怎么好端端的,要纳春芽做妾了?” 林公子挑眉,目光不悦地看着二姑娘:“怎么,你是来质问我吗?我要做什么,我和谁在一起,都要和你有个交代吗?谢琼,你现在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她言语之中的轻视和瞧不起,扎的二姑娘心疼。 甚至在他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她还仔细地打量着林公子。 明明眼前的人,还如从前一般无二,可是为什么,此时变得面目全非了呢? 二姑娘实在是不明白。 但此时,她也不去想了。 “既然我不够资格,那我日后便什么都不会管了。” 二姑娘也是太伤心了,才会说出来这么令人惊讶的话来: “不管你是纳妾,还是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过问了。” 林公子骤然攥紧了手中的茶杯,冷冷地看着她,“你在威胁我?” 二姑娘凄然一笑,“不。我是在告诉你。我已经不是谢氏嫡女了,帮不上你的忙了。” “不可能!” 林公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震惊地大吼着: “就算是你不是谢氏的嫡女,那也是母亲的孩子!” “母亲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而不管你呢!” 第75章 反杀 5 林公子一脸愤懑地盯着谢二姑娘。 在他眼中,谢二就是为了不想帮忙,而故意这么说的。 要是早知道谢二会不管他,那当初,他又何必费尽心思,去娶这么一个人! 二姑娘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方才他的质问,得到的是她最想不想听到的慌张的反问。 如今,她只是说了她不是谢府的嫡女,便得到了他的厌恶。 她在林公子的心中,到底是什么? “夫君,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 二姑娘惨然一笑, “是让你能平步青云的谢氏嫡女,还是能与你共白头的妻子?” 林公子察觉到她的神色不对,才恍然自己刚才说的话,让谢二姑娘有了别的想法。 他连忙放低了声音,将他拥入了怀中,小心哄着:“你这话说的,可太让人伤心了。你说,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当然是要和我共白头了。谢二,难不成你还要把我撇下,嫁给别人不成?” “你啊,惯会多思多想。” 林公子言语间,尽是让谢二姑娘能察觉到的委屈。 “你总是喜欢拿这些话哄我。” 谢二的脸上,平静吴波,甚至是在听到林公子用往常一样亲昵的语气和他说话时,眸光平平: “既然要和我共白首,那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她们!” 她指着跪在地上的春芽,痛不欲生: “你在成婚当日,拿了灯笼进门。你也是用这样的说辞,哄的我。” “我们成婚不过几日,你就对我身边的丫头下手。” “夫君,你可曾想过我?” 事到如今,二姑娘仍旧肯叫他一声夫君,明显是对他还有一丝情意。 “我知道我错了。” 林公子忍着心中传来的恶心,强行将她拥入怀中。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急促: “我知道,我做的事情伤你心了。” “可是,你也要理解我。” “这上京城中的男子,三妻四妾,在正常不过了。我不是纳了两个妾,就惹得你伤心落泪,是我的错。你若是觉得她们俩碍眼,那便早早地打发掉算了。” “春芽的卖身契在你手上,你如何处置,都随你心。” “灯笼的卖身契,在六妹妹的手上。如何处置她,是要问问六妹妹的意思。” 林公子说的又快又急,生怕说的慢一点,自己就后悔。 “真的随我处置?” “是,随你处置。” 林公子一脸认真。 二姑娘深深地看了林公子一眼。 跪在地上的春芽,惊诧的都已经忘记哭泣了。 她的心中满是忐忑不安,甚至是还有一点想要和林公子开口,替她和二姑娘求情的想法。 但是,对上林公子看过来的眼神,她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希望,瞬间消灭了。 她若是此时和二姑娘开口,怕是会被林公子不知不觉弄死的。 春茶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乖乖地跪在了一旁,不敢再说半句话。 “罢了。” 二姑娘叹了一口气: “不过是两个妾,你喜欢就留下吧。” 还是母亲说的对。 她不能为了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去和林公子吵闹。 她是谢氏精心养育的嫡女,要有大家气度。 处置了两个妾是不要紧,但得了个嫉妒的名声,那就不好了: “明日,去找主持,选个好一点的日子,让春芽进门吧。” 跪在一旁的春芽,听到谢二姑娘的话,脸上没有一丝喜气,反而是满脸惊恐。 “姑娘,奴婢,”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公子给打断了:“怎么,你不想做我的妾吗?” 林公子眸色幽深,嘴角挂着一丝淡然的笑意,显得十分平和近人。 偏偏春芽觉得此时春芽觉得平和近人的林公子,才是最吓人的:“没、没有。” “没有最好。” 林公子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日后能给爷生个一男半女的,你的日子就会好了。” 林公子言语间是明晃晃的威胁。 春芽的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低头看着的肚子,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孩子? 她压根不希望,她的孩子身上,流着和林公子一样肮脏的血。 但她又觉得,她的孩子交给二姑娘抚养,她很放心。 “爷说的对。” 二姑娘压下心中的愤怒和难过,佯装平静地和春芽说: “日后为爷开枝散叶,才是重中之重。”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二姑娘对春芽不忍心过于苛刻: “你起来吧。” 她说: “日后也是林府半个主子了,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动不动就跪的,这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吗。” “是。”春芽抹了一把脸,站在了二姑娘的身后。 林公子看二姑娘神色已经恢复正常,暗自松了口气。 稳住二姑娘,就是稳住了他的前程。 他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精光。 他要想想,怎么利用二姑娘,能得到称心如意的前程。 …… “姑娘。” 春桃方才在外面转了一圈儿,还借着去厨房的机会,去了二姑娘的房间外面,站了一会儿。 她端着从厨房里做好的饭菜,急不可耐地和六姑娘分享着自己方才偷听到的事情: “二姑娘那边吵起来了。” 六姑娘吃了口斋菜,随口问了句:“是因为春芽吗?” 春桃低声道:“是。春芽现在是林公子的妾室了。” 这倒是出乎六姑娘的意外:“二姐姐同意了?” 春桃点点头:“林公子又哄又骗的,二姑娘能不同意吗!” 那个林公子,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样,说起好话一套一套的。 她都听出来是假话,偏偏二姑娘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春桃怀疑,那个林公子在二姑娘的身上下蛊了。奥不然,怎么对林公子死心塌地的? “母亲知道吗?” “二姑娘和太太说过了。”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吃了口菜。 看来,这是母亲提前跟二姐姐说过了。 二姐姐和林公子闹了一通,让自己心中的怨气发了出来。因为这件事,春芽对二姐姐心生愧疚,对二姐姐会更加忠心。林公子也会为了稳住二姐姐,疏远灯笼和春芽,宠爱二姐姐一段时间。若是二姐姐能在这段时间有了身子,无论是长女还是长子,都会将林氏攥在手中。 一举数得。 六姑娘不得不佩服母亲,竟然将所有的事情都算计到了。 六姑娘没了吃下去的胃口,只是略略动了动筷子,便吩咐着春桃:“都端下去吧。” 第76章 反杀 6 春桃看着吃了没几口的菜,眼中隐约有些担忧:“姑娘不吃了?” 姑娘昨晚没休息好,今日胃口不佳。 是不是被昨晚的大火吓到了? “不吃了。” 六姑娘拿帕子擦了擦嘴, “这斋菜做的寡淡无味,实在是吃不下。” 春桃眼中的担忧总算是散去了许多:“等回了府,奴婢给您做您最喜欢吃的八珍糕和山药枣泥糕。” “好啊。” 六姑娘笑了笑,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你会做这些精致的糕点呢。” 恰好此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 嘎吱。 春桃一开门,外面站着的是一个面生的小沙弥。 他朝着春桃打了个佛号:“阿弥陀佛。师父说,祭祀的事情已经在准备好了,请贵人移步去偏殿。” “好。” 春桃朝着小沙弥福了福身子: “我会和姑娘说的。” “多谢小师父。” 小沙弥朝着春桃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六姑娘起身,“换了衣服,就去偏殿吧。免得去了晚了,母亲又该说了。” “是。” 春桃伺候着六姑娘换了件浅蓝色绣着银色花瓣的衣服,又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简单而又细致地收拾利索了,才去了偏殿。 谢文徵和王氏才进偏殿,王氏刚想问六姑娘,六姑娘就从里面的小房间里走出来,笑盈盈地走了过去,给谢文徵和王氏请安:“父亲、母亲。” 王氏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提前来,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六姑娘:“我之前抄佛经抄了一半儿,还剩下一点没抄完。想着一会儿要祭祀先祖,我便想着抄完,放在佛堂供奉。日后,先祖也可保佑我们谢氏大吉大利,万事顺吉。” 谢文徵对他愈发满意:“你有心了。” 六姑娘抿嘴笑了笑。 王氏气的差点没把手里的帕子拧断了。 刚好,在偏殿里一直准备祭祀的小沙弥,跑到了谢文徵的身边,“施主,都已经准备好了。师父说,可以开始了。” “有劳方丈了。”谢文徵客气地说道。 半个时辰后。 在谢文徵在偏殿,供奉谢氏先祖的长明灯点燃了。 六姑娘将她抄写完的佛经,摆在香案上,又拿着谢文徵给的银票,添了香油钱。整个祭祀,才算是真正的完成了。 “我还有事,要先和你母亲离开,”谢文徵站在偏殿门口,和六姑娘说话:“你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也早些回府吧。” “是,”六姑娘乖顺地 应了一声:“父亲一路平安。” 六姑娘站在偏殿门口,目送谢文徵和王氏离开。 “二姐姐呢?”六姑娘在回去的路上,忽然问起了二姑娘。 春桃道:“还在房间里。” 六姑娘点点头,“不管她了,收拾收拾,咱们准备回去吧。” “是。”春桃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内室,帮着王氏留下来的婢女收拾东西。 六姑娘坐在窗下,接过了她带回来的婢女,递过来的茶,“你来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婢女给她倒了一杯茶,“奴婢玉竹。” “玉竹?” 六姑娘浅笑, “倒是符合他喜好。” 但也同时,让她想起了她许久未曾想起的那位故人。 玉竹抿嘴一笑。 六姑娘抬眼,笑眯眯地看着她,“大氅上的字,是你绣上去的?” 玉竹道:“是公子亲手绣上去的。” “你说什么?” 六姑娘被她的话,惊的一口茶都喷出来了。 她顾不得擦拭衣裳上滴落的茶渍,满脸震惊地盯着玉竹。 “您没听错,您身上穿的那件大氅上绣的字,是公子绣上去的。” 玉竹忙拿着帕子给她擦衣服,又很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六姑娘吃惊于,一个出身世家,骄傲金贵,且凡事都有人伺候着的世家子弟。又是今上面前的红人,上京城内有名的活阎王。她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裴公子坐在凳下绣衣服的场景。 玉竹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姑娘莫觉得不可能。公子除了厨艺不精,其余的多少都会一些。” 她绝对不能说,公子是为了讨六姑娘欢心,特意学的这些。 “你家公子学这些做什么?” “公子说,技多不压身。” “……” 这都是女子该学的东西,他一个男子,学这些做什么? 不过,那位活阎王做什么都有自己的思考,她还是别多言了。 六姑娘转头看着她:“我以后就是你的新主人了吗?” “是,”玉竹道:“裴公子说了,日后,奴婢要听您的命令行事。” “我可不喜欢,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 “公子说,一仆侍奉二主的人,该杀。” 六姑娘紧紧盯着玉竹,似乎是在分辨她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玉竹大大方方地让六姑娘看着,眉眼间尽是坦荡。 “姑娘。” 春桃拎着个包袱,从内室出来: “已经收拾好了。” 六姑娘放下茶杯,“嗯,我们走吧。” 六姑娘起身,带着春桃和玉竹往外面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后。 谢府的马车,安安稳稳地停在了谢府的门口。 得到消息的玉奴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姑娘,出事了!” 六姑娘淡淡地问了句:“出什么事情了?” 玉奴低声道:“外面庄子上的人,来府上闹了。” 六姑娘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她:“管家呢?” 玉奴:“管家病了,府上的事情都交给了郑大管。” 但那个郑大,根本就是个草包。 外面都闹的见血了,他还能坐在凳子上喝酒听曲儿。 听到外面打起来了,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安抚,处理那些闹事的人。反而是吓得躲在了床底下,抱头痛哭。 这样的人,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母亲知道了吗?” “知道了,太太一回来,青雀就和太太说了。” 六姑娘又朝着自己的院子走。 既然母亲已经知道了,她都没什么动作,那八成这事她是知情的。 母亲是故意的。 “这事不用管。”六姑娘进了内室,换了一身衣服。而后坐在窗下喝茶:“还有别的事情吗?” 玉奴:“王氏又让人送帖子过来了。” 六姑娘“什么事情?” 玉奴道:“听说,是王氏的弄璋之喜。” 六姑娘点头:“那是值得庆贺。”顿了顿,她又问道:“上次,咱们家办事时,王氏送了什么贺礼过来?” 玉奴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通常王氏和李氏这些姻亲故旧送来的贺礼,大部分都进了太太的私库。 至于能进宫中的那些贺礼,玉奴表示,没有姑娘的允许,她根本也看不到。 六姑娘起身,站在窗口,朝着外面张望着。远远地看着有几个丫头躲在花园里的假山后面,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话。 也不知道说起了什么,竟引得几个人同时哈哈大笑。 “这件事,也不用管。等母亲寻来了,再说。” “是。” 第77章 反杀 7 在寺里待了两日,吃了几日的斋菜,六姑娘的嘴巴都淡出鸟来了。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吩咐着玉奴,“去准备些重口的吃食,送过来。” 平日里,六姑娘极为恪守早些年间王氏给定下的规矩。 饮食上极为克制,又十分清淡。而且,又过午不食。 乍然听六姑娘说,要吃重口味的吃食,着实吓了一大跳: “姑娘,您要吃辣口的吃食,还是吃些荤菜?早些时候,庄子上的人,送来了许多新鲜的野味。若不然,让厨房的人给您做一些,您尝尝?” 六姑娘想了一会儿,“八宝鸭和鸡丝粥吧。”清淡又好消化。 “是。” 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玉奴前脚离开,后脚春桃就一脸急色地进门了:“姑娘,出事了!” 六姑娘神色未变,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怎么了?” “前院闹起来了!” 春桃说的又快又急: “是庄子上的人,打进来了!” “什么!” 六姑娘一脸吃惊: “管家去了吗?” “知道为什么闹起来了吗?” 六姑娘沉着脸,步履匆匆地往外走。 这些人早不闹,晚不闹的,偏偏她回来时闹。 这可真是有意思。 “管家病了。” 春桃跟在六姑娘的身后, “现在管事的,是他的儿子,郑大。” “您也知道,这个郑大,精通的是吃和玩儿。但处理这样的事情,他好像是不怎么精通。” 春桃说的很委婉。 郑管家年事已高,对府上的很多事情都是力不从心。 他想要借着这件事,将自己的儿子扶上去,借此来维护他们在府上的地位。 可奈何,郑大真的是块破布。 他帮着缝缝补补多年,仍旧也是改变不了是块破布的事实。 六姑娘脸色一沉:“那位精明了一辈子的管家,在这件事上却犯了糊涂。” 本来是阎王打架,小鬼按照吩咐做事就可保平安。 可偏偏,这个小鬼想要趁着阎王斗的不可开交时,自作聪明地插手,借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呵。 六姑娘在心中冷笑一声。 管家的心,还真大。 “奴婢也不知道管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春桃自小在谢府长大,管家伯伯是个什么性子,她也略微了解一二。 实在是想不出来,一向谨慎的管家,竟然会做出这个荒唐的决定。 两个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芙蓉院的门口。 在芙蓉院的前面,刚好能看到前面一群人吵吵吵吵。 那些人争吵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了六姑娘的耳中: “我不管,你长租子就是不行……” “……这不是要活活逼死我们吗……” “没法活了……” “……真的没法活了……” 哭天抢地地声音中,夹杂着郑大毫无力气的劝架声: “这是太太定下的事情……” “我也没办法……” “……你们莫要再闹了……” “……闹来闹去的,解决不了问题……” “你们要是再闹,我就要动手打人了……” 他不仅没有解决问题,反而还在激化问题。 他这话一说出口,来谢府找人的那些租户,蜂拥而上,差点没把他给吞了。 六姑娘站在远处,只是看了几眼,便转身离开了。 春桃一脸困惑地跟着六姑娘往回走,“姑娘,你不去吗?” “不去。” 六姑娘面无表情, “都已经闹的这么大了,后院还这么安静。” “要么,她是在看我的笑话,要么,是在看我怎么处理。” 这两种想法,前一种,是在看她适不适合做管家。后一种,是想趁机让她将手中的掌家权放出来,找合适的人来。 当然,这个合适的人是谁,那就不言而喻了。 “奴婢觉得,事情还没发展到这个地步。” “不,事情已经按照有些人的想法,开始实施了。” 六姑娘之前觉得,母亲做事总会顾忌她的脸面。 如今看来,是她太想当然了。 “您现在去哪里?” “回去,吃饭。” 吃饱了,才能动脑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做。 春桃默不作声地跟着六姑娘回了院子。 恰好此时,玉奴正带着从厨房带回来的食盒,回了房间。她把食盒里的吃食,一样一样地摆在了桌子上,“姑娘,洗手吃饭。” 六姑娘点点头。 春桃伺候着六姑娘洗手,用膳。 这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虽说是荤菜,但是口味偏淡,很符合六姑娘平时的饮食习惯。 可是,六姑娘就觉得味道不对。 吃了几口,便不再吃了。 “姑娘,不吃了?”玉奴皱了下眉,“是不好吃?” “很好吃,”六姑娘拿帕子擦了擦唇,“我今日没什么胃口,撤下去吧。” 六姑娘起身,去了内室。 玉奴忙吩咐着人,将桌上的菜,都撤了下去。转头和春桃小声说话:“姑娘怎么了?” 春桃小声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和玉奴说了一遍:“……玉奴姐姐,姑娘是生气了,还是伤心了?” 玉奴瞥了一眼安静的内室,声音压的更低了:“姑娘应该什么情绪都没有。” “怎么可能!” 明明是有人宗人纵容庄子上的人来府上闹事的,姑娘什么都猜到了,怎么可能不生气? “是真的。” 玉奴将春桃拉到了一边,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能让姑娘动怒的事情,大概只有七公子。” 春桃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玉奴。 玉奴很肯定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半个时辰后。 六姑娘换了一身衣服,坐在桌边喝茶: “她叫玉竹。” “从今日起,就在我身边伺候了。” 她把玉竹介绍给玉奴: “她初来乍到,府上的事情,你多教教她。” 玉竹朝着玉奴福了福身子,“玉奴姐姐。” 玉奴上前一步,将人扶起来,“玉竹妹妹长的可真俊,”她说,“一看就是个伶俐的人。” 玉竹被夸的脸色微微发红,“玉奴姐姐谬赞了。”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着玉奴:“我走这几日,府上有什么事情吗?” 第78章 反杀 8 玉奴站直了身体,把府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和六姑娘说了一遍:“……三姑娘要来府上看望太太,柴桑陆氏也下了帖子,要在初一那天来府上。” “三姐姐自幼在母亲身边长大,与母亲的情分深厚。听到母亲病了,自然是来探望的。让人去把三姐姐之前住的院子收拾出来,在准备些三姐姐喜欢吃的吃食。对了,三姐姐这次回来,也可能带着孩子回来。你在准备几个伶里的婆子,照顾着三姐姐。” 自从几年前,三姑娘嫁去离上京城百里的青州,还是第一次回来。 刚好,又赶上了吏部每年五六月间的政务考核。 估摸着他们回来,一时半刻不会离开京城的。 六姑娘捡起之前放在桌子上,看了一半儿的书,随意翻了一页:“陆氏说什么事情了吗?” 玉奴摇了摇头,“没说。” 六姑垂眸,目光落在了手里的书上。 似乎是书中的故事,精彩纷呈,将她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暗里,她的心思早就随着玉奴的话,翻来转去。 四姐姐和陆氏的婚事,早早就定下了。婚期,也是母亲和陆氏早就商量好的。 父亲这段时日,也去了衙门,好像没什么事情是和陆氏有关系。 六姑娘翻了一页书,“还有吗?” 玉奴道:“天气渐渐热了,绣房那边也送来了许多的花样子,要准备做夏衫了。您看看,可有喜欢的。” “先去给母亲和各位妹妹看过之后,再拿过来我跟我看。” “是。” 玉奴给她面前空着茶杯续上了茶,才继续往下说: “这几日郑伯不在,外面的消息,也递不进来。” 玉奴道: “奴婢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听出来一点事情。” “咱们铺子里的生意,这段时间不怎么好。” “庄子里要种什么,也没定下来。而且,因为郑伯的不管不问,已经耽误了庄子上的春种了。” 六姑娘又想起了今日来府上闹事的租户,眸光沉了一下,“既然都已经闹的这么大了,那春耕肯定是要迟了的。这件事,郑大是怎么处理的?” 耽误春耕这么大的事情,管家不可能私自做主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事是得到了母亲的许可。 六姑娘骤然攥紧了手里茶杯,眸光沉沉。 母亲为了把她拉下来,竟然同意了管家这么荒唐的提议! 她有没有想搞,万一,耽误了春耕,来年没有种子,那些租户怎么办!今年没有粮食,他们就要花大价钱去买粮食, 他们谢府的银钱不凑手,要如何支付这么一大笔买粮食的银子! 这方方面面,因果种种,母亲和管家都没先想过吗! “郑大根本没处理过。” 玉奴说: “那些租户们闹了一阵,就被太太身边的青雀姐姐权走了。” 六姑娘脸色一变,攥着茶杯的手,更加用力。 她在气母亲下作的手段。 但眼下,能顺利春耕,才是重中之重。 六姑娘闭了闭眼睛,努力地将心中的那股怒气压下去,“你去让人盯着点父亲,看他什么时候回来。”她的音色清清冷冷,毫无起伏,“你让人去一趟庄子,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另外,回来的时候,在去铺子上看看。” “是。”玉奴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玉竹初来乍到,六姑娘还不知道此人如何,自然是不能什么话都说。春桃和玉奴又都不在,本来是想要看几页书就要休息,此时倒是真的看书来打发时间了。 她才翻了一页书,耳边就传来了玉竹的声音: “姑娘。” 她的音色平淡, “你不安排奴婢做点什么事情吗?” 六姑娘一愣,不解地看着她,“安排你做什么?” 玉竹浅笑,“比如,让奴婢出去转转,熟悉熟悉谢府之类的。” 六姑娘眸光一闪,低头继续看书,“你喜欢去,便去吧。” 初来乍到,凡事要低调,慢慢融入,才能了解谢府。 在六姑娘看来,玉竹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玉竹细细地盯着六姑娘,自然是没错过六姑娘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暗芒。 玉竹轻不可闻地蹙了下眉。 六姑娘是恼怒她自作主张了? 还是,六姑娘不喜欢她多嘴了? 玉竹正想要开口解释,春桃却已经掀了帘子进来,“姑娘。” 六姑娘把书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转头看着春桃:“怎么了?” “太太找玉奴姐姐过去,都已经去了许久还没回来。姑娘要不过去看看?” 春桃实在是担心。 六姑娘忙起身往外走,“什么时候的事情?母亲找她过去做什么?” “大概在半盏茶前,”春桃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说是太太请她过去去看要做的夏衫。谁知道都去了半天了,也不见玉奴姐姐回来。奴婢是担心玉奴姐姐,才来找姑娘,让您过去看看。” 六姑娘点了下头,眉宇间很平静,疾步走去了正院。 她还未走近,便闻得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儿。六姑娘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快步进了正院。 此时,玉奴被人按在了地上,背上全都是血。耷拉着脑袋,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也不知人是生还是死。 王氏坐在廊下,不紧不慢地喝茶。 瞧见了六姑娘进来,也只是淡淡地掀了掀眼皮,说了句:“你来了。” 春桃当即红了眼眶,想要上前去看玉奴,却被身后的玉竹死死地拽住了手臂。 六姑娘面色无虞,只是交叉握在一起的手背上,爬满的青色的纹路,还是泄露了她此时的愤怒,“母亲。”她的音色微微发冷,“可是玉奴做错了什么事情,要母亲如此动怒?” 王氏不紧不慢地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淡淡地呷了一口茶:“玉奴这孩子,都被你宠坏了。我不过是说了句,晗哥儿大了,也该通晓男女之事,她便毫无规矩地顶撞我。小六啊,你这下人,管教的不好啊。” 第79章 反杀 9 六姑娘的瞳孔猛地一缩。 又来了。 晗哥儿今年才多大,过早的精通男女之事,那是在毁了他! 六姑娘愤怒地盯着王氏。 她实在是不懂。 晗哥儿在读书上颇有天赋,他出息了,对谢府、对大哥不是有好处吗? 怎么母亲就偏偏容不下晗哥儿? “母亲也说了,晗哥儿那孩子做事专心。若是有什么事情让他分心了,没有达到父亲的要求,不仅晗哥儿会被父亲责罚。我们这些做晗哥儿姐姐、母亲、姨娘的,都会被父亲看苛责。” 六姑娘强压下心中愤怒,音色柔和: “父亲安排晗哥儿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小厮,大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六姑娘的话中,明里暗里地都提起了谢文徵。 隐隐有用谢文徵压她的意思。 王氏似乎是并未听出六姑娘的言外之意,微微挑了下眉:“你也说了,晗哥儿身边都是小厮。小厮哪有丫头心思细腻,有了丫头照顾着,才能天冷穿衣,下雨打伞呢。” 王氏今日是打定主意要给晗哥儿身边塞人了。 六姑娘用力的抠着掌心。 直到她的掌心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月牙痕迹,微微刺痛的感觉传来, 才让她被愤怒冲破了的理智,渐渐回笼:“母亲,听说管家老了,郑大想要顶上呢。”六姑娘忽然提起了那日闹起来的租户,以及一直都未曾露面的管家:“母亲对这件事,怎么看?” 王氏忽然用力捏住了手中的茶杯,抬眸,冷冷地看着六姑娘:“你是这谢府的掌家人,你来问我这件事要怎么看吗?” 王氏淡淡地反问,并没有让六姑娘有任何胆怯。反而觉得王氏反应这么大,是在心虚。 “听租户们说,是府上的太太不让人去春耕的。” 六姑娘神情放松,不疾不徐: “若是咱们府上的哪位太太发了话,耽误了春耕,那我可要好好问问了。” “今年的粮食怎么办?” “府上上上下下好几百口的人口粮,怎么解决呢。” “既然做了这个决定,那肯定是想要了后路了。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来问问,她的后路什么。” 六姑娘淡淡地看着王氏,平和的目光,平常询问的语气,让王氏的头皮一阵发麻。 王氏心里清楚,这是管家打着她的名号,吩咐下人做的事。 他恼怒管家的做派,又在反感六姑娘的质问。 “这事我怎么知道?” 王氏否认: “我也和你一样,刚从外面回来,府上的事情一知半解。再说了,府上是你当家,发生什么事情,你处理就好了。” 她在避重就轻。 六姑娘假笑,“既然母亲不知,那我可能要去问问懂农学的先生了。” 王氏一惊。 若是谢六姑娘真的去问,那丢脸的可就是她了。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事可能要惊动爷。 到时,要是爷知道她闯了这么大的祸,再加上在寺里发生的事情,那她就必然会被爷所厌弃。 到时,别说是挽回爷的心了,就是不被爷送祠堂去反省,就已经烧高香了。 “晗哥儿的事情,自有你处处关心着。” 王氏思考许久,终于松了口: “你是晗哥儿的亲姐姐,总不会害他的。” 六姑娘见好就收: “玉奴顶撞母亲,是玉奴的不对。” 六姑娘转头看了眼玉竹,玉竹立刻会意,轻点了下头。朝着六姑娘和王氏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王氏见不得六姑娘身边的人对玉奴动手,生怕她们念着往日情分,对玉奴下不了手,出不了心里那口气:“小六,你的手段太过温和。才会让你身边的玉奴,恃宠而骄。我看,要不然让母亲教教你,该如何管教下人。” 说着,王氏身边的青萍立刻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外面就响起了玉奴痛苦的呼喊声。 六姑娘骤然抓紧了手中的茶杯,尽量装作很平静地听王氏说话。 她是故意的。 她在谢文徵那里受的气,六姑娘又落了她的脸面,以及这几日里所有的委屈,都撒在了玉奴的身上。 她知道,她明目张胆做的这些事情,瞒不过六姑娘。 可是,看到柳姑娘吃瘪的样子,她就觉得心情特别好。 “玉奴能的母亲的教导,是她的福分,”六姑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不够是个下人,母亲觉得看她碍眼,送出去便是了。” 六姑娘心里焦急。 外面玉奴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弱了,不过片刻已然没了声音。 不知道此时,她到底如何了。 “你说的对,”王氏笑眯眯地看着她,“要不,我给她做主,将她许配给倒恭桶的小厮?” 六姑娘毕竟年少。 就算是掩饰的再好,也能让王氏看出一二。 六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重情义了。 当初,她身边的那个玉桃死的时候,表面上她是不闻不问。可暗地里,不也是让人送了银子给玉桃的家人了吗。玉奴和她自小一起长大,主仆情谊深厚。 她肯定不会放弃玉奴的。 只要看到她为了玉奴,对自己低三下四,王氏的心里就觉得更加畅快。 “能得母亲恩典,是玉奴的福分,”六姑娘略显烦躁,“只是,我听闻,玉奴已有意中人。母亲若是棒打鸳鸯,怕是不好。” “但母亲觉得,她是你身边的脸的大丫头。婚事不能随随便便,得找个配得上的才行。” “母亲选的,自然是极好的。” 王氏看她憋屈,却又不得不应下,盘亘在胸口的那点郁气,散去了大半: “那母亲做主,就将她许配给倒恭桶的小厮了。” “只是,不知玉奴的生辰八字,和他的生辰八字是否相配。” “配不配的,不是你说了算吗?” “母亲这话说的不对,配不配的,要母亲说了算才是。” 王氏脸色一沉,“一个下人的婚事,也配合庚帖?” “合庚帖是男女成婚的开始,上等婚姻自然是所有人乞求的。但中等姻缘,也是大部分人的命数。但玉奴和那个小厮的姻缘,我希望是上等。” 和和美美,才能顺遂一生。 “那边算了吧。” 王氏不想要玉奴逞心如意: “日后,我再给她寻一个好点的姻缘吧。” 六姑娘:“是。只是,我觉得母亲身边的青雀也到了岁数,不如,让她嫁了?” 站在王氏身边的青雀,蓦然紧紧地盯着王氏,生怕下一刻王氏顺嘴就答应了。 “青雀还小,我还要在留几年。”轮到青雀了,王氏就舍不得了,“府上的婚配,还没到时候。” 便轻轻揭过了这个话题。 王氏并没有因为这几句话,而坏了好心情,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她离开了: “该去佛堂念经了,我们走吧。” 王氏扶着青雀的手,去了旁边的小厢房。 六姑娘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又让玉竹背起了玉奴,匆匆离开了。 “太太。” 青雀接过了王氏手里的香,插进了香炉里: “您这是为何?” “六姑娘看着不像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第80章 要账 1 青雀觉得,此时用七公子去惹六姑娘,确实不是上上策。 而且,太太又不得爷喜欢。手里又没了掌家权,光靠着孝道二字压着六姑娘。长此以往,六姑娘若是在暗中下毒手,太太又该如何? 而且,阖府上下,谁人不知,六姑娘看重七公子。 太太不顾脸面,往七公子的房中塞人,六姑娘若是效仿,往大公子的房中塞人。到时,太太又该如何? 青雀自始至终都觉得,太太这次事情做的特别莽撞。 “你心里想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王氏一眼就看穿了青雀心里的想法,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谢六想要安安稳稳的谢晗行走科举的路子,就不会让他的名声,有任何的污点。而且,她不会对我下手,还会让我好好地活着。” 毕竟,若是府上长辈过世。按照大周的习俗,都要守孝三年。 晗哥儿虽说年少,但是,本朝可没有年少就是三元及第的人呢。 谢六的后半辈子都在指望着谢晗行,定然是不会让他走错一步的。 “至于大公子,谢六就更不会动了。” 谢六和谢晗行,虽说都是记在她名下的孩子,但比起景哥儿来,总是差那一点。 想要成为名正言顺的嫡长女和嫡长子,那就要苦心经营,压过她所生的几个孩子。 但是。 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六姑娘大概也是看出来这一点,对她才会处处避让。 王氏正室抓住了这一点,才敢在六姑娘的泪点上,来回蹦跶。 王氏心中担心,谢六会让谢晗行继承谢家。 所以,王氏处处提防。 但母亲看来,谢六走的每一步,都出乎了王氏的意料之外。 她实在是猜不出来谢六到底是有何打算。 “太太是在试探六姑娘?” “算是吧。” “奴婢以为,六姑娘心思玲珑,她到底是怎么想,咱们也猜不透。” “是啊。” 王氏叹了口气: “这丫头的心眼子就是莲藕,太多了。” 她的院子,围的跟个铁通一样,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更别提她安插人了。 “不知道六姑娘接下来会怎么做,那咱们就等于成了聋子,什么都做不了了。”青雀眼中隐隐有些担忧:“您说,六姑娘方才提起管家,会不会对管家下手?” “肯定会。” 王氏说的异常肯定: “毕竟闹的这么大,她肯定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王氏心中想的却是,只要管家没了,那便没人不会有人相信,那句不允许春耕的话,是她吩咐的。 “六姑娘想要动管家,很难。”那可是老太爷在世,就伺候谢氏的老人。与府上的人,关系盘根错杂。若是动了他,那便等于动了谢府的半根胳膊。 “哼。” 王氏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眸中一片冷意: “她现在不过是依仗爷对她的信任,便可在府上无所顾忌。假如,爷有朝一日厌弃了她,你觉得她还能如此硬气吗?” 青雀实话实说:“奴婢不知。” 但她觉得,六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心性坚强,断然不会听从太太安排。 “你不是不知,是你看的太明白了。” 王氏看了青雀一眼,几乎是瞬间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你想的没错。” 王氏一想到在寺里,那个处处不让的六姑娘,就觉得一阵头疼: “她太会伪装,连我都被骗了。” 青雀力度适中地给她按头,“不,不是太太被她骗了,是六姑娘平日里太过低调,旁人很难注意到。” 王氏蹙了蹙眉,“也许吧。” “奴婢不明白,爷为何如此看重六姑娘。是因为她的姨娘?” “是,就是因为她!” 王氏眸色一沉,用力地压着手上已经抚摸了无数遍,已经变得十分光滑的佛珠,眸底一片凉意。 她与那个女人,活着的时候争爷的喜欢,争爷的宠爱,死了之后,她要和她的女儿争。 何其可悲! 青雀飞快地看了眼脸色变得不好的王氏,很有眼色地闭上了嘴,安安静静地给王氏揉着额角。 没多时,屋里就响起了王氏念经的声音。 佛经缭绕在青雀的耳边,似乎是让她眉宇间的愁雾,散去了许多。 …… “姑娘。” 胡郎中从玉奴的房间出来,给六姑娘行了行礼, “玉奴姑娘身上的伤,都是些皮外伤。每日按时吃药,在涂一些药膏。大约三五日就能好了。” 六姑娘此悬着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长长地出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转头吩咐着身边伺候的小丫头:“这几日,你来伺候玉奴。” 小丫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是。” “也要麻烦胡郎中,多来看看玉奴。” “这是小的分内之事,小的自然是会来看。但是,小的毕竟是男子多有不便。所以,很多事情,小的会和伺候玉奴姑娘的小丫头说。” “可以,”六姑娘说:“我会多嘱咐她的。” 六姑娘又细细地问了胡郎中几句,才让胡郎中去给玉奴熬药。 她又怕伺候玉奴的小丫头,事无巨细地嘱咐了多遍,才回了房间。 她还没来得及喝一口茶,胡郎中就去而复返了:“郎中还有什么事没说完?” 胡郎中思索片刻,吞吞吐吐地开了口:“姑娘,太太前几日,去我那里拿了些红花。” “红花?” 六姑娘低呼一声,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母亲这是防着父亲带回来的徐氏呢。 “她要,你就给。” “但是,你可以适量地换成可以促进能有身孕的药。” 胡郎中垂首,应道:“是。” 六姑娘想了想,“另外,给几位姨娘送的汤药,也停了吧。换成更加滋补的汤药,给几位姨娘补补身子。” 她这么一说,胡郎中就明白了,“是,小的这就去办。”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随意问了句:“管家找你了?” 胡郎中蹙了下眉,“没有。” 六姑娘心下了然。 看来,他有可能是故意装病,找机会给郑大。 六姑娘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胡郎中朝着六姑娘行了礼,转身离开了房间。 六姑娘转头喊了春桃进来:“你去找你娘,问问晗哥儿那边的情况。” “是。”春桃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酉时末。 六姑娘吃过了晚膳,去了玉奴的屋子里说了会儿话。 瞧着玉奴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便多说了会儿话。六姑娘看玉奴脸上露出了倦怠之色,嘱咐了伺候的小丫头几句,便出了玉奴的房间。 “姑娘。” 等在外面的春桃,见六姑娘出来了,急忙走了过去,虚扶着她的手臂: “如何了?” 第81章 要债 2 春桃低声道:“一切如常。” 一切照旧? 六姑娘蹙了蹙眉,眸子深处掠过一丝凉意。 府上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父亲那边不可能不知道。 她让人去注意着父亲归家的时间,就是想要去和父亲说一说府上的事情,想着从父亲那里下手,断掉母亲在府上的助力。 可是,父亲当夜竟然未归。 虽然找的借口是衙门的事情没有处理完,焉知不是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故意避开呢? 她又让玉竹去了徐氏面前,刻意提起了这件事。 徐氏这段时间正得父亲喜欢,得到了什么消息,肯定是要当成乐子说给父亲听的。 无论怎样,父亲都应该知晓此事。只要他略微地查一查,这事便可清晰明了。 可为何,父亲不动手呢? 六姑娘站在廊下,看着满院子刚刚才打骨朵的花,眸底一片凉意。 就算父亲不顾及母亲,也要顾忌母亲身后的王氏和李氏的。 六姑娘冷笑。 父亲啊,还真是喜欢把什么都想的透彻,才想着要不要动手做这件事。 不嫌累吗! “姑娘。” 耳畔传来了春桃带着欢快语气, “你看,那是下面的人,刚送来的柿柿如意。” 院子里一个小丫头,正端着一盆长势特别好,枝丫上挂着黄澄橙的小柿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听说,那是花匠新养出来的盆景,专门给您送来的。” 瞧着就很喜庆。 “是不错。” 六姑娘眸色平平,眼中并无欢喜之意: “但比起我养的那盆名贵的兰花,又觉得如何?” 六姑娘素来喜欢鼓捣一些花花草草。 往年这个时候,总会种一些颜色好,又很好养活的花草。等到了秋日,就把这些花草剪下来,做些花茶来喝。 这段时间掌家,杂事很多。 六姑娘只养了一盆名贵的兰花,一盆很普通的菊花。 打算在入了秋之后,做些花茶和熏香。 春桃不明白六姑娘忽然问起了她养花的事情,深深地看了眼六姑娘的神色,小心地回了句:“姑娘养出来的花草,都是顶好的。” “我也这么觉得。” 她说: “只是,那些花儿的枝丫,长的不随我心。” “那姑娘剪掉之后,在略微修剪修剪,长的就能好看了。” “可我的花,都十分名贵。剪掉哪里,我都舍不得。” “可是姑娘,多余的地方不剪掉,会吸收别的地方的养分。” 春桃困惑: “若是长此以往,那盆兰花和菊花,长的肯定会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随姑娘心意的。” 、六姑娘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春桃:“你说的,还挺有道理。”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有些事情,她要尽早下决定才行。 眼下,她在府上处处受阻,除了母亲的缘故,还有父亲的纵容。 父亲不想母亲子啊谢府的后院一家独大,便接连纳了不少的妾室进来。 正妻和妾室斗的你死我活,刚好平衡了后院的关系。 至于母亲的几个孩子,有了庶子庶女的威胁,应该更加上进,保住自己的地位。 可惜啊。 那几个孩子都被老太太养歪了。 无论是从哪里看,根儿都已经坏掉了。 想要改正,一时间也不可能。 母亲之所以这么防着府上的这些庶子庶女,是因为她也知道,她的儿子女儿都不是继承谢氏的最佳人选。 她不敢赌。 生怕父亲哪日变心,将谢氏交给比她儿子优秀的庶子手上。 所以,她才会三番四次对长房的庶子下手。 六姑娘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 晗哥儿的功课出色,人品又得众人称赞。 从目前来看,晗哥儿是威胁大哥基层谢氏的人,母亲自然是容不下。 既然,她不能在此时下手,那她可以…… 六姑娘微眯起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晗哥儿回来了吗?” 春桃道:“听伺候七公子的长松哥哥说,公子要过一会儿才会从学堂回来。”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说一声,吩咐着:“灶上之前熬了一盅去火的百合银耳桂花汤,我们去给晗哥儿送去。” “是。”春桃应了一声。转头吩咐着小丫头去了灶房取了百合银耳桂花汤,跟着六姑娘去了松鹤院。 松鹤院。 长松伺候着谢晗行换了件灰色的袍子,才坐下准备吃晚膳,就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阵平稳的脚步声。 “谁来了?”谢晗行吃了口菜,随意地问了一句。 长松高声道:“是六姑娘来了。” 谢晗行急急忙忙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兴高采烈地往外跑,“姐姐!”他热情地想要抱着六姑娘,却又想着他已经长大了,在这么做不合礼数的事,会让人笑。便生生停下了脚步,规规矩矩地朝着六姑娘行礼,“姐姐。姐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用了膳?” 六姑娘轻笑,“已经吃过了,”她跟着谢晗行进了正厅:“这几日天气比较干,我就让人给你炖了一盅去火的汤,你快尝尝。” 身后跟着的春桃,忙接过了身后婢女手里端着汤盅,小心地放在了桌子上。 六姑娘坐在谢晗行的身侧,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了谢晗行的手边,“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谢晗行尝了一口,眼睛忽的一亮,“味道还不错。” “难得你喜欢,”六姑娘笑了笑,“你最近怎么样,院子里的人,伺候的可还尽心?” “还不错。” 谢晗行放下了手中的汤碗,笑眯眯地和六姑娘说话: “下人们伺候的也还尽心。” “只是,那些个新来的婢女,做事也不知轻重。都已经打碎了好几个瓷瓶,弄坏了我许多新买的砚台和澄阳湖的宣纸了。” 谢晗行嘟着嘴,和六姑娘抱怨着。 六姑娘的眼中飞快地划过了一抹厉色,却在看着谢晗行的目光中,变得异常柔和:“姐姐会多加管束她们的,只是,”她稍稍停顿了下,状似无意地说道:“你也大了,姐姐想要送你去学堂住一段时间,好好锻炼下自己。你觉得,如何?” “好啊,好啊,”谢晗行高兴地蹦了起来,压根没想到,他姐姐会有这个提议,“姐姐,我早就想要出去住了!” 第82章 要债 3 他很羡慕安歇能在学堂里住宿的学子。 能和同窗们探讨学问,又能学到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想想都觉得特别好。 “你觉得好,那便好。” 六姑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是,你长这么大,还从未出过门。姐姐到底是不放心。” 六姑娘既高兴谢晗行长大,能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又担心他在外面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人,会带着他学坏。 到时,她就算是在后悔也都来不及了。 “姐姐,我知你担心什么。” 谢晗行站在六姑娘的面前,那张与六姑娘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上,是六姑娘从未见过的认真: “你放心好了。” “父亲从我七八岁开始,就带着我去了这上京城的各处。父亲说,男子过了七岁,就要读一些书本上不曾读过的书。父亲说,这世上有很多面。世家大族的日子,是这世上的一面。另外还有许多面,要我去看,去听,去感受。所以,姐姐,你让我出去学堂住,其实是在帮我了解这世上的另一面。” “所以,我觉得很好。” “所以,姐姐,你莫要担心。” “你能护得了我一时,却护不了我一世。” “我长大了,总要去学会独立面对这个世界的。” 六姑娘眼中,不知何时泛起了水雾,遮住了眼底的湿意。她欣慰地笑了笑:“我家晗哥儿,终于长大了。”她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我还是不放心。我会和裴都督说,让他多多照看你。” 谢晗行瞬间垮了脸,“姐,能不用吗?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那张笑眯眯,没有一丝人情味儿的裴慕璟,他是真的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乖。” 六姑娘仍旧是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 “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我也不放心。裴都督和咱们,早晚都是一家人。有他照顾你,我也放心。” 谢晗行很不清远地点点头:“好吧。” 六姑娘又问了几句谢晗行功课,谢晗行一一都回答了。 六姑娘正要再问,伺候六姑娘的玉竹忽然来了松鹤院。 她朝着六姑娘和谢晗行福了福身子,匆匆忙忙地走到了六姑娘的耳边,在六姑娘耳边低语几句。 六姑娘点点头,转头和谢晗行说道:“我会安排好的,这段时间,你好好学习就行了。” “是,”谢晗行应道:“多谢姐姐。” “不用这么客气,”柳姑娘转身往外走,“姐姐还有事,先走了。” “是。”谢晗行将六姑娘送到了院子门口,一直到六姑娘的身影不见了,才转身回了房间。 坐在桌子旁,继续吃饭。 也不知是因为今日六姑娘的到来,还是因为即将要离开谢府。他的眉宇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郁气。 一桌子精美的菜肴,他只是略略地动了动筷子,便再也吃不下了。 长松皱了下眉,“公子,您这是没什么胃口吗?” “嗯。” “都撤了吧。” 谢晗行烦躁地喝了口茶: “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儿?” 要不然,好端端的,他姐姐怎么想要把他送去外面? 外面伺候的小丫头,赶紧进来,将桌上摆着的碗筷收拾了下去。 长松将在内宅那些小丫头嘴里听到的消息,和谢晗行说了一遍:“……小的猜测,六姑娘怕是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谢晗行恍然。 他就说,在松鹤院里伺候的那些丫头们,怎么都是有意无意地的在他周围绕来绕去。 原因,在这里呢。 谢晗行想着,六姐姐定是怕母亲对他暗中下手,才将他送走。又怕她在内宅,照料不到。所以才会托裴慕璟照顾他。 唉。 谢晗放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现在,要啥没啥,还是好好听姐姐的话,在外面好好读书吧。 长松看他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将茶杯递到了谢晗行的面前,“公子,您怎么看着不高兴啊?” 谢晗行接过了茶,转头放在了桌上,“家里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能高兴的起来吗。” “出事?出什么事了?小的怎么不知道?”、公子日日都在外面读书,府上有什么事情,怎么可能他不知道,反而公子知道? 想到刚才佯装镇定,却无能为力的姐姐,谢晗行再也坐不住了:“我们走吧。” “现在就走?”长松扭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么晚了,我们去哪里啊?” 不是说,家里出事了吗? 怎么不想着解决事情,又要走了? “我们留下,就是在给姐姐添乱。” “离开,才是对姐姐最大的帮助。” 几乎是顷刻之间,谢晗行就想明白了: “我记得,谢氏在南边胡同有个宅子。你让人先过去打扫打扫,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对了,我的东西多带一些,咱们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子再回来的。” 谢晗行起身去了书房: “去找文氏,让他找两个面生的小厮,一起跟过去。” “是。”长松应了一声,赶紧让人去让人收拾东西,他自己则是,匆匆忙忙地去找了文氏。 …… 三边胡同。 是青楼妓院、赌坊酒馆,以及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最喜欢光顾的地方。 一到了晚上,这里灯火辉煌,香飘万里,是人人都喜欢的人间仙境。 “公子。”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停着一辆和黑夜融为一体的马车。只是马车上挂着,随风摇摆的八角宫灯,偶尔露出的点点烛火,似是在提示人,这是裴府的马车。 初七站在马车的旁边,低声和马车里的人说话: “谢家公子,正在点绛楼听曲儿。” 良久,马车里才传来淡淡地声音:“嗯。” 初七又继续往下说:“玉竹那边传来消息,六姑娘让七公子出府另住。” 似乎是初七说的话,引起了马车里的人兴趣。马车里传来了低低地笑声,“她倒是聪慧。”他轻咳一声,“安排个得体的人,护着点七公子。” “是,”初七垂首,应道。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里才又传出了如珠如玉的声音:“还有呢?” “我们的人,已经安排了谢家大公子和那些人接触了。想必,明日一早就会有结果了。” 第83章 要债 4 “很好。” 马车里的裴慕璟,嘴角挂着极淡的笑意。他的嗓音愈发柔和,好似春风拂面: “还有呢?” “听说,这几日一向是以清廉着称的林大人,忽然大方了起来。连着几日,都点了点翠楼的头牌,香香姑娘。听说,为了博美人一笑,林大人可是豪掷千金。” 那位林大人,可是上京城出了名的穷大人。 听说,他自己住在郊外自己搭着的草庐。 他的家人则是挤在了一个二进的小院子里,府上的众人,穿着也是和普通人家差不多。 听闻,林太太从嫁给林大人那日开始,就从未见荤菜。 虽说是传言,但有人真的见过林大人当街脱鞋,脚上穿的袜子,就是补丁摞着补丁。 自此,就是流言也都成了真。 “呵。” 马车里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事出反常必有妖。” 裴慕璟很软收了手中的扇子,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掌心。 从未有过笑意的眼中,瞬间覆上了冷意。 这个林正还真是挺有意思。 他这么豪掷千金,怎么感觉像是临死前在纵情享受一般。 他冷声吩咐着初七: “去查。” “越详细越好。” 初七垂首,应道,“是。” …… 寅时初。 徐氏刚伺候着谢文徵用完早膳,接过了丫鬟手里的衣服,伺候谢文徵穿衣服: “我瞧着外面的天色阴沉,今日怕是有雨。您出门时,要带把伞。” 徐氏在仔细地整理着谢文徵的腰带: “您这膝盖一到阴雨天就疼,等会儿我让宋砚将我之前给您用狐狸皮做的护膝带着。您疼的时候就用,估摸着会缓解您膝盖上的疼。” 提到谢文徵的身体,徐氏的脸上满是担忧: “之前郎中说了,您这身子,要静养。” “但是,您这忙的脚不沾地的,哪有时间静养呢?” 徐氏替谢文徵整理整理肩膀处衣服上,袖子的褶皱,继续往下说: “要不,咱们在找个郎中,好好给您看看?” “我之前可听说了,这针灸可能会有疗效。要不,找个好一点会针灸的郎中,给您试试?” 谢文徵很享受王氏的关心,心情特别好地摸着徐氏的手,和她说话: “我这是老毛病了,治不好的。” 谢问徵轻轻地摸索着她的掌心: “眼下,这府上也就只有你,关心我了。” 徐氏浅笑:“爷又说笑了,六姑娘不也是关心爷,若不然,怎么可能日日都来绿韵院给您请安问礼?我也是沾了爷的光,才能和六姑娘说几句话。” “小六那个孩子很随和,”谢文徵笑着拍了下她的肩膀,“你没事,可以和她多多往来。” “我知道了。”徐氏送谢文徵出了房间,站在门口,目送谢文徵离开了绿韵院。 等到谢文徵消失了,伺候徐氏的小丫头才上前,虚扶着徐氏的手臂,“您起来的早,这会儿没什么事儿,不如在去休息休息吧。” “不了。” 既然已经决定想要和六姑娘交好,那便顺着爷的话,去六姑娘那里坐坐: “去把爷特意让人给我做的补气血的汤,给六姑娘送去。另外,我前几日给六姑娘做好的衣服,也一并给六姑娘送去。” “是。”小丫头吩咐着屋里伺候的丫鬟,一人端着汤,一人端着衣服,跟着徐氏,大摇大摆地去了六姑娘的院子。 “春桃姑娘。” 徐氏笑眯眯地朝着春桃行礼: “六姑娘起了?” 春桃慌慌张张地给徐氏还了礼: “姑娘这几日忙着府上庄子的事情,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了。方才,刚刚睡下。” 春桃不着痕迹地反驳了徐氏的话。 徐氏心中不悦,面上不显:“那可能只是不凑巧了。我这刚让人炖好的汤,六姑娘是尝不到了。”徐氏稍稍停顿了下,说道:“之前,我给爷做衣服时,顺便给六姑娘做了一件。” 春桃看着站在徐氏身后的小丫头手中端着的那件青绿色的衣服,浅浅地笑了笑:“您有心了。” 徐氏见她说了这么多,春桃都没有要收下的意思,心里气的翻江倒海,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等姑娘有空的时候,我再过来让姑娘试试衣服吧。”徐氏轻笑,“既然姑娘还在睡,那我就先走了。” “您慢走。”春桃朝着徐氏福了福身子,站在廊下没动。 徐氏终究还是没忍住,冷哼了一声,甩了下袖子离开了六姑娘的院子。 “春桃。” 玉竹挑了下眉: “这人是有意交好,但是没见到姑娘,目的没达到,生气了。” “我们这么对她,会不会让姑娘不高兴?” 毕竟,相比较六姑娘,徐氏才是爷的枕边人。 “无妨。” 春桃继续摆弄着六姑娘放在廊下的两盆花: “姑娘要是不同意,姑娘早就出来说话了。你瞧瞧,姑娘什么都没说,显然是默认我说的话。” 玉竹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附和着点点头:“春桃姐姐说的对。” 心里想的却是,她要好好注意下徐氏才行。 第二日一早。 谢文徵才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外面伺候的丫头,一脸急色地进了内室。匆匆忙忙地给谢文徵行了礼,焦急地说道:“爷,出事了。” 谢文徵不紧不慢地将玉牌挂在了腰带上,随口问了句:“出什么事情了?” 丫头说的又快又急,“听说,大公子昨夜在三边胡同喝酒时,和人签了很多的东西。本以为不会有什么事情,谁知,竟有几个人,拿着大公子签的欠条,上门要账来了!还有,听说公子和林家的公子扯上了关系。此时,都督府的人,正在前面等着。” 丫头后面的话,在谢文徵吃人的目光中,越来越小,最后成了一条直线。 徐氏眉头轻轻皱起,一言不发地站在谢文徵的身后。 “欠了多少银子?” “听来要账的人说,几千两是有的。” 谢文徵气的直接踢翻了眼前的凳子,黑着脸往外走: “管家呢?” “郑伯病了,这几日的事情,都是郑伯的儿子在帮着打理。” 谢文徵的脸色更难看了:“一群废物!去,让六姑娘过来!” “是。” 婢女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疾步去了六姑娘的院子。 第84章 要债 5 谢文徵吩咐着宋砚,去衙门给他告假, 而他自己,则是跨步去了前院。 此时的前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郑伯的儿子已经被吓得腿软。正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一脸惊惧地看着来要债的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反倒是其中一个长的瘦瘦小小的小厮,拿着一根棍子。明明怕的不行,却强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大声嚷嚷着: “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拜帖,就敢私自闯入谢府,不怕我们家爷问罪吗!” 那些人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狂笑不已: “别说老子闯了谢府,老子要是愿意,杀了你们大公子的人头也是使得的!” “就你们谢府这么破的地方,老子还不愿意来呢!”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只要你们还钱,你们请老子,老子都不一定能来!” “是吗?” 谢文徵阴沉着脸,从暗处走了出来: “我还真不知道,这上京城的府衙,是个摆设。” “还是我谢家的门,特别好进,才让这位公子,不知所谓!” 凶神恶煞的人见谢文徵出来,满脸杀意地吼了一声:“我哪句话说错了?还是说,你不想还钱,想要赖账?” 谢文徵面色微寒,“我们谢府,从来不会做这样丢人的事情。我们谢府,向来一诺千金。只要你手中有犬子的签名的欠条,这亭子,我们谢府就认了!” 谢文徵特别憋屈地认下了谢景荇在荒唐的时候,随便签下的欠条。 “那就好。”那人听到谢文徵这么说,爽朗大笑,“还是谢爷做事敞亮!” “既然来了我谢府,那便是客。” “来人,上茶。” 围着几个人的几个小厮,才匆匆地离开了。 谢文徵做了个请的姿势,很客气地将人请进了待客的正厅。 他在要进门之前,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几个身穿都督府衣服,满身杀气的几个侍卫,眸色深深浅浅。 谢文徵看那些侍卫遥遥对他行礼,心中便有了的底。 能让杀人如麻的都督府侍卫上门,对他这么客气。 这其中有裴大公子的意思,也有此次事情,都督府只是例行问话。 只是,他一个挂了名的朝散大夫,每日不过是去衙门点点卯,和朝廷官员,往来并不多。 就算是都督府想要查,也查不到他头上。 谢文徵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心中不由得埋怨起了还在昏睡的谢景行。 谁不知道,一旦都督府的侍卫上门,府上的人毫无生还吗! 他怎么就在外面惹上了他们! 谢文徵面色如常,淡然地坐在主位上,“不知犬子欠了多少银子?” 领头的那个人,把手里的欠条往桌子上一拍:“一共一万七千两。谢大人,拿银子吧。” 他翘着二郎腿,笑的十分猖狂。 脸上那裤子张扬的得意,十分欠揍。 偏偏,他的身后站了一溜的人,个个都都不惹。 “他做了什么,就欠了这么多银子了!” 饶是有心理准备,听到谢景行一晚上欠了这么多的银子,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也太败家了!” “赌钱。” “还睡了我们三边胡同最好的姑娘!” “谢大人,公子的人品不怎么样,但是签字的速度哦倒是快的不行啊!” 那人说完,狂笑不止。 他的笑声,刺的谢文徵耳朵疼: “这银子有点多,不如,给我个时间,让我缓缓?” “怎么,谢大人如今不认账了?” 那人面色一冷: “这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 “谢大人想要赖账,那就要问问你们衙门,我们赌坊手里的棍子,认不认了!” “我何时说不还了,我就是说要缓一缓。” 这些年府上都是王氏当家,家中银钱几何,他根本不知道: “管家,”他扭头,朝着外面大声喊着:“给他们拿银子!” 郑大畏畏缩缩地进来,哭丧着脸,腿软地跪在了谢文徵的面前,“账上,没银子了。” 男人似乎是讥讽地看着谢文徵,“那在下,要不要在给大人几天时间,去筹银子?” 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谢文徵气的面色铁青,一个没忍住,抬脚就把郑大给踹出去了:“滚!” 郑大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谢文徵正想着要如何才能让他离开,门外传来了一阵平缓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六姑娘平缓的声音:“父亲,听闻,家中来客人了。” “嗯。” 谢文徵暗自松了口气, “是你哥哥从外面带回来的人。” 一语双关。 六姑娘立刻就明白了谢文徵话中的含义。 她淡然地看着坐在屋里,毫无规矩的几个人,神色如常。平和的目光下,也不知是喜是怒,“上门是客,我们好生招待就是了。”她慢条斯理地端起婢女刚端上来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借条拿过来,我看看。” 她看那人依旧紧紧拿着借条不松手,不由得觉得好笑,“你怕什么?谢府教出来的姑娘,不会做那般泼妇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那人一笑,将借条递给了站在他面前的婢女,“我自是相信六姑娘的。” 六姑娘将借条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定了上面是谢静行的签名之后,又把借条给了谢文徵:“我这里有一万八千两银子,多出来的一千两,就当做是给几位的辛苦费。” 春桃忙捧着匣子,走到了那人的面前。 那人看了眼他身后的人。 他身后的人,立刻走到了春桃的面前,细细地检查了匣子里的银票。 再一次确定匣子里的银票都是真的,他才朝着他点点头。 “好说,好说。” 那人明显一愣,压根儿没想到六姑娘会这么做,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此,便多谢六姑娘了。”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哦,对了,”她说,“下次看到谢景行去你们赌坊,能不能剁掉他的一根手指?” “啥?” “你说什么!” 谢文徵和那人,几乎是同时惊呼。 “那可是谢氏的嫡子长孙,怎么能有残疾!”谢文徵黑着脸,一脸不高兴地呵斥着六姑娘。 那人也是满脸惊愕。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姑娘家能有这种要求。 第85章 要债 6 “父亲。” 六姑娘淡淡地看着他: “您可别忘了,谢氏祖训的第一条是什么。” 谢文徵一怔。 而后回过神儿来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恼怒。 谢氏祖训有三千条,其中第一条便是约束谢家长房长子。 虽然是年幼时被父亲逼着背祖训,但其中内容,已经深深刻在骨子里。 几乎是六姑娘一开口,他就下意识地想起来了: 棋长房长子,应洁身自好。不担保、不保媒,不拈花惹草惹是非。 可偏偏此时的谢璟荇,占了个惹是非,又惯回去烟花之地惹女子是非。 按照谢氏祖训,要把谢景荇送去老家祠堂悔过。 谢文徵犯了难。 谢景荇就算是再不济,也算是谢家养出来的长房大公子。一旦送走了,那不就是在和所有人说,谢氏的家教是有问题的。 一旦这个传言北做实了,谢氏的脸面就肯定会被人放在地上踩,到时颜面无存,又如何见人? 但若是不处理谢景荇,恐怕第一个不让的,就是六姑娘。 谢文徵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和六姑娘说。 那人看了看谢文徵,又看了看六姑娘,顿时觉得有意思。 也不急着走了,坐在一旁,一遍看戏,一边喝茶,倒也显得很惬意。 “父亲,不舍得?” 她的眼底满是讥讽: “谢氏长子做出这般丢人的事情,父亲打算是一笑了之,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文徵的脸色白了又紫,紫了又红,吭哧瘪肚地挤了半天,才就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这是你该和你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还有外人在场,这么说话,不就是在掉她的脸面吗! 六姑娘抬眸,淡漠如菊的眸子深处,尽然是森冷的寒意:“父亲又在说笑了,父亲是我最敬重的长辈,怎么能用这么恶劣的态度对待您呢?我的意思是,大哥既然是谢氏嫡子长孙,那德行应该出众。虽做不得世家子弟的典范,但也应是恪守规矩谨遵谢氏祖训。”她明明语调温和,神色柔和,可谢文徵还是从她寻常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压抑的愤怒:“谢家的脸面、父亲的名声,以及谢氏一族的荣辱,可不是兄长可以如此随意践踏的理由。” 六姑娘抬眼,目光平和地看着谢文徵。 可能是那目光太过平静,平静的让谢文徵头皮发麻: “你说的都对。” “但是,” 谢文徵皱眉,似乎是很不赞同六姑娘的提议,但又不知道如何说。 他刚想开口,就被六姑娘给打断了: “父亲的但是,可不会换回来谢氏满门的荣誉。” “不过,” “若是父亲同意,也可以去祠堂问问先人们,他们能不能同意。” “我的意思是,你大哥的事情,稍后在处理。” 谢文徵被六姑娘毫不留情的几句话,说的头顶冒烟,生怕玩一会儿,怒火烧掉了残存的理智,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 “眼下,先处理别的事情。” 谢文徵咬着后槽牙,眉宇间尽是无奈和愤怒。 这孩子的嘴巴,真的是太厉害了。 他真的是招架不住了。 “也好。” 六姑娘说: “这件事,就辛苦各位兄弟了。” “劳烦,各位大哥,只要在三边胡同出现,你们就可以留下他的小手指了。” 她转头看着上门要账的人,风轻云淡地说了句:“我不会让兄弟们白忙活的。” 看在银子的面子上,那人答应了六姑娘荒唐的要求:“好。” “那就麻烦了公子了。”六姑娘客气地道谢。 那人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呼为公子,稍稍愣了下,有些不适应地跟着春桃出去了。 等在外面的那些侍卫,一直等到那些人离开之后,才进了正厅。 看到六姑娘坐在一旁。愣了下,随后才朝着六姑娘轻点了下头,而以后才朝着谢文徵行礼:“谢大人,”他说,“我们要问谢公子几个问题。” 谢文徵的手,不自觉地攥在了桌的一角,“不知几位要问他什么?” 领头的那个人皱着眉,声音粗犷:“自然是关于林大人的事情了。” 谢文徵面色一变。 林文羡是当代大儒秦广之最得意的门生,官至太子帝师。可偏偏,在给今上写的檄文中,误将朝阳写成了夕阳。 这可是大不敬。 紧接着,就有言官借机发挥,上书林文羡的儿子得行不端。且又有人又借机此事,污蔑林文羡。 故而,上京城中的人,立刻都和林文羡撇清了关系。 谢文徵面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平日里这个糊涂虫,做些糊涂事也就罢了。怎么能在这种时刻,犯下这种可以受牵连的大错! “谢安,”谢文徵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带着几位官爷去大公子的院子。” 谢安在外面回了一声:“是,”便带着几个侍卫去了谢景行的院子。 谢文徵心里七上八下,在正厅里来回踱步。顷刻间,脑子里就闪过了许多的念头。 他几次端起了旁边下人刚送来的热茶,却又烦躁地又重新放回了桌子上,眉头紧锁地盯着外面。 “父亲。” 六姑娘忽然出声,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我今日带来的银钱,是姨娘溜给我的嫁妆。” 六姑娘一张口,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谢文徵先是一愣,随即问了句:“这账上的银子呢?”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我听说,咱们府上的管家,早年受母亲恩惠,对母亲异常忠心。” 只消这一句话,就让谢文徵变了脸色。 六姑娘像是没看到谢文徵难看的脸色,继续往下说:“听说,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庄子上的种子还没种下呢。” “啪!” 谢文徵手边的茶杯,已经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褐色的茶水,折射出了谢文徵冷冽的眉眼。 “既然老了不中用了,那就换个人吧。” 谢文徵本就因为今早上发生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火气。 乍一听闻一个管家敢这么做,心里憋着的那点火气,终于有借口发泄了: “不过是个下贱的东西,旁人唤一声大管家,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第86章 断路 1 “来人!” 谢文徵朝着外面大吼一声: “那个姓郑的,给我打四十大棍,然后给我扔到庄子上,自生自灭!” “顺便,再把那个郑大,也给我弄出去!” “我不想看见他们!” 似乎是所有糟心的事情,在这一刻都有了发泄出口,谢文徵吼叫的越来越大声, “一个个的,吃着我们谢家的饭,却要向着外人。真当我们谢氏的人,都是摆设吗!” 谢文徵将桌子拍的特别响,脸色更是黑的吓人。 屋里伺候的人,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里,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生怕自己喘气儿都不对,平白无故成了的谢文徵的出气筒。 六姑娘坐在一旁,静静地喝茶。 觉得谢文徵撒气撒的差不多了,才开口说话:“父亲,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处理眼下的事情。” 谢府的内宅,已经成了王氏的天下。无论是谢文徵还是老太太,亦或者是谢氏的的旁人,在这谢府的内宅都成了聋子、瞎子。甚至是,他们想要知道什么事情,从这些伺候人的口中,摘掉的不一定是真。 那前院呢? 谢文徵细思极恐。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王氏到底背着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他一点都不知道。 谢文徵逐渐冷静下来。 从前那些不怎么在意的事情,如今想来,处处都是问题。 “去把刘大春找来见我。” “是。”外面伺候的人应了一声。 六姑娘的眉一挑,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谢文徵。 她转头看了眼站在身边的春桃。 春桃立刻会意,趁着人不注意,悄悄地溜出去了。 “爷,爷!” 正厅外面响起了管家的痛哭的求饶声: “您就放过我吧!” “小的为了谢府也是尽心尽力,您不能这么对小的……” “……爷,您就饶了小的吧……” “都是太太吩咐……” 谢文徵越听越窝火,烦躁地摆了摆手。 屋里伺候的下人,立刻走了出去。对着外面正在打管家的人摆了摆手,外面的人立刻捂上了管家的嘴,将人抬走了。 前院儿瞬间又恢复了从前的安静。 六姑娘眸底一片凉意。 都说这位管家精明,她怎么觉得,这个管家是个傻的呢。 都这时候了,当着父亲的面还在攀咬母亲。 当真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父亲现在对于我刚才的提议,还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我觉得你的提议,特别好!” 甚至是让他带那几个侍卫去谢景荇的院子问话时,他就下了个决定。 谢氏在交给谢景荇之前,谢景荇必须得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日日烟花柳巷,夜夜醉生梦死的,绝对不行! 谢文徵想着,与谢氏的脸面相比,谢氏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 大约过了半盏茶后。 外面伺候的人,就领着一个长着国字脸,满脸络腮胡子。身上穿了一件蓝色的长袍,低眉顺眼地进了正厅。恭恭敬敬地给六姑娘和谢文徵行礼:“见过爷,见过六姑娘。” 六姑娘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嗯,”谢文徵淡淡地应了一声:“日后,你便是这府上的管家了。太太身体不好,府上的事情,暂时交由六姑娘管着。以后有什么事情,和六姑娘说。” 刘大春听到谢文徵前面的话,心中一喜。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大的馅饼会在砸在自己的身上。 他正晕晕乎乎时,又被谢文徵后面的两句话说的心惊胆战。 他抬眼,飞快地看了一眼坐在一侧,神色柔和,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笑意的六姑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六姑娘,不过是短短几日,就让太太病重,无法管家。又把嫡出的二姑娘嫁去了那么个人家,日子过的糟心不说,还日日备受欺负。能让上门的几位太太都不敢小瞧的姑娘,哪里是个好相处的? 刘大春心思一转,心中似乎是有了个决断。他忙低下头,恭顺地应道:“是,小的记下了。” “嗯。” 谢文徵烦躁地挥了挥手, “你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说的,赶紧说。” 六姑娘吩咐着刘大春: “眼下,你去一趟庄子上,安抚下那些租户。顺利把种子种上,让咱们多有一些粮食才是真。” “是。”刘大春急急忙忙地应下了,给谢文徵和六姑娘行礼之后,躬身退下了。 谢文徵没等多久,在谢景荇院子里伺候的小厮,就匆匆忙忙地跑到了正厅。稍稍地平复了心绪,和谢文徵行了礼:“爷。” 谢文徵急着问了一句:“如何了?” 来人低声道:“只是例行询问。” “是关于林大人的事情?” “是。” 谢文徵面色一沉。 果然,这个孽障还是和林家的事情,扯上关系了。 “人呢?” “公子身边的长安,将人送出去了。” 谢文徵听到他这么说,眉目舒展了几分。 长安办事妥帖周到,会将这事办好的。 六姑娘适时挥了挥手,那人便朝着谢文徵和六姑娘行了行礼,躬身退了下去。 “父亲。” 六姑娘抬眼,淡漠如菊的眼中,像是一团墨,包裹着眼眸深处晦暗不明情绪: “之后该如何打算?” “按你说的办,”谢文徵冷着脸,“这事今日就要办好。” “是。”六姑娘眸中带着些许的笑意,心情愉快地应下了。 “那父亲心中是有什么打算?” “边疆。” 谢文徵冷着眉眼, “边疆苦寒,且又有王氏的人在边疆照顾,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父亲思虑周全,”六姑娘淡淡地说了句:“我会让人马上准备好大哥的随行物品。” 在正厅伺候的人,将消息送去正院时,王氏气的摔碎了好几个茶杯: “这个谢六,竟然在此时落井下石!” 她不就是吩咐管家给六姑娘使了点绊子吗,不就是打了玉奴一顿吗,怎么就让谢六下死手了? 逼得她的儿子要去边疆,女儿嫁给了那样一个人,断了她的后半生的念想。 她怎么就没看出来,谢六如此心狠,如此攻于心计! 第87章 断路 2 青雀面露基色:“太太,眼下最关键的,不是柳姑娘。是大公子和二姑娘。”她悄声在王氏的耳边说:“如今,二姑娘嫁去了那样一户人家。想要过的顺心遂意,必然是少不得咱们谢府的帮衬。可若是六姑娘为了心中那点私利,不帮二姑娘,又该如何?” “还有大公子。” “那可是咱们府上宝贝着养大的公子,一旦离开了谢府,大公子 又该如何?” “还有。” “奴婢听说,都督府的人,可去找了大公子。” “什么!” 王氏惊诧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可能是站起来的时候太匆忙,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杯里的茶水,浸湿了她的衣服。 王氏来不及换衣服,急急忙忙地抓住了青雀的手。王氏的力气很大,不过瞬间,青雀的手腕就已经红了了一圈儿。青雀疼的眉头轻皱了下,忍着疼,和王氏说话: “是真的。” “奴婢亲眼见到了一群带着刀的侍卫,闯进了大公子的院子!” 王氏脸色一变,双腿一软,眼前阵阵发黑。 这怎么就好好的和都督府扯上了关系呢! “太太,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爷要把大公子送走!听说,是送到北疆去!太太,大公子可不能去北疆!去了北疆,那这谢府,不就便宜给其他公子了!” “对,对,对。” 王氏扶着青雀的手,勉强站直了身体。去内室换了一件素色的衣衫,去了前厅: “我不能让我的儿子,离开上京城。” 王氏在去往前厅的路上,心里想着如何要盘算着怎么样说服谢文徵。 等到她真的到了前院用来招待的客厅时,王氏之前在心里想好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很平静地上前福了福身子:“爷。” 谢文浔没什么好脸色地点了点头。 六姑娘起身,给王氏福了福身子:“母亲。” “你也在呢。” 她说: “这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吓到了吧。” 六姑娘浅笑:“还好,有父亲在,我自是不怕的。”稍稍停了下,六姑娘又继续说道:“母亲,你觉得刘大春怎么样?” 六姑娘神色间,好似是在认真询问王氏的意见。 但细细听来,她的语气中是有几分试探,还有几分毫不掩饰的炫耀。 王氏气的眼前阵阵发黑,僵硬的脸上,强挤出来一丝笑意:“那人还不错。” 她知道管家的事情,是谢文徵亲自处理,她也不能在多说什么,便主动岔开了话题:“听说,景哥儿的院子里,去了几个都督府的人。景哥儿那孩子,是又惹出了什么事情吗?” 谢文徵重重地冷哼了一声:“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干出了这么丢人的事情!” 提起谢景荇,谢文徵就没什么好脸色。 王氏面色微微一变,心里隐约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那孩子的性子也该改改了,”她说:“不如,把荇哥儿送去北疆,好好锻炼锻炼他。” 六姑娘顿时感到十分意外。 谢文徵都多看了两眼王氏:“你舍得?” “舍得,”王氏笑道:“那毕竟是我们谢家的长房嫡子,品行不端,要如何管理府上?” 王氏再一次在六姑娘的面前强调,谢氏是谢景荇的。 “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谢文徵的脸色稍稍缓和:“把他送走,除了锻炼他的性子,也是为了避开林家的事情,对他有好处。” 王氏松了口气。 心中十分庆幸,刚才没听青雀的话,临时改了主意,主动提起了送谢景荇去北疆。 这样不仅能让谢文徵高看她一眼,能在他心里挽回一些形象,还能让谢文徵不再动厌弃了谢景荇的心思。 也算是这些不好的结果中,得到的一个好结果吧。 “那我去给景哥儿收拾收拾准备去北疆的东西。” “嗯。” 王氏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六姑娘也趁机起身和谢文徵告辞,带着玉竹回了自己的院子。 玉竹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姑娘,奴婢瞧着太太,今日不大痛快。” “她当然不会痛快。” 六姑娘心情极好,眉开眼笑: “折了一个管家,又要亲自送去北疆。” “这么多窝心的事情凑到一起,她的心情怎么能好?” 玉竹:“太太心里难受,又该找事了。” 六姑娘:“母亲该病了。” 六姑娘抬眸,看着远处的柳树上,冒出了尖尖的嫩芽。隐隐可见一片生机的绿色,生命力很强的小草,使劲儿的钻出了地面。绿油油的,风一吹,好似是一片绿色的波浪。 “姑娘说的对。” “你怎么就觉得我说的是对的?” 六姑娘转头,笑眯眯地看着玉竹。 淡漠如菊的眼中,是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目光,细碎的光。 “姑娘说的就是对的,”玉竹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点犹豫:“谁说姑娘说的不对,那肯定是那个人有问题。” 六姑娘顿时觉得好笑:“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都是对的?” “那我不管,” 玉竹笑容满面,眼神无比坚定: “在奴婢的心里,您就是最好的,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六姑娘呆愣地看着玉竹。 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守着姨娘临死之前,留下的遗言。 要护着弟弟长大,要好好在谢府生活。 日后靠着谢府,在寻一门好寝室,日后要帮衬着弟弟。 这么多年,她时刻谨记姨娘的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地将晗哥儿养大。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奖她。 恰好此时,风吹过,抚摸着长出新芽的柳枝,轻抚六姑娘鬓角,带起了六姑娘院子里挂在廊下的铃铛。 叮叮当当,恰似故人归来。 翌日一早,王氏送走了谢景荇之后,就病了。 听到下人来禀时,六姑娘正在用早膳。 六姑娘喝了口鸡丝粥,随口问了句:“去请郎中了吗?” “时。” 来人道: “青雀姐姐已经安排了人去请郎中,过来给太太看病了。” 第88章 断路 3 “嗯。” 六姑娘按着帕子压了压唇角: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来人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起身进了内室,换了件衣裳,便带着玉竹往外走:“姑娘,咱们去太太的正院吗?” “是。” 六姑娘说: “自然是要去母亲面前,多表表孝心才行。” “如今,二姐姐嫁了个糟心的婆娘。她最喜欢的大哥,也被父亲送去了北疆。” “母亲身边并无亲子,我此时去,正好能让母亲聊表思子之情。” 六姑娘哪里是去尽孝心,分明是去给王氏扎刀子的。 玉竹低笑:“姑娘怎么这么聪明。” 玉竹一脸与有荣焉。 六姑娘眉眼含笑:“你家姑娘这不叫聪明,这叫孝顺。” 母亲之前,用晗哥儿逼她,不得不嫁去裴氏。 如今,又逼得她,不得不把晗哥儿送走。 她想要借着她如今掌家不稳,想要撺掇着管家做些让她失了颜面的事儿。 那她就将计就计,让她所有的依仗都消失。 看看她,还能折腾到何种地步! 玉竹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姑娘说的都对。” 两人说话间,六姑娘就已经到了王氏的正院。 还在廊下忙活着给王氏熬药的青萍,远远地瞧见了六姑娘过来。忙把手里扇驴子里火的小扇子,塞给了旁边的小丫头。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嗯了一声,脸上适当地露出了焦急之色,“听说母亲病了,如何了?可是请了大夫?” 青萍低头,恭敬地回道:“已经请了胡郎中过来,没什么大事。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六姑娘松了口气,“既然母亲还在睡,那我晚些时候再过来看她。” 六姑娘又细心地嘱咐了青萍几句,才带着玉竹回了自己的院子。 青萍目送着六姑娘离开,一直到看不到六姑娘的身影了,才转身进了内室。 “人走了?”王氏靠在靠枕上,脸色白的如同一张纸。只是和青萍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觉得方才积攒下的那点力气,散去了大半。 青萍道:“是。” 王氏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直到眼角咳出了泪,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哼, ”王氏冷哼一声,“王八吊庙门,肯定没安好心!” 若不是她,她的儿子能去那种地方吗! 一想到,她宝贝一样养大的儿子,去那种地方遭罪。 王氏就觉得自己的心,一剜一剜的疼。 青雀将下人刚送进来的牛乳,舀出来一碗。勺子在碗里搅拌了好几下,觉得温度适宜了,才递给了王氏,“太太,北疆苦寒。咱们得多准备些东西,给公子送去才是。” “对。” 王氏的脸上,笼罩了一层愁云, “准备的东西,也不知道道北疆,能不能用上。”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哥哥了。” 希望哥哥嫂嫂,能看在她平日里帮衬家中的情分上,能好好照顾她的儿子。 青雀应了声,“太太说的极是。” 王氏喝了几口牛乳,便喝不下了。她又把碗递给了青雀,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管家那颗棋子没用了,这府上的人,又都被谢六换了个遍。以后啊,这谢氏内宅,真的要听六姑娘的了!” 王氏生出了几分无可奈何地抱怨,以及强压下的不甘。 青雀把手里的碗,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可不是吗!这府上的人,从前对您忠心的人很多。如今,看您落了难,一个个的跑的比兔子还快!” 青雀替王氏打抱不平。 “不过是趋利避害罢了。” 王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青雀: “你今年十七了吧。” 青雀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回太太的话,是。” 王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记得,那个叫刘大春的管家,还未婚配、你待在我身边最久,办事又十分妥帖。你若是嫁给了他,那他也定会处处帮我的。” 王氏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可以。 青雀脸色一白,慌忙跪在地上磕头,“太太,奴婢已经定了亲事了,五月就要成婚了。” 刘大春长的那么难看,年纪又那么大。而且,还不是府上的家生子。 她嫁过去了,虽说名头好听,是个人人羡慕的管事娘子。但是,在这府上无依无靠,寸步难行。 她费了这么大劲儿,才成了太太身边醉的脸面的大丫头。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又成了人人都可以欺辱的下人? “那真是太可惜了。” 王氏一脸遗憾地看着她。 但是她心中愈发觉得,让自己身边的丫头嫁给刘大春。不仅能拉拢刘大春,还能显示她作为当家主母对他的恩宠。 日后,怕是对她更加忠心。 王氏轻咳一声,带着深意的目光在青雀和青萍之间,来回逡巡着。 却在两人看过来时,又变得如常。 青萍面无表情地垂眸,盯着裙子下,露出的藕荷色的鞋尖发呆。 青雀暗自松了口气。 她虽说用了这么个借口,暂时躲过去了。但架不住太太起了这样的心思,怕是早晚都会想办法将她嫁过去的。 不行。 青雀眸色一沉。 她得想办法出去一趟,和老郑商量商量这件事! …… 从太太的正院回来之后,六姑娘先是去换了一身衣裳。而后在偏厅里,和几位管事嬷嬷说了几句话之后,才回了房间。 才坐在窗下,打算趁着今日天气好,将上次没做完的衣服找出来继续做,耳边就传来了玉竹的声音: “姑娘。” 玉竹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文氏来了。” “去请。” “是。” 文氏跟着玉竹进了六姑娘的小书房,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张家的来了。” 六姑娘笑眯眯地朝着玉竹吩咐着: “看座。” 玉竹忙拿了个锦凳,放在了文氏的身后,“文婶子,请坐。” 文氏笑着拉着玉竹的手,夸赞道:“这就是姑娘刚带回来的玉竹姑娘吧,果然长的标致。” 玉竹抿嘴一笑,“婶子客气了。” 说罢,便接过了小丫头刚烹好的茶,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 六姑娘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的茶杯,丝毫没有端起来想要喝茶的意思,“给文氏也倒一杯茶。” “是。”玉竹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随后给文市倒了一杯茶。 “多谢姑娘。” 文氏接过了玉竹递过来的茶, “多谢玉竹姑娘。” 六姑娘随口问了句:“这个刘大春如何?” 文氏顺手把茶杯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蹙着眉,想了好一会儿,“人还不错。” “不错?”六姑娘歪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淡漠如菊的眼中,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这不错二字,从何而来?” 文氏被六姑娘看的头皮发麻,不自觉地避开了六姑娘看过来的目光,“听闻,他幼时父母双亡。为了温饱,不得不卖身谢府。” 像谢府这般百年簪缨世家,规矩冗杂,各种人也是杂乱。 年幼的刘大春能迅速在这样的大家族站稳脚跟,并且还能得到旁人的一句称赞。可见其平时,人情周到,做事极为细致周全了。 六姑娘垂眸,平和的目光落在了手里茶杯中的浮沫,“还有嗯?” “此人,粗中有细。” 六姑娘沉默不语。 文氏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看她神色无异,但她心中却隐隐不安。 姑娘之前让她打听府上有合适做管家的人选。 可这能做管家的人,都是爷一句话的事情。 就算如何,也轮不到她一个下人说三道四。 她还未想好,要如何躲过六姑娘,便听闻刘大春成了谢府的新一任管家。 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隐约有了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不安。 这股不安,在听到六姑娘请她来姑娘院子里时候,忽然变得平稳。 “他和父亲,如何相识?” “听闻,他曾经给爷做了几年的小书童。刘大春做事细致周到,恰好老太爷那段时间病重。爷就让他,去伺候老太爷去了。老太爷去了之后,他就去了外面管着外面采买的管事下面,做一个小管事了。” 六姑娘挑了下眉:“跟着个管事,是郑管事?” 文氏摇了摇头,“是外院管着采买胭脂水粉的李管事。” 六姑娘轻点了下头,看似无意地提起了一句不相关的话:“最近这府上,好像很安静。” 第89章 断路 4 文氏起先并不明白,六姑娘为何提起安静二字。 按照谢府的规矩,内宅不仅禁止大声喧哗,就连疾步快行,都会是人为失了体统。 在内宅,是竭力禁止。 况且,自从老太太日日礼佛之后,后宅更是听不到一点动静。 如今,六姑娘提起了内宅的静谧,是在提醒她,最近谢府的内宅太活跃了,还是觉得,她这几日少来了六姑娘的院子,六姑娘的耳边太清净了? 文氏细细地琢磨着。 不对。 六姑娘并没有把她安排在任何一处地方,只是让她随意在府上来回走。 是不是有意要问这段时间各个院子里的事情? 那她…… 文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更多的是窃喜。 六姑娘这么说,是代表着对他的看重。 文氏心中的欣喜多于惊吓,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奴婢也这么觉得,这府上太安静了。奴婢前几日路过后罩房,看见小路子拿着几个弹弓射小鸟玩儿呢。欢声笑语的,可可欢乐了。”文氏凑趣,说了几句话,“奴婢前儿没谁让出去,在府上转了一圈儿,” “您猜,奴婢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 六姑娘很配合地问了一句。 “奴婢听到四姑娘和五姑娘吵架,四姑娘还骂了八姑娘呢。” 六姑娘似乎是被她的话,引得多了点兴趣。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微微朝着文氏的方向靠了靠,\"不是说,四姐姐最喜欢的就是八妹妹吗,怎么坏无缘无故地骂起了八姑娘?\" “奴婢听四姑娘院子里的人说,是因为明日陆家来人。” “陆家?” “这和八姑娘有什么关系?” 六姑娘皱了下眉,眸色深深浅浅,意味不明。 端起旁边已经冷了的茶,深思的目光,落在杯中褐色的茶汤上。垂下的眼帘,遮住了她眼底涌动的思绪。 文氏看六姑娘不说话,眉头轻轻皱起。一时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说不该说了。 六姑娘又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满脸笑意地看着文氏,“说吧。”她说:“要不然啊,这府上安静的让人都觉得压抑了。” 文氏垂眸,低声说:“奴婢之前打听过,是八姑娘的姨娘,和四姑娘打听了一个人。” “谁?” “听说是吴东陆氏的公子。” 六姑娘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 “她打听吴东陆氏做什么?” 六姑娘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八姑娘的那位存在感不怎么高的姨娘。 那位姨娘姓宋,曾是父亲从外面买回来的姑娘。 听说之前是因为家里遭难,跟家里人洮南,逃到了上京城。 一家人没法生活,她爹娘就把她卖了牙行。 听说,那次碰上了青楼的老鸨去牙行买姑娘,刚好看中了姿色还算是比较出色的宋氏。 宋氏不从,找了个机会跑了出去,刚好碰上了在外面办事的父亲。 谢文徵一时心软,九江人带回来,成了父亲的妾室。 宋氏来到了谢家之后,从来都不出院子,也没在谢家任何的宴会上见过这位姨娘。 如今听文氏提起宋氏,她还真的感觉很意外。 “不知道。” 文氏压低了声音: “只是听说,那位宋姨娘,对吴东陆氏格外的注意。” 六姑娘的眸色比之前更深了,“让人看着,有什么事情,及时来和我说。” 文氏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问道:“还有呢?” 文氏想了想,“姑娘,太太吩咐人,将您给徐氏准备好的药,都换走了。另外,日常给徐氏吃的药,比之前重了一倍。” 这事在六姑娘的意料之内,六姑娘并未感觉到特别惊讶:“看来,母亲还是不放心她。” “自从徐氏来了折后,爷便日日都睡在徐氏的屋子里,不仅处处关心,还事事亲力亲为,太太自然是记恨又窝火了。” “她那哪里是窝火,那分明是在泄愤。” 六姑娘眯了下眼睛。 给妾室下绝嗣的药,这种干净利落的处事方式,是母亲惯会用的。 之前,母亲的身边看可是有一位很厉害的丫头。 能摸得出有了身孕的女子,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女子生产时,是不是顺利。 那些伺候过父亲的女子,半数被母亲喂了绝嗣的药。等到被父亲厌弃了,便寻了个理由,送去了庵里。后半辈子,长伴青灯古佛。偶尔有幸运的,也会被母亲用请平安脉的意思,让那个丫头过来给这些姨娘们看看。 若是摸出来是女婴,便可留下。若怀的是公子,那便是一副药下去。命大的,便是母亲能病殃殃的活着。命不好的,便早早地去了地下了。 只是后来…… 六姑娘叹了口气。 若是那个丫头不私自下药,毒害姨娘,害的姨娘早产。怕是姨娘后来也不会缠绵病榻,早早就去了吧。 六姑娘的眼中,闪过一抹沉痛之色。 转瞬即逝。 母亲惯会做这些表面功夫,只不过,自从二姐姐做了那等丢人的事情之后。母亲的精明和谋算,似乎是在一夕之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个徐氏,处处都踩在了母亲的痛点上,母亲当然不能痛快。 “让近身伺候的人,将这件事,无意中透露给徐氏。” “是。” 六姑娘端起茶杯,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几位姨娘最近在忙什么?” 文氏道:“几位姨娘都没出过自己的院子,都非常安分。” 六姑娘放下茶杯,抬头看着文氏:“母亲都病了,这府上也没个主母当家,不合规矩啊。” 六姑娘忽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文氏立刻就明白了:“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六姑娘很满意地点点头,“去忙吧。” “是。”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酉时末。 “爷还没回来吗?”徐氏站在房间门口,不停地朝着远处张望着。 早上,谢文徵脸色难看的离开了院子。她又听说了有侍卫来找大公子,她这心就一直七上八下。生怕府上出了什么事情,牵连了谢文徵。 “还没呢,”伺候她的小六扶着她往房间里走,宽慰了她两句:“奴婢让人去问过了,爷今日有事情,要回来的晚一些。” 第90章 回来 1 “我怎么能不担心,”徐氏坐在椅子上,接过了小六递过来的茶。兴许氏茶太烫了,徐氏完全没有喝的意思,顺手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也不u知道,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她心里特别慌,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一样。 小六深深地看了眼徐氏,看似无意地说了句:“总归是吉人天相,不会出事的。唉,说起来,这府上总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大约都是主母的原因。” “莫要信口开河!” 徐氏冷着脸,重重地呵斥着: “太太的事情,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小六慌忙跪下请罪,“娘子,奴婢就是替您着急。按照规矩,您入了府的第二日,就该行妾室礼了。可您看看,您这都入府多少日子了,太甜这事提都不提!奴婢觉得,这都可能是太太故意晾着您!还有啊,您不提,太太不提,那爷为何也不提?” “爷这么看重您,怎么能忍心您无名无分地在府上呢!” 小六一脸愤懑,替徐氏打抱不平。 “好了!” 徐氏心中不喜小六这么说, “这些胡话在我啊面前说说就算了,万万不可在外面说!” “让外人知道,又会传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到时,传入爷的耳中,又该惹爷生气了。” “奴婢错了。” 小六噘着嘴,一脸愤懑地小声嘀咕着: “您就会说我。” “您都不知道,太太给您下了绝嗣的药,您这辈子都可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徐氏听得清清楚楚。 徐氏呆坐在凳子上,脸色白的发青,大大的眼中是难以掩饰的震惊:“你说什么?” 她的嘴唇发抖,嗓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太太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不会的。 小六应该是听错了。 怎么可能呢? “哎呦喂,这事儿都传遍了。” 小六说的很肯定: “听说,前儿太太让青雀去了郎中那里,去郎中那里拿了很多绝嗣的药!” “不可能的,”徐氏像是忽然想了什么,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一脸惊恐地喃喃自语:“对了!”她想起来了,她日日喝的汤! 那是太太让人特意给她熬的,就是为了给她补身体,早日为谢氏开枝散叶! 开枝散叶? 谢文徵最不缺的就是孩子,怎么就缺她给谢文徵生孩子了? 徐氏浑身发抖,手撑在桌子上,才没有立刻倒下去:“好了。”她苍白的脸色上,尽量维持着笑意,“这事儿以后莫要再提了。” 她初来谢府,就算是知道太太对她下手,她也不能说什么。 就算是和谢文徵说了,无关痛痒的几句话,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反倒是白白浪费了她和谢文徵之间的情分。 太不划算了。 “您不能忍了!” 小六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徐氏。恨不得她替她去找太太: “太太不仅给您下药,还不给您办妾礼!” “这不是看轻您,断了您后路吗!” “好了。” 徐氏强压下心里的愤怒: “莫要再说了!” 她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说了: “好了,该去准备晚膳了。” “可是,”小六好想说,却被徐氏打断了:“这件事,咱们就当不知道。”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 虽然爷会护着她,但毕竟大多时候,都是太太在的。 万一,得罪了太太,她以后怎么在谢府的内宅待? “哎呦,我的好娘子啊,”若是之前小六有几分假意,但此时,她却有了几分替她抱不平的真情了:“这事都传遍了,您就当知道,可能吗?您这样无名无分,还没有孩子的女人,在谢府一抓一把。怎太太怎么可能让您这么稳稳当当地在这里待着?您啊, 得早作打算!” 小六说的话,很不好听,甚至是很失礼。 但莫名的,入了徐姨娘的心。 她动了动嘴唇,嗫嚅地说了句:“这事,让六姑娘来办,是不是也可以?” 小六的声音,比之前更高了一点:“您只要提了,这事儿就能成!顺便,还能让六姑娘给您撑腰!” “……” 徐氏看了看小六,顿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小六眸色轻闪,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挨,奴婢又听说,胡郎不是特别精通妇科。奴婢想着,他给的药,是不是也不行呢?” 后面的话,即使是小六说的很小声,她没怎么听清楚。但也知道她接下来的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还是要找一个郎中,给自己看看。 万一,她的身上,有了好消息呢。 她又忍不住地想。 像谢氏这样的大家族,向来注重子嗣。 一旦有了身孕,那必然会有个名分的。 要是有了孩子,还有名分,她又得爷的喜欢。取代王氏,也不是不可能。 徐氏低头,温柔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还平坦的肚子,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小六飞快地看了眼徐氏。 看徐氏神色间有几分的期待,又有几分隐隐露出来的得意,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轻视。 就她这样不知深浅,又懦弱胆小的人,怎么就得到了爷的喜欢呢? 小六实在是想不明白。 翌日,辰时末。 王姨娘看过王氏之后,正要回自己的小院儿。才走了没几步,迎面碰上了同来探望王氏的几位姨娘。 王氏眸色一闪,朝着她们福了福身子:“赵姐姐,张姐姐、夏姐姐。” 三人朝她回了礼,“王妹妹。” 赵氏是伺候谢文徵的丫头,等谢文年徵年岁一到,便被老太太指给了谢文徵做妾。这些年,赵氏只生下了三姑娘一个孩子。又老实本分,在谢府的后宅,活的简直如一个隐形人。这些年,除了跟着老太太念念佛,给三姑娘做几件衣服之外,很少能见到她出门。 今日,听到了王氏病了,前几日又得了消息,三姑娘要回来小住,这才来了太太这里。 几人中,她的年纪为长,她这么一问,旁边的几人,便竖起了耳朵听她和王姨娘说话:“去见过太太了?太太如何了?” 第91章 回来 2 王姨娘的脸上,一片愁云:“眼下,太太是没事了。但是,听给太太看诊的胡郎中说,太太日后怕是离不开汤药了。” 她这话一出,顿时,脸色一变,心思各异。 太太要强。 若是让他如此缠绵病榻,还不如直接让他死了痛快! 况且,太太一直都想要从六姑娘的手中,夺回掌家权。 这么一病,就更难上加难了。 六姑娘有爷撑腰,只要她做事不太出格,基本上谢府就是她说了算。 爷定然是觉得,六姑娘只能依靠他才能在谢氏活下去,所以,她对六姑娘有几分信任,但不多。 爷平日里看似是宠爱徐氏,时不时地也来几位姨娘这里坐坐,像是一碗水端的很平。 但其实,爷的心里对太太,还是很看重。 不仅仅是尊重,更因为是太太身后的王氏,如日中天。李氏也是位高权重,现如今的谢氏,只能避其锋芒,韬光养晦。 他们这些人看得明白。 并不是六姑娘做做样子给外人看,赚取什么好名声。 而是,六姑娘不敢动太太。 他们这些人都是见风使舵惯了的。 太太既然病重,那就得好好养身体。 府上的事情,是柳姑娘说了算。 那她们就和六姑娘多多往来才是。 “那这样,我们是不是就不能去看太太了?” “那太太身边不能离人。六姑娘说了吗,要怎么安排伺候太太?” “要我说啊,太太的病需要静养,咱们这些人就别去费那个心思,去太太跟前卖好了。” “对啊,太太也未必乐意看得到我们呢。” “咱们去去咱们的心意,咱们不去,太太会怎么想?” “太太都这样了,还能想什么?” 王姨娘被她们几个人说的头疼,“好了,”她不耐烦地低声呵斥了句:“眼下,太太没事才最好。” 太太没事,她们过的虽然艰难,但好在太太宽宥,不会太为难她们。 但是。 换成了六姑娘可就不一定了。 她和六姑娘来往不多,但大致上还是了解了一点。 六姑娘可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随和,她总觉得六姑娘骨子里有一股疯狂的暴虐。 “王姐姐说的是,只要太太没事就好了。”赵姨娘说:“我看,要不还是去太太那里看看吧。就算是见不到太太,但问一问,总归也是好的。” 赵姨娘算是有几分真心,想要去伺候太太的。 几年前,严正椿走了弘农杨氏的路子,去了江南做知州。 听说,这几年政绩不错。若是今年六月,吏部的考核中,得了个中上,兴许就能调回上京城了。 想起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心中的忧虑却远胜于之前即将重逢的欢喜。 她在任上,人人都要敬一声严太太。 上没有公婆孝敬,下没有那些糟心事。 日子过的逍遥又自在。 但,回了京城就不一样了。 这些年,三姑奶奶一连生下了好几个姐儿,早就让严氏不满了。 这次回来,严正椿的母亲肯定会在这事上做文章,强行做一些让三姑奶奶很憋屈的事情,到时,让三姑奶奶生出了怨愤之心,夫妻离心离德,又该如何? 赵姨娘想着,若是太太能出面帮帮三姑奶奶,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可眼下,太太病了。 让她出面给三姑奶奶撑腰,怕是不可能了。 如今,六姑娘掌家。 她总不好去找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给自己的女儿出头吧? 赵姨娘心急如焚,却又不得不耐下心来,和几位姨娘说话。 “去看看也好,”王姨娘浅笑,“太太病的重了,咱们总是要过去看看。” “去做什么?”钱氏翻了个白眼,“这会子人病的都起了,去了也白去。” 她就是看不得这个姓赵的这么上赶着。 “反正回去了也没什么事情。” 赵姨娘柔柔地笑了笑: “去看看太太那里转转,兴许有什么事情能帮得上忙。” “哼!” 钱氏冷哼一声,抚了抚并不凌乱的鬓角,抬了抬下巴, “你们喜欢献殷勤,你们就去,可别拉上我。爷前几日给我送了一匹鲜亮的料子,做成衣服肯定特别好看!” 她得意地看了一圈儿在场的人,扶着身边丫头的手,扭着腰走远了。 其余的人,看了看王姨娘和赵姨娘,又看了看远走的钱氏,尴尬地笑了笑,找了个借口,跟着钱氏走了。 “你别在意。” 王氏宽慰了她几句: “她们就是觉得,此时去探望太太,会引六姑娘不满。她们是想要谁都不得罪,才会跟着钱氏离开的。” 王氏说的这番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你说的,我都明白。” 赵氏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钱氏话中的炫耀。 她忍不住地想,她若是在年轻几岁,怕是也会缠的爷离不开的。 赵氏摸了摸自己的脸。 就算她保养的再好,她也比不上十几岁的小姑娘: “ 我们走吧。” “去晚了,怕是要赶上太太午睡的时间了。” “好。” 王氏笑着挽着赵氏的手,亲亲热热地和说着话,去了太太的正院。 棠院。 是王氏为了处理谢氏内宅庶务,特意开辟出来的一个小院子。每日辰时二刻,都会在这里处理谢氏庶务。 六姑娘自从掌家以来,几乎是很少来棠院。 而这次,是在管家 被谢文徵扔去了外面,自生自灭。王氏彻底没有了掌家的可能,才第一次踏入了棠院。 棠院布置的和正院的小花厅一样,简单而又低调。 下人刚送来,摆在小几上,鲜艳欲滴的百合花,散发着淡淡地香气。微风吹过,花的香气浮在半空中。并未吹散管事妈妈们的紧张。 “你说,六姑娘忽然让咱们来棠院干啥呢?” 安安静静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出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咱们最近,没人出错吧?” 而后,站在棠院的管事妈妈们,陷入了一股诡异的沉默中。 不过片刻,之前那个说话的管事妈妈又说了句话:“之前,六姑娘就将谢府上上下下的管事们,换了个干干净净。如今,连管家都借着爷的手,换了个旁人不在意的人。你们说,这次六姑娘会先对谁下手?” 管事们脸色,齐刷刷地同一变了脸色,心中隐约升起了一股不安的念头。 第92章 回来 3 能爬上谢府管事这个位置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干净。 她们大都又都是府上的家生子,彼此都是知根知底。 但如今,忽然来了一些没怎么相处过的人,别说他们心里有想法,就是下面的那些人,也都是时常跑过来问她们一些,她们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原本,太太觉得,只要他们做的那些事情,在太太的可控范围内,太太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现如今,换成了六姑娘,事情就没那么好办了。 起先大家以为,六姑娘文弱,又是个不出房门颁布的小丫头,特别好糊弄。 一开始,所有人都在敷衍。 但是,当六姑娘用雷霆手段处置了郑管事之后,大家对六姑娘的态度就变了。 从从前的敷衍,变成了现如今的又敬又怕。 此时,莫名其妙的被人叫来这里,所有人的心里都惴惴不安。 哪怕是后面被六姑娘临时提起来的几个管事妈妈,都觉得头上悬了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随时都会死无全尸。 一时间,众人竟然都是在回想着自己这段时间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想的都是脸色发白,心里发慌,头上不停地冒着冷汗。微风一吹,身上都是凉涔涔的。 站在最前面的刘大春,面色平和,眼帘半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眸光平和的盯着地面,似乎是地面上有什么有趣儿的东西,引得他移不开目光。 大约过了半盏茶。 六姑娘才姗姗来迟。 众位管事忙给六姑娘行礼:“给姑娘请安。” 六姑娘微微颔首,“众位管事,久等了。” 她接过了玉竹递过来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小口,而后随手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她抬眼,淡然地看着刘大春:“庄子上的事情,如何了?” 刘大春垂首,“小的去庄子上走了一圈儿,也问清楚了事情的缘由。原是因为,底下的人私自给庄子上的人涨了租子,惹得佃户不满,才闹的这么严重。” 这几年风调雨顺,但也有许多人家吃不上饭,卖儿卖女的。 谢氏顾念着佃户们靠天吃饭不容易,便定下了佃户们每年交二百斤的粮食就可以了。 这几年,太太只是忙着后宅的一些琐碎事情,将庄子上的事情都交给了管家去处理。 管家最开始也是遵循谢氏的规矩,每年收的粮食,从未超过二百斤。 但是。 不知道为何,最近这两年,粮价飞涨。 管家的儿子眼红谢府无缘无故地给租户那么多的粮食,便撺掇着自己的父亲,将谢家庄子上的租子,私自涨到了五百斤。 这才引得所有的佃户跳脚骂娘。 今年,更是在佃户还未种下粮食之前,就放出话了。 今年的租子,多涨了一百斤。 地里的出息本就不多,扣除给谢氏的,剩下的勉勉强强地够一家人吃饱肚子。 如今,在涨租子,那不是要这些人的命吗。 这些佃户,不反才怪! “小的私自做主,将佃户们的租子,减到了一百斤。” 刘大春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六姑娘,生怕他自作主张说的话,会惹六姑娘不高兴。 “你做的很好。” 六姑娘点点头,对他的做法表示肯定: “这样既能安抚那些佃户,又能不耽误庄子上的春种。”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但是。” “庄子上的佃户们也不容易,就将租户们的租子,恢复到原来的二百斤吧。” 谢府的庄子多,租出去的租户也不少。 一家二百斤,十家就是二千斤粮食。 这还子是一个庄子上的粮食。 若是再加上其他庄子上,怕是得有几万斤。 六姑娘在心里估摸了下。 刨除送去各个铺子的,还有老家的,剩下的够他们谢府的嚼用了。 “是,小的会和租户们说的。” “嗯。” 六姑娘说: “这件事,你费心了。” 刘大春的头,低的更低了:“这是小的应尽的本分,姑娘客气。”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又继续往下说:“之前,府上的下人到了岁数,放出去了一批人。如今,府上各处的人手都不够,要尽快补上才是。” “是。” 刘大春垂首, “小的已经让府上管着采买小丫头的婆子,去了牙行。昕买回来的一批丫头,已经让妈妈训练了。想必不出一日,就会送去各个太太姑娘们的院子里伺候了。” 六姑娘对他的办事态度很满意:“不错。” 她说: “这些丫头们初来谢氏,规矩一定要交好。” 刘大春应道,“是。” 六姑娘:“母亲这几日病了,去寻一些补品和野味来给母亲尝尝味道。” 刘大春躬身垂首,“是。” “这几日,外面有什么消息,都不要递去母亲面前。” 这话,六姑娘是意有所指。 她在提醒刘大春,也在提醒各位在场的管事。 不要多嘴,去母亲的面前说大公子和二姑娘的事情。 免得扰了母亲养病。 刘大春立刻明白了六姑娘话中的含义,立刻应声:“是,小的会让下面的人,小心伺候的。” 六姑娘点点头:“你能明白就好。” 她端起茶杯,又喝了口茶,而后又不紧不慢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我听说,母亲这段时间用到的药材,都是从外面让人带进来的,是吗?” 六姑娘平静吴波的声音,听的刘大春满头是汗:“这、这事,小的不知道!” “不知?” 六姑娘挑了下眉,淡漠如菊的眼中,掠过一丝凉意: “刘管家,你这是管教不力。” 刘大春被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说,吓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双腿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是小的失察,请姑娘责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为什么他放在后院的人,没有和他说这件事? 姑娘是怎么发现的? 此刻,刘大春的头上尽是冷汗。 风一吹,冷的他都打了个冷颤。 “你不知道,那,”她抬眼,在众位管事的脸上逡巡了一圈儿:“刘妈妈,你应该是很清楚的,对吧?” 第93章 回来 4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站在刘大春身后,那个瘦瘦小小,一脸老实人的女人身上。 她被人看的更怕了,畏畏缩缩地跪在了六姑娘的面前,一脸委屈地哭着:“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 她打死都不承认: “奴婢做事向来规规矩矩,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刘妈妈心里清楚。 一旦她承认了帮着太太把药材从外面带回来给太太用,那就给六姑娘找了个可以处死她的借口。 她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就这么被六姑娘杀鸡儆猴了,确实有点冤枉。 六姑娘淡淡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刘妈妈,几乎是一眼就看透了她心里的那点想法。 六姑娘歪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是吗?”她的眉眼温和,浅浅一笑:“那刘妈妈屋里的那根一百年份的人参,是怎么来的?一百年的人参,母亲还只用五十年份的人参呢。” 多亏文氏喜欢到处去找人聊天,还喜欢和春桃说府上的人都有什么事儿。 春桃又喜欢把府上的这些事情和六姑娘说话。 六姑娘虽然对这些事情不在意,但也觉得这些事儿也挺有意思,也就凑趣儿地说了几句。 没想到,现在竟然也用上了。 刘妈妈紧张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她忽然觉得,自己方才自作聪明地说的那几句话,非常不得六姑娘的心。 甚至,六姑娘也都看穿她心里的想法了。 刘妈妈心思飞快地转来转去,心里想着要怎么找补,才能让六 姑娘重新相信她: “姑娘惯会开玩笑。” “奴婢知道萝卜长什么样,怎么可能知道一百年的人参长什么样?” “再说了,奴婢皮糙肉厚,怎么可能用那么金贵的东西?” “您抬举奴婢了。” 六姑娘低眸浅笑,唤了声:“玉奴。” “是。”玉奴应了一声,转身喊了个在外面伺候的小丫头,“进来。” 说罢,外面就有个小丫头捧着个漆红色的盒子进来了。 小丫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锁喉打开了手里的盒子。 里面躺着一颗色相上上好的人参。 刘妈妈看到那颗人参的时候,脸色瞬间就白的如同一张纸,浑身像是散了力气一般都瘫坐在了地上。 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刘妈妈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六姑娘态度温和地看着她。 “姑娘,奴婢真的没有做过。” 刘妈妈哭着替自己辩解。 此时的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她只想活下去: “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奴婢是谢氏的家生子,怎么可能做出坏了谢府规矩的事情!” 她跪着爬到了六姑娘的裙摆下,拽着柳姑娘的裙摆,哭的不能自已。 好似她真的是被冤枉的一样。 六姑娘嫌弃地看着被她抓着的裙子,神色骤冷:“你啊,是啊在堵我心软,放过你一码呢。”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还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还在用那点可怜的情分,在和她求饶呢。 “既然你一直都是不承认也不否认,那我就当你承认了。” 六姑娘厉声说: “刘大春。” 刘大春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小的在。” “怎么处理她,你应该心里有数。” “是。” 刘大春转头,喊了几个干粗活的妈妈进来,将刘妈妈捆了,捂着嘴,给带走了。 六姑娘接过了玉奴手中的茶,吹了吹茶汤,便将茶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母亲病了,少了人伺候可不好。先前府上不是买了一批伶俐的丫头吗。先送去母亲的院子里,好好伺候着。” 刘大春躬身应道: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六姑娘眼中带着笑意:“你做事,我很放心。” 既是忠告,也是提醒。 刘大春却觉得,六姑娘这是在表示不满。 但显然,此时说什么,都显得很不合适:“姑娘过誉了,为谢府尽心尽力,是小的的本分。” 六姑娘紧接着又说道:“我昨日去了母亲的房里,见母亲还在用冬日的衣裳被子,可见其后院管事妈妈的粗心。” 她说的云淡风轻。 众位管事听的心惊胆战。 其中就有管事妈妈受不了,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是奴婢的疏忽,请姑娘责罚。” 这段时间,虽说爷是让六姑娘掌家,但府上一部分的老人儿,还是听从太太的安排。还有一部分老人儿,在暗中观望。 六姑娘初初掌家。 就算是一开始,六姑娘捏着从账本里找出来的错处,处置了郑管事。 她们也没有被六姑娘的这一手震慑住,反而办事愈发的敷衍。 就算是六姑娘临时安插来做了管事的那些下人,她们也是从心里瞧不起,处处躲懒的。 她们原本想着,六姑娘兴许遇到了难处,就会知难而退。到时,大权再次落入太太手中,她们的日子会和从前一般无二。 谁能能想到,六姑娘如今才腾出手来,和他们秋后算账了。 “伺候不好主子,当然是你们这些做奴才的不尽心了。” 六姑娘笑眯眯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管事妈妈,语调阴冷: “既然下人们不尽心伺候,那便是你们这些管事的教导不力。既如此,所有人罚俸三月,没有意见吧?” 众人听到六姑娘这么说,悬着的心,落回了原处。 相比较方才的刘妈妈,如今她们犯的错,已经算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只是,有些从未犯过错的管事们,心中对六姑娘的处罚,生了怨愤之心。 又怕此事说出来,会得罪其余的管事妈妈,给六姑娘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便齐齐地闭了嘴,十分憋屈地忍下了。 酉时末。 王氏吃了药,睡的昏昏沉沉。半睡半醒间,听到外面传来了吵闹的声音,惹得她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吵什么……” 在外头当值的青萍,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太太。” 王氏一脸不耐烦,声音沙哑,“外面在吵什么?” 青萍忙上前,扶着王氏坐起来。又怕她坐的不舒服,又在他的身后放了个靠枕:“六姑娘让人给咱们院子里,添了几个人。” 王氏接过了青萍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口茶,才问道:“光是咱们院子里,还是府上所有人的院子里,都添了人?” 第94章 回来 5 青萍道:“听闻是全都添了人。” 说着,她又将棠院发生的事情,和王氏从头到尾学了一遍: “太太,六姑娘这次做的过分了。” 六姑娘如今做事愈发的不懂规矩了。 私自处罚管事妈妈的事情就不说了,怎么太太让人给她买一点好的药材这件事,怎么就不可以了? 青萍觉得,六姑娘这么做,不仅是在贬低太太,更过的是要在架空太太。 “可是,旁人谁也不敢说她做的是错的。” 谢氏有自己的药庄。 自家主子病了,不用自己家的药材治病,却要用别人的庄子上的 药材治病。 这传出去,不是在说,他们谢家的药材有问题吗。 处置了刘妈妈,不过是为了维持谢家药庄的名誉。 至于,刘妈妈手里的那根一百年份的人参。 王氏觉得,那是六姑娘说的,谁知道真假? 而且。 六姑娘用一个刘妈妈其心有异,处置了刘妈妈。旁人只会说,她对他的一片孝心。 旁人只会夸赞她孝心有加,不会说别的。 在这件事情里,好处得到最多的是六姑娘。 王氏在心底冷笑一声。 这个谢六,利用她来给自己做好名声,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呢。 青萍蹙着眉,“那要不要,奴婢把她们都赶去做些洒扫的活计?” 王氏将手中的茶杯又递给了她,青萍忙上前将茶杯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王氏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不必了。就算是没她们,也有别的人过来伺候的。” 王氏又觉得自己心口疼了。 六姑娘那个贱人做事,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王氏冷哼一声,眼中尽是冷意,“不过是才开始掌家,就打算把手,伸到我的院子里,当真是愚不可及!” 青萍垂眸,附和着王氏的话,点点点了个头:“太太说的极是。” 心中却不以为然。 太太总是把事情想的太严重。 六姑娘也是好意,觉得正院的人比较少,伺候不好太太。 怎么可能是为了什么别的事情,来给太太添堵? 谁不知道,府上但凡来了点什么好东西,六姑娘哪里都是紧着太太的? 怎么到了太太这里,就变成了不安好心了? 王氏心中愤然。 这府上什么时候进人,什么时候添人,什么时候该往谁的院子里塞什么人,这都是有规制的。 这么明目张胆地送人进来,不就是为了提防她的吗! 偏偏她还被爷困在了正院,什么都做不得! 王氏憋屈地捶了一下身下的被子,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翌日一早。 辰时初。 棠院。 六姑娘才和刘大春说了几句话,玉竹就掀了帘子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三姑奶奶回来了。” 六姑娘点了下头,将手中看了一半儿的账本,递给了刘大春:“你去忙吧。” “是。”刘大春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账本,朝着六姑娘行了礼,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扶着玉竹的手,不紧不慢地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了身藕粉色,绣着黄色小花儿的衣衫。又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发髻上只是插了一根金色步摇。六姑娘看着镜子里端庄却又不失娇俏的女子,满意地弯了弯唇,“我们去看看三姐姐。” “三姐姐的院子,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伺候的人也过去了?” “是。刘管家安排了几个伶俐的丫头过去照顾了。” “赵氏去了?” “是。三姑奶奶一回来,赵氏就去了。只不过,三姑奶奶一回来就去了太太的院子。赵氏在外面等了许久,都没见到三姑奶奶。” “从前,母亲和三姐姐感情最好。母亲病了,去见一见母亲,和母亲说说话,也是极好的。” 六姑娘的眼中,尽是嘲讽。 那位三姐姐还真是和从前一样,不断地讨好母亲,贬低自己的生母。 “既然三姐姐回来了,便吩咐着厨房,做些三姐姐的吃食,让三姐姐和赵氏好好聚一聚。” “是。”玉竹扶着六姑娘,去了正院。 六姑娘到正院时,屋里正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引得在外面干活的小丫头们,好奇地朝着里面张望着。 “我这还没进屋呢,就听到屋里的笑声了。可见,三姐姐一回来,母亲的病都好了一大半儿呢。” 六姑娘笑着进了房间,朝着王氏和三姑奶奶福了福身子,“母亲。”笑着走到了王氏的床边说了句:“母亲今儿的气色,倒是不错。” 瞧着六姑娘进来,众人忙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六姑娘。” 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六姑娘像是察觉不到屋内沉默的气氛,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话:“我方才还和玉竹说,三姐姐回来了,就能多陪陪姨娘了。” 三姑奶奶的脸色一变,恼怒地瞪了六姑娘一眼。 似乎是在埋怨六姑娘在此时提起了赵氏。 王氏当做没听出来六姑娘话中的其他含意,浅笑道,“你来了,”相比较和六姑娘的客气疏离,王氏像是故意和三姑奶奶表现的亲热一般,亲昵地拉着三姑奶奶的手,语气热络:“三姑娘,还记得不记得小六了?” 王氏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凳子。 青雀立刻会意,将凳子放在了六姑娘的身后。 六姑娘客气地和青雀道谢,才半坐在了的凳子上,和三姑奶奶说话: “多年不见,三姐姐还是这么年轻。” “哎呦,咱们家的六姑娘,这嘴儿是抹了蜜吧,说话这么好听。” 六姑娘羞涩地笑了笑。 “这孩子啊,都定了亲了。做事在和从前一样,毛毛躁躁的,那可就真的丢人了!” “定亲了?定的是哪户人家,那家的公子怎么样?” “定的是河东裴氏的大公子,说起来,和你那妯娌,还有点关系呢。” 严正椿的大嫂,是河东裴氏的旁支。 论起辈分来,三姑奶奶还要叫六姑娘一声嫂子。 “这可不就是亲上加亲了吗,”三姑奶奶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暗芒,但又很快消失不见,“日后,咱们要多走动才是。” 第95章 回来 9 “裴氏? 不就是府上出了个都督,又有个吏部侍郎的裴家吗? 老爷这次回来,也是为了能留在上京城。 这几日,也走了的不少的路子,托了不少的关系。 可惜,老爷在外面呆的太久,与上京城中的人,不算是熟悉。府上的人,能帮上忙的不多。 老爷原本和府上的人不怎么亲近,所以,就算是走投无路,老爷也没打算去求府上的人。 老爷有老爷的想法,她劝了很多回,老爷都不为所动。 乜办法,她才 借着回家探亲的名义,想要让王氏从中给找找李氏和王氏的关系。 再加上谢氏,总能让老爷顺利留在上京城。 三姑奶奶拉着六姑娘说话。 心中却盘算着,她要是和吏部扯上关系,那老爷留在上京城的把握,就多了一分。 六姑娘笑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三姐姐说的是。” “六妹妹,多年不见,好像是比从前沉稳大气了许多。” “多亏母亲时常在我耳边教导着,才会让我变得如今这般稳重。” “还是稳重些好。日后去了裴氏,也要帮着裴太太掌家。稳重些,才能让人觉得踏实。” “三姐姐说的对。” “你呀,就这点不好。” 三姑奶奶笑着喝了口茶: “说话做事,太过循规蹈矩。这般呆板无趣,会让裴大公子不高兴的。” 六姑娘一脸好学的模样,“三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啊,得去学一学大公子感兴趣儿的东西,来取悦大公子。”三姑奶奶凑到了六姑娘的耳边,低语几句。 六姑娘的眉,微微蹙了蹙,眼底闪过些许的厌恶。 随后稍纵即逝。 六姑娘装作满脸羞涩地笑了笑:“三姐姐,你试过了?这能行吗?” 她和她说的,尽都是青楼女子,惯用的勾引公子的手段。 三姑奶奶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嘲弄。 她如今可是布政使司,严大人的正房太太。 怎么可能为了闺房之趣,就舍弃了她的脸面去做这些下贱的事情? 她教她这些,不过是觉得,六姑娘用些手段狐媚住了大公子,才能帮她的夫君做成事情罢了、。 若不然,她才懒得搭理她: “这些手段,可是我当初出嫁时,母亲特意找人教我的。” “这可是闺房之趣。” 后面几个字,三姑奶奶说的很隐晦。 六姑娘害羞地抿嘴一笑。 王氏看着三姑奶奶和六姑娘相处的很融洽,又心生不满。故意当着六姑娘的面,说了给三姑奶奶添堵的话:“你都嫁过去这么多年了,肚子还没什么动静吗?” 三姑奶奶和严正椿成婚四年,因着不能诞下严正椿的嫡子,受了不少婆婆的白眼和明嘲暗讽。 她给自己的丫头开了脸,送去给严正椿做妾。婆婆又给自己的夫君找了几个清白人家的姑娘,纳进门做妾。 折腾多年,夫君除了一个庶出的女儿之外,再无所出。 她这次回家,除了来探望太太之外,就是想要太太给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在离开之前,给严正椿生下个公子。 三姑奶奶低头,委屈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些年,药也吃了,菩萨也拜了。可是,就是怀不上。”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我记得裴氏有个专门看妇科的杏林圣手。要不然,让你六妹妹,去问问?” “真的?” 三姑奶奶的眼中,猛然生起了一股希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六姑娘。 六姑娘看了看王氏,又看了看三姑奶奶,眉头轻蹙,“三姐姐,我还不怎么了解裴氏。兴许,帮不上你什么忙。” 六姑娘敛眉低笑,眸中掠过一丝凉意。 母亲这是当众再问她,与裴氏大公子,暗中是否有来往。 她若是承认,母亲便可当着众人的面,名正言顺的训斥她。 她若是不认,那便是不帮三姑奶奶的忙,看三姑奶奶的笑话。 六姑娘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她心里对王氏方才说的话,十分不高兴。 “要不,我们办个宴会吧。我回来这么久,还没见过上京城的各位贵女和太太们,也没和府上的姐妹们说说话。刚好,借这个机会,多和大家亲近亲近。到时,裴氏的那位姑娘来给我看诊,也就不显得突兀了。”三姑奶奶就恨不得现在就把裴家姑娘请来,赶紧给她看诊,“若是这事成了,三姐姐不会忘了你的!” 三姑奶奶紧紧地抓着六姑娘的手,一脸希冀地看着她:“好妹妹,姐姐以后在严府过的如何,可就全都仰仗你了!” 王氏也说:“小六,你帮帮你三姐姐吧。因着你三姐姐不能生,你三姐夫已经对你三姐姐心生怨愤了。若是日后,养在后院的那些妾室们,先你三姐姐一步生下庶子,你三姐姐又该如何?” 六姑娘蹙了下眉,“那三姐夫,不用寻医问药吗?” 若光是三姐姐的问题,那为何,这么长时间了,三姐夫的后院,只有一个幼女? 王氏叹息一声:“你三姐夫是男子,最看重脸面。这等子嗣的事情上,怎么可能让他去寻医问诊吃药?” 简而言之,就是三姑娘生不出孩子,是三姑娘的问题。 三姑奶奶垂泪,“都是我这身子不争气,害的三爷没了儿子!” “……” 六姑娘看着暗自垂泪,伤心不已的三姑奶奶,挤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 “我等会儿让人去问问大公子。” “若是大公子同意,我便给裴府的姑娘们下帖子,邀请她们来府上坐坐。” 三姑奶奶喜极而泣:“那可真的要谢谢六妹妹了!” 王氏也满意地夸赞了她了几句。 六姑娘又在王氏这里坐了会儿,便听得身边伺候的玉奴遣人过来寻她:“姑娘,玉奴姐姐让您过去一趟,有要事要和您说。” “好。” 六姑娘起身,朝着王氏和三姑奶奶福了福身子: “母亲,我先回去了。” “去吧。” 六姑娘这才离开了王氏的房间,回了自己的院子。 坐在一旁喝茶的三姑奶奶,看了看面色如常,却压着怒气的王氏。又转头看了眼走远了的六姑娘,眸色深深浅浅,晦暗不明。 第96章 设宴 1 未时末。 六姑娘看过了玉奴之后,又瞧着天色不错。便让人将桌子搬到了廊下,又把之前抄了一半儿的佛经,摆在了桌子上,继续抄写。 “姑娘。” 春桃将茶杯放在了六姑娘的手边, “听说,二房太太,今日去了老太太的福康院。” 六姑娘手里的笔不停,随口问了句:“说了什么事情了吗?” “听说,二太太想要给二房的几个丫头说亲。” “可惜,母亲病重,无法带她们出门。”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抄写经文: “怕是听说了,咱们长房想要举办宴会,便趁着这个机会来凑凑热闹罢了。” “老太太会同意吗?” “应该不会。” 她提笔写下了佛经的最后一句: “老太太不喜欢二房这么蹦跶。” 老太太一直都觉得,父亲配不上谢氏长房长子。 一门心思的想要二叔继承谢氏。 可奈何,二叔就是一块快要干的泥巴。 水放多了,泥巴就糊不上墙了。 水放少了,泥巴沾不到墙上了。 泥巴不争气,还要怪旁人的水放的不对。 六姑娘叹了口气。 谢府的二房啊,也是一块烂饼。 中间看着还行,边上都已经发霉,往下掉渣儿了。 “老太太喜欢二房,奴婢觉得,应该会的。” “你这么说,也对。” 春桃将六姑娘写好的纸,放在了一边。又重新给六姑娘拿了一张新的纸,铺在了六姑娘的桌子上,“既然二太太要来,那其他几房,也不能落下了。” 六姑娘抬笔,写了几个字:“是,”他说,“谢氏许久不办宴会,不知,这次下了帖子,能来的有几个人。” 她长这么大,很少出门,见的人也很少。与之交好的闺中密友,更是少之又少。 让她去下帖子,她都不知道该给谁下,人家能不能赏脸能参加宴会。 “往年,府上的宴会事情,都是交给管家去办。最后,太太定下的。可是现在,您和管家都是新手。要不,看看往年的赃车,咱们参考着来?” “嗯,也只能这么办了。” 六姑娘心中烦躁。 心中不止一次后悔,若是当初跟着母亲多去参加参加宴会,那就不会有今日手忙脚乱了。 “那奴婢,等会儿去和刘管家说一声。” “好。” 六姑娘提笔,继续抄写佛经。 春桃给六姑娘倒了一杯茶,放在了她的手边:“姑娘,要真的给裴氏下帖子。请那位杏林圣手,给三姑奶奶瞧病吗?” “怎么,不可以吗?”六姑娘细细地默着佛经。 “不是,奴婢就是觉得,三姑奶奶好像是在利用您和裴氏攀关系呢。” 之前的二姑奶奶的夫君,可不就是利用姑娘个,攀附着裴氏。 她如今看,怎么都觉得三姑奶奶也是这样的心思。 “连你都看出来了,那母亲就更看得明白了。”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往下写: “母亲纵着三姐姐这么说,除了是想要知道,我和裴氏暗中是不是有来往之外,最想要知道的,是裴氏对我的态度。” “这亲事都已经定下了,裴氏什么态度,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了?” 六姑娘抬眼,眸光平和地看着她: “裴氏认不认我这个儿媳妇,可关系着裴谢两家以后要怎么相处。” “可万一,裴氏承认了,大公子却不承认,您又该如何?”春桃蹙着眉,“这样,您嫁过去了,不是要受气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 万一,那位裴公子只是装出来的对姑娘好,等姑娘嫁过去了,就虐待姑娘。 这怎么办? “无妨。” 六姑娘显得一点都不上心: “我曾经如何,以后便也是该如何。” 春桃还想在说话,却忽然见到六姑娘笔尖的墨,滴到了纸上。 已经抄好了的经文上,多了那么一大块碍眼的墨迹,当真是平白惹人嫌弃。 六姑娘将染上了墨迹的纸张,放在了一旁,重新拿了一张纸,又重新默写佛经: “你让人去看着点父亲。他一回来,就来和我说一声。” “是。”春桃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绿韵院。 徐氏刚喝了一口汤,外面伺候的丫头就进了房间:“娘子,胡郎中来了。” 这几日,徐氏总觉得心口憋闷,上不来气。 便让人请了胡郎中过来给她看诊。 昨日,吃了郎中的药,她才觉得好了一点。 “去请。”徐氏忙整理了衣袖,起身去了花厅。 “是。”婢女朝她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在进来时,身后跟着的是一脸急色的胡郎中。胡郎中朝着徐氏行了行礼:“小的见过徐娘子。” 徐氏很享受胡郎中的行礼,面上却不显,“郎中客气了。”她伸出了胳膊,“麻烦郎中了。” “娘子客气了。” 徐娘中坐在徐氏的旁边,伸出三个手指,搭在了徐娘子的胳膊上。 大约片刻之后,胡郎中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弯着腰,小心说话:“娘子的身体,没什么大碍。莫要贪凉,饮食清淡些即可。” 徐氏点了点头。 忽而又抬头,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胡郎中,我的身体怎么样,适合有孕吗?” 徐氏紧张地看着胡郎中,心里紧张。 她感觉这几日,身子比之前轻快了许多。而且,她让人在暗中找了很多能生育的偏方。 应该,能有个孩子吧? 胡郎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了句:“这几日,您吃的寒凉东西比较多。” 他很隐晦地提醒了徐氏一句。 “寒凉的吃食?” 徐氏咂摸着他的话,细细地想着。 忽然。 她想到了前几日,小六同她说的话。以及她来到了谢氏之后,日日都在喝的汤! 之前,小六总说,这汤里面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她以为那汤里,可能是什么东西放的多了,才会出现难闻的味道。 谁能想到,是真的放了东西! “多谢郎中提醒。” 徐氏压下心里的愤怒,客气的让人将郎中送了出去。 “你去打听打听,六姑娘此时在房中做什么。” 徐氏脸色十分难看, “打听清楚了之后,回来和我说。” “是。”屋里伺候的婢女,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第97章 设宴 2 大约过了半盏茶。 出去打听消息的婢女回了房间,朝着徐氏福了福身子,“姑娘,六姑娘见过了刘管家。此时,正在房中休息。” 徐氏点了下头,坐在椅子上没动。 小丫头抬眼,飞快地看了一眼徐氏,心中不解。 方才,姑娘不是急着要去找六姑娘吗。 怎么现在知道了六姑娘的消息,姑娘怎么还不动了? 徐氏皱着眉,一直在喝茶。 她在想,她要不要去找六姑娘。 六姑娘虽然掌家,但毕竟是个姑娘。已经和裴氏的大公子定了亲,在有个几年,也就出嫁了。到时,这谢氏还是要落在大公子的手中。 她若是此时去找六姑娘,等同于要和太太说,她和六姑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日后,少不得被太太磋磨。 可若是不找六姑娘,她这无名无分,光是靠爷的宠爱,也走不长远。她找了六姑娘做靠山,合情合理 只是…… 徐氏心中顾虑太多,才迟迟没去找六姑娘。 才过了酉时,谢府的后宅就点起了灯笼。 风吹过时,灯笼随风摇曳,昏黄的烛火驱散了黑夜的寒冷。 赵姨娘坐在正厅,满脸期待地朝着院子里张望着。一直到院子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赵姨娘才满心欢喜地起身,急急忙忙地往外走:“三姑奶奶!” 赵姨娘仔细地打量着多年未见的女儿:“好像比之前瘦了许多,但气色还不错。” 三姑奶奶和赵姨娘多年未见。 眼前的姑娘,虽然褪去了从前的青涩,但眉眼间还是有几分从前的影子。 “姨娘,我没瘦,相反比之前还胖了许多。”三姑奶奶拉着赵姨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让赵姨娘又重新笑了出来:“反倒是您,好似是比从前沉默了许多。” 赵姨娘从前也是个活泛的性子。 自从女儿嫁了人,爷爷不经常来了之后,话就比之前少了许多。 也是三姑奶奶回来了,才在赵姨娘的脸上,见到了几分真切的笑容。 “我在这里生活的很好,不需要多说什么话,”赵姨娘是觉得这样的清静也不错,“事儿少,免了很多的是非。” “姨娘,日后我陪您多说说话。” “那敢情好。” 赵姨娘眼中带笑,一眼不眨地看着三姑奶奶,怎么看都看不够。 三姑奶奶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婢女。 婢女立刻会意,说了句:“太太舟车劳顿,还未梳洗。不知,能不能请府上的姐姐,带着奴婢去给太太准备些热水之类,梳洗用的东西?” 赵姨娘知道这是三姑奶奶有话要和自己说,便吩咐着身边伺候的婢女:“你带她去吧。” “是。” 婢女朝着姨娘和三姑奶奶福了福身子,带着人离开了。 等房间里就剩下了赵姨娘和三姑奶奶时,赵姨娘才急切的开口 “三姑奶奶日后是要留在京城了吗?” 自从三姑奶奶嫁人之后,她们母女俩已经很多年没见面了。 若是日后,三姑奶奶能不离开上京,她们母女二人便时常能见面了。 三姑奶奶端起了茶杯,轻轻地吹了吹杯中的浮沫,“这次能不能留在上京城,也要看三爷。” 三姑奶奶暗叹了口气。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离开上京城,离开姨娘的。 “三爷如今是有大出息的人,你好好伺候他,才是正事。” 赵姨娘语重心长: “你与姨娘不同。” “你是堂堂正正的严家幼子的正妻,只要你贤良大度,德行没有错处,严三爷就会始终敬重你。” 她又慈爱地摸了摸三姑奶奶的脸, “你比姨娘的命好。” 她也不希望别的,就是希望她的女儿能平安喜乐顺遂的过完一生。 “姨娘在胡说什么,”三姑奶奶握着赵姨娘的手,“只要我是三爷的正室娘子,姨娘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你说的,姨娘都明白。”赵姨娘担忧地看了眼她的肚子,“只是,三爷如何在敬重你,如何在护着你,他在子嗣的问题上,也是看得比较重。三姑奶奶,就算是你和三爷的情分在深,那又能耗得到几时呢?” 三姑奶奶咬着下唇,眼中满是哀伤。 赵姨娘叹了口气。 她家三姑奶奶哪里都好,偏偏在这子嗣的事情上,缘分太浅了些。 “你给三爷纳妾这件事,做的很好。” 赵姨娘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着她: “日后这些人生下了孩子,总要叫你一声母亲。” 三姑奶奶眼中泛起了点滴的晶莹:“可是,姨娘,我心里苦啊。”三姑奶奶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似乎是见到了自己母亲,心中苦闷,才能宣泄几分:“我不想要贤良大度,也不想要人人口中称颂的大娘子。我只想要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夫君,我就想要顾好自己的小家,有什么错处吗!” 三姑奶奶哭的不能自已。 赵姨娘将她拥入怀中,耐心地抚摸着她的背。 她说的,她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这世道对女子来说,太过苛刻。 可若是,她没有自己的嫡子,便处处低人一头。若是没有容人的度量,便是不配。 她如今以一个庶女的身份,成为了三爷的正室,更是要处处小心才行。 “姨娘知你心里苦。” 赵姨娘安慰着她,可她的眼睛,却已经略过她的肩膀,漫无目的的看向远处。 她也曾期待过,遇一良人,生几个孩子,过一些平凡的日子。 可终究啊,人是抵不过命的: “可你总要比姨娘要很多。” “你的手里,攥着的是别人的命。无论是做什么,总比姨娘自在些。” “你想要的,终究会有办法实现的。” 三姑奶奶从她的怀中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真的吗?” 赵姨娘肯定地点点头,“是。三姑奶奶,你记着,你是三爷的正室太太,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唾手可得。” 三姑奶奶嗯了一声,“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六姑娘停了我们这些姨娘的药,”赵姨娘忽然提起了六姑娘,“而新进门的徐氏,却被太太单独吩咐,继续吃药。” 三姑奶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傻傻的问了句:“姨娘,这是什么意思?” 赵姨娘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声音温柔,“六姑娘是要用我们去分徐氏的宠爱,而后分散太太的注意力。再者,没有孩子的姨娘,也希望借着这个机会,求得一个孩子。太太则是觉得,我们这些人,人老珠黄,对她够不上威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倒是,刚进门的徐氏,如花似玉,才是要防范。六姑娘则是看我们斗来斗去,借机把谢氏攥在手中。” 三姑奶奶听的一愣一愣的,“六妹妹这是和母亲对上了?” 赵姨娘点点头:“不,确切的说,六姑娘是借了你父亲的手,将家中的庶务,都攥在了手中。” 第98章 设宴 3 三姑奶奶:“那姨娘们,都心甘情愿地被利用?” 赵姨娘笑着将她垂下来的头发,别到了耳后,“这是个机会,谁都不想错过。”她笑了笑,“所以,你接下来要怎么做,你知道了吗?” 三姑奶奶心思,稍稍一转,大约就明白了赵姨娘说的话:“姨娘,我明白了。” 赵姨娘笑道:“明白了就别伤心了,”她说,“我们娘儿俩好长时间没见了,今日就在姨娘这里休息吧。” “那母亲……” “你六妹妹如今将府上的人都换了个遍。” 言外之意便是,有些事情,太太不一定会知道。 三姑奶奶面露喜色,“那我今日跟姨娘住!” 赵姨娘欢喜地让人去铺床,准备睡觉。 亥时初。 春桃拿了个干净的帕子,正在给六姑娘擦头发。 玉竹掀了帘子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徐氏来了。”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六姑娘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玉竹。 今日,徐氏特意遣了人来打听她。 却忍到了此时此刻才来找她。 看来,徐氏想了这么长时间才来找她,这事情对徐氏来说,不小啊。 玉竹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六姑娘拨开了正在给她擦头发的春桃,起身去换了件衣服,“去请到花厅吧。” “是。”玉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出去。 “姑娘。” 春桃替六姑娘穿好了衣服,将那条同色的腰带,系在了她的腰上, “您小心些。” 六姑娘听到她这么说,顿时觉得好笑,“我要小心什么?”她稍稍整理下自己的衣袖,“怕什么?” 徐氏很聪明。 知道自己才进府,根基尚浅。 就算是她得父亲的宠爱,但府上的下人们待他依旧是不失礼,但敬重很少。 她若是拿着这份宠爱去找母亲的不痛快,那才是真正的傻子。 且她的名分未定,母亲就让人给她的饮食中下了药。 焉知不是故意? 六姑娘心中猜测着此次她的来意,是要来寻求合作,还是来给他送消息,亦或者是想要利用她能和父亲亲近,想要和她谈什么条件。 六姑娘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凉意。 对于这位忽然上门的徐氏,六姑娘并不担心。 “奴婢是觉得,这位徐氏来找您,是黄鼠狼百年,没安什么好心。” “这你可说错了。” 春桃一脸不解:“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徐氏上门,究竟是好还是坏,那可说不准呢。” 六姑娘说的一脸神秘。 春桃神色间更是不解,跟着六姑娘去了花厅。 徐氏在花厅,一连喝了三杯茶之后,六姑娘才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出来了。 她略有歉意地笑了笑,“让姑娘久等了,”她转头吩咐玉竹:“去把前几日父亲让人送来的云山暮雪找出来,给娘子尝一尝。” 她这是在和徐氏表明一个态度。 徐氏得到父亲的喜欢,她也得到了父亲的重视。 在一定程度上,父亲对她们俩的态度是,一个是现在喜欢的妾,一个是非常重视的嫡女。 孰轻孰重,她要明明白白才行。 徐氏心头一颤。 似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六姑娘话中的含义,轻笑道:“六姑娘自然是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她说,“这么好喝的茶,奴婢都没尝过呢。” “那今日,姑娘可要好好尝尝。” “那就多谢六姑娘了。” 六姑娘看了眼玉竹:“去吧。” “是。”玉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花厅。 六姑娘笑了笑,“姑娘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徐氏道:“我是来问问姑娘,那日您送去的汤,都用了什么。这几日,爷总是口干,我便想着给爷做些汤喝。” 六姑娘的眉一挑,“这事儿,娘子可能是问错人了。” 徐娘子道:“我没问错。这府上的事情,都逃不过姑娘的眼睛,我问姑娘,准没错。” 恰好此时,玉竹端了茶进来。 六姑娘接过了玉竹递过来的茶,吹了吹杯中的浮沫,便把茶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我给的做汤方子,一直都不便宜。”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在藏着掖着说话,也让人膈应。 徐娘子便挑明了话,“那不知,姑娘要什么?” 六姑娘歪着头看她,眸光异彩,“你看我,像是缺什么的吗?” 她生来富贵,旁人想要的东西,她都唾手可得。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徐娘子能拿出来什么东西,得了她的青睐,能得她的庇护。 徐娘子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倘若,我能让太太再也构不成威胁呢?” “哦?” 六姑娘像是被她的话,勾起了几分兴趣, “这话怎么说?” “听闻,府上公中有一部分银子,不知去向,”徐娘子缓缓说道,“姑娘找了许久,找到了吗?” 六姑娘骤然攥紧了手中的茶杯,眼中带笑,“这么说,姑娘知道了?” 徐氏:“我之前听说了点事情。” 她之前在外面住,虽然很少出门,但是左邻右舍都是热心肠的人。 时不时地就来和她家的婆子说话,那嗓门子大的二地里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外面的那些事情,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是,十之八九都是真的。 只要她把这些消息稍加润色,和六姑娘说了,换得六姑娘的帮忙,也是可以的。 六姑娘摸了摸茶杯,觉得凉了些,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说看。” “听说,只要拿够十万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官。”徐氏紧紧地盯着六姑娘,“之前,李氏和王氏的人,每个月的月初,都会去谢氏的铺子上、太太的陪嫁铺子上转一圈儿。” 徐娘子说的很含糊。 六姑娘心中却已了然。 母亲借着和李氏和王氏做生意的由头,暗中给李氏和王氏拿了不少的银子。 时日较长,粗略地算了算,应该差不多到了十万。 到时,再有了李氏和王氏的暗中帮助,谢景荇想要去哪里,就可以随便挑了。 谢景荇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上京城,只要在混了个几年,在吏部的政绩是中上,就可入朝堂了。 日后,前程似锦,一片坦途。 六姑娘在心中给母亲叫好。 这算盘打的可太精了。 可惜啊,母亲的几个孩子太不争气了。 “母亲是谢氏的当家主母,她做什么事情,都有缘由。” 六姑娘并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而是很难得的替王氏辩解了几句: “母亲也是为了谢氏好。” 第99章 设宴 4 徐氏虽然在谢文徵的身边待了几天,学到了几分谢文徵如何思考事情。但在六姑娘面前,她的那些小心思,六姑娘都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徐氏想要利用母亲那点事来和她谈条件,让她觉得她很有用。让六姑娘离不开她,借此,来成为六姑娘的贴心之人。 徐氏想要为六姑娘出谋划策,成为不可缺缺的人。 六姑娘成为徐氏的靠山,替她摆平王氏的刁难。 这种交换,看似是六姑娘占了便宜,但总体来说,还是徐氏占尽了便宜。 六姑娘淡淡地看着坐在她的对面,坐立难安的徐氏,眼中的嘲讽一闪而过。 “姑娘这么想,也对。” 徐氏稳了稳心神, “但姑娘有没有想过,万一,大公子从北疆回来了,那七公子怎么办?” “奴婢听说,太太暗中在替府上的几位公子选姨娘。” 六姑娘的手,忽然抓住了抓住了桌角。 大哥在来开谢府之前,已经有了通房丫头了。 为了避免还未在正妻进门之前,就有了庶子庶女的,母亲早早就给她们吃了避子的汤药。 所以,大哥的房中至今没有孩子。 大哥去了边疆,母亲却还要给大哥纳妾。 她觉得,母亲是打着给府上的公子纳妾名义,给大哥选妻。 谢家的主母,必须是出身名门。但姨娘,可以是给大哥铺前程,有能力的家世。 母亲,看中的是谁呢? 六姑娘心思一转,“母亲心疼大哥,大哥去了北疆,虽然有王氏的人照顾着,但终归还是不放心。”她垂眸,不紧不慢地拨了拨茶盖,“姑娘特意给我送来这个消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六姑娘抬眸,淡然地看着许氏。 她的眼底,升起了薄雾,遮住了眼眸深处闪过的那一抹思绪。 她都已经交了底,六姑娘给还是这般不咸不淡。 徐氏实在是猜不透六姑娘心中所想,只能“噗通”一下,很用力地跪在了地上,给六姑娘磕了几个头。在抬头时,她的额头上,已经是青紫一片了:“奴婢,想要一个孩子。” “想要孩子?” 六姑娘的眼中,并没有没多少惊讶: “这事,你要去找母亲。” 府上的妾室,能不能生孩子,需要得到主母的同意。 她还未出阁,插手父亲的房中事,多少于理不合。 “不,这事只有您能帮我。” 徐氏抬头,定定地看着六姑娘: “只要六姑娘能帮奴婢留下一个孩子,奴婢誓死报答六姑娘大恩大德!” 六姑娘沉默着拨弄着茶杯的盖子,似乎是在思考她说的话。 徐氏也没说话。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压得徐氏喘不上来气。 她稍稍地调整了下跪姿,觉得舒服了,才又抬头看着六姑娘。 就在徐氏心里想着要不要再开口和六姑娘说话时,六姑娘忽然开口:“姑娘可别忘了,今日之诺。” 徐氏大喜,重重地给六姑娘磕了个头:“奴婢必不敢忘!” 六姑娘将她扶起来,“明日,我会让胡郎中去给娘子看诊。日后,娘子的身体如何调理,他自会和娘子说。” “多谢六姑娘。”徐氏谢的真心实意。 六姑娘又和徐氏说了几句话,便让春桃将人送了回去。 春桃去而复返:“姑娘为何同意徐氏?” 她都看出来了,徐氏是另有所图。 姑娘怎么还能答应了? 六姑娘低头浅笑:“焉知,我不是在想利用她呢?” “您是想要让徐氏去和太太斗,您好腾出手去收拾谢府内宅?” 六姑娘没说话,只是低头喝茶,似乎是默认了春桃的话。 春桃很聪明的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很有眼色的给六姑娘空着的茶杯里,倒了杯茶。 伤已经好了大半的玉奴,才要去六姑娘房中时,迎面碰上了往外走的徐氏。 玉奴给徐氏行了礼,徐氏朝着玉奴点了下头,算是还了礼,便离开了。玉奴站在原地,看着徐氏的神鹰彻底消失不见了,才转身进了房间:“姑娘。” 她将手里端着的牛乳,放在了桌上。从中舀出了一小碗,稍稍凉了些,才递给了六姑娘:“这么晚了,徐氏来做什么?” “不过是知道了母亲给她下了绝嗣的药,找我来寻求帮助罢了。” 六姑娘喝了几口,便在喝不下下去了。把手中的碗递给了玉奴,又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她还未正式有过妾礼,母亲便如此防范。可见,母亲对她的厌恶。” 玉奴将手中的碗,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姑娘应下了。” “我为什么不应下?” 六姑娘起身,朝着床走: “她日日伺候父亲,父亲与她说了什么,透漏一二给我,也是好的。再者,有她在,母亲和后院的那些姨娘们,心里都插着一根刺。上不上,下不下的,很难受。最后,她在外面待了那么长的时间,有些消息给我们,我们不是省了很多力气。” 玉奴蹙了蹙眉:“万一,她的消息,是错的。或者,有意为之呢?”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能说出来的这件事,就不是个秘密。” 最起码,父亲应该是知道: “大哥要回来了。” “而且,她方才说了。只要十万银,就会得到一个官职。你以为,母亲会那么大度地给李氏和王氏的银子,就没其他的想法?” “说不准,现在就是个能让大哥动一动的好时机。” 毕竟,已经在军队里混了一圈儿。再加上有这两家的运作,谢景荇的前途,必然是一片坦途了。 玉奴将茶递到了她的面前,“那咱们就看着大公子回来,太太重新出来掌家?” 若是如此,那之前姑娘做的那番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这是母亲和徐氏的想法,具体要如何,还要看父亲。” 六姑娘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茶,沾了沾唇,便又重新递给了玉奴: “父亲还没回来吗?” 玉奴将茶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听回来的人说,爷今夜去见了友人,估摸着宿在外面了。” 六姑娘点了下头,转身躺在床上。 玉奴给她盖好了被子,吹灭了蜡烛,去了旁边的小床休息。 一夜好眠。 玉竹趁着夜色,偷偷地溜了出来。 走到了与谢氏相邻的胡同的拐角处,便瞧见了停在角落里,等了许久的黑色马车。 玉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快步走了过去,“公子。” 第100章 设宴 5 马车里传来了极为平淡的:“嗯。” 玉竹敛眉低垂,将谢府上发生的事情,简不重要地说了一遍。末了还提了一句:“……公子,六姑娘说,也会给裴氏下帖子。” “宴会?” 裴母璟微微眯了下眼睛,手里的扇子,不紧不慢地砸在自己的掌心: “谢府如今也想要热闹热闹了?” 上京城中的各大世家,到了春日,都喜欢举办各种各样的宴会。 裴氏几乎是日日都能收到各个府上送上来的各种名义的帖子。 他极少去赴宴。 倒是府上的姑娘婶娘们,总喜欢去这样的宴会。 她们也会和他说些宴会上听到的各种各样的消息,和他说一说。 通常,他都是敷衍的听一听之后,就算了。 可是今日,听到谢府要办宴会的消息时。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很意外。 谢府行事一向是很低调,甚至是平常里也很少能听到关于谢氏的传闻。 谢氏是想要重返世家上流,还是想要借机,打听一些什么事情。 亦或者,是有什么事情是她解决不了,特意办了一个宴会找他的? 一想到,六姑娘遇到什么问题,第一时间找他,裴慕璟的嘴角就翘的很高。 “还有呢?” “六姑娘这几日在学怎么酿酒。” 酿酒? 裴慕璟的心一动。 莫非知道他喜欢喝酒,特意给他的。 裴慕璟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了。而后,又是觉得心中满是甜蜜: “嗯。” 他的嗓音愈发柔和: “你在府中,照顾好六姑娘,有什么事情及时来和我说。” 玉竹朝着裴慕璟福了福身子,“是,”而后,躬身退了下去。 等玉竹的身影彻底见不到了,站在一旁的初七才开口说话:“公子,听说严大人的太太,回了谢府,要小住几日。” “严大人?严正椿?” 裴慕璟眯了下眼睛,音色骤然下坠: “他回来了?” “是。”初七道:“听说,这次严大人的考核成绩很好。这次回京,估摸着是不能离开了。” 裴慕璟手中的扇子,不紧不慢地击打了几下桌面: “我记得,他的正妻是谢府的三姑娘。” “是。” “那应该是她撺掇着王氏,办的这个宴会。” 裴慕璟几乎是顷刻间就猜透了办这场宴会的目的: “六姑娘是想要借着举办这次宴会,更好的熟悉上京城门阀贵族。” 所以,这次宴会,他们裴氏一定要去给六姑娘撑腰。 翌日,寅时初。 “父亲。” 徐氏刚伺候好谢文徵穿衣服,六姑娘就过来了。 她将食盒里用鱼汤熬好的粥,几碟青翠的小咸菜。六姑娘知道谢文徵喜欢吃饺子,又特意让人包了鱼肉馅儿的饺子,晶晶莹莹的,很好看。 一样一样地摆在了桌子上: “这么长时间,咱们父女俩都没坐下来好好吃过饭。” “今日早膳,女儿陪父亲吃,可好?” 徐氏也适当地插了句话:“难为六姑娘,起的这么早,准备这么丰盛的早膳了。爷,现在才寅时初。您还有时间,不如和六姑娘吃早膳,再去衙门?” “好。” 谢文徵撩起袍子的下摆,坐在了桌子旁,打趣了两句: “那我今日就尝尝,我们六姑娘的手艺。” “父亲。” 六姑娘娇嗔地说了句: “您明明知道,我上次学烹饪的时候,差点把厨房点了。从那之后,我就很少进厨房了。这几日,厨房来了位擅长做膳食的厨娘。便想着让她给父亲做了这几样菜。您尝尝,这菜,可还入口?” “我记得,咱们府上只有你最喜欢搜罗这些美食。你推荐的这些吃食,定然是不错的。”谢文徵尝了口饺子,觉得味道还不错,连连点头:“这饺子的味道,还不错。” “父亲喜欢就好,”六姑娘笑着给谢文徵盛了一碗粥,放在了谢文徵的手边。好似随后说了句,“父亲,咱们家最近是不是太冷清了?” “怎么了?” 谢文徵喝了一口粥: “附上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区别。”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父亲,我听下面的人说,京城里来了一个很出名的戏班子。我记得,老太太喜欢听戏。不如,将戏班子请回来,唱几天戏,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谢文徵点头,“可以。” 六姑娘又看了眼徐氏,“我记得徐娘子的家,是在离京城不远的一个县城吧。不如,让人去给徐娘子的娘家带口信儿,让他们也过来看看?毕竟,再过几日,就该给徐娘子办妾礼了。” 这是六姑娘再给徐氏机会。 徐氏一脸激动地看着六姑娘。 谢文徵转头,看了眼满眼期待的徐娘子。不顾六姑娘在场,抬手,摸了摸她的手,满眼柔情地说了句:“就按六姑娘说的办。你来了谢府多日,该和家里说一声的。你去整理下,看看有什么要带给家里。收拾好了,一并给了六姑娘,一起送去家里。” 徐氏激动地眼中的泪都要落下来了,“是。” “莫要哭了。”谢文徵哄了几句,“等日后,闲下来了,我带你回家去看看。” 徐氏又是害羞,又是激动,“那就多谢爷了。”顾忌着六姑娘在,徐氏红着一张脸,羞涩地说了句:“奴婢先去收拾下要去送给家里的东西,”匆忙地朝着六姑娘和谢文徵福了福身子,便转身去了内室。 六姑娘装作什么事都没什么发生过,神色淡淡地和谢文徵说,“前几日,我让刘大春将北面的亭子收拾出来了。父亲也可过几日,下了帖子,邀请亲朋故交来府上做客。” “好。说起来,我也许久没和我的那些友人聚过了。”谢文徵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过了屋内伺候的婢女递过来的帕子,压了压嘴角,“既然都请了,那不如直接办个宴会,给咱们的姻亲古交都下帖子,让他们过来聚聚。” 六姑娘点点头,“好是好,可是,”她故意停顿了下,担忧地看着谢文徵:“咱们办的这么大,会不会让人背后说小话?” “无妨。” 谢文徵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咱们谢氏,也该好好的步入上京城了。” 六姑娘微微弯了弯唇,轻声应道:“是。” 用过了早膳,谢文徵便去了雁门。 六姑娘站在门口,和徐氏一样,目送着谢文徵离开:“六姑娘,怎么不和爷提大公子的事情?” 第101章 设宴 6 “说什么?” 六姑娘站在门口和他说话,眼睛有意无意地瞥着站在窗口听她们说话的徐氏: “说徐氏去找我,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或者说一些挑拨我和母亲的话?” 徐氏和她说的那些话,都是一些熊说到明面上的话。 若是让父亲知道了,她又该如何? “姑娘是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徐氏?”玉奴低声说话:“您若是不相信徐氏,又如何答应她?” 六姑娘微微眯了下眼睛,“也不算是不相信她。你看,她说的十万雪花银就可买一个官的事情,我不是就信了吗。” 玉奴点头:“姑娘说的也对。” 六姑娘提起裙摆往外走,“让你打听的事情,你打听了如何了?” “许氏说的事情,是真的。奴婢仔细打听过了,这几日太太的人在王氏和李氏来回走动。 奴婢想着,应该是为了让大公子能从北疆回来之后,找个不起眼的小官熬资历。” 玉奴说的并无可能。 毕竟,上京城别的不多,这官儿,可是一抓一大把。 随随便便的给大哥塞个犄角旮旯去,日后随便去哪儿都可以了。 六姑娘好不容易才让谢景荇走了,怎么可能让他轻易回来? 她俯身在玉奴的耳边,轻声低语:“你去将这件事,告诉给王大公子和李大公子。之后,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行了。” 那两位公比谢景荇有过之而不及。 知道府上花了这么多银子给谢景荇找个官儿当,他们俩也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到时,母亲费心给大哥买来的官儿落在谁身上就不一定了。 “是。”玉奴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去安排。” 六姑娘又和玉奴说了会儿话,才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徐氏站在窗口,一直盯着六姑娘。 看她真的转身走了,悬着的心才落了回去:“我是真的害怕六姑娘。” 尤其是那双眼睛。 明明只是淡然温和地看着她,怎么就觉得她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就被人看得透透的呢。 “您怕什么?”小六笑了笑,“六姑娘是咱们府上,脾气最好,最温和的人了。” “是吗?” 徐氏挑眉,对小六说的话,表示怀疑。 不过,眼下是要把这段时间要送给爹娘的东西都收拾好,安安全全地送到母亲的手里,才是最重要。 至于其他的事情,日后再说。 正院。 六姑娘带着玉奴,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 而是顺便,去正院去看了王氏。 还未走进便听到屋里传来了断断续续地说话声: “……太太,您今日看起来不错。” “听说,咱们府上也要办宴会呢……” 正端着药要进房间的青雀,刚好见到了站在房间门口的六姑娘,忙上前行礼问安:“六姑娘安好。”心里是在想着,方才,六姑娘是不是没听到什么。太太,应该没说什么话吧。 六姑娘眉眼带笑,“是青雀啊。”她低头看了看她端着的药,眸色深深浅浅:“我是来看母亲的。母亲今日,如何了?” “太太今日瞧着气色还不错。” 她一边和六姑娘说话,一边端着药进了房间: “太太方才还念叨您呢,您就来了。” “这可真的太巧了。” 说着,她快步往前走了一步,先于六姑娘开口:“太太,六姑娘来了。” “是吗,”太太这才坐直了身体,瞅了眼跟在青雀身后的六姑娘,满脸笑意:“你来了,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 此时,几个姨娘,带着几位还未出嫁的姑娘,正围着王氏说话。 见六姑娘进来,忙起身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六姑娘。” “各位姨娘好。” 六姑娘侧了侧身子,受了姨娘和姐妹们的半礼,又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母亲今日觉得如何了?” “好多了。” 今日,王氏瞧着面色红润,精神特别好: “和大家说会儿话,觉得身上都轻巧多了。” 她亲昵地拉着六姑娘的手,心疼地说道:“倒是你,这几日忙前忙后,瞧着都比之前瘦多了。” 六姑娘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大约是这几日忙宴会的事情,忙的有些清减了。” “宴会?”王氏敏感地抓住了她说的话中的词汇,稍稍蹙眉,“怎么好好的,想起来要办宴会了?” 众人也都看着六姑娘,神色各异。 六姑娘神色如常,“是父亲说,上京城中来了个比较出名的戏班子。想着去将这个戏班子请来,给老太太唱戏。女儿觉得母亲也许久未见家人,便想着趁这个机会,给外祖母家,也下了帖子。。邀请他们来府上,和母亲叙叙旧,说说话。兴许和舅母们说说话,母亲的身体就好了大半。” 六姑娘的话一说完,王氏的眸光就沉了下去。 这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这么迫不及待地来试探她来了? 再说,办宴会这么大的事情,凭什么不经过她? 以为,只要打着老太太和爷压她,她就不能如何了吗! 她也未免太小瞧她了! 不过瞬间,王氏就已经又恢复了之前的笑意盈盈,“哎呀,这么说来,咱们府上又要办宴会了。上次,办宴会时,还是老太太的五十整寿。这一转眼,都好几年了。” “可不是吗,”赵姨娘这几日春光满面,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几分,“府上许多年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王姨娘附和着说了几声,“哎呀,要听戏了,我这次可得求老太太的恩典,点一出武状元听听。” “武状元?王姐姐,你莫不是要去考状元,才点的这个武状元吧?” “王姐姐走武举之路不行,怕是得走别的路试试!” 众人说的王姨娘面红耳赤,娇笑着骂了几句。 还未出嫁的姑娘们,则是讨论着要穿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样的首饰。哪家的胭脂最好,哪家又出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 “六妹妹。” 四姑娘坐在了六姑娘的身侧,悄悄地和六姑娘说话: “柴桑陆氏,你也下帖子了吗?” 六姑娘点点头:“凡是和咱们家走得近的人家,我都下了帖子。”她也轻声和四姑娘说话:“陆氏在上京城中也有宅院,估摸着也会让人来。” 四姑娘羞涩地点点头。 她的心中,隐约升起一股希望。 她希望,来参加宴会的是与她订婚的三公子。 三姑奶奶也趁机问六姑娘:“裴氏也会来人吗?” 第102章 开始 1 六六姑娘不怎么高兴地皱了下眉,“大约吧。” 三姑奶奶瞧着六姑娘如此敷衍,脸上的基色更深:“六妹妹,这事儿你得听我的。你得禁止去给裴大公子下帖子,这样裴氏才能看重,才会让裴氏来人的。” 她生怕六姑娘忘了之前和他说的事情,语气中不免带了点焦急催促。 六姑娘不喜她这般说话的态度,声音微微发冷,“我知道怎么做。” 三姑奶奶后知后觉,但仍旧没有收敛的意思,依旧是不停地在说:“你都要嫁娶裴氏了,多多了解下裴氏,对你没有坏处的。” 她嘴上说着是为了六姑娘好,可她心里却想着六姑娘能把裴氏那位擅长妇科的姑娘请来,让她身体立刻变好,然后马上有孕,生下三爷的孩子。 六姑娘知她心中所想,脸上的表情也是讪讪的,“嗯。” 四姑娘适时出声,打断了六姑娘和三姑奶奶说话:“六妹妹,后日,我能跟你在一起吗?我有点怕。” “你怕什么?”五姑娘毫无规矩地拿起了一块糕点,重重地咬了一口,“那是你未来的婆家,日后要生活几十年的地方。你现在怕,有六妹妹帮你。难不成,你日后嫁过去了,还要带着六妹妹不成?” “你!” 四姑娘被她说的涨红了脸: “我还未嫁过去,不方便见陆氏人的!” 五姑娘白了她一眼,“你就想要去见你未来的夫婿,装什么装!” 她毫不留情地被戳穿了她心里的小心思。 四姑娘被五姑娘说的眼圈泛红,委屈地看着她,“你这说的什么话?女儿家最注重名节,你如此说我,将我置我于何地!” “名节?”五姑娘不屑地上下扫量着,“咱们谢府的姑娘,还有名声?” 二姑娘做下的那等羞耻的事情,都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了。 她们谢府的这些姑娘,什么名节啊、什么闺誉啊,早都没了! 就她一个人,还在这里端着。 贱不贱啊! 六姑娘呷了口茶,横着看了她一眼:“五姐姐心里有气,何苦要撒在四姐姐身上?四姐姐向来胆小,又和不熟悉的人相处,心中难免紧张。你作为家中姊妹,不关心四姐姐,反而还在这里说三道四。五姐姐,你的心思未免太恶毒了。” “恶毒?” 五姑娘冷眉横对, “我说了什么就恶毒了?” 她也是一样嫌弃地看着六姑娘: “才掌家几天,就这个也管,那个也看不惯的。” “如今,竟然学起母亲,对家中姊妹开始说教了。”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敢对旁人说三道四。” 她实在是没憋住,说了句: “我都怕,我跟你走的近了,我也染上了几分晦气。” “到时候霉运缠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五姑娘!” 玉奴冷着脸,声音微微拔高: “注意言辞!” “注意言辞?” 五姑娘冷笑,嘲弄地看着玉奴: “怎么,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明明自己也是个烂人,还找了个不知道会不会克死人的夫婿。你们俩这辈子,互相克,能不能死,就看谁的命,赢了。” “你!” 玉奴还要说话,却被六姑娘给拦住了: “好了。” “莫要吵了,免得日后耽误母亲养病。” 她说的不对吗:“不过是眼红我和四姐姐都得了一门好亲事,酸了几句话罢了。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五姑娘顿时红了眼,“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六姑娘抬眸,淡淡地看着她:“字面上的意思。你不过是看着家里的姊妹,陆陆续续地都定了亲,而你的亲事还未定。满心嫉妒罢了。五姐姐,你这心胸如此狭隘。日后,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了,你该如何找亲事?” “你!” 五姑娘被六姑娘说的面红耳赤,想要高声分辩几句。不想她们几人的低声争吵,已经的引来王氏的注意: “你们几个姐妹聚在一起,偷偷说什么话呢?” 五姑娘冷着脸,就想要和王氏告状。却被六姑娘抢了先,“母亲,我们再说后日宴会上,要不要让前来参加宴会的闺阁姑娘们,表演下才艺。” “这样好么?”王氏的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了的五姑娘的身上,“咱们家办的宴会,不过是个很寻常的宴会。况且,咱们家办的宴会,也不应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只有贵人办的宴会,那些是嫁门阀贵族的姑娘们,为了博得贵人们的注意,才会苦练才艺。 为的就是日后博得一个可以攀上高枝儿的机会: “到底是年轻些,做事总是想前不想后。” “这事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的。” “能不能成,总要试一试。” 六姑娘轻笑: “再者,这只是我们女孩子间的小情趣而已。扯不上旁的事情。” “那也不合适。” 王氏依旧是觉得六姑娘说的事情,不太适合: “不如,就算了吧。” “免得扯上了别的事情,对姑娘们的名声不好。” 六姑娘却依旧坚持:“咱们府上这么多的好姑娘,若是没有这样的好机会,别人怎么会知道呢?母亲,总要让旁人了解下咱们的姑娘们吧。” 王氏被六姑娘说的稍稍愣了下,面色微霁:“你说的也是。只是,若是因为咱们这么办了,日后,谁家府上都这么弄,贵人们会不高兴的。还有,你打算如何弄?” “无妨。” 六姑娘温柔地笑了笑, “贵人们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对咱们这些世家门阀心生怨愤的。” “咱们谢氏也是书香世家,姑娘之间谈论些拼命、歌舞,在合适不过了。” 三姑奶奶插了句:“倒也显得热闹。” “说的是,”王氏拿帕子压了压唇角,“你们这些小女儿啊,未必喜欢看戏。做些自己的事情,那也是可以的。只是,你打算弄个什么头彩出来?” 六姑娘:“女儿是第一次办这个宴会,里面有很多事情还不懂,还需要母亲指点下。” 王氏心中冷笑。 这会儿才这么说,是不是有些晚了? 第103章 开始 2 但偏偏,六姑娘神色真诚,好似是在真诚的和王氏请教。 王氏若是和六姑娘计较,便显得她有些心胸狭隘,与她贤明的名声不符。 但偏偏,王氏就是斤斤计较:“这事,母亲怕是帮不上你的忙了。” 六姑娘似乎是没料到王氏会拒绝,脸上闪过片刻的惊讶,不知要如何和王氏说话。 三姑奶奶看了看六姑娘,又看了看王氏,眼帘半垂。 在她看来,六姑娘举办宴会,让姑娘们之间有个才艺表演,既可以打发些无聊的时间,又可以展示谢府的姑娘们。若是谢府的姑娘们通过这个胭脂,博得一个好名声,于谢府是锦上添花。 可是,看母亲的额意思是,大约是恼怒六姑娘越过了她,私自举办了的宴会。 让她觉得,她在谢府是可有可无。 得不到重视,又长期被父亲冷落。 母亲这是把心中的怨气,都撒到了六姑娘的身上了。 三姑奶奶眸色一转。 若是她替六姑娘说几句好话,是不是在她就能在裴氏的事情上,多多帮助她了? 想到这里,三姑奶奶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坐在身侧的赵姨娘伸手,拉了下她的衣袖。 三姑奶奶转头去看赵姨娘。 赵一辆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去管六姑娘和太太。 三姑奶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似地笑了笑,示意她不要担心。 “母亲。” 三姑奶奶忽然开口: “我倒是觉得,六妹妹的这个想法, 不错。” 王氏眸色一冷,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她:“这话怎么说?” 三姑奶奶轻笑,“母亲可以趁这个机会,给大哥看看。大哥都已经到了年岁,选的妻子,必须是出身名门,将来对大哥有所帮助才行。我想着,咱们办宴会,定会给上京城中与之来往的世家姑娘们都会下帖子的。这些世家姑娘们,容貌、才情、人品,都是上等,母亲要好好看一看才行。” 王氏被三姑奶奶的几句话,说的眉开眼笑:“你当是挑萝卜呢,还要随便挑。那些个世家姑娘,哪一个不是精心养出来?咱们看得上,人家未必看得上咱们。” 三姑奶奶不赞同:“母亲说的这话也不对。大哥虽然爱玩儿了些,但也是咱们谢氏精心养出来的公子,哪点配不上他们了?” 王氏眼中带笑,“那我还真的对这宴会上点心才是。” 她说的对。 景哥儿这些年寻花问柳,是个浪荡的风流公子哥儿。 一般好人家的姑娘瞧不上,家世地位不如谢氏的,她又瞧不上。 这次举办宴会,能把这些姑娘们聚在一处,替景哥儿选个妻子。 这宴会办的,也算是好事一件。 六姑娘深深地瞥了一眼对着她笑的三姑奶奶,眸色深深浅浅。 “青雀,”王氏吩咐着:“去把我房里的那个红匣子拿过来。” “是。”青雀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转身去了王氏的房间。再回来时,她的怀里多了个漆红色,瞄着金边的匣子。 青雀递到了王氏的面前。 “这还是当初我出嫁时,母亲送我的。” 王氏把一个通体都是了绿色的镯子,从匣子里拿出来。 那只镯子,晶莹剔透。放在阳光下,都能看到镯子里银色丝线在流动。 王氏低头,看着静静地躺在手心的镯子,手指不紧不慢地摸索着。她的眸中升起了一层薄雾,薄雾下是对从前事情的怀念: “一转眼啊,都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 那些年少的时光,那些都已各奔东西的故人,如淙淙流水,一步不复返了。 六姑娘:“这是母亲最珍视的宝贝,不如,换一个?” 王氏摇了摇头,又把这个镯子放在了匣子里,“虽然之后我得到了很多的首饰,但始终没有超过这件。而且,这个镯子意义非凡,能成为头彩,也是这个镯子的荣幸。” “既然如此,那我也添点首饰吧。” 三姑奶奶笑了笑, “我之前偶然在一家古玩店里,得到了一幅前朝大师的画作。不如,也放在这些彩头里面。” 王氏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她拿的是一个俗不可耐的玉饰,而她却拿出了一幅孤品。 这不是在拐着弯儿地说她低俗吗? 王氏脸上没什么变化,转头看着六姑娘:“三姑奶奶都拿出来彩头了,你也拿出来点什么来吧。” 六姑娘眸色一闪,“我总不好越过母亲去,”她说,“不如,我把之前母亲送我的那本书,拿出来?” 那是一本王氏亲自抄写的佛经。 说不上多么贵重,但却能让王氏觉得高兴。 王氏听六姑娘这么说,心里的郁气散了几分,“那可算了吧。我送你的书,可拿不出手。” 三姑奶奶依旧是神色未变,似乎是从未听出来六姑娘和王氏话语中藏着的其他含义。 四姑娘低头喝茶,似乎是外面发生的事情和他无关。 五姑娘是在琢磨着,那日宴会上要怎么才能出彩。 几位姨娘也想要添一些彩头,奈何身份不够,也说不上话。 和王氏说话时,勉强的打起精神,陪着王氏说话。 在王氏这里坐了一会儿,六姑娘便寻了个借口,带着玉奴去了芙蓉堂。 “后日,府上要举办宴会。要好好准备,万万不可出纰漏。”六姑娘和刘大春说话,“上京城中不是有个很不错的戏班子吗,你去找一找。后日,让他们来府上,给老太太唱几首,解解闷。” “是。”刘大春低头,恭敬地应了一声。 六姑娘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你和我都是第一次办宴会,不能出一点差错。下面人办事,你要仔细些才行。” “小的会注意,姑娘放心。”刘大春应道。 六姑娘抬眸,轻轻地笑了笑,“人多眼杂,肯定会有人趁机做些小动作的。?” 她说的别有深意。 刘大春了然地点头,“姑娘放您,小的会尽量做到事事周全。” 他听得出来,六姑娘是在有意提醒他。 毕竟,府上刚换上来一批人。人多嘴杂,若是在这些世家面前丢了脸面,那谢氏就真的完了。 六姑娘蹙着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个刘大春,分明还没理解她的意思。 第104章 开始 3 “好了,下去准备吧。”六姑娘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是。”刘大春朝着六姑娘行了礼,躬身退了下去。 “姑娘。” 玉奴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茶杯,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刘管家是不是没有明白您的意思?” “大约是了,”六姑娘起身往外走,“罢了。你到时,多盯着点。” 他到底是男子,就算是心思在怎么细腻,到底也不如女子。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六姑娘:“你等会儿去其他几房一趟,告诉几位婶子一声。让他们后日,来长房参加宴会。” 按照谢氏的祖训,谢府的公子们在弱冠之后,都可分府单过。 可奈何,府上老太太健在,又一直不同意他们分府单过 几年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又嫌弃几房人挤在一处,日日吵闹。便做主,将几房的人分开了。 分府不分家。 其余几房,围着长房,在灯笼胡同建了房子。 倒也相安无事。 平日里,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逢年过节,几位太太来谢氏长房,和老太太说会儿话,也算是尽了孝道。 六姑娘让人特意去告诉其他几房,除了是前几日二房太太来长房看望老太太时,提起几位适龄姑娘的婚事之外,更想要卖她们一个好。 毕竟这几个姑娘嫁去了好人家,也能给长房添些益处。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奴婢这就去。” “等一下。”六姑娘又出声,喊住了即将要出门的玉奴。 玉奴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六姑娘,面露困惑之色:“姑娘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你路过绣房时,去和绣房的管事妈妈说一声。做好的衣服,要紧着府上未出嫁的姑娘们。”六姑娘不紧不慢地说道:“再去银楼,选一些好看的首饰过来,给姑娘们送去。务必给姑娘们打扮的漂漂亮亮。” 玉奴应了一声,“是,”而后又问道:“那这账面上的银子?” 六姑娘抬眸,淡淡地扫了一眼玉奴:“我还有多少私房银子?” 玉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左不过还几千两银子。”玉奴大约是猜出了六姑娘的心思,一脸愁云地看着六姑娘:“姑娘,您的私房银子,一会儿用在这里,一会儿又要用在那里,少了很多。您在这么贴补下去,您的银子就真的不多了。” 府上的事情多。 姑娘的那点银子,这里用一点,那里用一点。 日后有了什么事情,姑娘一点银子都拿不出来,到时该怎么办? 再说了,这府上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用姑娘的体己银子去补贴了? 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谢氏和几位主子,还要不要见人了? “好了。” 六姑娘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左右那些银子也不是我赚来的,于我而言,那些银子能尽快花光了,才是一件好事。” 若是让人知晓,这银子的来路,才是一件丑事。 “对了,姨娘和姐妹们丢的那些那些东西,铺子里面,有消息传来了吗?” “铺子里的掌柜说,有几个人拿着姨娘的首饰去了当铺。铺子上的价格,给的是一千两。” “银子给了?” “给了。” 六姑娘轻点了下头。 看来,二姐姐是真的缺银子了。 “那四姐姐丢的首饰呢,铺上还没消息传来吗?” “是。” 六姑娘皱了下眉。 四姐姐的首饰,是陆氏特意送来的。 十分华贵,且样式精美。 这样的首饰,才是最值钱。 可为什么,二姐姐不当陆氏送来的首饰,却要去典当一些寻常样式呢? 六姑娘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没事了,去吧。”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出去。 六姑娘在玉奴离开之后,便起身出了院子。顺着青石板路一直往下走,没想到,走到了春桃的家。 春桃的弟弟远远地瞧见了六姑娘过来,赶紧把手里正在玩儿的石子儿一扔,急急忙忙地跑回了家: “娘,娘!” 正在厨房忙活的文氏,听到自己儿子没好动静地大喊大叫。拎着一根棍子,满脸怒气地出来了: “叫什么叫!” “叫魂儿呢!” 虎子指着外面,又急又快地大声说话:“娘,姑娘来了,姑娘来了!” “什么!” 文氏一脸惊讶, “你看清楚了?” 虎子连连点头,“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姑娘是一个人来的,姐姐没跟回来!” 文氏正想着六姑娘的来意,便听得六姑娘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这是在做什么呢?” 文氏急急忙忙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来了。虎子不听话,我正说他呢。” “我瞧着这孩子挺好,”她温柔地笑了笑,朝着小虎子摆了摆手,“过来。” 小虎子怯怯地看了眼自己的娘。 见文氏点头了,才走到了六姑娘的面前,行了个礼,“六姑娘。” 六姑娘弯下腰,温柔地摸着小虎子的头发,“这几日,晗哥儿还好吗?” “公子读书很努力,”小虎子顶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六姑娘看,看得六姑娘心底一片柔软,“每日吃的好,睡的也好,这几日都胖了。” “虎子!” 文氏冷着脸,低声呵斥: “怎么和姑娘说话呢,没大没小!” 怎么在姑娘面前,说七公子贪吃呢。 “无妨,”六姑娘丝毫不介意,“不过是个孩子,日后好好教就可以了。”她牵着虎子的手,朝着春桃的家走,“今日婶子做了什么好吃的。” 文氏跟在六姑娘的身后,亦步亦趋,“不过是做了些寻常的饭菜。” “我听春桃总念叨文婶子做的菜,定然是很好吃,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机会,能尝尝?” “姑娘能来尝奴婢的手艺,是奴婢的福气。” 六姑娘低头浅笑,随后喝了口茶,“叨扰了。” “姑娘客气了。” 文氏看着面色平静的六姑娘,心中犯嘀咕。 六姑娘忽然来他们家来找虎子,问了关于七公子的事儿。 但她觉得,六姑娘此行,应该是另有其意。 第105章 开始 4 文氏动作极快,不过半刻钟,就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 “姑娘,请。”文氏站在六姑娘的身后,做了个请的姿势,“今日不知道姑娘要来,做了几个简单的菜,姑娘别介意。” “不会,”六姑娘坐在桌子旁,瞧着满桌子荤素搭配的菜,“我瞧着不错。” 六姑娘看着桌上摆着的一道八宝鸭、脆黄瓜,以及糖醋小排,微微挑了下眉。 文氏伺候着六姑娘吃饭。 六姑娘象征性地尝了一口菜,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她拿帕子压了压唇角,而后,接过了文氏递过来的茶杯,漱了漱口,才和文氏说话: “文氏这么好的手艺,留在家里给孩子们做饭,有点可惜了。” 文氏飞快地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六姑娘,心里一紧。 六姑娘这么说,是要她去厨房,还是要让她去那位主子的房间照顾主子? 亦或者,是有别的安排? 六姑娘的心思飞快地转着,面上不显:“奴婢手艺不精,还要再多学学。” “可以了。” 六姑娘又呷了口茶, “你这心灵手巧,在厨房在转一圈儿,基本上就什么都明白了。” 文氏的心,猛地跌到了嗓子眼儿,心里忽然七上八下。她的头,比之前低的更低了,仔细地听着六姑娘说的每一句话。 六姑娘看似无意地说了句: “不如你这几日,就去厨房去转转,看看厨娘们的手艺如何。日后,也能做出来给小虎子尝尝。” 文氏立刻明白过来,重重地点点头,“奴婢明日就去厨房,跟着厨娘学几道拿手的小菜。日后交给春桃,就可以时常做给姑娘吃了。” 姑娘这是故意让她去厨房盯着那些人呢。 姑娘信任她,她打心眼里高兴。 六姑娘并不解释,只是笑了笑,“好。到时,我等着吃春桃做的膳食了。” 她起身往外走:“打扰你这么久,都耽误你吃饭的时间了。”她说:“我忽然想起来,还要去一趟绣房。” “奴婢送一送姑娘。” “不必了。” 六姑娘拦住了要送她出门的文氏: “你好好照顾小虎子吧。” “是。”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站在门口,目送着六姑娘离开。 文氏站在门口,等到六姑娘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才哼着小曲儿,一脸得意地回了房间。 才从外面回来的张文才,刚洗过了手,坐在桌边打算吃饭。抬眼,就看着一脸喜色的文氏哼着小曲儿进来,顿时觉得好笑,“你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把你高兴成这样?” 文氏端起张文才面前的酒杯,喜滋滋地喝了一口,“咱们啊,要过好日子了!” “再好的日子,能有现在好?”顿顿有肉,有酒,还能有干净的衣服穿。 在张文才的心里,这就是顶好的日子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文氏凑近了张文才,口中的酒气吹的张文才,不自觉地皱了下眉:“方才六姑娘来了!” 张文才眼睛一亮,“六姑娘来了?是不是六姑娘特意来找你说什么事情的?”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低声和文氏说话:“我可听说了,咱们谢府要举办宴会了。这谢府外面的事情,肯定要交给刘大春的。六姑娘此时特意来找你,那是不是说,要把内宅的事情交给你啊?” 张文才隐隐激动。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老张家,真的是有好日子了! “你这么说,也算对。” 文氏笑的牙不见眼: “姑娘刚才来说,让我去厨房帮着忙活几天。” “什么!” 张文才太过激动,以至于刚刚倒满酒杯里的酒水,洒了他一身。 张文才并不在意,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姑娘,真的让你去厨房了?” 文氏重重地点了下头:“是。” “那可真是太好了!”张文才激动地抱着文氏转了好几圈儿。 他的闺女儿在姑娘嗯前伺候,文氏又要去厨房,那种油水多的地方帮忙。 他在外面虽然辛苦些,但看在春桃的面子上,也没什么人在刁难他。 这么一想,可不就是好日子越来越好了。 “哎呀,别闹了。” 文氏满脸通红地拍了拍张文才的肩膀,娇嗔着说了句:“虎子还在呢。” “一个小孩牙子懂什么,”张氏狠狠地亲了她一口,“你好好跟着姑娘,姑娘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张文才看得出来,六姑娘是想要把谢氏打理好,将来交给晗哥儿的。 若是他们尽心尽力地帮着姑娘,日后,他们家也算是在姑娘和将来的七太太面前,得脸了。 这可是难得的好事。 “你说的,我都知道,”文氏此时也开始变得冷静,“具体怎么办,等春桃回来了,我再问问她。” “对。”张文才说,“事事小心些,总没错处。” 这顿饭,文氏吃的是又高兴又觉得很有压力。 张文才倒是没想那么多,喝了不少的酒,拉着文氏喝了不少的酒。 醉醺醺的,说了不少的话。 唯独小虎子,难得吃到了他娘做的这么好的菜,狼吞虎咽,吃的哪儿哪儿都是。 福康院。 “六姑娘。” 伺候老太太的妈妈,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胖乎乎的脸上,笑的一团和气: “老太太说了,今日不见客。” 自从大爷去了之后,老太太就在福康院里建了小佛堂,日日诵经。 从来不出佛堂半步。 就是偶尔有其他几房的太太过来看老太太,老太太也是敷衍着说了几句话,便去小佛里念佛了。 老太太不喜欢爷,连带着也不喜欢长房的任何人。 六姑娘此时来找老太太,老太太肯定不会见她。 六姑娘微微蹙了下眉,“妈妈没说,我来找老太太是有事情,要请示老太太吗?” “说了。” 她的脸上依旧是笑容满面: “奴婢把您的话,一字不落地和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依旧是,这几日诵经,没时间见您。” “姑娘,这府上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您去处理呢。” “您请回吧。” 第106章 开始 5 六老太太的拒绝,是六姑娘意料之中,眼中并没有多少惊讶:“我记得,再有几日才是十五,老太太这几日应该是空闲的才是。” 她窦静把日子算好了,老太太不可能没空。 她没想到六姑娘会这么说,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老太太喜欢清静,姑娘就别去打扰老太太了吧。” 六姑娘仍旧想要请老太太出去热闹热闹: “这府上难得请了戏班子来唱戏,是老太太最喜欢听的角儿唱的。这几日左右无事,不如去听听戏,热闹热闹。” 六姑娘的这几句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但是落入了妈妈的耳中,却有了别的含义。 府上举办的宴会,要让老太太出面,去请几位有名望的老太君过来撑场面。 她一想起,这样的场合,要老太太去给王氏撑脸面,她就觉膈应。 “难为六姑娘一片孝心。” 她说: “只是如今,老太太喜净,实在是听不得那些唱戏的,在台上哼哼呀呀。” “不如,姑娘就先回去吧。” “等老太太休息好了,您再来?” 六姑娘听得出她言语之间的拒绝和敷衍,但又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 “多谢妈妈。” “我改日子再来看老太太。” 六姑娘心中对于老太太不能去宴会的事情,多乐一丝失望。 老太太是忠勇侯家旁支的女儿。 虽出身低了些,但年轻时也是出了名的才貌双全的姑娘。 后来,谢府的老太爷病逝,再加上自己喜欢的儿子也早早去了,老太太的性子就变得愈发古怪了。 前几年,让父亲给弄了个小佛堂之后,便日日子在佛堂念经,从不出院门半步。 如今,她贸然来找,能让伺候老太太的妈妈出来回话,已经是很好了。 六姑娘原本也没指望老太太真的能去宴会,她只是来和老太太说一声。 既然话已带到,她也就该离开了。 妈妈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慢走。” 六姑娘笑着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福康院。 妈妈又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定六姑娘走远了,才回了房间。 她朝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老太太。” 老太太端坐在正位上。常年不见阳光的脸上,异常苍白。在配上瘦削的面庞,整个人既没有富贵人家老太太的雍容慈爱,反而给人一种刻薄而又凉薄的感觉。 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疏离感。 她听到脚步声,不疾不徐,由远及近,苍白的脸上有了几分轻松,声音沙哑地说了句:“走了?” “是。”管事妈妈给她倒了杯茶,“六姑娘还想要进来给您请安。” 老太太依旧转着手里的佛珠,“哼,”她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们这是想要借着我的名义去办宴会,请几位地位尊崇的老太君来,给她们撑脸面呢。这么损的办法,也亏得她们能想得出来。” 老太太说话愈发的不好听。 在她的心里,谢文徵和王氏,就是两只苍蝇。 日日都盯着她这块烂肉,赶也赶不走,烦人的紧呢。 “奴婢倒是觉得,六姑娘想要办宴会,是为了给府上还未出嫁的姑娘们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另外一个就是,咱们家的景哥儿,也到了年岁。日日走在北疆待着,也不是个办法。等时间在长一点,爷就该找个借口让他回来。王氏在挑一门合适的妻子,好好的过日子,把谢府发扬光大,才是正事。” “他俩还能这种想法?” 在老太太的眼中,谢文徵和王氏,没有一个好人: “他们俩怎么打算的,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儿子的死,和他们俩绝对有关!” 提起从前的王氏,老太太的脸上,仍旧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哼!” 老太太不满意地冷哼了一声: “遇到事情想起来我了,早做什么去了!” 要不是他们俩,她能被逼到这种地步吗! 在老太太眼中,谢文徵就算是如今位极人臣,做事谨小慎微,让谢氏一族有如今的平稳,那也依旧是不如她的长子。 管事妈妈听到老太太这么说,眉头皱了皱。 大爷都去世多少年了,就算是在怎么好,那也毕竟是已经故去了的人。 爷现在才是谢府的掌家人。 老太太如今处处贬低,瞧不起爷,但也要靠着爷。 老太太如此说,难道不怕爷知道了,会让爷伤心的吗? 到时候,母子失和,她又该如何? 想来想去,管事妈妈还是小心地说了几句:“爷也是孝顺您,才会特意办这场宴会的。依奴婢看,不如,您过去露个面,也算是让爷的这场宴会,不至于被人指指点点。” 自家办宴会,长辈却不出面。 传出去了,也会让人对爷说三道四。 爷毕竟是在外面行走的人,极为重视名声。 若是老太太一直这样,爷的名声又该如何? 老太太冷哼一声,虽然没说话,但是转着佛珠的手速越来越快。 明显是对她说的话,表现的很不耐烦。 管事妈妈瞅了眼老太太,很有颜色地闭上了嘴,恭恭敬敬地站在老太太的身后。 …… “姑娘。” 玉奴扶着六姑娘的手,一脸担忧地往自己的院子走: “老太太不去,咱们怎么办?” 六姑娘面沉如水,“那能怎么办?” 老太太才是这个家的正经老祖宗,若是找了其他人,那不是让人看笑话? “这宴会还能办的起来吗?”玉奴一脸愁容。 “能。”六姑娘说的十分笃定,“既然老太太不行,那我们请人办宴席的名义,就是父亲。”她忽然停下脚步,“谢氏别的不多,但是书画特别多。我们就用父亲要办一个子画展的名义,来邀请他们。” 玉奴点点头,“这也是个办法。” 六姑娘越想越觉得可以,快步走回了自己的院子。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去了自己的小书房,提笔写了一张很简单的请帖: “父亲回来了吗?” 玉奴瞅了眼外面的天色:“跟着的人传来的消息,爷今日会准时回府的。” 第107章 开始 6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的笔,将写好的那张请帖,拿起来仔细地端详了几遍。 觉得没什么错处了,才把这张请帖递给了玉奴:“将这张帖子送去裴府,送去给裴大公子。” 玉奴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帖子,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起身,不紧不慢地往外走:“我们出去转转吧。” “是。”玉奴吩咐着院子里的小丫头,将六姑娘写好的帖子,给了在外面伺候的小厮,帮着送去了裴氏。 她则是跟着六姑娘往外走。 “姑娘。” 玉奴快走几步,跟上了六姑娘。 在六姑娘的耳边低声说话: “您真的要帮三姑奶奶吗?” 玉奴觉得,六姑娘还是少管三姑奶奶的事情比较好。 三姑奶奶跟着三姑爷在任上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什么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她如今这么低三下四地来找姑娘个,要么,是看中了六姑娘和裴氏之间的关系,想要利用六姑娘。要么,是替太太来试探六姑娘。 可是,就算是三姑奶奶和太太在亲近,那中间还有个她的生母赵姨娘呢。 就算是为了赵姨娘,三姑奶奶也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罪六姑娘吧? 玉奴想不明白。 “不是帮她,我是想要利用这个机会和裴氏的人走的近一些。” 六姑娘轻声细语: “我这些年,很少和母亲出门走动。偶尔出去一次,也是匆匆来,匆匆去,对很多人都不了解。” 举办宴会,让这些世家门阀的贵女们展示展示才艺,也是了解她们的过程: “我如今和裴氏定亲,除了之前来的那个裴氏的妈妈,裴大公子,其余的人我还不了解。” “恰好有这么个可以了解裴氏的机会。” 六姑娘是借着三姑奶奶的嘴,把心里的想法落实了。 “原来是这么想的啊,”玉奴笑道,“还是姑娘心中有成算。” “不是心中有成算,是不想做个耳聋眼瞎的废人。” 六姑娘抬眸,看着落在屋脊上,落日的余晖,眸底浮起了淡淡地暖意: “玉奴啊,咱们难着呢。” 玉奴叹了口气。 是啊。 难呢。 但是,再难,也得往前走。 兴许,走着走着,就能走出一条路来了呢。 六姑娘心里装着一堆的事情,面上却是一片的风轻云淡。 两个人走到了花园,穿过了月亮门,慢吞吞地走到了谢文徵的书房外。 “姑娘。” 宋砚上前行礼: “您来了。”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父亲呢?” “爷还在里面,”宋砚说:“要不要小的进去,给您通禀一声?” “不必了。” 六姑娘走上前去,轻声叩响了房门。 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请进”之后,才推开了房门。 玉奴和宋砚站在廊下说话。 忽然,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声杯子掉落的声音,还有谢文徵压抑着怒气的低吼: “你在给我说一遍!” 玉奴站在门口,耳朵贴在了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除了谢文徵的怒吼声,再无其他。 玉奴担忧地要推门而入,却被宋砚拦住了:“你做什么?” “姑娘和爷吵起来了,我进去看看。” 她听了许久都没听到六姑娘的声音,她怕路姑娘吃亏。 宋砚爷学她,低声说话,“你别去了。爷今日在衙门听说了点事情,气的下衙的时间都还没到,就回来了。” 玉奴眼中多了几分兴趣,“谁说什么了?” 宋砚飞快地看了眼四周,声音小的只有他们俩能听见:“咱们家的那位二姑爷,顶着爷的名义,在上京城活动呢。” “什么!” 玉奴惊呼,又觉得声音太大,扰了里面说话的六姑娘和爷。 赶紧压低了声音,“怎么可能。二姑娘出嫁时,爷不是说了,日后就不是谢家的人了吗。怎么可能会让林公子,顶着谢家的头衔做些下贱的事情?” 宋砚:“那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林家的事情之后,翰林院那边多了几分闲职。昨日,林公子去找了爷,也拒绝了之后,他就顶着爷的名义四处找人。”说到最后,他的眼中都已经有点鄙视那个姓林的了。 玉奴随着他的话,说了句:“也不知道二姑娘究竟看上了林公子什么,他竟然总是做这么丢人的事情。” 宋砚赞同地点点头:“就是说啊,日后出门都不能见人了。” 玉奴和宋砚小声说话,书房里面,六姑娘和谢文徵也在说话:“父亲,莫要生气。” 六姑娘心平气和:“二姐夫那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和他置气,那不是等于要把自己气死吗。” “可就眼睁睁地看他这么糟践咱们谢氏吗!” “父亲,你可以不管,让母亲管。” 反正母亲也想要要拉二姐姐一把,那不如就趁这个机会,让母亲去办。 “你说的对。”谢文徵豁然开朗。 对啊。 王氏和李氏也是有名的世家大族,并不比谢氏差。 既然都已经不认谢二了,那个姓林在利用谢氏的名头坑蒙拐骗,那就是往谢氏的名声上泼脏水。 他可以让都督府的人对林家下手。 这么一想,谢文徵的心情,陡然好了起来:“你来有什么事儿啊?” 六姑娘把写好的帖子,放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父亲,您看,这帖子这么写,可以吗?” 谢文徵把六姑娘递过来的请帖,粗略地看了一眼,而后放在了桌子上,“不行。咱们谢府所有的书和孤品,都不外借。” 六姑娘心中觉得,谢文徵和老太太如此不配合,是在刁难她。但面上却是很平静,“那父亲觉得,以什么名义比较好?” “也不必用什么名义。就随便邀请几家人来,简单地小聚一下吧,”谢文徵拿笔,快速地写了一张请帖,递给了六姑娘,“就按照这个来吧。” 六姑娘看着手里,泛黄的纸张上随意地写的几个名字,眉头轻轻蹙起,“父亲,这可以吗?” 谢文徵写下的几家世家,中规中矩,大多数都是和谢氏来往密切的世家。 但是。 父亲请了王氏、李氏、裴氏和上京城中和父亲交好的几位故交,却唯独忘了陆氏。 陆氏和谢氏马上就要成姻亲了,却在此时不邀请陆氏。 这怕是不怎么好吧。 “你是说陆氏?” 第108章 开始 7 谢文徵提起陆氏,脸上就没什么好脸色: “若不是因为谢二做出来那么丢人的事情,我都想要罢退了谢四和陆氏幼子的婚事了。” 他 是真的看不上陆氏那种做派的。 六姑娘道:“若不然,也算上陆氏吧。” 若是厚此薄彼,传出去了,也不好听。 谢文徵对陆氏没什么好印象,随口说了句:“这事,你看着办。” 六姑娘点点头,将谢文徵写满字的那张纸,小心的折好,放在了自己的袖子里,转而又和谢文徵说起了老太太:“……父亲,老太太不来,能行吗?” 提到那位常年礼佛的母亲,谢文徵的神色间就多了一丝落寞,“母亲不想来便不来吧,宴会的事情,你看着办就行了。” “是,”六姑娘应了一声,“那女儿就不打扰父亲了。” 谢文徵点了下头,挥了挥手,示意六姑娘可以离开了。 六姑娘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玉奴把从宋砚那里听到的消息和六姑娘说了一遍:“……姑娘,您说,咱们要不要和太太说一声?” “这事太太知道不知道,无关紧要。主要是,二姐姐知道不知道。”六姑娘不紧不慢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平和地目光中多了一丝玩味儿:“若是二姐姐知道临公子顶着谢家的名头,招摇撞骗,她却不加阻拦,那这事儿就变得有趣极了。” 嫡出的二姑娘要利用谢家的名头,才能得到一点别人的怜悯,才能生存下去。 到了外人的口中,破阿斯会觉得此时的谢府二姑娘是个天大的笑话。 谢府积攒下来的那点名声,也将不复存在。 眼下,解决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父亲给林公子安排一个他特别钟意的官职,且还要时时刻刻照顾他才行。 但是。 这也同样留下了一个弊端。 那就是,林公子一旦觉得这个官职不好,或者是这个官职不是他想要的。只要他重施故技,就会得到自己心中所想。 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父亲自然是不愿。 所以,才会气的那样厉害。 故而,她才会说把这件事推给太太去做。 王氏巴不得找到一个契机,能让自己女儿重回谢氏,让自己女儿能在贵女面前露脸的机会,自然是不肯错过。 之前,徐氏来和她说的那件事,六姑娘觉得,此刻应该尽数用在二姑娘的身上了。 至于那位远在北疆的大哥,母亲应该暂时顾不上了。 “那姑娘接下来要做怎么做?” 玉奴心想,大公子去了边疆,二姑娘又嫁了那样一个人。太太生下来的两个孩子,怎么看都没什么大的前程了。若是姑娘抓住机会,能让晗哥儿入了爷的眼,那姑娘不也翻身了吗? “什么都不用做,”她说:“有些事情,我们不做,也会有人告诉我们的。” 玉奴立刻明白六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奴婢会让人看着的。”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间。 不过片刻,玉奴就拿着六姑娘写好的请帖,让人送去了各家。 裴府。 书房。 “公子。”严妈妈拿着一张红色描着金边的请帖,进了裴慕璟的书房,“谢氏送来了帖子,请您明日去谢府赴宴。” 裴慕璟放下手中的茶杯,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帖子,“嗯。” 严妈妈:“用不用告诉老太太一声,让她带着府上还未出嫁的姑娘们过去看看。” “不必。”裴慕璟淡淡地说了句:“去找五姑娘,让她和我一起去。” 严妈妈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裴慕璟喝了口茶,“你也跟着一起去,有什么事情,帮着照应下。” 一语双关。 严妈妈眼中有一瞬间的惊愕,但很快地又恢复如初,“是。” 此时,她的心里对这位谢府六姑娘有了重新的认识。 严妈妈对着裴慕璟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谢府,正院。 王氏才吃过了药,躺在床上休息了会儿。青雀的脚步声,忽然在安静的内室响起来,“太太。” “如何了?”王氏闭着眼睛,随口问了句。 青雀道:“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她稍稍停顿了下,飞快地看了眼正在假睡的王氏,“府上都是新来的下人,有些事情,做起来还不是很方便。” 王氏翻了个身,“嗯,这事做的漏洞百出才好。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了,”她又问了句:“二姑娘和大公子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了?” “大公子那边,依旧没什么消息。二姑娘那边,又传了消息过来,让您再送一些银子过去。”青雀看了眼王氏,吞吞吐吐地把听到的事情和王氏说了一遍:“听说,林公子打着谢府的名头招摇撞骗,惹上了一点的事情,急需一笔银子。” “什么!” 王氏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脸吃惊: “他怎么敢!” 她又忽然想起了今日,有人在书房,偶然听到的话,双眸阴沉地问了句: “爷那边说什么了吗?” 青雀摇了摇头:“爷什么都没说。” 王氏的心,猛然往下一沉。 爷这是真的要放弃了自己嫡亲女儿了? 亦或者,是觉得那个姓林的不是良人,所以,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他也不想想,自己的女儿,自小过的就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那样孤苦的生活,琼姐儿怎么能受得了? “爷不做,咱们做。” 他是万万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在林家受苦: “你去给哥哥和嫂嫂递个信儿,就说,让他们给那个姓林的,在翰林院安排个闲职。” 青雀的脸上依旧是有些担忧,“两位爷和太太,能同意吗?” “不同意,就加银子!” 王氏重重地砸着手下的锦被,咬牙切齿: “总之,这件事一定要办成!” 青雀:“太太,咱们手上的银子,不多了。之前,银子大部分都给了二姑娘,又有一部分给大公子还债了。咱们手里,真的没多收银子了。” “没有银子,就去借,就去找放印子钱的!” 王氏气的一直不停咳嗽: “总之,管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找到银子,一定要办这这件事!” 第109章 开始 8 “是,奴婢这就让人去给王家和李家送信。” 青雀赶紧上前,轻轻拍了拍王氏的背,给她顺气: “太太,也莫要急。” “王家大爷和李家大爷是看着二姑奶奶长大的,短短不会看着二姑奶奶为了这么点小事,四处去求人。” “再说了,若是林姑爷真的是个有能力的人,或许,不用靠两位爷,也能仕途坦荡。” 青雀安慰她: “您就是太关心二姑奶奶了。” 青雀接过了身边婢女递过来的茶杯,递到了王氏面前: “太太,二姑奶奶的日子,总归是要自己过。若是,她觉得不好,定然是回来找您的。” 青雀在很委婉的提醒王氏。 她如今除了是二姑娘的生母之外,还是谢府的女主人。 做事不能光想着二姑奶奶,也要考虑到旁的事情。 更何况,这事情本来就是六姑娘和爷在私下里说的。 若是太太这么一闹,让人知晓了,别爷还没做什么,她到是被人说三道四,就得不偿失了。 可偏偏,处在担忧和焦虑之中的王氏,听不得青雀说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哪里来这么多的废话!” 那个姓林的就算是再不好,那也是她女儿的夫婿。 什么时候轮得到她一个贱人指指点点了? 青雀赶忙跪下旁赔礼:“是奴婢失言,请太太责罚。” 太甜忽然起身,对着青雀温和地笑了笑,“你也是为我好,怎么会错呢?”她将手,伸到了青雀的面前。青雀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搭在了太太的手上。太太一用力,将青青搀扶起来。 正在青雀以为没事儿了的时候,掌心忽然传来一阵痛处。 她低头一看,太太修剪的有些尖锐的指甲,正死死地扣着她的掌心。 太太笑的温和得体,手指之间用力,扣的她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如何?”太太笑的愈发和善。 “奴、奴婢多谢太太,多谢太太体谅。”青雀疼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强撑着掌心疼来的痛意,费了半天力气,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 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太太看她疼的连哭都不敢,心里的怒气总算是散去了许多。 松开了她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指,细细地擦着每一根手指 “既然已经明白了,那还不赶紧去办?” 青雀缓了一会儿,等掌心的疼痛散去了一点,才开口说话:“是。只是太太,咱们还需要给二姑奶奶送银子吗?” “送,为什么不送?”不把银子送去,她的女儿要怎么生活。 “可是,”青雀吞吞吐吐,“去哪里找银子?” “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你是不是没往心里去!” 王氏重重地砸着手下的锦被: “我不管你去偷,还去抢,总之,一定要把银子给二姑娘送去!” “听到没有!” “是,奴婢马上就去办。”青雀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才走到门口,就又被王氏出生给喊住了:“这事儿,爷知道不知道?” 青雀回身,“听说,这几日爷都没回府。” 怕是这件事,爷还不知道。 王氏点点头,“你抓紧去办,记着,这事儿不能让六姑娘和爷知道,听到了吗?” “是,”青雀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王氏的房间。 青雀离开之后,王氏也起身下床。 青萍忙伺候着王氏缓换了件衣服,又重新梳了头:“太太,咱们要去哪儿?” “已经许久未见爷了,我们过去看看。” 六姑娘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办宴会,肯定是已经走了明路了。 她得去探探口风,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青萍跟着太太,朝着谢文徵的书房走。 只是还没走几步,太太就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忽然想起了方才青雀和她说的事情。 爷知道了临公子的所作所为,却什么都没做。是要借机想要彻底地和自己女儿扯清关系,还是说,他想要利用这件事做点什么? 不,不对。 谢文徵之所以同意办宴会,是想要知道最近上京城的动向。 那么,想要利用这件事做些什么,便不成立。 况且,之前,谢文徵看在琼姐儿的面子上,已经给他安排了一个闲职。是他自己不满意,闹来闹去,惹爷不高兴了。 如此,便是想要趁机和琼姐儿划清界限这事,也不成立。 王氏想不明白,停在原地迟迟未动。 青萍疑惑地问了句:“太太,咱们不去了吗?” “不去了。” 府上马上就要去办宴会了,到时李氏和王氏的人都要来参加宴会。她要好好地问问嫂子,她要如何做,才能让自己的女儿摆脱这样的人: “该休息了。” 青萍看着忽然平静地回了房间的王氏,一脸不解。 翌日,寅时初。 向来安静的谢府,忽然变得忙碌起来。 文氏收拾的干干净净,风风火火地去了厨房。 厨房里除了几个下人之外,厨房的管事妈妈都很散漫的在准备着一会儿给宾客们准备的菜肴。几个做糕点的管事妈妈,迟迟还没有来。 文氏皱了皱眉,上前帮着几个下人中的一个摘菜:“今日就是这几位妈妈了吗?” 那人低声应了一句:“是,”她又凑近了文氏的耳旁,低声说了句:“听说啊,昨日太太身边的青雀去了几位妈妈的屋里。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可你看今日,”她朝着后面空着的几个位置使了使眼色,“肯定是允诺了她们什么,她们才故意拿乔。” 文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面色不变地和她说起了别的事情。 而后,又找到了借口,悄悄地溜了出去。去了专门招待客人的院子,把厨房发生的事情和玉奴说了一遍:“……这事,要不要请示姑娘?” “我会和姑娘说的,”玉奴低声说道:“眼下,要准备宴会做的糕点是重中之重。” 玉奴想了想,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去和八姑娘说一声,让她去厨房那边尝尝糕点。” 阖府上下都知道,八姑娘虽然是庶出,但极得谢文徵的喜欢。 每次谢文徵去外面,无论遇到什么都会给八姑娘带一份。 八姑娘又特别喜欢吃甜食,每日里也会偷偷溜去厨房,偷吃一些糕点。八姑娘去厨房,是给这些人提醒。 若是她们还不知好歹,那姑娘断然是不会轻饶了他们。 “是。”文氏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去了八姑娘的院子。 第110章 岔子 1 文氏前脚刚离开,玉奴后脚就进去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和六姑娘说了。 六姑娘放下手中看了一半儿的戏文单子,转头看着玉奴:“这件事就这么办就行,另外,”她又吩咐着:“让父亲身边的宋烟,帮我跑一趟腿。” 她说: “去厨房看看,我让人给父亲准备雪梨汤,好没好。” “若是准备好了,就让人给父亲送去。 “若是时间长了,那汤就不鲜了。” 玉奴应了一声:“是,奴婢这就去。” 站在一旁的刘大春听到玉奴说的话,眸色一沉。 昨日晚上,太太身边的青雀确实去了几位妈妈的院子,说了半天话才出来。 而且,青雀姑娘当晚也去了他的房间。 他不知道,青雀和几位妈妈说了什么,但他知道,青雀去了他房间做了什么。 刘大春抬眸,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 六姑娘身边的玉竹姑娘,是个闲不住的。有事儿没事儿就在府上溜达,她是不是也看见了青雀去他的房间了? 既然青雀也去了他的房间,为什么六姑娘不提呢? 是想要专心把眼前的宴会办好,秋后在算账,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给彼此留一点体面? 刘大春猜不透六姑娘心里的想法。 他的心中,有几分后悔当夜留下青雀了。 六姑娘扫了一眼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刘大春,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男人到底是男人。 送上门的鸭子,从来都不舍得让她飞走啊。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 那个姓郑的要是知道,青雀在府上和刘大春有一腿,又该如何? 六姑娘慢吞吞地翻了一页戏文单子。 母亲有意要将青雀嫁给刘达春,以便拉拢刘大春为她所用。 青雀这么做,这其中有没有母亲的示意呢? 六姑娘深深地看了眼刘大春,却在刘大春看过来时,继续低头看戏文: “我记得母亲喜欢听武状元。” “让他们准备准备,唱一出武状元。” 她将戏文目录,又递给了刘大春: “听说,他们唱的才子佳人也不错。” “让他们也准备一出戏。” 刘大春躬身应下:“是。” 六姑娘端起了一杯茶,慢慢地呷了一口茶,“另外,府上的事情,你多注意些。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和我说。” “是。”刘大春应道。 六姑娘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在刘大春走后不久,六姑娘也起身去了王氏的院子。 红筠院。 文氏去八姑娘院子时,八姑娘正喜滋滋地试着六姑娘让人送来的衣服。 她听到文氏的来意之后,一脸惊讶:“你说,六姐姐让我去小厨房尝尝糕点好吃不好吃?” 她没听错吧? 六姐姐不是说,吃了太多的糖,会对身体不好。所以,她一直让她身边的人,控制她吃甜食的吗? 怎么今日,又忽然想起来让她去厨房,可以随意吃那些甜腻的糕点了? “姑娘说,这些是要给姑娘太太准备的。给姑娘和太太们准备的吃食,定要精细些才行。姑娘怕下面那些人,粗手粗脚的做不好,反而是白白浪费了粮食,这才让姑娘过去看看。” “那我们走吧!” 八姑娘没多想,急急忙忙地换好了衣服,就跟文氏走了。 迎面碰上了正从厨房端着雪梨汤出来的宋砚。 宋砚忙给八姑娘行了礼,“姑娘。” 八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急急忙忙地进了厨房。 宋砚端着雪梨汤,听着把八姑娘和里面的人说了两句话,客气地和文氏点了头,算是问好。 文氏也朝着宋砚点了下头,算是回了礼,而后便跟着八姑娘进了厨房。 宋砚在外面略略站了一会儿,而后便端着雪梨汤,离开了厨房。 八姑娘来厨房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顷刻间便飞遍了谢氏后宅。 还在家里装病不肯去厨房的几位管事妈妈,在听到八姑娘去厨房后,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 身康体健,健步如飞,不到半刻钟,便尽数到了厨房。 一个个的,争先恐后地到了八姑娘面前,行礼问安。 生怕晚了一步,让八姑娘随意寻了个理由,便打发着出了谢府。 八姑娘笑的一脸和善,端着个陶瓷盘子里,摆放着的精致糕点。 她找了个不怎么惹人注意的角落,偷偷摸摸地把那些甜而不腻的糕点,吃的干干净净。 偶有管事妈妈来问她的意见,她也只是指了指站在她身后的文氏,“找她,”便继续吃糕点。 弄的文氏,哭笑不得。 不过好在,厨房没有发生什么大的纰漏。 各种事情,都在顺顺利利地准备中。 还未到寅时末,厨房已经是一片热火朝天了。 辰时初。 谢氏的门前,挤满了前来参加宴会的马车。 刘大春带着宋砚,站在谢府门前,招呼着前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公子。 六姑娘和王氏,在后宅忙活着前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姑娘和太太们。 李太太和王太太熟门熟路地来了王氏的院子,趁着旁人还没来,和王氏说了会儿话: “你托人带回去的口信,爷已经知道了。” 王氏吹了吹杯子里的浮沫, “爷说了,那个林公子,就是个眉高眼低,拎不清的浪荡公子。那人要是去了朝堂,咱们这些世家大族,都会被连累。” 李太太附和:“没错。咱们几家,有出息的子弟不少,何苦要看重一个外人?” 王氏的眉宇间,隐隐绕着一层薄雾,“你们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我总想着,他能对琼姐儿好,那我便帮帮忙,也不是不可以。” 王太太撇了下嘴,十分看不起王氏这番小家子的做派:‘你家二姑娘,是不是脑子有病了?放着好好的嫡女不去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贵公子,非要去嫁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破落户。就该想到,会有今日事!” “王氏,你是谢氏的当家主母,你的精神,总不能在你自己孩子身上。你也要想想,你府上其他的孩子才是。” “对。就算是二姑娘和你母女连心,你要事事为她操劳,那也应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你看如今,你家爷都不在去管你家二姑娘的事儿了,你又何必把着不放?” 第111章 出岔子 2 她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这府上,忽然多了个得到你父亲喜欢的妾室。万一,那个妾室是个不安分的,生下来个孩子,也得你夫君喜欢,你又该怎么办?” “嫂子,你多心了。” 王氏毫不在意: “景哥儿都多大了。” “就算徐氏的肚皮在厉害,她在得爷的喜欢,你担心的事情,也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谢景荇是谢府的嫡长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 “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李氏皱了下眉, “你忘了,你们谢氏的祖训,是什么了吧?” “谢氏的祖训是,立贤不立嫡。” “万一,那个妾室生出来的孩子,得到了谢大人的亲自教导。无论哪一方面都超出了你的景哥儿,你又该如何?” “王氏啊,这世上,可没什么绝对的事情。” 在李氏看来,有些事情,要早早地未雨绸缪。 王氏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可我已经下手,防着她了。” 王氏说的隐晦,李氏一听,立刻明白了:“但你能确保,你用的手段,能奏效。你府上的人,能跟一条心?” 李氏平平常常的询问,让王氏愣在了原地,张了张嘴,说不出来一句话。 “你啊,”李氏叹了口气,“想的永远都是眼前那么一点。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女儿是谢大人的亲生女儿,他帮自己的女婿,天经地义。他却避开了,不闻不问不打听。这般无视到底,到底是为什么?” 王氏顺着她的话,问了句:“为什么。” “那是因为,他已经把他看得恨透了。” 李氏说: “我们不帮他,也是因为谢大人的态度。” 王氏讷讷开口:“那就只能这么看着我的女儿,在别人的府上,过苦日子了?” 王氏拧着眉,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既然是出嫁了的姑娘,也帮不上娘家的忙,你留着做什么?” “你要看的是,谢氏的以后!” “你现在要顾的是你的长子。这偌大的家业,日后是要交到他的手上的。如今,六姑娘掌家,七公子学业出众。日后,若是在这一方面得到你家爷的看重,你又该如何?” 王太太恼怒王氏的拎不清,说话很不好听: “你莫要因为二姑娘的事情,惹得你家爷不高兴。你要做的,是把谢氏攥在手里,而后平稳的交给景哥儿的媳妇儿。而不是把谢氏交给那个贱人生的儿子和女儿。” 谢文徵的那点事情,几家来往密切的故交,隐隐约约都知道一些。 从前,宠爱一个婢妾出身的姨娘,疼爱她所生的姑娘和公子。轻贱王氏所生的长子长女,让王氏被上京城中的贵人轻视。 如今,又故作原样。 她都担心,万一哪一日,谢文徵当众宣布把谢氏留给妾生的庶子。 那才是真的大笑话。 李氏看着还在那点破事中打转的王氏,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 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想着让那个让他们这些姻亲故旧失了脸面的孩子,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可是,”王氏还想要说话,却被王太太拦过去了,“可是什么可是,”她恨不得剖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她们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怎么还在那里叽叽歪歪,“你想想,你日后要指着的是琼姐儿,还是景哥儿!” 景哥儿都被赶去北疆了,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她这个当娘的,还在这里说自己的女儿如何如何,让人气的不行: “你要知道,北疆是什么人去的。你有见过谁家的贵公子,是要去北疆。” “再者,北疆连年战事。万一,你家景哥儿上了战场,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了,你的后半生又该如何!” “琼姐儿做下那么丢人的事情,你还如此护着她!” “我看,你是真的病了!” 王氏被李太太和王太太说的羞愧难当,头低到胸口,一直都抬不起来。嗫嚅地想要开口替自己辩解,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直到六姑娘遣人去请王氏去用来招待客人用的花厅,才让王氏稍稍松了口气。 早有在王氏这里伺候的下人,把王太太和李太太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六姑娘时,六姑娘的神色并无变化。 甚至是和一位不怎么熟悉的贵女打完招呼之后,才和玉奴说话:“……看来,李氏和王氏,是真的急了。” “姑娘是说,林公子的事情,李氏和王氏并不想插手。但又不想得罪王氏,便拿着爷的不同意来推辞。” “不错。母亲向来仰仗李氏和王氏,所以,肯定会听她们的话。”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不,她们肯定会让母亲把注意力,放在后院新来的几位姨娘,和我们这些庶子庶女的身上。” “那太太肯定会想办法,让您和爷生了嫌隙,在暗中许诺那位还未进门的徐氏。” “不,不一定。” 六姑娘笑眯眯地和来的客人打招呼: “母亲听进去了,但是,她还不一定做。” 母亲的心思,现在在哪里还不一定呢。 “姑娘说的极是。” 玉奴站在六姑娘的身边,笑眯眯地看着有下人引进门来的裴府五姑娘,低声和六姑娘说话: “姑娘,裴家来人了。” 六姑娘嗯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笑眯眯地迎了上去,“五姑娘。” 五姑娘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六姑娘。” “往常总听说,谢府六姑娘长的温婉,又端庄守礼。如今见到了真人,才知道,旁人的夸赞不及真人的三分。”裴五姑娘热切地拉着她的手,大大的眼中满是笑意。 六姑娘大大方方地笑了笑,“我瞧着五姑娘也是娇憨可爱,十分讨喜。” 五姑娘被六姑娘夸的脸色微微发红,“六姑娘谬赞了。” “哪里是谬赞,”六姑娘亲亲热热地挽着她进了垂柳葶,“我说的都是实话。” 裴五姑娘没觉得她说的实话,反而是觉得是因为,她和大公子的关系,六姑娘才会对她如此关照。 想到这儿,她脸上的热情,散去了几分。 礼貌客气地坐在了六姑娘的另一侧。 第112章 岔子 3 六姑娘侧了侧身子,看了眼坐在了与她隔开了一掌距离的裴五姑娘,皱了下眉。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让下人端上了一些招待客人用的糕点和茶。 “这桌上的糕点,做的倒是好新奇。” 五姑娘指着果子上摆着的鱼形糕点, “不知道如何。” “五姑娘尝尝不就知道了。”六姑娘转头,借着给她递糕点的机会,拉近了那么一点距离。 “很好吃,”陪五姑娘尝了一口,“甜而不腻,味道清甜,很好吃。” 她又忍不住尝了一口。 六姑娘浅笑,“你喜欢就好。” “我记得,礼部侍郎家的三姑娘,最爱吃这种糕点了。”裴五姑娘笑着用帕子,擦了擦唇边的糕点渣子,“上次,去了长宁郡主府上,三姑娘吃了许多呢。” 礼部侍郎? 那不是严家的人? 六姑娘淡漠如菊的眼中,掠过一抹深思。 不对啊。 既然是严家来人,那三姐姐不该来招待吗? 六姑娘环顾四周,找了许久,都未曾见到三姑奶奶。 她也不好在裴五姑娘面前,说起了严府的事情,便吩咐着玉奴:“你去厨房那边吩咐着,将前几日做的八珍糕和鲜花糕,都端过来一些,给五姑娘尝尝。”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把五姑娘无意中提起的人,暗自记在了心中。装作无意地问了句,“那边还有菊花形状的糕点,你要不要尝一尝?” 裴五姑娘嗜甜,听到六姑娘这么说,之前的不快,瞬间消失不见,“好啊,我想尝尝!” 从前在家时,母亲总是说,不能吃太多甜食。 免得日后,腰部有了赘肉,让夫君嫌弃。 如今,到了这里,六姑娘纵着她能多吃几块甜甜的糕点,她就勉强地觉得她还不错吧。 “好。” 六姑娘笑眯眯地让人去厨房,端来了一碟子的菊花糕。还有一碟子核桃枣仁糕点,放在了裴五姑娘的面前: “你在尝尝这两碟糕点,味道如何。” “嗯,”严五姑娘拿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口,“不错,味道甜而不腻,入口香甜,确实不错。”她笑着擦了擦嘴角,“我记得赵家的五姑娘也喜欢吃这样新奇的糕点,”她看了眼六姑娘:“只是,她性子不怎么好。” 裴五姑娘最后一句话,好像是在提醒,又好像是在刻意和六姑娘说什么。 但在六姑娘看过去时,又恢复如初,好似什么都没有说过。 六姑娘听到裴五姑娘这么说,也只是轻轻地笑了笑,“都是家中宠爱的小姑娘,娇养着长大,有些小性子也使然。” 裴五姑娘唇边的笑意,比之前深了许多,“对,女儿家也就在未出嫁的这几年娇贵些。日后,出了嫁,便是大人了。” 她笑眯眯地顺着裴五姑娘的话往下说:“说的对。” 恰好,此时又有下人带着来参加宴会的贵女进来了。 六姑娘告罪一声,忙起身去迎客。 “姑娘觉得这位六姑娘如何?”伺候裴五姑娘的婢女,低声和裴五姑娘说话:“奴婢觉得这位六姑娘,十分小家子气,配不上大公子。而且,奴婢还觉得,她有些刻意在讨好您。” 她家大公子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人中之姿。 怎么一个长的不好看,行为举止都是小家子气的姑娘配大公子呢? “你我觉得如何,并不重要。” 裴五姑娘淡淡地看着远处,正在和人说话的六姑娘。也不知道对面的那个人说了什么,逗的六姑娘掩唇低笑。 她的眉眼舒展,眸光温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温和。 给人十分舒服,又不自觉亲近。 “主要是,哥哥喜欢不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再说,这位六姑娘很让人舒服,我很喜欢。” “可是姑娘,奴婢觉得,这位六姑娘好似一开始,并未入您的眼。” “入不入我的眼,无也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能不能入母亲的眼。” 这毕竟是裴氏的大太太,将来裴氏的嫡长媳。 能不能处理好的府上庶务,打理好府上的中馈,才是重中之重。 她听母亲屋里伺候的人说,这门婚事母亲并不同意。 母亲是觉得,谢氏从最开始的嫡长女,变成了一个庶出,又不得宠的庶女,是在侮辱河东裴氏。即便是后来,谢氏将六姑娘记在了太太的名下,成了名正言顺的嫡女。母亲依旧觉得,即便是哥哥的名声再不好,这位庶出的六姑娘也依旧是配不上自己哥哥。 她不知道哥哥到底和母亲说了什么,让母亲同意了这门婚事。 但她这次和六姑娘短暂的接触,她觉得,母亲应该会喜欢这个温温柔柔,说话慢条斯理的六姑娘。 “姑娘说的是。”婢女虽然嘴上应着自家姑娘个,但心中始终觉得这位六姑娘配不上自家公子。 故而,看向六姑娘的目光中,总是带着几分轻视和瞧不上。 六姑娘这边在忙着和各位贵女,王氏也和各家太太说话。 谢晗行也帮着谢文徵正招待各位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大人和公子。 “公子,”伺候七公子的长松,一脸急色地走到了七公子的身侧,低声在他耳边说话:“还有贵客未到。” 谢晗行蹙了蹙眉,“时辰都快到了,怎么还有贵客未到?” “小的不知道。” 长松压低了声音, “奴婢是看了记录来参加宴会的册子,偶然发现还有贵客未到。” 谢晗行和来参加宴会的客人告罪一声,和长松往外走:“知道是哪位贵客吗?” “是,是,是裴大公子,”长松吞吞吐吐。 “什么!” 谢晗行一脸惊讶, “怎么姐姐也给他下帖子了!” 这个活阎王来了,这宴会还能自在吗! “那不如,咱们回去?”反正都不喜欢裴大公子,既然他没来,那刚好趁这个机会回去,就当他没来。 “回去什么,回去,”谢晗行一脸不高兴,匆匆地往外走:“若是他不来,大公子肯定会让人送信。既然没有送信,那就是肯定回来参加宴会。我们去门口,迎客人吧。” “是。”长松应了一声,跟着谢晗行去了门口迎客。 谢晗行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不会有什么人来了,刚要转身回府,就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阵马车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回头一看,裴慕璟正扶着初七的手,下了马车。 “裴公子。” 谢晗行稍稍愣了一下,忙迎了上去, 朝着他行了个礼, “您来了。” 第113章 岔子 4 “不必这么客气。” 裴慕璟虚扶了他一下, “这几日,功课如何了?” 噗慕璟好像真的是很关心他一般,很关切地问了几句学习上的事情。 谢晗行每每见到裴慕璟时,就不由自主地紧张。 磕磕巴巴地回答了裴慕璟的问题:“尚、尚、尚可。” “那在学院中,有没有人欺负你?” “我和大家相处的都挺好,没人欺负我。” “那你是怕我考究你的功课?”裴慕璟笑的十分和煦,“还是怕,我当众让初七和你比划两下。比划梳了之后,丢人?” 谢晗行紧张地咽了口口水,“都、都不是。” 他要怎么和他说,是因为他一见到他,就不由自主的紧张害怕? 他马上都要是自己的姐夫了,他还这么怕他,这像话吗? 这以后,他要是欺负姐姐了,他怎么给姐姐出头? 谢晗行很想要挺直腰板地和裴慕璟说话。 但是,一转眼对上裴慕璟看过来的目光时,又很怂地低下了头。 唉。 他就是怕他啊。 谢晗行小小的脸上,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愁云。 “见过你姐姐了?” 裴慕璟摇着手里的扇子,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 “你姐姐如何了?” 虽然他把玉竹送到了六姑娘的身边,时刻照顾着。但总归不是他亲自照看着,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担忧。 “见过了。”谢晗行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在裴慕面前的乖巧,一边又很乖巧地回答裴慕璟的问题:“姐姐挺好的。只是,我瞧着她好像比之前清减了许多。” 他的语气中,有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近日不在府上,府上发生的事情大都听长松说的。 那个小子,学话也学不明白,常常说话藏一半露一半。弄得他心里,总是七上八下。 等会儿空下来了,他得和姐姐多说会儿话。看姐姐这几日到底如何,他悬着的心才能落下来。 “可能是忙着宴会的事情吧。” 裴慕璟忽然收起了手中的扇子,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心疼: “我记得,你姐姐最爱吃的是城中的那家酱鸭。” “北城那边最好吃的梅花糕点,还有蜜饯。” 谢晗行点点头,“是。姐姐还喜欢吃一些比较精致的吃食。” 要不然,府上怎么隔三差五就会寻一些会做糕点的妈妈来呢。 裴慕璟淡然地点了下头:“好,我知道了。” 谢晗行一脸困惑。 他什么都没说,他知道什么了? 谢晗行和裴慕璟说话间,就到了外院儿设宴的院子。 “父亲。”谢晗行朝着谢文徵行礼:“裴大公子来了。” 谢文徵忙起身,朝着裴慕璟行礼:“裴大人。” 裴慕璟忙朝着他还礼,“谢大人。” 其他来参加宴会的人,一看到裴慕璟来参加宴会,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碍着他是中都督,又不敢说什么,忙起身朝着裴慕璟行礼:“裴都督。” 裴慕璟并没有搭理这些人,直接撩起袍子,坐在了谢文徵旁边的桌子旁,“这宴会上的菜色,还不错。” 他拿起筷子,浅浅尝了一口:“味道也不错。” 众人看着自顾自坐在那里吃饭的裴慕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别提多难受了。 谢文徵也不喜欢满身杀气的裴慕璟,但因着其他人在,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和裴慕璟说话:“听说,晗哥儿在外面,都是你在照顾着。” “他是我未来的弟弟,我照顾他,理所应当。” “有你照顾他,我很方便。” 谢文徵很满意地笑了笑: “这孩子,有做的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教育。” “若是他不听你的话,你来找我。” “我来教育他。” 谢晗行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谢晗行立刻垮了脸。 他爹这是要把他交给裴大公子呢。 他能不能不要啊。 谢晗行的心里直喊救命,可惜,谢文徵一个字都听不见。 “晗哥儿很听话。” 裴慕璟很少称赞别人: “我问过他的夫子了。” “晗哥儿的功课一直都是甲等,若是能好好培养,他日定能大展宏图。” 裴慕璟的几句话,说的谢文徵心花怒放。 不住的拉着裴慕璟说话。 顿时,花厅内冷凝的气氛,有了几分缓解。 众人悬着的心,也落回了原处,低声互相说话。 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他们说了会儿话,外面便响起了各种乐曲,悦耳动听。 “那边是在做什么?”裴慕璟喝了口茶,随口问了一句。 谢文徵:“那些姑娘在一起,总要说一些琴棋书画。前日,小六还来找我要了一本孤本,说是要做彩头。” 他这也是在夸奖六姑娘。 “嗯。” 裴慕璟低头浅笑。 这丫头,总是有这么多新奇的小心思。 谢文徵看着大家有很多话想说,却碍于裴慕璟在场,不敢说的样子,便先开了口:“裴公子,林大人的事情,现在有什么进展?” 在场的人,纷纷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他们说话。 裴慕璟深深地看了一眼谢文徵:“我和大人知道的一样多。” 谢文徵惊的一身冷汗,赶紧解释:“裴公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笑话。 他儿子就是因为和林大公子走得太近了,才会不得不跑去边疆。 他们要是再去和林家扯上什么关系,那还得了? 再说,中都督府办事,就算不是真的,也能变成真的。 他真的是嫌弃命太长了,才会提起这个话题。 “我自是知道,”裴慕璟笑的如沐春风,“谢大人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清楚的。” “那就好,那就好。” 谢文徵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才冒出来的冷汗,心里一阵后怕。 六姑娘正和一众前来参加宴会的贵女,玩儿的正高兴。身边伺候的丫头,忽然匆忙地走到了六姑娘的身边,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姑娘,柴桑陆氏来人了。” “人呢?”六姑娘神色未变,一边给刚才表演的姑娘鼓掌喝彩,一边和她说话。 “去了太太那边,”来人说道:“此时,四姑娘也刚过去。” 六姑娘抬眸,刚好看到了坐在角落里,正要往外走的四姑娘,眸色深深浅浅。 六姑娘点头:“我们也过去看看。”她转头和坐在她身侧的八姑娘低声说话:“我要去更衣,你在这里招待下各位姑娘。” “好。”八姑娘高兴地应了一声,“六姐姐放心吧。” 一直看着六姑娘的裴五姑娘看六姑娘离开了座位,忙吩咐人去和裴慕璟说了一声。自己也悄悄地趁人不注意,悄悄地跟了上去。 第114章 岔子 5 正院。 陆家二太太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谢太太。” 王氏起身回了礼,“陆二太太。” 她很随意地坐在了王氏旁边的一张椅子上,用帕子压了压唇角,随口说了句:“今日谢府到是好热闹。” 外面的戏班子一直在唱,用来招待客人的院子里,又是人声鼎沸。 将安静的谢府,弄的热闹极了。 “我上次见谢府这么热闹的时候,还是老太爷过世。” 陆二太太这话一说出口,本来热闹的花厅里面,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陆二太太的身上。 陆二太太仿佛是从未察觉,一直都在看着王氏。 王氏被她看的气不打一处来,气不打一处来,偏偏碍于所有人都在,她要端着谢家太太的架子,面色如常地反问了一句:“你来参加我们谢氏举办的宴会,我很欢迎。你要是来咒我们家,那我就要好好问问了。” 这么热闹的宴会,偏偏提起已经过世很多年的老太爷。 这陆氏上门来,是上门来添堵吗! “怎么,我说不得了吗?” 陆二太太眉眼带着冷意,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氏: “你请了这么多的人,为何没有请我们陆氏?” “是觉得我们陆氏如今没落,配不上你们谢氏了吗?” 王氏挑眉。 她这下确定了。 这陆氏是挑理,上门来找茬了。 “我们前几日下帖子时,陆氏的人并不在京城。” 王氏耐着性子解释: “如今你也来了,便和大家坐一会儿吧。” 总是要在宴会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是要给陆氏留几分薄面。 “谢太太这话说的可不怎么好听,”陆二太太显得不依不饶,“我们陆氏祖上,也是出过将军的。何苦,到了太太的眼里,就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我们府上的人不在上京城了?再者,我们陆氏和谢氏已经结了姻亲。你这所有的姻亲故交都邀请了,反而落下了我们陆氏。怎么,如此瞧不起我们陆氏,还要把你们的姑娘嫁去陆氏。谢太太,你这是在自打嘴巴呢。” 陆太太这话,说的就很不好听了。 王氏稍稍变了脸色: “你这话说的就有些刻薄了。” 王氏落了脸: “来者是客。” “你进了我们谢府的门,就是我们谢府的客。” “若是我们待客出错,我们谢府大大方方的承认错处。是我们谢府的人,做事不严谨,让陆氏的人寒了心,这事我们谢氏错了。” “但是。” “我们谢氏从来不看重出身,只看中人品。” “难道,你们陆家的公子,人品不出众,只能凭借出身来压我们谢氏姑娘的吗!” 王氏冷冷地看着陆太太,眼中俱是冷意。 那股渗人的凉意,看得陆太太心底生寒,瞬间生了退意。 但又想着即将到手的富贵荣华,她心里的那股退意又褪去了。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惧地迎上了王氏的目光: “谢太太还真是巧舌如簧。” 陆二太太坐直了身体,面色骤冷, “你们做错了事情,轻飘飘的一句知错了,便想要轻轻揭过。” “也太不把我们陆氏当回事了!” 王氏冷笑:“你想要让人把你当回事,那你把别人当回事了吗!你在我们谢府的地盘上,说话这么难听,如此下我们我们谢府的脸面。你又如何把我们谢府的脸面当回事!” “既然如此,那们两家退婚吧!” 陆二太太这话一说,王氏瞬间就明白了。 这才是陆氏来谢府的目的。 她这话一出,来参加宴会的人,顿时都变了脸色。 当着王氏和陆氏的面,窃窃私语: “早就听说,这谢氏的姑娘名誉不好。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是啊。” “这姑娘若是名声好,何苦会让人上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退婚?” “这女子一旦被退婚,就名节被毁。日后该如何见人?” “那又和不能见人?他们家二姑娘,都和人当众卿卿我我,不也是嫁出去了吗?” “这谢氏的一个女儿如此,若是其他女儿在如此,那这是谢氏的脸面,当真是不能要了。” 王氏被他们说的脸色铁青,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退婚?” “退什么婚?” “陆氏有什么脸面来我们这里退婚?” 王氏讥笑: “当初,你们为了攀上我们谢氏,可是同意将陆家公子入赘谢氏。” “如今退婚,也应该是我们谢氏退你们陆氏的婚!” 王氏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犹如一声雷,惊的所有人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陆太太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护的那块遮羞布,被王氏当场给扯下来,陆太太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们陆氏,怎么说也是名门贵族,怎么可能会做出入赘,这么丢人的事情来!” 王氏看她那副气急败坏地样子,心情不由得好了很多: “那要不要,我把当初,陆氏的老太爷和我们家太爷签订的婚书找出来,给你看看?”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陆家三子,入赘谢氏!” “你放屁!” 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戳穿了陆氏掩盖多年的秘密,陆天天恼羞成怒。 甚至是失了名门太太该有的风度,犹如一个泼妇般,口不择言: “是你们家的姑娘不检点,当众和男子卿卿我我,失了清白!” “是你们谢府的过错,为何要推到我们陆氏的头上?” “是觉得,我们陆氏不如你们谢氏,所以任人欺辱!” 王氏一脸不屑: “日欺辱你们陆氏?” “陆三公子是老太爷当年,亲自给定下的夫婿。我瞧不起你们,不等于是瞧不起我们老太爷的眼光吗!” “那个老不死的,早就死了!” 陆太太的声音尖锐刺耳: “频繁提起一个死人做什么!” “我不管谁当初是怎么定下这门婚事的,谁为什么定下这门婚事。总之,我就是要和你们谢府退婚!” “你说什么!” 匆匆进门的四姑娘刚好听到了陆二太太说到退婚的声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声音发抖, “怎么好好的就要退婚了?” 陆二太太冷哼一声,“当然是你不够好,所以才会来退婚!” 第115章 岔子 6 在陆太太的眼中,这位庶出四姑娘,无论是出身,还是才情样貌,都比不得他们陆氏长房三子。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老太爷当初是看中了她什么,竟然答应了她那么荒唐的婚事。 一想到她的儿子,要娶这样的姑娘,她就替自己的儿子心疼。 “你说什么?” 四姑娘语带哭腔地质问: “我遵从谢氏的教导,从未出过门,何来道德破坏一说?” “再者,我日常接触的人,最远的不过是浆洗衣衫的丫头和婆子,又何来败坏名节?” “陆太太,既然我什么都没做错,你为什么要上门来退婚!” 四姑娘忍着眼中即将落下的泪,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太太。 王氏也借机,从椅子上站起来。扶着青雀的手,慢慢地走到了四姑娘的身侧。在众人淡然的目光中,她的声音微微拔高,“我们谢氏的女儿到底是哪里不好了,请陆氏的二太太,明说!” 最后两个字,王氏咬的很重。 陆太太当众戳穿了谢二的事情,就已经够让王氏恼羞成怒了。如今,陆二太太又当着众人的面,将王、谢、李三家的面子,放在地上随意踩踏。 这是王氏万万不能容忍。 而且。 陆二太太这话说的有些过了。 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糟践谢府各位姑娘的名声。 这要是传出去了,那谢氏的姑娘们,就不用嫁人了! “哼!” 陆二太太冷冷地看着她, “别以为我们离得远,我们就不知道。你们谢氏嫡出的二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那等丢人的事情,你们谢家其他的姑娘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我看啊,都是臭虫和乌鸦,聚到一起了!” 陆二太太面露笔译和轻蔑之色: “要是当初,老太爷知道,他给她的孙儿定下的是这样人家的姑娘,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什么样的人家啊?” 王氏心里的那口气再也忍不下去,声音比之前高出了许多: “你们陆氏,不过是个破落户。” “若不是,有我们谢氏在暗中帮扶着,如何能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 “陆氏如此忘恩负义,还标榜自己是铭文望族。” “陆太太,你能不能别侮辱铭文望族这四个字了!” 王氏冷笑,眸光深处,满是奚落。 “那也比你们谢氏藏污纳垢,专门做一些腌臜的事情强很多!” 陆太太如今这么说,显然是要和陆氏撕破脸皮了: “谢太太,你有空在这说我,还是想想如何退婚吧。” “免得到时,你们谢氏的姑娘,都成了这上京城的笑话!” “贻笑大方!” 陆太太的眼中,是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放肆!” “胡说!” 争吵不断地花厅里,传出了两道不同的声音。 众人顺着目光看过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六姑娘。眉目流转,神色平平,十分淡然地看着她: “陆太太这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定了我们谢家姑娘的错处。” “还真是,把我们谢家姑娘的命,当成了麻绳。宿便一掐,就会断呢。” 六姑娘云淡风轻的几句话下面,是无法掩饰的滔天的怒气。 陆氏随随便便的九句话,就定了谢氏姑娘的生死。 其心可诛! “你们谢家人的生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太太毫不在意, “再说了,你们谢氏的姑娘,要是真的好。那怎么能出现谢二这样败坏家风,连累她的姊妹退婚的事情来?” “其身不正,那就不要怪旁人下手了。” 王氏看她接二连三地提起谢二,气的就要冲过去打她。 六姑娘一把拉住了王氏,眸光泛起冷意,唇边带笑:“可是,你别忘了。你家公子的庚帖,和当日送来用于订婚的玉佩,都在母亲这里。我们一日不拿出来,你家三公子和我家四姐姐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家公子想要停妻或者是休妻另娶,那也要我们谢氏点头。” 她抬眸,淡淡地看了陆太太一眼:“陆太太这么闹,不就是打量着,我们谢氏极为看重脸面。你在众人面前闹,我肯定会为了谢氏脸面,会痛快地拿出来了疼贴和玉佩吗?” 陆太太从先前的得意,到现在的满脸通红: “你们谢府,真是越来越活回去了。竟然要一个庶女掌家,说出去真丢人。” 六姑娘神色不变,淡淡地开了口:“那又如何?我的身份地位,是谢氏祖辈挣来的。不知道陆二太太的身份,是谁给的?” 她的言语间尽是骄傲。 看着陆二太太的目光中,也太过平和,辨别不出来是高兴,还是生气。 “你放肆!”提到陆二太太的出身,陆二太太才会恼羞成怒,“我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 六姑娘轻笑:“谢氏祖训,长辈慈爱,晚辈才会尊重。只是不知道,您哪里是慈,又哪里是爱?” 陆二太太气的满脸通红,动了半天的嘴,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既然陆二太太说不出来什么,那我们来说说之前二太太说的退婚事宜。” 一听到六姑娘这么说,四姑娘立刻紧张地看着他。 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对着她轻轻地摇摇头。 她不能退婚的。 六姑娘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急: “当年,谢府和陆府的婚事,是谢府的老太爷和陆氏的老太爷定下的。至于为什么会定下四姐姐和陆家长房幼子,其中有什么隐情,想必府上的老太太最清楚不过了。” “二太太如今要退婚,是不是要两家长辈坐在一处探讨?” 陆二太太梗着脖子,“我就能代表陆氏退婚!”态度十分强硬。 六姑娘又笑了,颇为不屑地说了句:“恐怕,你还不够格。” “你说谁呢!” 陆二太太被她的这一句话,气的当时就炸了,跳着脚骂了句?: “你当你们谢氏是个什么东西呢,还我不够格。你们谢氏做下的那些龌龊事情,哪一件能摆的上面来说?自己都是臭鸡蛋呢,还在这儿摆什么谱呢!”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换一种办法。” 六姑娘慢悠悠地说了句: “玉奴,去找父亲。用父亲的名义,给宫里的太妃娘娘递牌子。让她老人家辛苦些,回答陆二太太一个问题。” 整个房间里,静的能清楚听到六姑娘的回音: “请太妃娘娘示下,我们谢府的姑娘,到底如何。” 第116章 退婚 1 陆太太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她的脸,涨的通红,动了动嘴唇,半天没有吭哧出来一句话。 陆太太心里有一瞬间的后悔。 他怎么忘了。 宫里那位受人尊敬的老太妃,可是从谢氏出去的。 谢二姑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流言流语满天飞,却没人敢上门说什么,大都是看在老太妃的脸面。 不过,一想到她即将要成为贵人的婆婆。软下去的腰板,瞬间又挺直了。 王氏面露不悦。 在她看来,这么点小事,不用去请太妃娘娘的意思。 他们谢氏的姑娘,也不一定非得是扒着陆氏的公子不放。 就算是和陆氏退婚,谢氏的姑娘也照样能嫁得好人家。 在场的人,看着六姑娘如此杀伐果决,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是。”玉奴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王氏看着被六姑娘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坐在那里使劲儿喘气儿的陆太太,心情大好,“来人,给二太太上茶。” 陆太太差点没把婢女递过来的茶给扫出去,动作生硬地接过了婢女递过来的茶,咬牙切齿地说了句:“那我还要多谢王太太招待了!” “进门是客。” 六姑娘说: “我们谢家是钟鸣鼎食之家,以诗书传家。还真掉什么叫礼义廉耻,什么叫规矩有礼。” 六姑娘不好痕迹地说了句: “我们可不能辱没谢氏祖宗的脸面!” 陆太太的脸色青紫交加,死死地瞪着六姑娘。 六姑娘稳稳当当地坐在王氏的身边,偶尔和旁边坐着,相熟的太太说几句闲话。 反观是坐在六姑娘身后的四姑娘,苦着脸,一脸忐忑地看看六姑娘,又看看陆二太太。不安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她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她想。 姨娘那边指望不上,五妹妹又不肯帮她的忙,和她同嫁去陆氏,帮她固宠。 那为今之计,她只能去找自己的父亲帮忙。 可是…… 四姑娘眸色一黯。 父亲向来不喜欢她,她退婚这件事,对父亲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小七,更是从来不管家里的事情。 这件事找他,也是白费力气。 四姑娘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么一想,只能从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公子中找人帮忙了。 四姑娘仔细地回忆着。 除了那位名声不好的裴大人,其余的公子,他并不熟悉。 她一个闺阁女子,要去前院找个公子,这要是传出去了,她该怎么办? 而且,她要是在做出什么事情,促使她被退婚,又该如何? 四姑娘心乱如麻,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一个好办法。 四姑娘的坐立不安,与气定神闲的六姑娘相比,有了巨大的反差。 大大方方,完全不在意。 跟着过来,站在门外的裴五姑娘,看着坐在一群长辈中间,游刃有余地说话的六姑娘,圆圆的眼睛里,有过那么一点羡慕,但更多的是欣赏。 “姑娘。” 伺候五姑娘的婢女,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这么一看,这位六姑娘还不错。” 虽然出身不高,但是身上这股子宠辱不惊的气度,还是让人很喜欢的。 裴五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是真的很好。” 和这样的人相处,应该也会让人很愉快吧。 “乳娘若是喜欢六姑娘个,日后便时常来谢府找六姑娘玩儿。” 姑娘在上京城中,很少能有入了她的眼姑娘。 忽然有个让姑娘称赞的姑娘,她自然是希望她们能多多相处。 “我原意跟六姑娘亲近,谁知道六姑娘愿意不愿意和我近亲呢,”裴五姑娘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姑娘真好,六姑娘肯定原意。”婢女说的十分笃定。 “希望如此,”她落在六姑娘身上的目光,带着从未有过的欢喜,“你去哥哥那里一趟,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和哥哥说一遍这里发生的事情。”她又重重地强调一遍,“记住,一定要好好说六姑娘。” 婢女眼中带笑:“是,奴婢一定会好好说。” “去吧,”裴五姑娘轻笑。 “是。”婢女朝着裴五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去了前院。 裴五姑娘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正在和人说话的六姑娘。 六姑娘要去拿腰牌去宫里递口信的消息,没过一会儿,就传到了谢文徵的耳中。 谢文徵虽然觉得,这么点大的事情,没必要惊动宫中的太妃娘娘。但又觉得,被陆氏一而再再而三地贬低,对谢氏姑娘的名声也不好。再说,有了宫里太妃娘娘的旨意,也是对谢氏的一种肯定,也是宫里的态度。在这样的宴会上,有了这样的口信,对谢氏来说,很有益处。 谢文徵毫不犹豫地将腰牌给了玉奴,并嘱咐着宋砚,“你跟上去看看。” 宋砚应了一声,“是,”转身跟着玉奴离开了。 谢文徵装作无事,又和人说话聊天喝酒了。 坐在角落里的裴慕璟,在听到裴五姑娘让人送过来的消息之后,眸光深了又深,“我知道了,下去吧。” 来人朝着裴慕璟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 裴慕璟手里的扇子,在他的掌心上,敲了几下。 陆氏迫不及待地想要悔婚,不过是因为想要攀上了郡主。 那位春月郡主,深得成王喜欢。 成王又是今上最信任的弟弟,攀上了成王,那陆氏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只是…… 裴慕璟的眸色,比之前深了几分。 本来,姻缘之事,好聚好散。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落谢府的脸面的,实在不是上策。 这陆氏的心思,有点脏啊。 想了想,他又吩咐着初七,“你去宫里一趟。”他吩咐着:“把府上发生的事情,和太妃说一遍。” “是。” 初七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道: “若是太妃娘娘有什么事情问起,属下要怎么回答?” 裴慕璟喝了口茶:“什么都不用说,点到为止。” 初七了然地点点头,“是,属下明白了。” 裴慕璟挥了挥手,“去吧。” “是。”初七应了一声,对着裴慕璟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半刻钟后。 “姑娘!” “姑娘!” 第117章 退婚 2 两道急促的声音,一前一后的在正厅响起。 “裴大公子身边的初七公子,过来找您了。” 先进来的婢女,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赶紧说明了来意。 跟着进来的婢女也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太妃娘娘身边的玉姑娘来了。此时,正在外面等您。” 六姑娘忙起身往外走:“玉姑姑可是贵客,怎么能让贵客在外面等?” 同时,她的心中又满是疑惑。 怎么,初七和玉姑姑会同时出现在谢府内宅? 六姑娘面上一片平静,先跟着王氏往外走去见玉姑姑。 王氏朝着玉姑姑福了福身子:“玉姑姑好。” 站在王氏身后的谢府的几位姑娘,也朝着玉姑姑福了福身子:“姑姑。” 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姑娘,也给玉姑姑行礼,唤了一声,“玉姑姑。” 玉姑姑一一朝着各位事假门阀地贵女还礼,又称赞了谢府的几位姑娘,“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而后,才又和王氏说话:“多年不见,太太还如从前一般,待奴婢亲切热络。” 王氏嫁过来时,曾跟着老太太去过宫中,见过几次太妃。 那时太妃还是个不怎么不受宠的宫妃,抱着还是孩子的今上,笑眯眯地和她说话。 一晃眼啊,她的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今上都已经过了弱冠之年了。 “是啊。” 玉姑姑满脸笑意: “太妃娘娘也很想念谢府的姑娘们。” “劳烦太妃娘娘惦记了。” 王氏笑着和玉姑姑进了宴会厅: “有段时间没进宫去看太妃娘娘了,太妃娘娘可还好?” “好,好,”玉姑姑坐在王氏的身侧,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茶杯,象征性地沾了沾唇,便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就是这段时间,关于谢氏的一些消息,总能传到太妃娘娘的耳中,让太妃娘娘夜不成眠。” 王氏赶紧赔罪:“让太妃娘娘担忧谢氏,是我的过错。”她说:“是我没看顾好谢氏,让太妃娘娘跟着担心了。” 玉姑姑浅笑:“奴婢并不是来问罪太太,而是来替太妃娘娘传话。” 王氏刚要起身跪下去,就被玉姑姑给拉住了:“太太不必行大礼。奴婢是来给太妃娘娘传话,”她说:“太妃娘娘说,我们谢氏的姑娘,是被谢氏的长辈,娇养着长大。并没有让人当众折辱,随意糟践。咱么谢氏的姑娘,只有扒拉别人的道理,哪里能被人挑?” 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太妃娘娘觉得陆氏配不上谢氏,扔了就扔了吧。 王氏脸色难看,“那若是……”退了婚,谢氏其他的姑娘该怎么办? 难不成,真的要去跳河,维护自己的名声吗! “太妃娘娘说了,咱们谢府的姑娘秀外慧中,端方持重,可为上京城中女子典范。” 太妃娘娘一句话,就让谢氏的姑娘们,成了京都中旁人不可攀的贵女。 “可是,”王氏蹙着眉,“这样怕是不行吧?” 不过是一句空口白话,没什么大用处。 玉姑姑深深地看了一眼王氏:“太太,是有什么话要奴婢传话给太妃娘娘吗?” 王氏还要是说话,却被站在身后的六姑娘轻轻地拉了下她的衣服,示意她不要说话。 王氏这才不甘心地应了一声:“我就是想要和玉姑姑说,这几日天气燥热,太妃娘娘要多注意身体。” 玉姑姑深深地看了眼站在王氏身后的六姑娘,笑着说了句:“是,奴婢会好好照顾太妃娘娘。” 玉姑姑正和王氏说话,听到消息的谢文徵也急匆匆地带着谢晗行过来,和玉姑姑说话: “玉姑姑。” 玉姑姑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 “爷。” “多年不见,玉姑姑还是这么年轻。” 玉姑姑四十出头,繁杂的发髻上,斜插了一根素色的银簪子。圆圆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意。她微微侧了侧身子,只受了谢晗行的半礼,“多年不见,爷也和从前一样。”她眸光一转,淡然的目光落在朝他行礼的谢晗行身上,“多年前,太妃娘娘回来探望老太太时,曾经见过七公子面。那时,还是个抱在怀中的奶娃娃。如今,也长这么大了。” 七公子忙走上前,朝着玉姑姑行礼道谢,“多谢姑姑夸赞。” 玉姑姑转头,目光平和地看着谢文徵:“谢大人,”玉姑姑的称呼此时也变了。谢文徵忙弯了弯腰,“是。” “太妃娘娘让奴婢问您一句话。” “是。” “太妃娘娘问,谢氏祖训其五是什么。” “谢氏祖训其五:凡女子者,不可自轻自贱。” “太妃娘娘又问,谢氏女子出身名门,学识、规矩、礼数,样样出彩。既然样样出色,那为何要被人如此轻贱?” 太妃是在指责,但更多的是对谢文徵的不满。 既然陆氏三番四次地闹上门来要退婚,那为何谢文徵不处理。 反而将这件事闹的这么大,成为上京城中所有门阀贵族的笑话。 “我以为,这是父亲在世时,给小四定下的婚事。” “退婚,是对长辈做下的决定不满。” 谢文徵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腰又比方才弯了弯, “思虑不周全,让太妃娘娘如此操心谢氏,是我的错。” 玉姑姑:“太妃娘娘说,既然陆氏对谢氏女如此不满,勉强结合也是一对怨偶。那便由太妃娘娘做主,两家婚约自此便算了。” 站在最后面的四姑娘听到玉姑姑的话,顿时眼前一黑。若不是身边的婢女扶着她,怕是要当场要昏过去了。 顿时,泪如雨下,攥着身边婢女的手,哭的不能自已。 王氏面色铁青,眼中对太妃娘娘的怨恨,一闪而过。 六姑娘倒是神色如常,没什么变化,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陆二太太面露喜色。 这下总算是能解除婚约了。 “太妃娘娘让奴婢给您转述一句话。” 她说: “太妃娘娘许久没有见过谢家人了,想要四姑娘进宫去陪太妃娘娘。” “爷觉得如何?” 第118章 退婚 3 玉姑姑笑眯眯地看着谢文徵。 她的目光平和,但这种平和的目光,看得人特别不舒服。 四姑娘的眼泪,顿时僵在了脸上。 进宫娶裴太妃娘娘这么好的事情,她怎么都不敢想,能落到她身上。 她心里盘算着,若是在太妃娘娘跟前儿待几年,到时,太妃娘娘念她伺候多年的份儿上,给她指一门好婚事的。 如此一想,和陆氏退婚的事情,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站在四姑娘身后的五姑娘,听到玉姑姑这么说,眼中的嫉妒和羡慕,都快要把站在前面的四姑娘给生吞活剥了。 她就想不明白了,一个人人都厌恶,谁都不喜欢的破鞋,怎么就能去宫里伺候太妃呢? 王氏的脸色更是难以控制的变得特别难看。 她亲生的女儿,正在别人的府上,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怎么一个个上不得体面的庶女,都尽数成了人人羡慕的凤凰? 王氏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成拳。才修剪的圆润的指甲,在白皙的掌心里留下了几道浅浅的印记。微微的刺痛,让她被嫉妒冲昏的头脑,有了片刻的清明。 “这是好事啊。” 王氏的脸上挤满了笑容: “四姑娘向来乖顺懂事,有她陪着太妃娘娘,咱们也都放心。” “母亲。” 五姑娘最终还是没忍住,挣脱开了身边王姨娘的桎梏,冲到了王氏的身边: “四姐姐不能去宫里。” 她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王氏听到五姑娘这么说,心里一松,脸上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喜气:“为什么?” 谢文徵看似平和的目光,是压抑着的愤怒,“大人决定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插嘴了?” 五姑娘被谢文徵吓得缩了下脖子,但一抬头,对上王氏的鼓励的眼神,她又不自觉地直起腰,说道: “父亲,我为什么不能插嘴?” “四姐姐被人退婚,那是因为其身名杰有损,才会让被人退婚的。” “如果,像是这样名节不完整的人,都能去宫里伺候太妃娘娘。” “那我,恪守规矩礼数,本本分分的姑娘我,为何不能有这么好的事儿?” 谢五姑娘的质问,让本来热闹的宴会,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良久,才听到玉姑姑的低笑声,“看来,这位五姑娘是对咱们谢府,对你这位的怨恨,比较深。” 玉姑姑看似平常的一句话,说的谢文徵额头上的冷汗,又冒出了一层。 王氏也不满地将五姑娘拉到了一旁,低声呵斥:“你当着玉姑姑的面,胡说八道什么!” 五姑娘不满的嘟囔着:“我说错了吗?” 谢文徵冷着脸,皱着眉,不容置喙地说了句:“这是长辈已经定下的事情,你无权过问,也无权置喙。” 五姑娘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四姑娘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六姑娘趁着他们不注意,带着玉奴,悄悄地去了初七那里。 初七朝着六姑娘行礼:“姑娘安好。” 六姑娘轻轻点了下头,“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初七:“公子方才让属下去了一趟宫里,让玉姑姑给太妃娘娘传了几句话。” 六姑娘轻挑眉,“你来这里等我,就是特意来告诉我这件事的?” 亦或者是说,是裴大公子授意,让他和她说什么别的话。 初七摇了摇头,“不,是属下自己要来的。” 他一字一句: “属下是要来告诉姑娘,这几日上京城上的乌云厚重,隐隐有风雨欲来。” 六姑娘细细一琢磨,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替我,谢谢你家公子。” “是。”初七和六姑娘说了几句话,便朝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玉奴低声在六姑娘耳边说话:“这初七,说的是什么意思。” 啥乌云,啥风的。 她咋一句都没听懂。 “四姐姐的事情,裴大公子应该是从中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这件事这么顺利。” 六姑娘不确定,裴大公子特意让初七特意来的目的是什么,和玉奴说的话,也比较含糊: “总之,我们还是要很感谢裴大人的。” “姑娘说的极是,”她跟在六姑娘的身后,又悄悄地走到了王氏的身后,好似从未有人发觉六姑娘曾经离开过一样。 谢文徵和玉姑姑说话:“姑姑不急着走,不如去书房喝杯茶?我许久没见姑姑了,想要和姑姑说几句话。” “刚好,太妃娘娘也有话要和爷单独说。”玉姑姑跟着谢文徵去了书房。 八姑娘悄悄走到了六姑娘的身侧,小声问道:“六姐姐,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儿呢?” 六姑娘转头,看着谢文徵书房的方向,眸色深深浅浅:“是啊,很不对劲儿啊。” 不过是一个不怎么出众的庶女,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太妃娘娘眼前金贵的人了呢? 难道,真的是裴慕璟从中帮了什么忙吗? “六姐姐,你说,四姐姐会去吗?” “也许吧。” 六姑娘也不确定。 但六姑娘内心深处,依旧觉得,那位胆小的四姑娘可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书房。 玉姑姑站在屋子中央,低眉顺眼地和谢文徵说话:“爷,太妃娘娘最近在宫里,也听说了谢氏的风言风语。谢氏是太妃娘娘的母家,她既不希望谢氏能花团锦簇,也不希望谢氏能成为众人口中的谈谈资,让人贻笑大方。” “这几日谢氏出了丢人的事情,让太妃娘娘跟着操心府中事,是我的错。” 谢文徵抬头,幽深的眼睛看的玉姑姑十分不自在: “不知我多日前,让人递话给太妃娘娘,太妃娘娘一直未曾示意。如今,玉姑姑亲临府上,是太妃娘娘有什么旨意了吗。还请姑姑示下。” 谢文徵为了能往上动一动,不仅将六姑娘嫁去了裴氏,还打算将府上还未及笄的八姑娘送给自己的上峰。以此,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只可惜,他只来得及给六姑娘定下来裴氏大公子的婚事。八姑娘的事情,则是早早地被太妃娘娘派人给拦下来了。 “太妃娘娘说,凡事得靠自己。总是靠女人得到的名誉地位,总会像是在冰面上行走,说不准什么时候冰化了,人就掉下去了。” 第119章 见面 1 玉姑姑飞快地看了眼坐在书桌后面的谢文徵,眼底闪过淡淡地凉意。 她对谢氏接二连三闹出的笑话,并不是十分满意。 可惜,她只是个下人。 就算是有人称呼她一声玉姑姑,那也是看在她伺候太妃娘娘,劳苦功高的份儿上。 对很多事情都不能随便说话。 但是。 谢氏不能不顾及还在宫中抚养小皇子的太妃娘娘。 就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惹得今上去了几次太妃的宫中。话里话外地都在表达,今上对谢氏出现的事情,表现的不满。 而且,今上将几岁大的小皇子,送去给太妃娘娘养。 谁知道,心里有什么打算? 太妃娘娘是希望谢氏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 既不要太过张扬,也不要做什么过头的事情,成为别人的肉中刺。 但。 太妃娘娘也从来没有想过,谢氏会接二连三闹出这样的笑话,让她在宫中都没办法出去见人。 太妃娘娘让她来,也有质问他的意思。 谢文徵也猜出来玉姑姑此时来谢氏,是有旁的意思,“近日府上出的事情,连累太覅娘娘名声出错,是我没有管理好谢氏,是我的错。” 他稍稍停顿了下,继续说道: “但如今的谢氏,仅仅依靠我一人,确实很难。” “不如,请太妃娘娘示下,看我接下来要如何做,才能让谢氏更进一步。” “或者说,让咱们谢氏的子弟,能有几个出息的。明里暗里地能帮上我,振兴谢氏,也是可以的。” 谢文徵话里话外,既有询问又有威胁,还夹杂着几分破罐子破摔摔的意思。 玉姑姑愣了下。 明显没想到谢文徵是这样的态度,“谢大人,也莫要急。太妃娘娘也是关心您,关心谢氏,才会让奴婢过来问问。” 她神色放缓,语气比之前更加恭敬:“谢大人这些年,为了太妃娘娘,为了谢氏,为了太妃娘娘身边的小皇子,殚精竭虑。这些,太妃娘娘都看在眼里。太妃娘娘说,她的荣辱都系在谢氏身上。谢氏,才是她在宫中最大的依靠和底气。” 谢文徵听到玉姑姑这么说,脸色才好看了一些:“这些年,我们也靠着太妃娘娘一步一步走到世家中流的位置。谢氏从心里,也是很感谢太妃娘娘。” 玉姑姑听到他这么说,暗自松了口气,“太妃娘娘听说,中都督来府上了。是惹上什么事情了,需不需要太妃娘娘帮忙。” 谢文徵把事情的经过和玉姑姑说了一遍:“……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劳太妃娘娘了。太妃娘娘保重身体,好好照料小皇子,才是重中之重。” “大人说的话,奴婢会说给太妃娘娘听。” 玉姑姑说: “眼下,大人把嫡子送去边疆,又让庶女掌家。” “若是传出去了,会有让嫡子从军,日后有了军功,便可进入庙堂。” “让庶女掌家,就是在扶持庶子。日后为了辅佐嫡子,做准备。” “大人,您这么做,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玉姑姑的声音一沉,微微眯起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谢文徵当然能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给玉姑姑听。 他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着玉姑姑:“景哥儿那性子,不送去边疆好好锻炼锻炼,日后必将惹出大的祸事,连累我们谢氏。至于小六,”他停了停,抬眼看着站在下面的玉姑姑,幽深的眸子深处,是深不见底的冷意,“她长大了,帮着王氏执掌中匮,也算是学习锻炼。日后到了裴氏,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有什么不对?” 谢文徵横了一眼玉姑姑: “太妃娘娘还有什么顾虑?” 玉姑姑附和着点点头: “谢大人思虑周全。” 她话锋一转, “但太妃娘娘示下,今上对世家门阀日渐不满。” “为保谢氏荣华,大人还是要早做打算。” “太妃娘娘提醒的是。” 谢文徵淡然地看着玉姑姑: “今上敬重太妃娘娘,又把小皇子放在身边养。可见其心中,对太妃娘娘的看重。” 玉姑姑:“今上对太妃娘娘是有几分情意,总不会立刻对谢氏下手。” 谢文徵冷笑,似笑非笑地看着玉姑姑:“姑姑是不是在宫中呆久了,都忘了这天下,情分二字是最廉价的。” 他说: “我知道太妃娘娘是为了谢府日后考虑,但眼下这种情况,谢府越糟糕,对谢府以后才最好。” 当今对世家愈发不满。 今日可以随便找个理由让岭南林家获罪,他日,就可以让世家悄无声息的消失。 “爷这么说也对。” 玉姑姑的目光,愈发平静: “但是,这几日今上的子子愈发不爽利了。性子也比之前古怪,也沉迷于男女之事。太妃娘娘想着,若不然给哪位皇子指门门好亲事,兴许能让今上好很多。” 太妃娘娘让四姑娘进宫,就是有心想要将四姑娘送去今上的榻上,以此来巩固谢氏在上京城的地位。 玉姑姑有意无意地和谢文是说起了宫中最近发生的事情,大约是有意在提醒谢文徵。 谢文徵的心思,飞快地转动着。 这是一个机会。 今上很忌讳有人让他早早地立下太子这件事。 所以,皇上登基这么多年,中宫无所出。几个皇子都是庶出,堪当大任者,只有那么两位。 若谢氏想要在更进一步,与那两位走的近一些,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但。 风险与富贵同存。 谢文徵思虑良久,到最后也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之前姑姑说要带四姑娘去宫里的事情,我想了想,我觉得四姑娘那孩子的性格不合适。” “还是不去了吧。 谢文徵不想卷进权利争夺中,便拒绝了太妃娘娘的提议: “明日开始,我会称病,带着人回老家养身体。” 玉姑姑眸色轻闪,嘴角的笑意比之前更深了:“大人能明白太妃娘娘的苦心,那就好了,”她说,“既然大人对四姑娘另有安排,那老奴今日不带四姑娘去宫里了。” “不过。” 玉姑姑顿了顿,抬眼,飞快地看了眼谢文徵: “四姑娘毕竟退了婚,在呆在谢氏,对谢氏的名声不好。” 谢文徵:“姑姑有什么好建议?” 第120章 见面 2 玉姑姑提了一句:“止阳行宫。” 止阳行宫,是宫中专门教养皇室子女的地方。 一般世家女子去了止阳行宫,只要能顺利通过考试,就能去宫中做个女官。 这对于已经退了婚,年纪又渐长,出身又不高的四姑娘来说,确实是一条好出路。 且日后在宫内站稳了脚跟,对谢氏来说,也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 “好。” 谢文徵一口答应: “我马上就让人将她送过去。” “如此甚好。”玉姑姑点点头,“把谢氏交给您,太妃娘娘也会放心。” 她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眼看着就要午时了,到了太妃娘娘该用膳的时候了。奴婢该带的话,已经带到了,该回宫里复命了。” “玉姑姑慢走。”谢文徵点了下头,吩咐着:“来人,送玉姑姑出去。” 外面的人应了一声,“是,”便带着玉姑姑离开了。 谢文徵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宋砚。” 宋砚赶紧应了一声:“是。” “去和六姑娘说一声,给四姑娘收拾下行李。让府上的人将她送去止阳行宫。” “是。” 宋砚应了一声,就转身去找了六姑娘。 陆太太一脸得意地看着手里拿着的庚帖和玉佩,“早早拿出来不就好了,费了那么大的周章,最后还是要退婚?” 王氏冷笑:“我想陆二太太有一句话说错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太太:“是太妃娘娘觉得,陆家公子配不上我们谢氏的姑娘,让我们谢氏四姑娘退了您陆氏的婚。” “你胡说!”陆太太恼羞成怒,但又不敢指责太妃,“我们陆家的公子,哪里不好了?明明是你们谢氏的姑娘不好,我们才会来退婚的!” 王氏看她气急败坏,心里的那点气,瞬间烟消云散,“陆太太忘了。太妃娘娘夸赞谢氏姑娘端庄有礼,可为世家贵女典范。不知道,夸赞了陆家公子什么。不如,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你!” 陆太太用力地攥着手中的玉佩和婚书,因着王氏的几句话,气的嘴唇都发抖了: “你如此贬低陆氏,是为了衬托你们谢氏吗!” “可惜啊。” “就算你在怎么说,我们陆氏也是清流之贵,旁人不能污蔑半分!” “是吗。” 王氏不紧不慢地接过了话: “那我们怎么听说,前几日,陆老爷要去三边胡同吃花酒,还要从身边的仆从借银子呢。” “莫非,你们陆家男子吃花酒的银子,都是仆从掌握着的?” 屋内立刻传来了哄笑声。 气的陆太太铁青着脸,当众撕毁了婚书,满脸怒气地离开了谢府。 出了这样的事情,谢氏也不好在招待各位贵客。 来参加宴会的客人,也很有眼色地寻了个理由离开了谢府。 但,六姑娘费尽心思寻来,用来当做彩头的各种华贵的物件儿,贵女们却没有带走。 仍旧是摆在了桌子上。 五姑娘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几样彩头,目光火热。她看了看四周,趁着没人注意,把王氏拿出来的镯子,悄悄地藏在了袖子里。 “五姐姐。” 六姑娘走到了五姑娘的身侧, “你做什么呢?” “我看看。” 五姑娘不确定六姑娘有没有看到她偷拿镯子,眼珠子乱转,但声音却不见丝毫心虚: “怎么,我看不得?” “亦或者,是觉得这些贵重的物件,没去别人的手里,你觉得可惜?” 六姑娘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就是随便说了一句,五姐姐便这么多话。难不成,五姐姐真的偷拿了其中的某一件。为了不摆出这么心虚的资态,刻意这么大声的反驳。” “你这心眼子,就跟账房先生的算盘一样。人说一句话,你能动好几个珠子。”五姑娘冷哼一声,“我不过就是随口说几句,也要你随意揣测。” “那我也只是随便说说。” 六姑娘说: “我听着之前五姐姐说话,好像是很喜欢欢这些黄白之物。” “你这话说的不对,”五姑娘嘲讽一笑,“说的我好像是跟仙女儿一样,不用黄白之物换吃喝一样。” 这世上谁有人能拒绝黄白之物? “不要拿你的眼光,去衡量这个世上的所有人。” 六姑娘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而后又放在了桌子上, “但有的人觉得,有比黄白之物更重要的东西。” 她抬头,如墨一般的眸色,落在了五姑娘的身上,似乎是看穿了她心中掩藏的秘密: “你说,是吗,五姐姐?” 五姑娘被她看得心里发慌,声音比之前更大了: “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见春桃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宋砚来了。” “去请。”六姑娘吩咐着。 春桃应了一声,“是,”便转身离去了。 五姑娘也趁机寻了个借口,“我想起来,我还要去一趟四姐姐那里。”说完,便带着自己的婢女离开了。 六姑娘瞧着五姑娘匆匆离去的背影,眸色如深,眼底惠安不明。 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在进来时,身后跟着的是宋砚。 宋砚给六姑娘行了礼,将谢文徵的话,说了一遍:“……姑娘,您要快些,去止阳行宫的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好,我立刻就让人去办。” 六姑娘转头,喊了春桃进来,细细地吩咐了她一遍,才让她去了四姑娘的院子。 “哼!” 五姑娘冷哼一声, “都被人退婚了,还能去止阳行宫。也不知道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 怎么就偏偏,什么好事都能发生在她身上? 六姑娘皱眉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屋里收拾的小丫头,眸色深深浅浅,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娘。” 玉竹进了花厅,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裴五姑娘在外面等您呢。” 六姑娘回过神儿来,起身往外走:“可说了有什么事情?” 玉竹摇摇头,“那倒没说什么。” 六姑娘轻点了下头,跟着玉竹往前走。 只是,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的脚步,“六姑娘。” 六姑娘退后了几步,朝着裴慕璟福了福身子:“大公子。” 玉竹向前迈了一步,站在了六姑娘的前面。朝着裴慕璟福了福身子,“大公子。” 裴慕璟温和地笑了笑,“六姑娘客气了。” 六姑娘:“大公子在此处特意等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裴慕璟:“我想和姑娘说一句,四姑娘去止阳行宫,是一件好事。” 在裴慕璟看来,四姑娘无缘无故被人退婚,又因太妃娘娘的那句敦敏厚重,日后在寻一门好婚事是不成问题的。 第121章 见面 3 六姑娘看着眼前神态平和,态度亲切的裴慕锦,忽然明白了方才初七来找他的原因。 “方才,大人让身边伺候的人来找我,想必除了四姑娘这件事之外,还有别的事情要同我说吧。” “姑娘聪慧。” 裴慕璟眸中带着笑意, “我是要和姑娘说,四姑娘去止阳行宫的事。” 六姑娘眼帘低垂,掩去了眼底泛起的晶莹,“其实,我并不看好四姐姐和陆氏公子的婚事。” 六姑娘浅笑:“好,请裴大人详细说说。” “止阳行宫,明面上是为了给皇子公主们选女官的地方。但,暗里是为了给一些有特殊癖好的王公贵族的人,培养的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女子。” “不是说,是世家门阀贵女们都争着抢着去的地方吗?” 六姑娘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蹙着眉看他: “裴大人此时和我提起止阳行宫,是想要我租住四姑娘,不去止阳行宫?” “不。” 裴慕璟说道: “眼前,让四姑娘去止阳行宫,避开上京城中的流言蜚语,才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 “止阳行宫,除了我之前说的那两种之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说法。” “什么说法?” “入了行宫,就是宫中低阶的女官。” 六姑娘的脸上,有过淡淡地惊讶。 这个是她没想到的,“那这事,大家都知道吗?” 裴慕璟摇了摇头,“一些世家大族的长辈们都知道,”他说,“有些没落的世家大族,将姑娘送进去,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兴许,能替家里博一个前程出来。” 六姑娘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裴慕璟又接着往下说:“你不能去止阳行宫,看望四姑娘。” “为什么?” 六姑娘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惊诧: “我们为什么不能去?” 裴慕璟:“那是因为,止阳行宫外面,有人。” “什么意思?” “那些人,是专门去抓你们这些闺阁姑娘的。” 六姑娘顿时觉得好笑:“裴大人又在说笑了。” 止阳行宫怎么说,也是皇家重地,怎么可能有外人进去。 不,不对。 柳姑娘忽然想起来,方才裴慕璟说的,有人有特殊的癖好。 那守在外面的那些人,就是有人特意安排。 裴慕璟看六姑娘的神色有些松动,心中猜测着,她应该是想明白了,“我说的,六姑娘可都记下了?” “记下了,”六姑娘谷乖顺地应了一声。 听的裴慕璟心里一阵柔软。 “撇大人,我有一事,想要问问您。” “收说看。” 六姑娘抬眸,眸光平和,“陆氏从始至终,都未曾看得起四姐姐。四姐姐虽说是庶女,但从小都是在母亲身边长大,跟着家中夫子学习。琴棋书画,样样出色,不比任何人差。陆氏一直拿四姐姐身份这件事说事,我总觉得他们是觉得四姐姐配不上陆公子。” “两姓缔结的前提是,陆公子就算是不喜欢四姐姐,出于各种理由不得不娶了四姐姐,那该有的尊重也该有。” “可是,这陆公子纵着家中的奴仆,与之无关的陆二太太都来羞辱四姐姐。” “这位陆公子却躲在后面,任凭外人欺辱自己即将进门的未婚妻。” “无论怎么说,他这样的做法都是错的。” “我觉得,陆公子不是四姐姐的良配。” “既然不是良配,那应该亲自上门给四姐姐赔礼道歉,而后在有长辈开口,议论退亲的事情,这才正常。” “你看这陆氏上门,撕破了脸面,丢了面子,也要强行地退婚。” “这其中断然是没有什么缘由,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裴慕璟了然地点点头:“ 没错,是这样。” 六姑娘又继续往下说:“父亲送四姑娘去止阳行宫,一是为了避开四姐姐去宫中,成为皇子夺权的牺牲品。二是,为了让谢氏在宫里多一双眼睛和耳朵。太妃娘娘在宫中多年,虽然和今上情同母子,但谁又知道今上何时会因为什么事情猜忌太妃娘娘?父亲这么做,大约也是为了谢氏日后的前程罢了。” 裴慕璟的眼中满是赞赏,“六姑娘想的很通透。” “所以,我始终想不明白,陆氏为何要逼迫谢氏到如此地步。” “不是陆氏要逼迫谢氏,是陆氏背后的人,要让谢氏做出一个选择。” 裴慕璟淡然地看着六姑娘: “你要知道,陆氏讲要娶的成王家的郡主。成王是二皇子一脉,成王身后又有几大世家支持。谢氏是中流世家之首,老太爷的学生遍布天下。谁不想要?” 这也就是,谢大人推了太妃娘娘的提议,将是姑娘送去止阳行宫的原因。 “那太妃娘娘是不是想到了这一点,想要给她身边的小皇子找一个依靠,才让四姐姐进宫?” “可以这么说。” 裴慕璟还想和六姑娘说,太妃娘娘想要把四姑娘指给成王做侧夫人。 她是今上的养母,她母族的姑娘是成王的侧夫人。 双保险。 就是出了什么错,都在她的可控范围内。 裴慕璟的眸色一闪,把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压了回去,笑眯眯地和六姑娘说话。 六姑娘话题一转,说起了三姑奶奶的事情:“……大人,能不能请府上,擅长妇科的姑娘,过来给三姐姐看看身子?” “可以。”裴慕璟应了一声,“我明日早上,会让人过来、” 六姑娘朝着他福了福身子,“多谢大公子。” 裴五姑娘站在不远处,瞧着六姑娘和裴慕璟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朝着裴慕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该离开了。 裴慕璟淡淡地瞥了一眼裴五姑娘,又和六姑娘说了句:“我还有事,先离开了,”才转身朝着裴五姑娘走去。 裴五姑娘跟在裴慕璟的身后,不知道裴慕璟说了什么,引得裴五姑娘低头浅笑。 六姑娘站在原地,看着裴慕璟和裴五姑娘走远了,才转身往回走。 “姑娘,”玉竹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大公子是在特意等您呢。” 六姑娘深深地看了眼玉竹,语气温温柔柔,“他哪里是来等我的,分明是来告诉我。四姐姐能去止阳行宫的事情,他也是帮了忙的。” 玉竹不解:“大公子帮了忙,不好吗?” “好,也不好。”六姑娘站在小花园的角落里,刚好看到了谢晗行正和几个相交甚好的学子说话。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一个个的都大声笑着。欢快的笑声传的特别远,竟让六姑娘脸上的笑意,又比之前深了几分:“和都督府扯上关系的人,能有什么好名声?” 第122章 看诊 1 “但也因为有了中都督在,谢府没有人敢惹、” 这种矛盾又复杂的心情,着实令人高兴不起来。 玉柱转头看了眼六姑娘:“奴婢倒是觉得,是件好事。” “哦,怎么说?” 六姑娘转头,笑眯眯地看着玉奴。 “奴婢觉得,大公子将谢氏的事情放在心上,大公子是看重六姑娘。”因着六姑娘的原因,才会对谢氏多看重几分,“而且,有了裴大公子的照拂,咱们谢氏才能避开这么多的事情。姑娘,您不知道,七公子在学堂里,因着大公子的原因,人人都对他很好呢。” 六姑娘怎么会听不出来,玉奴是在替裴大公子说话,笑着点了下玉奴的额头:“你不是说,他刑克六亲,是早死之相吗。怎么今日,又处处替他说话了?” 玉奴笑着捂着自己的额头,低声说话:“奴婢今日不是才见到裴大公子吗。奴婢观裴大公子,天庭饱满,眉宇间有一丝红气。是大富大贵,好运冲天之相,怎么可能是短命呢。” 她一直不停地说裴大公子的好话。 生怕六姑娘不高兴,又要让他抄佛经了。 “你呀。” 六姑娘笑着拍了拍她的头: “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 “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玉姑笑嘻嘻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咱们大公子就是个好人!” 六姑娘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不紧不慢地回了自己院子。 酉时末。 六姑娘刚换了衣服,坐在桌边喝茶,文氏就来了。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今日如何?” 文氏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六姑娘说了一遍:“……姑娘,您看这些人,要如何处理?” 在宴会前夕,那些厨房的妈妈,仗着自己资历老,又得了太太的口信,在宴会前闹出了那样的事情。 姑娘之前没腾出手来处理,让这些人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 连续两日都在房间里吃酒,喝的醉醺醺的去上工。 弄的大家心里十分不痛快。 六姑娘把府上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就有空腾出手来收拾他们了。 但文氏心中还有顾虑。 这些人都是府上的老人,贸贸然处理了,肯定会引起一番风波。 六姑娘将桌上看了一半儿的书拿起来,继续往下看,“这事,刘大春是怎么处理的?” 文氏:“奴婢听说,刘管家将这些不听话的奴才,全都打了板子,然后扔到了庄子上。然后,又重新招了一批人进来。虽说手上的活计没有之前那些人利索,但好在这些人都乐意学。用不上几日就会上手了。” 言外之意就是,这些人大约不见了。 “嗯,”六姑娘声音很低,“这事处理的虽然不是很好,但好在没出什么大乱子,也算是不错。” 既然刘大春都已经处理完了,她就不再说什么了。 顿了顿,她又问了句:“这些人在离开之前,还交代其他的事情了吗?” 文氏点点头:“是。奴婢去问过了,这事发生之前,太太院里的青雀姑娘去过厨房。” 六姑娘神色如常地点点头:“看来,母亲的病好了一大半。若不然,怎么可能有心思让人去弄这些事情?” 文氏当做没听见六姑娘的话,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六姑娘的面前。 “青雀和刘大春的事情,那个姓郑的,知道了吗?”六姑娘随意翻了页书,问了一句。 文氏垂首,“听说是知道了。”她说,“听闻,这几日,青雀身上都带着伤。” “你在去找人,在那个姓郑的耳边说几句话,”六姑娘觉得这还不够,还得再下一点猛料,“就说,青雀有了身子,不知道是谁的。至于其他的话,你看着办。” “是,奴婢记下了。”文氏点点头,应了一声。 六姑娘又翻了一页书,“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几位姑娘和前来参加宴会的各位贵女,交谈的也很愉快。”文氏把各个院子里的下人说给她的消息,都一一说给了六姑娘听,“奴婢还让人去太太的院子里转了转,几位太太和太太并没有说什么。老太太那里,除了二太太和三太太之外,并无其他人去拜访过。” 六姑娘蹙了蹙眉。 很奇怪。 老太太虽然在福安院礼佛,不怎么出门。但来府上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太太,却从未提及过老太太,更别提去拜访了。 这好像是于理不合。 “你知道,为何她们不去见老太太吗?” “听府上的人说,是因为老太太不喜热闹。” 不喜热闹? 这就更奇怪了。 六姑娘记得,老太太从前隔三差五就会请戏班子的人来府上唱戏的。但是,这府上今日唱了整整一天的戏,老太太那边都毫无动静,太太那边更是平静。 这怎么想,都觉得很诡异。 六姑娘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什么,只能继续吩咐着:“你让人在看着老太太和老太太的院子,有什么事情,立刻来和我说。” “是。”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等文氏离开之后,屋里只剩下了六姑娘和玉奴时,玉奴才开口说话:“姑娘是在担心,这次的宴会举办的这么顺利。老太太或者太太,会在这之后,闹出什么事情来,让您难办?” 六姑娘喝了口茶,轻点了下头,“我确实是在担心。” “姑娘有什么可担心的?”玉奴不解。 六姑娘现在已经是谢府的掌家人,说一不二。 究竟谢府能发生什么事情,能让姑娘如此担心? “假若,有朝一日,母亲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忤逆逆或者是不敬嫡母,那我又该如何?亦或者是,母亲用长辈的名义,逼迫我做一些事情,我又该如何?” 虽然这次母亲只是和她们说话,万一,母亲言语之间的影射,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她又该如何? 玉奴恍然。 七公子将来是要走仕途,名声上是不能有一点污点的! 第123章 看诊 2 “姑娘得早些下手才是。”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换了一件素色的居家常服,又将她发髻上的首饰,一一拿了下来,整齐地摆在了桌上: “若不然,等日后大公子从边疆回来。太太为了巩固即将进门的太太,也不见得能容得下您和七公子的。” 那日在宴会上,太太看中了阁老家的小孙女,还有右仆射家的二女。 样貌出挑,才情出众,给大公子做媳妇儿,在合适不过了。 若是这样家世出彩,且又样样出众的女子,怕是更不能容得下姑娘和公子了。 “你说的,我心里也明白。” 六姑娘蹙了蹙眉,扶着玉奴的手,慢慢地朝着床走去: “但眼下……” 还不是时机。 “那您总不能,让太太的病,时好时坏吧?” 时间长了,太太自己估摸着都能察觉出来,她的病,是人为操控。 “母亲发现了?”六姑娘斜看了她一眼。 玉奴赶紧摇了摇头,“太太还没发现。” 唯一知情的青雀,又因为拿着她那些秘密,也不敢在太太跟前乱说话。 所以,太太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估摸着,她自己都糊涂着呢。 “没发现就好。” 六姑娘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茶,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你说的对,总不能让母亲一直这么胡乱插手府上的事情。” 六姑娘垂眸,盯着手中的茶杯。 褐色的浓汤中,折射出来了六姑娘素色的眉眼: “为今之计,要从老太太身上下手才行。” 老太太不喜欢母亲。 年轻时,总喜欢磋磨刚进门的母亲。 年纪渐长时,虽然信了佛,日日在佛堂待着。但心里,对谢家的事情关心着呢。 要是让她知道,母亲对王氏存了别的心思,怕是要立刻从佛堂出来。 六姑娘心思转了转。 只要老太太从院子里出来了,母亲就不敢在有什么小动作。 思及此,六姑娘抬眸,看了眼玉奴: “二婶儿和三婶儿,又去找老太太了?” 玉奴垂首,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往下说:“老太太许久不出福康院,知道的消息,。也是从两位婶婶的嘴里知道的吧。” 玉奴点点头:“是。” 六姑娘:“那府上今日发生的事情,是不是要和老太太说一声?” 谢府举办的宴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二房和三房又喜欢看长房的热闹。 这么大的事情,她们怎么可能放弃这个踩长房的机会? 六姑娘想着,她要怎么利用二太太和三太太,将谢氏宴会上的消息,全都说给老太太听。 “姑娘。” 玉奴说: “二太太这几日总是去老太太的福康院,找老太太说话。” 玉奴无意中一提起的一句话,让六姑娘的心思瞬间活泛了:“既然她喜欢去找老太太,那肯定会提起咱们府上请来的戏班子。” 玉奴点点头:“是。” “那我们应该推波助澜。” “不应该是宁事息人吗。” 这时候,不该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么还弄出这么大动静来呢? “老太太最看重谢氏,怎么可能让谢氏丢了这么大的脸?” 六姑娘低笑: “她肯定会出来。” “另外,你再去父亲那里,和父亲说几句话。” “是。”玉奴应道:“奴婢要说什么?” “就说,裴大人说,四姐姐的事情,裴大人应该是知晓一二。” “是,”玉奴伺候着六姑娘换了衣服,“那奴婢等会儿去和宋砚说说话。” 六姑娘淡淡的嗯了一声,“顺便在去胡郎中那里转转。母亲的病,好的太久了。这次宴会,让母亲劳累了,是时候该谢谢了。” 老太太和母亲不和。 为了后院的安宁,她还是要帮着母亲避一避挺好。 玉奴应了一声:“是。”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上床睡觉,又拿了把剪刀,将留下的一支蜡烛挑了挑蜡烛。 六姑娘又将窗户开了一条缝儿,才转身离开了房间,去外面的二房睡觉。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 辰时刚过,裴大公子就让初七就送裴家盛名的姑娘,二姑娘来了府上。 “裴二姑娘。” 六姑娘朝着她福了福身子: “有劳了。” 这位裴二姑娘长的很是清秀文雅,说话也是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六姑娘客气了。” 她本是裴氏旁支的庶女,因为在岐黄之术上有一点天分,才会得到裴家嫡系的注意。 她每次出诊,裴家都会让一个精通医理的人跟着。生怕她做出什么不对的事情来,败坏了裴氏名声的事情来。 可是这次。 裴家大公子竟然同意她一人来了谢氏。 这是为何? 她可不觉得,裴氏嫡系的那些人,对她医术的认可。 反而让她觉得,裴氏的人,是不是在用谢氏考验她。或者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她细细的端详着六姑娘。 眼前的人,样貌不出彩,初初接触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眼前的六姑娘,裴大公子才让她来的吗? 裴二姑娘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我一直以为,在上京城出名的裴家女,应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今日一见,方才知道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六姑娘神色认真,说的很真诚。 裴二姑娘被六姑娘夸的脸色微红,羞涩地笑了笑,“六姑娘客气了。”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裴公子即将过门的妻子。 温婉大方,和传说中的不一样。 “我说的是真的,”她带着裴二姑娘去了正院,“你看你的医术出众,又长的这么好看。将来啊,肯定能去宫里给贵人们看诊的!” 宫中太医毕竟是男子,多有不便。 日后,若是她能成为女官,在宫中行走,那也是入了贵人的眼,前途无量呢。 裴二姑娘笑的牙不见眼:“我真的能去宫里吗?” 她被六姑娘的话,说的心潮澎湃。 心中陡然生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希望,她以后也是有大出息的人了! “是,”六姑娘重重点头,“你肯定能去的!” 她的目光真挚,神态很认真。 第124章 看诊 3 裴二姑娘被六姑娘夸的心情好,脸上的笑意便多了几分。 “这次,要麻烦你了。” 六姑娘拉着裴二姑娘,亲亲热热地说话: “我家三姐姐多年无子,为了能有个孩子,各种办法都用了。” “如今是听到二姑娘是上京城中有名的名医圣手,才会请您过来给三姐姐看看。” “子嗣一事,大约都是机缘未到。” 裴二姑娘浅浅一笑: “兴许,过段日子就能有子嗣了。” “我也知,子嗣一事急不得。但二姑娘也应该知道,三姐姐跟着三姐夫在任上多年。后院除了一个姑娘,再无其他。” 六姑娘道: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更何况是礼部侍郎家的幼子。” 六姑娘说的真情实意。 她是真的替三姐姐操心子嗣的事情。 裴二姑娘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茶杯,吹了吹杯子里的浮沫,不紧不慢地说了句:“具体的,要等到我给他诊过脉之后。” “那是自然。” 六姑娘把玉奴端上来的甜点,朝着裴二姑娘的方向推了推: “你尝尝看。” “我们家从江南专门请来做糕点的妈妈。” “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裴二姑娘象征性地拿起来了一块,小小地咬了个一口,“还不错。”而后,放在了就放在了碟子里,不再动一下。 六姑娘眸色轻闪,“时候不早了,我们去看看三姐姐吧。正好,赵姨娘喜欢吃这些糕点,你去带一份,给赵姨娘尝尝。” 六姑娘特意提起赵姨娘。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裴二姑娘挑了挑眉。 六姑娘刻意提起三姑奶奶的生母,是在说她的出身低微,却嫁得高门。还是说,她是刻意提起赵姨娘,是在说赵姨娘的身份贵重,她得罪不得,亦或者说,她们谢氏也有能力请太医,来给三姑奶治病? 裴二姑娘心思绕了绕,压下心中各种的思绪,跟着六姑娘去了赵姨娘的院子。 “六姑娘。” 赵姨娘远远地瞧着六姑娘,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目光十分火热地落在了跟在她身后的裴二姑娘身上,“这位姑娘是?” “是裴二姑娘。” 她说: “想要认识认识三姐姐。” 她转头笑着和三姑奶奶福了福身子:“三姐姐。” 三姑奶奶朝着她还了一礼,“六妹妹。”她又朝着站在六姑娘身后的裴二姑娘行礼:“二姑娘。” 裴二姑娘给三姑奶奶还了一礼,“三姐姐。” 三姑奶奶轻笑:“这次要麻烦你了。” “为人医者,本分就是治病。” 裴二姑娘坐在三姑娘的旁边,抬手给她诊脉: “不是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三姑奶奶笑意更深:“听说二姑娘是上京城中的名医生后,肯定会让我的身体越来越好,早日替相公开枝散叶。” 六姑娘不喜,但也没说什么。坐在一旁,默默喝茶。 赵姨娘反倒是没注意她说什么,双眼冒光地盯着裴二姑娘。 心里不住地祈祷,希望三姑奶奶能顺利治好病,早日诞下严三爷的嫡子。 裴二姑娘听到她这么说,心里不自觉地有了几分压力。给三姑奶奶看诊的时候,也比之前更用心了:“三姑奶奶身体康健,并无不妥。” “什么!” 三姑奶奶一脸吃惊地看着她: “若我没病,那为何我不能怀孕?” 裴二姑娘道:“通常女子有孕,除了本身之外,也有男子的问题。既然三姑奶奶没什么问题,那不如让你家相公过来看看?” 三姑奶奶连连摇头拒绝:“不行,这绝对不行!这女子不能有身孕,关相公什么事情?况且,相公和别的女子也有了孩子,唯独和我没有孩子。不是我的问题,是谁的问题?”她蹙着眉,面色不虞的上下打量着裴二姑娘:“你是不是学艺不精,是为了保持你裴氏的脸面,才故意这么说的?” 她家相公身强体壮,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裴二姑娘被她的几句话,说的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地高声道: “我哪里说的不对!” “你的身子康健,脉搏有力。身上又没有什么毒之类的暗疾,怎么不可能有身孕!” “我只是好言劝你,你若是不相信,不去就好了。何苦要败坏我的名声!” “再者,是你们谢氏请我上门看诊,可不是我上赶着来给你严氏妇看诊的!” 裴二姑娘真的是气狠了。 顾不得六姑娘在场,当场将三姑奶奶用过的脉枕和擦手用的帕子都烧了,“六姑娘,你们家三姑奶奶的病,我看不了了!” 裴二姑娘气哄哄地背着小箱子就出了门。 六姑娘先和太太说了句:“我去送客,”便匆匆出了门。 三姑奶奶愣了下,喃喃自语:“这位二姑娘的脾气,也太大了些吧。” 她也没说什么,人怎么就走了呢。 她走了,她以后生病,还要找谁看呢? 六姑娘快走几步,急急忙忙地追上了裴二姑娘:“二姑娘,对不住。”六姑娘满脸歉意,“三姐姐就是急了点,说话才会口无遮拦。这话是三姐姐说的不对,你莫要往心里去。” 裴二姑娘面色依旧难看,“我只是好心提醒,她若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大可不听就行了。何苦要用我的医术来质疑我?既然不相信我,又何苦要来找我给他看诊!” 六姑娘连连道歉:“是三姐姐的错,是三姐姐口无遮拦,说错了话,惹二姑娘生气了。不如,二姑娘收说看,我要如何,才能让二姑娘消消气?” “罢了。” 裴二姑娘叹了口气: “我也有错。” 她冷静下来也想明白了。 她说的话,确实是不合时宜。 裴二姑娘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笑。 去了这么多贵人的府上看诊,怎么就忘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呢? “二姑娘也是好心,”六姑娘浅笑,“毕竟给人看诊,要小心谨慎才是。”顿了顿,她又问道:“三姐姐的身子,当真是没什么问题。” 裴二姑娘:“六姑娘的身体,蓬勃有力,一片生机。反倒是三姑奶奶说的她相公有孩子这事,我觉得不太妥当。” 第125章 看诊 4 裴二姑娘说的很委婉。 明明三姑奶奶的身体好,很适合怀孕的体质却一直没有孩子。 那其中结果可能是因为,三姑奶奶常年服用一种避孕的药物。虽然不伤身体,但是陈年旧疴,会损坏她的身体。可她方才给三姑奶奶诊脉,她的身体沉静有力,不像是有陈年旧疾。 若是严相公为了不让三姑奶奶有孩子,不与她亲近。但所有人都说,他们夫妻恩爱,感情特别好。 无论怎么想,裴二姑娘都觉得,三姑奶奶不能有孩子的事情,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严相公的身上。 所以,她才会建议三姑奶奶,带严相公过来看看。 兴许,早几日治好,就早些能有孩子了。 裴二姑娘一直都未曾提及。 三姑奶奶年纪渐长,已经不适合怀孕。 若是强行有了孩子,怕也要日日保胎。但在生产时,也会有极大的风险。 而且,高龄产妇,其中凶险尚未可知。 六姑娘点点头,称是,“这事,我会和三姐姐提的。只是,”她稍稍停顿了下,“我说的,三姐姐也未必往心里去。” “我们尽到本分就好。” 她说: “凡是购不可强求。” 六姑娘浅笑:“二姑娘说的是。”她又问道:“这几日,二姑娘有空要多来府上。”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同龄的姑娘。 不管她是不是裴家人,六姑娘都想要与之结交。 裴二姑娘点头:“好啊。”她说,“我最近这几天都有空,你可以随时来找我的。” 她也很喜欢六姑娘。 再者,她日后是裴家长房的当家太太。 与她交好,对她来说一件特别好的事情。 “那就这么说好了。”六姑娘笑着将一个藕粉色,绣着竹叶的小荷包,放在了裴二姑娘的手中,“按照规矩,是要给郎中诊金的。银子不多,你别嫌弃。” “你给的诊金,我不能要。”裴二姑娘想也没想地就推掉了六姑娘递过来的荷包。甚至是因为六姑娘给了她荷包,她的脸上还隐隐浮现了恼怒之色。 “你就收下吧。”六姑娘强硬地把荷包塞到了她的手里:“不是说,只要郎中上门,就要拿诊金的吗。你是郎中,收诊金,天经地义的事。” 六姑娘神色平和,眉宇间带着一股让人相信的坚定。 裴二姑娘紧紧地捏着手中的荷包,满脸激动地看着六姑娘。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说,她是郎中。收旁人给的诊金,是理所应当。 这是不是,对她的一种认可? “难就多谢了。”裴二姑娘将六姑娘给的荷包,郑重地挂在了腰上客气地和她道谢。 “还有这个,”六姑娘将早早就让人准备的芝麻糖找出来,“这是我让人特意做的黑芝麻糖,是按照你的口味做的。你尝尝看,喜欢不喜欢。” 六姑娘总觉得第一次见面,就送人荷包,不怎么好。 恰好此时,府上的下人听说上京城中的贵女,大部分都喜欢这种甜甜的芝麻糖。 就找人去买了个方子,特意寻人做的芝麻糖。 “六姑娘他客气了。” 二姑娘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装芝麻糖的小袋子,眼眶发红。 她是旁支,又因为母亲出身不高,性情木讷,恨不得父亲喜欢。连带着,母亲和她,在府上的日子过的都十分艰难。 后来,她在偶然的机会下习得医术,又频繁出入贵人府上,才让父亲看到她。 他和母亲的日子,才一点一点地好起来。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重视。 “你不要嫌弃就好。” “不会,不会,怎么会嫌弃呢!” 裴二姑娘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很喜欢。” 她说的真心实意。 在她的心里,六姑娘已然成了她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六姑娘和裴二姑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让玉奴将人送出了谢府。 六姑娘送走了裴二姑娘之后,又回了正院。 “母亲。” 六姑娘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 “二姑娘刚离开了府。” 王氏自顾自喝茶,六姑娘进来和她说话时,她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继续喝茶。 反倒是从姨娘院子里来找王氏说话,顺便等六姑娘来的三姑奶奶,看六姑娘进来了,急急忙忙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怎么样了?那位裴二姑娘和你说什么了,我的病,她能治好吗?” 六姑娘又重新给王氏福了福身子,唤了一声:“母亲。”王氏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朝着她点了下头。六姑娘这才和三姑奶奶说话:“裴二姑娘说,三姐姐的身体很好,将来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 三姑奶奶对裴二姑娘的回答,十分不满意。她撇了下嘴,冷声说:“什么将来,什么好好养着,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之类的敷衍的话。一个个的,都是惯会说好话的骗子!我若是身体好,为何迟迟不能有夫君的孩子!我看,她也是狂骗我的!” 三姑奶奶忽然垂泪。 人家要孩子就跟下个蛋这么简单,为何她要如此艰难? 六姑娘微微垂头,只是盯着自己裙摆下露出的鞋尖。似乎是那鞋尖上的那颗又大又圆的珍珠十分讨人喜欢,让她移不开眼睛。 倒是王氏,听到了三姑奶奶这么说,眉头皱了下,道:“想要个孩子,还不简单吗!这法子这么多,偏偏你要选那种最丢人的法子!” 她的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鄙夷。 三姑奶奶被她说的眼圈发红,“母亲,你也要体谅下我的难处。” 王氏叹了口气,“好了,母亲知道你心里苦。但是,这女人,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你啊,要比一些女人要强许多。最起码,严正椿对你还不错,严家的人对你也算是敬重。日子过的,也算是舒心。” 三姑奶奶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是,母亲说的极是。” “当初,二太太也是成婚多年,没有孩子。便去找了太医,求了一副药。若是你觉得可以,便把这副药方给你。你吃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如何。” 第126章 阻拦 1 三姑奶奶并没有立刻答应。 在成为当家太太的这些年,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了。 太太和她说的话,她是在心中思索再三,才想着答应下来。 她装作喜不自胜:“多谢母亲!” 三姑奶奶也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试着接受王氏的提议。 到时候,他要看看,夫君还如何宠幸那个小蹄子! 若是有了药,能让她得偿所愿,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是不能,那便当做是养身子了。 反正,无论怎么想,对她而言都是有利的。 六姑娘眉头轻蹙,看着还处在兴奋中的三姑奶奶,心中隐约有了一丝担忧。 母亲早不赠送药,晚不赠送的,偏偏要在裴二姑娘给三姑奶奶看完诊之后送药。她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儿。 但是,方才裴二姑娘只说了一句让严公子看诊,就已经让三姐姐不高兴了。 如今,她若是在开口,怕是会让三姐姐更生气。 方才,陪二姑娘让她劝慰三姑奶奶的话,六姑娘想了想,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坐如此一想,六姑娘便自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不紧不慢喝茶了。 福康院。 二太太一脸急色地进了老太太的房间,“母亲!母亲!” 老太太正在小佛堂里礼佛,听到二太太咋咋呼呼地的大喊大叫,脸色一沉,呵斥道:“大喊大叫的做什么,”她扶着林妈妈的手,慢慢起身,“你在我的院子里大喊大叫,也不惊扰了佛祖!你是二房的太太,应当持重端庄。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二太太慌慌张张地给老太太福了福身子,“母亲,您家不知道吧。府上出事了!” 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这府上有谢文徵撑着,还有王氏和李氏撑着,能出什么事?” 在老太太的心中,谢文徵虽然大才大德,但确是守城之才。 且他能在朝散大夫的位置上做这么多年,都没什么事情发生。 可想而知,他平日里是多么的小心。 “哎呀,” 二太太面色焦急,把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和老太太说了一遍:“……老太太,四姑娘被送去了止阳行宫!您说,她是被退了婚,又连累谢府名声的姑娘,不以死来证清白,还跑去止阳行宫做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给家里添乱吗!” 二太太埋怨四姑娘退婚的事情。 他们二房好几个姑娘都没嫁人呢,要是传出去,二房那些还未出嫁,或者已经出嫁了的姑娘,该怎么做人?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能去止阳行宫的人,都是世家大族精心养育出来的贵女,将来是要送去贵人身边伺候,不能出半分差错。” “且,日后若是咱们府上出了个能在贵人面前伺候的女官或者是妃嫔,咱们谢氏就是一飞冲天,能继续延续咱们谢氏一门的荣光了。” 他们谢氏在宫中有个与今上母子情分深厚的太妃,就已经隐隐有越过王氏和李氏之态。 若是他日,四姑娘真的如她心中所想,那谢氏超过这上京城中所有的世家门阀,也不是不可能。 “我自然是知道,母亲所思所想,都是为了咱们谢氏好。” 二太太急的嘴里起了一圈儿的火泡,一张嘴手滑,就疼的她龇牙咧嘴: “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您也不能一句无关紧要的没事儿,就翻篇了啊!” “您也不想想,我们房中的几个姑娘,该怎么办?” 她好像是真的担心几个孩子,当着老太太的面,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老太太斜看了她一眼,“那你要如何?已经请了太妃娘娘的旨意,有是玉桉亲自来的。这已经足够为咱们谢府的姑娘正名了,你还要如何!” 说到最后,老太太也有点生气了: “你心里的那点想法,我都很清楚。我告诉你,要是因为你的那点想法,坏了四姑娘的好事,别怪我不留情面!” 老太太犀利的目光,看的二太太头皮发麻。 二太太不自然地笑了笑,把话题岔开了:“母亲,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我来是和您说,二爷要走了。” “走?” 老太太一脸困惑地接过了身边妈妈递过来的杯子: “去哪里?” 二太太:“爷要去老家养病了!” “什么?”老太太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眉头紧锁,“好好的怎么就要走了?” 他如今是谢氏的顶梁柱,不管不顾的就往外走,像什么样子! “听说是玉姑姑和二哥说什么了,二哥就要回乡去养病了。” 二太太的声音陡然拔高: “母亲,要是二哥走了,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三爷如今不过是个小官,其他几位叔叔也要靠着二哥。他现在丢下我们这偌大的谢氏,要跑去乡下养病。这要是传出去了,外人该怎么看咱们谢家?” “母亲,你要好好说二哥才行!” 二太太说话的时候,嘴巴张的大了些。嘴角的泡,感觉更疼了。 她的夫君,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废物。 万一,府上出了什么事情,就府上这几位爷,绝对处理不好。 再者,他们二房的几位姑娘正在议亲。忽然,当家人走了,这传出去什么话,他们二房的姑娘又该如何? 二太太急的团团转,却又不得不忍下来,和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稍稍愣了下神,拧了拧眉,“你说什么胡话呢?”谢文徵怎么可能扔下一大家子人,走了呢? 这未免也太自私自利了些。 “是真的!” 二太太急急忙忙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和老太太说了: “听说,是的因为一阴天下雨,二哥就腿疼。太医院的太医,给二哥看了之后,说是二哥的腿需要静养。” “二哥这会儿要带着他刚纳进门的妾,去乡下养病呢!” “母亲,您可得拦着点二哥!” “放肆!” 老太太闻言,重重地砸了下桌子。桌子上摆着的茶杯,在跳了几下之后,又安然地落在了原处。茶杯里褐色的茶汤,洒满了桌面。桌面上的茶水,不小心沾湿了老太太的袖子,让老太太原本烦躁的心情,更加烦躁了: “他是谢氏的当家人,怎么能糊里糊涂地就请了假,回了乡下!” 第127章 阻拦 2 老太太手里的佛珠一顿,怒不可遏。 谢文徵到底在想什么! 知道不知道,再过些日子,就是吏部考核的日子了。 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扔下一堆的人跑乡下去养病了? 这成何体统! 老太太冷着眉眼,“文正怎么样?他在这个的位置上做了这么多年了,该有点长进了。” 老太太对二房的谢文正,也不满意。 这么多年还在礼部做个文书,也不知道找个路子,让自己更进一步。 老太太觉得很丢人。 二太太不自然地扯了个嘴角,“老爷也在努力,也在努力了。” 她心里也很着急。 眼看着就要到六月份了。 两年一次的吏部征集考核的日子,也快要来了。 若是这次谢文徵的政绩考核是中上,再加上裴氏的关系,再往上走一走也是可以的。 听说,有几位贵人也钟爱年轻貌美的女子。 他们房里的那些庶女,读书上没什么天分,但长的还算是出众。 若是把他们送去贵人的府上,兴许夫君的事情就能成了。 而且。 谢文徵在朝散大夫的位置上做了这么多年,结识了不少的人脉。 老二虽然平庸,但好在这些年本分。 政绩考核得个中等,谢文徵再利用这些人脉给老二走动走动,往上动一动,日后帮着他,也是可以的。 但是。 偏偏除了四姑娘被退婚的事情,她满心的盘算全都成了空! 这才没办法,来找老太太。 二太太飞快地瞥了一眼,小心地说了句:“二哥一走,这府上的前途,就不定了。夫君要往上动一动,也少不了二哥的支持。而且,爷要去养病,这件事我们该支持。毕竟,有了好的身体才能带领咱们谢氏走的更远。但是,二爷竟然带着一个没名没分且有了身孕的女人跟着去老家。” “母亲。” 二太太装似担忧: “这样无名无分的女子跟着去了老家,且又不知生辰八字。冒然去了咱们老家,是不是会冲撞咱们先祖?” 二太太的眼中,露出些许的紧张。 她心里想要老太太能去拦着谢文徵。 好让她能仗着谢文徵的名声,给家中寻得一份底气。 但又怕那句话说的不对,惹老太太不高兴,倒是好事成了坏事,得不偿失了。 “简直是胡闹!” 老太太满脸阴翳地砸了下旁边的桌子,二太太的几句话,挑起了老太太藏在心里的怒气: “谢氏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自私自利,不把谢氏放在眼中的败类!” 她在内宅,虽然外面的信息不如外面,但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眼下,今上对世家明里重视,暗里打压。 有几个世家似乎是早早就已经察觉了,即便是做了提前准备,也依旧让今上寻了个借口处置了。 他们谢氏是中流世家。 就算是宫里有个和今上情如母子,但也终究和今上差了一层。 若是他们谢氏能趁此机会更上一层,对整个谢氏都有好处。 老太太面色阴沉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就算是他要回乡养病,那也要把离开之后的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且要说明原因才能正大光明的离开。 而且。 一个三品大员离开上京城,今上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会对他们谢氏不利? 如此种种,他都不考虑吗! 老太太脸色难看。 他回乡去养病,倒是脱离了上京城这块波谲诡谲的地方。 但乡下人多嘴杂。 谁知道会有什么话传出来,到时候,他又该如何面对祖宗? 老太太越想,心里就越生气,对谢文徵的怨气就深了。 二太太偷偷地瞄了一眼处在暴怒之中的老太太,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虚扶着老太太的另外一条手臂,跟着老太太朝着谢文徵的院子走:“母亲,万一二哥铁了心的要走,咱们这些留在谢氏的人,不就是失去了主心骨了吗?” “你放心,”老太太瞥了一眼二太太:“谢文徵的事情,不会耽误你的女儿寻一门好亲事的、。” 老太太对这个没眼力见儿地老二媳妇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怎么就老是转着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转呢? 当初,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把这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高家大姑娘,让老二娶回来了呢? 二太太讪讪地笑了笑,乖乖地跟着老太太去了谢文徵的院子。 绿韵院。 “爷,您真的要带着奴婢去老家吗?” 徐氏站在廊下,看着里里外外进进出出忙着收拾的下人。 她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爷带着她去老家,那是不是证明,她在爷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位置的? 她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她回了老家,就是正正经经的主子。再也不用日日担惊受怕,翻身做主子了! “嗯。” 谢文徵和她并肩站在廊下,淡然地看着忙碌的下人: “少带一点东西。” “你需要什么,咱们到了地方再买。虽然老家的东西没有上京城中的好,但好在结实耐用,也还不错。” “是,”徐氏笑眯眯地应着:“此去回老家的路程遥远,奴婢等会儿再去找郎中,弄些药丸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好。”谢文徵神色温柔地笑了笑。 徐氏和谢文徵说话,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了一声暴怒:“谢文徵!” 徐氏顺着声音看过去。 却见一个头发花白,身穿一身暗红色衣衫,一脸刻薄相地老太太,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谢文徵还未开口,便听得老太太高声怒喝: “跪下! 随之而来的,是落在谢文徵脸上的一个响亮的耳光。 谢文徵跪在了老太太的面前,生生地受了老太太打下来的耳光,“母亲息怒!” 谢文徵的话一落,站在他身后的徐氏也带着绿韵院的下人,呼啦啦地跪了一地,“老太太好。” 老太太懒得看她一眼。 刚才打了谢文徵一个耳光,犹不觉得解气。抬脚又踢了他一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抛下一大家子的人不管。竟然要带一个女人去老家养病,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第128章 阻拦 3 老太太恨不得要剖开谢文徵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这么关键的时候,扔下这么大一堆的人,带着个不三不四地女人去老家逍遥。 你让旁人怎么看谢氏! 现在的谢氏,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他不想着要如何振兴家业,反而要在这个时候带着一个肮脏的妾室去老家养病,疯了吗! 老太太气的两眼发黑,靠在二太太的身上,才勉强站得住: “谢文徵,你说,到底是为什么!” “你知道不知道,你离开之后,意味着什么?” 老太太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坐在了绿韵院中的婢女,端过来的锦凳上,眉眼冷凝, “难道,是因为这个女人,在你的耳边说了几句闲话。你就放弃了你们大好的前程,放弃了谢氏吗!”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指着站在廊下,一脸懵的徐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谢文徵,你这些年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你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老太爷学习。老太爷就是这么教你,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抛弃谢氏吗!” “母亲。” 谢文徵直直地跪在老太太的面前,压着心中的愤懑,回老太太的话: “母亲,这是我思考之后,做出的决定。” 母亲怎么就不懂如今的局势,事事发展并不由己。 局势不明,早些避开才是好的出路。 “放屁!” 老太太口不择言, “你在说什么胡话!” “谢文徵,你吃了谢氏这么多年的米,又受了谢氏多年的教诲。在谢氏飘摇之际,就这么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你对得起谁!” “谢文徵,祖宗把谢氏交给你,是希望你能让谢氏越来越昌盛,而不是如今这副败落的局面!” 老太太恨恨地看着他。 她心里忍不住在想,若是她的儿子还在,谢氏怎么可能是如今这种局面! “你别忘了,你当初在啊老太爷的床前,是怎么保证的!” 这话一出,谢文徵的脸色立刻大变: “母亲!” 他的语气微微发抖。 他似乎是有万语千言,却在对上老太太漆黑的眼睛时,变得如同一潭死水,再无波澜: “只有我走了,咱们谢府才能安全!” “母亲,只有咱们谢府开始没落,才能不被今上注意,才能延续谢氏的宋光!” 母亲在佛堂呆久了,都已经忘了如今外面的上京城,都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儿了。 “放屁!” 老太太到底没忍住,抬手又打了他一个耳光: “你这么逃避,谢氏又怎么可能平安昌盛!” 老太太始终认为,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应该积极找到解决办法。而不是像这样,出了事情,第一时间就跑走了。 胆小怕事,又懦弱不堪,难堪大任! 在这一瞬间,老太太又想起了那个已经死了很多年的大儿子。 她觉得,若是她大儿子还在,今日谢氏这样的事情,定然是不会发生的。 徐氏看谢文徵被打,顾不得其他,直接跑到了谢文徵的身边,将他抱在怀中。 忍住心中的惧怕,心疼不已:“老太太,您好好说话。爷也是要出门见人的,您这样打他,让他如何见人?” “放肆!” 老太太抬脚踹了徐氏,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一个贱婢,也敢和我说话,凭你也配!” 老太太的蔑视,让徐氏眼中盛满了羞辱的泪水: “老太太,奴婢,奴婢,” 她想解释,却被老太太给打断了: “你要去老家养病,是不是这个狐媚子在你耳旁吹的风!” 徐氏被老太太的话吓的浑身发抖,身体无力地靠在了谢文徵的身上,拼命的摇头。 谢文徵将她护在怀中,低声和老太太说话: “母亲,这事和任何人都没关系。是我,忽然下的决定。” 谢文徵还在和老太太说,他为什么会离开谢府,回乡养病的原因: “咱们谢氏,如今只是外表看着花团锦簇,内里,却早已腐朽。维持表面,就已经让人破费心血了,若是更进一步,怕是要成为旁人的肉中钉了。” “避其锋芒,逮到机会来时,我在做些动作。” “到时,就能让谢氏更进一步了。” 老太太讥笑: “所以,你就把谢四,送去了止阳行宫。想要利用她,成为皇上的妃子。” 老太太一句话,就戳破了谢文徵的心思: “你拿谢四在赌。” 老太太说的很隐晦,谢文徵却一下就听懂了。 在止阳行宫,要待上好几年。 若是四姑娘好运,碰上了新帝,成了新帝的妃子。那谢四,便是下一个太妃。 与太妃不同。 太妃历经两朝,又经过了那么多年厮杀,早就练成了一副铜筋铁骨。 谢四虽说在止阳行宫待几年,但终究本性是个胆小懦弱的女子。 她所依靠的,必定是谢氏。 谢文徵是她的生父,会告诉她如何在宫内行事。 两父女一人在外,一人在内,相互配合,倒也可以。 但是,今上会听一个女人摆布吗? 老太太满眼讥讽,甚至是看着谢文徵的目光,都让谢文徵觉得无地自容。 “母亲,我也是权宜之计。等事情都稳下来了,我就会去找裴大人,看看我的事情要如何安排。” 谢文徵在尽力安抚老太太: “母亲莫要心急。” “你莫要用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糊弄我了!” “谢文徵,若是如此,你为何还要将你的女儿,嫁去裴氏,让你的前程更进一步!” “我之前想着,我只要能往前一步,谢氏便能更好。但是,宫里的太妃娘娘已经传了话出来。我既只能放弃从前的想法,早早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 “左不过是些朝堂上的事情!” 老太太眯了下眼睛,眼神凌厉地看着她:“你没说实话。” 谢文徵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说了句:“我说的,就是实话。” 老太太看他对这件事这么避讳,心中忽然间有了一个猜测。 能让谢文徵放弃已经有了的身份和地位,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上京城,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能影响谢氏的大事。 是什么事情呢? 老太太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暗芒,很快消失不见。 早在绿韵院吵的不可开交时,就有下人跑去了六姑娘的院子,将绿韵院发生的事情和玉竹说了。 第129章 阻拦 4 “你说什么!” 六姑娘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吃惊地看着来人: “怎么好好的,父亲和老太太吵起来了。” “怎么还怨恨上许 来人低着头,细细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六姑娘说了一遍:“……老太太看着气的不轻,要不,六姑娘过去看看?” “我知道了,”六姑娘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 “是。”来人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又看了眼玉奴。 玉奴立刻会意,轻点了下头,就跟了出去。 “阿宁妹妹。” 玉奴唤住了她, “请等一等。” 阿宁站在六姑娘的院子门口,转身看着玉奴:“玉奴姐姐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不是。” 玉奴拉着她的手,笑的特别亲切: “就是许久没见,想和你说说话。” 阿宁一脸困惑。 玉奴和她算不上熟悉,怎么就特意拦下她,要和她说话了? 玉奴将手中的荷包,塞到了她的手里:“听说,你的姐姐要出嫁了。姑娘说,女子嫁妆的多少,就是在婆家的底气。荷包里的银子,是姑娘给你姐姐的嫁妆。希望你姐姐和她的夫君能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阿宁捏了捏手里的荷包,觉得掌心传来的硬度,让她的掌心微微刺痛。让她的眼中闪过惊喜:“六姑娘客气了。” 她心里特别激动。 本来,姐姐嫁给府上庄子上管事的儿子,她娘就觉得高嫁了。 他们家在府上多年,攒下的银钱也不多。 给姐姐的嫁妆,也不是很多。 上次,六姑娘给府上的丫头们出嫁的嫁妆,就让大家眼红。她娘本来是打算让姐姐在那时出嫁,但奈何,姐姐生了病,错过了良机。 眼下,到了姐姐要出嫁时,凑不出那么多的嫁妆。 他娘怕姐姐嫁过去,因嫁妆的事情,受婆婆的气,日日着急上火。 这下好了。 有了六姑娘给的添妆,她娘再也不用担心,姐姐嫁过去会被婆家看不起了。 “姐姐要替我多谢六姑娘。”阿宁说的十分真诚。 “好。”玉奴笑着应了下来,“去忙吧。” 阿宁又和玉奴说了几句话,才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六姑娘的院子,悄默声地回了绿韵院。 内室。 玉柱伺候着六姑娘换衣服,“姑娘,老太太这是听了二太太的话,特意去拦着的。” 六姑娘撑开双臂,玉竹把手中翠绿色的腰带系在了六姑娘的腰上:“是。”六姑娘整理下腰上的荷包和玉佩,语气不急不缓:“老太太拦不住的。” “那老太太为何还要去?”既然知道拦不住,那还去拦着,那不是在无用功吗? 六姑娘带着玉竹往外走:“因为,老太太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交代?”玉竹更不明白了,“什么交代?” 六姑娘眯着眼,淡淡地看着远处:“因为,四姐姐被退婚,二姐姐和外男往来。谢府的名声,已经开始败坏了。若是老太太再不出面,底下的人和外面的人,要怎么看她?” 玉竹:“这中间,不是有太太吗?” 六姑娘摇了摇头:“你说错了。母亲掌中馈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纰漏都没有。从前,是因为看在母亲还乖顺的份儿上,老太太暗中多有帮着。才会让大家,表面上敬重母亲。母亲也是个手段高明的,竟然利用这种表面上的敬重,也养了许多的心腹。” “而且,母亲和老太太不和,怎么可能永远受老太太布布?” 相比较母亲的阳奉阴违,她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才更容易操控吧。 “您的意思是,老太太会逼着爷,给大家一个合理的交代。” 六姑娘点点头:“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 六姑娘和玉竹不紧不慢地朝着绿韵院走。 脑中已经把方才阿宁过来,和她说过的话,每一句都在心中过了一遍。 确定没什么遗漏,才进了绿韵院。 站在老太太身侧的二太太,忽然一抬头,就看到得了消息的各院的人,都来了绿韵院了。 她轻轻地拽了下老太太的袖子,低声提醒着:“老太太,人都来了。” “来就来吧,”老太太的怒气未消,“正好让大家看看,他们口中,受人敬重的长辈,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太太气的狠了,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当着众人的面,又开始将谢文徵骂的狗血淋头: “你说,府上出了这么多的脏事,要怎么处理!” “谢文徵,要是谢氏因为你,传出了家风不正,女儿家的名节受损,无法苟活于世。” “你就等着以死谢罪,到了地下,再去给列祖列宗解释吧!” 谢文徵深呼了一口气,眼睛微微闭了闭。 老太太咄咄逼人,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含糊过去了: “既然母亲提起府上姑娘们的名节,那我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说: “这几日,上京城的西城区,发生了火灾。不少人都无家可归,也有少少孩童去了慈幼院。” “我会告诉小六,让她以府上姑娘的名义,给慈幼院捐一些银钱。再让府上的姑娘们给孩子们做些衣服。” 匆匆赶来的王氏,听到谢文徵这么说,脸色顿时都变了。 她心里甚至是埋怨起了谢文徵。 当初,要是谢文徵能及时处理二姑娘的事情,她的宝贝女儿,是不是就不用嫁去林家了? 老太太面色稍好,“然后呢?” 谢文徵又继续往下说:“我会吩咐府上的人,府上的人行事说话,都要低调些。等风波过去后,在出去做什么。” “你这样的安排很合理。” 老太太神色缓和: “那你要离开的事情呢?” 谢文徵抬头,目光平和,幽深的眸子深处,不知是生气还是隐藏了什么别的情绪: “我是肯定要离开一阵子的。” “等事情过去了,再说以后的事情。” “谢文徵!” 老太太到底没忍住,一脚踹到了谢文徵的心口上。 踹的谢文徵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 “你是不是傻!” “只要你离开上京城,这说不定怎么传咱们谢家呢!” “可是,母亲,只有这样,才能保得住谢氏啊!” “那你为何不直接请辞!这样,就不用躲,还能一了百了!” “要不是因为宫里还有太妃,我早就想要这么做了!” 老太太和谢文徵吵的不可开交。 府上的一众小辈,战战兢兢地站在绿韵院的外面,低着头,大气儿都不敢喘。 第130章 阻拦 5 六姑娘带着谢家长房的小辈,跪在了谢文徵的后面,给老太太问安:“老太太莫要生气。” 老太太看着齐刷刷跪了一地的人,顿时气的两眼发黑:“你、你们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啊!” 老太太很忌讳这些人跪她。 “母亲,”谢文徵稍稍动了动已经跪的发麻的膝盖,“我们自然是希望您能长命百岁,健康无忧的。” “放屁!” 老太太抬脚,又踹了谢文徵的肩膀。 只可惜,老太太这么多年都在诵经,脚上的力气并没有多少。只是稍稍地将谢文徵踹的动了动肩膀,其余并没有任何变化: “我看你是巴不得早死,好让你能高枕无忧!” 老太太死死的盯着他,似乎是下一刻就要动手,将他剔骨入髓。 谢文徵脸色大变,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母亲这是在怨他。 借着这件事,将不孝不敬的这个名声,强压在他的身上。 他是官身,却背负着不敬不孝的名声。 这不是要彻底毁了他的前途,是什么! 王氏不得老太太喜欢,就算是跪在谢文徵的旁边,想要替谢文徵分辩几句,都被老太太一个眼神瞪过去,吓得她大气儿都不敢喘。 偷偷地缩在谢文徵的身后,都不敢抬头看老太太。 徐氏和跪在王氏身后的几位姨娘,到时有心想要替谢文徵说几句话, 但奈何顾忌着自己的身份,虽目光中满是关切,但也只敢老老实实地跪着,不敢插一句话。, 六姑娘跪着往前动了几步,隐隐将谢文徵护在了身后的趋势:“老太太,”她的声音清冽,不疾不徐,“能不能容我说几句话?” 谢文徵怕老太太苛责她。 就想着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却被六姑娘推开了他的手,低声说道:“父亲,我没事。” 谢文徵看着跪在他前面的六姑娘,眼中既有欣慰,又有遗憾。 欣慰的是,这孩子大了,知道护着他这个爹了。 遗憾的是,这孩子不是个男孩。若他是个男孩,就凭借这份勇气,日后在朝堂上定会大放光彩的。 老太太目光阴沉地看着她,“说!”她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话来! 六姑娘抬眸,目光直视老太太:“父亲想要回老家去养病,原因有二。这段时日,林家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当日,大哥不过是和林家公子吃了几杯酒,玩闹了几日,便有中都督府上的侍卫来府上查问。虽说,有裴大公子从中斡旋,但终究架不住,有人别有用心。万一,因为大哥和胡闹,而给家中惹来祸事,那可就是灭顶之灾。所以,大哥便被父亲早早送去了边疆。一是,希望避开这件事,能让谢氏平安。二是,想要锻炼大哥。希望大哥能在的边疆有所建树,能为谢氏博一个军功。到时,大哥继承谢氏便无人敢说什么。” “其二,父亲是觉得几位叔父,该在此刻能在此时担负起谢氏。这么多年,父亲勤勤恳恳,小心谨慎,不敢走错一步。才将谢氏维持如今开始平稳的局面。可惜,父亲今年的政绩考核,是应该是下等。” 即便是走了裴氏的路子,谢文徵的政绩考核结果,依旧是无法改变。 “我想,父亲觉得自己仕途已经是一眼到头。便想着,让几位叔父趁机露头。一来,能分担父亲身上的重任,二来,是谢家几位叔父和父亲勠力同心,振兴谢氏。让外人看得到谢氏的团结,一排欣欣向荣。” “在女儿看来,父亲并未错处。” “在谢氏宗族小辈看来,谢家二爷做的也并无错处。” 谢文徵低头,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底升起的湿意。 老太太冷笑:“那是我错了?” “不,老太太您也没错。” 六姑娘说: “老太天是对父亲寄予厚望,是觉得一旦父亲离开,谢家必然是分崩离析,走向陌路。您是担心,父亲这么做,上对不起写实宗族,下对不起谢氏的众人。在我看来,老太太您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对。”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父亲,您要谢谢老太太对您的教诲。” “那你怎么知道,吏部对你父亲的考核,是下等?是裴大公子,与你说什么了?” “我从未和裴大公子有过任何的接触。” 六姑娘神色平和: “父亲在朝散大夫上做了这么多年,得了中上,只有令和元年。因为写了一篇檄文,而得到了今上的称赞。除此之外,就只有中下。否是父亲今年的考核是在中上,那吏部应该会有消息传来。父亲也早早会做打算,可如今在这个时候,父亲却要离开。” “老太太,您没想过,这中间有什么事情吗?” 老太太一顿,心思稍稍一转,就明白了六姑娘的意思。 她是说,有人从中做了手脚。并不希望,谢文徵能动一动。 除了宫中那位不怎么露面的太妃娘娘,老太太不做他想。 六姑娘看老太太神色缓和,又继续往下说:“陆氏是拿了我们给的帖子,光明正大的上门退婚。老太太没觉得,她挑的这个时间段,也是刻意的吗。再者,二姐姐和林家的那位公子,两情相悦。且林公子聪慧,很得父亲赏识。父亲早就动了要把二姐姐嫁给他的心思。怎么到了外人的口中,成了败坏府上女儿家名节的侮名呢?” 王氏一脸惊讶地看着六姑娘。 她从未想过,谢六回当着众人的面,给谢二正名。 谢文徵看着侃侃而谈,淡定地反驳着老太太的六姑娘。 他的眼中尽是骄傲。 被六姑娘说成了别有用心的二太甜,气的脸色发红。 想要辩驳,却不敢说一句话。 生怕她说了什么,惹得老太太不高兴,把气都撒到她身上。 老太太没想到,六姑娘会当着众人的面,颠倒黑白。 偏偏,这丫头说的每一个字,对谢府的名声都有好处,她又反驳不得。 气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你说的对。” 老太太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气,冷冷开口: “既然如此,那家中的事情,便交给老二处理吧。” “我和你一起去老家吧。” “这么多年都没回去了,也不知道老家的那些老家伙,还剩下几个了。” 第131章 同行 1 谢文徵悬着的那口气刚落下来,就被老太太的话,吓的不知所措:“母亲,万万不可。” 二太太也没想到,让老太太出来一趟,没拦住谢文徵离开谢氏,反而还让老太太跟着去了老家。 二太太心里后悔不已,连忙开口劝着:“母亲,此去山高路远。您年纪渐长。实在是不适合长途跋涉,不如,等来年开春,族里的大伯他们来了,您多留他们几天。说说话,也是可以的。” 六姑娘轻挑了下眉。 若是老太太跟着父亲去了老家,那么,便没人能制衡母亲。 母亲肯定会趁着老太太不在,做些让她难办的事情。 可若是不让老太太去,老太太也会强硬的跟着父亲去老家。 老太太说的理由是一方面,在柳姑娘看来,老太太是看着父亲去了。 六姑娘想了想,“父亲,老太太跟着您去,是好事。” “好事?” 谢文徵抬头,看着六姑娘: “怎么就是好事了?” 她这么大岁数了,折腾出来问题,可怎么办。 再者,母亲心善,万一老家的人有什么事情求到母亲的头上,母亲一时冲动,答应了怎么办。 六跟过来的五姑娘,忽然插了句话:“老太太跟着父亲一起去,怕是不太合适吧?” 父亲和老太太一起回老家,若是没有个正常的理由,怕是会让人说三道四。到时,会让谢氏流言更甚。 且无故离京,会让人对谢氏有诸多揣测,对谢氏不利。 跟在五姑娘身后的王姨娘,看老太太脸色不对,赶紧拉了拉五姑娘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 五姑娘忙闭上了嘴,躲在了王姨娘的身后。 “有什么不妥?”老太太横看她一眼,“我不过是回去看看那些老家伙,谁能敢说什么?” 老太太对于这些事情,丝毫不放在心上。 六姑娘:“老太太常年居于府上,忽然离开,必然会引发各种揣测。” 谢文徵赞同地点了点头:“小六说的对。母亲,您还是留在上京比较好。眼下,谢氏已经被流言所累,万万不能再出别的事情了。” 谢文徵也不愿和老太太一起回老家。 毕竟,母亲不喜他。 两两相看,只剩厌恶,对谁都不好。 老太太冷笑:“怎么,我去哪里,我要做什么,还要征求你们的意见不成?”老太太似乎是有些蛮不讲理,“谢文徵今日要走,那我必然是要跟着的。” 她这是在威胁谢文徵。 谢文徵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握成拳。修剪的圆润的指甲,在掌心留下几个浅浅的印子,掌心传来刺痛的感觉,才让他的愤怒散去了许多: “母亲,我回老家是养病的。” “您跟着回去,不方便。” 王氏也觉得此时老太太说的话,很不合时宜:“母亲,老家如今正在闹粮荒。爷回去了,若是帮着当地的官员处理好此次事务,也是对爷的政绩有好处。再者,就算是爷不能帮着当地官员治理好粮荒,那也可以利用从上京城带去的粮食,救济灾民,做些好事,也是对爷的名声好。” “若是母亲跟着去了,爷还要分心照顾你呢,无心办事情了。再者,因为粮荒的事情,让您跟着着急上火,在让您生病,那便是爷不孝顺了。” “母亲,不如您跟我们留在上京。万一,府上又什么事情,咱们这些妇孺,慌了阵脚,就不好了。有您在,您还能帮着我们拿拿主意。” 王世杰这几句话一出,顿时让谢文徵眼中惊讶连连。 就连老太太,都多看了她几眼:“你说的是。但我这年岁渐长,在不趁着我能走能动时,去见见那些老家伙,那日后就真的没机会了。” 老太太分毫不让。 六姑娘虽然也不赞同父亲遇到事情,就用往外走的方式来解决。但是,往外走能规避风险,将风险降到最低,也是上上策。 “我之前看过老家送来的账本,”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开口: “发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问题。” 她这话一落地,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六姑娘的身上。 王氏心里七上八下。 老家送来的那些账本有没有问题,她很清楚。 之所以能让王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是老家的人承诺着给她一半儿的银子。 如今,被六姑娘当众说出来,王氏紧张地连呼吸都变浅了。 谢文徵皱了下眉:“你的意思是,让母亲跟着去,是为了处理账本上的这些问题。” 六姑娘点点头:“父亲是官身,要是让您去处理内宅的事情,会让人说三道四。只有老太太去,才最合适不过。” 这是给老太太离开谢府,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王氏听到六姑娘并未提及她,暗自松了口气。 但,落在六姑娘身上的目光,却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你说的对。” 老太太很赞同地看了一眼六姑娘: “但是对外,还是要找个别的理由。” 免得这个理由传出去了,让人笑话。 六姑娘附和着点点头:“老太太说的极是。” 老太太懒得和他们啰嗦:“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我会让人将我的东西搜收拾好,一并送过来的。” “为什么?”谢文徵面色阴沉,语带不悦,“母亲跟着我们去,并不安全。”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是耽误你和你的丑八怪的妾腻味吧。” 谢文徵:“……”这是一个出身名门的老太太该说的话吗? 六姑娘:“……”当着小辈的面,这么说她的父亲,真的好吗? 这沉默,只是维持了一瞬间,就被六姑娘给打断了: “按理来说,清明祭祖,要父亲和老太太都要回老家的。只是,这几年,父亲忙于朝廷之事。老太太又常年为家族祈福,很少出门。今日,难得有机会,老太太和父亲都要回老家祭祖,我觉得,甚好。” 她给的借口,让人无法反驳。 谢文徵被迫答应了:“你说的对。”他转头去吩咐身边伺候的人:“去将老太太的东西收一收,明日早上就出门。” “是。”宋砚应了一声,带着人去了老太太的福康院。 第132章 安排 跟着来的二太太,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反而想要将老太太和谢文徵一起送走了。 气的脸都绿了。 急的她急急忙忙地拉住了老太太的袖子,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老太太,您走了,我们怎么办?” 关键是这长房的当家人一走,她们这些人要怎么办? “怕什么?”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呵斥道: “这天下太平的很,能有什么事儿?” 老太太之所以这么强硬的跟着谢文徵走,除了是她说的那个理由之外,她是想要去见见已经离开了很多年的儿子。 她想问问他,这么多年,为啥不来她的梦里,来看看他。 “母亲,话不是这么说的。”二太太急急忙忙地解释:“我是觉得,您跟着爷走了,我们二房的事情怎么办?” 夫君天天不见人,家中的银子,全都靠她的嫁妆撑着。 要银子没银子,要人没人。 要是连老太太都走了,谁还拿银子贴补他们二房? 二太太是真心不想要老太太离开。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这么大呼小叫的,把我吓过去怎么办?” 老太太的一句话,吓得二太太直接跪在了地上,“母亲,您这是什么话?儿媳儿可从来没有这个心思啊。” “你有没有这个心思,你心里清楚。” “老二大了,什么事情都该自己拿主意了。” 老太太犀利的目光,落在二太太的身上: “不要什么事情,斗志望着我。” 二房的那点脏污事儿,是因为有她在前面给遮着,所以才没露出去。 她一走,没人给二房撑腰,那些脏污的事情,应该就会兜不住了。 二太太像是没听懂老太太话中的提醒,只是紧紧地抓着老太太的衣袖,像是个小孩子一样,眼圈通红地看着老太太: “母亲,您就算是不看在二爷的份儿上,那也要看在岫哥儿的份上,对我们二房多多照顾才是。” “您不是也说,岫哥儿学问好,长的又好,以后肯定能成为栋梁之材的吗!” “母亲,您就忍心看着,岫哥儿少了您,日后成了废人。日后靠着祖上,做个人人都厌弃的浪荡子吗。” 说着,二太太还拿帕子压了压眼尾。 看着好不可怜。 “要是平常,你这么说我肯定就会让人给你拿银子了。” 二太太面露喜色。 只是她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便被老太太接下来的话,给吓的脸色大变: “只是,如今这谢氏是六姑娘当家。” “她要怎么做,我管不得,我也管不了。” 二太太惊诧地问道:“莫非,母亲不管我们了?”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这么多年,我管的还少吗?” 她给二房的二房的那些银子,都够普通人家一辈子的花销了! 六姑娘一愣。 她倒是没想到,老太太会当着众人的面,再一次强调了,谢氏如今的掌家人是她。 王氏的脸色很难看。 她既不甘心谢六就这么把内宅的权利紧紧地抓在手里,又对眼前的困局无能为力。 王氏默默地看了眼和二太太说话的老太太,又看了看站在一旁,面带笑容地看着众人的六姑娘个,眼底晦暗不明。 “母亲,”二太太面露哀求之色,“您……” “好了。” 老太太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二太太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们谢家,不养废物。” 她扶着身边管事妈妈的手,朝着福康院走, “往后自求多福吧。” 二太太好似是被人在脸上打了一巴掌,面色铁青地瘫坐在椅子上,泪眼朦胧地看着已经离开了的老太太。 老太太不管,谢文徵又要跑了。 她们这些人,难道都成了谢氏的废人了,没有人管了吗? 二太太的脑子,乱哄哄的,一团糟。 “二婶儿。” 她的耳边忽然想起了六姑娘清冷的声音,让她乱哄哄的脑海里,瞬间有了一丝清明: “长房还有五姐姐未定下婚事,八妹妹也要早早地相看人家了。我想着,府上适龄的姐妹们,也该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我想等会儿,在父亲离开之前和父亲商量商量。等府上的事情都过了,也办一场宴会,也让人咱们家热闹热闹。” “二婶儿觉得如何?” 二太太先是愣了下,随即笑着点点头:“好好好,自然是好的!” 这下,他们二房大姑娘的婚事,就能解决了! 这也算是帮她解决了一块心病。 “如此,二婶儿就别伤心了。” 六姑娘扶二太太起来,细心地替她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 “二婶儿不要太着急了。” “不急,不急。”二太太得了六姑娘的准话,笑的牙不见眼,“这事儿,二婶儿就等你的消息了。” “好。”六姑娘笑着和二太太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绿韵院。 二太太哼着小曲儿,满面春风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还没坐下来喘口气儿,就听外面的伺候人和她说:“太太,爷收拾了东西,带着绿珠,跟着老太太他们回老家了。” “啪!” 二太太手中的茶杯砸在了地上,阴沉着脸,挤出了一句: “这人怎么一点良心都没有啊!” 而后,便传来了二太太的痛哭声。 …… 回去的路上,玉奴忍不住地六姑娘说起了二房的事情:“二房的那位大姑娘,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姑娘。她想要找一个合适的亲事,怕是难上加难。” 六姑娘纠正她:“她不是脑子不灵光,她是心灵纯粹之人。” 那位大姐姐,是小时候发烧,没有得到及时治疗,才会宾得有些反应迟钝。 “可是,谁愿意娶大姑娘?” “会有人愿意的。” 六姑娘说的很轻,可分量却很重: “总有人,会不顾这些外在因素,将她捧在手心,如珠似宝地宠爱着的。” 玉奴满脸不信:“怎么可能?” 六姑娘轻笑,眸光溢彩,“为什么不可能?” 总有至纯至善至臻之人,愿意真诚对她好。 玉奴还是不懂,困惑的挠了挠脑袋,小跑着跟了上去。 六姑娘才走到院门口,春桃就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姑娘,您可回来了!五姑娘和四姑娘打起来了!” 第133章 打起来 “什么!” 六姑娘连一杯水都没喝,又急匆匆地提起裙摆,朝着四姑娘的院子走: “她俩在这个时候闹什么!” 这俩人打架,也不看看什么时候! 六姑娘眉头紧锁,疾步快行: “知道他们俩为什么打起来吗?” 春桃紧随其后:“听说,是因为五姑娘不想四姑娘不想去止阳行宫。” “什么!”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四姑娘能去止阳行宫,那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去。 老太太也因此,对父亲有诸多怨言。 如今,五姐姐竟然当着府上下人的面,和四姐姐闹的不可开交。 这不是在质疑府上长辈的决定吗! “五姑娘和四姑娘吵架,”春桃将听到的话,和六姑娘学了一遍:“……五姑娘将府上的人,都骂了一遍。”她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六姑娘锐利的目光中,逐渐变小:“其中,也包括老太太!” 六姑娘脸色更难看了: “她还真是,一股气冲头上,啥都敢说了啊!” 六姑娘有时候都怀疑,当初王姨娘在生五姐姐时,是不是被产婆压了压脑子。 将五姐姐的脑子压坏了。 若不然,她怎么不知道。只要四姐姐去了止阳行宫,将来有了好前程,也会让她有个好前程的。 府上的人,也会看在四姐姐的份上,对她和王姨娘多加照拂。 他们以后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的。 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伺候四姐姐和五姐姐的丫头呢,怎么没人拦着?” “听说,伺候两位姑娘的丫头,去太太的正院帮忙了。” “有什么事情,是正院的几个丫头还忙不过来,需要找别人去帮忙?” 这时间怎么就这么寸! “听说是因为,府上负责采买的管事,买了几匹上好的流光锦。太太得到了信儿,便让青雀把这些布,都抱到了太太的院子。这些锦缎,除了给爷和老太太,以及太太做了衣服之外,还给大公子和二姑娘也做了几件衣服。太太想要亲手给爷和老太太做衣服,那大公子和二姑娘的衣服,便由青雀他们几个帮忙做了。所以,府上针线好的丫头,就都被叫去了太太的院子里,帮着给大公子和二姑娘做衣服了。” 上千两一匹的锦缎,母亲说抱走就抱走了。 完全不顾及旁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厌恶: “真的是疯了!” 六姑娘阴沉着脸,快步朝着四姑娘的院子里走去。 还未走近,就听到了两个人尖锐又刺耳的争吵声: “父亲是要我去的……我凭什么要让给你……你的事情,去找父亲啊……” “……是让你是我姐姐呢,你不让给我让给谁……” “你以为谢六那个贱人会对你好,是很得对你好吗。还不是因为你好拿捏……” “你在胡说,胡说!” “其实你心里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只不过是我替你说出来了!” “胡说八道!” 紧接着是四姑娘愤怒的尖叫声,夹杂着令人心烦的哭声。 五姑娘的咒骂和杯盏瓷器落地的声音。 着实让人生气。 六姑娘在院子里摸了一圈儿,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剪下来的树枝。树枝有孩童手指粗细,上面长满了细小的痴儿。六姑娘拿着帕子,包住了树枝的一端,气呼呼地进了房间。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那条细细地树枝,已经抽到了四姑娘和五姑娘的身上。 六姑娘下手很重,不过瞬间,四姑娘和五姑娘的落在外面的皮肤上,就多了几道细细的,又红又肿的痕迹。 五姑娘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你打我干什么,你凭什么能打我!你算是什么东西,你敢打我?!” 五姑娘的眼中,尽是森冷的寒意。身上火辣辣的伤口,让她因为愤怒而变得暴虐的心绪,瞬间平复。 四姑娘不敢说话,但也是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好似是在质问她,为什么要打她。 “你在闹什么!” 她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我方才在外面听得清楚。” “你和四姐姐闹,分明是觉得她能去止阳行宫,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六姑娘冷冷地看着五姑娘: “这是父亲和老太太商量后的决定,你还闹什么!” “再者,” 她冷笑不已: “你看看你这副泼辣无礼,刁蛮任性,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端庄持重!” “凭什么,你就认为,父亲会不用四姐姐而让你去!” 她将手中的树枝,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那根细小的树枝立刻就断裂成了两半儿,“我凭什么打你?就凭我是现在谢氏的掌家人,我就可以打你!” 五姑娘眼中满是蔑视,不服不忿,“就凭你,也配?” 不过是一个使了手段,让父亲能对她上心的下贱胚子,凭什么可以摆出掌家人的身份,对她下死手! “我配不配的,不是你说了算的。” 六姑娘冷冷的看着她,眸光冷凝,看的五姑娘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凉气: “谢氏的祖训其一,谢氏姐妹失和,有违礼数,可罚。” “谢氏祖训其二,谢氏女子要端庄持重,不可做出任何失礼之事。” “四姐姐和五姐姐是同出一脉的亲姐妹,却不顾往日姐妹情分,污言秽语,动手打骂,失了谢氏贵女的体面。” “该罚。” 六姑娘抬眸,淡漠如菊的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我现在说的清清楚楚,二姐姐还有什么异议吗?” “你少拿谢氏的祖训压我!” 五姑娘不服: “我没做错事,你不能罚我!” “谁知道你是不是仗着掌家人的身份,对我动私行呢!” “难为六姐姐还知道动私行这个词儿。” 六姑娘满脸讥讽: “不如,我告诉告诉四姐姐,该怎么动私行,如何?” “你敢,”五姑娘看她神色不像是开玩笑,终于有点怕了:“我和你同是谢氏长房姑娘,你不能……” “你忘了。” 六姑娘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 “我如今是嫡女,你是庶女。” 她只是轻轻的一句话,就让五姑娘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铁青着脸看着六姑娘。 四姑娘抽泣着,小心地走到了六姑娘的身边,小声说话:“六妹妹,要不这事,就算了吧?” 第134章 定下 四姑娘和五姑娘到底是同出一母的亲姐妹。 看到自己的妹妹被六姑娘欺负,四姑娘总归是看不下去。 “我和五妹妹,不过是小姐妹之间的打闹,那就用上家法了?” 六姑娘斜看了四姑娘一眼:“四姐姐当真是心善。” 这种心善,在谢府内宅,有他们明里暗里地护着,大约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但是。 四姑娘去的是止阳行宫。 这份心善,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有可能是一把看不见的刀,扎的她体无完肤。 四姑娘似乎是没听出来六姑娘话里的提醒之意,继续往下说:“不是我心善,是我觉得,我们俩从小就一直打打闹闹。现在,我要走了,要去止阳行宫了。这一走,就不少什么时候回来了。小五,舍不得我,也算正常。” 六姑娘挑眉,“是吗?” 五姑娘冷笑,刚要反驳,却被四姑娘看过来,略带哀求的目光下,闭口不言。 “是,怎么不是。” 四姑娘现在只想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觉得五妹妹说的话,有的时候也挺有道理的。” “六妹妹,要不要听听?” 六姑娘眸色轻闪,眼底的思绪晦暗不明:“你说说看。” 四姑娘飞快地看了眼五姑娘,看她神色如常,暗自松了口气。 转头和六姑娘说话:“五妹妹觉得我,应该去宫里,而不是去止阳行宫。就算是去了止阳行宫,最后也是要伺候贵人。既然都是要伺候贵人,那为何不直觉去,反而要拐个弯儿呢。” 六姑娘喝了口茶,没接她的话。 四姑娘干笑了两声,自顾自地往下说:“要不,你去和父亲说说。让太妃娘娘把我带进宫里去,我发誓,只要我进宫,我会老老实实地争宠。争取当个对谢氏,对太妃娘娘有用的宠妃。” 起初,她并不同意五妹妹的说辞、 止阳行宫虽然规矩多,即便是一言一行,都有标准。 但是,能去贵人面前伺候,她也是有机会能成为贵人身边伺候的人。 五妹妹觉得不同。 既然是去伺候贵人,那为何多此一举? 从止阳行宫出去,是给人做婢女,看人脸色,去宫里,万一被贵人看上,凭太妃在宫中的地位,可能是一宫主位。 一朝翻身,便可做主人。 五姑娘满脸怒气地瞪着六姑娘。 她心想着,若是她去了止阳行宫,肯定会爬上最高的位置,然后弄死她! 六姑娘淡淡地看着四姑娘。 “你凭什么认为,父亲会听我的话?” “父亲平日里,总会高看你一眼。只要你说的对,父亲都会听。” 四姑娘看得不明白,但王姨娘看的明白。 王姨娘早就和五姑娘和四姑娘说过,在内宅,不要轻易得罪六姑娘。 “四姐姐高看我了。” 她说: “父亲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考虑思量,不会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有所改变。” 她似乎是意有所指。 “那也不能牺牲四姐姐,”五姑娘还是没忍住,说了句:“我可是听说了,四姐姐去止阳行宫,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 若是能顺顺利利入了宫还好,若不是不能,那岂不是白白耽误功夫。 到时,误了青春,那就真的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你这是听谁说的?”六姑娘看似温和,实则是跟导致一样的目光,在伺候四姑娘和勿念几个婢女身上,来回扫量,“你从未接触过外人,也并不了解止阳行宫。你到底是,听谁说关于止阳行宫的事情的?” 五姑娘被六姑娘问的红了脸,眼神不安地瞥向了四周。 “看来,五姐姐也有秘密了。”六姑娘打趣的一句话,让四姑娘和五姑娘顿时变了脸色。 四姑娘急急忙忙地开口,“六妹妹是掌家人,替母亲教训我和五妹妹,这件事是对的,我们没有任何异议。” 她立刻改了口:“我就是怕,我去了止阳行宫,学不好规矩,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既然你去止阳行宫,父亲就是相信你。而且,父亲让你去止阳行宫,一是避开因为和陆氏退婚带来的流言蜚语,二来是觉得你做事稳重,处处谨慎。让你去了宫中,假以时日成为女官,会帮衬家中一二。” “而且,四姐姐去了宫中,得贵人青睐,将来嫁个世家门阀的公子,也是可以的。” 她最后的一句话,才是重点。 六姑娘还是在规劝四姑娘,做事莫要听旁人,好高骛远。 家中事情,长辈已经做主将她送去止阳行宫,那便是有了利用家族的打算。 她只管听从便好。 四姑娘被六姑娘说的心思微动,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至于五姐姐心中所思所想,不过是自私自利,悖逆长辈罢了。” “谢六,你在胡说什么!” 五姑娘瞪大了眼睛,气的浑身发抖。想也不想地抬手,打了六姑娘一个耳光。 六姑娘的脸颊,瞬间又红又肿,看着十分骇人。 后跟上来的玉竹,一个跨步就冲到了六姑娘的面前,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抬手给了五姑娘一个耳光。 五姑娘动了动嘴,吐出了一颗牙齿,和满口血渍:“你、你、你!” “她怎么了?” 六姑娘把玉竹拽到了她的身后,迎上了五姑娘吃人的目光: “你蛊惑四姐姐,做出违背父亲的事情。不仅打了四姐姐和我,还挑拨我和四姐姐之间的姐妹情分。五姐姐,你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她这是打量着她不好,大家都不好的心思吗? “那又怎么样!” 五姑娘无所谓地大喊大叫: “我说的是事实,我哪里说错了吗!” 她指着四姑娘, “我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嗯!” “我们才是亲姐妹,我不会害你的!” 她怎么就不懂呢。 “你真是疯了!” 六姑娘一把扯开了五姑娘,冷声吩咐着: “五姑娘病了,去请郎中给她看病。若是没什么事情,就别让五姑娘出来了。” 在四姑娘院子里伺候的人,才敢上前捂着五姑娘的嘴巴。以一种很不雅观的姿态,将五姑娘抬着回到了自己院子。 “别哭了。”六姑娘替四姑娘擦去了脸上的泪,轻声安慰:”妆都哭花了,该不好看了。” 第135章 送别 1 “不哭了,以后都不哭了。” 四姑娘眸中带泪, “以后都不会再哭了。” 她要离开家了。 再也不会有人,在她哭的时候,安慰她了。 “六妹妹,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婢女伺候着四姑娘净面,又换了一身衣服,才坐在椅子上和六姑娘喝茶。 六姑娘轻笑:“四姐姐请说。” “我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归家。能不能看在我的脸面上,多多照拂五妹妹。” 六姑娘低笑,眸光流转,“我把五姐姐关起来,也是为她好。” 她说: “我已经和二婶儿说过了,想要在父亲和老太太离开之后,举办一场宴会。” “长房中,只有五姐姐尚未婚配。” “若是此时在传出什么对五姑娘不好的名声,日后,也怕是在寻一门合适的婚事了。” “我这是为她好。” 四姑娘蹙了蹙眉。 她心里并不觉得,六姑娘是真的为五妹妹好。 但是,她又挑不出什么错处,只能干笑了几声:“六妹妹说的对。难为你这么辛苦,还要操心姐姐的事情。” “五姐姐也是我的亲姐姐,我多操心些,也是应该。”六姑娘一语双关。 四姑娘松了口气,“六妹妹心中有数就好。” 她话锋一转,“我能带几个婢女去止阳行宫吗?” “裴大公子说,可以带一个四姐姐用得惯的丫头过去。” “好。” 一想到要离开了生活这么多年的谢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的姐妹们,还有很多熟悉的人。 四姑娘不禁又难过的鼓哭了。 “唉。” 六姑娘叹了口气接过了旁边丫头递过来的帕子,细细地给四姑娘擦了脸: “摸要哭了。” “日后,去了外面,做事要多加思虑,谨言慎行才是。” 四姑娘听听她用这样沉重的语气和她说话,故作老成,眼中的泪更多了,“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日后,你在家中也莫要多操劳,也注意自意身体。” 稍稍停顿了下,她又说道:“像我这般胆小懦弱的人,怎么会被人记恨?” 她觉得,是六妹妹想多了。 “在我眼里,我的四姐姐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配得上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 六姑娘眉眼间一片坦荡,说起话来,也十分认真。 四姑娘深深地望着四姑娘,眼中逐渐泛起水雾。刚刚停下的泪,似乎此时又是汹涌澎湃。 四姑娘拍了拍她的手,“大约,只有你这么想我了。”稍稍停顿了下,四姑娘又继续往下说:“我知道,眼下我离开才是最好的安排。但是,六妹妹,我心中仍有不甘。”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明明名声受损的是她,明明当初是陆家上门求娶,为何最后会变成这样? 她想了许久,都未曾想清楚。 “四姐姐,这件事不怪你。” 六姑娘抬头,目光真诚地看着四姑娘: “我一直都觉得,在众多的姐妹中,四姐姐心思细腻,待人真诚,是顶好的姐姐。” “咱们谢氏养出来的女儿,个顶个的好。” 她说: “所以,那位陆公子和你退婚,是他的损失。” “也就只有你,会这么安慰我。” 四姑娘被六姑娘说的心情好了很多: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有看好陆家的那位公子。” “只是,这门婚事是老太爷定下,父亲又同意了的,我就算是在不满意,我也只能嫁过去。” “我原想着,嫁过去了,就和陆公子好好过日子。就算是他心中没我,我只要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总归是能过完这一生。” “只是……” 她没想到,事情出乎了她所有的意料之外。 “退婚这事,有好有坏。” “这说明,陆公子不是你的良配。婚事退了,于你而言是一件好事。” “但四姐姐你也要清楚,你退婚的事情,肯定会传出去的。到了止阳行宫,没人护着你,这事肯定会成为众人排挤你的原因。” “四姐姐,去了止阳行宫,就要靠你自己了。” 四姑娘点了下头:“你说的,我都知道。我是小心,要是不行,我会写信给家里。” “如此甚好。” “那五妹妹?” 六姑娘浅笑,“五姐姐的性子,向来直爽。她的事情,我会酌情处理。” 四姑娘悬着心,终于落回了原处,“那就好,那就好。” 听说四姑娘和五姑娘打起来了,王姨娘匆匆忙忙地跑来了。王姨娘的额头上,覆上了一层细密的汗。发髻凌乱,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缓了好一会儿,才朝着六姑娘和四姑娘福了福身子:“四姑娘好,六姑娘好。” “姨娘来了。” 六姑娘笑着点了下头: “是来送四姐姐的吗?” 王姨娘细细地看了眼四姑娘。 她瞧着四姑娘除了眼睛有点肿之外,身上的衣服、发髻都是完好无损,紧紧悬起的心,才落回了远处:“是。婢妾过来看看,四姑娘还有什么需要帮忙。” 六姑娘体谅王姨娘不舍得四姑娘,想要和四姑娘说一些体己话的心情,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辞:“我忽然想起来,我要去一趟芙蓉院。刚好姨娘来了,替我帮四姐姐把需要带走的东西,在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遗漏。” “是。”王姨娘一脸感激,“婢妾会尽心帮四姑娘收拾好要带去止阳行宫的东西。” 六姑娘笑了笑:“姨娘心细,做事周全。这事交给你,我放心。”说完,便带着玉奴离开了。 四姑娘挥了挥手,屋里伺候的人朝着四姑娘和王姨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姨娘。” 房间里的人都离开之后,四姑娘才终于绷不住,终于哭了起来: “我不想走。” “明明都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将我送走?” “姨娘,这对我,公平吗!” 四姑娘失声痛哭。 王姨娘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只能将她拥入怀中,轻抚她的后背,眼中满是疼惜,“好孩子,公不公平的,对你来说不重要。你只要听从你父亲的安排,日后的日子就会好了。孩子,你莫要怨,谁让你托生在姨娘的肚子里呢?这就是命啊。” 第136章 送别 2 王姨娘抱着四姑娘,无声的流着泪。 她心里始终宰相,若她此时是徐氏,在爷的耳边吹几口风,她的女儿是不是就不用走了?若她是太太,就可以决定自己女儿的去留了。 可她,偏偏是个可以任人买卖的妾。 对任何事情都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欺负。 王姨娘抱着四姑娘的胳膊,逐渐用力,似乎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一般。 她心疼四姑娘。 她不想要四姑娘离开。 她想着,既然退婚了,那就找个家世不如谢氏的人家。低嫁过去,对方总会顾忌他们谢氏,不敢对是姑娘怎么样。 况且,有爷在,也不会看着四姑娘吃亏。 他们在谢氏的眼皮子底下,凡事都要靠他们谢氏,定然是要捧着四姑娘。 到时,四姑娘再生个儿子,生活就是十分顺遂。 这不比去什么止阳行宫好上太多了吗。 她在听到四姑娘退婚之后的事情,就去找过太太。明里暗里的说过许多关于四姑娘的事情。可是,太太一直都在说,让她在等等。 可是等了这么久,竟然等来了这么个结果。 王姨娘心中不忿,却不敢说什么。 她又听太太说,谢氏是世家大族,又是清流贵家中举足轻重的存在。柴桑陆氏想要重新回到上京城,和谢氏联姻是最好的选择。 不敢真的对谢氏姑娘做什么。 她知道太太说的都是对的。 可是,她当时就是觉得心中不安。 她也去找了爷,可爷沉浸在徐氏的温柔乡,压根无心搭理她。略微敷衍了她几句,就让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王姨娘急的茶饭不思,日日失眠。 她太恨自己了。 她困在后宅,认识的人,几乎都是谢府的下人。 对于四姑娘的婚事,她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 终于。 在听到四姑娘退婚的那一刻,王姨娘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她的女儿,还是被陆氏的人给毁了。 她恨陆氏的无情,恨谢氏的冷漠,也恨自己。 好在,爷还是心疼自己女儿的。 将四姑娘送去了止阳行宫。 就算日后不嫁人了,那前途也是好的。 王姨娘的心里,总算是得到了一点安慰。 “姨娘说的,我都知道。” 四姑娘抽泣着: “谁都觉得去了止阳行宫,或者是去宫里伺候太妃娘娘是一件好事。” “可是,我不想啊!” “我就想着,日后嫁给了陆公子,要好好和他过日子。红袖添香,相夫教子,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就可以了。” “可是,可是,” 这一切都没有了! 王姨娘不断地抚摸着四姑娘的手,似乎在安慰她: “四姑娘,没什么可是了,”她定定地看着四姑娘,似乎是给了她无尽的支撑,“只要离开了谢氏,去了止阳行宫,你的人生就会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不必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内宅,可以看见更广阔的天地。你和我、和这府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四姑娘,你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王姨娘笑着摸了摸四姑娘的头,眼底是从未有过的亮光。 她已经记不清幼年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稍稍大了一点之后,她就被人卖到了谢府,成了谢府的下人。 这些年,她为了能在谢府活下去,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地走到了今天。 但四姑娘不一样。 她以后会越来越好。 “好。”四姑娘为了不让王姨娘担心,悲怆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姨娘说的,我都记在心里了。” “你最乖了。”王姨娘接过了四姑娘身边的婢女递过来的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去了外面,莫要什么事情都逞强,凡事量力而行。莫要和人起了冲突,能忍就忍。” 四姑娘出行,她总归是不放心,忍不住地多嘱咐了几句。 “姨娘说的,我都记下了。”四姑娘垂眸,掩去了眼底渐渐升起的失落。 她不想听王姨娘说这样的话。 她想听姨娘和他说一些,姨娘从未和她说过的话。 可惜。 姨娘似乎是从未理解过她想听的,到底是什么。 王姨娘并未察觉四姑娘眼中的失落,继续往下说: “日后,你要是真的去了宫里,也莫要忘了你的五妹妹。姨娘老了,日后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你五妹妹虽说性子是偏激了些,但毕竟是和你一母同胞,总不会害你。以后的日子,要靠你和你五妹妹相互照拂,才能平安顺遂。” 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王姨娘也不忍心看一个女儿有了前程,另外一个还是被困在后宅,被人欺负,和一堆女人争来争去。 “姨娘说的,我都记住了。” 四姑娘勉强笑了笑: “时辰快到了,我该走了。” 王姨娘红着眼睛,一脸不舍地看着四姑娘:“止阳行宫不比家里,做事还是要谨慎些。你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就和六姑娘说。六姑娘会安排人,给你送去的。对了,不是听说,裴大公子也在止阳行宫安排了人吗。谁要是欺负你了,你就找她。让她替你出头,别傻乎乎的往前凑,知道吗?” 四姑娘听到王姨娘这么说,红肿的眼中,有了点厌恶和嫌弃。嘴上却依旧是很乖顺地说了句:“是。” “还有,你在止阳行宫,要尽量与人交好。最好多交几个家世比不上你,要巴结着你的人。这样,以后有什么事情,他们会替你出头。” “好。” “还有,那些家世和你差不多的,也不要得罪。你要看开他们喜欢什么,投其所好,与之交好,对你也没啥坏处。” “是。” 王姨娘还要再说什么,四姑娘转头看到了急匆匆进来的婢女,打断了王姨娘接下来要说的话:“姨娘,时辰到了。马车在外面等着呢,我该走了。” 她紧紧地拉着四姑娘的手,依依不舍,“四姑娘,有空要回来看看姨娘和五姑娘!” “我知道了。” 四姑娘看了眼身后的婢女。 婢女立刻会意,忙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包袱,跟着四姑娘往外走: “姨娘也要照顾好自己。” “好。” 王姨娘泪眼婆娑: “出门在外,事事要当心。” “知道了,”四姑娘眼中含泪,唇边带笑,朝着王姨娘挥了挥手,“姨娘,风大,当心吹了风染上了风寒。姨娘,回吧。” 第137章 相看 1 王姨娘站在廊下,哭的不能自已。泪眼朦胧地看着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四姑娘。 哭的瘫软在地,喃喃自语:“四姑娘、四姑娘,我的四姑娘……” 恰好此时,天边吹起了一阵风。吹得落在地上的叶子,随风而起,跳一首欢快又难过的舞。 王姨娘透过飞舞的叶子的缝隙,看着已经走远了的四姑娘,忽然冲了出去。朝着四姑娘离开的方向,踉踉跄跄地追了几步。 可惜,她只是走到了院子门口,便停了下来。 “姨娘,”伺候她的婢女,虚扶着她的手臂,低声问道:“怎么了?” 王姨娘满眼通红地苦笑了一声:“按照规矩,我不能离开内宅。” 岂止是不能离开内宅,连离开自己的院子,都要小心翼翼。 王姨娘眼中的泪,再一次落下来。 可能是在哭自己的命,也可能是在哭已经离开了的四姑娘。 “姨娘,莫要在哭了。” 婢女低声劝慰她: “爷和老太太明日就要出门,您要是在此时哭,传到了老太太的耳中,说不定要怎么编排您呢。” 王姨娘忙擦了擦脸上的泪,“对,不能哭,不能哭”她的声音沙哑,“哭了就不吉利了,不能哭的。” 她慢慢站直了身体,满是哀伤的眼中,如今已经被平和取代。 四姑娘走了,还有五姑娘呢。 六姑娘说,要给五姑娘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她要打起精神,要给五姑娘相看呢。 “姨娘。” 伺候王姨娘的婢女,看她的脸色好了很多,忙说了声 “咱们回吧。” “这里风大,免得吹了风,受了风寒,会让四姑娘担心。” “对,你说的对。” 王姨娘慢吞吞地往自己的走。 她要健健康康地等着四姑娘回来。 绿韵院。 正厅。 六姑娘来时,绿韵院的下人把整理好的箱笼,堆的哪儿哪儿都是。 乱七八糟的。 六姑娘皱了下眉,小心地绕过了地上摆着的箱笼,走到了站在角落里和徐氏来说话的谢文徵: 六姑娘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父亲。” 谢文徵淡淡地点了下头:“你来了。” 站在谢文徵身侧的徐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六姑娘。” 六姑娘稍稍弯了下身子,算是还了礼,“徐姑娘。” 六姑娘转头,和谢文徵说话:“父亲,您明日要带着姨娘和老太太出门。此去,路途遥远,难免会遇上什么点事。” 她说: “这事我让胡郎中准备一些可以治风寒之类的药,还有一些银两。另外,我还让人给父亲和老太太准备了些平日里用惯了的东西。” “父亲去了老家,难免有些东西用的不如在上京城用的顺手。” “先将就着用,若是实在是用的不习惯,便写了信给我。我会准备好,着人送去的。” “父亲的脾气还算是温和,但是去了老家,老家人盛行淳朴,说话又直来直去,父亲莫要因为不喜,便逞口舌之快,惹下什么祸事。” 六姑娘仔细地叮嘱着。 六姑娘看了眼身后的玉奴。 玉奴立刻会意,将六姑娘早早就准备好的包袱,放在了谢文徵的面前。 谢文徵看着六姑娘准备的各色的茶叶和一些他们常用的东西,很满意地点点头:“你有心了。”谢文徵让人将东西收起来,“东西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我让人看了下,后日是个好日子,宜兴出行。” “是。” 谢文徵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关心他,心里顿时觉得十分熨帖,“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成了老妈子了,啰啰嗦嗦的。” 谢文徵语气中满是嫌弃,但眼中却很高兴。 “若是父亲能做事稳妥些,我就不用这么啰嗦了。” 六姑娘瞪了一眼谢文徵: “父亲要是能思虑周全,还能被老太太责罚?” “都已经几十岁的人了,还被自己母亲责罚,也不嫌丢人。” 谢文徵干笑了两声,佯装生气地说了两声:“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就说这么多话,一点都不贴心了!” 六姑娘看得出来谢文徵并没有生气,假装配合谢文徵,哄了几句:“是是是,我不贴心,我不好,是我错了!” “我离开之后,家中的事情你看着办。若是有人暗中动手脚,不必留情,直接动手即可。”在谢文徵的眼中,她这个女儿,手软,心更软。他都有点担心,日后嫁去了裴氏,这样的谢六,能在那样吃人的裴氏活下去吗? “是,父亲说的,女儿都记下了。” “不是要你记下,是要你往心里去。” 谢文徵皱了下眉,眼中闪过了一丝担心: “有些人和事,要快刀斩乱麻,才能百利而无一害。” “是,我心中有数。” 六姑娘温柔地笑了笑: “那女儿去老太太那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谢文徵拦住了她,“不用去了。”一提起自己的母亲,谢文徵的眼中,并没有什么欣喜,反而觉得是个麻烦:“母亲有身边的人帮忙就可以了,你也不必去添乱了。” 六姑娘神色未变,“是。” “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家中的事情还是你来做主。你拿不定主意,便写信来找我。” “是。” “你母亲惯会做些表面事情,你也不必事事顺从。” “是,女儿省得。” 谢文徵看着面前柔柔弱弱,但其实颇有主见的六姑娘,眉宇间满是欣慰之色。 转瞬间,又提起了在外面读书的谢晗行: “你对晗哥儿的安排,我很满意。” 谢文徵抽空去了一趟书院,和谢晗行的老师,聊了聊谢晗行。 教导他的夫子,对他赞不绝口。 可想而知,平日里的谢晗行是个乖巧懂事,事事认真的好孩子。 六姑娘并不居功,“我并没有帮上晗哥儿什么忙,学堂里夫子教的知识,我也只能了解皮毛。我也只是操心他的都是晗哥儿自己悟性高,夫子讲了一遍,他便能明白了。我也就只是在这些无用的地方,多操点心罢了。” “你们俩都是好孩子。” 谢文徵难得夸赞六姑娘。 六姑娘抿嘴笑了笑。 六姑娘从绿韵院出来时,刚好碰到了站在廊下,特意等她的徐氏:“六姑娘。” 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笑的特别温柔:“我昨日签了爷给我准备的纳妾文书了。” 六姑娘浅浅一笑:“那要恭喜你,终于是父亲的姨娘了。 第138章 相看 2 六姑娘对徐氏告诉她的话,眼中并没有任何的意外。 甚至是在听到徐氏成为谢文徵正儿八经的妾室之后,脸上一丝的情绪变化都没有。 母亲一直拖着不给徐氏办纳妾礼,一方面是因为母亲是想要给徐氏一个下马威,一方面是想要在谢文徵面前得到一个承诺、。 大周朝有规定。 女子为妾,需要有纳妾礼和纳妾文书之外,还要给正妻敬茶。正妻喝过了妾室的茶,才算是承认了她的身份。 虽然父亲不喜母亲,但也敬重母亲。 他喜爱徐氏,自然是不想要徐氏得到母亲的刁难。 所以,就算是母亲知道了徐氏欠了纳妾文书,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父亲的妾室。 母亲也不可能追着徐氏去老家。 在某种程度上,父亲的这番做法,是在保护徐氏。 母亲心中在想利用这件事,给二姐姐找一个承诺,也是不可能的了。 六姑娘长睫微垂,顷刻间,眼中繁杂的情绪便被掩藏了下去。 她很平静地看着她。 似乎是徐氏的那些小心思,在她的眼中,无可遁形。 徐氏迎上六姑娘平和的目光。 她的目光中有太多的思绪,却在对上六姑娘眼睛的那一瞬间,尽数被欢喜取代:“说起来,奴婢是要感谢六姑娘的。” 六姑娘眼波流转:“哦,要感谢我?感谢我什么?” 徐氏低头,轻轻的抚摸着她还尚未隆起的腹部,不急不缓地说了起来:“我能进谢府,成了你父亲的妾室,这其中怕是有六姑娘的手笔吧。” 柳姑娘低笑不语。 “说实话,我从见到你父亲的第一面起,成为你父亲的人那一刻,我就想进进入谢府的。” 即便是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妾,也比在外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强上很多。 “你所知道的那些消息,是我刻意找人做的。” “我为了能进入谢府,筹谋多日。” “你为了能让我牵制太太,也筹谋多日。” “六姑娘,在某种程度上,你和我的目的,是一样的。” 徐氏眼中带笑,脸上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得意:“所以我才说,我很感谢六姑娘。” “哦。” 六姑娘反应平平。 徐氏皱着眉,看着反应平平的六姑娘,一脸不解:“怎么,六姑娘还不明白吗?” 她的动作都已经做的这么明显了,六姑娘怎么还不明白? 六姑娘淡漠如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暗芒,随口说了句,“那要恭喜徐姨娘了。” 她这是迫不及待地来和她炫耀了。 六姑娘的眼中掠过一丝凉意。 她说这些话的背后,还是想要她,看在她怀有身孕,能得父亲喜欢的份儿上,能继续照顾她。 六姑娘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讥笑。 徐氏还真是看得起她自己。 徐氏满眼欢喜:“六姑娘期待他的到来吗?” 她似乎是有意试探。 六姑娘眸色一沉,随即像是不经意的反问:“那姨娘是喜欢公子,还是喜欢姑娘?” 徐氏稍稍愣了下,“当然是公子了。” 这几日,她都打听清楚了。 爷的儿子不多。 嫡出的儿子,远在边疆。看上去比较傲有出息的七公子,又不在府上。 若是她在此时生了儿子,依着爷对她的宠爱,这孩子肯定是要养在她身边的。 到时,她孩子的学识都是爷一手教导。 父子感情深厚,到时,就算是庶出,照样也能继承家业。 到时,她就能母凭子贵,和太太平起平坐了。 一想到以后过着呼奴唤婢,绫罗绸缎,珍馐美食的日子,徐氏就激动的不能自已。 六姑娘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并不凌乱的鬓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姨娘:“既然是你的孩子,对他有所期待的,应该是父亲和母亲。我期待不期待,无关紧要。” 她上前一步,凑到了徐氏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姨娘莫要以为,离开了谢府,你就能高枕无忧,平安地生下这个孩子。” “别忘了,此行,是老太太跟你一同去。” “还有。” 六姑娘好心提醒她: “这孩子,能让这孩子平安长大,才是你的福气。” 六姑娘似乎是预料到她要说什么,提前开口的说话: “我这个人,不喜欢管闲事。” “尤其是,对我没什么用处的事情,我更是懒得管。” 徐姨娘的脸色一白,瞬间有些后悔在此时得罪了六姑娘,“姑娘说笑了。这孩子是你的弟妹,你不管谁管?” 她紧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是六姑娘不管她,日后她在谢氏要怎么办! 不,不会的。 六姑娘如此看重爷,怎么能忍心让爷的孩子出事呢。 她肯定只是说说而已。 肯定是这样。 徐姨娘在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 “姨娘这话又说错了。” 六姑娘嘴角含笑,眼中却没多少的温度: “我的姐姐妹妹,哥哥弟弟很多。多她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那些长大了的,还要我操心呢,一个都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长大的孩子,我有什么可操心的?” “再说,这府上长房的孩子,都是母亲的孩子。他的事情,该是母亲操心才对。” 她在提醒徐姨娘: “很多事情,不是你我在这里随意的几句话,就能定下的。” “我劝姨娘,有些话说过就好,我听过就算了。莫要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到时候,什么忙都成了一场空。” 六姑娘都懒得看徐氏。 才进了府上几日,就凭肚子里的那块肉生出了不少的心思。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斤两。 徐氏被六姑娘说的面红耳赤,不自觉的捏着裙摆的一侧,“六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听懂听不懂的,姨娘心中应该有数,”六姑娘的眸色平和,看的徐氏无地自容:“你要明白,你如今该做的是,你有了身子,不能伺候父亲了。该找什么人,去伺候父亲帮你固宠才对。” 徐氏脸色一白,嘴唇微微发抖。蓦然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六姑娘。 “你莫要这么看我。我自是好心提醒你。” 六姑娘听着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眼波流转: “姨娘该去伺候父亲了。” 她在伺候两个字上,咬的特别重。 第139章 相看 3 六姑娘言语之中的羞辱,让徐市的脸色瞬间变的十分难看。 不过,很快他就想通了。 她就是靠着谢文徵的宠爱,走到了今时今日。 可不就要好好伺候好爷吗。 “六姑娘说的极是。” 徐姨娘忽然笑颜如花: “奴婢是要伺候好爷。” 她说: “谁让奴婢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呢?” “不过。” 她上下打量着六姑娘,眸光中带着让人很不舒服的蔑视: “女人生来就是伺候男人的。” “奴婢是,六姑娘是,太太是。尊贵如天家人,也如此” “所以,六姑娘要摆正好自己的位置才是。” 她看着六姑娘的目光中,尽然是得意和炫耀。甚至在看到六姑娘看过来的目光时,还有一点瞧不上,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六姑娘忽然就笑了。 她都不知道一个只是身家清白的女子,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在她的面前摆出这副姿态? “徐氏,我想你说错了。” 六姑娘眼眸平和,神色淡然。甚至是在徐氏疑惑的目光看过时,也只是浅浅笑了笑: “母亲出身王氏。” “那是天下名流之首,家中尽是大儒。以诗书传家,身上尽然是傲然风骨。” “母亲从小品行、样貌,样样出色。” “还未及笄时,便已经有人上门提亲了。” “这么优秀又出众的母亲,为何要自轻自贱,去做迎合男子的事情?” 六姑娘看了眼笑意僵在脸上的徐氏,继续往下说: “至于我,是中流世家之首。父亲是朝散大夫,母亲出身名门。宫中还有一位受到今上看重的太妃娘娘。” “我想不通,我为什么要自降身份,要去讨好男人才能立足。” 她好心地提醒了徐氏一句: “天家之女,更为贵重。” “不是你我在这方寸之间可以谈论的。” “徐氏,” 六姑娘眸色一变,神色骤冷: “妾就是妾,永远低人一等。” 徐氏脸上的得意尽数都退了下去,如同一张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她放在肚子上的手,微微发抖,惊惧地看着六姑娘:“……我是真的没想这么多,我……” 六姑娘到时从始至终都是特别平静,“我听说,徐姨娘也是清白出身。想必,从小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家。怎么,今日行为做事,都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呢?” 她淡淡地反问,让徐姨娘变了脸色:“我就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是吗。” 六姑娘轻笑,眸光一转,似乎是带着无尽的流光溢彩:“我出身高贵,自然是听不得许多的污言秽语。也看不得许多的藏污纳垢,甚至是有些龌龊的手段也不屑于用。但是啊,”六姑娘忽然停顿了下,淡淡地看着徐姨娘:“你的那些小把戏,就不要在我的面前耍了。当初,你既然能求着我给你一个孩子,我自觉也能让你这个孩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了。” 六姑娘很不喜欢徐氏这么变来变去。 她也不想去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在她面前露出的小心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就是想要告诉徐氏,她要是老老实实,她就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让她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若是不能,那她就顺着母亲的意思,让母亲除掉这个孩子了。 她有些看不起徐氏。 竟然愚蠢到想要用一个孩子来和她谈条件,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当真不是所谓! “你敢!” 徐氏吓的捂着肚子,后退了几步,一脸戒备地看着六姑娘: “这可是爷的亲骨肉,你怎么敢下手!” “我为什么不敢?” 六姑娘嘲讽一笑: “父亲的孩子多了,也不差这一个两个的。” “还有,我好心提醒你一句。” “老太太信佛,不喜杀生。” 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六姑娘忙换了个话题:“要劳烦姨娘多照顾父亲了。”她对着徐氏福了福身子,带着玉奴转身离开了。 徒留徐氏一人,站在廊下,气的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谢文徵站在徐氏的身侧,将徐氏拥入怀中,“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徐氏深呼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怒气。面色难看的脸上,强挤出一抹笑意,“没什么事。就是方才六姑娘说,天气渐渐热了,让您出门在外,要多注意身体。” “那孩子啊,就是喜欢瞎操心。” 谢文徵扬起嘴角,心情愉悦地拥着徐氏往里走: “今日天气炎热,莫要贪凉在这里吹风,到时啊,染上了风寒就不好了。” “我们回去吧。” “好。” …… 回去的路上,玉奴还在愤愤不平:“姑娘,这个徐氏是怎么回事?怎么一有了身子,就不把您放在眼中了?” 难道她忘了,当初,她是如何在姑娘面前摇尾乞怜,哭诉着想要活下来? 要不是姑娘暗中吩咐了胡郎中,将她日常吃的,掺杂着可以绝嗣药,换成了补药,她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如今,她遂了愿,却不念着六姑娘的好,可不就是白眼狼吗! “你气什么?” 六姑娘显得毫不在意: “她觉得靠着父亲的宠爱,再加上腹中的孩子,便能在这谢府站稳了脚跟。” “多了她腹中的那一块肉,便生出了许多不该有的念头了。” 在六姑娘的眼中,徐氏的想法还算正常。 毕竟,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父亲的宠爱,便可以搏一搏当家太太的位置,儿子变成了嫡子。而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了谢氏,成为人人尊敬的谢老太太了。 玉奴替六姑娘不值:“还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不是什么好鸟。”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六姑娘眸中带着几分凉意: “这很正常。” 她现在担心的是,徐氏和母亲一起,来算计她。 这就让人心烦了。 不过好在,徐氏就要跟着父亲去老家了。 还有一段时间缓冲的机会。 “姑娘!” 玉奴忽然激动地喊了一声六姑娘: “你能不能对徐姨娘上点心!” “您是这谢府的掌家人,爷却越过了您,去给她办了纳妾文书。” “这说明什么?” 第140章 相看 4 ,六姑娘被她忽然高声手滑,吓了一跳,“这能说明什么?” 父亲做的决定,连母亲都不能干涉,更何况是她? 玉奴激动地声音比之前更大了: “这说明,在爷的眼中,您就是个摆设!” “还说明,徐氏是用了什么手段,才会让爷不顾规矩和礼数,答应了她提出的这么荒谬的提议的!” “姑娘,这个徐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您得早做打算!” 玉奴越想越觉得心惊。 若是,徐氏在姑娘和爷之间挑拨离间,让他们父女失和。到时,爷厌恶了姑娘,该怎么办? 这其中种种,要是都和徐氏有关,那徐氏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一想到这儿,玉奴急的满嘴都是火泡。 按理来说,徐氏从进了谢氏的门开始,太太作为当家主母,又是在上京城中有名贤良大度的。怎么可能,会从一开始就不张罗徐氏的纳妾礼? 她知道,这是太太有意给徐氏一个下马威,让她不要太过恃宠而骄。 但是现在,太太得到消息之后,没有一丝动静。 这说明什么! 说明,徐氏很有可能压下了这件事! 一想到才来几天就能把这么大的事情压下,玉奴整个人就不好了。 六姑娘才是这府上的掌家人,一个小小的妾,竟然能越过姑娘将这件事瞒的死死的。 这个徐氏该尽早除去才行。 “你这么急做什么?” 六姑娘轻笑,不紧不慢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走,眉眼间对于奴说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 “你说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阖府上下还不知道徐氏被父亲纳进了门的事情,应该是父亲让宋烟砚下去的。” 毕竟,他们离开上京城的原因是要去乡下养病。 忽然冒出来一个不明不白的女子,会让人说三道四。 父亲也是为了徐氏和谢府的名声着想,才想着先将她签了纳妾的文书,回头再补一个纳妾礼,就算是走完了正常的流程。 说到底,父亲还是想要给母亲留几分体面。 “还有,我前几日才见过胡郎中。” “胡郎中可从未说过,徐氏有了身子的事情。” 所以,六姑娘就在想,徐氏此时此刻和她说怀孕的事情,是真还是假。 “那若是她在外面找了个郎中进府来看诊呢?” 玉奴蹙着眉, “不,也不对。” “若是有外人进了府上,咱们不可能不知道。” 玉奴又自我否定了: “姑娘,要不要奴婢去问问?” “嗯,去吧。” 六姑娘抬脚进了房间,直接去了内室。 玉竹伺候着六姑娘换了一身浅粉色,下摆绣着银白色花丛的衣衫出来。而后,便随手拿了绣了一半儿的帕子,坐在窗下,阳光刚好洒在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晕开了一层淡淡的光圈。六姑娘拿出了上次还未绣完的帕子,不紧不慢地绣了几针。 “姑娘。” 玉奴捧着一堆的小册子走到了六姑娘的面前,将怀中的小册子放在了六姑娘旁边的桌子上: “女婢打听听出了。” “说说看。” “胡郎中日日去给徐氏诊脉,发现她的脉,瘫软绵力,不适合有身孕。” 六姑娘抬眼,看了她一眼:“意思就是说,她天生不易怀孕。” “徐氏就是假孕了。”玉奴道。 “是。”玉奴接着说:“后来,有伺候徐氏的小丫头看见,徐氏把许郎中给她开的药,都倒掉了。” “她还是不信任胡郎中啊。”六姑娘眼波流转,轻笑道:“看来,还是咱们多事了。” 她低头,不紧不慢地绣帕子:“她假孕这事儿,就先别告诉她。让她高兴高兴吧。” 反正,这孩子也快没有了。 玉奴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看了眼桌上的小册子,问了句:“这是什么?” “这是上京城中,还未出嫁的世家公子姑娘的名册。” 六姑娘看着桌子上堆着像是小山一样的册子,哭笑不得:“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 她放下手中绣了一半儿的帕子,随手拿起来一本小册子,随意地翻了翻。 上面不仅写了这位公子的出身、容貌、家世背景、兴趣爱好,甚至是上面还很详细地写了这个人身上有没有一些标记之类的细节。 “昨日,长松回来时,奴婢特意让她去长妙坊去买的。” 长妙坊是上京城最大的姻缘楼。 里面不仅上到刚出生的的婴孩,下到已经八十多岁的老妪,都会有详细的记载。 甚至是,每月月初都会有实时更新。 长妙坊的这些资料,不仅是供各位未出阁的姑娘们看,也会做成小册子,专门给世家贵族看。 六姑娘翻了几页,刚好翻到了裴大公子的画像。 颇有些意外地说道:“还真是巧。” 上面写着的关于裴大公子的内容,和玉奴和她说的差不多: “这该更新了。” 裴大公子都已经订婚了,怎么还能上这个未婚的小册子呢。 玉奴伸着脖子,瞅了一眼六姑娘手里的册子,说了句:“奴婢估摸着,是关于裴大公子在上京城中的流言吧。” 刑克六亲,估摸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克死六姑娘了。 到时,裴家大公子,裴慕璟就又要重新订婚了。 六姑娘神色平平地把小册子扔到了一旁:“没有别的了?” “有的。”玉奴从一堆小册子里,翻出来一个崭新的小册子,递给了六姑娘:“这一本上,记载了很多比较出众的世家公子。奴婢看了看,有几个和咱们谢氏,旗鼓相当。” 六姑娘随手翻了几页,“林家的三公子,赵家的五公子,还有王家的十一公子。看起来,确实不错。” 无论是门第还是人品,都相当不错:“二房的大姑娘,应该会喜欢的。” 不仅二房的大姑娘会满意,二婶儿也会觉得不错。 玉奴一脸吃惊:“这么好的人选,您不留给五姑娘吗?” 六姑娘将这个小册子放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五姐姐一门心思想要嫁去世家,做世家正经的太太。她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些世家末流出身的公子?” 玉奴还未来得及说话,玉柱掀了帘子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陆家来人了。” 第141章 相看 5 “陆家?” 六姑娘蹙着眉,将手里的小册子的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随口问了句: “还有哪个陆家,能在此时登门?” 刚刚推掉了柴桑陆氏的婚事,怎么可能第二天就上门来谢氏做客? 玉奴道:“听门房的人来回,是吴东陆氏。” 如今的陆氏,共分三姓。 柴桑陆氏、岭南陆氏,和吴东陆氏。 这三家原本是一家。 后因为,陆氏遭逢大难,岭南路氏和吴东路氏的先祖,便带着家人离开了。一路向南,随水而居。经过这多年的发展,逐渐形成了三姓陆氏共存的局面。 “吴东陆氏?” 六姑娘砸吧着这几个字: “这还挺稀奇。” 这一连两个陆家上门来找他们谢氏。 他们谢氏是粘上了什么好东西,这姓陆的都巴着不放。 六姑娘随后又想到了陆氏分成三脉。 上京城中只有柴桑陆氏,在那位陆老太爷的勤奋操持下,在门阀世家中已经渐露头角。 也算是世家中小有名头。 再加上曾经和四姐姐订婚的那位小公子,攀附上了贵人,让陆氏如今更进一步。 在外人看来,如今的陆氏,才是如日中天。 相反,吴东陆氏这些年,已经大不如从前。 六姑娘想不通,三叔到底看上吴东陆氏什么了呢? “他们来做什么?” “求亲。” 求亲? 六姑娘眸光轻闪,“是府上的哪位姑娘?” 玉竹:“听说是三房的三姑娘。” 三房的三姑娘今年十三,人品一般,才情一般,容貌更是一般。 六姑娘实在是想不出来,这样的三姑娘,到底是如何入了吴东陆氏的眼? 长房的八姑娘,年纪和三姑娘差不多。但娇憨可爱,又是在母亲的教导下长大。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比三姑娘好很多。 难不成,长房没有谢家三房有前途? 可为何,吴东陆氏不来求娶八姑娘,反而是去娶三姑娘? 六姑娘问了句:“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了吗?” “奴婢和人打听过了。” 玉竹俯身,在六姑娘的耳边低声说话: “听说,是三姑娘和吴东陆氏的那位公子,情投意合。陆太太不忍心自己儿子为情所困,所以上门来求娶三姑娘。” “情投意合?” “上门求娶?” 六姑娘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若是真的情投意合,真的打算上门求娶,就不会闹到她的眼前来。 “这事,母亲知道吗?” “兴许知道了。” 太太是谢府的掌家人,府上婚丧嫁娶的事情,必然是要告诉太太的。 “知道是谁给做的媒?” “是三爷做的媒。” 六姑娘勾了下唇。 还真是挺有意思。 一般世家大族之间的亲事,大约都是要请官媒上门。 但是,三叔不经过官媒,反而私自同意了和吴东陆氏的亲事。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六姑娘又想着,谢家三爷之前在礼部做了个经常和各大世家打交道的小官。 有什么风吹草动,三叔肯定是最先知道。 若是三叔决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的吴东陆氏,那是吴东陆氏最近有什么大动作,要重新返回上京城了。 相对的,有了谢家的助力,吴东陆氏重返上京城,也是一马平川,不会有多少阻碍。 是出于这个原因,才让两家好上加好的? “既然是三叔的决定,那三叔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六姑娘随口说道,“这事我们只当不知道。” 玉竹应了一声:“是。” 玉竹和六姑娘正在整理这些小册子,在外面伺候的春桃掀了帘子进来:“姑娘,二太太来了。” “去请。” 六姑娘起身往外走: “二婶儿来了。” 刚好迎上了春桃引着二太太往屋里走。 六姑娘朝着二太太福了福身子,“二婶儿今儿怎么这个时辰来我这儿了,可是还没用过膳?刚好,厨房那边送了一些精致的糕点,还有一些补身体的汤品。要不,二婶儿也来尝一尝?” 六姑娘总爱吃一些零食。 所以,厨房的那些做糕点的妈妈们,会经常做一些爽口的小零嘴给六姑娘吃。 二太甜来时,玉柱正端着一碟子厨房刚送过来的马蹄糕过来,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 “我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 二太太坐在正位上,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茶。吹了吹杯中的浮沫,便将茶杯放在了一旁:“小六有心了,”她看着小桌上摆着的各种小册子,眼中闪过了满意的神色,“难为你对你对盈姐儿的事儿上心了。” 二太太叹了口气: “你二叔怨我。” “将一个好好的孩子弄成了那般模样。” “盈姐儿不清醒,若是清醒过来,估计也要怨我的。” 二太太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六姑娘。 “若是她和你一般无二,现在也是家庭美满了。” 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盈姐儿能嫁给好人家,日后圆圆满满。 “定会如二婶儿所愿。” “我也是希望姐姐妹妹有个良人,日子过得顺心如意的,”六姑娘笑眯眯地将她之前看好的几位公子的小册子,递给了二太太:“二婶儿看看,我选的这几家公子,如何。” 二太太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小册子,细细地看了几眼:“好倒是好,只是咱们家的姑娘,他们能看上吗?” 她的女儿,一直都是上京城中的一个笑话。 她曾经打过、骂过,也向漫天神佛祈求过。 可她的女儿依旧是那副痴痴傻傻,看见人只会笑。 她看着她女儿那张出众,让人惊艳的脸,她就觉得遗憾和可惜,又隐隐觉得后悔。 就算他们是出身谢氏旁支,但好好运作,凭借她的脸,成一个备受宠爱的妾室,也是可以的。 她自己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她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她怕,自己找高的,孩子嫁过去了,会对她不好。找个低的,又担心,人家是冲着谢氏来的,对孩子只有利益没有真心。 她怕这又怕那的,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就把孩子给耽误了。 第142章 相看 6 “我的年岁尚浅,很少接触这样的事情。” “二婶儿,要不你在看看?” 二太太没有立刻接过来六姑娘递过来的小册子,而是端起放在一旁,一及刚冷了的茶,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小口:“说实在的,我并不认为,这些人是盈姐儿的良配。” 留姑娘收回了手,把手中的小册子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二太太:“二婶儿凭什么以为,他们配不上盈姐儿呢?我看过了,这些公子都是出身名门,又得到世家良药的培养,怎么可能不是良配?” “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看人就看一半儿。” 二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六姑娘: “这册子上写的再好,也不如咱们让人出去打听打听。” 二太太说的很隐晦,六姑娘却忽然明白了二太太说的意思。 他怕这些人徒有其表,到时把盈姐儿嫁过去,盈姐儿会吃亏。 “二婶儿说的,我都明白。” 六姑娘知道二太太心里的想法,便很体贴的说着: “要是二婶儿不放心,不如,就留心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 “只要品行好,让他入赘也是可以的。放在二婶儿的眼皮子底下看着,也是极好的。” 六姑娘说: “您若是担心到时那些人,会仗着谢氏的名头做些坏事。” “穷苦人家的人,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里长了。到时,吓唬吓唬,在用些银钱打发了,也就可以了。” 六姑娘说的极其简单。 二太太却并不看好:“小六啊,二婶儿知道你心好,处处为大姑娘着想。但是,你也知道大姑娘那个情况,想要找一个真心带她的人不容易。我活着,尚且能替她打算,倘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又该如何?” 二太太心中还是有隐忧:“到时,盈姐儿还是会被欺负的。日后,我就是到了那边,也会不安心的。” 六姑娘心里有点生气了。 她无论怎么说,她二婶儿都有办法把话给堵回来。 她不禁猜测,她是真的想要替自己的女儿找夫婿,还是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承诺。亦或者是想从她这里找到什么别的对二房有用的东西。 六姑娘琢磨不透二太太说话的意思,心思微微一转: “那二婶儿心中,可有了什么人选?” 二太太端着茶杯的手,稍稍停顿了下,但又很快恢复如初,笑道:“我心里能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她说的飞快,“你也不看看盈姐儿那个样子,哪家的公子会真心待她?我啊,和你说这么多,也是担心她会被人欺负,哪里就有什么人选了?” 二太太慌乱地避开了六姑娘看过来的眼神,心虚地端起茶杯,眼神四处乱瞟。 六姑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是盈姐儿能找到待二婶儿如此好的二叔,那她的好日子,才真的是好呢。” “这千金易得,有情郎却难得。” 二太太顺着六姑娘的话往下说: “可惜啊,大多数的人,都是戴着面具的魔鬼。” “看着是人,内里不知是鬼还是其他什么。” 二太太似乎是意有所指。 六姑娘想要在细细问时,二太太已经岔开了话题:“小六,要不就按照你说的,给盈姐儿找一个上门的女婿。有咱们谢家的人盯着,错不了。”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最好,这人对盈姐儿有几分情意。日后,也能好好照顾盈姐儿。” “二婶儿处处替盈姐儿考虑,是好的。” 六姑娘说: “但是,二婶儿,咱们这样的人家成婚,先想的是家族之间的利益,在是各家之间的平衡。真心,这两个字在世家贵族的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 她虽然体谅她的苦心,但从心里觉得她有些异想天开。 能给二房的大姑娘找一个门户相当,又原意娶她的公子,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偏偏还要一个真心。 她不知道该笑二太太的天真,还是笑她将世事看的太透彻,对这些事情没有一点期待。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就不想,我的孩子日后和我一样。” 二太太擦了擦眼睛,神情满是悲伤: “唉。” “那孩子托生在我的肚子里,就是个命苦。”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早就死了。下辈子投胎,托生到一户好人家,活的自在些。” 她的双眼通红, “小六,你说,是不是上辈子我做出了什么事情,这辈子才让我得到了报应?” 要不然,她好好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二太太声泪俱下,难过的连六姑娘的眼圈都变红了。 却在六姑娘看不到的地方,脸上的难过,是被厌恶取代。 她脸上的厌恶,一闪而过。 在你六姑娘看过来时,哭诉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她这后半辈子,可怎么办啊!” 也许,她曾经真的为自己女儿的命运哭过,在漫天的面前祈求过。 但时间一长,这些愧疚啊、难过啊,等等的情绪,都磨没了。 她现在只想要快点摆脱盈姐儿,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 “二婶儿命苦?” 她调整了心情,故意打趣二太太:“二婶儿这么说,是觉得二叔不好了?难不成,我二叔又没带二婶儿喜欢吃的王记豆饼,哄二婶儿开心了?” 阖府上下都知道,谢家二太太是谢二爷自己相中的。 当初,谢老太太给二爷看中的是另外一位世家贵族的姑娘。 可二爷偏偏看中了出身不高的刘家姑娘,死乞白赖地上门求娶。 刘家对于女儿高嫁,自然是欣喜。 几乎是没有任何阻拦的就让刘家姑娘嫁过来了。 刘氏进门之后,和二叔琴瑟和鸣。 她可是听说了,当初二叔为了刘氏,连老太太给的两个貌美的女婢都拒绝了。 如今谢府二房的后院,一个妾室都没有。 羡慕坏了其他几房太太。 此时,谢二太太的难过,总算是冲散了几分:“你这妮子,怎么开始取笑你婶子了?”她笑着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我觉得,让大姑娘过来看看也可以。到时候,又要麻烦你了。” 第143章 相看 7 “峤二婶儿说的,都是自家姐妹,哪里就是辛苦了??再说了,我也希望盈姐儿能一直幸福的。” 六姑娘面露笑意, “二婶儿,您看,您请哪位太太来做媒人,比较合适?” “你有什么看法?”二太太蹙着眉,大脑飞速旋转。 以前府上有这样事情,都是张唐太太出面,请的比较有身份的世家太太。 六姑娘这要给府上还未出阁办的相看宴,请来的身份,应该不低于王氏请来的人才是。 六姑娘的眼中,稍稍闪过了一丝难堪。 她多年不出府,认识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怎么可能在眨眼之间就找到了一个能和母亲平起平坐的太太过来撑场面吗? 她觉得,二太太就是在刁难她。 二太太看六姑娘面色不虞,生怕她把之前说了的话收回去,就赶紧往回找补:“小六,二婶儿有个人选,不如,你听听?” 六姑娘的神色恢复了几分,说了句:“二婶儿说说看。” 二太太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眯眯地和六姑娘说话:“我娘家大嫂,也是出身沈家的大房姑娘。我瞧着各方面不错,若不然让她过来盈姐儿掌掌眼?” 她是有意在给自己娘家机会。 她的娘家身份和谢氏差之千里,要是不靠谢氏,她娘家的地位就一直这么低贱。 若是她的嫂子能来谢氏,而且在前来参加谢氏的众位宾客面前露了脸,那她的娘家的名声和地位,也能提一提。 二太太心中盘算着。 等她娘家嫂子过来了,要如何能借助谢氏,给娘家谋到一点好处。 六姑娘眸色一转,几乎是多看了二太太几眼,就猜出了二太太心中所想。 她的眼中掠过一丝讥笑:“我倒是觉得,刘家婶婶不太适合。” “怎么就不适合了?” 二太太听六姑娘不同意,脸色一沉: “如今,你请不来人,我找来我嫂子帮你,怎么就不合适了?” 六姑娘不紧不慢:“刘家婶子出身不高,与前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姑娘们说话,话不投机,丢的还是咱们谢氏和刘家的脸面。”她抬眸,淡然地看着二太太:“我看,要不然去一封信,去请我的外祖母过来参加宴会。一来,我已经多年未见外祖母,十分想念外祖母。二来,外祖母在外多年,见过的公子很多。有她给掌眼,总归是不会看错人的。” 她说的大大方方,眉宇间尽是坦荡。 倒是不知道让二太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件事,还是要问问老太太才是,”二太太面露不悦。 谢六的生母是个出身不高的姨娘,她娘的出身,还未必比得上她娘家嫂子。 谢六不让她娘家嫂子来,那她也不能让她的什么外祖母来给她女儿丢脸。 “二婶儿说的是。”六姑娘淡淡地回了一句。 二太太又提起了三房的事情: “小六,三房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六姑娘挑眉,“什么事儿啊?” 二太太把刚得到的消息,迫不及待地和六姑娘分享: “听说是三爷给亲自给选的人家,是吴东路氏。” 二太太凑近了六姑娘,低声说话: “你找到吗,听说你三叔要往上走了。” 二太太伸出一根手指,朝着上面指了指: “我就说,当初你父亲打算回老家去养病的时候,走的一点犹豫都没有。感情是已经在这里等着呢。” 二太太撇撇嘴。 这个谢文徵,竟然将外面的事情,托福了老三。家中的事情,让一个黄毛丫头来处理。 他是不是疯了? 那个老三是个什么人? 那是个话少的可怜,总是喜欢打瞌睡,事事不关心的烂人。 这个六姑娘呢,她细细地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怎么三房的姑娘,嫁了吴东陆氏,三叔就要往上走了?” “哎呦,我的好孩子啊,你还不知道呢。” 二太太眸光异彩纷呈,目光亮的如同 白昼: “听说,吴东陆氏暗中和上面的人有关系。” “这三房要是一旦和陆氏扯上了关系,那不就是攀附上了贵人,飞黄腾达吗!” 六姑娘神色未变,浅浅一笑:“是吗。” “可不是吗。” 二太太的眼中满是嫉恨, “也不知道老三是怎么运作的,竟然能找到那么好的关系!” 六姑娘抿嘴一笑,“兴许,三叔是觉得他们俩合适呢。” “哦?” 二太太侧耳倾听: “何以见得?” 六姑娘:“三叔肯定是觉得,那位公子在某一方面,是很出众的。” “是吗?” 二太太喃喃自语,仔细地想了想。 那位公子她似乎是远远看过,除了那张脸,确实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可能是老三看人的标准,和她不同吧。 六姑娘和二太太约好,在这个月的月中,就请这几位来上做客。到时,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送走了二太太,六姑娘刚要去内室休息,外面伺候的小丫头进来禀告:“姑娘,三爷来了。” “三叔?” 六姑娘有些意外地瞪大了双眼: “还真不能随便念叨人啊。” 她说: “去请。” 小丫头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是,”在进来时,她的身后跟着的是与谢家大爷有五六分相似,但要比谢家大爷高一点,身穿一身蓝色袍子的中年男人进来了。 六姑娘忙起身,朝着谢三爷福了福身子:“三叔。” “嗯。” 谢三爷坐在正位上, “坐。” 他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而后,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我来是找你说一下三姑娘嫁妆的事情。” “是。” “你有什么看法?” 六姑娘想了一下:“三叔,您看,比量着二房的二姑娘出嫁时准备的嫁妆基础上,再加十二台,如何?” 二房的二姑娘是庶出。 二太太给准备的嫁妆,是二十六抬。 三房的三姑娘虽说是嫡出,但毕竟是谢氏小辈中第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嫁妆上,不能太寒酸。 谢三爷点点头:“可以。” 四十八抬嫁妆,再加上他们私下里给的嫁妆,也应该够了。 六姑娘:“不知道,三姑娘的好日子定在了哪天?” 谢三爷:“下个月的初六。” 六姑娘蹙了下眉。 那不就没几天了? “三叔,这是不是太匆忙了?” 六姑娘说: “老太太日前摁着父亲回老家去祭祖了。” “若是您定在这个日子,老太太和父亲,怕是赶不回来。” 谢三爷毫不在意:“没关系。母亲和大哥不在,也是可以的。” 六姑娘看不明白了。 这三房是出了什么事儿,竟让三叔这么急着让三姑娘出嫁? 第144章 出事 1 但六姑娘什么都没问,只是说了句:“是,我会准备好的。” “好。” 谢三爷点了下头, “这事要多多麻烦你了。” 六姑娘浅笑:“三叔客气了。” 谢三爷:“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三叔慢走。”六姑娘起身,朝着谢三爷福了福身子,站在房间门口目送谢三爷离开。 玉竹站在六姑娘的身后,顺着六姑娘的目光,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声音特别低:“姑娘,三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感觉来姑娘这里,特别匆忙,又特别着急呢。 六姑娘微微眯起眼睛,“去找春桃,让文氏过来一趟。” 玉竹应了一声:“是。”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过了大约半盏茶。 在外面伺候着的玉竹掀了帘子进来,“姑娘,文氏来了。” 六姑娘手中的针线并未放下,低头继续绣帕子上还未绣好的竹叶:“去请。” “姑娘。” 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您找奴婢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六姑娘低头绣帕子,不紧不慢地问了句:“最近三房的人,在忙什么?” 文氏:“奴婢这几日去和三房管着针线的婆子,说了几句话。听说,三爷最近总是早出晚归,三太太的房中也偶有吵架的声音传出。听说,房里伺候的丫头们总是鼻青脸肿。奴婢寻人问过,但他们对三太太房中的事情,讳莫如深,闭口不谈。” 六姑娘抬眼,疑惑地看了眼文氏:“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能让所有人都不开口?” 文氏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你没事儿,多和三房的人说说话。” 她说: “三叔忽然让我准备三姑娘的嫁妆,我总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你多打听着,免得到时候出了事,咱们手忙脚乱。” 六姑娘总觉得三房忽然出现这样的事情,心里难安。 她想着,先让文氏去打听清楚了,便能早做打算了。 “是。”文氏应了一声。还未等她继续往下说,在外面伺候的春桃忽然进了房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有人来昭娘了。” 文氏慌乱地看了一眼六姑娘。 六姑娘倒是没计较,“去看看吧。” “是。”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出去。 六姑娘端起手中的茶杯,刚喝了一口,文氏就一脸急色地走了进来。顾不得规矩礼数,快步走到六姑娘的耳边,说的话,又快又急: “姑娘!” “出事了!” 六姑娘不慌不忙地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又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笸箩。从里面拿出来了个之前绣了一半的帕子,不紧不慢地绣了几针,“你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 这府上接二连三地出事,若是此时安安静静的,反倒是有些不正常了。 文氏瞧着六姑娘对他说的话,不怎么在意,顿时急的嘴角起了一个火泡。 一张嘴说话,就觉得嘴很疼: “方才,是在二房伺候的丫头来找我。” “说是二房的大姑娘死了!” 文氏说的又快又急: “听说,二太太在大姑娘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一岁多的孩子!” “什么!” 六姑娘惊的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放在腿上的绣线笸箩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绣好的帕子和荷包,以及各色的绣线散落一地: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六姑娘面色黑的如同暴风雨来前的乌云,黑的吓人: “盈姐儿云英未嫁,怎么可能会多了一个一岁多的孩子!” 府上添丁进口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捂的严严实实! 六姑娘脸色异常难看,头脑冷静地一意吩咐着: “春桃,去找刘大春,让他将二房的人全部都围起来,一个都不能放出去!” “再去找人,将信得过的女医找过来,带去二房!” “去找,” 六姑娘话到嘴边,将原本的话,变成了: “去找一个信得过的小厮,让他悄声的在谢府周围去找和大姑娘有过接触的人。” 六姑娘压低了声音, “记住,一定要信得过的人。” “主要找的是,与大姑娘有过来往的男子。还有,有没有在什么时候,来过谢家二房的外人。” “记住,一定要找到这个人。然后悄摸的带进来,不要让人知道了。” “是。”春桃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六姑娘不放心,“文氏,你跟着去。” 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奴婢省得的。” 六姑娘的眉头皱的紧紧的。 盈姐儿的脑子有毛病,是被老太太特意关照着,半关在院子里。 接触外人,尤其是男子的可能性,不怎么高。 可就是,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盈姐儿竟然有孩子了! 这个孩子竟然已经一岁多了! 这么大的事情,二婶儿根本不能做主。 这件事,老太太和母亲,以及二叔,知道这件事吗? 六姑娘心里乱成了一团麻,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地怪去了盈姐儿的院子。 她还未走进房间,就听到了盈姐儿的房间里面,传来了哭天抢地的哭喊声。 这刺耳的哭喊声,随着六姑娘越走越近,变得越来越尖锐刺耳。 六姑娘的眉,皱的更紧了。 她瞧着吓人拦不住,一直往盈姐儿身上扑的二太太,眸色深深浅浅,晦暗不明: “儿啊……” “……我的儿啊……” “你怎么这么狠心,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你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我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啊!” “儿啊,我对不起你……” 六姑娘站在二太太的身后,看着从来都是整洁干净的二太太,此时因为骤然失去了孩子,而变得蓬头垢面,脸色发白。精心画好的妆,已经哭花了。 她的心中,升起了几分怜惜,忍不住地劝了几句:“二婶儿,人死不能复生。盈姐儿去了,兴许也是享福去了呢。莫要哭了,你哭坏了身子,盈姐儿也会难过的。” “我的儿啊,” 二太太只说这一句,便哭的昏了过去。 “去请郎中!” 六姑娘厉声: “赶紧去请郎中,赶紧去请郎中!” 六姑娘将已经昏死过去了二太太抱在怀中,大声嚷嚷着。 第145章 出事 2 “是。0” 伺候二太太的下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急匆匆地和六姑娘行了个礼,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六姑娘瞧着其他还杵在房间里的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都还愣着干什么!” 六姑娘低吼: “还不赶紧把二婶儿抬到屋里去!” 那些愣在原地的人,好像是才反应过来,急匆匆地上前,要将二太太进旁边的厢房。 昏迷中的二太太悄悄地碰了碰离她最近的婢女,婢女立刻会意。面露难色地看着六姑娘:“姑娘,您看,太太本来身子就弱。如今大姑娘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让二太太寒邪入体,缠绵病榻该如何是好?” 六姑娘冷了眉眼:“你什么意思?” 婢女被六姑娘看的头皮发麻,半垂着眼睛,说道:“大姑娘隔壁的院子,原是二爷最宠爱的姨娘居住的院子。离这里不远,又比较干净。要不,让二太太去隔壁院子休息下?” 六姑娘深深地看了一眼装昏过去的二太太,唇边露出一抹极为平淡的嘲讽,“赶紧送过去吧。” 她女儿死的这么惨,难为她还能觉得晦气。 六姑娘想不明白,明明之前那么着急自己的女儿,怎么现在这么冷漠呢? 婢女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扶着二太太离开了。 “还愣着做什么!” 六姑娘横眉冷喝,声音尖锐: “还不赶紧去收拾!” “你们姑娘没了,就觉得饿没什么事儿干了吗!” 这二房的下人,是怎么回事? 主子都死了,还在这里愣头愣脑的。 难不成个个都是傻子吗! “是!”众人这才应了一声,慌乱地忙着各自的事情。 六姑娘用帕子捂着嘴,冷冷地看着眼前慌乱的人群。眼波流转间,似乎是有什么情绪,飞快地闪过。 “姑娘。” 玉奴的声音,忽然在六姑娘的耳边响起: “胡郎中来了。” 六姑娘点点头,“嗯。” 站在玉奴身后的胡郎中,朝着六姑娘弯了弯腰:“姑娘。” “你来了。” 六姑娘说: “二婶儿的事情,还是要麻烦你了。” “姑娘客气了。” 胡郎中说: “给府上的各位主子看诊,是小的应该做的事情。” 六姑娘又问道:“盈姐儿有孩子的事情,你知道吗?” 胡郎中吃惊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小的从未听说过。” 六姑娘皱了下眉。 胡郎中是府上的老人,府上的人几乎都要去他那里拿药。 听说,一般有了身孕的女子,胃口不佳时,都会吃些开胃的吃食。 而那些开胃又好消化的吃食,大都是胡郎中做出来的。 六姑娘的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二婶儿特意绕开了胡郎中,去请外面的郎中给盈姐儿看诊的! 那也就是说,这件事还有人知道! 六姑娘心里又慌又乱,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她拼了命的压住了手指,面上尽量保持平静:“母亲的身体如何?” “尚可。”胡郎中低声回答,“只是,最近要的安神的香,越来越多了。” 六姑娘眸色微闪,“母亲要,你就给。其余的,不必多说。” 胡郎中躬身应道:“是。” 六姑娘:“你去旁边的院子,看看二婶儿吧。” 六姑娘面容陈静,说话依旧是不疾不徐,“郎中给二婶儿看病,要尽心尽力才是。” 胡郎中立刻就明白了六姑娘话中的含义,“是,小的明白了。” 六姑娘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胡郎中朝着六姑娘行了礼,跟着玉奴去了隔壁的院子。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了六姑娘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中间。 风吹的六姑娘身上有点凉,她搓了搓胳膊,叫住了一个端着盆子进去的丫头:“你,过来。” 小丫头忐忑不安地把手里的盆子,放在了一旁,快步走到了六姑娘的面前,恭敬地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你是盈姐儿院子里的?” “是。”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却儿。” 六姑娘瞧着她紧张的嘴唇发抖,不由得觉得好笑: “你莫要怕,我只是随便问问。” 却儿紧张地扣着手指,“奴婢不紧张,不紧张。” “不紧张就好。” 六姑娘笑的很随和: “我就是随便问问。” “二叔呢?” “回姑娘的话,二爷跟着大爷去了老家。”却儿微微垂下头,和六姑娘说话。 “回老家?” 六姑娘一脸吃惊: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二爷是临时决定。” “大爷和老太太前脚走,二爷后脚就收拾东西跟着去了。” 却儿脆生生地回话。 “二婶儿没拦着吗?” 不是说,二婶儿和二叔的感情特别好吗。 和父亲,老太太去了老家,可不是一天两天就回来。 她估摸着,长则一年,短则三五月。 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二婶儿怎么可能忍得了? 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却儿显然是对谢文宴临时决定跟着父亲去老家的事情,一知半解,支支吾吾地说了个半天,也没说明白。 六姑娘也没心情听她说话,烦躁地挥了挥手,让她走了。 却儿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六姑娘转头,喊了一声在外头帮着忙活的文氏进来:“姑娘。” “你和外面的人多说说话。” 六姑娘低声吩咐: “看看二房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是。” 六姑娘在院子里里等了没一会儿,胡郎中就出来了:“姑娘。” 他说: “二太太是急火攻心,吃两副药下去,就会好了。” “那就好。” 六姑娘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远处: “你好生照看着。” “是。”胡郎中和六姑娘说了几句话,便让人拿着药方去给二太太抓药了。 大约过了半盏茶。 玉竹带着一个长相清秀,但身材高挑的女子,到了六姑娘的面前,“姑娘,这是上京城中最有名的女医,金女医。” 她又和金女医说:“这是六姑娘。” 金女医给六姑娘敬礼,“六姑娘安好。” 六姑娘看着金女医行的礼如此潦草,忍不住地蹙了下眉。 六姑娘笑着和她问好:“金女医。”目光却不着痕迹地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她。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金女医的耳垂上。 那里,并没有耳洞。 且行礼的姿势,又太过僵硬。 第146章 出事 3 “你是男子。” 六姑娘直截了当地开口: “你装扮成女子的模样,溜进我们谢氏内宅,想要做什么?” 六姑娘言语温和,目光凌冽,隐隐有质问之意。 那位被称呼为金女医的公子,面对六姑娘的质问,只是淡然地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六姑娘。 玉竹立刻明白过来,走到了六姑娘的身边,低声说话:“是公子安排给您的人。” 六姑娘看着玉竹的目光,太过温和。温和的让玉竹分不清此时李姑娘是生气,还是高兴:“我记得,你是我的人。却背着我,给外人递消息。玉竹啊,你忘了你的主子是谁了吗?” “噗通!” 玉竹被六姑娘平静的两句话,说的脸色一白,直挺挺地跪在了六姑娘的面前, “是奴婢的错。” “奴婢自以为是地替姑娘做决定,更是罪该万死!” 六姑娘冷笑,看着玉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的冷意。却在玉竹抬头的那一瞬间,又恢复如初:“这件事,稍后再说。”她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金女医,问了句: “你先起来吧。” 她说: “这人你了解吗?” 裴慕璟做事周全。他能让玉竹带一个外男进了内宅,可见他对这个人很信任。而且,内宅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过来,也是为了防止某些事情传出去。 “奴婢很了解他。” 玉竹说: “他是公子从边疆特意找来的军医。” “姑娘放心,这事他定会给您办的漂漂亮亮。” 六姑娘笑了笑,“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那位姓金的军医皱了下眉,似乎是对六姑娘的怀疑不满。 但是,碍于玉竹在,他也没多说什么。 玉竹眸光轻闪,轻咬了下唇,低声说道:“公子抓到了几个人。” “咔嚓!” 六姑娘小拇指的指甲,应声断裂。指腹间满是血,染红了整个手帕。 她的脸色变得异常惨白,抖着嘴唇,问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在什么时间来过府上。” 这事,要比之前四姐姐退婚,还要严重许多。 她处理的稍有不慎,谢氏的这些姑娘们,一个都不会活着! “听公子让人传回来的话,有两个男子,有两个女子。” 玉竹声音压的很低,低的六姑娘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楚: “那两个女子,一个是曾经给大姑娘看诊的女医,一个是给大姑娘接生的婆子。” “那两个男子,一个是曾经跟着二爷来过府上,至于做过什么,没人知道。另外一个男子,也是二爷往来密切,时常深夜入府。” 六姑娘听到玉竹说的话,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身体微微发抖,本来已经止住了血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件事,一点风声都不能漏。”六姑娘的眼中,尽是杀意与冷意,“包括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 “奴婢明白。”玉竹说:“奴婢会找几个面生的人进来,看着二房。” 六姑娘点头,“可以。” 她转头又和金郎中说话:“我们进去吧。” 金郎中点点头,跟着六姑娘进了大姑娘的房间。 “六姑娘没成婚,就见这么惨烈的场景,是不是有点不好?” 金郎中小声和玉竹说话: “玉竹,你不怕吗?” “姑娘都不害怕,我怕什么?”玉竹同样压低了声音和金郎中说话:“姑娘对这种事情,从来不避讳。” “你可算了吧。” 金郎中的眼中满是瞧不起, “我觉得,这位谢家的六姑娘,配不上咱们家公子。” 他瞧着这个姑娘,柔柔弱弱的,一看就是个不能生养,不能长命百岁的。 “才是你算了吧。” “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公子喜欢不喜欢就可以了。你一个公子的手下,对公子的事情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的,不觉得僭越吗?” 玉竹同样压低了声音: “还有。” “姑娘胆子小,你说话别那么大声。” 他们这些从北疆回来的人,就喜欢大嗓门子说话。 姑娘柔柔弱弱的一个深闺女子,哪能受得了呢? “她胆子小?” 金郎中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低笑出声: “她都能看死尸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他嘟嘟囔囔: “这上京城中的姑娘就是娇气。” 金大夫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拽了拽身上不怎么得劲儿的衣服: “要我说,公子就该找一个能压得住他的姑娘。” 那个六姑娘一看就不是能压得住公子的人。 玉竹扭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你在我面前说这些话,说说就得了。公子找什么样的姑娘,那是公子的事情。轮不到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去质疑公子,我们完成公子交代的事情,才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姓金的,你要是在这么叽叽歪歪,休怪我去公子面前告你的状!” “我就是随便说说。”金大夫挠了挠头,“你别去公子面前瞎说话。” 他又不是瞎子,看不出胡来公子对六姑娘的喜欢。 “你明白最好。” 玉竹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快步跟上了走在前面的六姑娘。 二房的大姑娘是在紧挨着二太太正院旁边的二进小院。 典雅景致,别有一番风味。 六姑娘来不及看这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就被屋里飘出来的刺鼻的血腥味,呛的捂住了鼻子。旁边的厢房里,还传来了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味觉和听觉的刺激,让她胃部传来阵阵不适。 “玉竹。” 六姑娘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去看看。” “是。”玉竹急急忙忙地去了厢房。 “你去看看,这味道从哪里来的。” “是。” 金郎中循着味道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的。 没过一会儿。 玉竹抱着一个哭的都快昏过去了的孩子,一脸慌张地跑出来了: “姑娘。” “这孩子怎么样了?” 六姑娘忙上前,细细地检查了孩子的身体,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悬在心里的一口气才松了: “去给孩子弄一点好消化的吃食。” “是。”玉竹抱着孩子,匆忙地给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赶紧去了厨房。 第147章 出事 4 这房间里味道刺鼻,呛的六姑娘眉头紧皱,胸口憋闷恶心,十分不舒服。 她走到窗子旁边,将窗户打开。 清新的空气,一下子冲淡了房间里呛人的味道,让六姑娘觉得舒服了很多。 六姑娘在窗户旁边站了一会儿,进去给盈姐儿穿衣服的金郎中,脸色不怎么好的从内室出来了。 六姑娘扭头看了她一眼:“如何?” 金郎中:“那个姑娘太惨了。” 他在战场上,都没看见过这样惨的人: “四肢被人绑在柱子上,肚子是被人剖开的。她的面目表情是又惊又怕,我敢肯定。她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被人生生用剪刀,剪开的肚子。” 他刚进去时,除了空气中漂浮着的血腥味儿,让人退避三舍之外,更多的是流了满地的脏器。 一个出身名门闺秀的女子,却被人用这样屈辱的方式,逼死了。 看来,这是假门阀的女子,还真是事事不由人啊。 “收拾利索了?”六姑娘用帕子压着嘴角,问道。 金郎中点点头:“是。我把她肚子上的伤口,用线缝上了。”他叹了口气,“下辈子,投胎去个好人家吧。” 六姑娘扭头,喊外面的人进来,给盈姐儿收拾,就被金郎中给拦住了:“我话还没说完。” 六姑娘面色微沉,“怎么了?” 金郎中:“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活着。” “什么!” 六姑娘一脸吃惊: “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七活八不活吗,怎么可能就活下来了? “事实是,那孩子确实是活下来了。” 金郎中进了内室,把孩子抱了出来: “因为是不足月生下来的,他的身体孱弱,要静心地养着才行。” 六姑娘垂眸,复杂的目光落在了金郎中怀中,小小的,像是猫叫一样的孩子身上,情绪复杂。 “哐当!” 六姑娘滥觞的血色褪尽,慌乱中,发抖的手不小心将摆在桌子上的花瓶碰到了地上。 碎成了无数片。 “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却有两个儿子。” “你说,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六姑娘无奈地笑了笑。 这么大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了,他们谢氏就真的完了。 “这事既然已经出了,姑娘就想想要如何解决吧。” 金郎中实在是不适合说这样安慰的话,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 “姑娘,趁着孩子还小,事情还没闹大。” “早些解决才好。” 六姑娘眸底尽然是冷意。 她将孩子藏在了一处不惹人注意的角落,才扭头喊了人进来:“来人。” 在外面伺候的人忙进了房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吩咐着:“去给大姑娘换一身衣服。” 小丫头面露难色:“这,这,这,”里面晦气的很,她实在是不想进去。 六姑娘面露不悦,“这什么这,”六姑娘高声呵斥:“还不赶紧去!一个下人,也敢嫌弃主子晦气,是不是忘了谢氏的规矩了!” 小丫头吓的大气都不敢出,应了一声:“是,”硬着头皮,急忙地进了内室,给盈姐儿收拾去了。 “春桃。” 六姑娘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在外面伺候的春桃立刻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姑娘。” “你去把这个孩子,抱去玉奴那里,”她指着藏在角落里,刚出生的孩子,低声和春桃说话:“你去找府上管着丫头婆子的妈妈,让她去找两个老实本分的乳娘。记住,低调些,没药让人发现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春桃应了一声,抱着孩子,匆匆离开了盈姐儿的院子。 六姑娘转头看着金郎中,眼中闪过了一抹厉色,很快消失不见:“还有其他的吗?” 金郎中:“我检查了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上,有很多的痕迹,昕伤叠加着旧伤。我还在她的血液中,闻到了一股迷药的味道。她应该是经常有这样的迷药,以至于在她的身体上,经久不散。” 六姑娘愤怒地眯起了眼睛:“也就是说,她是在被人迷晕了之后,被人送去了什么地方,被人如此摧残的。” 能在二房的院子里随意走动,且又能做的不着痕迹的,除了那两位,六姑娘不做他想。 金郎中开门见山:“我看,应该她是被身边熟悉的人,哄着灌了药。然后被人捆住了手脚,送去了那种地方。” 这么没尊严的活着,还不如那些楼子里的姑娘呢。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的手腕和脚腕上,有捆过的痕迹。那是用棉质或者是绸缎一类的东西捆住之后,留下的痕迹。还有,她生产之前,应该是见过人,发髻、首饰、妆容还有服饰,是配套的。 ” 如此细节,说明大姑娘见到的人,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 六姑娘眯了瞎眼,眼中闪过了一丝暗芒。 她的那位二叔,还真是阴狠毒辣。 虽然她和二叔接触的少,但听父亲提起过二叔。 在父亲的眼中,她的这位二叔,不思进取,贪图享乐,又自私自利。 她还听说,当年,老太太看重的那位大伯过世之后,老太太是想要让二叔继承谢氏。 但不知为何,最后还是父亲继承了谢氏。 以至于,老太太厌恶父亲,并且十分希望谢氏长房立刻全都死了才好。 六姑娘想,二叔此时去了老家,是不是想要在老太太跟前儿说些什么,把二房大姑娘的死,全都推到长房的身上。借此,毁了长房,来讨老太太的欢心。 府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父亲应该是知道的。 但是,为什么没送来什么消息呢? 府上就这么大,二房出事的消息,应该是立刻传遍了谢氏。 母亲和各房的太太姑娘们,怎么一个都没过来问问呢? 六姑娘转头,刚好看到了窗台上摆着的一朵粉红色的月季。风一吹过来,将落在上面的水滴吹散,也吹的六姑娘头上戴着的步摇,叮叮当当。 好似是在送别故人。 六姑娘走了过去。 小桌上摆着一把已经刻好了的象牙扇,扇子的尾端还写了一行小字:顺颂时祺。 第148章 出事 5 扇子的旁边,是写了一半儿的字。 她忽然就想起了玉竹和她提起,裴大公子曾经抓了几个人。 两个女子,是有些手艺在身上的,弄不来这么精致又金贵的东西。 剩下的两个人,她猜测着,应是出身不高,勉强识文断字。 能将这物件做的这么精致又上心,应该是一个对这些东西很了解,又十分好风雅的男子。 能随意进入盈姐儿的闺房,怕是和盈姐儿熟悉,又和二叔很熟悉。 六姑娘眸中凉意就尽显。 “咔嚓!” 折断了手中把玩的那只笔,刚好看到了笔端刻着的一行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孔、孔、孔什么的,后面的几个字就看得不是很明白了。 “你过来。” 六姑娘朝着金郎中招了招手: “你能看出来什么?” 金郎中走了过去,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一半的笔身,细细地端详着:“我看到的,也只有那么几个字。” 甚至是,有的还不如六姑娘看得清楚。 “这上京城中,有谁还姓孔吗?” 六姑娘细细地思索着。 上京城中有几位孔家人。 可那些人,大都是不和谢氏来往。再不就是,那几位孔家人深居简出,上京人认识的人都很少,怎么可能和二叔扯上关系。 金郎中对上京城的人,了解的更少。 他回答不了六姑娘的问题,遗憾地摇了摇头。 恰好此时,给盈姐儿收拾完了的小丫头,从内室出来。一下被六姑娘给喊住了: “你过来。” 她抬眸,态度温和地看着她: “你们姑娘,最近都在做什么?” “最近和二婶儿出去过吗?” “可是见过了什么人?”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回答: “姑娘这段时间,总是困困乏累。太太便请了外面的郎中给姑娘看诊,吃了药,休息几日,姑娘的身体就好很多了。” “之后姑娘就是和平常一样,吃了睡,睡了吃。” “二太太偶尔来过几次,但是都是给姑娘送吃的和玩儿的,没提过要带着姑娘出去。” 阖府上下都知道,盈姐儿体态丰腴,不喜欢动弹。 六姑娘又问道:“那可有什么面生的丫头婆子,来找过盈姐儿?” 小丫头仔细地回想:“好像没有。” “你是盈姐儿身边的大丫头?” “不,奴婢不是。之前伺候大姑娘的大丫头,都已经北二爷带走了。现如今伺候大姑娘的丫头,都是二爷亲自安排的。” “二婶儿不知道吗?” “内宅的事情,是二爷亲自在管。二太太,基本上什么都不过问。” “府上的其他姑娘呢?” “奴婢不知。” 六姑娘问了很多问题,她能回答出来的问题,少之又少。 六姑娘无奈,只能摆了摆手,让她走了。 六姑娘阴沉着脸。 二叔哪里是跟着老太太和父亲去了,分明是怕这事暴露出来,丢了他们谢氏二房的脸面,早早躲出去了。 想必,此时她二婶儿的伤心难过,都是装的吧? 六姑娘气的都要发疯了。 这些人,都是在把她当成傻子一样耍着玩儿呢! 大约过了半盏茶后。 伺候盈姐儿的大丫头,带着从厨房里刚刚端出来的补药,就急匆匆地回来了。 瞧着六姑娘在,急急忙忙地朝她福了福身子,“六姑娘来了。” 六姑娘嗯了一声:,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着她:“你就是伺候大姑娘的婢女?” “是。”婢女垂着头,回了六姑娘一句。 “你去哪儿了?” “奴婢奉命,去给大姑娘拿补身体的参汤。” “奉命?奉谁的命,拿的什么参汤?” “奴婢奉命,奉的是太太的令。拿的是,太太命人给姑娘熬的补身体的汤。”这话说的异常硬气,压根没把六姑娘放在眼中一般。 六姑娘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头看了眼金郎中。 金郎中立刻会意,上前去仔细检查了那婢女手中端着的参汤: “是补药。” 那人听到金大夫这么说,暗自松了口气。 “但是。” 金大夫后面说的话,让她脸色变了又变。 “这里面的补药,是有两种药物相互克制。” “一旦那一种药材多了,会让身体有中毒的迹象。” “胡说!” 她的脸色大变,心虚地大喊大叫: “这是太太吩咐奴婢,特意给姑娘做的。” “那可是太太的亲生孩子,太太怎么可能会害姑娘!” 金郎中不慌不忙:“你居然说我胡说,那你抖什么?”她说,“要不然,你尝尝这个汤?” 金郎中这么一说,那婢女就不敢说啥了。 六姑娘手指紧握成拳,“请您说的仔细些。” “这里面有提气提神儿的药物,”金大夫说,“但是,孕妇不适合吃啊。” 六姑娘几乎是瞬间明白了。 二太太是想要这个孩子,又想要毁掉这个让她们感觉耻辱的人。 六姑娘忽然发怒,将桌上摆着的各种书画和象牙扇子,全都扫到了地上。 旁人都说谢府的二太太,是个顶好的人。 自己的女儿是个傻子,还如此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不仅操心自己的女儿的衣食住行,还想着她百年之后,这个傻女儿的去处。 这样的二太太,怎么可能会毁了自己的孩子。 可事实偏偏就是! 若是没有二太太的准许,二房的后宅,怎么能来外男。 若是没有二太太,或者是二爷的默许,怎么可能让大姑娘生下孩子。 而且未婚生子,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的严严实实。 这中间肯定有二太太的手笔! 六姑娘气的浑身发抖。 气的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她白皙的脸上,瞬间留下几个清晰的手指印记。 肿的老高的脸上,眉宇间的阴郁,让她整张脸看着更加的渗人。 她在替大姑娘不值得。 又觉得自己可笑。 看不透一个人,救不了一个无辜的姑娘。 她怎么会这么愚蠢! 自以为的了不起,害了一个如花一般的姑娘,这般屈辱的死去! “姑娘!” 金大夫不顾礼数地拦住了六姑娘的手臂: “这不是你的错!” 金大夫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正经的神色, “那姑娘的父母还在,她的事情,都轮不到你来做主。” “姑娘,莫要将她的生死,背负到你的身上。” 第149章 事实 1 “这谢府这么大,你顾不过来的。” 金郎中好言劝了几句: “你莫要忘了。” “你和他,是隔了房的姐妹。” “就算日后你们各自婚嫁,在某处重逢,她也只会喊你一声六姑娘。即便是姑娘顾念着你们同出谢氏,有几分姐妹情谊在。你对她多加照拂,她也会因为这几分照拂,生出别的心思来。” “姑娘,事情尽到本分,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可能是他见惯了生死,对很多事情并没有那么的上心。 甚至有时候,他对很多人,都一丝渗人的冷漠。 “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 “可是,” 六姑娘眼圈微红, “可是我,明明有机会救她的!” “方才,我还和二婶儿商量着,要给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觅得一位佳婿。” “日后日子过的和和美美的,也就了了二婶儿的心愿。” “可是!” 六姑娘忽然声音拔高, “我去也没能循着谢氏规矩,先来找她!” “即便是她痴傻,但也应该知道自己有什么要求的!” “我为何不来问问!” 她若是来问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六姑娘在后悔,同时,也让她想起了那个曾经,死在她怀中,渐渐咽了气儿的姨娘。 要是当初,她不和父亲置气,不拦着晗哥儿去找父亲,姨娘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是不是如今,他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如今同样的事情发生了。 虽说不是因她之故,但总让六姑娘觉得心中十分愧疚。 她想要替那个无辜死去的盈姐儿做点什么,但又觉得她没什么立场。 那种又憋闷,又无奈,又觉得愤怒的情绪,压的她都快喘不上气了。 “姑娘。” 金郎中抬眸,漆黑的眼中,是难得的正色: “这事,你又说错了。” “错了?” 六姑娘抬眼,目光惊讶地看着他: “哪里,就错了?” 她应该遵循谢氏的规矩,就能救盈姐儿一命。 怎么可能是错的? 六姑娘的泪,僵在了脸上,困惑地看着金郎中。 “你怎么不知道,她们的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是解脱呢?” “你看她,名节尽毁。” “她的事情,一旦被人知道,那是要连累谢府所有女子的名声。” “到时,你又该如何面对?” 金大夫很平静地看着六姑娘,目光平和,语气淡然。 这番淡然的神态,让六姑娘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思绪,慢慢回归平静: “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保全她,保全谢氏的。” 让她看着一个人,眼睁睁的去死。 她实在是办不到。 “六姑娘在尽全力处理这件事之前,要先考虑的是谢府的名声。” 金郎中说: “谢府女子的名声,容不得有半点有污。” “就算六姑娘处理的在干净,这世上终究是纸不包住火。有心人一查,这事就出来了。再有人稍稍做了文章,你们谢府很有可能会是下一个林家。” 提到林家,六姑娘的脸,一边就变得特别白,“你说的对。有些时候,我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金郎中看她已经恢复了冷静,才松了口气,继续往下说: “我刚才检查的时候,发现这姑娘身上除了伤之外,还有一种可以催情的毒。” 他当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的面,实在是不好说那些事情,怕脏污了六姑娘的耳朵。 他委婉地说了句: “听说,这上京城中,有很多的贵人,特特殊的癖好。” “我前日才从外面回上京城,就听说有一位贵人,喜欢喝奶。” “听说,那样可以长命百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六姑娘立刻就明白了金郎中的话中之意。 “怕!” 六姑娘又重重地砸了下桌子,怒声道: “太不是人了!” 他们怎么能故意让盈姐儿有了身孕,然后,故意用有了身子的盈姐儿去招待那些所谓的贵人! 太他娘的不是人了! 金大夫微微皱了下眉, “这世家大族,一个个的,看着都是金贵高洁,满口的仁义道德。暗里,一个个的脏的连去了菩萨跟前的净水瓶里洗澡,都不一定能洗的下来的脏污。” “所以啊,六姑娘,在大家族里面,你首先要学会的是,不需要那么良善。也不要,太过感同身受。” “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才能看得清,走得远,活得久。” 他善意提醒。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眸光深深浅浅,也不知在想什么。 当月过了半盏茶。 刘大春和玉奴,一前一后地进了房间:。 “姑娘。” “姑娘。” 刘大春和玉奴,一起上前给六姑娘行礼。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吩咐着:“大姑娘病了,医治无效去世。按照咱们谢府的规矩,大姑娘是少亡人,要立刻出殡。但又赶上了咱们府上的喜事,白事重装喜事,要给喜事让路。让大姑娘,明日早上出殡。” 六姑娘这是给的大姑娘寻了个体面的理由。 刘大春立刻会意:“这事小的会立刻安排。只是,这成婚的人选,您看?” 六姑娘:“母亲身边的青雀,不是已经到了年岁吗。且又和那个姓郑的两厢情悦,就他们来吧。毕竟是母亲身边的大丫头,玉奴。” “是。”玉奴上前一步,“奴婢在。” “去我的匣子里面,把那套蓝宝石的石榴首饰,和那支鎏金的桃花簪,都去拿给青雀做添装。” “姑娘!” 秦越一脸吃惊, “那可是,”姨娘给她留下的首饰,怎么就给了旁人! “好了。” 六姑娘知道她要说什么,及时打断了她: “赶紧去准备吧。” 玉奴应了一声:“是。”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继续和刘大春接着说话:“大姑娘的身后事,你来准备。记住,大姑娘是病逝的,贴身伺候的几人,不忍心大姑娘一个人去,就都跟着去了。” 刘大春的心一惊,“是。”六姑娘这是不准备留活口了。 “二房伺候二爷和二太太身边的人,全都捆起来。看看能不能问清楚大姑娘是怎么回事,等问出来了,这些人也都别留了。” “是。” 第150章 事实 2 六姑娘端坐在椅子上,端的是一排风情雅致,沉稳大气。 刘大春抬眼,飞快地看了眼六姑娘。 见她神色如常,一时分不清,心里的话,到底该说还是不该说。 “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柔和地看着他。 刘大春想了想,“姑娘,那两个孩子,要如何处理?” 六姑娘的手指,敲了下桌面,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个孩子,活了?” 刘大春道:“金医女说,能活下来。” 那孩子一生下来,、虽说声音软绵无力,但好在四肢健全。精心养着,兴许能长命百岁也说不定。 “另外一个呢?” “小的给公子寻了个乳母,此时,正由乳母照料着。” 刘大春虽然不知道六姑娘心中是怎么想,但他可不敢仗着自己在六姑娘身边待了几天,就自认为很了解六姑娘。 随意揣摩六姑娘的心思,做些讨好的事情。 他想着,找来一个乳母带孩子。 若是六姑娘真的不留这个孩子,那就当他找来了一个新的婆子。 日后教好了,便送来给姑娘用。 若是留下了这个孩子,这个乳母就给小公子,也是极好的。 “嗯。” 六姑娘轻点了下头: “你觉得,这孩子是该溜,还是该送走?” 刘大春不知道六姑娘问他,是试探,还是暗含了其他意思,思索片刻,便说道:“小的以为,您把这两个孩子送去给三姑奶奶,才是上策。” 三姑奶奶多年无子。 若是将这个两个孩子送去三姑奶奶跟前儿,趁着年岁小,好生教导着,也能和三姑奶奶亲近。 他们也算是给了这两个孩子一个好去处。 可若是不送,这谢府多出来的两个幼子,一旦传开,前几日才压下去的关于谢府的流言,到时肯定会甚嚣尘上。 于谢府不利。 无论怎么想,送出去给三姑奶奶,才是对谢府好的事情。 “你说的也对。” 六姑娘浅笑, “但你有没想过,这竟竟是大姑娘的亲生孩子。” 谢氏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让人送出去给旁人养着? 再说,二房的人对这两个孩子的来历,闭口不谈。 六姑娘心里猜测着,这孩子的父亲,要么身份贵重,要么,就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被绊住了,不能认下两个孩子。 也有可能是,二叔和二婶儿特意 把这两个孩子留下,以便拿捏。 六姑娘想,大约是二婶儿也想把这两个烫手山芋扔给她处理。 这样,既能应了二叔的心思,还能处理掉这两个麻烦,一举双得。 六姑娘冷笑。 她从前觉得,二婶儿不过是有市井夫人的挑拨离间罢了。如今看来,二婶儿来了谢氏这几年,身上的市井气息散去了许多,反倒是把老太太身上的算计,学了十成十。 六姑娘拒绝了刘大春的提议: “一旦送出去了,那便是绝了大姑娘的血脉。” 她要把这两个孩子,放在了长房养着。 让她生出了,这两个孩子可以取代长房的心思,在明确的告诉她,庶子就是庶子,那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惦取代。 刘大春看到了六姑娘唇边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姑娘,这件事可大可小,您可不能心软!” 这俩孩子,一旦露面,他们解释不清,到时候遭殃的就是他们长房了! “姑娘,您要三思!” 这孩子,万万留不得! 六姑娘眉眼含笑,目光温和: “你心中的担忧,我都清楚。” 六姑娘说话,异常温和,却听得刘大春面色微变: “我总不能让她走的这么不安心。” 六姑娘转头,透过屏风,朦朦胧胧地看着床上隆起的一个清浅的弧度: “我总要给她留一点念想。” 她来这世上一遭,一直都活在旁人的嘲讽和耻笑中。 她这一生,从未体验过亲情。 她想把这两个孩子留下,逢年过节时,也有人会去她的坟头上给她烧几张纸,陪她说说话。 也算是没来这世上一遭。 金郎中看着六姑娘打定主意要留下孩子,微微皱了下眉。 他赞同刘大春的话。 这两个孩子留下,必定后患无穷。 趁着他们还小,早早送走才是上上策。 不过。 他只是一个郎中,确实是不该对这件事说什么。 “可是姑娘,小的觉得,您还是要慎重。” 刘大春还在劝: “府上人多,莫名多出来了两个孩子,肯定会有闲言碎语。” “到时,姑娘们的名声,和谢府的名声,就真的会有污点了。” 六姑娘附和着点点头: “你说的,我都知道。” 她说: “你还真担心,这个两个父不祥的孩子,会给咱们谢府惹来杀身之祸。” “你也担心,有一天这孩子的父亲找上门来,讨要两个孩子。到时,两个孩子的身世曝光,谢府就要成为众矢之的。” “也怕,这孩子出现在长房,二房有别的心思。” 六姑娘赞扬地看着刘大春: “你处处为谢府考虑,做的很好。” “但你忘了。” “稚子无辜。” 她留下这两个孩子,也是为了给谢氏积福。 刘大春依旧不赞同:“姑娘心善,但也知人心叵测。万一……” “你也说,那是万一了。” “那我就赌,我们没有那个万一。” 六姑娘说的异常笃定,淡漠如菊的眼中,是华光溢彩: “二房在老太太的怂恿和纵容下,没少干出来让父亲恼火的事情。” “碍于老太太的原因,父亲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我给父亲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你说,父亲会怎么做?” 六姑娘淡淡地看着刘大春。 六姑娘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留下这两个孩子。 既然二房的人,算计着用这两个孩子生出了其他心思,她也能用这两个孩子算计二房。 她想,她父亲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自然是除之后快。” 刘大春说: “只是,这么大的事情,总要告诉爷和老太太。” 刘大春忽然想起了多年前,曾经听到的传言。 第151章 事实 3 在他来谢府不长时间时,听旁人说起过当时还很年幼的爷,并不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 听说,老太太的亲生儿子文采出众,貌若潘安,是上京城中人人称颂的世家子弟。 可后来,因为吃了老太爷最宠爱的姨娘端给他的一碗汤圆,便要了命。 自那之后,老太太一病不起。 而那位姨娘却备受宠爱。 趁着老太太卧床不起,哄得老太爷让他当了半个谢府的主,又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公子。 正当那位姨娘得意之时,却忽染重病。 老太太借机,又给老太爷塞了几个貌美的女婢。老太爷的心思,便不全在她身上了。 老太太又借口那位姨娘出身卑微,不宜教导庶子,强行将那个孩子要走了。 听说,老太太将孩子带走之后,交给了乳母照料。每日看上几眼,也就算尽到了嫡母的责任。 那位姨娘在病好之后,偷偷去见过那个孩子。 见那孩子时常遭到乳母责罚,心生不忍。想要重拾宠爱,将自己的孩子夺回来。可谁能想到,老太太先下手,竟然停了府上所有姨娘丫头的药。不出一月,伺候过老太爷的丫头姨娘,便接连有孕。 如此情况下,谁还能顾得上她? 郁郁寡欢之下,那位姨娘悄声就没有了。 刘大春想着从前听到的种种流言,在想着府上府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他的后背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风一吹过,身上冷的他打了个冷战。 “小的觉得,这事,老太太一定知道。” 而且要知道的清清楚楚。 否则,依老太太的脾气秉性,六姑娘处理的不好,真的会让老太太生气。 “是该告诉,”她压低了声音:“你去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一趟老家,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和父亲说一遍。之后,再让他去确定一下,二叔到底有没有回老家。” 六姑娘的言外之意就是,可以在适当的机会下,给她二叔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听到六姑娘这么说,刘大春心里就有数了: “是。” 刘大春应了一声,朝着六姑娘行了行礼,躬身退了下去。 …… “刘叔,”小三儿快步走到了刘大春的身侧,低声说话:“人已经都扣起来了。” 刘大春黑着一张脸,去了谢府的柴房:“都说什么了?” 小三儿紧随其后:“除了会喊救命和冤枉,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刘大春抿着下唇,阴沉着脸,推开了柴房的门。 柴房里捆着的一群人,看见刘大春进来了,全都扑到了刘大春的面前,死死地阻碍着刘大春的袍子的下摆,哭诉着哀求: “真的和我没什么关系,你们抓我干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大姑娘院子里的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求求你了,就放过我吧……” “我求求你……” 哭喊声、哀求声,以及频繁响起磕头的声音,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吵的刘大春头疼。 “够了!” 小三儿大吼了一声, “大喊大叫的干啥?!” “你们有没有事儿,等会儿再说!” 那些人害怕地松开了刘大春袍子的下摆,畏畏缩缩地缩到了角落里。 面色灰白地低着头,偷偷看着一片平和的刘大春,心中愈发忐忑。 小三儿很有眼力见儿的接过了旁边人递过来的个凳子,又将那个凳子擦了好几遍,才放在了刘大春的身后: “刘叔,坐。” “嗯。” 刘大春稳稳当当地坐下, “说说吧,都是怎么回事?” 跪在地上的人,先是满脸不可置信。瞧着刘大春眉宇间的神情,不似作假,才敢悄咪咪地问了句: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要怎么说?” 刘大春冷着眉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方才说话的人:“你们一口一个和你们无关,一口一个的让我放了你们。那你们也得说说,我因为什么能放了你们。” 他看这些人面露犹豫之色,又补充了一句:“我在同你们好好说话的时候,你们要好好珍惜。” 又等了一会儿,才有人战战兢兢地开口:“我们是外面侍弄花草的下等丫头,跟大姑娘的事情,压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把我们抓过来,真的没什么用处。” “我们也是!” “是啊,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放了我我们吧,我们保证什么都不会乱说的!” 刘大春轻咳一声。 本来嘈杂的说话声,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刘大春慢慢悠悠地开口: “就凭借你们的一句无辜,我就要放了你们?你们也太异想天开了!” 那些人急的团团转,声音高的震耳: “可我们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你把我们关在这里,也解决不了什么!” “我看,是不是六姑娘想要让我们背下这等祸事?” “主子的心思,也是你我能猜测的?” 刘大春冷笑: “你说你们不知道,可你们从我进来开始,就一直再说大姑娘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我看,你们不是不知道,你们是想要拿这件事和我做交易,好在危机时刻,保住自己饿命吧!” 那人心虚地说了句:“你胡说!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又怎么可能用这件事威胁你?” 被戳穿了心思的人,心虚的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刘大春。 “我胡说?” 刘大春笑的更冷: “既然是我胡说,那就没有再说的必要了!” 本来,姑娘也是不打算留着她们这些人的! “三儿!” 刘大春大喊了一声: “好好伺候着!” “来嘞!” 小三儿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饺子,小跑着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啊,可有福气了。”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 “厨房的妈妈们,今儿包了很多的驴肉馅儿的饺子,你可得好好尝尝啊!” 安仁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小三儿强塞了一个饺子。 刚出锅的饺子,烫的她想要蹦起来,却被小三儿死死的按住了: “别急啊。” “这饺子啊,得一口一口吃,才能尝出来咸淡。” 说着,小三儿又往她的嘴里塞了好几个饺子。 烫的她一脸痛苦,满脸是泪地看着小三儿。 第152章 事实 4 她疼的不停地捶打着小三儿捏着她下颚的手,满脸是泪的哀求着,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呜呜呜的声音。 “想要说话了吗?” “呜呜。” 小三儿没有立刻停手,反而是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刘大春。 刘大春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烦躁。 他既不想违抗主子的意思,让这件事快速解决,又想不留痕迹地留下这些人的命。 可偏偏,这些人不知好歹,一定要跟他拧着来。 弄得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刘大春压下心中的烦躁,冷着脸,朝着小三儿轻轻地点了下头。 小三儿这才敢松开手。从怀中拿出一方蓝色帕子,细细地擦着他的每一根手指,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说说看。”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的事情,就不必说了。” 那人脸色发白,嘴巴疼的她满脸都是汗:“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每次说话,嘴巴都疼的龇牙咧嘴:“我就听说,二爷有一段时间,时常带着大姑娘去参加宴会。” 刘大春听到了想要听的话,才淡淡地掀了掀眼皮,“什么时候的事情,都去参加谁的宴会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说:“我只知道,大姑娘每次回来,都会不高兴。把房间里的东西,砸的乱七八糟的。太太每次来,都要安慰姑娘半天。后来,太太禁止下人议论这些事情,就再也没人提起了。” “刘管家想要知道什么,还要问问伺候姑娘的青黛。” 刘大春看了眼小三儿。 小三儿立刻会意,接过了她的话,问道:“青黛是谁?” 那人指着躲在角落里,面容脏污,发髻凌乱的女子,“她就是青黛。” 小三儿没动,回头看了一眼刘大春。 刘大春皱了下眉,轻点了下头,“去吧。” 小三儿高高地应了一声:“来嘞!”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那个婢女的身边,很粗鲁地将人从地上薅起来。十分用力地将人甩到了刘大春的脚边:“是不是她?” 那人点了点头,“对,就是她!就是她!” 青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已经长时间没喝水的嗓子,如今说起话来,显得十分吃力:“你胡乱攀咬什么!” 那人忍着嘴巴里传来的疼痛,低声说道:“青黛姑娘,你就行行好!你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咱们就都能活下来了!青黛姑娘,我求你了!” 只要能活着,那些事情就又都说出来能怎么样! 青黛恨恨的“呸”了一声,“你胡说什么!主子的事情,我怎么能知道!” 青黛心里怕极了。 那些事情说与不说,都不能让他们活下去的! 她觉得,现在什么都不说,兴许就受了那么一点折磨,就会被六姑娘放出去的!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人听到青黛这么说,顾不得嘴巴里传来的痛楚,声音尖锐的都劈叉了: “我见过你有好几次,都跟在姑娘身后伺候着,姑娘发生的事情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此话一出,青黛脸上血色尽褪,又惊又怒又怕地看着她。 她不安地看着刘大春,心思不停地转来转去。 刘大春眸色平和,抬脚,皂白的靴子刚好碰到了她的下巴。 他的鞋尖往上一挑,露出了她那张害怕的脸:“看来,你知道很多的事情。你现在不说,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还是真的觉得与自己无关,说与不说,无关紧要。” 青黛的脸,白的如同一张纸,哆哆嗦嗦地回了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听不懂?” 刘大春忽然就笑了: “那不如,我让你更明白些。” 青黛立刻明白了刘大春话中的含义,吓得连连摇头,“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这样的!” “为什么不能?” 刘大春一脚,将她踢到了小三儿的脚下: “不说清楚,怎么能活呢?” 他吩咐着: “小三儿,去试试你的手段。” “好嘞!” 小三儿的话音才落,玉竹就扶着六姑娘的手臂,进了柴房: “如何了?” 刘大春急忙起身给六姑娘行礼: “姑娘来了。” 他微微站直了身体: “嗯。” 六姑娘拿帕子捂着口鼻,站在了门口。 刘大春摇了摇头:“小的还在问。” 六姑娘似乎是对刘大春不满:“怎么这么慢,”她说:“玉竹,你来。” 站在六姑娘身侧的玉竹应了一声:“是。”而后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听到了一声渗人的惨叫: “啊!!” 小三儿就看见之前跪在刘大春面前的婢女,她的手指,用一种很诡异的角度的弯着。 只要稍稍一动,手指就传来钻心的疼。 六姑娘没说话。 玉竹面无表情地把她的另一个手的手指,咔嚓两声,很利落地掰断了。 那人已经疼的说不出来话了。 玉竹又走到下一个人的面前,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的双手手指就又被玉竹扳断了。 干净利落。 小三儿看的龇牙咧嘴。 等走到第三个人的面前时,那人藏起来的手,直接被玉竹蛮横地拽出来。她的哀求,玉竹就跟没听到一样,咔嚓两声,齐齐地被掰断了。 声音清脆响亮,吓得人心头一颤。 等到第四个人时,忽然有人受不住,喊了句:“我知道,我知道!” 六姑娘这才开口:“玉竹。” 玉竹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六姑娘:“姑娘。” “回来吧。” “是。” 玉竹站在六姑娘的身侧时,那人的声音,战战兢兢地在不怎么宽敞的房间里响起: “是二爷。” “不知道是二爷是从谁那里听说,有位贵人很喜欢有孕的妇人。” “二爷想要更进一步,就让二太太去安排大姑娘与那人见面。等贵人同意了之后,他们就安排了大姑娘和一位公子见面了。” 六姑娘忽然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声音微微拔高:“那位公子,是谁?” 那人摇了摇头:“不知。太太从未和人提起通过,就是伺候二太太身边的人,都不知道那位公子是谁。” 第153章 事实 5 “那你可曾见过那个人?” 她摇了摇头,“从未。每月逢三的日子,大姑娘的院子都不许人伺候。我们这些在外面伺候的人,离的就更远了。” 六姑娘垂眸,不紧不慢地将手上的帕子,折了又折。 盈姐儿的第一个孩子,是一岁多一点。 按照时间来推算,那应该是两三年之前的事情了。 时间这么久,事情做的这么密不透风,那就是有新人在存心遮掩。 六姑娘将折好的帕子又抖落开,习惯性地压了压唇角。 她觉得,除了二婶儿,还应该有人在暗中帮忙了。 六姑娘除了老太太,不做他想。 “你还见过其他人吗?” 六姑娘又问道: “我说的是,府上有不认识的人,或者是有外人进来。” 那人想了想:“倒是老太太身边的林妈妈去过大姑娘的院子里几次,每次去完姑娘的院子,姑娘的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她又仔细地想了想,接着往下说:“是不是府上的人,我不知道。反正,每次林妈妈离开之后,又会有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来大姑娘的院子。奴婢看,二太太和二爷对他都很恭敬。” 六姑娘忽然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脸上的血色在那一瞬间褪的干干净净。 竟然有老太太身边的人! 她无法知道,这件事是老太太的授意,还是林妈妈顶着老太太的名义,去盈姐儿的院子里! 而且,那人出现的机会太过巧合。 容不得六姑娘将这件事含糊了解。 但六姑娘知道一点,这件事既然牵扯到了老太太,那必然要将他们的嘴巴捂的死死的,不能漏出一点风声! 六姑娘起身,用帕子遮住了嘴,声音平淡却听的人毛骨悚然:“刘管家。” 她说: “我之前的吩咐,还记得吧?” 刘大春忙弯腰行礼,“小的都记得。” “那就好。” 六姑娘扶着玉竹的手,不紧不慢吧地往外走: “有些秘密,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 六姑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刘大春想要留下这些人性命的心思,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但又很快恢复如初,应了一声:“是,小的会安排好他们的去处。” “辛苦你了。” “这是小的分内事,应该的。” 刘大春直起腰,看着六姑娘远去的背影,幽深的眼中满是无奈,但很快又被冷意取代:“小三儿。” 他吩咐着:“可以动手了。” “好嘞!” 小三儿手起刀落,将谨慎伺候的几个丫头全都杀了。 又将他从虎狼中那里找来的可以让人变成哑巴的药,全都灌进了那些人的口中。 “把他们都丢在庄子上去,让人看着。”刘大春一脸冷漠地吩咐着,“对外就说,这是府上犯了事的奴婢,送去庄子上的。” “是,刘叔放心,这件事我肯定会办的漂漂亮亮的。”小三儿挥了挥手,立刻进来了一群人,将这些人带走了。 …… 玉竹扶着六姑娘往二房的方向走:“那位金郎中呢?” “帮着处理完盈姐儿的事情之后,就离开了,”玉竹低声说:“他让奴婢转告您,那些人从未来过谢府。” 言外之意便是,那些人会被悄无声息地处理了。 六姑娘点点头: “嗯。” 这倒是符合中都督的行事作风: “你等会去找府上管着婆子和丫头的妈妈,送一批新人去二房。” “记住,一定要让咱们的人,成为二婶儿和二叔的心腹。” 玉竹忙应道:“是,这件事奴婢会去办。” 六姑娘才走到二房的院子门口,被六姑娘支着去找太太的玉奴,正一脸急色地走到了六姑娘的面前。 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低声道:“姑娘,太太那边不同意。” “青雀不能嫁给姓郑的,还是,想要青雀嫁给刘大春?” 可能是在六姑娘的意料之内,六姑娘的脸上并没什么太大的惊讶。 “都不是。” 玉奴跟在六姑娘身后: “太太说,想要青雀出嫁,可以。” “但她要您手里的印鉴。” 太太要和六姑娘,共同掌家。 六姑娘浅笑,“母亲还真是异想天开。” 母亲竟然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威胁她,还真是分不清轻重。 “太太那边不松口,这事就不能成。”玉奴也着急。 “可这府上,也不只是母亲身边合适的人。” “姑娘,是有别的想法?” “吩咐下去,明日出嫁了的婢女,可以得到我给的陪嫁。” 六姑娘想了想,将之前给青雀的嫁妆,全都收了回去: “每人的出嫁银子,一百两吧。” 六姑娘原本是想要给五十两。 但是在这上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给五十两确实不够做什么。 况且,重赏之下,才有人想要嫁人。 “姑娘,”玉奴蹙着眉,“这银子是不是有点多了?” 姑娘的体己银子不多了,在这么折腾下去,在碰上点什么事情,姑娘手里可就一分钱都没有了。 “无妨。” 六姑娘心里盘算着,再有几日,就是姨娘给她留下的铺子盘账了。 到时,应该会有银子了: “这事儿,你去办。”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刚要转身走,六姑娘就喊住了她:“让玉竹进来伺候。” “是。”玉奴应了一声。 二房大姑娘的院子里,仍旧和从前一样。 只是偶尔进出的,是给大姑娘收拾身体的几个人。 除此之外,这个院子安安静静的,有点让人感觉不舒服。 “姑娘。” 玉竹快步走到了六姑娘的身侧, “您找奴婢。” “嗯。”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去找郑管事,和他说,我要让青雀嫁人。” 玉竹一脸不解:“姑娘特意让奴婢传话给郑管事,是有什么用意吗?” 六姑娘声色渐冷:“既然母亲拿着青雀卡着我,那我也可以用青雀和郑管事之间的情意,做一点事情。” 郑管事身有残疾,本就自卑。 再加之,如今要青雀养着他。 若是偶然得知,青雀嫁人,不管他了。 他会如何? 玉竹似乎是明白了一点,“奴婢这就去办。” 六姑娘挥了挥手,让她离开了。 玉竹前脚刚走,后脚刘大春就来了:“姑娘。”刘大春朝着六姑娘行礼,“您说的事情,小的已经办好了。” 第154章 事实 6 他说: “小的让她们从府上的侧门出嫁,大姑娘从府上的角门离开。” “姑娘,只是有一事,小的还要在问问。” “说。” “就是,这大姑娘要葬在何处?” 这大姑娘还未出嫁,又是未婚生育。 这样毁了谢氏名声的女子,按照规矩来说,就是扔到了乱葬岗也不为过。 只是。 这事还是要请示过姑娘,他才敢吩咐下去。 六姑娘想了想,“我记得,离京城不远的寒山寺的后山,有一座山,是吧。” 刘大春应道:“是。” 六姑娘:“将大姑娘埋在那儿吧。”她说:“不要立碑,也不要和任何人说,把大姑娘埋在那里。” 刘大春忙点头,“是。” 六大春朝着六姑娘行礼,躬身退了下去。 …… “太太。” 伺候二太太的婢女,把二太太带到了隔壁的院子,就将装昏的二太太叫醒了: “她们都出去了,您可以起来了。” 二太太忙从床上坐起来,“哎呀,可下都走了。装了半天,都要累死我了。”她的脸上不见一点悲伤难过,反而是一脸的兴奋:“我之前藏在这里的吃食呢,赶紧端过来!” 这一上午,又是哭,又是大喊大叫的,都累死她了。 不得吃点好的,好好补补吗。 伺候二太太的婢女,赶紧将早就藏起来的肘子和熏鸡、烤鸭什么的,都端到了床上,“太太,六姑娘很精明的。您若是被六姑娘发现了,那您对外营造的形象,就全都毁了!” “怕什么?” 二太甜丝毫不在意, “死的是我的女儿,我哭晕过去了,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她吃的满嘴流油,撕下了一个鸡腿,吃的毫无形象: “再说了,她看到就看到呗。” “到时候我就说,我是极度伤心安国支行,暴饮暴食。” “那又怎么样呢。” 婢女拧着眉,“太太,您能糊弄过去,固然是好。可若是,您糊弄不过去,该怎么办?您可别忘了,六姑娘把大姑娘身边的丫头,全都抓走了。万一,那些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咱们二房就完了!” 二太太摆了摆手,“不可能。谢六那个人虽然聪慧,但是,她心软。她不会对那些人用刑,只要那些人咬死了,什么都不说,肯定不会出事的。” 二太太说的十分笃定。 婢女还要再说哈,二太太却已经没有了耐心:“与其你在我这里叽叽歪歪,说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出去替我把把风。谢六要是过来了,你好赶紧通知我。” “是。”婢女朝着她福了福身礼,转身去了门外。 大约过了半盏茶。 六姑娘带着玉奴,去了隔壁的院子。 伺候二太太的婢女,远远的瞧见了六姑娘过来。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内室:“太太!太太!” 她的声音很急:“六姑娘来了,六姑娘来了!” 婢女帮着二太太,把吃完了的骨头收到了枕头下面。又把那些吃了一半儿的肘子和烧鸡,藏在了被子里。确定没什么遗漏的,才战战兢兢地站在了床边。二太太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嘴,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装病。 六姑娘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二太太难后的哼哼声。 六姑娘站在房间门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并未进房间。她转身,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玉奴。 玉奴立刻会意,在六姑娘之前进了房间。 “二太太。” 玉奴朝着二太太福了福身子, “姑娘已经把大姑娘的身后事都已经处理好了。” “您看,您这里还有什么事儿,需要吩咐奴婢的吗?” 玉奴不着痕迹地将二太太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她虽然松了发髻,但是,她的嘴角上沾了很多的油光。 而且,她胸口处的衣服上,滴了几滴不明显的油,特别明显。 玉奴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才刚死了女儿,就躲在床上吃东西,二太太是不是有点太难过了? “我没什么要求。” 二太太装的很虚弱,强扯出一抹笑意: “小六办事,向来周到。” “她办事,我放心。” 玉奴:“那奴婢就去回姑娘话了。” “去吧。”二太太巴不得玉奴赶紧走。 玉奴朝着二太太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二姑娘赶紧看了一眼身边的婢女。 婢女立刻会意,转身也跟着出去了。 一直看到玉奴出了房门,消失不见,才转身进了内室:“太太,人走了。” “可算是走了!” 二太太把藏在被子下面的肘子和烧鸡,又拿出来了, “她们都耽误吃我好吃了!” “太太,您慢些。”婢女给她倒了一杯茶:“爷临离开前,让厨房给你准备了许多的吃食。您慢慢吃,厨房还有。” 顿了顿,她又问道:“六姑娘为何没进来?” 难不成,是怕见了太太太过伤心,不知道要如何安慰? “谁知道?” 二太太一手拿着烧鸡,一手端着茶杯,嘴里面都是肘子肉, “她的心思,跟她爹一样多,谁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 “太太,您说,有没有可能六姑娘知道了什么?” “不知道。” 二太太吃了个烧鸡,又吃了个肘子,仍觉得还没吃饱: “你再去厨房,让他们给我烧一只烤鹅和熏鸡过来吧。”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没吃饱。” 婢女看着摆了一床的骨头和碟子,不自然地瞅了下嘴角: “太太,您吃的有点多了。” “大喜大悲自然是很费体力的一件事,不多吃点,怎么能行。” 二太太催促着: “赶紧去,赶紧去!” “是。”婢女朝着二太太福了福身子,快步去了厨房。 去而复返的玉奴,悄悄地站在了躲在角落六姑娘,声音压的很低:“姑娘,二太太在装病。屋里的床上,都是各种吃食。” 六姑娘冷着脸,点了点头,带着玉奴,快步离开了二房。 晚上的谢府,异常的热闹。 吹吹打打的喜庆的曲子,一声高过一声的礼成。众人的欢声笑语,一片祝福声中,让安静了很久的谢家,再一次的热闹了起来。 但唯独,外院的芙蓉院,却特别安静。 六姑娘呆坐在椅子上,淡淡地看着刘大春:“外面很热闹。” 刘大春的眼中也有了几分笑意:“人生一大喜事,自然是热闹了。” 第155章 给谁 1 “那么,你呢?” 六姑娘笑眯眯地看着他: “听说,刘管家还未成婚。” 六姑娘似乎是意有所指。 阖府上下都知道,在刘大春成为管家不久,太太就要把身边最得脸的大丫头青雀,嫁给他。 刘大春刚成为谢府的管事,就得太太如此看重,全府的人都对刘大春羡慕不已。 那时,刘大春虽然拒绝了太太的提议,但也总有几分春风得意。 后来,是六姑娘身边的玉奴来找他说话,说了句:“姑娘这几日听到了些风言风语,想要我过来问问,刘管家知道不知道。” 他立刻就明白了六姑娘的意思。 她能让他成为谢府的管家,那也能让他回到从前。 刘大春听到六姑娘这么问,他的心猛然地提到了嗓子眼。 六姑娘忽然旧事重提,是要随便给她配一个婢女,还是想要把她身边的丫头指给他。 以此来让他安分地忠心她? 刘大春飞快地看了眼六姑娘。 看她神色如常,他是真的猜不出来,六姑娘到底是怎么想。 他又想了想,六姑娘身边的几个丫头。 玉奴和姑娘从小一起长大,主仆情分深厚。六姑娘十分看重玉奴,断然是不会随随便便许了人。再者,就算是玉奴嫁了人,再去伺候六姑娘时,就是姑娘身边的管事妈妈了。 到时,肯定是作为陪房妈妈跟着去裴氏。 春桃是谢府的家生子,尤其是春桃的母亲文氏,十分得姑娘看重。虽然张文才依旧是个小小的马夫,但全府上下没人小看。春桃性情忠厚老实,若是娶了她,房中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于他而言,娶了春桃百利而无一害。 而那个叫玉竹的姑娘,虽然长的很好看,和谁都笑眯眯的。但是,一出手就能断了几个人手指。这样彪悍性格的女子,娶回家怕是要多生事端。 不是良配。 刘大春想着,六姑娘身边的丫头,娶和不娶都有好处,也有坏处。 “小的觉得,姻缘一事,可遇不可求。” 刘大春垂着眼: “强行婚配,可能是生了一对怨偶。” 六姑娘难得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对,姻缘一事,真的可遇不可求。” 六姑娘和刘大春正说话,远处,一脸颓废,下巴上冒出了青色胡茬的郑秀林,正悄悄摸摸地从外面溜到了内宅。 抓着正要去厨房给王氏端汤的青雀,一脸凶狠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是不是因为我现在不是谢家的管事,不能给你体面的身份了?!” 青雀慌忙地挣脱开了他的手,惊慌地看着四周,确定四外没人,赶紧把他拉到了一边,声音压的特别低,“你来做什么!你不知道,你现在是外人,不能随便进内宅的吗!姓郑的,你是不是要连累我犯了谢氏的规矩,好和你去阴间做一对鬼夫妻!” “哼!” 郑秀林冷哼一声: “连累不连累你,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是,你竟然不同意嫁给我!” “青雀,你说过的。” “只要我帮你扣下那些银子,你就会嫁给我的!” “你是不是瞧着我落魄了,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便算不得数了?” 青雀看着郑秀林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心下一惊。 她丝毫不怀疑,今儿要是说了一句他不想听的话,就会死在这里:“我什么时候说不嫁给你了?” 青雀放软了身段,靠在她的身上。媚眼如丝,语气娇柔,“林哥哥,你在外面都不知道。六姑娘说要我嫁给你的时候,心情有多激动。要不是太太拦着,我就拿着六姑娘给的金簪,欢欢喜喜地嫁给你了。林哥哥,你知道,我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姊妹。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倘若你不要我,我以后该怎么办?” 说到最后,青雀已然哭了起来。 “你别哭。” 郑秀林已经顾不得生气,忙用袖子去给她擦眼泪: “我也没说什么啊,你怎么还哭上了?” 青雀见他神色恢复如初,暗自松了口气:“我这不是怕你难过吗。我知道,你也很期待我们的婚礼的。”她定定地看着郑秀林,水雾下的眸子里,倒映着他清晰的脸庞,“我一直都很期待成为你的信念。可惜……” 她的脸上,露出了恰好的遗憾,“太太说我,今年不能成婚。” “没关系的,我都理解。” 郑秀林心里埋怨太太的多事,嘴上却在安慰他: “我们来日方长,不急。” “不哭了。” “哭的脸都花了,还怎么去伺候太太了?” 郑秀林又哄了青雀几句。 青雀这才破涕为笑。 两个许久未见,躲在这处无人注意的角落,低声说话的。 远处,六姑娘还在和刘大春说话: “关于那两个孩子,你想个办法,让他们俩过了明路,送到谢府来。” 刘大春明白了六姑娘话中含义:“这个好办。小的就说,这是府上收养的孩子。”他又问道:“您打算如何安置两个孩子?” 六姑娘皱了下眉:“我想要放在几位没有孩子的姨娘名下养。” 刘大春顺着六姑娘的话往下说:“您觉得哪位姨娘合适?” “这也是我的为难之处。” 她接触的几位姨娘中,王姨娘有了四姐姐和五姐姐。赵氏有了出嫁之后,稳稳当当的成为正室太太的三姐姐。钱氏的娘家有银子,随意找一个有前途的子侄来谢府,日后还是有依靠的。 还有八妹妹的生母,那位神秘兮兮的宋姨娘,以及有了身孕,跟着父亲去了老家的徐氏。 在六姑娘的眼中,都不适合。 “若不然,您考虑考虑,和氏?”刘大春说:“和氏从前是爷身边的丫头,做事细致周到,想必会照顾好两位公子。” 六姑娘只是听说过这位和氏,从未见过。 这位何氏如何,她并不知晓。 “你觉得,那位宁氏如何?”六姑娘反问道。 刘大春道:“听闻,那位宁氏有一个弟弟。早已成婚,育有一子。宁氏对那个孩子,也十分上心。” 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子侄相比,一个隔了房的两个,且又来路不明两个孩子,实在不是好去处。 但外人的孩子,怎么比得上谢氏的孩子? 六姑娘微微点了下头:“去把宁氏和和氏,都请到我的院子里去。” 第156章 给谁 2 站在六姑娘身边的玉奴应了一声:“是,”便走到了外面,随意指了丫头,“你,过来。” 小丫头放下手里的笤帚,忙走到了玉奴的身边,朝着玉奴福了福身子:“玉奴姐姐。” 玉奴:“劳烦你跑一趟宁姨娘的院子,请她和和姨娘一起来姑娘的院子一趟。” “是,”小丫头朝着玉奴福了福身子,转身去了两位姨娘的院子。 玉奴端着小丫头刚烹好的茶,进了房间。 给六姑娘面前空着的茶杯里,续了茶之后,便站在了六姑娘的身后,听着六姑娘和刘大春说话: “二房那边,如何了?” 刘大春:“回姑娘的话,二房那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六姑娘:“二婶儿的身体,如何了?” 刘大春:“郎中说,二太太身康体健,并无大碍。可能是一时悲伤过度,才会昏过去的。” 他已经尽力说的很婉转了。 六姑娘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嘲讽,轻哼了一声,“她若是想要养着,便让她养着吧。”她说:“二叔那边,没有消息吗?” 刘大春摇了摇头,“没有任何的消息。” 六姑娘:“这件事,给父亲和老太太送消息过去了?” 刘大春:“小的让人送消息给爷时,特意让他和爷身边的宋砚提了两句。想必这会儿,爷应该知道了。” 这件事发生的第一时间,他就安排人去了老家。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 六姑娘皱了下眉,淡然的眼中,掠过一丝不解。 既然她让人把这件事特意去告诉父亲和老太太,那二叔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却不闻不问不打听。 六姑娘猜测,她二叔,很有可能是跟父亲在半路分开了。 二叔是贵公子,没吃过多大的苦头。 跟着去老家的那条路,往南走是江南。 谢氏在江南的姻亲故旧,只有那位朱家。可是,朱家已经多年没和谢氏没有联系。贸贸然去打扰,显得很没礼貌。至于北边的岭南,她那位没吃过苦的二叔,压根儿就不会去遭那份罪。 思来想去,那就只剩下南域了。 那里是个很繁华的地方,一去便流连忘返。 京官不能无故离京。 况且,她也没听说,他二叔去衙门请假之类的风声。 这么一想,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二叔,外调了。 只是,二叔外调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和家里说呢? 六姑娘敛眉低垂,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 “你让人,去衙门里打听打听。” “打听?” 刘大春不解。 爷不是去老家了吗,还用打听吗? “是打听二叔,”六姑娘说的含糊,“你问问,二叔在衙门如何。” “是。” 刘大春应了一句,转头又问了一句: “姑娘,给大姑娘诊治的大夫?” 府上发生的事情,若是让他透露出半句,谢府的名声就不用要了。 刘大春只说了一半儿,六姑娘就明白了: “他不会说的。” “你不用管。” 六姑娘说的异常肯定。 刘大春眸色轻闪,应了一声:“是。”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到在外面伺候的丫头进来回禀,“姑娘,两位姨娘在咱们的院子里等您呢。” 六姑娘点点头,起身往外走:“这事儿,你看着点。” “是。”刘大春应了一声,站在门口看着六姑娘离开的背影。 直到六姑娘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才直起腰,慢吞吞地走去了前院。 大约过了半盏茶。 六姑娘回了自己的院子,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急匆匆地去了花厅。 两位姨娘在花厅里,一边喝茶,一边说话等六姑娘。 在两人喝了大半壶茶之后,正想着要不要去让身边的人去问问六姑娘什么时候来,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两人忙起身,迎了过去,朝着刚从外面回来的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六姑娘。” 六姑娘笑着点了下头:“两位姨娘久等了,”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两位姨娘,坐。” “多谢姑娘。” 两位姨娘客气地道谢,才半坐在椅子上。 和氏看了眼宁氏,看宁氏只顾着低头喝茶,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忍不住先开了口:“姑娘,您让奴婢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奴婢的吗?” 六姑娘开门见山:“想必姨娘也听说了,二房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了。” 和氏点点头:“是。” 六姑娘又继续往下说:“她留下了两个孩子。我想着,两个孩子总归是咱们谢氏的骨血。放在外面养或者是扔了,总归不是一件好事。我想着,这两个孩子年纪小,养在身边,总归是对抚养的人,有养育之恩的。日后,身边有了个孩子,也算是有了指望。” 和氏和宁氏立刻就明白了,六姑娘把她们找来的意思了。 和氏不想养孩子。 她还年轻,只要能从徐氏那里分得爷的宠爱,再加上六姑娘已经停了他们这些姨娘的避子汤药,总归是有自己的孩子。 外人的孩子,始终是外人的孩子,养不熟的。 和氏皱了下眉,似乎是对六姑娘的安排,很不满意。 “姑娘,奴婢从未养过孩子。”和氏浅笑:“这俩孩子,奴婢怕养不好,洛人埋怨。” 六姑娘瞄了一眼和氏,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低头喝茶。 倒是宁氏,对于六姑娘说的事情,眼中有了几分兴趣:“六姑娘,奴婢能养这俩孩子吗?” “你要养?” 六姑娘眼中的吃惊,一闪而过: “养育两个孩子,费心费力,很有可能到最后,费力不讨好。” 六姑娘丑话说在了前头: “你可要想好。” 宁氏轻声道:“奴婢想的很清楚了,奴婢要养两位公子,请姑娘成全。” 宁氏心想着,有了这两个孩子,她的日子,至少还能好过一点。 他们家的人,心越来越大。 竟然想要趁着她没孩子,将族中的孩子送到她跟前儿养着。 若是在谢府安分些待着,在谢氏的族学学一些知识,将来能做些什么事情,帮着家中也是好的。 可是。 这些人竟然让她过继族中子弟,日后能进谢氏族谱。 在谢氏分得一杯羹。 这些人也不想想,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妾。 第157章 给谁 3 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宁氏出身的孩子,去做谢氏的继子? 宁氏觉得,是不是谢氏尊称他们一声老爷太太的,就让他们长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了。 宁氏眼帘低垂,遮住了眼底升起的冷意。 她想的清楚。 与其和这些人日日虚与委蛇,还不如养这两个孩子。 日后养大了,就算是没有了母子情分,谢氏也会看在她养了两个孩子的份儿上,对她有几分敬重。 宁氏想好了。 她的心眼子,没有旁的人多。 想要从旁的姨娘手里,分得爷的宠爱,几乎是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带着两个孩子,在自己的小院儿里,过自己的小日子。 再说了,六姑娘也会看在她照顾两个孩子的份儿上,对她多加照顾。 日后的日子啊,才算是有了盼头。 她想着,日后孩子们大了,肯定要分府别居。她到时跟着他们俩出去过,日子也能过的不错。 想着以后的日子,盘亘在宁氏心头多日的憋屈和郁闷,才散去了许多。 和氏抬眸,看了看宁氏,好言相劝:“宁妹妹,你和徐氏比,也不差啊。”她此时觉得,若是宁氏也去争宠,那徐氏得到的宠爱就少一分:“宁妹妹出身不低,少时又饱读诗书,和爷也有话说。宁妹妹这身子好好养着,在找胡郎中开几服药,调养一段时间,兴许就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宁妹妹,虽说,这是谢氏的孩子。但他们毕竟是二房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 她好意提醒宁氏。 这两个孩子,是六姑娘私下里做主,送到她身边养着的。 太太还没表态,六姑娘就越过了太太私自做了决定。 万一,太太那边有了什么表示,她该如何? 万一,从老家回来了的爷,觉得六姑娘做的这个决定不合适,要把这两个孩子送走,她又该如何? 且不说她这段时间付出的经历和心血,就是平白替六姑娘得了太太的厌恶,爷的不喜,也是不值得的。 和氏深深地看了一眼满脸都是笑意的宁氏,是从心里希望宁氏能拒绝的。 和氏又想起了从前,宁氏刚来府上时,娇艳的如同天边的明月,明艳照人。 宁氏出身不高,但家中富裕,也是家中骄养着养大的姑娘。 日后,也能寻得一个平常人家,做人家正头娘子。 要不是当初,她的哥哥惹下那等祸事,宁氏也不必来府上做妾。 在和氏看来,宁氏年轻,出身清白。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是熬出来头来了。 怎么就想要养一个外人的孩子呢? “我这人比较懒。” 宁氏大约能猜出和氏心中所想,知道她是为她好,说话不自觉地软了三分: “养孩子跟动脑比起来,还是养孩子比较容易啊。” “再说,养孩子也是一件好事。” 谢府内宅的日子,太过冷清无聊了。 白日里,有这些丫头们,相熟的姐妹们闹着,还不觉得难熬。 到了晚上,漫漫长夜,孤枕难眠。 她都已经把这院子里种了多少的花,屋子里是用多少块砖垒成的,都已经数了多遍。 那样的日子,太难熬了。 兴许,有了两个孩子,她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和氏见她油盐不进,不由得冷了脸,“宁妹妹,这事可大可小,要三思而行。” “嗯。”宁氏轻笑,眼眸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想好了,我要养孩子。” 她不想和谁争什么,也不想和谁抢什么。 她就安安分分地带着两个孩子,躲在自己的小院里,平平安安地活着。 六姑娘只是不紧不慢地喝茶,甚至是在听到和氏高升说话时,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什么话也没说。 六姑娘是看出来了。 宁氏是一点都不想掺和后宅的事情,并且对养这两个孩子,有了别的想法。 和氏呢,是自己不想养孩子,也不想要宁氏养。 六姑娘多看了一眼和氏。 和氏很年轻。 圆润如明珠的脸上,略施粉黛,便是光彩照人,繁杂的发髻上,插着的是夺目的大红色的牡丹。体态丰腴,一身淡绿色的衣服,衬得整个人朝气蓬勃。 六姑娘心想,就是她看到了这样明媚又充满活力的女子,也是欢喜的。 柳姑娘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打断了和氏的话:“好了。”她说:“既然宁姨娘想好了,那这两个孩子就给你养了。” 宁氏一脸欢喜地给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日后,她也是有孩子,有依仗的人了! 和氏撇了撇嘴,碍于六姑娘在场,没说什么话。 六姑娘又继续往下说: “这两个孩子,也是谢氏的血脉。如今放在咱们长房养,也得有名有份才是。” 宁氏和和氏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六姑娘说的每一个字。 “我记得,咱们谢氏的有个已经没落了的旁支。” 她仔细地思量着: “我记得,那一房就剩下了个女人和一个姑娘。” “我打算把这俩孩子记在那一房的下面,日后也有个人在逢年过节时,给他们上香。” 和氏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这俩孩子,那就是正正经经的嫡子了! 宁氏喜不自胜:“这事,爷会同意吗?” 六姑娘:“我已经让人送了信,去给父亲了。刚好,父亲在老家,让他顺手把两个孩子的名字,添到族谱上。” “那就真的太谢谢姑娘了!”宁氏谢的真心实意。 这下,以后便在没人敢欺负她了! 和氏万分后悔。 她忍不住地开口,和六姑娘商量着:“六姑娘个,您看,这俩孩子都放在宁妹妹身边养,宁妹妹也挺累的。不如,我 帮她分担一个?” 和氏想要养大一点的孩子。 那可是正正经经的嫡长子! 日后提起来,她就是嫡长子的养娘了,谁不高看一眼? 和氏满脸期待地看着六姑娘。 六姑娘笑着看了和氏一眼,“俩孩子是亲兄弟,正是培养感情的时候。分开了,对他们俩都不好。这事儿,就算了。” 和氏的脸上,满是失望。 宁氏笑了笑,没说话。 “既然定下了姨娘来养,按照规矩,就要添上两个乳娘,四个丫头,再加上其他伺候的下人。” 六姑娘转头喊了玉奴进来: “你去找文氏,让她给宁姨娘那边多安排些人。” 第158章 做客 1 “是。” 玉奴应了一声,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宁氏笑着和六姑娘道谢:“还是六姑娘想的周到。” 六姑娘:“还是要辛苦你,”她说:“有什么事情尽管来和我说,我会帮你处理。” “多谢六姑娘。”宁氏笑的眉眼弯弯,看着六姑娘让人抱过来的两个孩子,心情特别好。 和六姑娘说了会儿话之后,宁氏带着孩子,和和氏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六姑娘的院子。 和氏看着走在前面的宁氏,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宁妹妹,这俩孩子是怎么回事,你比我清楚。你养两个父不祥的孩子,承受的后果很多。” “和姐姐,说话要注意分寸。” 她提醒和氏: “和姐姐,虽然六姑娘没说,但是,想必在谢府待的时间长了,也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两个孩子,是旁支特意送来长房,将来也要求学入仕。” “和姐姐,日后莫要在提起他们俩的身份,免得不知什么时候哦iu会惹上杀身之祸。” 她笑眯眯地和宁氏说话,话中也带着刀子, “你亦或者,和姐姐氏对两个孩子,动了别的心思。是想要用这两个孩子,来夺得爷的宠爱吗?” 和氏的眸色渐渐冷了下来:脸色十分难看:“我是有这样的心思,又如何?”她满脸讥笑:“你可别我说,你没有这个心思。” 在谢府,谁得到了爷的喜爱,就等于有了脸面。 那样人上人的体面,谁不想要? 宁氏歪头看她,“和姐姐又说错了,我是真的喜欢孩子。而且,我身体不好,不太适合伺候爷。” 宁氏说的很慢,让和氏一字一句都说的很清楚。 “哼,说的好听,谁知道,是不是用两个孩子在爷的面前博好感呢?” 和氏冷笑: “对啊,我怎么忘了。” “宁妹妹,曾经也有过一个父不祥的孩子。” “你与这两个同为父不详的孩子,十分相配呢。” 宁氏向前一步,站在了和氏的身边。 在和氏震惊的目光中,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 顿时,和氏的脸就肿的特别高。 和氏捂着被打的脸颊,一脸惊诧,“你敢打我!” “我为什么不能打你?” 宁氏绷着脸,看她的眼神,好似都带着刀子, “我的孩子,怎么是父不详了?” “或者,你再用另一种方式提醒我,我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一提起那个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的孩子,宁氏就痛彻心扉。 要是她的孩子还活着,如今也四五岁了吧。 宁氏心虚地不敢看想要把她大卸八块的宁氏,心里七上八下,就怕宁氏真的看出来什么。 宁氏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她最清楚不过了。 若是宁氏发现了,是她悄悄在下过雨之后的石头上面,涂了一层可以让人摔跤的药粉,故意把她的孩子摔掉了。 宁氏绝对会跟她拼命。 和氏不敢在往下想,说了句:“我想起来,我还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说完,不管宁氏怎么想,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宁氏冷哼一声,朝着和氏远去的背影,重重地呸了一声。 “姨娘。” 伺候宁氏的婢女,上前一步,低声在她的耳边说话: “和姨娘,似乎是对您的事情格外上心。” 她记得,和姨娘和自家姑娘是前后脚进的谢氏。 初来谢氏时,和姨娘是有意和自家姑娘走得近,外人看起来,她们俩的关系最好。 但是,她们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变得疏远了呢? 婢女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大约是从自家姑娘有孕开始吧。 自家姑娘的性子懒散,就算是得了爷的宠爱,又有了爷的孩子,也从未见过姑娘利用这些做什么。 反倒是和姨娘,日日拿着爷去后院姨娘院子里的事情,总来和姑娘说三道四。, 甚至是在姑娘的孩子掉了之后,还借着姑娘的名头,去爷那边争宠。 总之,她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和氏。 “奴婢瞧着,她没安好心。” “姨娘,您还是离她远一点才行。” 那人,说不准下一刻会做什么呢。 “她何止是有别的心思,怕是心里琢磨着怎么抢孩子呢,”宁氏从乳母的怀中将那个一直哭闹的孩子抱过来,小心的哄着,“她看不起这两个孩子,可偏偏,有了这两个孩子,才能得到六姑娘青岩。” “她不会放弃的。” 她对和氏,还是有那么一两分了解的。 无利不起早。 她肯和她这么说,肯定是有这么个心思的。 “她啊,一门心思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呢。” 这两个孩子,不过是她能顺利怀上孩子的“引子”而已。 “哼。” 婢女冷哼一声: “她都不知道,喝了那么多年的避子汤药,早就伤了身子了。想要孩子,难呢!” 和氏就看不清。 太太怎么能容忍,这后院多出来了个孩子,和自己的孩子争夺谢氏? 再者,想要用孩子去争宠,那简直是难如登天。 “她心中也有准备。” 她说: “要不然,她怎么能在六姑娘停了后院所有姨娘的药之后,在确定太太没有别的心思之后,能生出来自己有孩子的想法?” “这世上,就算是吃药吃坏了身子,只要你想要有个孩子,就肯定会有办法的。” “和氏的心思,巧着呢。” 宁氏抱着孩子,朝着自己的院子走: “你以后,躲着点她。免得她一盆脏水泼到咱们身上,有理说不清,还要听她的差遣。” “姨娘说的,奴婢都记下了。” “只是,” 婢女眼中有几分不屑: “奴婢就瞧不起这样的人。” “可偏偏,她这样的人,最得人喜欢。” 宁氏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看着站角落里,和青雀说话的和氏。只是那么看了几眼,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径直走了过去。 才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刘大春正站在月亮门的拐角处,远远地看到了宁氏过来,急不可耐地走上前去,给宁氏行礼:“见过宁姨娘。” 第159章 做客 2 宁姨娘停在了离刘大春几步远的距离,抬手,抚了抚并不凌乱的发髻,直接受了刘大春的礼:“有事吗?” 语气傲慢很无礼。 但偏偏刘大春灭绝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甚至还觉得,她摆出来的姿态,是应当应分:“没事,就是过来看看你。” 宁氏抚摸发髻的手一顿,自嘲地笑了笑,“我有什么好看的?” 她的手,顺势滑到了自己的脸上。 虽然她的这张脸,依旧如往昔那般光滑水嫩。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里已经千疮百孔了。 刘大春抬眼,看着眼前依旧很年轻的宁氏,眼眸深处是来不及掩饰的情意:“很好看。”他说,“多年不见,眉眼如旧,依旧是我从前记着的样子。” “呵。” 宁氏冷着眉眼,唇边淡淡泛起一抹凉意: “六管家还是和从前一般,说话总是这么好听。” 她已经不年轻了。 虽然保养的很好,但眼角处,还是能见到细微的细纹。偶尔还能见到鬓角处,渐渐变白的白发。 她今年才二十三岁啊。 就已经生了白发了。 刘管家微微拧了下眉:“我说的都是事实。”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抹不被宁氏相信的痛苦。 “我从未说过,你说的是假话。” 宁氏眸光平静,淡淡地看着他。 刘大春难掩难过:“事情哦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为何还是揪着不放?” 他不懂。 她用那件事,换来了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还有什么不知足? “揪着不放?” 宁氏被刘大春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气笑了: “你克制,但凡你当年在爷的面前,为我分辩几句,今日我怀中抱着的,就是我的亲生孩子!” 当年,她被和氏诬陷。 她腹中的孩子,是她和刘大春的孩子。 太太气的半死,爷也被气的震怒。 当初若不是老太太说了两句话,让她免于死罪,如今他能见到的就是一堆白骨。 宁氏不解。 他是怎么有脸,问出来这句,揪着不放的。 刘大春听到她提起从前的事情,吓得脸色大变,紧张地看着时四周。确定这四外没什么人了,才低声呵斥:“宁氏,你要注意你自己的身份,莫要什么话都说!” “你如今,是什么身份,来管我说什么!”宁氏的反问,让刘大春不知如何是好。 故人相见,应该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 可他们,一个是这内宅男主人的妾室,一个是这个谢氏,前院的管家。 一个要遵循谢氏的规矩,不宜和前院的外男有过的相处。 一个要知道进退,免得让人捉住了错处,落得之前管家的下场。 再加之从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他们已然回不到从前了。 他们,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 两两相望,纵有千言,也只是化成了舌尖的一声叹息。 “你说的对。” 他说: “我是没什么资格,来和姨娘说话。但是,我来是想要告诉姨娘,六姑娘很看重这两个孩子。您好好的照顾两个孩子,六姑娘必然是不会亏待您的。” “这些道理,你不说我也懂。” 宁姨娘用力地捏着手中的帕子,才没让自己当众失了态: “以后,你好摆出这样为我操心的姿态来,我怕脏了我的眼睛。” “是。” 刘大春神态平和,眼帘半垂,避开了宁氏看过来的目光: “但小的,还是要把话说完。” “你日后在后宅,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要去找六姑娘。” “六姑娘心善,不会不管你的。” 他和宁氏毕竟相识一场,他总要把话说清楚了。 “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宁氏说: “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宁氏抱着孩子,刚要走,就听见刘大春说: “你自己万事小心。 “我知道。” 宁氏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怀里睡的香甜的二公子,声音轻轻浅浅: “这谢府的日子,太难熬了。” “有了他们,兴许我的日子还能好过一点。” 她的心头酸楚难过,无人倾诉的伤心,装走一脸平淡地和刘管家说话: “如今,你已是这谢府的管家了。与这后宅的人,还是远离些比较好。” 她抱着孩子,直直地往前走,却在要经过刘大春时,稍稍停了下,说了句: “我和你,从未相识,更从未见过。” “刘管家,莫要僭越才是。” 而后,便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刘大春回头。 看着那道倔强抱着孩子远去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些难过。 他抬手,触摸到的是宁氏离开时,留下的那一点时有时无的香气。 刘大春从来平和的眸子里,忽然蒙上了一层白纱,遮住了眼底涌出的湿意。 他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 “姑娘。” 六姑娘回了自己的院子,才换了一身衣服,刚要坐下喝茶,文氏就匆匆忙忙地进来了: “三姑奶奶给裴二姑娘,以你的名义下了帖子。” “此时,裴二姑娘被三姑奶奶的人,请去了赵姨娘的院子里。” “什么!” 六姑娘一脸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文氏急忙回道:“就在刚刚。而且,奴婢还听说,裴大公子听说是您给五姑娘下的帖子,还特意让人送了很多东西过来。奴婢估摸着,这些东西都已经进了赵姨娘的口袋里。” 六姑娘冷着脸往外走:“进了赵姨娘的院子,倒不是可能。”八成是,让母亲给截下了。 走在前面的六姑娘忽然停下了脚步:“你去三房一趟,将即将要嫁去吴东陆氏的三姑娘请过来。就说,裴二姑娘来府上做客,她们俩年龄相仿,让她陪着说几句话。” 暗里,她是被二房大姑娘弄出这样的丑事,吓得都有心理阴影了。 如今,府上还要出嫁的,只有这位三房的三姑娘了。 她得找个机会,让裴五姑娘给她看看才行。 免得出了第二个大姑娘。 到时,他们谢氏就真的成了整个上京城的笑柄了。 “是,奴婢这就去三房。”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忙朝着三房走去。 第160章 做客 3 六姑娘带着玉奴,急急忙忙地去了正院。 …… 裴二姑娘神色紧绷,脸色难看的给三姑奶奶诊脉:“我上次都已经说的那么明白了,你还把我找来干什么!” 她实在是不明白。 明明自己身康体健,什么毛病都没有。 却要她给她看出点毛病来,日日吃药,养身体。 这个女人,脑子有坑吧? “你在好好给我看看。” 三姑奶奶脸上挂着笑意,神色温和: “我这几日吃了母亲给我的偏方,觉得身上都强巧了许多。你给我看看,看我是不是好了?” 她满脸期待。 若是吃了这个偏方,再和夫君同房,那是不是很快就会有孩子了?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孩子,三姑奶奶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裴二姑娘脸色更难看了:“严太太,我觉得你还是不要乱吃药比较好。个人体质不一样,万一胡乱吃药,把自己吃出问题怎么办?” 裴二姑娘很不喜欢乱吃药的病人。 “你在瞎说什么?” 三姑奶奶不高兴地瞪着她: “这药吃了就能生孩子了,怎么可能是害我的药?” 裴二姑娘也没什么好脸色:“既然吃药就能要孩子了,那还要男人做什么?吃药就能治好你的病,那你还找我做什么?” 说完,裴二姑娘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算离开了。 赵姨娘怕三姑奶奶的几句话,惹的陪二姑娘不高兴,到时,在大公子的面前胡乱说一气,大公子找上门来和六姑娘说话,到时,有些事情就真的解释不明白了: “二姑娘说的话,我们都记下了。” “我今日,就把她的药停了。在养一段时间的身子,您再给看看?” “这孩子说话不好听,让您见笑了。二姑娘,您大人大量,别和她一般计较。” 赵姨娘好话说了一箩筐,总算是让裴二姑娘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她吃的药,有药渣吗?” 裴二姑娘到底是看不得赵姨娘这般低声下气,将药箱放在桌子上,问了句: “要不,把还没熬的药材拿过来,我看看。” 看过了她吃的药,就这吊这药到底对人体有没有害了。 赵姨娘摇了摇头,“没有了,昨天的药,刚吃完了。” 三姑奶奶不喜欢留药渣。 说是怕人知道了她在偷偷吃药,对她名声不好。 所以,每次熬完的药,她都会亲自看着人,把药渣扔了。 没有药渣,也没有药材,光是看药方,压肯不出来什么。 裴二姑娘只好重新坐下来,又给三姑奶奶重新诊脉:“从脉象上看,确实是比之前好多了。但是也要注意,要好生养一段时间。少生气,多要保持心情愉快,注意饮食,其他的就没有了。” 三姑奶奶撇了下嘴,“我就说我不会有事的。” 她心里打定主意,要继续吃太太给她的药。 至于这个裴二姑娘,她愈发觉得,是徒有其表。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赵姨娘暗自松了口气。 总算是听到了一个比较好的消息了。 “但是。” 裴二姑娘的一句但是,让赵姨娘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吃的那些药,最好停一停。” “免得自己吃中毒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最后一句话,裴二姑娘说的十分小声,但赵姨娘却听的清清楚楚。 赵姨娘心里犯了难。 她是希望三姑奶奶吃了药,就能有效果。 到时候生下个孩子,日后就坐稳了当家太太的位置。 但又怕这要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拼命生下来的孩子,严府正室太太的位置,苦心经营多年的贤惠太太的形象,就真的成了别人的了。 得不偿失。 赵姨娘想要劝三姑奶奶放弃。 但三姑奶奶想要试一试,万一就成了呢。 赵姨娘犹豫不决。 三姑奶奶却很心烦裴二姑娘的唠叨,不怎么高兴地看了眼站在他身侧的婢女。 婢女立刻会意,悄悄地对着三姑奶奶点了下头,在别人不在意时,离开了房间。 六姑娘来时,就看到了裴二姑娘冷着一张脸,满脸怒气地瞪着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倒是很淡然地坐在那里喝茶。 赵姨娘看看三姑奶奶,在看看裴二姑娘,手足无措地她们俩中间来回转悠。 六姑娘将三姑奶奶和裴二姑娘的神色,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走到了裴二姑娘的身边,朝着她福了福身子:“我这早起,就听到喜鹊停在我院子里的桃树上吱吱叫。我还想着,今儿有什么好事儿发声。没想到,是二姑娘上门了呢。” 她笑道: “几日不见,二姑娘的气色,瞧着比之前更好了。” 裴二姑娘听到六姑娘哄她的话,朝天翻了个大大的 白眼:“你就别说好话哄我了。我啊,现在应该是这上京城最难看的姑娘才是。” 她应该是气的五官都变形了,哪里好看了? “你这话说的可不对。” 六姑娘将玉奴递过来的茶,递到了她的面前: “我们二姑娘,人美,医术又出色,还善良,这样好的二姑娘,是天底下最出色的姑娘。” 她笑了笑: “你呀,来的正好。” “咱们府上三房的三姑娘就要出嫁了。” “按照咱们谢府的规矩,姑娘出嫁时,要请平安脉的。” “劳您大驾,给三姑娘看看?” 裴二姑娘笑着打趣:“你就不怕,我诊出了什么病,到时坏了你家三姑娘的姻缘?” “无妨。” 六姑娘毫不在意: “你就尽管看,诊出了什么问题,咱们就抓紧治。” “咱们谢府家大业大的,还能付得起诊金。” 裴二姑娘心情好了许多,“六姑娘的腰,可真粗。” 六姑娘笑道:“不是我腰粗,是父亲给我的底气足,我才会这般说话。”她转头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还有自从她进来之后,就一直不说话的三姑奶奶,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咱们家三姑娘也身康体健,但也要听二姑娘话,合理调理身体才是。” “你这话说的对,凡事要合理才行。”裴二姑娘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第161章 做客 4 恰好此时,玉奴引着谢府三房的三姑娘进了门,“姑娘,三姑娘来了。” 六姑娘忙起身,将她迎了进去,“你来了。”她说:“我请了上京城中最有名,擅长看妇科的裴二姑娘过来,给府上的姑娘们看诊。三叔说你也定了亲,也该过来,请裴二姑娘看看才是。” 六姑娘三言两语,便将裴二姑娘上的来意,解释的清清楚楚。 三姑奶奶臊红了脸。 但又不熊驳斥六姑娘的话,否则就坐实了她冒充六姑娘,请裴二姑娘上门的事情了。 若是传了出去,有些话也不好解释。 想了想,她只能顺着六姑娘的话往下说:“可不是吗。小六心善,连带着我这出了嫁的女儿,都沾了府上姑娘的光。也在这时,能让二姑娘看看身体。” 她装作很感激地看了眼六姑娘。 六姑娘只顾着喝茶,好似没听到她说话一般。 还是赵姨娘看不得自己女儿被人如此冷落,出声提醒:“姑娘,三姑奶奶的事情,您是觉得如何?” 六姑娘挥了挥手,让人给三姑娘上了茶,“三姐姐的事情,自然有母亲做主。再不济,还有严家说了算。我一个小姑娘,说的深了浅了,都不怎么好。” 言外之意,就是我不管了。 三姑奶奶听到六姑娘这么说,冷着眉眼,才想要说话,就被赵姨娘拦住了:“姑娘说的是,这件事,还多要问问太太。” 三姑娘看了看六姑娘,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三姑奶奶,在看看噘着嘴,冷着脸,双臂环胸,一副拒绝于人千里之外模样的裴二姑娘,眸色深深浅浅、。 她的心思转来转去,什么话也没说,学着六姑娘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喝茶。 又过了一会儿,六姑娘才和裴二姑娘说话:“劳烦姑娘了。” “这是我的分内事,不算是麻烦。” 裴二姑娘细细地给三姑娘诊脉: “姑娘身康体健,什么问题都没有。” 三姑娘放下了衣袖,“我就说我没什么事情,偏偏小六还不放心,还要我过来看。” “六姑娘也是为你好,”裴二姑娘笑着说了两句话:“免得你日后去了婆家,因为子嗣的问题上,被婆家刁难。” 裴二姑娘似乎是意有所指。 六姑娘蹙了下眉,又提起了三姑奶奶的事情:“我方才来时,老远就听见你们在高声说哈。是怎么了吗?” 提到这个,裴二姑娘就忍不住地拉下了脸,没好气地说了句:“有人不听郎中的话。” 六姑娘轻笑,把茶杯递到了裴二姑娘的面前,“你也莫要太着急。你是大夫,治病救人,是你的本分。你尽了本分,又做了做大夫的职责,便没有什么好气的。”六姑娘眸色平和,声音柔和,却掷地有声:“万事,莫要强求。” 她说这话时,还特意看了眼赵姨娘和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喝茶的手稍稍停顿下,眉宇间皆是冷意。却在六姑娘又看过来时,又恢复如初。而后,又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赵姨娘紧张地抠手指。不怎么好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讨好的笑意。 “你这张嘴,就是一把涂了蜂蜜的刀。” 裴二姑娘被她说的心情好了一点, “心甘情愿的让人想要做点坏事。” 六姑娘坐在裴二姑娘的身侧,掩嘴轻笑,“你惯会说笑。咱们这都是一等一的好人,做什么坏事?” 六姑娘话锋一转,问起了三姑奶奶: “我三姐姐到底如何?” 能让裴二姑娘这么生气,除了三姐姐不听裴二姑娘的话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 只是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三姑奶奶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竖起了耳朵,细细地听着裴二姑娘说话。 赵姨娘也收起了脸上的愁绪,朝着六姑娘的方向,凑了凑,仔细地听她们说话。 “三姑奶奶的身体,看似是很好,实则是外强中干。” 裴二姑娘眼中的困惑更多: “三姑奶奶的脉象,很奇怪。” “有一股脉象,是蓬勃有力,给人一种很有力的。” “但细细探去,她的脉,软绵无力,是弱脉。” “两者之间,有一股微妙的平衡。” “若是有一日,这股维迈哦对额平衡被打破了,估摸着三姑奶奶便是强弩之末了。” 这也是裴二姑娘让三姑奶奶把她现在喝了的药,停了的原因。 六姑娘瞥了一眼一听到说让她停药,脸色就不怎么好的三姑奶奶,“这事儿,端看三姐姐怎么想了。”她说:“你是医者,劝也劝过了,三姐姐还是不听,那便算了吧。不如,你就把三姐姐关心的事情,和她说说,应该就可以了。” 她笑着看着三姑奶奶,“三姐姐,你说,我说的对吗?” 三姑奶奶眼中的恼怒,一闪而过。 这哪里是来劝裴二姑娘的,分明是来逼她做选择。 赵姨娘也觉得,此时六姑娘说的话不合时宜,不顾身份,在三姑奶奶之前开了口:“奴婢觉得,裴二姑娘既然是医者,又精通妇科,那必然是要多多照顾三姑奶奶才是。三姑奶奶跟着三姑爷去了外地多年,身上肯定有什么暗疾。不如,让裴二姑娘帮着调理调理身体,早日为严氏开枝散叶才是正事。” 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颇有些赖上了裴二姑娘的意思。 三姑奶奶点头,附和着赵姨娘的话:“我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她说:“既然六妹妹说医者本分,那治病救人就是医者本分。二姑娘不会看到我身体这么差,就不管了吧?” 裴二姑娘冷笑,“三姑奶奶这话说的不对。我的医术一般,是大家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喊我一声二姑娘。我看,不如请了谢家伯父过来,让他拿着他的帖子,去请宫中专门给贵人们看诊的太医过来。给三姑奶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二姑娘这话说的硬邦邦,可见其气的有多严重。 不听她这个郎中的话,自己还要乱来。出了事情,反而还要怪她没照顾好她。 这是什么道理?! 第162章 做客 5 且不说有六姑娘,就是她上门来,那也是娇客。 怎么会被人如此对待? 裴二姑娘差点没被他们给气哭了。 赵姨娘:“太医们都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且二姑娘又和六姑娘交好,奴婢把三姑奶奶交到你手上,确实是放心不少。”赵姨娘一脸感激:“姑奶奶心急,说话便有些过了。奴婢替她向二姑娘道歉,实在是底对不住了。” 赵姨娘朝着裴二姑娘行了个大礼。 吓得裴二姑娘跳起来,躲在了六姑娘的身后: “你这是干什么!” 赵姨娘怎么说,也算是半个长辈。 她能自称奴婢,她却不能受她的大礼啊。 “好了。” 六姑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忽然开口说了句: “裴二姑娘是个郎中,又不是什么神医转世。碰一碰人,就会百病全消。” 六姑娘很不满意赵姨娘的咄咄逼人: “姨娘,还是要多学会如何照顾三姐姐。” “其余的事情,自会有我操心。” 六姑娘是在提醒赵姨娘,自己是什么身份。 不要以为,三姐姐嫁去了严氏,成了严氏的正房太太,她就能随意插言。 赵姨娘被六姑娘说的面红耳赤,又羞又怒地退到了三姑奶奶的身后,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三姑奶奶自然是看不得自己的生母,被六姑娘当众落了面子,冷着脸,说道:“小六,姨娘也是好心,你又何必说的这么难听?” 姨娘也是为了她好。 小六怎么就不能理解姨娘的一片苦心呢? 再者,就算是不看在姨娘伺候父亲一场的份儿上,那也应该看在她的脸面上,对姨娘有几分敬重。 如何要在外人跟前,如何落姨娘的脸面? 六姑娘挑眉,“我说什么了吗?”她一脸不解,“我什么都没说,又怎么能担得起难听二字?” “小六,你还想怎么说?姨娘就算是在言语不当,在坏了谢府的规矩,你也不应该如此说。姨娘在怎么说,也是给父亲生儿育女,给谢府立下大功的人。” “嗯,所以呢?” 三姑奶奶一噎,差点被六姑娘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对姨娘,应当客气些!” “我要怎么客气些?” 六姑娘一脸冷笑: “谢府的规矩中,可从来没有过,妾室可以随意插言。” 六姑娘的一句话,顿时让赵姨娘的脸色,白了又白,身子抖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摇摇欲坠。 若不是身边的婢女扶着,怕是早就昏过去了。 三姑奶奶眼含怒气。 六姑娘又在三姑奶奶要开口前,说了句: “谢氏也从来没有过,出了嫁的女儿,能随意插手娘家事情的规矩。” 三姑奶奶心一惊。 生怕谢六下一句,是要将她赶出去。 若是她离开了,夫君交代的事情,还没完成。 惹夫君生气,她又该如何? 三姑奶奶心里七上八下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气呼呼地盯着六姑娘看。 六姑娘丝毫不在意。 她抬手,摸了摸鬓边病凌乱的发髻,一脸讥讽地看着三姑奶奶: “三姐姐随着三姐夫,在任上多年。什么事情,应是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理解。” 她慢慢悠悠地说道: “既然三姐姐觉得,这个偏方能让你有身子,那就继续吃。” “但是,你也不要吃药吃出了事情,就来找我和裴二姑娘。” “我们不负责。” 六姑娘丑话说在前面: “裴二姑娘说的话,你要考虑好。” “莫要到时真的出了事情,就怨恨裴二姑娘,怨恨谢氏,怨恨我。” “凡事,都是你自己做的决定,与旁人无关。” “三姐姐,你听懂了吗?” 六姑娘掀了掀眼皮,看着三姑奶奶的目光,顿时变得十分锐利。 隐隐有逼迫的意思。 三姑奶奶被六姑娘看的头皮发麻,不自觉地避开了六姑娘看过来的视线,下意识地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六妹妹,你说的这就严重了。咱们是一家人,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六姑娘丝毫不让:“三姐姐,不要回避问题,我想要听你的答案。” 三姑奶奶心里瞬间憋了一股气。 回答,这要怎么回答? 她感觉,她回答什么,都是错的。 三姑奶奶想了半天,费了半天劲,才挤出来一句话:“这事先这么办,日后不行,再说其他的。” 她到底是不敢把话说的太绝对。 六姑娘眯了下眼睛,心中冷笑不已: “我想着,既然三姐姐你有了决断。那日后,三姑奶奶还是不要在顶着我的名义,去随便请人来府上做客。若是传出去了,怕是让人觉得,裴大公子的名号可以让人随便自轻自贱。” 她这话说的,无异于当众打了三姑奶奶一个耳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六姑娘神色平和,目光平淡地看着她: “这弄的,好像是严氏上不得台面,都不能给裴氏下帖子一样。” 极尽的讽刺和贬低,让三姑奶奶的脸色愈发不善。 她刚想要说话,就被赵姨娘拉了拉袖子,“三姑奶奶,该吃药了。” 示意她,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了。 得罪了六姑娘,又在无意中得罪了太太,实在不是上策。 三姑奶奶只能憋屈地闭上了嘴,把头扭到一边去,独自生闷气。 三姑娘坐在一旁。 从六姑娘和三姑奶奶以及赵姨娘的说话中,慢慢地拼凑出来了事情的真相。 她是真没想到。 风光如三姑奶奶,又时常因为三姑奶奶嫁了个好人家,而日日都在府上炫耀的赵姨娘,都被六姑娘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三姑娘不着痕迹地多看了几眼六姑娘。 明明和之前一样,神态温和,待人亲和有礼,怎么一说话,就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三姑娘低头喝了口茶。 她心里想着,日后要和小六说话时,要细细思量过才行。 不弱,她是真的两面都不顾,让人无地自容。 六姑娘温和的眸光中,掠过了一丝冷意,“我来之前,让府上刚来做糕点的妈妈,做了些八珍糕和鲜花饼。我知道二姑娘好甜食,不如,去尝尝?” 第163章 下聘 1 六姑娘才不理会三姑娘和三姑奶奶心中所想,自顾自地和裴二姑娘说话: “这妈妈做糕点的手艺一绝,你可要好好尝尝才是。” “好。” 裴二姑娘也不想再继续说三姑奶奶的事情。 生怕她那句话说了之后,三姑奶奶入了心,到时候埋怨她就不好了。 裴二姑娘顺着六姑娘的话,往下说: “之前听你说,府上做的八珍糕特别好吃,一直没机会尝。” “这次,我可要好好尝尝。” 裴二姑娘的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和六姑娘说话时,也不再是之前那般不耐烦的口吻,反而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好,”六姑娘笑道:“若是二姑娘觉得好吃,我在让妈妈们做些别的糕点,一并给你带回去。” 六姑娘并无他意。 但入了裴二姑娘的耳中,却觉得六姑娘刻意这么说,怕是要借她的手,给裴大公子送一些糕点过去。 裴二姑娘想了想。 记忆中的大公子,似乎从来没提过,喜欢吃甜食。 这甜腻腻的糕点送过去了,说不准大公子会生气。 但又想着,这是六姑娘让他带去的,想必大公子会留下的。 思来想去的,裴二姑娘才应了一声:“好。” 六姑娘看得出来,裴二姑娘不想在姨娘的院子里待着了,便说了句:“若是姨娘没什么事情,我想要带着二姑娘去一趟我的院子里。这夏日快要到了,我想要做些香包驱蚊。我第一次做香包,不知道要放一些什么东西。正好二姑娘来了,让她帮我看看。” 赵姨娘明知道这是六姑娘随便找的借口,但也不好再开口阻拦,便顺着六姑娘的意思往下说,“三姑奶奶的事情既然已经处理好了,那奴婢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裴二姑娘帮忙了。” “那我就请二姑娘去我的院子里坐坐了。” 六姑娘说: “我瞧着三姐姐气色红润,想来日日便能得偿所愿了。” 三姑奶奶岂能听不出六姑娘言语之中的嘲讽,但面上还是挂着笑地说了句:“借六妹妹吉言。” 六姑娘又扭头看了眼一直在喝茶的三姑娘,笑道:“你好不容易来一趟长房,要不去我房里坐坐?” 三姑娘瞧着六姑娘面上带笑,眼中却是平静,心中一惊。 方才,三姑奶奶那番说辞和举动,已经让她十分恼火了。 她要是在此时凑上去,怕是真的会被的六姑娘记恨上,“不了。”三姑娘想也不想的拒绝了,“我方才来时,衣服才做了一半儿。左右这几日无事,便想着做出来。” “那真是太不凑巧了。” 六姑娘对三姑娘的识趣儿,特别满意: “等过几日,你闲下来了,去我房里坐坐。” “咱们姐妹俩,也好好说说话。” “是。”三姑娘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带着身边的婢女离开了。 六姑娘朝着三姑奶奶福了福身子,三姑奶奶还了半礼。赵姨娘忙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慢走,”而后,一脸恭敬地送六姑娘和裴二姑娘出了赵姨娘的院子。 赵姨娘站在门口,一直看不到六姑娘和裴二姑娘了,才转身回了房间。 赵姨娘挥了挥手。 在房里伺候的丫头们,便朝着赵姨娘和三姑奶奶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了赵姨娘和三姑奶奶时,三姑奶奶才没什么好脸色的和赵姨娘说话:“你刚才拦着我干什么?” “我不拦着你,你这张嘴,不得有什么话,说什么话吗。” 赵姨娘坐在三姑奶奶身侧, “你有没想想过,六姑娘方才为何要咄咄逼人,一定要你说出个答案来?” 三姑奶奶满脸怒气:“还不是因为,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情,不能扯上裴二姑娘。”一说到这个,三姑奶奶就气不打一处来:“姨娘,你说,她是什么意思?我们才打折骨头连着筋的亲姐妹,她裴二姑娘算什么,算什么!” 那个裴二姑娘就是医术好一点,才在世家大族的后宅的贵女们露脸。 若不是这些贵女们抬举她,她一个旁支庶女,算什么? “好了,你也莫要生气了。” 赵姨娘安慰她: “你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便不要再逞口舌之快了。” “你是严氏的当家太太,言行举止要的符合规矩才行。” 三姑奶奶气的眼中含泪:“可是,姨娘,我今儿被人欺负了。被两个黄毛丫头,给欺负了!” 这实在是太憋屈了! “姨娘知道你心里委屈。” 赵姨娘拍了拍她的手,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你今日只要说错一句话,明日,就能因为这句话就能让你彻底消失。 “您说的都对。” 三姑奶奶心里清楚,赵姨娘说的都对。 就算是心里在憋屈,也不得不咽下去: “我知道错了。” 赵姨娘满脸慈爱地抚摸着她垂下来的头发,轻轻地将头发别到了耳后:“你别急,”她说:“你还要谢氏的支持,太太那里是万万不能得罪。六姑娘定下了裴氏亲事,对严姑爷来说,至关重要。裴大公子对六姑娘,态度不明。但是,不得罪六姑娘,对严姑爷来说,有好处没坏处。” “所以,刚才六姑娘说的问题,无论怎么回回答都是错的。” “她问这个问题的最终目的是,不想要担责。” “可是,裴二姑娘是她找来的。她不担责,谁担着?” 三姑奶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出了这句话。 赵姨娘神色平平:“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她说:“依六姑娘的脾气,你出了事情,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管?” 当初,二姑奶奶捅了那么大的篓子,被那个姓林的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 还不是六姑娘让人杀上了门,替二姑奶奶出了口恶气。 从那之后,那个姓林的看到六姑娘就像是老虎看到了猫,特别的老实。 怎么到了二姑奶奶这儿,就啥都不管了? “那她,是因为我用了她的名义,约了裴二姑娘来府上?” “六姑娘的心胸,没那么小。” 那是因为什么? 三姑奶奶蹙着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第164章 下聘 2 “她对无关紧要的人和物,从来都不往心里去。” 而恰巧,她的女儿,就是那个无关紧要的人。 “怎么可能?” 三姑奶奶明显不相信: “我在严氏过得好了,于谢府的脸面上也有光。” “怎么可能无关紧要!” 三姑奶奶满脸的不可置信。 在她的心中,她的公公是礼部侍郎,身居高位。婆婆又是国公府的嫡次女,夫君又是政绩斐然,前途光明。 就是傻子也知道,他们严氏可谓是如日中天。 谢六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女,怎么就不把他们谢氏看在眼里了? “若不是无关紧要,六姑娘怎么可能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你几句顶替她名义的事情?” “……” 三姑奶奶竟然一时搭不上话。 心里竟然觉得,赵姨娘说的很有道理。 “而且,在六姑娘的眼中,一个外嫁女的重量,还比不过谢府的有出息子子弟。” 单看六姑娘这几日,频频去谢氏族学,和夫子打听家中子弟的情况,就知她心中盘算了。 “那又如何?” 三姑奶奶显得毫不在意: “家中的弟弟们在出息,也是要走考试的路子的。” “谁人不知,公公连续十年是主考官?” “要我说啊,想要通过考试,还不如讨好我呢。” 三姑奶奶眉宇间尽是骄傲。 尽管三姑奶奶说的很隐晦,但赵姨娘还是听懂了。 “你啊,” 赵姨娘点了下她的脑门, “就你这样的脑子,是怎么做的正式太太?” “谢氏是书香传家,家中人尽是读书人的傲骨。怎么可能为了那么一点点不切实际的承诺,就丢了读书人的傲骨?” 她觉得,三姑奶奶被人捧的太久,已经忘了谢氏是怎么从当初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变成了如今人人称颂的大家族了。 三姑奶奶后知后觉,“我这不是一时失言吗。” 赵姨娘并未计较她的失言,继续往下说: “你想要通过这件事,拿捏六姑娘,进而能攀附上裴氏,好让严家姑爷能顺利留在上京城。” 赵姨娘说话特别慢,说的每个字都很清晰: “你这想法是好的。” “但你有没有想过,六姑娘会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三姑奶奶不明白了:“六姑娘为什么会不同意?” 这不是有了裴家、谢家还有严家的帮助,日后对晗哥儿有好处吗。 再者,和裴氏绑在一处,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坏处。 “你错了。” 赵姨娘端起一杯茶,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 “若是六姑娘可以,别说裴氏,就是王氏、李氏,这些大家族也是可以的。” 六姑娘嘴巧,又会察言观色。和人相处起来,如沐春风,令人十分舒服。 若是她想,这些机会唾手可得。 只可惜…… 赵姨娘在心里叹了口气: “六姑娘的性子,和爷有三五分的相似,太过正直,又不屑用这样的法子。” 若不然,爷也不会离开京城,去老家避祸了: “六姑娘看似绵软,通情达理。实则2,最是狠辣无情。你想用这样的手段拿捏六姑娘,怕是她早就已经看穿了你心里的想法,早就想好对付你的手段了。” 三姑奶奶听得瞠目结舌,心中满是不可相信。 那个人见人欺的谢六,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厉害? 赵姨娘继续往下说: “而且,六姑娘对裴氏的态度,也很耐人味味。” “如何耐人寻味?” 三姑奶奶想了想: “难不成,她不想嫁?” 赵姨娘摇了摇头,“不。她应该是觉得,有没有裴氏,都不会影响她的日子。” “怎么可能?!” 三姑奶奶满脸吃惊。 自古都是,男人的身份,才是妻子的脸面。 裴氏的大公子,裴慕璟,身份贵重,又是圣上面前的红人。 这样的身份,足够让六姑娘在上京城横着走了。 她怎么还觉得,有没有裴氏一个样,没什么分别? “姨娘,我觉得不可能。” 三姑奶奶仍旧是不肯相信赵姨娘的话。 “你仔细想想,为何六姑娘一定要当着裴二姑娘的面,一定要咄咄逼人,让你说出那样的承诺。” 赵姨娘的反问,让三姑奶奶半天没说出来话。 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句话,却又让人觉得底气不足:“兴许,是不想得罪裴大公子。” “听闻,那日在长宁郡主府上,就是裴大公子给六姑娘撑腰。” “四姑娘能去止阳行宫,也有裴大公子的手笔。” 赵姨娘转头看着三姑奶奶, “如此,你还觉得,她怕得罪裴大公子吗。” “……” 三姑奶奶傻愣愣地盯着赵姨娘。 她的脑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些想法。 六姑娘和裴大公子,暗中有往来。 不然,为何会让大公子如此护着? 三姑奶奶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谢六从来都是遵循谢府的规矩,不可能会和裴大公子私下往来。 那为何,大公子会如此看重六姑娘? 三姑奶奶百思不得其解。 但她唯一肯定的是,只要她能让六姑娘开口,夫君心中所愿,定然能成真! “那我更应该紧紧抓着六妹妹才行,”三姑奶奶紧紧地抓着赵姨娘的手,“和我能生下严三爷的嫡子相比,能让三爷前途璀璨,才是重中之重。” 赵姨娘的眼中,掠过一丝怒气,恼怒地等着她:“我与你说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还是这么想?你要知道,六姑娘聪慧,几乎是你刚说了一个字,她就差不多要猜到你要做什么。你今日私自把裴二姑娘请到府上来,本身就已经失了礼数。若是六姑娘在借机生事,你该怎么办!” 她怎么就不懂呢。 如今的谢氏,是六姑娘当家。 太太那边,只要好好哄着,定然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姨娘放心。” 三姑奶奶是打定主意,绑着六姑娘不放了: “这事,我心里自有主张。” 赵姨娘劝了这么久,她都不肯放弃心里的想法,气的赵姨娘甩了下袖子,气呼呼的离开了。 三姑奶奶丝毫不在意赵姨娘生气与否,她只在意,要如何能让六姑娘消气,进而帮着自己的夫君留在京城,或者是更进一步。 第165章 下聘 3 赵姨娘忧心忡忡。 三姑奶奶的打算,六姑娘应该看的一清二楚。 明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却冷眼旁观。 八成是觉得三姑奶奶的那点小心思,在她眼里翻不起什么风浪。 即便是翻出了什么风浪,她也有办法,让三姑奶奶推入坑底,永远无法翻身。 赵姨娘眼中满是担忧地看着还在和下人说话的三姑奶奶,心思转来转去。 但在三姑奶奶转过来时,又恢复如初。 六姑娘带着裴二姑娘来了自己的院子,又吩咐着玉奴,将前几日刘大春送来的云雾,找了出来: “听说,这茶的做茶工序很复杂。” “但,茶味浓郁,茶汤的颜色很鲜亮。” “你要好好地品一品才行。” 接着又吩咐着人去了厨房: “听说,前几日,厨房的妈妈研究出来了一种米糕。” “香甜可口,唇齿之间还有米香味。” “我记得,二姑娘很喜欢吃糕点。” “你去吩咐厨房的妈妈们,做一些八珍糕,山药枣泥糕,还有山楂糕,米糕,给二姑娘吃。” “是。”小丫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恭敬地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裴二姑娘浅浅地笑了笑: “我在你这里,坐坐就该回去了。” “我是来找你帮忙的,”六姑娘满脸笑意:“那些糕点,就当是我给你的酬劳。” 裴二姑娘失笑,“你就用几盘子糕点打发我这个未来的杏林圣手?” “怎么不行?” 六姑娘笑的眉眼弯弯, “我这府上请来做糕点的妈妈,都是一等一的好。保准你吃了,就还会想吃。” “被你说的这么好,我不尝尝是不是就不行了?”二姑娘笑道:“那我今日定是要尝尝。可若是因为你的这糕点,腰身丰腴,我可少来找你的。” “好好好,二姑娘 尽管来找我。” 六姑娘笑道: “听说,吃些甜食会让心情变得愉快。” “你多吃些,心情说不准就能变得更好了。” 裴二姑娘恍然。 六姑娘一直再让她吃甜食,是觉得方才她在三姑奶奶那里生了气,是借用吃甜食的事情哄她呢。 裴二姑娘看着满桌子摆着的各种口味精致的糕点,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 “你方才不是说我要我帮忙吗?” 二姑娘到底没忍住,吃了块糕点: “你说说看。” “我能帮,我尽量会帮的。” 裴二姑娘生怕六姑娘借机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赶紧将丑话说在了前面。 六姑娘轻笑,“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 她给裴二姑娘面前空着的茶杯里,续上了茶:“我让你帮的忙,特别简单。” 裴二姑娘笑着喝口茶:“你说吧。” “我新酿了两坛酒,”六姑娘说,“一坛是适合姑娘们喝的青梅酒,一坛是是适合公子们喝的梨花白。青梅酒,就留给你喝。这坛梨花白,你帮我送去给裴大公子。” 裴二姑娘挤眉弄眼地看着六姑娘:“你这是想要给我大哥送酒喝啊。” 六姑娘的脸上不见丝毫羞涩,大大方方:“是的。” 裴二姑娘:“那你自己送去啊。” 都督府在上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离他们谢府又不远,什么时候都能去。 六姑娘喝了口茶:“于礼不合。” “礼数,礼数,你们这些闺阁女子,日日礼数礼数的,真的是太无聊了。” 裴二姑娘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你啊,就应该多出去看看。” “日日把规矩礼数的挂在嘴边,做什么都要考虑再三。” “六姑娘,不累吗?” 像她这般,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好吗? “那是因为,你有大公子撑腰。” 六姑娘垂眸,长睫遮住了眼底泛起的凉意: “有时,我很羡慕你。” 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你羡慕我什么?”裴二姑娘一口,饮尽了杯中茶,“各有各的好处,各有的不好,何来羡慕?”稍稍停顿了下,二姑娘又说道:“我就觉得你应该去外面走走,多见见人。” “你都不知道。” 她凑近了六姑娘的耳边低声说道: “听说,你们谢家府上的三姑娘。就是跟你三叔,出去了一趟,就碰见了贵人。” “也不知道你那个三姑娘是走了什么好运,竟然让贵人当场赐婚。” 裴二姑娘经常在贵人的府上看诊,她说的事情,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六姑娘心思一动。 三叔迫不及待地要给她的女儿定下吴东陆氏,也是有这个原因在啊。 “还听到其他的了吗?” “你指的是什么?” 六姑娘眸色轻闪,“就是谁家府上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裴二姑娘没察觉出来六姑娘言语之中的打听之意,随意吃了块糕点,“这个倒没听说。” “那谁家,是姓孔,又未成婚,在朝堂上身居高位。” “好像没有。” 二姑娘想了想: “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随便问问。” 六姑娘说: “想着给府上的几位公子,寻一位比较厉害的夫子。” “听说,有一位姓孔的公子学识很好,想要请他过来。” “哦。” 裴二姑娘应了一声: “这个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了。” 六姑娘轻笑,“无妨。” 裴二姑娘:“这几日天气好,你不出去转转吗?” “我能去哪里?” 六姑娘将婢女又端上来的糕点,都推到了裴二姑娘的面前: “我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前院和后院之间的月亮门,去送母亲去寺里上香。” “我没有什么闺中密友,来往最多的,也就只有你了。” 裴二姑娘皱了下眉:“每每到了春日,或者是春夏之交,上京城中的闺女们总会举办各种的宴会。这些宴会的帖子,你都没收过吗?” 六姑娘:“我是个庶女,怎么可能会跟着母亲去参加宴会?” 母亲明面上是个贤良大度的人,暗里,却是瞧不起她们这些庶女。 甚至是谢府的后宅,有一段时间都流传着,谢府的庶女,将来是要给谢家大公子和二姑娘铺路的。 裴二姑娘差点都忘了。 眼前的六姑娘,明面上是个记在谢太太名下的嫡女,暗里还是个人人瞧不起的庶女: “若是以后有什么宴会,我和你说一声,我带你去。” “好。”六姑娘笑着点点头,“那日后,我可就要跟你混在一处了。” “没问题!” 裴二姑娘豪迈地拍了拍胸膛: “跟我混,不吃亏的!” 第166章 下聘 4 她可是京城内最有名的女医,带个姑娘去参加宴会,又怎么了? 再说了,若是她和六姑娘交好,大公子也会高兴的。 到时,有人欺负她们俩,那些人也要掂量掂量。 六姑娘笑着应了一声,“好。”其实心里想的却是,要不是她身后有个能给她撑腰的裴氏。就凭她的医术,怕是连贵人府上门槛都摸不到。 更遑论,去给人看诊了。 裴五姑娘又在六姑娘的房里,坐了好一会儿。差不多将六姑娘摆在她面前的糕点都吃的差不多了,才拎着六姑娘给她的两坛子酒,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谢府。 “姑娘。” 玉奴掀了帘子进来, “二姑娘上了马车,回去了。”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低头绣还未完成的花。 “姑娘。” 玉奴给她倒了杯茶,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阳光刺眼,小心别伤了眼睛。” 六姑娘将绣了一半儿的帕子,放在了一旁。端起了玉奴放在桌子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三房三姑娘的嫁妆,准备的如何了?” 玉奴:“玉竹和刘管家正盯着着呢,等最后确定了,玉竹就会把嫁妆单子给您送过来。” “嫁妆单子?” 六姑娘抬眼,困惑地看着她: “为什么不是先把聘礼单子送过来?” 玉奴:“吴东陆氏一直未送聘礼,三爷就让人新准备嫁妆了。” 不下聘,反而要准备嫁妆? 这是不对啊。 “未送聘礼,却先要嫁妆?” 六姑娘皱着眉,自言自语: “莫不是,三房也弄出了什么幺蛾子的事情了吧?” 不怪六姑娘这么想,实在是被二房大姑娘的事情,吓得心里出阴影了。 玉奴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六姑娘又问道:“文氏那边也没什么消息递过来吗?” 玉奴仍旧摇了摇头:“没有。” 六姑娘眉头紧锁,“那母亲那里,有什么风声吗?” 玉奴:“太太这几日都在忙着二姑奶奶的事情,还从未听说,太太有什么吩咐。” 六姑娘抬眸,淡然地看着玉奴: “府上的其他人,都送了添装吗?” “说起来,奴婢也觉得很奇怪。” 玉奴蹙着眉, “这府上的姑娘出嫁是大事,姑娘们应该都有所表示。” “但三房的三姑娘出嫁,府上的姑娘们就跟看不到一样,什么表示都没有。” 六姑娘也觉得奇怪。 她怎么觉得,这婚事从头到尾安静的特别诡异。 “这事儿,先让玉竹盯着吧。” 玉奴:“那这嫁妆?” 六姑娘低头,又拿起放在一旁的帕子,绣了几针:“先准备着。等吴东陆氏那边的聘礼一到,咱们就可以将嫁妆送去了。三姑娘的嫁衣、喜帕、鞋袜,还有一些用来打赏下人的小玩意,也要早早的准备着。免得到了出嫁的日子,手忙脚乱。” “是。”玉奴垂首,应了一声。 “吩咐府上的管事,三姑娘出嫁时用的料子和首饰,也要挑上好的准备。” 吴东陆氏也是名门,若是准备不足,有失礼的地方,会让人笑话的。 玉奴点点头:“这事有文婶子操心,断然不会发生您担心的事情。” 六姑娘点点头:“如此最好。” 顿了顿,她又问道: “府上最近还有别的事情吗?” 玉奴低头,飞快地看了眼六姑娘,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听说,三姑奶奶这两日经常去宁氏那里去看两位公子。” 六姑娘声音平平:“然后呢?” “听伺候宁氏的婢女说,三姑奶奶很喜欢两位公子。”玉奴说的很委婉,“已经几次和宁氏提起,想要两个孩子去她那里坐坐。宁氏担心两个孩子淘气,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惹三姑奶奶生气。一直都用各种借口在推脱。” 三姑奶奶的心思,即便是蠢笨如她,也隐约明白了其中含义。 想要用这两个孩子,给自己找孩子呢。 六姑娘一听,乐了。 之前想要让三姐姐抚养这两个孩子,她说,这养恩不如生恩。 旁人的孩子,到底是旁人的孩子,养不熟的。 如今,瞧着宁氏的孩子,眼热,又刻意表现出对孩子的喜欢。 是想要通过这两个孩子,和谢氏扯上那么一点关系吧。 六姑娘冷笑,“不用理会,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王氏去了太太的院子。” 玉奴说: “似乎是为了五姑娘去的。” “五姐姐?” 六姑娘皱眉, “她又怎么了?” 怎么禁足了,还不消停。 “听闻,再有几日是五姐姐的生辰。王姨娘借着这个借口,去找的太太。” 六姑娘这才想起来。 过了这个生辰,五姐姐就整整十六岁了。 十六岁还未婚配的女子,整个上京城估摸着也找不出来一个。 王氏这是真的急了,才想着用五姐姐生辰这样的借口,去找太太。 一是希望,能给五姐姐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寻常人家的女子,十二三岁就已经订婚了。过了及笄之礼,就可以嫁去夫家了。十六岁,孩子都已经满地爬了。 王姨娘生怕五姐姐真的成了老姑娘,这才急匆匆地去找了母亲。 二是,王姨娘想要试探母亲,或者是她的态度。 毕竟,如今谢家的掌家人是她。 王姨娘越过她,去找母亲,给五姑娘说亲这件事,可大可小。 虽然她是掌家人,可年纪尚浅。经历过的人和事,少之又少。 王姨娘对她不信任,是情理之中。 王氏是谢氏的当家太太,婚丧嫁娶这样大的事情,多听听她的意见,总没错处。 但是,这样也形成了如今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在六姑娘看来,王姨娘是想要两头讨好,谁都不想得罪,但又同时让两边都不高兴的。 六姑娘:“母亲同意了?” 玉奴点点头:“是。” 六姑娘喝茶的手一顿,“既然母亲同意五姐姐出来了,那一直都和姨娘生活在一起的九妹妹,也该出来了。” “九姑娘?” 玉奴看了眼六姑娘: “九姑娘能出来吗?” 九姑娘和五姑娘可不同。 当初,秋姨娘的死,和九姑娘有很大的关系。 为了堵住众人的嘴,太太强行将几岁大的九姑娘关起来了。 这一关,就是五年。 第167章 出现 1 九姑娘如今都已经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还没见过她们这些姐姐妹妹们几次。 王氏把还在禁足的五姐姐放出来,她把同样关起来的九姑娘也放出来,似乎是也是无可厚非。 “姑娘是想要用九姑娘,来引起五姑娘和太太的注意。” 五姑娘心气儿一直都很高。 自认为,她能凭借自己谢家长房的出身,就算是庶女,也能嫁去世家贵族做人人艳羡的正室太太。 所以,对于王姨娘暗中给她张罗婚事的做法,十分嗤之以鼻。 而那位被关起来的九姑娘,年岁不大,但样貌随了她的生母,十分出挑。 从前,太太就怕九姑娘的生母,得了父亲的喜欢,处处防着。 不仅给父亲送去了各色的美人,还明里暗里的挑九姑娘生母的错处,平白无故的磋磨她。 致使她最后,不得不因为一点不能小的不能在小的小事,被母亲无限放大,借机关在了院子里。 如今,九姑娘要出来了,最先紧张是母亲和五姑娘。 “能。” 六姑娘说的异常肯定: “九姑娘也大了,是该学一些女子该学的女红之类的东西了。” 她给出的理由,无法让人拒绝。 “但奴婢觉得,把九姑娘放出来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要问问爷。” 当初这件事闹的太大,以至于如今爷提起来这件事,还是满心满眼的厌恶。 若是六姑娘趁着爷不在家,就私自把人放出来,会让爷多有想法。 对姑娘不利。 六姑娘点头,附和着点点头:“你说的对。” 她说:“我也要顺便问问问,对三房的三姑娘的亲事,有什么看法。” 三姑娘的聘礼还未送来,便先要准备嫁妆。 六姑娘始终觉得不妥。 玉奴点头,称是。 六姑娘起身,走到了桌边,提笔给谢文徵写了一封信:“你让人,将这封信送去老家。” 她又吩咐着:“你亲自去一趟九姑娘的院子,亲自把人带出来。” “是。”玉奴应了一声,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九姑娘的院子,在谢府的西北角。偏僻,却又荒凉,很少有人过来。 “姑娘。” 玉奴推开了紧闭的房门,朝着正打扫院子的九姑娘福了福身子: “奴婢是六姑娘院子里的玉奴,奉姑娘的令,带您出去。” “六姐姐让我去她的院子?” 九姑娘似是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能出去吗?” 这些年,谢府虽然待她和从前一般,但在吃穿用度上,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眼前的九姑娘,脸上没有一点肉,显得两个眼睛特别大。脸色也不怎么好,唇上也是没有多少血色,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头上戴了一根银簪子,身上穿了一件洗了发白的衣服。 局促不安地拽着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看着玉奴。 “如今,府上是六姑娘掌家。” 玉奴满脸笑意, “六姑娘记挂您,便想着让您去她院子里做一做。” “是、是吗?”九姑娘眼中的惶恐,大于玉奴带来的惊喜。 “是。” 玉奴脸上的笑意,比之前更多了: “九姑娘怕是忘了。” “从前,您最喜欢跟在六姑娘身后,跟着六姑娘玩儿了。” 若说方才是玉奴忽然的到来,让她因为惊喜,有了片刻的慌乱。那如今便是慌乱过后留下的深思。 六姐姐初初掌家,就能打破父亲的禁足,让她出去。 想必这位六姐姐,也有自己的心思和手段。 倘若,她能利用六姑娘对她的这点仅存的姐妹情分,让她能护住姨娘,将来寻了个好亲事,成为姨娘的依靠,也是好事一件。 这么一想,九姑娘的心就定了下来:“时间过的太久了,好多事情,我都记不起来了。”九姑娘笑了笑:“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六姐姐了,也很想念她呢。” 大约过了半盏茶。 玉奴带着九姑娘去了六姑娘的院子。 “九妹妹。” 六姑娘正坐在窗下看书,忽然一转头,看到了跟着玉奴往房间里走的九姑娘。 六姑娘忙放下手中的书,快步迎了上去: “你来了。” 六姑娘亲昵地拉着她的手, “可用过午膳了?” 六姑娘的亲昵,给了九姑娘一种错觉。 好似,她们才分开不久。 “用过了,”九姑娘实在是不习惯和人接触,不自然地动了动被六姑娘挽着的胳膊。她和六姑娘多年未见,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坐在一旁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六姑娘倒是大大方方地和她说话:“我之前可是听说,九妹妹的女红很出色。刚好,我打算给宁氏的两个孩子做两件衣服。我没做过孩子的衣妇,所以,让你来帮我看看。” 玉奴把六姑娘刚裁好的小衣服,摆在了九姑娘的面前:“九妹妹帮我看看,可是哪里做的不对?” 九姑娘把六姑娘剪好的衣服,拿起来仔细地看了看,“是剪大了,”九姑娘拿起旁边的剪子,只是剪了几下,小孩子的衣服便有了一个雏形,“这样就行了。” “哎呦,还是九妹妹手巧,”六姑娘真心夸赞:“我就不行了,这弄了半天也没做好。” 六姑娘嘟着嘴,有点不高兴了。 九姑娘被六姑娘夸的面色发红,“哪有六姐姐说的那么好。” “我说好,就是好。”六姑娘眉眼带笑,眉宇间一片坦诚,“要不,就麻烦九妹妹帮我做?” “好。” 九姑娘一口应下: “只是,小孩子的衣服,要多花费些时日。” “没关系,慢慢来,我不急。” 六姑娘又和九姑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让玉奴送九姑娘离开。 “送走了?”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淡淡地看了眼送九姑娘出门的玉奴: “该知道的人,都应该知道了吧?” 玉奴应了一声:“是。奴婢来回都专门挑人多的地方走,想必这会儿,消息都已经传遍了。” 六姑娘点点头:“那接下来,就要看母亲和五姐姐怎么做了。” …… “小九出来了?” 王氏将空了的药碗,递给了青雀。又拿了帕子擦了擦唇角: “没想到,我放出了五姑娘,她就放出了小九。” 青雀将药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又给王氏的身后,加了个藕荷色,绣着石榴花的靠枕:“咱们院子里的人,看的真真的,断然是不会差。太太,咱们用不用做些什么?” “不必。” 王氏说: “刚好,让那个狐媚的贱人,来分徐氏的宠爱。” “我倒要看看,这新欢和旧爱,爷更喜欢哪一个。” “太太说的是,”青雀应了一声,伺候着王氏躺下休息。 …… 五姑娘在听说小九去了六姑娘的院子,不屑地笑了笑:‘贱人和贱人在一处,还真是个好预兆呢。’ 第168章 出现 2 婢女道:“姑娘还是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五姑娘毫不在意地冷笑:“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会怕她?就算是那个贱人站在我面前,我依旧是该怎么骂,就怎么骂!” 婢女皱了下眉,眼中闪过了一丝担忧:“姑娘,如今府上毕竟是六姑娘当家,您这么说,传了六姑娘的耳中,不好。虽说六姑娘会顾念你们之间的姐妹情分,但暗里,难保不会给您穿小鞋。姑娘,此时得罪六姑娘,不值得。” “哼。” 五姑娘冷哼一声,压根没把婢女的话听进去: “就算是你说的对,那又怎么了?” “我是庶女,她也是庶女,小九也是庶女。” “大家都是庶女,我怕她什么!” 婢女急的不行:“姑娘,您也不想想。九姑娘比您岁数小,又长的如此貌美。再谢府内毫无根基,只要六姑娘给她一点点好处,那她就是六姑娘的人了!六姑娘要是在借机给她弄一个好一点的亲事,那九姑娘不得死心塌地地跟着六姑娘吗!” 这个时候,得罪六姑娘有什么好处! 五姑娘根本听不进去一点儿,“那又如何,这府上既然母亲还在,那就轮不到她叽叽歪歪!” 只要母亲心疼她,定然是不会看着她如此被人欺负! 婢女还要在劝,却被五姑娘一个眼神给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是,姑娘说的对。” 五姑娘这才心情极好的喝了口茶。 …… 翌日。 午时。 六姑娘才坐在桌边准备吃午膳,外满伺候的人就进来禀告:“姑娘,裴二姑娘送了一张帖子给您。” 说着,她将手中那张烫金的帖子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 六姑娘拿帕子擦了擦嘴,才慢吞吞地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帖子: “是右侍郎家举办的宴会。” 六姑娘眼中的笑意更浓: “二姑娘还真的处处在想着我。” 连要去参加赵侍郎家的需要带什么礼品,都写的清清楚楚。 还真是有心了。 玉奴说:“听说,这位侍郎家的女儿,似乎都不怎么好相处。” “你又听说了什么,”六姑娘将手中的请柬,放在了一旁。她端起喝了一半儿的汤碗,继续喝汤。 玉奴给她面前空着的骨碟里,夹了一块素炒时蔬,“奴婢只是无意中,听来参加宾客私下里议论了几句。” “我们还没见过侍郎家的姑娘们,莫要随便说。”六姑娘抬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中该有数才是。” 六姑娘并不是在训斥玉奴。 而是,她的身边只剩下玉奴了。 日后她们总要在外面行走,若是因为玉奴一时口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而引火烧身,那便不值当了。 “是,奴婢记下了。” 玉奴也明白六姑娘话中的含义,把六姑娘的话,紧紧记在心里。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用过了午膳之后,和六姑娘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儿之后,又伺候着她睡觉。 等六姑娘睡着了,玉奴才去将已经开了的窗户,留了一条小小的缝隙。端着针线笸箩,坐在门口绣花。 “玉奴姐姐。” 春桃轻手轻脚走到了玉奴的身侧,俯身轻声和玉奴说话: “姑娘睡了?” 玉奴点点头,“才睡。”她将绣线一点一点捋顺好,头也没没抬地和她说话:“你这是刚回来?” 春桃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细心地帮着玉奴分线,“嗯。我娘做了很多的花馍馍,我给你和玉竹拿了几个。等会儿空下来了,玉奴姐姐也尝尝味道。” 在大周朝的习俗是,每年的四月初一都会做花馍馍,花娘子供奉。 祈求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从前,老太太礼佛,又格外重视这些节日。每每到了十月初一,老太太总喜欢让人做一些形状和颜色都很喜庆的花馍馍,送去寺中供奉。 如今,老太太离开了府上,去了老家。 府上似乎没有人特意记得这样的日子了。 玉奴满脸笑意:“还是文婶子惦记我,总给我带好吃的。” 她说的真心实意。 春桃抿嘴一笑,“娘说了,玉奴姐姐是这府上顶好的人。让我跟着姐姐多学本事,以后要好好伺候姑娘。” 玉奴被出闹这番真诚的夸赞,说的红了脸,手中的绣花针,不自觉地扎在了她的手指上,疼的她脸上带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这哪有文婶子说的那么好。” “我娘说的都是对的,”春桃很认真地看着玉奴:“我娘是不会看错人的。” 玉奴被她看的愈发不好意思,赶忙岔开了话题:“这次你回去,文婶子又和你说什么了?” 春桃低头,把分好的绣线,放在了笸箩里。又找出了一团新的绣线,开始分线:“我娘说,咱们府上来人闹了。” “闹?” 玉奴被她说的,勾起了几分兴趣: “啥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就上次被姑娘赶出去的那个姓郑的啊,”春桃压低了声音:“听说啊,那个姓郑的看见青雀进了刘管家的屋子。” “什么!” 玉奴一脸吃惊: “怎么可能!” 刘大春和青雀的事情,那个姓郑的怎么知道,然后又闹到府上的? 这些事情,姑娘知道吗? “是真的。” 春桃的声音更低了: “说是青雀和刘管家在角门那里办事,被来找她的那个姓郑的,亲眼看见的。” “你没看见,当时那个姓郑的,差点没把刘大春给吃了!” “角门的婆子呢?” 玉奴皱了下眉: “外面的人,怎么能随意进府?” 春桃:“具体怎么回事,我就不知道了。玉奴姐姐,你都不知道,刘大春为了堵住附上这些人的嘴,花费了多少的银子。” 她用手比划了一个拳头,表情略显夸张,“这么多!” “是一百两?” 玉奴皱了下眉: “他一个刚上位的管家,能拿得出一百两,算是顶天了。” “玉奴姐姐猜错了。” 春桃笑的神秘兮兮: “听说,是一千两。” “啥!” 玉奴吃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放在膝盖上的针线笸箩掉了一地。 玉奴来不及去捡,反而先是回头看了一眼紧闭房门的房间。确定里面没传出什么声音,才俯身去捡掉在地上的东西: “怎么可能!” 一千两。 刘大春怎么可能拿得出来,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春桃压低了声音: “听说,刘管家为了堵住守角门婆子的嘴,又是给银子又是恐吓的,整的可吓人了。” 春桃帮着她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东西, “玉奴姐姐,你说,我要不要和姑娘说这件事?” 第169章 出现 3 “这件事,说与不说,都是一个结果。” 玉奴不紧不慢地分绣线, “姑娘,不会在意的。” 像这样管家和婢女私会,或者是有什么暗通曲款,只要没有闹到明面上,她都懒得理会。 虽然,那位刘管家是六姑娘一手提拔,但在六姑娘的眼中,他能有利用之处,尚且多看几眼。但若是没有了用处,也会如之前的郑管家一样,被六姑娘毫不留情地扔出去了。 “为什么?” 春桃不解: “这府上出了这么丢人的事情,姑娘怎么可能不管不问?” 玉奴将分好的绣线,放在了笸箩里,低声和春桃说话: “刘管家和青雀是苦主。” “这件事,他们俩没说,旁人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春桃歪着头看玉奴:“你和母亲说的话,一模一样。” “哦?” 玉奴被她的话,勾起了几分兴趣: “文婶子说什么了?” “娘说,刘管家和青雀在怎么闹,不过是下人之间的打打闹闹。只不过闹到了,被六姑娘寻了个借口,送出去罢了。日后,无论他们在如何,也比不上在谢府的日子。” 见识过花间富贵,又何苦能弯腰,去看如何种花? 玉奴赞同的点点头:“文婶子说的对。” 春桃仍旧是觉得刘管家和青雀的事情,丢了六姑娘的脸面,心里憋着气,眼睛里冒着火: “话虽如此,可我总觉得青雀太脏了!” 先是跟那个姓郑的不清不楚,现在又勾搭着刘大春。 这不是变相的让姑娘脸上难看吗。 “我连跟她在一处呼吸,都觉得脏!” 这么随便的人,怎么还留在府上? “那你有什么办法?” 玉奴显得毫不在意: “太太喜欢她,离不开她,那她便是好的。” 玉奴看着被她扯的乱七八糟的绣线,忍不住地从春桃的手里拿过来,细细地整理好: “好了,你别一生气就扯我的线。” “扯坏了,这颜色就配不上了。” 玉奴一把把春桃手里的绣线拿过来,不紧不慢地绕着: “莫要在气了。” “你说,这府上的人,有多少人都想来姑娘的身边,将这件事说给姑娘听。” “可偏偏,就没人说呢?” “不是因为,那个姓刘的给了众人银子了吗?” 所以,她才对刘大春的印象变得这么差。 玉奴缓缓说道:“你说错了。拿人钱财,便不能再说这件事,是其中的一部分。更主要的是,刘大春在和青雀有了这不清不楚的关系之后,依旧是在尽心尽力地给姑娘办事。而且,他曾经伺候过爷。” 单单是忠心这一处,便不能让六姑娘弃了他。 “哦。” 春桃挠了挠后脑勺。 刘大春懂了,又好像没懂。 “还有。” 玉奴接着往下说: “刘大春明知道,这府上的人都是新入府。想要在府上站稳脚跟,就要积极表现出对六姑娘的敬重。” “这敬重要怎么表现,不就是通过府上的这些事情,说给六姑娘听,借此在六姑娘的面前刷个好点的存在感吗。” 玉奴很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你看,我不就借助你的嘴,知道了刘大春的事情了吗。” 刘大春这不也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将自己和青雀的关系,说给姑娘听,好宽姑娘的心呢。 春桃立刻明白了玉奴的意思,点点头,“我听姐姐的。” 玉奴抿嘴笑了笑,继续低头分析。 大约过了一炷香。 房间内传来了六姑娘喑哑的声音:“玉奴。” “是。”玉奴忙放下手里绣了一半儿的的荷包,急急忙忙地进了房间,“姑娘,您醒了。”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在外面和谁说话呢。”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穿衣服,“是春桃。闲来无事,和她随意说了几句闲话。” “哦。” 六姑娘穿好了衣服,坐在铜镜前。 玉奴利落地给她梳头,将一支金钗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姑娘今日,还要去看宁氏?” “是。” 六姑娘起身往外走: “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我总归还是不放心,还要去看看。” 她给宁氏的身边安排了很多人,但是,她心里总觉得不安。 她心里想着,还是去看看比较安心。 “要奴婢说,您在给宁氏多安排几个得力的婆子就可以了。” 玉奴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不紧不慢地朝着宁氏的院子走: “您日日都去宁氏那里看孩子,时间久了,怕是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了。” 玉奴就差没说是和氏在背后嚼舌头了。 “春桃又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玉奴浅笑: “就是说了些府上的趣事,您要不听听?” “不了。” 六姑娘素来不怎么喜欢听府上的小丫头们说话: “那些小丫头们,总喜欢夸夸其谈。” 大都说的都是夸大之后的话,她实在是不爱听。 “不过,她们也就听这些闲话,来解闷儿了。” 这偌大的谢氏,再不让人说点逗闷子的话,就真的没什么意思了。 玉奴应了一声,“姑娘说的是。” 六姑娘刚要说话,玉竹就急匆匆地跑到了六姑娘的面前,匆忙地朝她福了福身子, “姑娘,吴东陆氏,来人了。” 六姑娘停下脚步,态度温和地看着她:“是来下聘的吗?” “不是。” 玉竹摇了摇头, “他们说,三姑娘的生辰八字和他们公子的不合。所以,这婚事就算了。” “什么!” 六姑娘一脸吃惊: “胡说八道!” 陆氏都要来下聘了,才说两人的生辰八字不合,这不是闹笑话吗。 “更让人不解的是,吴东陆氏说拿着欠条上门的。” 玉竹说的又快又急: “要求咱们谢府在一个时辰内,把银子还了。” “若不然,就要去京兆府,告咱们谢氏!” “太荒唐了!” 六姑娘沉着脸,满脸怒气地去了三房: “三婶儿呢?” “三叔呢?” “怎么一个个的都没见到?” “三太太去了寺里上香,现在还没回来。三爷在衙门里,也还没回家。” 听说长房的柳姑娘来了,留在正院的大丫头,急忙迎了出来。 先是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而后才回话。 “他们俩还挺会算时辰。” 六姑娘眼底一片讥讽。 第170章 出现 4 婢女没接六姑娘的话,“六姑娘来三房,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奴婢做的吗?” 婢女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面色不虞的六姑娘,心里七上八下。 房间里有个正在胡搅蛮缠要银子的吴东陆家的太太,现在又来了一个掌家姑娘。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实在是应付不来两位神仙啊。 “三叔和三婶儿,什么时候回来?” “太太临走时交代了,会在酉时归家。属意于三爷,要等衙门下了旨才回来。大约也是在酉时归家。” 六姑娘在心里咒骂了三太太和谢三爷几句。 他们肯定是知道今日陆家上门,特意躲出去的。 她就想不明白了。 这谢家的男子都是怎么长的,怎么一遇到什么事情,就知道躲呢? 六姑娘的眉眼间又带了几分冷意,转身进了正厅。 她的脚才迈进了门,花厅中一阵高过一阵的咒骂声,便钻入了六姑娘的耳中: “哎呦呦,我真该找一个全京城最好的画师,把你们谢家的这幅仗势欺人的样儿,全都画下来!” “让这上京城的世家也看看,这中等清流世家之首的谢氏,是个什么肮脏的鬼样子!” 陆太太坐在椅子上,摆出了一副尖酸刻薄,唾沫星子喷的哪儿哪儿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指着房间里伺候婢女的鼻尖,骂的风生水起: “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的,眼睛斜了吧唧的样子。” “怎么,都是吊死鬼托生,不会笑啊?” 她骂的口干舌燥,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大口: “你们家三太太呢?” “怎么,当王八当上瘾了,我嗓门这么大,都装聋作哑,装听不到吗!” “还是死了,过几天是她的头七了?” 花厅内伺候的婢女,听不得她这么说三太太,壮着胆子回了句:“太太今日确实出门了,不在府上。要不,您改日再来?” “呵。” 陆太太冷笑,放在桌子上的手,啪啪地用力拍着桌子。 放在桌上的茶杯,蹦跶了几下,才稳稳落回了原处: “你们家三太挺会安排啊。我一来,她就出门了。怎么,是我长的难看,会吓到她,还是故意躲着我呢?” 婢女替三太太辩白几句:“陆太太多心了。太太怎么会故意躲着您呢,是今日太太与人约好,要出门去寺院上香还愿的,太太真的没有要躲您的意思。” “晾她也不敢!” 陆太太冷喝一声: “去找个你们府上能管事的人来!” “我倒要问问,这谢府何时变成如此这般了。” “谢三爷和我借银子时,说的好好的,只用两三日日便如数归还。这都用了几日了,还不还钱!” “难不成,他要赖账吗!” “谢府言出必行,肯定不会赖太太的账的。” “那为何还不还钱!” 里面传来了婢女卑微的解释,以及一道尖锐刻薄的女声,听得六姑娘很不舒服: “你还在替你们主子辩解呢?” “你们主子当初说的可是,若是还不上银子,就用府上的姑娘抵债!” “如今,他倒是想要用姑娘抵债了。” “竟然用庶女冒充嫡女,给我们陆氏。” “真当我们陆氏是什么阿猫阿狗,随随便便的可以糊弄呢!” 陆太太越想越气,忍不住地就要抄起一个茶杯,朝着站在她面前的婢女身上砸去。 恰好此时,六姑娘的声音在花厅响起,让陆太太把手中的茶杯,又放在了原处: “这是怎么了?” 六姑娘瞬间,神色变得十分温和,眉眼间染上了几分笑意,不紧不慢地进了花厅: “这位是?” 婢女忙上前给六姑娘介绍着: “这是吴东陆氏长房太太。” 六姑娘朝着她福了福身子,“陆太太安好。” 婢女又给陆太太介绍着:“这位是谢府的掌家姑娘,长房的六姑娘。” 陆太太朝着六姑娘点了下头,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六姑娘。眼中的不屑与轻视,一闪而过。 六姑娘坐在陆太太的对面,毫不在意地接过了下人递过来的茶。借着喝茶的动作,六姑娘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 衣着华丽,面容刻薄,一看就不是很好相处。 陆太太一开口,就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你就是那个庶出的六姑娘,而后,用了手段,成了谢氏嫡女的掌家六姑娘?” 她的言语之间是对六姑娘极尽的轻视。 六姑娘浅浅一笑:“陆天天说的,都没错。但我有一事不明。吴东陆氏和柴桑陆氏,原本是一家。应该有先祖遗风,但为何都是莽撞无礼呢?” “你在胡说什么!” 提起柴桑陆氏,吴东陆氏的陆太太,收敛了几分之前的暴躁, “我何时,不讲规矩了。” 六姑娘挥了挥手。 还在陆太太面前的婢女,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茶杯,转身就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上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们谢氏规矩繁杂冗长,但其中一条便是,宽宥下人。陆太太来谢府做客,也应遵循谢府的规矩才是。” “你!” 陆太太刚想骂回去,忽然想起了六姑娘方才提起的柴桑陆氏。 这些年,柴桑陆氏隐隐都压他们吴东陆氏一头。 现在,更是成了贵人府上的亲戚,更不将他们吴东陆氏放在眼中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她扭曲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和善的笑意: “我怎么能不守你们家的规矩呢。” “我这人啊,就是性子太急了,说话大声了些。” “你可千万别往心去啊。” 既然陆太太都已经这么说了,六姑娘也不好揪着不放:“陆婶子也是心急,我都理解。” 她稍稍停顿了下,继续说:“您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陆太太将谢三太太签的借条拿出来,递给了六姑娘:“您看,这银子?” 六姑娘仔细地看了看。 借条上面确实有谢三太太的印章,确实是真的: “这是什么时候签下的?” “大约七八日前吧,”陆太太说:“三爷在我们家开的铺子赌钱,输红了眼,不得已才从赌坊借的银子。” “六姑娘,不会不认吧?” 陆太太横着眼睛看她。 六姑娘将手中的欠条,压在了桌子上,眉眼含笑:“有三婶儿的印章在,那就肯定不会作假。这银子,我认不认,大约也没什么用。得三婶儿认,那才有用。” 陆太太听到她这么说,暗自松了口气:“你们认,就好。” 第171章 出现 5 陆太太在心里盘算着。 要是六姑娘认下了这件事,那即使还不上银子,也能要谢氏的一个嫡女娶他们陆氏。 到时,仰仗谢氏,他们陆氏也能翻身,往上走了。 反之,若是六姑娘不同意,她也可以用这件事来要挟,也能得到长房的姑娘。 到时,她也能得到好处。 如此想着,陆太太的脸上,竟生出了几分得意。 六姑娘轻笑,不紧不慢地端起了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三叔三婶儿能认,就可以了。至于我承认不承认,关系不大。”她笑眯眯地看着陆太太:“只是,今日若是陆太太上门来要债,那好银子不能烂要。若是,陆太太是来下聘,那谢府的姑娘是高嫁。陆太太上门求娶,也要摆出一副诚恳的态度来。” “陆太太如此这般大吼大叫,不仅显得陆氏没有礼数,也显得陆家的人也很没规矩。” 陆太太被六姑娘几句话刺的面红耳赤,声音比之前高了几分,“你这是在教训我?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对我说三道四,你算是什么东西!” 陆太太觉得实在是太丢脸了。 六姑娘依旧是不慌不忙,“陆太太,虽然我是晚辈,但此时,我在和您说话。在某种意义上,我和您是平起平坐,不存在什么说三道四。”她说:“您登门,若是下人伺候不周,自然是有我来处理。若是三叔三婶儿做的不对,自有老太太太。您又是什么身份,来我谢府对我府上的下人吆三喝四的,又仗着什么身份?” “好像,陆太太只是我们府上的客人吧?” 陆太太被六姑娘的几句话,说的面色涨成了紫色,梗着脖子,强硬地说了一句:“是你们府上的下人伺候不周,还不能让人说几句话了?怎么,仗着这是你谢家的地盘,就欺负人是不是!我怎么想不到,堂堂谢府,竟然会干出这样欺辱人的事情来!” 六姑娘冷笑:“我就是欺负你,又如何?你在我们谢家,要尊重下我们谢家才好!” 陆太太到底不敢太得罪六姑娘,压下心里的怒气,声音冷硬:“那你说,欠我的银子,该怎么办!” 她总不能因为几句话,就丢了陆府来谢府的目的。 “这事,你要去和三房说。” 六姑娘说: “若你是来下聘,那可以和我说。” 陆太太一噎: “那让你们三太太太出来,看看这事到底要怎么解决!” 六姑娘眸光一闪: “只是,三婶儿不在府上。不如,陆太太改日登门?” 六姑娘闭口不提,替三房还银子的事情。 与此同时,她也和陆太太因为下聘的事情,僵持着。 六姑娘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不慌不忙。 陆太太最先败下阵来。 就算今日不能拿银子回去,那也要从谢氏带一点东西回去,否则,她回了陆氏没法交代: “那不行。” 陆太太平复了情绪,坐直了身体,: “这银子,我今儿是一定要带走的。” 陆太太的态度很强硬,似乎是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六姑娘浅笑嫣然,“陆太太若是如此为难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那我就只能让中都督过去看看。毕竟,吴东陆氏在上京城开赌坊这件事,也是触犯了大周朝的律法,也在都督府的职责范围之内。。” 在上京城,世家贵族开设妓院青楼、赌坊什么的,都不是什么秘密。 大家都心照不宣。 但若是有人将这件事捅到了明面上,那就不好看了。 六姑娘明显是拿中都督来压陆氏。 陆太太脸色难看:“你这是在拿中都督压我?” “对啊。” 六姑娘大大方方承认: “谁让中都督是我未来的夫君呢,我不找他,找谁?” 她说的理所当然。 陆太太气的脸都变形了。 要是真的让那个活阎王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吴东陆氏就完了! 陆太太拧着手里的帕子,十分不甘心地问了句:“什么时候能还银子?” “那要看,三婶儿什么时候能凑上银子了。”六姑娘眉眼带笑,“毕竟,这是三房的家务事,我贸然插手,也不怎么好。再者,您和三婶儿当初约定,我并不清楚。这事儿,还要等三婶儿回来之后,再定夺吧。” 陆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她就是打听到谢三太太不在,特意上门来要钱的。 她还想着,谢氏是个不大的姑娘当家,一吓唬就把银子还了。 到时,谢三太太手中的那点银子不仅省下了,还能维护他们之间的情谊。 一举两得。 谁能想到这个小丫头片子,根本不上钩。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陆太太还想再争取下,却忽然听到六姑娘问她:“我临出门前,特意问了人。得知今日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日子,不如,陆太太把聘礼下了吧。” 陆太太一愣。 她这的没要回来银子,反倒要搭上银子,这怎么能行? “这事,要等谢三爷回来,好好研究研究才行。” “不急,不急。” 陆太太生怕六姑娘在说什么她招架不住的话,说了句: “我忽然想起来,家中还有别的事情。” “我先走了,先走了。” 她慌慌张张地离开了谢家三房。 六姑娘在三房略坐了会儿,也起身离开了。 只是,她还没走多远,就碰到了坐在假山旁边石桌旁,等他的三姑娘。 “英姐儿。” 六姑娘上前,朝着谢家三房的三姑娘福了福身子, “在这里坐什么呢?” 谢三姑娘回了礼,“我特意在这里等你。” “等我?”六姑娘的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讶,“等我做什么?” “我想知道,你给我准备的嫁妆里面都有什么。” “陆氏还未下聘,嫁妆便无法准备。” 三姑娘皱了下眉,“我的嫁妆,不应该是早早就准备了吗。何苦,我已经议亲了,嫁妆的事情还没着落呢。” 这不是应该从她一出生,就应该准备的吗。 六姑娘挑眉,“英姐儿,你不应该问问,陆氏来府上是做什么吗?” 第172章 出现 6 “无论她来做什么,都和我无关。” 她的神情太过平淡,平淡的好像是说别人的事情: “我只关心,谢氏能给我什么。” 至于能嫁给谁,嫁去什么地方,日后的生活过的好不好,他都无所谓。 她要的,是谢氏的一句承诺。 能让她一辈子可以做自己的所以心所欲生活的承诺。 六姑娘眼中的亮光渐渐隐去,露出一抹森蚺的冷意。偏偏她的嘴角挂着淡淡地笑意,神色平易温和。任是谁看了,都要说一声,六姑娘最是温柔和顺了: “你凭什么就认为,谢氏会给你什么?” “你生在谢氏,靠着谢氏,过着人人羡慕的生活。又凭借谢氏,读书习字,规矩礼数,学的样样出色。” “如今,你又想要谢氏给你一个承诺。” “我想问,你凭什么?” 英姐儿笑着抚了抚并不凌乱的头发,“就凭我为了谢氏,嫁去了父亲给安排的府上。” 六姑娘嘴角挂着浅浅地笑意,眼中却冷的如同十二月的冰霜,冷的毫无一丝温度:“凭你为了谢氏?那我请问呢,你为了谢氏做了什么?如今谢氏正处在水深火热中,你能帮着谢氏脱困吗?” 英姐儿才想要替自己辩驳,六姑娘就抢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莫要说,你是谢府内宅的姑娘,对家中的事情无能为力。你应该说的是,如今的你,看到家中这种困境,能做什么。” 六姑娘对英姐儿没什么好印象。 现在什么都没定下,就急忙和她提起嫁妆的事情。 生怕属于她的那份嫁妆被她克扣了,等她出嫁时,什么都没有了。 六姑娘看不起英姐儿。 她心里打的小算盘,都是为了她自己,这她可以理解。 毕竟在这样的世家大族中,什么事情都为自己考虑,人之常情。 但她不能把这点小心思,放在明面上。 谢府的姑娘,受着谢府的荫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给谢府谋划以后,反而要一个可以保持她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承诺。 六姑娘觉得,她应该去找胡郎中在好好看看。 免得嫁去了陆氏,丢了她们谢氏的脸面。 “你不要总是看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要看得长远些。” 六姑娘又忍不住地说了两句: “谢府该给你的,一样都不会少。” “你莫要担心才是。” “话不是这么说的。” 英姐儿冷笑: “我虽说享受了谢府给我的一切,但是我也把我的后半生,放在了一个陌生人的手中。” “你要知道,我一旦离开谢氏,我的生死荣辱,就和你们没什么大关系了。” “那我万一,做了什么事情,碍了别人的眼,被人悄无声息的弄死了,又该如何?” 她对自己的以后不放心,想要一个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承诺,根本没有任何错处: “谢六姑娘,你能代表得了谢氏吗?” 能让她捡一条命吗? 六姑娘皱眉:“你说的太严重了。” 这还没嫁过去呢,怎么就可能想这么多呢。 “六姑娘应该知道,出身尊贵如公主,都能因为再生产时,被人用药除去。那我这只是个小小的旁支庶女,又能如何?” 英姐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所以,六姑娘能护我周全吗?” 六姑娘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英姐儿:“那你可知,为什么我会被嫁去陆氏吗?” 英姐儿自问自答: “因为,父亲不想还债,便把我推出去了!” “陆太太一直不满意我这个庶女,一直闹着要嫡女的!” 英姐儿一脸委屈: “他们有谁问过我,愿意不愿意吗!” 她出身不高,被人嫌弃。又被父亲送去还债,她要点银子傍身,又怎么了! 她哪里做错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六姑娘也显得无能为力: “这件事,我帮不上你的忙。” “那你就准备好我的嫁妆,让我嫁去陆家时,能更有底气一些!” 英姐儿冷冷地看着她: “免得我被人嘲笑,到时候又要丢谢氏的脸面!” “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要。” 六姑娘弯起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讥讽的弧度: “英姐儿既不是长房姑娘,也不是三婶母的嫡长女。” “有什么,是我必须做,或者是人家必须娶的理由吗?” “你是谢氏的姑娘不假,但谢氏祖训中其中一条是,不得忤逆长辈。” “英姐儿你方才和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觉得你是在和我抱怨。” “抱怨三叔给你安排的婚事,你不满意。抱怨三叔和三婶儿,对你的婚事不上心。” 英姐儿被六姑娘说的半天说不出来话,好半天才恼羞成怒地挤出来一句话:“我从未这么想过!我只是觉得,父亲和母亲从来都不重视我。女子成婚,应该母亲带着学一学如何掌家的事情。可母亲、母亲,”英姐儿红着眼眶,哽咽着说不出来话。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六姑娘神色又变的温和: “兴许,三婶儿和三叔,有什么别的安排。” “能有什么安排!” 英姐儿不高兴地甩了下手里的帕子,冷声说道: “左不过,是用我给她的儿子铺路罢了。” 她的言语之中,颇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意思。 六姑娘对她的卖惨,毫不在意:“你别这么说三叔三婶儿,他们都是为你好。”她往前迈了一步,“我今日还有别的事情,先走一步。” 六姑娘朝着她福了福身子,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姑娘。” 伺候英姐儿的婢女,上前一步,低声在她耳边说话: “六姑娘不帮咱们,咱们怎么办?” 英姐儿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恨恨地看着六姑娘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我要的,一定要拿到手!” 她转头,低声在婢女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婢女连连点头,朝着英姐儿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六姑娘回了自己的院子,刚换过了衣裳,坐在窗边看书,外面伺候的小丫头就进来回禀:“姑娘,三爷来了。” “三叔来了?”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书, “请去花厅,再把前几日父亲给我的茶,找出来。” “在沏一壶茶,给三叔尝尝。” “是。”婢女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第173章 赴宴 1 六姑娘起身,去了花厅。 谢家三爷谢文遇,正端坐在正位上。与谢文徵有几分相似的脸上,带上了几分不耐烦,还有那么一点的嫌弃,似乎是还夹杂着一抹深思。 但在六姑娘进来那一瞬间,尽数恢复正常: “小六,你来了。” 神态变得柔和,语气尽量温柔,装出一副和六姑娘很亲近的样子。 “三叔。” 六姑娘朝着谢文遇福了福身子, “您来了。” 而后,便坐在了谢三爷的左侧。 在花厅伺候的婢女,赶紧给六姑娘端上了一杯茶:“姑娘,请喝茶。”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转头和谢三爷说起了话: “这是父亲前几日送来的云雾,您尝尝看,味道如何。” 谢三爷低头,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这茶,老了。可能是送来的时间不对,茶味已经失了原来的味道。算不得上佳,但还算是不错。” 六姑娘又尝了一口:“我怎么没尝出来?” 她从小到大,喝过的茶也算不少。 这个月份,喝君山云雾不是正好吗,怎么三叔就能尝出来不同的味道来? “谢氏从前喝的茶,还是老太爷在时,宫中的赏赐。” 谢三爷的眼中,流露出了对往事的怀念: “那些茶,才是真的好茶。” 六姑娘赞同地点点头:“三叔说的对。”六姑娘稍稍停顿了下,随即恢复了正常:“三叔今日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情吗?” 谢文遇把茶杯放在了一边的小桌上, “听说,今日陆太太来了府上。” “是。” 六姑娘浅浅一笑: “说是三叔在她那里借了很多的银子。” “还不上银子,用英姐儿抵债。” “我怎么觉得,这么荒唐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三叔说的?” “这陆氏是名门望族,谢氏也是有名有姓的钟鸣鼎食之家。怎么可能用这么荒唐的事情,来抹黑谢氏的脸面?” 六姑娘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文遇: “而且,陆太太那般市井妇人的作风,实不不配大家太太的派派。” 六姑娘对那位陆太太,印象十分不好,并不看好谢陆两家的婚事。 “听闻,陆太太性情直率。有这样的人照顾着英姐儿,我也放心。” 谢文遇对陆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很关心。 他唯一关心的是,陆太太和六姑娘说的事情,六姑娘有没有应下: “陆太太和你说的事情,你答应了吗?” 六姑娘反问:“我为什么要答应?” 谢文遇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波动:“这毕竟是谢府的大事儿,你不把银子给她,万一闹大了,丢脸的还是咱们谢家。” 他似乎是有些不高兴。 六姑娘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三叔,公中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了。咱们府上西北角的几处院子,需要修缮。天气日渐暖和了,上京城中的世家贵族又要举办各种宴会。府上的姑娘们要去参加宴会,总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这些交际,府上的开销,处处都要花银子的。这府上处处都要银子,实在是拿不出来那么都银子替三叔还债了。” 她好似没看到谢文遇眼中的凉意,继续往下说:“而且,上京城中都知晓。只要不是谢氏长房出了什么丢人的事情,其余的事情,长房可以看着办的。” 换句话说,只要长房不出事,他们谢家这些旁支怎么闹,都不会有人太过关注。 “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来。” 谢文遇一想到要跟自己的侄女儿要银子还债,就觉得脸面无光,甚至是还觉得很不舒服: “你帮三房处理这件事,焉知不是在帮谢家呢?” 六姑娘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淡然地看着谢文遇,不紧不慢地说了句:“三叔应该知道,大哥会被送去北疆的原因。父亲对亲子都如此严厉,那不知,父亲知道了三叔的所作所为,又该如何?” 当初,谢景荇为何被送去北疆,整个谢氏无人不知。 如今,谢文遇仗着和谢文徵那一点可怜的兄弟情分,让六姑娘来给他们三房收拾烂摊子。 简直可笑。 六姑娘如此说,谢文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了句: “你说的也对。那不如,这事就交给你三婶儿会处理。”他又喝了口茶,“英姐儿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三叔。” 六姑娘眼中的笑意,渐渐淡去: “陆氏还没来下聘呢。” 三叔一而再再而三的来问下嫁妆的事情,是不是,陆氏没有想要下聘的意思。他们想要这笔嫁妆,去平陆氏的债? 六姑娘多看了几眼谢文遇,在谢文遇看过来之前,又不着痕迹地移开了。 “这事,你三婶儿会去问的。” 谢文遇在六姑娘这里,碰了一鼻子灰,脸色不怎么好: “我先走了。” 说罢,便甩着自己的袖子,恼怒地离开了。 “三叔慢走。” 六姑娘将谢文遇送到了门口,朝着他福了福身子。 “姑娘。” 玉奴站在门口,看着谢文遇远去的背影,和六姑娘说话: “三爷来干啥来了?” 六姑娘的眼中,染上了几分凉意: “三房的人,想要捡便宜,没捡到。” “那咱们还管吗?” “管什么?” 六姑娘往回走: “老家那边要去送银子,晗哥儿那边也要照看着。府上人来送往的,很多事情都需要银子。” “哪有空管三房的事情。” 她才不想沾一手毛呢。 三房。 正院。 “怎么样?” 正在房间里等消息的三太太,远远地瞧着谢文遇回来了,急急忙忙地迎了过去: “谢六同意了吗?” 谢文遇冷着脸,端起旁边的凉茶,一饮而尽:“她没同意。” “什么!” 三太太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诧: “她怎么可能不同意!” “她要是不同意,咱们怎么办?” “难道,你真的要把英姐儿嫁给一个那样的人家?” 吴东陆氏只是名头好听,其实,内里污秽不堪。 要是有了那样脏污的亲家,不是也会被扒层皮的。 “你当初不也同意了吗!” 谢文遇眉头皱的越来越紧,看着三太太的目光,也满是厌恶和嫌弃: “你可别忘了,当初这件事还是你一手促成的!” “那也不是你惹出来的事儿吗!” 三太太委屈地坐在椅子上,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当初,要不是你非得去赌,能有今日的下场吗!” 第174章 赴宴 2 “你当初要是考虑到今日后果,就不能做下那等丢人的事情!” 三太太的两句话,戳中了谢文遇的痛处,当即恼羞成怒地指着三太太的鼻子大骂: “但凡你争气点,能有个得力的娘家,我至于被人欺负成这样吗!” “但凡你有个女儿能有谢六的一半,我也不至于低三下四去求外人!” “自己不行,还怪罪我了!” 谢文遇冷着脸,在房中四处的翻找: “我倒是想要知道,家中的银子都去哪里了!” 他从前就知道,自己的妻子有藏银子的习惯。 从前,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于她藏私房银子的事情,只当做不知道。 但今日不同往日。 若是他不能如约还上这些银子,不仅会赔上英姐儿,还会让自己的官声受损的。 很不值得的! 她好算计,这些年肯定是藏了不少银子。 他粗略地估摸着,他把银子还给陆氏之后,还能剩下不少银子,够让他在去赌几把! 他都有好几日没去赌坊了,这手痒的很! 谢文遇烦躁地将房间里的东西扔的到处都是,暴躁地来回找她藏起来的那些银子。 “你在算计我的银子!” 听到谢文遇这么说,三太太立刻就跳起来了。 几步就冲到了谢文遇的身边,用力地拉住了谢文遇,声音尖锐刺耳: “你一个大男人,算计自己妻子的银钱,算是怎么回事?”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你给我滚!” 谢文遇用力地甩开了她拽着他衣服的手,高声道: “你藏起来的那些银子,是我谢氏的银子,我怎么就不能拿了?”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 “当初,母亲让你帮着大嫂打理府上的中馈,你暗中做了多少的手脚,你别以为大嫂不知道!” “要不是我,你还以为你能好好的在这里待着吗!” 三太太被谢文遇说的心里是又生气,又心虚,还有那么一点的强壮镇定。她满脸狰狞地指着谢文遇的鼻子,骂的也不怎么好听: “我的银子,就是我的!” “你挺大个人,惦记着媳妇儿的私房银子,也不嫌寒颤!” “惦记完了女儿,又惦记我的银子,我是缺了多大的德,才碰上你这样的王八!” 三太太气的口不择言: “你还是大家士族教出来的名门公子呢。” “我呸!”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样什么都不是,要靠媳妇儿才能在自家站稳脚跟。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废物!” 三太太眼中的嫌弃和厌恶,彻底惹怒了谢文遇。 怒气一冲上头,一巴掌甩在了三太太的脸上。 “你敢打我?” 三太太捂着脸颊,一脸震惊地看着谢文遇: “你怎么敢打我!” 谢文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一脸委屈看着他的谢文遇,梗着脖子,高声道: “我为什么不敢打你!” “你别忘了,你先要做的,就是顺从夫君!” “你放屁!” 三太太再也忍不住,朝着谢文遇就扑了过去: “你怎么能打我?” “我让你打我,我让你惦记我银子!” “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人,是吧?” 谢文遇的脸上,被三太太挠出了一条条的血痕。 谢文遇慌张躲避,时不时地打她一巴掌,再加上他偶尔蹦出的几句: “你个泼妇,哪里还有一点世家太太的样子!” “你都敢对我动手动脚,真的是在找死啊。” 三太太的哭声、谢文遇打人的声音,再加上物件掉在地上的声音,让整个房间都开始变得热闹极了。 伺候的下人,也不敢进去劝架,只能在房间门口,战战兢兢地看着。 …… “姑娘。” 玉奴拿着门房送来的信,进了内室: “爷那边让人送了信过来。” 六姑娘接过了信,粗略地看了几眼:“父亲说,所有事情都让我看着办。” 玉奴将六姑娘递过来的信,小心折好,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有爷这句话,咱们日后就好办了。” “没错。” 六姑娘起身,站在铜镜前,张开双臂。 玉奴忙伺候着六姑娘换好了衣服,又接过了小丫头手中同色的腰封,小心地给六姑娘系上。按照六姑娘的习惯,又选了同色的荷包,和一块双鱼玉佩,系在了腰封上。 六姑娘又稍稍整理下衣领和袖子,才带着玉奴往外走:“姑娘,听说,三房那边闹的很厉害。三爷和三太太,又闹起来了。” 玉奴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 “方才,伺候三太太的的小丫头过来,说了三房的事情。” “奴婢觉得,她们是想要您过去看看。” “这事,我们就当做是不知道。” 她慢慢悠悠地往外走: “三叔和三婶儿毕竟是长辈,我一个小辈,哪有事儿哪到,像什么话。” 玉奴跟在六姑娘的身后,应了一声:“姑娘说的是。” 六姑娘带着玉奴出了角门,才走到小花园门口,刘大春就迎了上来: “姑娘,几位管事从外地回来了,要跟您说说铺子里的账。” 六姑娘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说: “几位管事辛苦了。” “先让他们好好休息,明日早上再来找我。” 刘大春弯腰,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才往前走几步,忽然停下来和他说了句:“母亲那边,你多留意一些。” 刘大春眸色一闪:“是,小的会看着的。” 六姑娘轻点了下头,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刘大春挺直了腰板,目送着六姑娘离开。 心里想着六姑娘离开之前,特意叮嘱他的话,心思不由得转了转。 六姑娘特意让几位管事在第二天和她说铺子上的事情,又特意让他看着太太。 是想要借机给太太下手的机会,还是给了几位管事合谋的机会? 刘大春眸色一沉,转身去了内宅。 谢府的马车,很平稳地到了裴二姑娘特意让人送来的帖子上留下的地址: 梅园。 听闻,这个梅园是大周的开国皇帝,为了纪念自己的皇后,特意修建的园林。 里面种了很多奇花异草,四季分明。 “六妹妹,你来了。” 裴二姑娘站在梅园门口,远远瞧见了谢府马车,迫不及待地迎了上: “你怎么才来?” 第175章 赴宴 3 她拉着六姑娘,急匆匆地朝着里面走。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六姑娘提着裙子,踉踉跄跄地勉强跟上: “你慢些。” 她说: “别急。” 裴二姑娘语气很急: “今儿长宁郡主也来了。” 上次发生的事情,二姑娘多多少少也听了一耳朵。 长宁郡主是个什么性子,这上京城的人,大都了解。 她怕长宁郡主会刁难她,所以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她: “你跟在我身后,免得郡主看见你,又要不高兴了。” “没事的。” 她心里想着,郡主总不会那么小心眼,还记恨着上次五姐姐在她举办的宴会上,闹出了那么大笑话,让长宁郡主没了脸面。总不会今日这样的场合,长宁郡主会当着众人的面刁难她吧。 “你可算了吧。” 裴二姑娘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烦躁: “就是不知道今儿谁又惹到她了,整个人就像是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刚才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门口,就被长宁郡主平白无故地骂了一顿。 “兴许是今日天气太过燥热,才会让郡主心情烦躁。” “我们小心躲避些便是了。” 六姑娘并未放在心上,浅浅一笑: “你莫要担心。” 裴二姑娘心中还是有些担忧,敷衍说了一声:“你心中有数便好,”便带着六姑娘进了专门为女客准备的花厅。 裴二姑娘带着六姑娘,挤到了门口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偷偷说话。 打算只在这里待一会儿,就去外面。 却没想到,她们俩还是被长宁郡主看到了:“谢六,你来了。 裴二姑娘脸色瞬间一白,暗叹一声,完了! 怎么还是被长宁郡主看见了? 六姑娘迎着长宁郡主带着凉意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花厅的正中央,朝着长宁郡主福了福福身子:“长宁郡主安好。” 长宁郡主假意和坐在身侧的姑娘说话,“听说,你们府上又添丁进口了。” “是,前几日,嫂嫂生了个公子。”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可不是吗,母亲欢喜的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与郡主说话的这位姑娘,是永安王府嫡出的四姑娘。 永安王妃嫁入王府多年,只得一儿一女两个孩子。 前两年,永安王长子,宋绍,从马上摔下来了。 众人都以为宋绍必死无疑,谁知,宋绍在几个月后却坐着轮椅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看着已经瘫了的宋绍,心中无不惋惜。 这位宋公子,容貌过人,文韬武略,却偏偏成了个瘸子。 众人都在猜测,永安世子的身份,都要落在一众庶子身上时,却传出了刚进门没多久的宋家长媳有了身孕的消息。 这不,这孩子一出生,永安王妃就用已经过世了的老永安王的名义,给今上递了折子,想要给刚出生的孩子请封世子。 今上想着老永安王对大周朝的一片忠心,又想着可以用这件事彰显天家对永安王府的看重,便顺了永安王妃的意思,将这个孩子封为永安王府的世子。 长宁郡主虽然看不懂今上到底是何意,但也知道,今上从来不会做些无用功之事。 便顺着今上的意思往下说:“我听说,今上给这孩子赐字:勇。可见今上对这孩子的期许之高。” 宋四姑娘眼波流转,“今上对小侄有期许,那是盼望着他能做个对大周、对天下、对百姓,都有用的人。但我作为他的长辈,只希望他能平安顺遂。” “做个有用的人前提,那便是平安顺遂。” 长宁郡主轻笑,将头上戴着的石榴钗拿了下来,递到了宋四姑娘的面前: “这是我上次进宫,皇后娘娘赏赐给我的。” “说是希望我日后嫁了人,能多子多孙,事事如愿。” “如今看来,你们永安王府才应是多子多孙,事事如愿才是。” 如今的永安王,空有永安王的名头,却没有永安王的实权。 偏偏永安王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再加上有个喜欢吹捧他,时时刻刻都喜欢吹枕边风的小妾,永安王更加不把旁人放在眼中。 永安王妃怕永安王的位置旁落,又担心什么时候,永安王着了小妾的道,将她的儿子赶尽杀绝,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臣女就替嫂嫂,替小侄儿,多谢殿下赏赐了。” 宋四姑娘欢欢喜喜地接过了长宁郡主的赏赐,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起来,放在了身边婢女的怀中。 似乎是才察觉到六姑娘还在保持行礼的姿势,长宁郡主故作惊讶地让身边人将她扶起来:“怎么能让嫂嫂给我行礼呢,到时,璟哥哥又该心疼了。” 那句嫂嫂,六姑娘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六姑娘心里琢磨着,难不成是上次,她和五姐姐在离开之后,那位裴大公子做了什么令长宁郡主不高兴的事情? 所以,长宁郡主才会这么苛责她。 但六姑娘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裴大公子和长宁郡主自幼一起长大,怎么可能会做出什么令郡主不喜欢的事情来? 六姑娘轻轻摇了摇头,将心中那些不怎么好的想法,全都赶了出去。 六姑娘强撑着酸麻的腿,站直了身体:“郡主又在说笑了。” 六姑娘很不喜欢长宁郡主不分场合说的话。 但碍于郡主的身份,她又不得不忍着心里的不痛快,恭敬的和她说话。 “哼。” 长宁郡主就不喜欢看六姑娘这副端着世家贵女姿态,高高在上: “真是做作。” 她故意说的模棱两可。 总不能前脚太妃娘娘刚夸赞了谢氏的姑娘,她这郡主,后脚就将谢氏的脸面踩在了地面上。 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太妃娘娘吗。 六姑娘当走没听见,满脸笑意地朝着长宁郡主福了福身子,便走到了最后面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和裴二姑娘说话: “你怎么得罪郡主了?” 裴二姑娘拉着她去了外面,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坐下,和六姑娘低声说话。 六姑娘摇了摇头:“不知道。”她把婢女刚端上来的流心酥,放在了裴二姑娘的面前:“这个流心酥,甜而不腻,很好吃。” 裴二姑娘吃了一口流心酥:“我刚才听到了一个消息,您要不要听听?” 第176章 赴宴 4 六姑娘原是对这些事情,都不怎么感兴趣。但瞧着裴二姑娘一脸兴奋地要和自己分享,她又不好扫了裴二姑娘兴,便假意装作高兴地凑到了她的面前,低声和她说话:“你又听到了什么?” 裴二姑娘故意坐直了身体, “也不算是听到。” 二姑娘又吃了口糕点,喝了口茶,才和六姑娘说话: “是方才遇到了几个相熟的姑娘,说了几句话,便听到了个这个消息。” 二姑娘轻笑: “我总算是知道,长宁郡主为什么生气了。” 六姑娘配合着问了句:“为什么?” “听说,长宁郡主的婚事,定下来了。” 六姑娘:“那这是好事。” “这是宫里的人给长宁郡主定下的婚事,自然是好的。” 裴二姑娘说: “能嫁去薛氏,那是很多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 “可是。” “同去薛氏的,还有一位李家的姑娘。” 六姑娘:“和长宁郡主同嫁去薛氏,也算是她的福气。” “什么福气?” 裴二姑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听说,那位李家姑娘和长宁郡主一前一后,同时进门。” “一为妻,一为妾。” “这薛家公子,还真是好福气啊!” 裴二姑娘的语气中,隐含几分讥讽。 只是这讥讽对的是李家姑娘,还是那位薛家公子,旁人就无所知了。 “什么!” 六姑娘低呼: “这怎么可能!” “既然是嫡女,怎么能去给人家做妾?” 这李氏也是上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怎么可能会让自家的姑娘,娶薛氏为妾! “可事实就是,她就去做妾了。” 裴二姑娘耸了耸肩: “这是那位李大人亲自定下的,谁有什么办法?” 六姑娘还要和裴二姑娘说话,却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了有人哭泣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却十分清晰。 “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六姑娘本不想管闲事,但奈何裴二姑娘心善,一直伸着脖子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六姑娘便开了口,询问着二姑娘的意思。 “去看看,去看看。” 裴二姑娘迫不及待起身,飞快地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六姑娘也忙跟了上去。 “你怎么了?” 少女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双臂环着腿。将头埋在了双膝间,低声哭泣着。 裴二姑娘将玉奴递过来的帕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伺候你的人呢,怎么都不见了。” 少女抬起头,面容姣好的脸上,泪眼婆娑,抽抽搭搭地和裴二姑娘说话: “跟我来的小丫头,说是去给我拿衣服了。可是,她都去了好半天了,还没有回来。” 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这才吓得她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她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裴二姑娘:“好姐姐,你能借给我一身衣服吗?我家的婢女来了,我就把衣服还你。” “你是哪家府上的姑娘?” “我是裴侍郎家的八姑娘。” 裴二姑娘一听她姓裴,脸上的神色就变得十分微妙。 “你说你是裴家的八姑娘?” 少女重重地点了下头:“是。” 这下,裴二姑娘的神色,就变得更加微妙了: “那你是和谁一起来的,是裴家二姑娘吗?” 少女点点头:“是,是二姐姐带我来的。二姐姐让我在这里等她,她就不见了。好姐姐,你说,她有没有可能丢下我,去别的别当玩儿了?” 裴二姑娘神色复杂地多看了她几眼。 站在裴二姑娘身后的六姑娘,都对这个自称是裴家八姑娘,深深地打量着。 这姑娘说话,自相矛盾。 一会儿说是婢女带着她来的这个地方,一会儿又说是跟着裴二姑娘来宴会。 并且,当着她们俩的面,话里话外的都在贬低裴二姑娘,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挺单纯,但这说的话…… 六姑娘啧啧啧的几声,落在她身上的过模样,晦暗不明: “那二姑娘呢?” “怎么把你一人扔在这里了?” “二姐姐说,她要去见长宁郡主。” 少女咬着嘴唇,带着雾气的眼眸,更显得楚楚可怜: “我听说,姐姐知道郡主要嫁人了。特意准备了能让女子有了身孕的药丸,说要去送给郡主。” “好姐姐,我看你们也都是好人。” “不如,让我二姐姐也把这能怀孕的药丸,给你们一些吧。” “到时,让公子尽兴,让女子能立刻受孕。你们也能讨得夫君欢心,不是一件好事吗。” 六姑娘听得脸上发烫,音色中带着几分不悦:“小小年纪,胡说八道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谈论这些事情,还要不要脸了? “我没说错。” 她一脸无辜: “母亲说,夫为妻纲,讨好自己的夫君,是女子分内之事。” 六姑娘:“……简直是胡说八道!”气的她面色发紫,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裴二姑娘面色平平:“你怎么知道她研制出了这种药丸?” “母亲说,二姐姐经常给女子治病。” “这女子的病,十之八九都是不能有身孕。” “既然这病不是公子的原因,定然是女子的原因了。” “二姑娘能在短时间内治好女子的病症,大多是用了什么秘药。” 少女瞧着裴二姑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姐姐,你现在能把衣服借给我了吗?” 她抓着不小心被茶水洒湿的衣襟,恼怒地小声嘀咕着:“这眼看着就要去见郡主了,衣服还没着落呢。” 这么去见郡主,会不会失仪啊? “会不会丢裴家的脸呢?” 到时候给郡主留下的印象不好,她还怎么和郡主扯上关系呢? “唉。” 小姑娘的叹息声不大不小,刚好让六姑娘和配二姑娘听的清清楚楚。 裴二姑娘面色骤冷,“我们出门参加宴会,自身带的贴身物件,从不外借。不如,我让人去找这梅园的主人,让她给你准备几件衣服?” 谁知道这个满口谎话的小丫头,会不会拿她的衣服大做文章? “不,不行!” 少女抓着裴二姑娘的裙摆, “我不能去找梅园的主人的。” “好姐姐,要不,把你身上的这件衣服借我穿一下。等会儿我就还给你,好不好?” 第177章 赴宴 5 “你为什么不能去找梅园的主人?” 裴二姑娘不解: “梅园的主人向来周到,都会给来参加宴会的女眷,不仅会准备随时可以换洗的贴身物件、衣服、客房,有时还会准备一些首饰。” “准备的不仅周到,还很细致。” 她不懂,为什么不能和梅园的人说。 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真的不能去找梅园的主人借衣服。好姐姐,我看你面慈心善,肯定会把衣服借给我的,对不对?”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人心软软的。 裴二姑娘低头,看着漂亮的裙子上,留下的几个碍眼的印记,眼中满是不悦: “我怕是帮不上你的忙了。” 裴二姑娘拒绝了: “我去帮你喊人吧。” 裴二姑娘想要把裙摆从八姑娘的手里拽出来,可惜,八姑娘的手愈发用力。 二姑娘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裙子摘出来。 她正想着要不要让六姑娘帮忙时,远处传来了婢女的声音:“裴二姑娘,谢六姑娘,宴会要开始了。” 那位自称是裴府八姑娘面色一僵,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是裴府的人,你是谢府的人?” 少女的面色从红到白,再从白到黑,不停地变换着。 好似是一片彩色的颜料,精彩纷呈。 她自以为天衣无缝,暗里却是人家像是看猴儿玩闹一般,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少女此时,只觉得面色发涨,恨不得当时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二姑娘趁着她手上的力气,比之前小了很多。忙把裙子从她的手里拽出来:“是。”她理了理裙子上的褶皱,不怎么高兴地说了句:“你是裴府,哪一房上的八姑娘?” 她紧张地捏了捏衣角,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来转去。 “看来,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裴二姑娘双臂环胸,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听闻,在梅园举办宴会的人,是一位贵人。” “而长宁郡主,很少参加宴会。” “能让长宁郡主来参加宴会,并且还能让很多世家门阀的贵女来参加,想必举办宴会的人,位高权重。” 裴二姑娘冷漠的脸上,有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我猜,应是成王殿下。” “听说,成王殿下有二女。” “一女为瑶清郡主,一女为春月郡主。” “听说,春月郡主是成王殿下养在身边,亲自教导着长大。瑶清郡主则是因为生辰八字不好,在很小的时候,被送去了裴氏的偏房,由裴家的一位长辈看顾着长大。” “看你的样貌和年岁,与传闻中的邀请郡主十分符合。” 裴家的那些姑娘,她几乎都见过。 唯有那位养在裴家偏房的八姑娘,深居简出,显得十分神秘。 而眼前的少女,又自称是裴府八姑娘。 裴二姑娘细细地想了想,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她只是随便一说,就让少女变了脸色。 看来,她的猜测是真的。 六姑娘看着少女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再怎么说,也是贵人府上的姑娘。且不说是多端庄持重,但又如何将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用的如此自如? 六姑娘看了看裴二姑娘,又看了看裴八姑娘,眸色深深浅浅,晦暗不明。 六姑娘长睫微垂,遮住了眼底涌起的各种纷杂的目光。 “你还真聪明。” 她褪去了面上可怜兮兮的神色,换上了平日里的倨傲,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出身旁支,却能凭借一己之力能出入各大世家的府上,确实有几分能耐。” “不过,既然知道了我是谁,那还不赶紧把衣服给我脱下来!” 裴八姑娘态度骄横,又十分无礼。 仿佛,下一刻裴二姑娘不答应,她就要上手去扒她的衣服了。 “我就不。” 裴二姑娘丝毫不让: “我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竟然还要我的衣服!” “你是不是有病!” “你!” 裴八姑娘被二姑娘几句话气的说不出话: “你可别忘了,我是谁!” “你可是旁支出身,讨好我,才对你有好处!” “你可算了吧!” 裴二姑娘压根不吃这一套: “咱们俩的身份,都是旁支。比起长房,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在你恢复身份以前,你也是要靠长房的!” 裴二姑娘白了她一眼。 大家都在长房的手下讨生活,也不知道她在骄傲个什么劲儿! 裴八姑娘被二姑娘的话,气的她差点咬碎了后槽牙。 她知道,裴二她惹不起,索性就把目光落在了站在了裴二姑娘身后的六姑娘身上: “你就是谢六?” 六姑娘朝着她福了福身子,点了点头:“是。” “大哥哥的眼光越来越不好了。” 她满眼都是嫌弃, “长的也不怎么样吗,”她开口就对六姑娘评头论足,更让人不舒服:“长相平平,出身平平,怎么就能配得上裴慕璟?” 六姑娘回了句,“估摸着裴慕璟眼瞎了。” 裴二姑娘:“……” 裴八姑娘:“……” 这人就把她要说的话,这么说出来了,真的好吗? 裴八姑娘轻咳一声,说了句:“你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裴二姑娘冷着脸,将六姑娘护在了身后:“你要干什么?” “我什么也没干。” 裴八姑娘看着一脸愤懑的二姑娘,心情瞬间变好: “我就是想要一件衣服。” “怎么,你们这些名门贵女,都是这么冷血无情的吗?” “还是说,你们忘了,世家贵女要学的第一条规矩就是,要有慈善之心。” 裴八姑娘笑眯眯地看着她和裴二姑娘。 就算是傻子,此时也看出来了,这位裴八姑娘就是故意的: “八姑娘到底想要说什么。” 六姑娘失去了耐心: “有话不妨直说。” 八姑娘不慌不忙地整理下自己的衣服,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和裴二姑娘:“我一直都在说,我想要一件衣服。是你们俩,吝啬又胆小,不肯借给我。” 八姑娘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在了六姑娘和二姑娘的身上, 听的人更加火大。 第178章 赴宴 6 “八姑娘故意遣走婢女,又在只有我和二姑娘能看见的地方,故意装哭。” “我猜,你不仅是为了和我们借衣服,还为了想要看看能和二姑娘、大公子走的特别近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六姑娘不慌不忙地拆穿了她心里的想法: “你也更想知道,裴慕璟那样杀人不眨眼的阎王,究竟找了个什么样的姑娘。” 这话说的,很有歧义。 可偏偏,就是这样带有歧义的话,正中裴八姑娘的心思: “你在胡说什么!” 裴八姑娘恼羞成怒: “我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想法!” 她是金枝玉叶。 就算裴慕璟在怎么出息,也不过是今上的一把刀。 一把既能伤害到自己,又能伤害到别人,刀柄又不攥在自己手里的刀,放在自己面前,怎么可能会放心? 她可不希望,自己睡了一觉,就永远都睁不开眼睛了。 “你有没有那样的想法,那是你的事情。” 六姑娘语气平平,眸色更是清冷: “我们现在能走了吗?” 裴八姑娘轻咬贝齿。 确实是如她所说,她对她们很好奇。 她是打算借衣服的由头,与她们走的近一些。 可如今看来,她好像把事情办砸了: “不行。”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了: “你们必须给我找一件衣服,要不然,我怎么见人啊?” “玉奴。” 六姑娘懒得和她掰扯: “去去找负责这次宴会的管事妈妈,让她去给八姑娘买一套最好看的衣服。” “买衣服的银子,咱们出。”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六姑娘垂眸,目光盯着裙摆下露出的鞋尖,说话漫不经心: “宴会马上开始了,我们得回去了。” 说罢,不管瑶清郡主怎么想,拉着裴二姑娘走了,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裴八姑娘气的跺了下脚,骂了句:“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她是少她那点银子吗? 她是要拦下她,好借机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借此来告诉裴慕璟。 谢六配不上他! 怎么,她还什么都没做,人就走了。 这她还要怎么证明,谢六不行啊! …… “我们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好?” 裴二姑娘坐在桌子旁,心里有些担心地和六姑娘说话: “在怎么说,那也是裴家八姑娘,更别论她还是皇亲贵胄。” 若是将她得罪了,日后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你怕什么?”六姑娘毫不在意,“她现在是裴家旁支的八姑娘,跟你平起平坐,你怕什么?” “你这么说也对, 可我就是担心,她会去大太太面前胡说。到时,连累你在大太太的面前,印象都不好了。你嫁过去之后,大太太会借着这件事,刁难你。” 虽然,她和大太太的接触比较少。 但是,关于大太太的传闻,她听过的不少。 她是真的担心,大太太会借机做些什么对六姑娘不好的事情。 “你放心,”六姑娘拍了拍她的手:“裴太太不好相处,我就是个好相处的人了?我啊,断断是不会让自己吃亏受辱的。” “嗯。” 裴二姑娘听她这么说,心里总算是宽慰了几分: “我也得去换一件衣裳了。” 裴二姑娘低头,看着裙摆上多的几个印子,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好。” 六姑娘说: “我和你一起去。” 裴二姑娘点点头,起身和六姑娘一起去了梅园主人给准备的客房。 辰时末。 六姑娘和裴二姑娘才偷偷摸摸地回了宴会厅,坐在了靠近门的角落里。 “你看。” 裴二姑娘指着坐在斜对面,换了一身藕粉色衣服,正和人说话的八姑娘: “她也来了。” 六姑娘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口说了句:“这么好的露脸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谁知道,她来参加宴会,是不是为了在贵人面前露脸的? “可不是吗,”裴二姑娘打心眼里看不上裴八姑娘:“心思都不用再正道上,谁知道会不会借机干点什么丢人的事情?” 谢六姑娘笑着点了下头,附和着说了句:“兴许吧。” 大约过了半刻钟。 宴会才正式开始。 如之前裴二姑娘所说,梅园的主人是和裴八姑娘有关系的成王妃。 满头银发,面容枯槁。身上穿了一件十分宽大的绛紫色的衣服,她没有一般皇家人身上的贵气,反而是一身死气。 她就坐在正位上,枯瘦的手指,不停地转动着佛珠。 似乎是这周遭的热闹,都和她无关。 六姑娘垂眸,淡淡地眸光落在了她手中的茶杯里。 褐色的茶汤中,折射出了她淡然的眉眼。 她从前听母亲说过,成王妃自从成王那位喜欢的侧妃进了门之后,她就已经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了。 如今这么郑重出现在众人面前,是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吗? 六姑娘飞快地看了眼还在念经的成王妃,又看了看和人说话的裴八姑娘,眉头微微蹙了蹙。 裴二姑娘悄悄地碰了碰六姑娘的胳膊,下巴朝着前面用了用劲儿。 六姑娘立刻朝那边看过去,刚好听到有人说起了谢氏: “你们听说了吗,谢家又出事了。” “……他们家的女儿到底是怎么样的,怎么一个两个都出丢人的事情……” “你们说,和裴氏订婚的那个六姑娘,是不是早就不干净了?” “有那样的姐姐,她还能干净到哪里去?” “真是难为裴大人了,要娶那样脏污的女子……” “……裴大人刑克六亲,配失了清白的女子,也算是良配……” “这你都能忍?” 裴二姑娘的拳头握的特别紧,咬牙切齿的就要冲上去替六姑娘出头。 六姑娘忙拉住了她,飞快地看了眼坐在正位上的成王妃,“你莫要冲动。”她压低了声音,和裴二姑娘说话:“他们喜欢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吧,反正我又不会少一块肉。” 裴二姑娘愤愤不平:“这话,要是传入了大哥的耳中,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怎么办!” “你想错了。” 六姑娘更加不在意: “这些姑娘就敢在裴大人的后面说裴大人和我,焉知不是惧怕裴大人呢?” 她将手中已经冷了的茶,放在了裴二姑娘的面前, “莫要因为旁人的几句闲言碎语,就把自己气的不行。” “不值当的。” 裴二姑娘还要在说话,忽然耳边传来了女子清脆的声音: “裴二,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裴二姑娘抬眼,瞧着站在面前的女子,唇边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意: “赵五,你来了!” 第179章 赴宴 7 赵五笑起来时,露出了两个尖尖的虎牙,“我是同母亲一起来参加宴会。母亲找了相熟的太太们说话,我才来有空来寻你。方才,我见你从那边出来。那边没什么人去,你去那里做什么?” 裴二姑娘眸色轻闪,随意地含糊了几句话,便将事情遮掩了过去:“我对梅园不熟悉,一时迷了路。幸好遇到了谢六姑娘,将我带到了宴会上。”裴二姑娘兴冲冲地拉过了身边的六姑娘,给赵五姑娘介绍着:“五姑娘,这是谢家姑娘,姓六。” 赵五姑娘忙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六姑娘好。” 裴二姑娘又和六姑娘介绍着,“这是侍郎家的五姑娘。” 六姑娘朝着赵五姑娘福了福身子,“五姑娘好。” 裴二姑娘拉着赵五姑娘坐在一侧,欢欢喜喜地和六姑娘聚在一起说话: “你方才从那边过来,都听到了什么?” 赵五姑娘低笑,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糕点,笑着咬了一口:“你还不知道我,我向来什么事情都不过耳。” 不过耳,就是听到了很多的闲言碎语,都不打算说。 六姑娘很自然的接过了赵五姑娘的话:“这上京城中,大多都是难以启齿。能让赵五姑娘此时不上心的,大约是关于我们谢家的流言蜚语吧。” 六姑娘反倒是觉得,赵五姑娘是因为她在宴会上,给她留几分薄面,才会故意这么说。 赵五姑娘愣了下。 她似乎是没想到六姑娘会这么直白地把心里话说出来,平和的神态中,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尴尬:“我真的是这样,不喜欢说旁人的事情。”她说:“你们谢府的事情,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只当乐子听一听,听过就算说了。” 乐子? 六姑娘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不悦。 什么时候他们谢家成了世家贵族中的乐子了? 虽然六姑娘嘴上说着她不在意,但到底是还是入了心。 六姑娘长睫微垂,掩去了眼底涌起的凉意,神色如常地坐在裴二姑娘的身侧,听裴二姑娘和赵五姑娘说话: “今日,梅园办了这么大的宴会,怎么林家的人,一个都没来?” 二姑娘口中的林府,并不是林学士家,而是谢府刚结的姻亲,林文家。 大家都知道林家和谢氏的关系,看在谢氏的脸面上,也会对林家礼让三分。 “你还不知道吧,”赵五姑娘凑近了裴二姑娘,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有意不想要谢六姑娘听见。六姑娘也不在意,不紧不慢地喝茶:“听说,这几日林家闹的特别厉害。” 裴二姑娘眼中亮晶晶的,“怎么了?” 赵五姑娘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听说,他家妾室有了身孕。那位林公子,打算将这位妾室抬为平妻。” “什么!” 裴二姑娘低声惊呼: “这不是将谢府的脸面放在地上,随意踩踏!” 谢府可是世家中排得上名号的名门,且府上的几位爷又是身居高位。 就算他以后不打算依靠谢氏,那有没有想过,如此践踏谢氏姑娘的脸面,日后还能再上京城中立足了吗? “就是说啊,”赵五姑娘的声音,好似比之前高了一点,刚好让六姑娘听得清清楚,“这林家,也太不把谢家的姑娘当回事儿了。这谢家的姑娘,再怎么不好,也轮不到一个小小的无名之辈来说三道四。” 裴二姑娘附和了一句:“可不是吗,”而后才发现,赵五姑娘说的话,把六姑娘和谢家全都骂了。 她忙不迭地和六姑娘解释着:“小六,”裴二姑娘对六姑娘的称呼,已经从之前的六姑娘,到六妹妹,再到如今的小六。显得很亲昵:“小五就这样,你别计较。” “不计较,不计较。”六姑娘说的极为真诚,看不出半点敷衍。 赵五姑娘眉头轻蹙,深深地看了六姑娘一眼,似乎是在审视六姑娘。 六姑娘大大方方地坐在位置上喝茶,丝毫不见片刻的慌张。 裴二姑娘又拉着五姑娘说话:“今日这宴会是成王妃特意举办的,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可听说了,赵五姑娘的母亲前几日去探望成王妃了。 两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呢。 一说这个,赵五姑娘的眼睛就亮了:“前段时间不是说,林府出事了吗。那位林家的大公子,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逃脱了罪责。你说,他既然逃脱了罪责,好好躲着就好。偏偏缠上了王爷的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这人竟然想要利用成王的女儿逃脱罪责,简直是异想天开。 “这是今上定下的事情,怎么可能凭借一个女子的三言两语就脱了罪?” 裴二姑娘紧皱眉: “所以,成王妃是想要给自己的女儿儿儿子择一门不错的婚事。” “没错,”赵五姑娘点点头。 成王妃生怕把自己女儿和儿子的事情,交给那位侧妃娘娘。 所以才在那位侧妃娘娘动手之前,想要给自己一双儿女的婚事,提早定下来。 裴二姑娘:“成王妃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这就不知道了。” 赵五姑娘实话实说: “不过,听母亲的意思是,肯定是要寻一门知根知底的姑娘了。” 上京城中,知根知底的世家门阀,只有那么几家。反倒是前途似锦的青年学子,少如牛毛。 若是出于对成王府的前途考虑,家世底蕴浅薄的青年学子,对成王府才是有利的。 若是想要成王长子的地位更稳固,早日能夺得世子之位,那就要寻一个家世出身都要上等的世家女子了。 但偏偏,此时出了成王的儿子和女儿都对一位公子倾心的事情。 无论怎么看,六姑娘都觉得有点难。 “你们知道吗,” 赵五姑娘也对这样的行径不耻, “听说,兄妹俩对这位公子曾经大打出手。” 裴二姑娘的眼中充满了惊愕:“我真的想看看,什么样的人,能让一个男子和女子,同时上心了。” “别说你好奇,我也好奇。” 六姑娘接过了话: “这得长的多好看,才能让人为之疯狂到这种程度。” “不知道。” 赵五姑娘说: “听说林大人是人中之姿,他的儿女,应该不会的到哪里去。” “你们还听说了吗?” 第180章 传闻 1 赵五姑娘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什么人往他们这边看,她才凑到了裴二姑娘和谢六姑娘的面前,声音压的更低了。 “听说,止阳行宫那边,今日出了事。” 提到止阳行宫,六姑娘瞬间竖起了耳朵,细细地听着赵五姑娘说话。 “听说,前几日公主去了止阳行宫散心。” “昨日,驸马去止阳行宫接公主回京时,遇到了一位刚去止阳行宫的姑娘。” 六姑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可知是哪位姑娘,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被驸马看上。” 赵五姑娘摇了摇头,“不知。只知那位姑娘胆子特别小,又听不得人高声说话。可偏偏这样一下就哭,胆小如鼠的姑娘,就入了驸马爷的眼。” “听说,驸马对这位姑娘喜欢的不得了,不日,就可能去这府上提亲。” 赵五姑娘的眼中浮现了一抹复杂的情绪。 说不上是厌恶,还是羡慕。 但她觉得,这样的姑娘用这样的手段,勾的驸马爷为了她,即便是坏了规矩也要用正妻之礼迎入府中。 这样的女子,也算是手段了得。 但,驸马终究是男子,待在后院的时间有限。 她如此将公主的脸面不放在眼中,日后公主刁难她,她又该如何应对? 赵五姑娘轻叹一声。 兴许,这姑娘有什么别的保命手段也说不定。 裴二姑娘连连称奇:“听闻,驸马爷不近女色。没想到,今日能为了一个相处了几日的女子,和公主闹的这般难看。” 亏得上京城中的女子,都依驸马爷的标准来找夫婿。 谁能想到今时今日的驸马爷,也能为了一个女子,做出这样令人惊诧的事情? 六姑娘拿着茶杯的手,骤然用力,指尖泛起了青白,眸色一沉。 她说的,不会是四姐姐吧? 算算日子,四姐姐不过是去了五六日。 应该不会这么巧,碰上驸马爷和公主。 六姑娘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却没想到,玉奴与她说的几句话,顿时击碎了她心中的那点安慰: “姑娘,四姑娘差人送了信过来。” “她今日要回府了。” 六姑娘的手,随着玉奴的话一用力,上好的天青色茶杯,便多出了几道细密的裂痕:“是吗。” 她神色未变,眸中竟然还带着几分笑意:“这是好事,你让玉竹给四姐姐安排一处清静些的院子。等姐妹们回来了,也去她那里热闹热闹。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大家都很想念四姐姐的。” 六姑娘大大方方的态度,让赵五姑娘眼中的疑惑少了一点。笑眯眯地和裴二姑娘说话,不再听六姑娘说话。 “是。” 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奴婢听说,大公子身边的初七,曾在外面与四姑娘身边的婢女,有过一面之缘。” “奴婢请初七带句话给四姑娘,不知能不能行。” 玉奴的意思是,让一个陌生的人去将四姑娘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四姑娘在止阳行宫出了什么事,又为何在此时回来,要了解的清清楚楚才行。 这梅园,人多眼杂。 万一在事情还没了解透彻之前,就传来什么风言风语,对谢府的名声没什么好处。 玉奴想着,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中,大约只有裴家是她们最为熟悉的人了。 裴二姑娘身边的人,她们若是用了,不够片刻,便会传到二姑娘的耳中。 日后,传出去的流言,也和二姑娘有多多少少的关系。 只有大公子,没什么人敢得罪。 “嗯。” “这事,你看着办。” 六姑娘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我记得四姐姐很喜欢吃杏仁茶,你去买一些给她吃。” 六姑娘的意思是,堵住四姑娘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该有分寸。 “是,奴婢现在就去安排。” 说完,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又朝着裴二姑娘和赵五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玉奴去了梅园用来招待公子们的院子。 她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儿,才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了初七:“初七公子。”她朝着初七福了福身子,“姑娘来让我寻公子。” “找我们家公子?”初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公子帮忙吗?” “是。” 玉奴向前走了一步, “……这事,大公子能帮得上忙吗?” 初七实在是听不得玉奴左一句公子,右一句公子,忍不住地挠了挠后脑勺,憨厚地笑了笑: “姑娘客气了。不用一口一个公子的叫,你叫我初七就可以了。” 玉奴从善如流,“好。那初七,这事你能安排吗?” 初七点了下头:“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刚好,公子在不远处有一处宅院,可以让四姑娘过去先住着。等姑娘空下来了,在另行安排。” 玉奴客气地道谢,“如此,便多谢你了。” “姑娘不必客气。” 初七道: “我现在就去安排。” 大约过了一刻钟。 六姑娘正和裴二姑娘说话,眼尾无意中扫到了刚进门的玉奴。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玉奴。 玉奴朝着她点了下头,而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六姑娘的身后。 六姑娘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继续和裴二姑娘说话。 几人正说的尽兴时,忽然听到坐在主位上的成王妃问话: “今日谢府的人来了吗?” 六姑娘猛地坐直了身体,大脑飞速的转来转去。 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赵五姑娘说的话。 成王妃举办宴会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和儿子寻一门亲事。 她今日是独自一人来参加宴会。 若是成王妃强行阻了她和裴慕璟的婚约,把她强行嫁给成王妃的儿子,她又要如何脱身? 六姑娘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来一个好办法。 “回王妃的话,谢氏今日来的是六姑娘。”伺候成王妃的婢女,低声在成王妃耳边说话。 成王妃淡淡地嗯了一声。 六姑娘忙拿着手里的帕子压了压唇角,而后才扶着玉奴的手,走到了成王妃的面前,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小女是谢氏长房六姑娘,见过成王妃。” “起来吧。” 成王妃说的很客气: “谢老太太今日怎么没来?” 第181章 传闻 2 “回王妃的话,”六姑娘微微垂着腰,低声回话:“老太太前几日随父亲回老家去祭祖了。” “祭祖?” 成王妃微微皱眉: “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想起这个时候回去了?” “回王妃的话,这段时间太天气比较暖和。且又有父亲陪着,老太太才觉得回老家祭祖。” “只是回去祭祖?” 成王妃的手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六姑娘, “难道,不是因为别的事情?” 成王妃虽然深居简出,日日都在佛堂,但外面的风言风语,到底还是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此时此刻当众提起,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无其他意思。 但入了六姑娘和其他人的耳中,意思却不同。 其他人都是竖起了耳朵,听六姑娘的辩解。 六姑娘觉得成王妃当众问她,是有几分刁难她的意思。 六姑娘暗自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绪,才开口说话:“回王妃娘娘的话,这几日府上被流言所扰,再加之老家那边的叔伯几番来信催促,要父亲回乡一趟。父亲权衡再三,在不得不在谢府在流言蜚语所扰时回乡。没想到,竟然传出了这样羞辱谢氏的话,竟也传到了王妃娘娘的耳中,脏了王妃娘娘的耳朵。” 几句话,不仅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将传闲话的人都骂了一遍。 众人面色不虞,碍于成王妃在场,才没有发作。 成王妃倒是不在乎:“这闲话传的多了,就变了味儿。真真假假的,谁知道呢。” 六姑娘朝着成王妃福了福身子:“王妃娘娘说的是。可恨那些传我们谢氏闲话的人,不知道什么事情就乱说一气,害我谢氏门面受损。等我找出这个人,定要把她大卸八块,千刀万剐,方才觉得解恨!” 六姑娘最后说的,竟有些孩子气了。 成王妃礼佛,自然是听不得打打杀杀,随意杀人的话,“你呀,到底是个孩子。不过是几句闲话,怎么就要闹到杀人了?”她又继续转动着佛珠,说话的态度,比之前亲昵了许多:“你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 六姑娘提起自己的父亲,眼中还是多了丝担忧: “一到阴天下雨,腿就疼的无法入睡。” “老太太听说,老家那边出了个专治疑难症的神医。老太太一听说,忙不迭地带着父亲回去了。” “是要好好看看。” 成王妃说: “你父亲年轻的时候,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等上了岁数啊,这些病就找上来了。” “只是苦了你们家老太太了,还要替你父亲操心。” 顿了顿,成王妃又问道:“你们老太太说她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六姑娘:“老太太想要趁着这次去老家的机会,再去拜访旧友,怕是要耽搁些时日。左不过要在六月前,会和父亲一起回来。” 六月初,是吏部考核官员的日子。 到时,无论是在任上的,还是在京城的,亦或者是离京办事,都是在这时候回京。 她父亲是和朝廷请了假,自然也要在六月初回京接受考核的。 成王妃点点头,目光微动,“老太太在京城这么多年,应该多年也未回去看看了。趁着还能动,多回去看看也是的。” 六姑娘浅浅地笑了笑:“王妃娘娘说的极是。” 成王妃淡淡地看着她:“她走的是利索,只是她答应我的事情,还没办成呢。” 六姑娘:“不知道老太太许了王妃什么事情。” 成王妃:“你们家老太太写了一手好的簪花小抄,我便想着让她替我抄写一卷佛经,供奉在寺里。如今她去了老家,我这佛经可怎么办?” 原本这佛经也不一定是要谢老太太抄写的。 只是谢老太太常年礼佛,由她抄写的经书,才能显得心诚。 “我自小跟着老太太学习佛经,也时常跟着母亲去寺中拜佛,”六姑娘心思一转,这谎话编的特别很顺口:“对佛经的了解,也略知一二。不如,小女去抄写这卷佛经,如何?” 成王妃平静吴波的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你还知晓佛经?” 她看六姑娘年岁不大,却沉稳大气。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小姑娘,竟然会通晓佛经。 “是。” 六姑娘微微站直了身体,随口背了一段晦涩难懂的佛经: “老太太说,修佛可以修心,可以静心,可以养心。” “心平,气就顺,万事就顺。” 成王妃平板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笑意,“没错,没错,你说的没错。” 她抬起手,朝着六姑娘挥了挥手:“好孩子,到我身边来,我看看你。” 六姑娘上前几步,半蹲在成王妃的面前。 成王妃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脸上带着几分和善的笑意:“那这事,就辛苦你了。” 成王妃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婢女。 婢女立刻会意,将早就准备好的金色锦缎,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 “这是我之前让人寻的锦缎,是用来抄写经文的。” “好孩子,这佛经不急,慢慢来。” “是。” 六姑娘伸手,将锦缎接了过来,高举过头顶, “小女听说,抄写佛经要心诚。” “我回府之后,会将这块锦缎放置在老太太的佛堂中,供奉一段时间之后,再去抄写。” 这样,不仅能让这块锦缎沾染上了香烛的气息,还会让成王妃觉得她诚心诚意。 她在王妃的心中,印象会逐渐变好。 “你说的对。” 成王妃对她的做法,十分满意, “这事就交给你了。” “你要在五月初五之前完成。” “是。”六姑娘应了一声,朝着成王妃福了福身子,退到了一旁。 众人也对这位宠辱不惊的六姑娘,有了新的认识。 “你好厉害。” 六姑娘一回到座位上,赵五姑娘就迫不及待地凑上去和她说话: “那么拗口的佛经都能背下来。” 要是换成她,别说背了,就是读都不一定能读下来。 “那有什么?” 裴二姑娘笑着接过了话: “你还不知道,谢府的姑娘们,不仅要背佛经,还要知道一点道家的东西。” “我说,” 她转头看着六姑娘: “你们从小就要学的这么杂吗?” 第182章 传闻 3 “学的不过是些皮毛罢了。” “这可不像是皮毛。” 裴二姑娘说: “那么一大段晦涩拗口的佛经,怎么可能是皮毛?” 说不定啊,背了多少遍,才能背的那么顺畅。 六姑娘喝了口茶,一脸平静地说了句:“谢家的姑娘们,几乎是要从会认字开始,就要学这些东西的。我们不光要学这些,还要看很多的杂书。预防以后,旁人的话,都能有自己的见解。” 人家说府上的姑娘们博览群书,是一种带着谦虚的骄傲。 怎么到了六姑娘的嘴里,却如同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你们活的可真累。” 裴二姑娘一脸同情地看着她: “那你们岂不是没什么乐趣了?” 她忽然觉得他们旁支的女子,虽然也是和长房嫡支一样学规矩,但是,相比较之下,简单有趣多了。 “怎么没有乐趣?” 六姑娘笑了笑: “闲来无事时,姐妹们可以坐在一处,绣绣帕子,做一些简单的吃食,再不就是坐在一起说些京城最盛行的趣事。” 六姑娘忽然想起,从前姐妹们聚在一起,坐在廊下绣帕子。 她还记得,当时二姐姐将鸳鸯绣成了一只胖嘟嘟的鸭子,惹得大家哄堂大笑。五姐姐从前也喜欢鼓捣些好吃的糕点,每次去厨房,都会让管事妈妈心惊胆战。直到有一次,她偷偷溜去了厨房做糕点,差点没把厨房一把火烧了,才被母亲明令禁止,不能再去厨房。 一想起从前那些事情,六姑娘的脸上就是止不住的笑意。 赵五姑娘笑道:“大都门阀世家的女子,都是这般过来的。” 尤其是长房嫡出的姑娘,需要学的东西,只多不少。 倒不是赵五姑娘瞧不上裴二姑娘。 而是裴二姑娘自小便生在旁支。 想着她日后靠着裴氏的名头,找了个合适的婆家,平稳度过一辈子就可以了。 规矩礼数什么的,倒也不用懂太多。 就算是有的旁支姑娘命好,被长房的人看中,过继到长房。那她的言行举止,也和真正的嫡出姑娘相差甚远。 “也说不上来是无趣还是不无趣。” “五姑娘说的对。” 六姑娘接过了她的话, “我还记得,二姐姐从会开始说话,母亲 就已经让人教她读书写字了。会拿筷子吃饭,就已经能绣出花了。” “那你二姐姐这么厉害,怎么找了那样一个人?”裴二姑娘脱口而出。 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说的话不对劲儿。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问问。” 说实在的,她也很好奇。 既然谢氏的女子这般出色,为何要在这事上,如此糊涂,任凭二姑娘如此胡闹? “无妨。” 六姑娘显得毫不在意: “二姐姐的事情,在这上京城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说: “二姐姐仰慕二姐夫的才华,才会自降身份下嫁。” “只是不知为何,这才子佳人的好事,传着传着便传成了二姐姐和二姐夫在未成婚之前就有了苟且。” “简直是荒唐!” 裴二姑娘一脸愤懑:“这就是借机泼脏水吗!幸亏你父亲和你母亲没相信,若不然,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要了你二姐姐的命!” “不对。” 赵五姑娘拧着眉,看着六姑娘: “不是有人看到你二姐姐和那位林公子在寺中卿卿我我的吗?” 怎么可能是才子佳人的好事? 六姑娘的眼中,掠过一丝凉意,慢吞吞地解释着:“二姐姐怎么可能当着母亲的面,和二姐夫拉拉扯扯。我记得,当时二姐姐的手上拿着祭拜菩萨的香烛。可能是二姐夫接过二姐姐手中的香烛时,别人误会了。”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那些人眼花了,在胡说八道。 赵五姑娘明显不信六姑娘的这套说辞,但又觉得在往下说,会让人不高兴,便很有眼色的说了句:“原来是这样。但我听说,你二姐夫这段时间,借着谢家的名头,东奔西走,给自己谋差事呢。” 赵五姑娘说:“这么一看,他还需要谢家帮扶。这才华吗,也就一般般。” 她的语气中,有几分瞧不上。 六姑娘垂眸,浸着凉意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茶杯上。褐色的茶汤中,倒映着六姑娘冷冽的眉眼,“这上京城中,最不缺乏的便是有上进心,有才华,但没背景的公子。二姐夫凭借自己的才华,又有谢氏帮助,将来的前途,定然是一片坦途。” 她的言语之间,倒是觉得那位林公子这么做,没什么不好。 六姑娘一番话,堵的赵五姑娘不知如何是好。思考半天,才勉强说了句:“你这么说也对。” 裴二姑娘后知后觉地发现,六姑娘有点不喜欢赵五姑娘。 这次,她没想之前那般,拉着六姑娘和裴二姑娘说哈。而是坐在她们俩中间,不紧不慢地喝茶,当做没看见她们俩之间的暗潮汹涌。 谢府,内宅。 正院。 王室端坐在主位上,笑眯眯地和几位管事说话:“辛苦各位,还要跑一趟。” 坐在王氏下手边,长满了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爽朗一笑:“不辛苦,不辛苦。能为太太办事,是小的福气。”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就说起了这次回京的事情:“咱们这次回来,主要是和太太说一下,咱们外面的产业,这段时间的进项。在说一说,咱们后半年,有什么打算。” 王氏听到他这么说,蹙了下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最近南方那边受了灾,各项生意都大大缩水。咱们府上的生意,大都不好做。您看,要不要将店铺盘出去,或者换个生意试试看?” “不错。现在南方的生意不好做,北方的生意也很难。我看,要不然就把南方的生意都迁回上京城来。上京城是贵人宝地,做什么都能赚钱。” “没错。机会难得,还是把生意迁回来,保本才是上策。” 王氏听几位管事,七嘴八舌的议论,顿时觉得头疼不已。 她原本是想趁着谢六不在,将他们手中的账本抢过来,在借机将账面上的银子划到自己的名下。 这样,她就能帮得上二姑娘,还能照顾到自己远在北疆的儿子,还能给李氏和王氏一部分银子。 可是。 这些管事们一个一个的都在和她哭穷。 这可怎么办! 王氏心中焦急,面上却尽力在安抚:“那除了把生意迁回上京城,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第183章 难处 1 王氏并不赞同把生意迁回上京城,主要是因为,上京城就这么大地方。世家门阀贵族又多,想要在多如牛毛的门阀贵族中的上京城,站稳脚跟,实属不易。 她觉得,就算现在江南天灾人祸,生意惨淡。但和上京城比起来,富庶的江南,才是一块金疙瘩。无论他们怎么挖,总能挖一点金子出来。 况且,他们谢府在江南多年,这些掌柜的又熟谙江南,有他们在江南,谢氏的庶务就不会出大问题。 “若是太太不想把生意迁回来,也可将将一部分的铺子,改成别的买卖。” 其中的一位管事,习惯性地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说话慢吞吞的: “依小的看,咱们的铺子,可以做一些北地或者是上京城才有的吃食或者是好酒。” “江南人多文雅,好酒好茶。” “若是改成酒馆和茶室,小的觉得生意肯定不错。” 谢氏在江南大部分的生意,都是茶叶和布庄,还有一小部分装修华丽的客栈。 如今,江南的灾祸严重,生存尚且困难,谁还能顾得上风雅? 他们这些人觉得,趁着江南灾祸严重,好好筹谋一番才是。 “没错。” 有人附和着: “江南那边,留下几个铺子。其余的铺子,就改成一些适合平民的小馆子或者是布庄什么的,也能赚一些银子。” 其余几人附和着: “对,没错。” “我们此时也可弄个商队。江南、北地、京城之间,每半月互来一次。” 他们趁着此次江南之祸,可以用很低的价钱招人。车马费,也贵不到哪里去。 如此一算,他们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王氏并未仔细地听他们说话,极其敷衍地点了下头,“嗯。” 坐在她身侧的人,接着往下说:“小的也觉得云岭兄说的对。听闻,岭南的荔枝,运到京城要卖到百两。若是用我们自己的商队,日进斗金也不是不可能。” “你们说的都对。” 她有些急躁地点点头: “我有些乏了,今日事就到这里吧。” “是。”众位管事起身告辞。 王氏看着他们要把账本带走,又急急忙忙地说道: “你们把账本留下吧。” “是。” 众位管事将账本放到了青萍的手中,朝着王氏行了礼,躬身退了下去。 管事们一离开,王氏就迫不及待地抢过了青萍手里的账本,一页一页的翻看,嘴里嘟囔着:“够了,够了。有了这些银子,就够了。” 这上面还有万两银子。 一分为二。 一半送去给二姑娘,这样她的日子就以后会过的舒心。 二处,是要托人送去给边疆的景哥儿送去。 出门在外,他一个什么苦都没吃过的公子哥,身上带一些银子总没错的。 青萍看了眼王氏的神色。 看她神色还算是正常,眉宇间还隐隐带有几分欢喜之色,她才说话:“太太,那外面咱们借的银子,也到时候还了。还有,李太太和王太太已经请人递了口信过来。咱们下个月给的银子,要在涨一点。还有,大公子临离开前,欠下的那么多的银子,也是要还的。” 青萍没说一句话,王氏的脸色就沉下去一分。 到最后,已经比锅底还黑: “两位嫂子那边不能拖。” 景哥儿还要托哥哥照顾,这银子是万万不能少: “那就将给二姑娘的那份银子,在减少一些,添到她们那份上。” “在从二姑娘那里,分出来一些,替大公子还账。” 青萍道:“那姑娘这里的银子,就不怎么多了。日后,怕是还要来和您讨要。” “那就是谢六的事情了。” 王氏烦躁地合上了已经看了一半儿的账本,扔回了青萍的手里,“这事儿就先这样吧,以后的事情,就全都交给六姑娘去处理。” “是。”青萍抱着账本往外走,才走了没几步,就被王氏喊住了,“等一下。” 青萍转身身来“太太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奴婢吗?” 王氏冷着脸:“他们从未来过咱们这儿,我也从未见过他们。他们送来的银子,我也不知道。清楚了吗?” 青萍点点头,“奴婢知道的。” 试着,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抱着账本离开了。 青萍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炷香的时间内,将王氏交代的事情都办完了。 与正院的距离远了些,几位管事才开口说话: “太太是什么意思?” “估摸着太太都没听进去咱们说的话。” “那咱们怎么办?” 给主家交不上银子,日后受罪的还是他们。 “我之前听闻,如今谢府的当家人,是六姑娘。要不,咱们看过了六姑娘的意思,在决定之后如何?” “这六姑娘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姑娘,怕是见识有限,做不出什么决定。我们听她所说,怕是难上加难。” “听说,这位六姑娘是爷亲自所选的掌家人,做事也有几分爷的狠辣和果断。我想着把事情和六姑娘说一说,若是姑娘不同意,我们就去老家找爷,和爷说说吧。” “这件事,要小心处理。我们断断不可把露了什么礼数,到时,到了太太或者是六姑娘的耳中,就成了咱们的不是。咱们也不想,因为一句话,就断了咱们的前程吧。” “徐管事提醒的是。” 又有人说道: “只是,咱们方才说的事情,六姑娘会同意吗?” 如今这般好的机会,可是十分难得。 “我想,六姑娘应该会同意。” “哦,为何?” “六姑娘聪慧,只是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意思了。我们组建了商队,不仅赚了银子,还给谢氏赚了名声。一举两得的机会,六姑娘怎么可能会错过?” 如此一想,这事就成了大半。 到了末时末,热闹了一天的梅园,才渐渐恢复了平静。停在梅园门口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驶离梅园,朝着热闹的街道,飞快地跑了过去。 谢府的马车停在门口,六姑娘扶着玉奴的手,才要上马车,身后就传来了裴二姑娘的声音: “六妹妹。” 六姑娘转头看着裴二姑娘: “二姑娘。” 裴二姑娘上前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你什么时候还出来找我玩儿啊,你别总是一个人闷在家里,也时常出来溜达溜达。” 第184章 难处 2 六姑娘浅笑:“我尽量。” 她虽然是谢府的掌家人,但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能随意出门。 “不是尽量,是一定。” 裴二姑娘拉着六姑娘的手,眉宇间尽是认真: “我们日后,要经常出来聚一聚才好。” 她是裴氏的姑娘,但出身旁支。尽管医术出众,但很多大家族中的姑娘太太,时常看不起她。都认为她这样的女子,有辱门楣。, 只有谢家六姑娘。 不仅不会小看她,而且还会鼓励她。 这样好的姑娘,世间少有。 站在裴二姑娘身后的赵五姑娘,也插了句话:“裴二姑娘说的是呢。我今日和六姑娘相谈甚欢,日后定要时常聚聚才是。” 她对六姑娘颇有好感,自然是希望多多接触。 “好。” 六姑娘笑着应下了: “过几日便是四月初八了。” “从前,老太太在家时,总要去寺里上香,祈求谢府和顺。” “我要替老太太去寺里上香祈福。” “到时,我们便约在寺里如何?” “听说,寺里今年的桃树和杏树开的都很好。” 赵五姑娘说: “我们到时候去赏花品茗。” “好啊。” 裴二姑娘立刻就应下了: “那我们到时一起去。” “好。”六姑娘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六姑娘和裴二姑娘、赵五姑娘一一道别之后,转身上了谢府的马车。 感觉马车刚走没多远,就忽然停下了。 六姑娘蹙着眉,一脸不高兴地掀起了马车帘子,“马车怎么停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站在对面朝她行礼的裴慕璟,“六姑娘。” 六姑娘一脸惊讶,“裴大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是说,裴大公子有事,早早离开了宴席了吗? 怎么此时出现在这里? 裴慕璟眸光流转,“我在等六姑娘。” “等我,”六姑娘惊讶指着自己的鼻尖,“等我做什么?” 六姑娘仔细地想了一圈儿。 她最近好像没什么事情,是和他有关的吧。 不,不对。 六姑娘忽然想起,方才在梅园,玉奴去找裴大公子,帮着安排四姑娘的事情了。 想必,大公子此时等她,也是为了说方才的事情吧:“四姐姐的事情,多谢大公子了。” 裴慕璟浅笑,“不过是举手之劳。” 六姑娘听裴慕璟这么说,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股说不清的沉默,在俩人中间流淌着。 没过一会儿,裴慕璟先开口,打破了这股令人尴尬的沉默:“我在这里等姑娘,是想和姑娘说。上次,你让裴二给我送来的酒,很好喝。” “大公子喜欢就好。” “我想问,姑娘还有酒吗?” 裴慕璟的眼中闪过一丝浅浅的不自在。 难为他一个杀人如麻的中都督,专门站在这儿,和一个姑娘讨酒喝。 六姑娘:“没有了。这都是我之前做的酒,想着等晗哥儿考中了之后,才拿出来喝的。公子若是想要,等过段时间,果子熟了,我在酿一些酒。到时,在送给公子。” “劳烦姑娘了。”裴慕璟的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 六姑娘又忽然说起了晗哥儿:“晗哥儿能在书院安心读书,都是托了公子的照拂。我要在这里,和公子说一声谢谢。” 即便是出身陈珺谢氏,父亲又是三品大员。谢府也是上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门阀,但有些人也仗着晗哥儿年纪小,时不时的欺负他。 要不是有裴慕璟安排在书院里的人,明里暗里的照顾着,晗哥儿早就被人欺负的连渣都不剩了。 裴慕璟瞧着六姑娘一脸认真,微微蹙了下眉,“六姑娘若是真心想要道谢,不如送在下一样东西吧。” 他明显是在逗六姑娘,可六姑娘却入了心,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青天白日的就朝姑娘要东西,这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再说,她的香囊、帕子都不能送人,难不成,她真要送银子吗? 六姑娘紧张地捂着自己的荷包。 裴慕璟瞧着她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来转去,瞧着特别可爱。 裴慕璟眼波流转,华光璀璨,“我什么也不干。” 裴慕璟的眸光又落在了六姑娘伸出来的手腕上。 洁白的手腕上,戴着的是一个银色,刻着双鱼莲花手镯。阳光洒在手镯上,那双鱼竟然像是真的一般,动了几下。 裴慕璟深深地看了一眼镯子,在六姑娘还未反应过来时,上前一步。将她戴在手腕间的镯子拿了下来:“我瞧着这个就挺好。”他强硬地把镯子套在了自己的手上,美滋滋地翻过来调过去地看,“还挺好看的。” 那镯子分明小了一圈儿,将他的手腕勒出了一条红印子。 六姑娘看得胆战心惊,忙急着喊了一声:“这镯子你戴着不合适,快赶紧摘下来!” 六姑娘瞧着裴大公子毫不在意,心里更急了。 这镯子可是姨娘留给她的,裴大公子身份尊贵,怎么能戴这个? 而且,这款式一看就是女子的物件。 被人看去了,定是要笑话他的。 “无妨。” 裴慕璟得了六姑娘的镯子,心情正好: “戴戴就习惯了。” “……” 六姑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都弄伤了,怎么可能戴戴就好了? 他难得看到从来都是端庄持重的六姑娘,露出这般欢快的模样,眼中的笑意,不自觉地深了许多: “这个谢礼,我很喜欢。” 裴慕璟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一阵风,飘进了六姑娘的耳中,却如一声声鼓声,震的六姑娘的心,狂跳不止: “只要是姑娘的东西,我都很喜欢。” 这话说的,六姑娘的脸,红的都能滴出血来。她羞涩地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我们赶紧走!” 在待下去,说不准他又要干出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来了! “是。”车夫应了一声,手里的马鞭高高扬起,重重砸在了马上。马儿吃痛,飞快地奔跑着。 裴慕璟摸索着手腕上的银镯子,看着远去的马车背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他这个小娘子啊,还真是喜欢害羞呢。 第185章 丑事 3 裴慕璟给四姑娘安排的小院,离梅园不远。 走了不到半刻钟,便到了一处并不宽阔的小巷子。 六姑娘不得不带了帷帽,不紧不慢地朝着最里面的房子走去。 大约是她们穿着华丽,言行举止间的动作,与这里的人不同。六姑娘和玉奴还没走多远,一群孩子围在六姑娘的身边。有的孩子还很好奇地摸了摸六姑娘的裙子,有的孩子则是大胆地掀开了六姑娘的帷帽,看她到底长成什么样。 玉奴恼怒地驱赶着讨厌的孩子,“去去去,该上哪儿玩儿上哪儿玩儿去!” “玉奴。” 六姑娘出声,制止了玉奴: “他们只是一些孩子,有些好奇心是正常的。” 她将腰带上的荷包拿下来,从里面倒出了很多的牛轧糖,递到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孩子的面前: “给,拿去吃吧。” 小孩子并没有立刻接过去,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六姑娘。 他看不到帽子里面六姑娘的神情,神情间有些犹豫。 “拿去吧。” 她又把糖,往孩子的面前递了递: “和大家分着吃。” 孩子再也受不住牛轧糖传来的诱人香味,一把抓过了六姑娘手中的牛轧糖,带着一群孩子跑走了。 六姑娘听着传来的欢声笑语,让六姑娘的脸上也忍不住地露出了笑意。 “姑娘。” 玉奴低声提醒: “咱们走吧。” 六姑娘有些不舍的收回了目光,转头跟着玉奴往里走。 偶尔归家的人,瞧着这样偏僻的小巷中出现了这样华贵的人,众人也只敢偷偷打量,不敢上前。 六姑娘和玉奴走了没一会儿,就走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前。 玉奴忙上前去敲门。 嘎吱。 “姑娘。” 伺候四姑娘的婢女,开了门,给站在门外的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嗯。” 六姑娘抬脚进了小院儿。 小院儿是一处二进小院儿,被人布置的十分典雅精致。 从止阳行宫回来的四姑娘,脸上没有丝毫对之后事情的担心和害怕。 正一脸悠闲躺在躺椅上,一颗接着一颗地吃着下人刚买来的葡萄。葡萄的旁边,摆着一盆红彤彤,颗颗饱满的山楂。山楂的旁边,摆着一杯酸梅汤。 “你这胃口倒是不错,”六姑娘快步走到了四姑娘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止阳行宫不好吗,非要闹着回家。” “好,也不好。” 四姑娘掀了眼皮,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 “哪儿好,也不如自己家里好。” 说完,四姑娘便又开始晃动着摇椅,晒太阳。 伺候四姑娘的婢女,忙拿了个锦凳,放在了六姑娘的身后:“六姑娘,请坐。” “是不如家里好,但最少过的比家里要自在些。” 六姑娘半坐在锦凳上,脊背挺得笔直。习惯性的用帕子压了压唇角, “你这忽然归家,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不然,不仅裴大公子那里无法交代,就是父亲那里也不好说。” “我的事情,凭什么要和裴大公子交代?” “又为什么要一定要有个理由?” 四姑娘显得浑然不在意: “我的事情,你不是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吗?” “你和父亲说,不就可以了?” 反正父亲最看重的是她,也最听她的话。 有她去说,这事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是你的事情,又不是我的事情,凭什么我去说?”六姑娘不怎么高兴地拧着眉,“而且,我劝四姐姐,应该想好,私自从止阳西宫跑回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当初,父亲把她送去止阳行宫,打的什么盘算。六姑娘心里清楚,四姑娘心里更是明白。 虽说父亲并没有把家族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四姑娘身上,但父亲的意思已经那么明显了,四姐姐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她把父亲的这份希望亲手打碎,可想而知,父亲知道后会有多么的生气。 一听到六姑娘这么说,四姑娘的心里,陡然生了一股无法压制的怒气。 她之前被人退婚,她不帮她出头也就算了,竟然还联合那些人,将她逼走。 她也不想想,止阳行宫要是真的那么好,那些贵女怎么从来不争着抢着的要去? 还不是那些中道没落了,或者是犯了错的贵女们去了,想要搏一个出头的机会。 一个个的,自己无能,还把能改变家族命运的方法,拴在一个女人的身上,丢不丢人?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希望我能回止阳行宫吗?” 四姑娘又吃了个山楂,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让她的心情舒展了不少: “实话告诉你啊,止阳行宫我是回不了了。” “谢氏,我也不打算回了。” 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看着干净澄澈的天空中,偶尔飞过的几只小鸟: “我啊,有更好的去处了。” 现在不一样了。 她与在止阳行宫遇见的那位幸大公子,情投意合。 只要她能说服他,去谢府提亲,她就又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太太了。 到时,姨娘会仰仗她。 她的五妹妹会巴结她。 到时,她的日子才是真的顺心顺意了。 四姑娘想着以后发生的事情,就忍不住地笑出了声儿。 六姑娘习惯性地拿起帕子,轻轻地压了下唇角。眼波流转,似有冷意落在了四姑娘的身上: “四姐姐去了几日止阳行宫,这见地都感觉不一样了呢。” 四姑娘似乎是没听出来六姑娘言语之中的嘲讽,淡淡的说了句:“就那样吧。”好像对止阳行宫的事情,不感兴趣一般。 六姑娘又往下说:“听说,前几日驸马爷去了止阳行宫。在那里,他遇见了一位姑娘。” 从始至终对六姑娘都很平淡的四姑娘在,在听到柳姑娘提起驸马爷时,忽然坐直了身体:“你都知道了什么?” 她死死的瞪着六姑娘,样子十分凶狠。 六姑娘浅笑:“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她显得很平静,“我就是听说。听说,驸马爷看上了一位姑娘,想要带回去做妾。” 四姑娘捏碎了盘子的葡萄。 香甜多汁的葡萄,弄的她满手黏腻,十分不舒服,“你什么意思?”她拿着帕子,不紧不慢地擦着手指:“你说的事情,我不知道。” “四姐姐知道,与不知道,没什么分别。” 她说: “毕竟,如今的四姐姐,应该是如父亲心中所想那般,在止阳行宫好好学规矩。” “你说是吧,四姑娘。” 第186章 挑明 4 六姑娘对四姑娘的称呼,从之前的四姐姐,到了如今的四姑娘。 可见,她对四姑娘从止阳行宫私自离开这件事,对她和驸马爷私下里往来的不满。 也是在变相的提醒四姑娘,不要对她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事情,避而不谈。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四姑娘神情一变,但又很快地被她强行挤出来的笑意取代: “我在止阳行宫,怎么可能会遇上驸马爷?” “这压根就不可能。” 六姑娘目光平和地看着她,辨别不出她眼底真正的神色:“是吗?那我怎么听说,那日和驸马爷待在一处的姑娘,是新来的世家姑娘。且貌美,胆子小,很喜欢哭。就是这般女子,却深得驸马爷的喜欢。” “四姐姐,你说,这是幸,还是不幸?” 四姑娘捏紧张帕子,冷冷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 六姑娘将一直捧在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我是在提醒四姐姐。” “你的事情,我知道的很清楚,旁人知道的会更清楚。” “早些说清楚,早些有应对的方法,才是上策。” 这是在变相地告诉四姑娘,这事可大可小,要慎重。 可四姑娘却觉得,六姑娘是在拿这件事威胁她:“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 四姑娘还是选择避而不谈。 六姑娘懒得在和四姑娘绕来绕去,直截了当地说道,“四姐姐,咱们有话就直说吧。” 六姑娘抬眼,远处的太阳渐渐西斜,温热的阳光洒在了院子里长势茂盛的树上,徒留一地斑驳的影子。 六姑娘压了压眉心,压下眼底涌起的烦躁,淡淡地和四姑娘说话: “你到底和那位驸马爷,有没有关系?” 四姑娘猛地从摇椅上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她:“有关系,如何,没有关系,又如何?谢六,莫要把自己看的太过重要。” 没否认,那就是变相的承认了。 “我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看得很重要。” “我只要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做到心中有数。凡事尽心尽力,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六姑娘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四姐姐,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凡事要三思而行才行。” 六姑娘想着她们毕竟是姐妹,她不好看着四姑娘走错路,便劝了几句。 可谁承想,四姑娘压根儿听不进去,“谢六,你今日是来看我的,我很感谢你。但是,你要是来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那就慢走不送!” 四姑娘从止阳行宫回来一趟,一改之前的软弱,变得十分硬气。 六姑娘神色未变,习惯性地拿帕子压了压唇角,不紧不慢地和四姑娘说话: “就算是四姐姐不喜欢,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 六姑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公主是绝对不能允许驸马爷娶一个世家姑娘做平妻,也不会允许有妾室仗着驸马的宠爱,就爬到她的头上,作威作福。” “虽然驸马看重那位姑娘,也尊重公主。” “一旦入了公主府,驸马爷不能时时护着,那位姑娘的日子便如烈火烹油,日子过的异常艰难。” 四姑娘神色没什么变化,但细看之下,她拿着帕子的手指,已经成了青色: “六妹妹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六姑娘看四姑娘还在嘴硬,忍不住地叹息了一声: “四姐姐,我只是在和你说,一旦入了公主府,会有什么后果。” “怎么,四姐姐是联想到自己,才会这么大的反应吗?” “你!” 四姑娘想要辩驳,却被六姑娘打断了: “四姐姐不必急着说什么。” 她说: “正如四姐姐所说,这事最后如何,都不是我能过问的。” “算你有自知之明!” “我也是好心提点。” 六姑娘淡然地看着四姑娘,眸光温和。一时竟分不清,她到底是生气还是高兴。 四姑娘喝了口酸梅汁,躁动的情绪,似乎是有了几分平和:“六妹妹,你怎么不问问我,在止阳行宫过的如何?” 她似乎是在埋怨六姑娘一来,就揪着她从止阳行宫回来的事不放。 为何不问问她,在止阳行宫过的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在她的眼中,是不是谢氏的规矩、脸面,高于一切。而她的感受,无关紧要? 六姑娘:“那是你的选择。” “选择?” 四姑娘冷笑: “是你们替我做出的选择!” “若不是你们,我何苦要去那种鬼地方,成了这副人人都可以欺辱,谁都可以踩几脚的姑娘!” 她也是人人称颂的世家姑娘,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的欺辱! “六妹妹,倘若是你,你又何理由不怨、不恨、不怒!” 六姑娘眸色平平:“我从来不回答假设的问题,也不会让自己有去止阳行宫的机会。”她冷冷地看着四姑娘,直截了当:“我这次来,就是来和你说一声。你去公主府上做妾,那便不要指着你遇到事情,谢氏会替你出头。” 四姑娘握着茶杯的手指,指尖泛起清白,嘴唇微微发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氏祖训中的其中一条是,女子决不能为妾。” 六姑娘神情冷漠, “所以,我会告诉父亲,将你逐出谢氏。” 四姑娘手中的茶杯,顿时落在了地上。 茶杯碎了几片,橙黄的茶汤,折射出四姑娘错愕的眉眼。 四姑娘呆愣片刻,等到伺候她的婢女与她说话,她才回过神儿来:“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连抛弃她的时候,都这么理直气壮! “四姐姐。” 事到如今,六姑娘还是乐意喊她一声四姐姐: “父亲曾说过,谢氏女子,要有自己的气节。” “就算是他日,身处险境,名节可辱,性命可丢,但气节不能丢” “你私自与外男往来,私自和男子有了白首之约,上门做妾。便是自轻自贱,辱没了谢氏女子的气节。” “谢氏当然不想要这样的女子。” “我也是没办法!” 四姑娘急着解释: “你都不知道,我在止阳行宫,被人欺负成了什么样!” “我若是,” “四姑娘。” 六姑娘打断了四姑娘的解释,音色骤冷。 好似是在看陌生人一般,在看着谢四: “在离开之前,我就同你说过。” “止阳行宫特殊,你要事事小心谨慎,徐徐图之,慢慢在止阳行宫站稳脚跟。” “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你还是如此。” “大约,你是真的不适合做谢家人吧。” 第187章 多事 5 在六姑娘看来,这谢氏的每一个人都是冷漠自私,把人当做跳板,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择手段。 这无可厚非。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眼前的这位四姑娘不同。 性格本身懦弱,遇到事情置喙忍让推说。遇到事情,只会逃避,完全依赖他人。 在她眼中,这样的四姑娘,真的配不上谢氏祖上定下来的规矩。 “我配不配,可不是你说了算。” 四姑娘冷冷地看着六姑娘: “你不要以为,你得父亲看重,又有个名声不好,靠着给今上卖命,才能入了今上眼的夫婿!” “若不然,你也同我一样,是个什么也不是的庶女!” 四姑娘的眼中满是不甘。 她凭什么? 她姨娘活着时,就得父亲的喜欢。仗着那份喜欢,她姨娘几乎都要和母亲平起平坐了。 而她呢。 吃穿用度,一度是这府上庶女们中最好的! 她凭什么 凭什么! 四姑娘眼中的不甘,渐渐充满了整个眼眶,将眼中仅剩下的清明吞噬殆尽。也遮住了六姑娘看她时,冷冰冰的目光: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依仗父亲,依仗我的夫婿。” 她说的理所应当: “但我依仗父亲和夫婿的前提是,我对他们有价值。你呢?空有皮糖,不过是谢氏精心养出来的一捧有用的花罢了。” “你!” 四姑娘气的眼圈发红,嘴唇发抖,想要替自己辩驳,却挤不出来一个字。 “在你指摘我之前,先看看你自己。” 六姑娘面色不虞: “自己惹下了这么一大摊子的祸事,该如何收尾吧。” “我如何,自是不用你来操心!”四姑娘没好气地说道:“母亲健在,老太太也还安好。有什么事情,家里长辈会为我出头的。” “哦。” 六姑娘淡淡地应了一声: “那我就祝四姑娘,得偿所愿吧。” 六姑娘朝着四姑娘福了福身子,“家中还有事,我先离开了。” 六姑娘礼数周全,又把四姑娘气的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对了,”六姑娘临走之前又和四姑娘说道:“这是裴大公子给你找的地方,安全的很,四姑娘可以在这里安心的住着,不会有人来打扰。” 四姑娘躺在摇椅上,惬意地晒着太阳。听到六姑娘的话,她也只是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根本没往心里去。 六姑娘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她一走,负责去给四姑娘打听消息的婢女就回来了。 她朝着四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四姑娘懒洋洋地问了一句:“如何了?” “奴婢已经去问过了,那人确实是出自公主府。同时,那人也在外面养了不少的姑娘。奴婢听说,养在外面的姑娘中,有一位叫白妩的姑娘,最得驸马爷的喜欢。” “说说看。” “听说,驸马爷每次出来,都要在她那里待上小半个时辰。每日,都会让人送东西给她。” “是吗。” 四姑娘的语气中,有几分不屑: “还真是一副勾栏的做派。” 她若是学了,那岂不是和那些陪公子卖笑的青楼女子,没什么差别了? “姑娘,”婢女的语气愈发急促,“您得想想,一个外室女能让驸马爷如此上心,又不让公主嫉恨。可见,她多么有手段。姑娘若是日后嫁去了公主府,这个人,就是您看不见的对手。” “你说的没错。” 四姑娘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慢腾腾的从椅子上坐起, “我们今日给驸马下帖子,邀请他来府上坐坐。” “奴婢已经替姑娘和驸马爷说过了。” 婢女小心地看了她一眼: “但是,驸马爷没同意。” “但奴婢留了个心眼,一直等在公主府外。”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驸马爷才出门,去了那个外室女的住处。” “想必今日,乃至过几日,驸马爷都不得空了。” 气的四姑娘直接把桌上摆着的那些水果和茶具,尽数扶到了地上,恨恨的骂了句:“贱人!” “姑娘。” 伺候他的婢女,瞧她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得说话都很小心: “您莫要生气了。” “您如今要想的是,要怎么笼络驸马的心。” 这句话,提醒了四姑娘。 是啊。 驸马在意他,又走了关系把她从止阳行宫里带出来,不就是心里有她吗。 只要她抓住了这点难得的情分,她的后半生就有指望了。 “你说的没错。”四姑娘从摇椅上站起来,“我是要做点什么,才能让驸马爷对我上心。” 婢女跟在她身后,“那不知,姑娘有何安排?” “我听说,驸马爷喜欢下棋。” 四姑娘进了内室,将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个箱笼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本棋谱。 又拿了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一半的棋谱: “去把这个,拿给驸马爷。” 婢女接了过来,看了半天也没看懂:“这能行吗?” “可以,”四姑娘胸有成竹,“他肯定会喜欢的。” “是。”婢女一脸困惑地带着这张棋谱,去了驸马爷去的外室那里。 半盏茶后。 六姑娘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了一身淡蓝色的居家常服,坐在窗下喝茶:“如何了?” 春桃给六姑娘面前,空着的茶杯续上了茶,“太太见过几位管事了。” 六姑娘随手拿起看了一半的书,随意地翻了一页:“如何?” “好像没说什么,”春天仔细地回想了下文氏和她说的话,“只是听说,咱们在江南和岭北的生意,不怎么好。几位管事的,都建议把生意迁到京城来。” 六姑娘抬眸,淡然地看了眼春桃:“没听说江南和岭北那边有什么大的天灾人祸。” 按理来说,事情若是闹的那么大,应该有地方官写了折子递上来的。 可是,如今上京城风平浪静,不像是有什么事情。 难道,有人暗中压下了江南和岭北递过来的折子了? 也不对。 六姑娘翻了一页书,但心思已然不在书上了。 内书院的几位大人,是不同派系的人。 要是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想办法让各自的主子知道,不可能同时瞒下这么重要的消息的。 六姑娘神色平静地问了句:“晗哥儿回来了吗?” 第188章 应对 1 春桃:“是。书院每半个月休沐两日。今日正好是休沐日。” “我刚好前几日,给晗哥儿做了件衣裳。另外,你再去厨房看看,让厨房做一些晗哥儿喜欢的吃食。” 她起身往外走: “我好久都没和晗哥儿一起吃过饭了,今日我和他一起用膳。” 顺便在去问问晗哥儿,关于江南和岭北的事情。 “是。”春桃应了一声。 松鹤院。 晗哥儿从书院回来,才换了一身衣服,打算先看一会儿书在去用膳。 他刚坐下,身边伺候的长松就进来回禀:“公子,六姑娘来了。” “姐姐来了?” 晗哥儿一听说姐姐来了,高兴地连鞋子都没穿好,激动地跑了出去。 后面跟着的长松,拎着晗哥儿的鞋子,跟在晗哥儿的身后,担忧的喊着:“公子,您的鞋,您的鞋!” “姐姐!” 晗哥儿跑到了六姑娘面前,想要和从前一般,亲昵地抱了下六姑娘。 但又觉得自己是大人了,不能如小时候那般。 便学着大人的样子,给六姑娘行了礼:“你来了。” 后面跟着的长松才有机会将自己怀里的鞋,放在了地上,“公子。” 晗哥儿穿了鞋,笑眯眯的看着六姑娘:“姐姐,我可想你了。” 从前,他们姐弟俩虽然不能常见面,但也同在一府居住。 如今,却成了她咋内宅,出入不便。他在学院,每隔半月才能回来一次。 两姐弟见一面,实属不易。 “你跑得慢一些,”六姑娘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汗,“莫要因为天气暖和了,就这样满头大汗地跑出来。当心,吹了凉风,染了风寒,又该难受了。” 晗哥儿的身体,从小就不怎么好。 冬日怕冻着,夏日怕吹着。 六姑娘费了好大力气,给晗哥儿调理身体,如今才让他长大。 虽说晗哥长大了,但她心里还是不放心。 “姐姐,今日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六姑娘笑眯眯地给他整理好了衣服,“自然是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晗哥儿带着六姑娘去了花厅,将外面带回来的许多小玩意都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姐姐,这是我从外面买回来的小物件。本来打算一会儿给你送去的。既然姐姐来了,那一会儿都带回去吧。” 六姑娘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各式各样,憨态可掬的小动物,顿时喜欢的不得了:“晗哥儿送姐姐的这些东西,我真的很喜欢。” 说着,她还挑了其中一块双鱼的玉佩,挂在了腰上:“好看吗?” 晗哥儿使劲儿地点点头:“好看,姐姐戴什么都好看。” 六姑娘被他夸赞的心花怒放,“你啊,就这张嘴甜。” 她让玉奴将这些好看的小东西,收了起来。又让让玉奴将食盒里装着的各种精致的菜肴,一样一样地摆在了桌上:“我今日让厨房做了些你最喜欢吃的小菜,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桌上摆着的是醋三丝,绿色和红色的搭配,让人食欲大开。谢晗行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很好吃。”谢晗行多吃了两口,“灶上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你啊,是在外面吃的太多了,才觉得家里的饭越来越好吃。” 六姑娘给他夹了他最喜欢吃的雪衣面纱,放在了他面前空着的碟子里: “喜欢就多吃些,我看你最近都瘦了。怎么,最近功课很累吗?” “累倒是不累。” 谢晗行吃的脸颊鼓鼓的,看着特别可爱: “就是最近先生总是让我们写一些文章。” “姐,你都不知道那些文章写的,有多痛苦。” 谢晗行和六姑娘抱怨着: “写不好要被夫子说,写不出来也要被夫子说,太痛苦了。” “你们夫子也是为了你们好,想要你们考试通过,一举高中。” 六姑娘给他夹菜的手,稍稍一顿,但很快的又给他继续夹菜,随口问了句: “你们写的文章,是写天下事,还是只写上京城中发生的事情?” 谢晗行将口中的吃食,都咽了下去,才开口说话:“写了一些关于六月吏部考核官员的事情,也写了一些关于国策的事情,还有一些是关于林家的。林林总总的,特别多。” 六姑娘状似无意地问了句:“没有江南或者岭北的事情吗?” 谢晗行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我们这些人,不懂行军打仗。所以,对于江南和岭北、岭南的事情,我们不能随便说话。” “不是说,江南和北边有了天灾人祸吗。怎么,你们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谢晗行摇了摇头, “这老师也没说过啊。” “姐姐怎么忽然问起了江南的事情了?” “随口一问罢了。” 六姑娘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了他的手边: “姐姐是说,你可以多多了解江南和岭南,日后对你写文章也有帮助。” “这个没什么可写的。” 谢晗行又让人添了一碗饭, “近几年,江南、岭南、岭北都是风调雨顺。再加上,这几年今上对江南和岭南的重视,那边的生活,比上京城都好。” 六姑娘听他这么说,心中就有数了:“是吗。姐姐还没见过江南呢。将来有机会,也想去江南看看。” “姐姐,他们都说江南如画如诗。将来有机会,我也想要去看看,如诗如画的江南到底是什么样。”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黑白分明的眸子深处,是灿若星光,灼灼其华: “姐姐,我会努力读书。” “争取日后,求得一个可以去江南做官的机会。” “到时,我带姐姐一起去,可好?” “好。”六姑娘被他说的,心下也有几分激动,“那姐姐就等着了。” “好。”谢晗行笑着看着她,“我一定会带姐姐出门的!” 外面世界,芳华万千,多姿多彩。 应该多去外面看看。 总困在这后宅,有什么意思。 “你说的,姐姐都记下了。” 六姑娘笑着给他擦了擦嘴角: “那我们未来的谢大人,应该要好好吃饭,好好跟着学院里的师傅们锻炼身体才是。” “嗯嗯嗯!” 谢晗行嘴里都是吃的,根本开不了口。只能频繁地点头,表示赞同六姑娘说的话。 第189章 应对 2 姐弟俩难得聚在一处吃饭,六姑娘心情大好,吃的比平时都多。 “对了,我记得你们学院每半月都会考一次试,”六姑娘放下手中的筷子,用帕子压了压唇角,“你考的如何?” 谢晗行吃的正欢,抽空地回答了一句:“还行吧。” “还行?” 六姑娘淡淡地看了一眼谢晗行: “怎么个还行法?” 谢晗行一心只想着吃,顾不得回答六姑娘的问题。 六姑娘看了眼站在谢晗行身后的长松。 长松被六姑娘看的下意识夹紧了腿,忙挺直腰板,十分恭敬地回了一句:“公子在这次的考试中,得了个甲等。” “甲等,那还不错。” 六姑娘赞赏地点点头: “晗哥儿,跟姐姐就不用这么谦虚了。” 她就知道,她弟弟不会考砸的。 长松:“姑娘,咱们家公子确实考的不怎么好。您都不知道,这次考的甲上的有好几人呢。” 在公子的眼中,考了个甲等,确实是考的还行。 “……”六姑娘夹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理解了长松的意思。 “读书一事,要循序渐进,切不可操之过急。”六姑娘干巴巴地安慰了谢晗行几句。 有时候,六姑娘也在想。有个这么上进且用功的弟弟,也不知是欢喜还是该发愁。 她既高兴谢晗行的上进,又忧愁这孩子使劲儿读书,会给自己读傻了。 谢晗行猛点头,“姐姐放心,姐姐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谢晗行摸着已经鼓起的肚子,满足地喟叹一声:“还是家好啊!”无论是是吃的,还是用的,都很随心。 “不是有句俗话吗,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外面再好啊,都不如自己家里。”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茶,漱了漱口,含在口中的那口水吐在了盆子里: “往后,你想吃什么,就和姐姐说。姐姐会让小厨房给你做,然后给你送书院去。” 谢晗行满脸笑意,“还是姐姐对我最好!” “都已经是个孩子了,怎么还如儿时一般,那么喜欢撒娇!”六姑娘板着脸说他,但眼中的笑意,还是让她的脸上多了些柔和。 “那自然是因为,有姐姐在,我才能继续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啊!”谢晗行笑眯眯地看着六姑娘,眼中尽是对六姑娘的敬重。 在他的记忆中,姨娘想着要怎么让父亲把心思都落在她身上,日日想着怎么样才能在母亲的手底下好好的活着。 根本顾及不到他, 姨娘去了之后,当时岁数不大的姐姐,求了父亲几日,才求得父亲心软,让他可以在姐姐身边长大。 他心里都明白的。 失去了姨娘庇护的姐弟俩,在看似大度的母亲手底下,如何艰难长大。 他知姐姐的不易,姐姐知他辛苦。 两姐弟能互相扶持着长大,光是这份姐弟情意,就难得可贵。 “你呀。”六姑娘笑着点了下他的额头,说教的话,到底也没说出口。 在松鹤院待了有一个时辰,六姑娘抬眼,看着越来越晚的天色,“都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那我送姐姐出门。” 谢晗行站在门口,一直看不到六姑娘的背影,才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继续看书。 方才用膳时,吃的比平日多。方才六姑娘还不觉得,此时却觉得肚子胀的难受:“我们在外面多走一会儿。” 玉奴应了一声:“是。” 玉奴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不紧不慢的朝着小花园走去: “你让人,去打听打听。这些时日,那些管事的都去了哪里,都做了什么,与谁见面,说了些什么。” “是。” “另外,在让人去问问。看看江南和岭南、岭北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是。” 六姑娘绕着小花园,来回走着,心思也不停的变换着。 半个小时后。 \"“姑娘,奴婢给您泡了一杯山楂水,”玉奴将茶杯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您喝一些,在去外面散散步,兴许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嗯。” 六姑娘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山楂水,喝了一大口,便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母亲那里,还没什么消息吗?” 玉奴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听说,太太把管事们送来的银子,用您的名义,都带走了。一部分,送去了李氏和王氏,一部分,送去了北疆。身下的一部分,一分为二。一部分太太留下了,一部分送去了二姑奶奶那儿。” 六姑娘面色平平:“知道是多少两银子吗?” “听说是从外面带回来了十几张的银票,具体多少,就没人知道了。奴婢找人,悄悄地打听过了,约莫是有万两。” “嗯。” 六姑娘神色平和地点点头: “我交代你的事情,打听的如何了?” 玉奴:“奴婢已经让人打听过了。这几日,几位掌柜的,都在逛上京城中比较有名的铺子。至于他们和谁见面,说了什么,奴婢没有打听出来。” 六姑娘:“接着说。” 玉奴:“奴婢也让人去了几家货行打听,江南那边确实是出了天灾。至于岭南和岭北,也不怎么太平。” 至于,消息为什么没传到上京城来,就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奴婢能打听出来的。 “对了,奴婢还听说一事。” “说来听听。” “奴婢听说,几位管事在打听组建商队的事情。” “组建商队?” 六姑娘眯了下眼睛,仔细地咂吧着玉奴和她说的话。 若是照几位管事所说,江南、岭南、岭北都不太平,那生意也很难维持下去。生活不稳定,生存便成问题。为了维持生计,很有可能会卖儿卖女或是自卖自身。买人也用不上几个钱,再加上低廉的物价,无论怎么算,这个商队的买卖,都是稳赚不赔。 “这个主意,不错。”六姑娘难得称赞了几句。 玉奴扶着六姑娘往房间走:“姑娘这是同意了?” “这么好的主意,为什么要反对?” “可是,太太就没觉得好。您同意了,太太那边又该闹了。” “母亲有母亲的看法,我有我的考量。同意与不同意,不过是看事情的角度不同罢了。” 六姑娘接过了玉竹递过来的茶: “凡事,要多听多看多想,才能做出合理的判断。” 玉奴点头,称是。 第190章 应付 2 六姑娘正和玉奴说话,忽然,门帘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六姑娘抬眼看去,春桃正拿了两张帖子过来。 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方才门房送了两张帖子过来。” 六姑娘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帖子,细细地看了一眼,随后便放在了桌子上。 玉奴看六姑娘面色平和,一时猜不透,姑娘是什么意思:“姑娘,这是哪家府上送来的帖子?” 六姑娘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赵府。” “赵五姑娘?” 玉奴皱了下眉, “好好的,她怎么想起来给您递帖子了?” 他们家姑娘,和这位赵五姑娘,也不是怎么熟悉吧? 怎么这么突然地给姑娘下帖子了? “对。” 六姑娘眼眸如水,白雾弥漫,遮住了眼底丝丝涌起的寒意: “谁知道呢?” “不过,这帖子上写的是:两日后,赵府会举办赏花宴,邀请咱们谢府的姑娘们参加。” “另外的一张帖子,是单独邀请我去凌元空。” 凌元空,那可是专门为女子设立的地方。 一般只有风月女子去,世家贵族中的女子,很少去那种地方。 “姑娘,您去吗?”玉奴直觉觉得不是什么好地方,不想要六姑娘去。 玉竹:“奴婢听说,赵府每年都会办赏花宴。给姑娘下帖子,估摸着是因为上次去参加宴会时,姑娘给赵家人留下了好印象,赵家人才会给姑娘下帖子、至于这个凌元空,奴婢也不建议姑娘去。” 六姑娘挑眉,问了句:“为何?” 玉竹:“去那种地方的姑娘,都是去找路子的。” 她说的很隐晦,但六姑娘一下就听懂了:“你的意思是,赵五姑娘约我在那里见面,是为了用我和裴氏搭上关系?” 毕竟,每年一次的政绩考核,就要到日子了。 这时候的关系和银子,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前程。 玉竹点点头:“奴婢是这样想的。” 六姑娘眉头紧锁,如水般的眼眸深处,散发着的凉意,渐渐弥漫了整个眼眶。 “姑娘,要不,您推了?”玉奴打心眼里是不希望六姑娘去赴约的。 六姑娘思考再三,“不,不能推。我们不仅要去,还要大大方方的去。”赵五姑娘的父亲,是礼部侍郎。三姐姐的公公,也在礼部。但严家,不和世家亲近。能和赵家结交,对谢府来说,是有好处的。 玉奴还要在劝,却被玉竹悄悄地拽了下衣服。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玉奴只能把即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恭敬地站在了一旁。 玉竹:“对了,姑娘,宁氏让人递了话过来。小公子病了,想要请胡郎中过去看看。” “病了就去请郎中,给我传信做什么?”六姑娘面色不悦。 玉竹婉转地说了句:“我觉得,姑娘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六姑娘轻挑眉,“是和她同住的几位姨娘,又找她麻烦了吧?” 也是。 平白得了两个孩子,又得到了她的特殊关照,那些人不眼红才怪呢。 玉竹默默地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 她说: “我会找个机会过去看看的。” “五姐姐他们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最近都没听到他们的消息?” 玉竹:“五姑娘和八姑娘、九姑娘还有十姑娘,在忙着寺里上香用的东西呢。” 六姑娘这才想起来,还有几日便是四月初八了。 “你也去准备准备吧。” 六姑娘低头,看着手中两张帖子,眸色轻轻浅浅: “弘农杨氏的九姑娘,邀请我去庙里上香。你多准备些九姑娘喜欢吃的山楂糕和茯苓糕,到时给她带去。” “至于,赵五姑娘下的帖子,” 六姑娘眸色一沉: “让人回话,就说我会准时赴约。” 玉竹应了一声:“是。” “我们出去转转,”六姑娘起身往外走,“晚上吃的多了,还是要多消消食才是。” “是。” 玉奴心想,她们才从外面回来,此时在出去消食。 分明是刚才听玉竹说,两个孩子病了。心里不放心,想要去宁氏那里看看的。 她家姑娘啊,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善呢。 …… “你这是做什么!” 宁氏黑着脸,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站在她对面的和氏和钱氏: “你们这么晚了不睡觉,来我这里闹什么!” “闹?” 和氏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讥笑道: “是你的孩子大吵大闹的不让我们休息,怎么就是我们闹了?” “宁氏,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啊!” “就是,”钱氏翻了个白眼,“你孩子日日吵,夜夜闹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这几日都没睡好,脸上都多了好几条皱纹了呢!” 她摸了摸眼角出现的细细的纹路,埋怨地看着宁氏。 “就算没有这两个孩子,你们就睡好觉了?” 宁氏不甘示弱: “你们两个,一个拉着婢女打叶子牌,闹到了第二日早上。一个仗着家中有银子,日日鼓捣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平日里闹的那么过分,我都不见你们说。怎么,只是孩子哭了几声,就闹上了?” “那不一样!” 和氏接过了话: “我们是在自己屋里耍,并未影响到旁人。” “你这孩子哭声太大,吵的我们都休息不好了,你知道不知道!” 和氏就是看宁氏不顺眼,就是要逼她把孩子送走。 “没错,太吵了,太烦人了!” 钱氏也看不得宁氏有孩子,心里嫉妒的不行: “你要不把孩子送走,要不就带着你的孩子滚出去!” “你让谁滚出去?” 六姑娘刚进宁氏的房间,就听到了钱氏的话。 她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几位姨娘。 “六姑娘。” 几个人忙回神,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宁氏一脸坦荡,钱氏和和氏则是一脸心虚。她们不确定六姑娘站在门口多久,又听到了多少。生怕那句话说的不对,惹六姑娘不高兴。 但钱氏看六姑娘面色柔和,不像生气的样子,仗着之前在六姑娘面前露过脸,便先开了口: “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第191章 应对 4 “怎么,我来不得?” 六姑娘径直走到了宁氏的身边,将乳母抱在怀中还在哭的小公子,接了过来,红了几句: “乖,叫姐姐。” “叫姐姐,姐姐就给你糖吃。” 她一边逗孩子,一边和钱氏说话: “我说,你让谁滚呢。” 明明,六姑娘神色很平和,语气也丝毫不见波澜。可偏偏,钱氏就是听出了一点压抑的怒气来。 钱氏慌张地跪在了地上,“是奴婢失言,请六姑娘责罚。” “失言?责罚?” 六姑娘逗弄着怀中的孩子,不紧不慢地和她说话: “你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吗,还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了?” 钱氏以额贴地,“奴婢不该当着下人的面,出言不逊,丢了体统。” 六姑娘没说话。 钱氏更加忐忑不安。 和氏倒是想要替钱氏说情,但她瞧着六姑娘还在那里逗孩子玩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替钱氏求情了。 宁氏默默站在一旁,既不替她们说话,也不添油加醋,只是和六姑娘一起,逗孩子玩儿。 过了好一会儿,六姑娘才开口,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你们也算是这孩子的半个庶母,不该在孩子面前,说那些难听过分的话。” 就算这孩子身份不明,她们从不承认。想要借机将宁氏和孩子们赶走,也要看她同意不同意。 “莫不是两位姨娘从未做过母亲,不懂得孩童啼哭时,该如何哄吧。” 这话说的就很难听了。 宁氏和钱氏被六姑娘的两句话,说的面红耳赤,恨不得当时就离开宁氏的房间,当做自己从未来过。 偏偏,六姑娘就当做没看见一样,继续说话: “你们的身份,是父亲的姨娘,是谢府的半个主子。” “虽说,你们当日签下了文书,成了谢府的姨娘。但是,母亲从未低看过你们。请了女先生教你们读书写字,又找了府上擅长女红的绣娘,教你们女红。”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又受谢府熏陶多年。” “且不说,你们身上带着的那股廉价的小家子气,怎么没减少,反而还在日渐增长呢。” 这就是拐着弯儿地在骂和氏和钱氏了 和氏顿时觉得脸上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钱氏也觉得面皮发胀,嗫喏地动了动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两位姨娘,眉开眼阔,瞧着也是心胸坦荡之人。怎么今日看着,心眼小的和针鼻儿差不多大了。” 和氏和钱氏被六姑娘说的没了脸面。连连告罪:“是奴婢的错,请六姑娘责罚。” 她们嘴上说着要六姑娘责罚的话,心里大抵是不服气的。 毕竟,六姑娘说庶女出身,地位也只比她们这些姨娘高那么一点。 有什么资格,去处罚她们? 六姑娘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姨娘又说错话了。” “我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处罚了您,传出去了,我会得个暴虐不敬长辈的名声。” “钱姨娘啊,你这存心想要弄死我呢。” 钱氏吓的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在抬头时,额头上一片青紫:“奴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请姑娘明察!” “没有这个意思,那大晚上地堵在宁氏的房中做什么?” 六姑娘神色温和,语气温柔, “是对我把孩子放在宁氏身边养着,心中不忿吗?” “还是觉得,宁氏不配?” 六姑娘抬眸,淡淡地看了一眼和氏。 只是一眼,就让和氏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凉意,直达四肢。让他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奴婢也没这个意思。” “没这么想最好了。” 六姑娘说: “这两个孩子,虽说出身不正,是人人口中都能骂一句的小杂种,但在我眼中,这俩孩子就是我们谢家的孩子,容不得旁人置喙。” 六姑娘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们的心中的那点小心思: “这事,我不反对,母亲不反对。父亲虽说远在老家,但我每日一封信,家里发生的事情,父亲也都清楚。” “不过是多养两个孩子,就能为谢府赚一点好名声。想必父亲不会反对,老太太更加不会反对。” “怎么,长辈们都不反对的事情,姨娘是要反对吗?” 六姑娘的话,越来越重。最后重的和氏和钱氏竟然满头大汗,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一句:“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我看你们敢的很呢。” 六姑娘冷笑, “宁氏如何,能不能在这里住,是父亲定下的。” “两位姨娘半夜不睡觉,堵在宁氏的屋子里,焉知不是联手欺负宁氏?” 和氏和钱氏大惊,忙不迭的和六姑娘认错:“是奴婢错了,请姑娘责罚。” 一顶欺压的帽子扣下来,她们俩就等着被困在内宅,永远都别想见到谢文徵了! “你们是父亲的姨娘,做错了事情,自有父亲责罚。” 六姑娘起身往外走: “不过,出言不逊,总是不妥当。” “不如,就让两位姨娘抄写三日佛经,静静心吧。” 她站在门口,转头吩咐着:“玉奴。” 玉奴上前一步,“是。” “帮着宁氏收拾收拾,去我的院子住。” 六姑娘继续往外走: “毕竟,孩子成长的环境最重要。” “免得什么腌臜的词汇,让孩子学了去。到时,说我们谢府,男子长在后院,把女子见的撒泼大骂,都学了去。” “是。”玉奴应了一声。 宁氏面露喜色。 她没想到,只是让人递了话,六姑娘就真的来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六姑娘会让她去她的院子。 宁氏喜上眉梢。 忙带着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些随身物品,和一些孩子用的东西,跟着六姑娘去了柳姑娘的院子。 和氏和钱氏看着离开的宁氏,气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心中更是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把那两个孩子要过来。 要是要过来了,现在能去姑娘院子里的人,就是她了! …… 六姑娘回了院子,净了手,又让玉奴点了熏香。她端坐在桌前,正专心致志地抄写了一段佛经,玉竹掀了帘子进来: “姑娘,宁姨娘那边,要怎么安排?” “你将东厢房收拾出来,让宁氏带着两个孩子住,”她说:“明日,你去我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让宁氏带着孩子过去住,在让人安排几个丫头,小心伺候着。” 第192章 应对 5 “是。”玉竹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去安排。”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抄写佛经。 玉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写了整整一页纸,才停下笔。动了动有些酸涩的手腕,不经意回头,刚好看到了宁氏正抱着孩子,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玉奴。” “姑娘。” “那孩子,还没出月子吧。” “算算日子,不过是半月有余。” 六姑娘皱了下眉:“还没出月子,不易见风。让宁氏她们先在东厢房住着,等孩子大一点,再挪去旁边的院子吧。” 日子过的可真快。 一转眼,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 似乎,只有这个还在啼哭的孩子,在日夜思念自己的母亲。好像,这谢府的所有人,都已经遗忘了那个曾经痴傻,但至纯至善的大姑娘。 人啊,死亡是归宿。 遗忘,才是一个人的消散。 “是,”玉奴应了一声,“奴婢这就让人五安排。” “夜深露重,”六姑娘又吩咐着:“去将宁姨娘请到我这儿来坐一会儿。” “是。”玉奴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玉奴仔进来时,她的身后跟着一脸疲态地宁姨娘:“姑娘。”玉奴给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宁姨娘来了。” 后面跟着的宁氏,忙上前福了福身子:“姑娘。” “去给姨娘搬个凳子过来。”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的笔,态度温和地和林氏说话: “这孩子哭闹不止,是不是饿了?要不,姨娘让乳娘试试?” 六姑娘记得,晗哥儿说话晚。 到了三四岁还不会开口说话,每次饿了,或者是不舒服了,就一个劲儿的哭。 每次,她为了晗哥儿不能说话而焦躁不安时,姨娘都会说,“贵人话语迟,慢慢就好了。” 如今,想着功课出色的晗哥儿,六姑娘就会想起姨娘从前说的话。 宁氏坐在玉奴搬来的椅子上,靠在来了玉奴特意放的腰垫上,顿时觉得腰舒服了很多:“应该不是饿了,”她越哄,孩子哭的越大声。宁氏无奈,只能站起来继续哄孩子:“刚刚乳娘才喂完。说来也奇怪,这孩子除了吃,会找乳娘外。其余的时间,乳娘碰一下都不行。” 宁氏忍不住在想,这孩子是不是天生就和他有缘,所以才会这么黏她。 宁氏觉得是甜蜜的负担。 宁氏哄了半天,这孩子的哭声还不见停,急的宁氏满头大汗,心里更是急的不行。 六姑娘起身,走到了宁氏的身边,将她怀中哭闹不止的孩子接了过来,温声哄了几句:“是不是拉了,或者是尿了?” 宁氏摇了摇头:“不应该啊,奴婢抱孩子来这里之前,刚给他换过尿布。”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什么让这孩子一直哭? 六姑娘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乳娘:“你今日都吃了什么?” 乳娘战战兢兢地走到了六姑娘的面前,战战兢兢地回话:“回六姑娘的话,奴婢今日吃的都是厨房准备的吃食,和往日吃的一般无二。” 乳娘吃的也没问题,日常用的也没问题,那是不是孩子肚子疼了? 六姑娘蹙着眉,吩咐外边伺候的小丫头,“去将胡郎中请来。” “是。”小丫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去了胡郎中的院子。 宁氏看着哭闹不止的孩子,眉头皱的死死的,“姑娘,您说,这孩子是不是吓到了?” 宁氏忽然想起,不是有人说,还未出月子的孩童啼哭不止,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要不,奴婢去老太太的小佛堂里,给菩萨点一炷香。” “好好在菩萨跟前儿念叨念叨,保佑小公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宁氏的两句话,让六姑娘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亲娘的头七,应该不会有人记得吧。 这孩子这么哭,也有可能是在替自己的亲娘鸣不平呢。 “春桃。” 六姑娘将怀中抱着的孩子,递给了宁氏,转头喊了春桃进来: “你让你娘来一趟。” 春桃应了一声:“是,”便转身急匆匆地出门去找文氏了。 一刻钟后。 胡郎中带着药箱,急匆匆地来了六姑娘的院子,“姑娘。” 六姑娘急急忙忙地朝她挥手,“先别行礼了,”她说,“你赶紧过来看看,这孩子一直哭,怎么都哄不好。” 胡郎中把药箱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急忙走到了宁氏的身边,细细地给宁氏怀中的孩子诊脉。 “这孩子是有些积食了。” 胡郎中摸着下巴上的胡子,不紧不慢地说话: “扎一针就好了。” 听到胡郎中这么说,宁氏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那就麻烦郎中了、” “姨娘客气了。” 胡郎中转身,从药箱里拿出来一根针。在他的身上扎了两针,没过一会儿,孩子就不哭了。 “总算是不哭了。” 六姑娘也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胡郎中收了针,又细细地嘱咐着:“这几日,少吃些油腻,辛辣的吃食。吃一些好消化,偏清淡的吃食吧。” 六姑娘点头:“这事,我会吩咐下去的。” 胡郎中朝着六姑娘行了礼,跟着玉奴离开了。 “姑娘,”文氏跟着春桃进了房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今日找你来,是要吩咐你去做一件事。” “是。” 六姑娘朝着文氏挥了挥手。 文氏立刻走到了六姑娘的身侧,微微弯了下腰。 六姑娘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你去偷偷地准备下,小公子亲娘头七的事情。要小心,别让人发现。” 文氏重重点头:“姑娘放心,奴婢省得的。” “然后,你再去寺里,给小公子求一个平安福。”寺庙里的平安符很灵验。 有了这个平安福,这孩子,定然能平安长大的。 “是。”文氏应道,“奴婢这就去。” 说完,文氏便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吃了药,身上舒服了许多。一直哭闹的孩子,总算是安静了下来,躺在宁氏的怀中,呼呼大睡。 “这孩子胖了些。” 六姑娘逗着宁氏怀中的孩子,和宁氏说话: “你养的不错。” “这孩子总是吃了睡,睡了吃,也不磨人,很好养的。” 提起怀中的小孩子,宁氏的眼中就满是笑意: “姑娘,您都不知道,这孩子多省心。” 第193章 决定 1 提起这个孩子,宁氏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饿了就吃,困了就睡。” “明明才那么大一点的孩子,竟然会开始逗人笑了。” “姑娘,您都不知道,这孩子有多招人疼!” 她也是见过哥哥家的几个孩子的。 调皮捣蛋,上蹿下跳的跟个野猴子一样,十分讨人厌。 “这孩子是心疼你,才会这般乖巧懂事。”六姑娘笑了笑,“我瞧这孩子比刚抱过来时,胖了不少,可见你对他也很上心。” “那毕竟是奴婢的孩子,奴婢当然要对他事事上心,”不过是短短几日,宁是便对这两个孩子,生出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情分。 她心里知道,她现在抚养这俩孩子,是她以后的指望。 她尽到了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日后,这两个孩子尽到做儿子的义务,赡养她终老。 也算是全了她们母子之间的情分。 如今想来,单单是想要一个母亲的责任还不够,她想要的,也许她想的更多。 “那是,”宁氏一脸满足地低头,看着在她怀中安睡的小公子,“我啊,如今可是要感谢您呢,让奴婢得到了这两个宝贝。” 六姑娘低头喝了口茶:“他们也是与你有缘。” 宁氏笑着点了下头,“姑娘说的没错。”稍稍停顿了下,宁氏又开口问道:“姑娘,是不是要给两个孩子取个名字?要不然总是大公子,小公子的这么叫,也不是个办法。” 一般人家出生的孩子,早早地就备下几个名字,随意选择了。 她虽是个姨娘,也算是这府上的半个主人。两个公子出身不正,但也不是她能随意取名字的。 她想着,这两个孩子,是六姑娘带回来的。六姑娘又是正经嫡女,有她给取名字,最好不过。 可惜,六姑娘拒绝了,“给他们俩取名字的事情,等父亲回来再说吧。” 老太太和父亲都在,给孩子取名字的事情,也轮不到她。 宁氏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那就等爷回来再说。”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眸光平和地看着她:“姨娘,我一直很好奇。”她说:“和氏和钱氏,怎么会大半夜地去你房里闹?” 方才是因为孩子哭,一时间失了分寸,让她来不及想这些事情。 如今,细细想来,似是有许多不对。 和氏的那些小心思,全都表现在脸上。 钱氏仗着娘家银钱厚重,向来目中无人。 能让这两个人,联手对外,属实是有点让人意外。 宁氏面色一变,抱着孩子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正在熟睡的孩子,不舒服地皱了下眉,使劲儿地动了几下。 宁氏后知后觉,忙松开了手,轻轻地拍拍了拍。那孩子,才又重新进入了梦乡: “姑娘看出来了。” 宁氏也没有隐瞒,实话实说: “和氏和钱氏容不下人,她们平日里刻意刁难就算了。看在平日我们都是伺候爷的份儿上,忍忍就过去了。” “可这俩孩子不一样。” “他们是公子,大展宏图的地方是外面,而不是内宅的算计。” 宁氏的顾虑,在旁人看来是对的。 想要公子们避开内宅的隐私算计,去一个相对平和的地方,好好长大。 所以,特意安排了那出戏,又特意让人去请了六姑娘过来。好让六姑娘有借口,将他们带走。 这样看来,她为了孩子,做这些事情便是顺理成章。 但在六姑娘看来,宁氏是借用孩子,跳出了和和氏、钱氏,日日拌嘴,互相吵闹算计的日子罢了。 “嗯。” 六姑娘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天边隐隐露出了一抹微弱的光亮: “都已经这么晚了。” “你带孩子去休息一会儿吧。” “是。” 宁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抱着孩子,去了东厢房。 “姑娘,您也睡一会儿吧。” 这都已经是丑时末了,姑娘睡不到两个时辰,就要去给太太请安了。 然后,又要忙一天,根本没时间休息了。 六姑娘嗯了一声,和衣躺在了床上睡觉。没过一会儿,安静的房间里,就传来了六姑娘香甜的酣睡声。 寅时末。 六姑娘刚换过了衣衫,才要坐下来吃饭。 外面伺候的小丫头,掀了帘子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嗯。”六姑娘吃了口菜,“怎么了?” 小丫头:“胡郎中来了。” 六姑娘:“请去花厅吧。” “是。”小丫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大约过了半盏茶。 六姑娘才姗姗来迟。 “姑娘。”胡郎中起身,朝着六姑娘行礼。 “郎中久等了。”六姑娘笑着坐在了主位上,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小的还是先给姑娘看看吧,” 胡郎中照例给六姑娘请了平安脉, “姑娘这几日忧虑过重,睡眠不好。小的等会儿给姑娘开几副安神的药,姑娘吃了,就能睡得着觉了。” 六姑娘和胡郎中道谢:“如此,麻烦郎中了,”她说,“二婶儿如何?” 胡郎中道:“二太太吃的太过油腻,有些积食。小的给二太太开了些消化的药丸,想必不出一日,就能好了。” 胡郎中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一些自信。 太过油腻? 六姑娘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笑意中又带着些许的凉意。 她这个娘,当的也太心大了。 自己女儿死的那么惨,她的两个背着父不详的外孙,还能顿顿都是大鱼大肉。 也是独一份。 六姑娘又问:“母亲呢?” 胡郎中:“这几日,太太情绪波动大,病症也开始显现出来了。再过两日,想必会比现在更严重。到时,小的用不用银针,让太太的病能稍微好一些。” 六姑娘冷笑。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管事们送来的银子身上,结果却是大相径庭。 母亲不仅要用有限的银子里办很多的事情,还要顾忌着在婆家受苦遭罪的女儿。 这情绪起伏能不大嘛。 “不必。” 六姑娘的眼中掠过一丝冷意: “你在母亲所用的药中,少一味药。让母亲的病,慢慢加重即可。” 第194章 决定 2 这样,母亲就很快的会缠绵病榻。 用药吊着,既不会很快就死,也不会健健康康地给人添堵,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胡郎中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问道:“三姑奶奶奶那里,可有什么事情?” 自从和裴二姑娘闹了一通之后,三姑奶奶就不怎么喜欢找二姑娘看诊了。 这几日,都是找的胡郎中。 “小的已经给三姑奶奶看过了。” 胡郎中小心斟酌着回答六姑娘的问题: “三姑奶奶身康体健,完全不用吃任何的药。” 六姑娘挑眉,“那就是说,她真的没病了。” 胡郎中:“是。”顿了顿,他又问道:“那三姑奶奶需要的药,小的还用准备吗?”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备着吧,这点药材,咱们还能给得起的。” 胡郎中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吩咐着:“这几日,你请来我这里,给两个孩子看看。” 胡郎中躬身,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问了胡郎中几句,便让她离开了。 “姑娘。” 玉奴端着刘大春刚送过来的账本, “方才,太太又让人去账上,支走了一百两银子。” 六姑娘点了下头:“谁去取的,银子送去了哪里?” 玉奴:“是太太身边的青雀去取的。然后,青雀将银子送去了二姑奶奶的府上。” “这个青雀,总是多事。” 六姑娘的眼中,冷意更甚, “拿走就拿走吧。” “吩咐下去,各个院子的月例银子,减半。什么时候,把这一百两省出来了,在恢复之前每月五十银子的例银。” 玉奴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吩咐着:“让小三儿去找那个姓郑的,教教他,该怎么管教自己的婆娘。” 六姑娘紧紧皱着眉。 她愈发讨厌,这个事事只听母亲吩咐的的青雀,厌恶至极。 玉奴沉声应下:“是,奴婢会去和小三儿说的。” 六姑娘转头看着她,看似随意地问了句:“你和那个青萍,熟悉吗?” 玉奴不明白六姑娘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实话实说,“奴婢和青萍,只见过几面,不是很熟悉。” “你去找一个和他相熟的人,带给他几句话。”六姑娘在玉奴的耳边,低语几句,“……就这么去办吧。” “是。”玉奴应了一声。 六姑娘处理完了刘大春送来的账本,让人将账本送去了刘大春那里,才带着玉奴去了正院。 六姑娘在正院待了一会儿,又和青雀说了几句话,便带着玉奴回了自己的院子。 闲来无事,六姑娘找出了前几日,让玉奴去胡郎中那里找来的几味提神醒脑的药材,磨成了粉。搓成了一个个圆润的珠子大小的香丸,放在了昨日刚绣好的荷包中。 “姑娘。” 玉竹掀了帘子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文氏又去了宁氏那里。”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往荷包里装香丸: “父亲那里,还没什么消息?” 玉竹摇了摇头,“刘管家那边,还没什么消息递过来。” 六姑娘将装好香丸的荷包,放在了一边空着的笸箩里,“没有就没有吧,”她说:“对了,府上的太太和姑娘们的夏装,都做好了吧?” 玉竹帮着六姑娘往荷包里装香丸,“是,都已经做好了。奴婢前几日,让人 将衣裳都送过去了。昨日,负责采买首饰的管事,送了两套首饰进来。还没等您先看呢,四房的大姑娘就全都拿走了,姑娘,要不要奴婢去四房,将首饰要回来?” 那是她们姑娘的东西,凭什么被人抢走? 要不是玉奴拦着她,她就真的要去四房抢回来了。 “无妨。” 六姑娘毫不在意: “不过是一堆不值钱的破玩儿意,我还没看在眼里。” 六姑娘说的是实话。 自从她成为掌家姑娘之后,父亲送给她的首饰,下面银楼送来的首饰,可比那些首饰,华贵多了。 “可奴婢就是不过去。” 玉竹恨恨地说: “四房也是谢氏的人,怎么能做这么丢人的事情?” 六姑娘低头笑了笑。 心想,这府上丢人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两件事了。 “好了。” 六姑娘拍了拍玉柱的手,安慰了她几句: “不过是几件首饰,她喜欢就让给她吧。” 玉奴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那好吧。” 恰好此时,绣房的妈妈带着刚绣好的衣服,来了六姑娘的房间: “姑娘。” 吴妈妈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这是绣房里的绣娘们刚做好的衣裳,您要不试试。” “不合身,奴婢好让人给您改改。” 六姑娘的目光,落在了吴妈妈她身后婢女端着的衣服上。 她自从管家之后,待遇也跟着有了变化。 一年四季的衣裳,也从原来的十二套,变成了如今的二十四套。再加上配好的鞋子和袜子,以及其他的小物件,林林总总的一堆东西。 “先收起来吧。” 六姑娘没心思试衣服: “不合身,我会让玉奴告诉你的。” “是。”吴妈妈让人把衣服放在了桌子上,而后,便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带着人离开了。 春桃让人将吴妈妈送来的衣服,收到了内室箱笼里。又带着几个丫头,将箱笼里冬季的衣服拿出来,打算趁着这几日天气好,将衣服拆了,好好洗一遍。 外面干活,热热闹闹,屋里却实安安静静地用晚膳。 按照以往的习惯,六姑娘出去转了一圈,又去正院看了看王氏。 才不紧不慢地回了房间,准备休息。 “姑娘,您今日早些休息吧。明日,您才有精神,应付那么多的掌柜的。” 六姑娘将擦过脸的帕子,又递给了玉奴:“是啊,还有那么多人要应付呢。” 六姑娘并未去内室,又去了窗下坐着,继续看那本摊在桌子上,看了一半儿的账本。 “姑娘。” 玉奴将帕子接了过来,吩咐着在旁边伺候的小丫头,将六姑娘用过的洗漱用品都带了出去。 她拿起剪刀,剪了剪桌子上蜡烛,让蜡烛烧的更亮: “您别看了,小心明日眼睛疼。” 六姑娘又翻了一页:“无妨,”她说,“我看完这几页就睡。” 第1章 起因 大周,令和正泰十七年。 阳春三月,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占据了灯笼胡同大半个的谢家,一如既往的安静。伺候的丫鬟婆子,提着裙摆踩在刚落下的清雪上,也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偶尔有神色匆忙地小厮进进出出,也只是脚步越来越快,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忽的,一道尖锐的喊声,打破了小院儿的安静。惊扰了停在树上赏日光的清雪。扑簌簌地落下来了,掉在了过往仆妇的头上。 “姑娘!” “完了!” 惊慌而又尖锐的声音,惊的停在枝头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也随着散发着暖意的春风,吹进了内室。 坐在窗下看书的少女,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书。她似乎是并未计较她的失礼,打趣了句: “你不是说,你家姑娘是长命百岁的富贵相吗?怎么还没过一会儿呢,你又说你家姑娘完了?” 少女生的圆润粉嫩,眉似新月。又大又圆的眼中,升起的水雾中,隐约可见点点星光。亮晶晶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秀气的鼻子,唇瓣颜色正好。一头乌黑的秀发,只是用一根碧绿的簪子,随意挽了个发髻。身上穿的那件浅色的衣服,更是衬得整个人朝气蓬勃。 她说话时,语气不疾不徐,柔和的如同是春风拂面: “你这丫头,又去哪里闲逛了?又偷听到什么消息了,这么急匆匆地要和我分享?” 她和玉奴从小一起长大,知晓她是什么性子。 她眼中的不悦很快就散去了,瞧着玉奴风风火火,她竟然还生出了几分调侃的意味来。 “姑娘!” 玉奴冲动地上前,一把抢过了她看了一半儿的书,一脸急色: “这都火烧眉毛了,姑娘怎么还能坐得住!” “这事,您得好好想想,要如何应对才行!” “听太太屋里的丫头说,二姑娘原本定下河东裴氏的婚事,大太太也觉得这是门极好的婚事,可不知道是谁和大太太说,和二姑娘定下婚事的,是上京城中,最有名的活阎王。刑克六亲,二姑娘嫁过去就可能会守寡的!太太说什么也不愿意了,听说,太太和大爷已经吵了好几次了!听太太的意思,是要把您嫁给裴大公子,老爷同意了!” “哦。” 六姑娘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把玉奴抢过去的书,又抢了回来。虽说他已经看了很多遍,但仍旧觉得,这书中的故事,分外的吸引人。 可她的心思,却已经不在书上了。 二姐姐不乐意嫁去裴氏,固然是有那位裴家公子的原因。但大半的原因,怕是她和那位公子暗中往来的事情吧。 谢氏极为看重脸面。 若是让外人知晓,谢氏的嫡女做出了这等丢人的事情,怕是不仅连累府上还未出阁的女子名声,更会让谢氏的名誉扫地。 母亲是不会让二姐姐背上这样的名声,但也不会丢了裴氏这么好的姻缘。 所以,才会想出来让她替嫁这么个阴损的法子来。 但是。 六姑娘又翻了一页书。 上京城中的世家中,河东裴氏的嫡长子,裴慕璟,官至中都督。传闻中的裴都督一头银发,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端的雅芳端正,谦谦君子。偏偏手段狠辣,阴冷无情。死在他剑下的人,都数不清。 这样的世家公子,人人避之。 但偏偏,裴都督的叔叔,是吏部侍郎,主管官员升迁。 她父亲在朝散大夫的位置上多年,想要动一动,就必然要走裴氏的路子。 裴、谢两家在此时结为秦晋之好,合情合理,又势在必行。 第2章 无奈 如今,河东裴氏深得皇帝看中,裴家旁支的一位公子,又尚公主。与裴氏交好,会让谢氏的底气更足。日后,母亲给府上的嫡子说亲时,身份也会无意中被抬高。 如此种种,会让母亲牢牢地抓住这门婚事不放手。 六姑娘眼睛又落在了手里的那本书上,想着前几日她无意中,在母亲那里看到的几张生辰帖,沉下去的眉又皱了起来。 一张是她,一张是晗哥儿,一张是二姐姐。 她清楚的记得,晗哥儿的那张生辰贴上,写了个小小杨字。 弘农杨氏,有个长晗哥儿四岁,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但,弘农杨氏有个很得太子看重的公子。 攀附上了弘农杨氏,于母亲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对于谢氏来说,那就是一道催命符。 在六姑娘看来,谢氏一旦选择和弘农杨氏结亲,那就可能要站在太子一边。 对于只是忠于大周的谢氏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但若是父亲想要让谢氏更进一步,那很有可能会答应母亲的提议。 那么…… 六姑娘微微眯了下眼睛。 六姑娘在心底冷笑了两声。 呵。 母亲还真是好算计! 他们姐弟俩反倒是给他们铺路的石子了! 六姑娘握着书的手指,稍微地用了一点力,本来还算是平整的书,立刻出了几分的褶皱。 似乎是有点恼怒,又似乎是有一点的不甘,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玉奴看着自家姑娘这般不在意,感觉嘴里的火泡更疼了,“姑娘,您知道不知道,太太给您许的裴大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可是上京城中,能止小儿啼哭,方圆十里之内都没能有活物生存的杀神!您嫁过去了,还能好好活着了吗!我的好姑娘啊,您若是出了点什么事情,您让晗哥儿怎么办!” 那样残暴的裴公子,怎么可能配得上她们家如珠如玉的姑娘! 六姑娘浅笑,打趣地看着处在暴怒边缘的玉奴:“那你说,我该如何?” “要不,您去和太太说,退婚的事情?”玉奴越想越觉得可以,一脸兴奋。 “退婚?” 六姑娘一怔,轻蹙了下眉, “你觉得,你家姑娘背负一个忤逆长辈的名声,还能得到比河东裴氏更好的姻缘吗?” “再者,不过是道听途说的消息,还没得到印证,就去母亲那里说三道四。你说,母亲会怎么想?” 大周朝虽然对女子的约束,不如前世那么苛责,但也十分注重女子名节。 若是她敢说出退婚两字,太太就会以她名节有损,连累府上其他姑娘名声的由头,将她送去庵里。 后半辈子,青灯常伴古佛,了却残生。 一想到太太狠辣的手段,玉奴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姑娘,可是您怎么办?您要是嫁了,不就是在等死吗……” 玉奴红着眼睛,一脸难过地看着六姑娘。 六姑娘低头,长睫微微垂,掩去了眼底纷杂的情绪:“兴许,我能长命百岁呢……” 恰好,在外面伺候的玉桃,此时掀了帘子进来。 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太太差人传话,让您去一趟正院。” “知道了。” 六姑娘应了一声,将手中的书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扶着玉奴的手站了起来。 慢慢地朝着内室走。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换了一身浅色衣衫,“姑娘,太太这时候请您过去,是不是就是说这件事?” 这可怎么办! 玉奴急的头顶都冒烟了。 六姑娘神色淡然地往外走:“也许吧。” 玉奴压低了声音:“姑娘,您可得好好求求太太,争取给您换一门好一点的亲事!” 在玉奴的心里,那位裴大公子就不是一位良人! “这事,我们都做不了主。” 六姑娘眉头轻蹙,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听着就是。” 她如今想着,只要母亲能善待晗哥儿,让她嫁给谁都无所谓了! 第3章 不喜 六姑娘到正院时,王氏正从小佛堂里出来。慈眉善目,身上绕着淡淡地檀香味儿。 六姑娘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母亲,”便急忙走过去,虚扶着王氏的另一条手臂,慢慢地朝着正厅走。 王氏的手臂,似乎是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又很快恢复如初,“你来了。” 六姑娘一脸乖巧,“今日是初七,应该早些来给母亲请安。只不过,今日要去福康院,给老王氏请安,便来得晚了些。” “嗯。” 六姑娘习惯地先伺候着王氏净手,又接过丫头手里的帕子,细细地给王氏擦手。然后,才把丫头手里的茶杯,递给了王氏: “母亲,请喝茶。” 王氏太喝茶,向来只喝七分烫。温度多一分少一分,都会被责骂。六姑娘从小就伺候着王氏,什么时候端茶给大夫人喝,最清楚不过了。王氏被她伺候的十分舒心,“还是六姑娘最会照顾人,”王氏笑道:“只是再有一段时日,也要出嫁了。” 六姑娘心里一紧,假装羞涩地笑了笑,“母亲惯会取笑女儿。莫不是母亲嫌弃女儿,要把女儿赶出去了?” 六姑娘说的七分真,三分假。 王氏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也不知道,你跟谁学的油嘴滑舌。”王氏好似没听出来六姑娘话中的含义,继续往下说,“母亲给你看的婚事,是河东裴氏。裴氏的大公子,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是中都督,前途不可限量。你嫁过去就是正头娘子,能执掌中馈。” 王氏转动着手里的佛珠,面容平和地看着六姑娘。 “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情分自是不同。小六啊,母亲觉得这门婚事,不错。” 六姑娘眉头轻蹙,淡漠如菊的眼中,隐隐有过一丝忧虑,“母亲觉得不错,那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听闻这原是二姐姐的婚事。若是换成了我,怕是会传出姐妹相争,与谢氏名声有碍的话出来。” “休要听外面的人胡说八道,你是什么性子,母亲最清楚不过了。”王氏笑着拨弄着手中的佛珠,“你不必觉得你二姐姐会多想,心里有什么负担。” “是。”六姑娘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可是母亲,我的生辰八字和裴大公子的生辰八字似乎是很不合适。” 王氏转动佛珠的手一顿,眼中有惊讶闪过:“你不愿?” “女儿记得,当初裴谢两家定下婚约时,曾让人拿着二姐姐和裴大公子的庚帖去找了大师核算。说是,二姐姐的命格会旺夫家。”六姑娘抬眼,淡漠如菊的眼中蒙上了一层纱,深深浅浅,瞧不清眼底的神色,“女儿贸然嫁过去,怕是……” “啪!” 王氏气极,重重地砸在了手边的桌子上。桌子上摆着的茶杯,疯狂地跳了几下,褐色的茶水洒的到处都是。一旁伺候的婢女赶紧拿帕子,手忙脚乱地收拾着。 “你在胡说什么!” “你二姐姐从未定过亲事,何时来的要和人去合庚帖了!” 王氏冷冷地看着六姑娘。 在她眼里,她给了六姑娘寻了这么一门好婚事,她就该感恩戴德。 怎么能反抗! 六姑娘忙跪在地上请罪:“是女儿说错了话,请母亲责罚!” 王氏气的脸色发白。 她就因这一句两句话的责罚她,传出去了,她还要怎么见人! 王氏面色骤冷,“谢六,你如今也大了,也该知道祸从口出这个道理。日后说话,要三思。” 六姑娘恭恭敬敬地氪了个头,“是,女儿谨听母亲教诲。” 王氏瞧着她如此乖巧,心中的郁气,散去了几分,“好了,起来吧。” 跪在他身侧的玉奴忙起身,扶着六姑娘起身,坐在了王氏的下首。 “你和裴氏的婚约,是你父亲亲口定下。”王氏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等忙完了你的婚事,就要忙晗哥儿的婚事了。一转眼,你们就像是那些个小鸟,全都飞走了。” 第4章 念头 听到王氏这么说,六姑娘的心,猛然一紧。 难道,那日她在王氏这里看到的庚帖上写着的,是真的? 母亲真的要让晗哥儿去娶那个杨氏的老姑娘吗? 或者…… 六姑娘的心中,瞬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晗哥儿今年才十一,功课一直都很出色。若是母亲趁她不在,在晗哥儿的身边,安插几个貌美的女子。让晗哥儿过早地沉溺于男女之事,毁了晗哥儿易如反掌。 六姑娘气的浑身发抖,却在王氏看过来时,一瞬间恢复了平静。她骤然抓紧了手中的茶杯,目光平和地看着王氏,一时间竟分不出,她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六姑娘面容沉静地看着王氏,低声道:“晗哥儿年岁还小,还不急。倒是大哥,母亲遇到合适的女子,要早些定下来才是。” “你说的是。”提起自己的大儿子,王氏脸上的笑意就多了,“母亲看弘农杨氏的姑娘就不错,想着托人去问问。我记得,你和杨氏姑娘交好,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那姑娘如何?” 王氏的神色,从头到尾都很平和。 但入了六姑娘的耳中,却觉得不一样。 母亲的意思是,就算是晗哥儿不娶弘农杨氏的姑娘。那位弘农杨氏的姑娘,也必是他们谢府公子中其中一位的太太。 但是。 这也是另外一种,她和王氏达成的一种平衡交易。 她嫁去裴氏,她就要保证晗哥儿能平安长大。 六姑娘暗自松了口气,“大哥的事情,我肯定会上心。” 王氏满意地点点头:“我就知道,咱们家的小六啊,最是乖巧懂事。” 六姑娘假装羞涩地笑了笑。 王氏喝了口茶,又拿帕子压了压唇角,声音愈发柔和:“听说,晗哥儿的学问愈发的好了。咱们谢氏请来的夫子,学问有限。晗哥儿的学问想要在进一步,怕是要去第一书院才行。” 能在谢氏族学做夫子,教导谢氏的公子们,学问自然不会很低。王氏当着六姑娘这么说,自然是在暗中敲打六姑娘。 就算是日后她嫁去了裴氏,她也是谢氏养大的姑娘。应该时时刻刻记住谢氏,以谢氏为先才行。 六姑娘皱了下眉,淡漠如菊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凉意。 母亲又拿晗哥儿威胁她。 可偏偏,母亲说的每一句话,都对晗哥儿好。 她自然是反驳不成。 “是,母亲说的极是。”六姑娘压下心中的憋屈,面色沉静地和王氏道谢。 “既然如此,那这桩婚事?”王氏故意停顿,笑眯眯地看着她。 “母亲千挑万选的给女儿相中的婚事,女儿自然是感恩戴德。”六姑娘浅笑,说出了王氏一直都想听的话。 王氏愈发满意了,“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了。过几日,我就会给我娘家写信,让哥哥写一封推荐信,让晗哥儿去第一书院读书。想来有名师指导,晗哥儿以后必然会成大器。” “多谢母亲。”六姑娘面上满是笑意。 但她心中,怒意滔天。 她女儿不要的婚事,却像是施舍一般地给她! 明明她不愿,她却要拿着晗哥儿威胁她! 她恨。 若是她的生母还在,这陈珺谢氏哪里有王氏那般耀武扬威。她和弟弟,又怎么会被人如此糟践! 六姑娘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想要取代王氏的念头,却在垂在身侧的手,渐握成拳。修剪的圆润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一个清晰的痕迹。掌心微微传来的刺痛,让她愤怒的情绪,变得平静,淡然地看着王氏。 “过几日,我会让人将你的庚帖和裴大公子的庚帖送去寺里,找了无大师合婚,”王氏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淡声和六姑娘说话:“马上就是要出嫁的姑娘了,好好在屋子里绣嫁衣,准备出嫁的事情吧。” “是。”六姑娘起身,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了王氏和青雀时,青雀才开口:“王氏为何要如此逼迫六姑娘?” 第5章 发现 王氏是正室太太。 底下这些姨娘、庶子庶女的前途和生死,不过是王氏的一念之间。 何苦,太太还要费诸多口舌,与六姑娘说这些话。 王氏喝了口茶,“原我就不喜欢这些上不得台面,只会学一些伺候男人的下作手段,毫无半点世家贵女风范的姨娘和庶女。”王氏又叹了口气,“若不是我的琼姐儿惹下了那等祸事,爷又步步紧逼,我又何苦要弄这个下贱的东西,来膈应我?” 提起二姑娘,王氏就觉得自己的心口疼。 这个死丫头,裴氏这么好的婚事看不上,偏要去做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青雀接过王氏递过来的茶杯,安慰道:“二姑娘年少,再加上耳边时常有丫头挑拨,才做下了 那等错事。好在您发现的早,事情还没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奴婢瞧着,二姑娘本性不坏,在好好教导教导,定会知错的。” 王氏心里宽慰了几分,“是这么个理儿,”王氏转动着手里的佛珠,“人,都处理干净了?” 青雀点点头:“二姑娘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奴婢让人卖去了那种脏地方,又送了些银子给他们家里,他们在外面不会说什么。院子里伺候的,奴婢敲打了之后,送去了洗衣房,打发的远远的。奴婢和府上管着采买的妈妈说过了,过几日,就会送过来一批新丫头过来伺候二姑娘。” 王氏赞赏地点点头,“你做的很好,”她转头看着青雀,笑道:“有你在,我才觉得身上轻巧了许多。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青雀低头,恭恭敬敬地说道:“能替太太分忧,是奴婢的荣幸。” 王氏笑眯眯地盯着青雀的头顶,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六姑娘面色微沉地朝着紫竹院走。 玉奴跟在她身后半步距离,低声和她说话:“姑娘,太太今日怎么了?” 平日里,王氏虽然不喜姑娘她们,但也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从不会做出不合规矩的事情。 怎么今日,总是说一些咄咄逼人的话来呢? “连你都看出来不正常了,”六姑娘阴沉着脸,“应是二姐姐做了什么事情,王氏迫不及待地用我遮掩呢。” 玉奴仔细地回想了下府上发生的事情,“这几日,府上风平浪静,没发生什么事情啊。” 六姑娘冷哼一声,“母亲做事一向周全。估摸着事情还没发生,就被人捂住了。” 玉奴:“那要不要奴婢去打听打听。” 六姑娘:“你小心些。” 大约半盏茶后。 玉奴一脸急色,匆忙地进了内室。顾不得玉桃日日在她耳边念叨的规矩,抓起桌上的茶壶,猛地灌了一大口,才觉得好了很多。 六姑娘并未计较她的失礼,反而拿起手里的帕子,细细地给她擦了擦嘴角:“你慢些喝,当心呛到了。” 玉奴一把抓住六姑娘的手,一脸兴奋地和六姑娘手滑:“姑娘,二姑娘真的出事了!” 六姑娘喝了口茶:“出什么事了?” 第6章 打听 “姑娘,二姑娘和外男暗通曲款,被人发现了!” 玉奴压低了声音: “那些人都被青雀给处理了,奴婢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打听出来的!” 六姑娘一脸吃惊。 许是过于震惊,手一抖,茶杯里的水,尽数洒在了六姑娘的身上。旁边伺候的玉桃,忙拿着帕子给六姑娘擦身上的水。六姑娘毫不在意,“你确定?” 玉奴点点头,“奴婢找了原来在二姑娘身边伺候的丫头打听的。听说,太太把二姑娘身边的丫头全都打发了,二姑娘也被太太禁足了。” 玉桃又给六姑娘倒了一杯茶。 六姑娘接了过来,只是放在鼻尖闻了闻,便放在了桌子上。 六姑娘微微眯了下眼睛。 怪不得,太太会如此匆忙。 若是二姐姐的事情败露,二姐姐名节被毁,也会连累这些谢氏未出阁的姑娘名节被损。到时,她父亲在背上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再有言官借机上奏,那谢氏就真的完了。 所以,太太趁着这事还没被人发现,赶紧让人捂着。又在此时,定下了她和大公子的婚事。 大公子和她的婚事,会成为人议论的焦点。到时,就算是有人说出了二姑娘的事情,也因为裴谢两家结亲的事情,而无人在意。 等在给二姑娘关上一段时间,这件事彻底没人提起了。母亲在给二姑娘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到时,她仍旧是人人称颂的谢家二姑娘。贤良淑德,堪称典范的正室太太。 而她,不过是一枚随意可以丢弃的棋子。 一枚可以让二姑娘可以借机青云直上的垫脚石。 六姑娘面色平静,白皙而又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摆在桌上的茶杯。许是过于用力,指尖泛白,手背上爬满了青色的纹路。 一股怒气,猛然间从她的心里滋生。慢慢地弥漫到整个胸腔,气的她两肋生疼。 这种随意被人捏着脖子的滋味,真的是太难受了。 六姑娘眸色渐冷,声音平和,“二姐姐什么时候会出来?” 玉奴摇了摇头:“不知。” “那你可打听出来了,那位公子是什么人了?” “听说,是二姑娘去寺里上香时,偶然遇见的公子。那人也说的含糊,若是要找出来,怕是要费一番力气。” 既然是偶然遇见,为何一眼就能看出来二姐姐是谢家嫡女,何故要故意接近呢? “你让长意在外面留心,”六姑娘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再有几日,便是四月初八了。上京城中的贵人们都会去寺里上香还愿,母亲到时也会去。” 玉奴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往年,都是二姐姐跟着母亲一起去。今年,不知道会是谁跟着。” 玉奴:“奴婢想着,左不过还是要带着二姑娘去一趟的。” 二姑娘的婚事,太太一直都是左挑右选,一直都不满意。 如今,有了这么个机会,太太肯定不会错过的。 六姑娘点头,很赞同玉奴的话:“这么算下来,没几日了。”她微微眯了下眼睛,朝着玉奴摆了摆手。 玉奴忙俯身,侧耳倾听。 “……记住了?” “是。” 六姑娘摆了摆手,“去吧。” 等屋里剩下了玉桃和六姑娘两人,玉桃才开口说话:“姑娘,您是要除去二姑娘了?” 玉桃从小伺候六姑娘,六姑娘心中如何想,她大约也能想到。 第7章 计划 1 姑娘的生母,出身卑微,但得大爷喜欢。 姨娘还在时,姑娘和公子的日子,过的还算是安稳。 但后来,姨娘忽然暴毙。 姑娘一直都怀疑是太太下手,但奈何姑娘一直都没证据。 自从姨娘过世之后,太太虽明面上待她如初,但暗里却示意府上的人,对他们姐弟两人极尽羞辱。 姑娘和公子过的小心谨慎,日子愈发的艰难。 好不容易熬到了姑娘大些,平日里做些荷包帕子什么的拿去绣楼换一些银钱,日子才过的好了起来。后来,兴许是爷想起了从前和姨娘喊快的日子,又或者是想起了公子,竟然特意嘱咐太太要好好照顾姑娘和公子。到那时,姑娘的日子才真正的好起来。 只是…… 玉桃看着面色沉静的姑娘,心中叹了口气。 太太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姑娘,更何况,用公子的终身大事来威胁姑娘。任凭姑娘性子再好,怕也是有了反抗的心思。 六姑娘低头喝茶,“有什么不对吗?” 玉桃:“奴婢不是觉得不对,奴婢是觉得,您设计了二姑娘,必然会得罪太太。您得罪太太,日后该如何?” 姑娘的很多事情,都要指望着太太。 就算是日后出嫁,也要靠谢府撑腰。 这时候得罪太太,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六姑娘抬眼,淡淡地看着她,“你错了。二姑娘于太太来说,是很重要。于谢府来说,无足轻重。” 至于那个嫡女位置,只要有心,谁都可以是。 玉桃还想要在劝劝:“姑娘,二姑娘出事,连累的是府上其他姑娘,也会让您的名声受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是不划算。” 六姑娘冷笑:“他们名节受损不受损的,关我什么事?我若是因为跟我无关的事情,被裴氏退了婚,那又如何?高门大户我嫁不得,那嫁个寻常人家也是可以的。” 左不过是要难受多日罢了。 “姑娘,您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晗哥儿想想。晗哥儿还指望着您呢!” “想来无能的人,才会指望别人。” 玉桃瞧着六姑娘一意孤行,也不好在出言相劝: “姑娘,夜深了。奴婢伺候您,休息吧。”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扶着玉桃的手臂,慢慢地朝着内室走。 玉桃伺候着六姑娘睡下之后,便躬身退了下去。玉桃并未去偏房,而是站在六姑娘的房间门口,喃喃自语:“……姑娘,奴婢也是不忍心您犯错,得罪太太。日后,无人可靠,无人可依。” 说着,便趁着夜色,脚步匆匆地去了二姑娘的院子。 玉桃才离开,紧闭的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六姑娘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目光平和地看着玉桃离开的背影,一言不发。 没过一会儿,玉桃去而复返,站在六姑娘的房间门口,喊了一声:“姑娘。” 房间里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了六姑娘沙哑的声音:“怎么了?” 玉桃低声道:“太太请您去一趟正院。” 房间里一直没动静。 玉桃疑惑着喊了一声:“姑娘?” 房间里传来了窸窸窣窣地穿衣服的声音:“嗯。” 玉桃催促道:“您快些,太太怕是要等的急了。” “嗯。”房间里在一次传出了六姑娘清冷的声音之后,便陷入了一股让人不安的沉默中。 第8章 计划 2 玉桃在外面等的心急。 再一次要开口催促前,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门后站着装扮一新的六姑娘,“走吧。” 玉桃的眼皮一跳。 她怎么觉得,姑娘一直在屋里等她呢。 六姑娘走了几步路,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玉桃。蹙了蹙眉,不由得出声提醒:“玉桃,该走了。若不然,母亲该急了。” “哦,是,”回过神儿来的玉桃,忙跟了上去。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去了正院。 正院。 六姑娘来时,正院灯火通明。 王氏随意地披了件衣服,散着头发,面容慈和地看着六姑娘: “你来了。” “母亲,”六姑娘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 王氏淡淡地嗯了一声,接过了旁边青雀递过来的茶,吹了吹茶杯里漂浮的浮沫。而后,又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好似一抬头,才看到正在行礼的六姑娘,笑着说了句:“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守礼。” 但她也并未让她立刻起身,像是随口问了句:“你是怎么知道,你二姐姐和外男往来的事情的?” 六姑娘的腿发麻,就快要坚持不住时,头顶传来了太太冷冽的声音:“你知道,你二姐姐的事儿了。 “女儿不知。” 六姑娘一脸疑惑地看着太太: “二姐姐是出什么事情了?” 六姑娘这么问,太太倒是不知如何回答了。 她又端起了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是你的婢女三更半夜地跑来,说你让人去打听二姑娘的事情了。谢六,你打听二姑娘做什么?” 太太紧紧地盯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的表情。 六姑娘神色如常,“我的婢女?前几日,晗哥儿病了,我怕长松照顾不好,便让玉奴去照顾了。玉桃在我身边照顾我,我何时找人去打听二姐姐?” 太太看她神色坦然,不像是说谎,“那就要问问你的丫头了。” 跟着过来的玉桃,“噗通”一声跪在了六姑娘的身边,一脸震惊地看着六姑娘:“姑娘,姑娘!您就和太太说实话吧!您只有说了实话,才能活下去的!您和太太作对,你日后怎么在婆家立足,又让晗哥儿如何自处?” 玉桃不明白了。 她处处都在替姑娘着想,怎么姑娘还倒打一耙,不认那些话呢? 六姑娘更加不解,“玉桃,你再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玉桃急了,“姑娘,您不是说,要趁着四月初八众人去上香还愿时,拆穿二姑娘和那个男人的事情吗!六姑娘,您说过的话,怎么不认了!” 太太脸色一变,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眯起的眼中,迸发着强烈的杀意。 六姑娘神色一变,慌慌张张地喊着:“住嘴!玉桃,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二姐姐是世家贵女,是世家典范,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玉桃,莫要胡说!” 玉桃一脸是泪地攥着六姑娘的裙子,高声哀求:“姑娘,奴婢听得真真的!您和玉奴说的时候,奴婢就在旁边!” “你莫要害我!我怎么可能会害二姐姐!” “姑娘,奴婢也不会害您的……” 一时间,屋里尽数是六姑娘强有力的辩解,玉桃哭泣中夹杂着的泼脏水。 种种声音,闹的太太头疼。 “好了!” 太太揉着额角,怒声道: “玉桃构陷主子,杖毙!” “六姑娘管束不力,禁足一月!” 不管她到底会不会在四月初八那日对二姑娘动手,太太都不得不防。 “是。”六姑娘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给太太福了福身子。 玉桃满眼惊恐地瞅着六姑娘,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捂着嘴拖下去了。 第9章 计划 3 屋外传来了玉桃激烈的呼救,而后,声音渐渐没去。 六姑娘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正院,只是回过神儿来时,她已经躺在床上了。 浑浑噩噩间,她好像看到了从前。 那时,春日正好。 玉奴、玉桃和她,坐在廊下绣帕子。 好像是玉奴说了什么,引得玉桃脸红了又红,她在旁边,低头浅笑。 一时间,欢笑声传遍了整个小院儿。 睡梦中的六姑娘,不自觉地流下了一滴眼泪,悄悄地没入了枕头里。 后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是玉桃有意无意地和正院的青雀走的比较近,身上沾染的檀香。亦或者是,有时她带回来的一些精美糕点,有意无意地与她拉开距离,日日不见踪迹。 她心里都很清楚,但她一直都未曾戳破。 紫竹院清苦。 她想要去一个好一点的院子当差,情有可原。 她念在他们一起长大的情分,次次给她机会。 可她仗着她的纵容,竟然去母亲面前告发她。 她明知,她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也明知,她应了这门婚事,将要面对什么。她也明知,她除掉二姑娘,是为了取而代之。 她心里明明知道,可为何还要那样做! 六姑娘气的刚被玉奴喂的药,尽数都吐了出来。呛的她,不停咳嗽。 “这是怎么了!” 玉奴忙把药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手忙脚乱地给六姑娘擦吐在衣服上的药汁,一边给她拍着后背: “姑娘,姑娘你可别吓奴婢啊!” 玉奴哭的不能自已。 她就出去了一小会儿,怎么玉桃死了,姑娘就病的这么重了呢! 姑娘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她怎么办,晗哥儿怎么办啊! 玉奴被六姑娘吓得一直哭。 烧的迷迷糊糊的六姑娘,苍白的面色,强扯出一抹笑意,“别哭,我没事。”她还要看着晗哥儿长大,娶妻生子,好好地过日子呢。 “嗯,姑娘没事,没事,”玉奴哭着把那碗已经冷了的药,一口一口喂给了六姑娘喝。 那一晚,六姑娘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梦中是她和玉桃还有玉奴。那些喜怒哀乐,一起走的日子。最后,全都变成了一片一眼望不到边,令人触目惊心的红色。玉桃双目流着血,赤着脚,站在那片血海的中间,质问她,为何不救她…… 那一夜,玉奴一夜未睡。神情憔悴,双目红肿。她紧紧地盯着六姑娘,就怕六姑娘一睡不醒。 六姑娘烧了三天三夜,总算是第四日退了烧。 “姑娘。” 玉奴端着刚熬好的药,急匆匆地进了屋。 看到六姑娘坐在窗下看书,忙把手里的药放在桌子上,赶紧去关了窗: “姑娘,您的病才好,莫要吹风受凉。” 六姑娘轻咳几声,“哪里就那么金贵了?” 玉奴将药递给了六姑娘:“姑娘在奴婢的眼里,就是最金贵的人了。” 姑娘病的那几日,都把玉奴吓坏了。日日看着六姑娘不说,还要时常唠叨着。幸亏,六姑娘已经习惯了玉奴的唠叨。要不然,非得将玉奴赶到最远的地方去。 图个耳根子清净。 “是是是,我在你眼里就是最好的。” 六姑娘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今日,是几儿了?” 第10章 计划 4 玉奴回道:“今日是初七了。” 也就是说,明日便是四月初八了。 六姑娘:“太太定下了谁跟着去上香还愿了吗?” 玉奴:“听说是二姑娘和四姑娘,还有五姑娘。” 玉奴心里觉得可惜。 要是她家姑娘不被禁足,兴许也能跟着去了。 六姑娘掩唇,轻咳几声,“让你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玉奴点头,“是。明日,那位公子就能去赴约了。” 六姑娘眼底满是笑意。 她就期待着,明日的那场大戏了。 可惜。 她不能亲自去看。 第二日一早。 辰时末。 六姑娘才吃过了药,拿过了绣了一半儿的衣服,才动了一针,外面就闯进来了一群人: “六妹妹还真是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绣花呢!” 六姑娘抬头,见是四姑娘,忙起身朝着她福了福身子,“四姐姐。”她转头吩咐玉奴给四姑娘上茶,“这是出了什么事,让四姐姐如此生气?” 四姑娘一脸怒气,“还不是因为二姐姐!” 六姑娘佯装不解,“二姐姐怎么了?” “她竟然约了外男,在寺里见面!她见面就见面吧,竟然还当众与那男子拉扯不清!我瞧着那公子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寒酸,眼珠子转来转去,肯定是个奸滑之人!也不知道那男子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当众和母亲说,要求取二姐姐!” “大约是两情相悦吧。” 四姑娘更气了: “既是两情相悦,那也不能不顾及女儿家的脸面!他当众如此,让谢氏情何以堪!” 六姑娘从四姑娘的口中,断断续续地拼奏出了事情的经过。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只是让那人将二姑娘骗走即可。那人竟然不仅骗走了二姑娘,还在看起来很隐蔽的地方,暗里却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二姑娘与他当众搂搂抱抱。被母亲发现,竟然还有恃无恐。当众跪在母亲面前求亲,逼得母亲进退两难。 母亲出身琅琊王氏,身边绕着的都是世家贵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口气没上来,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一时间,人仰马翻。 “……我们就先回来了。” 四姑娘愤懑的脸上,被愁云取代: “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定了亲的姑娘,和没有定亲的姑娘,该怎么办?” 谢氏嫡女,出了个私通外男的名声,那些注重规矩的世家大族,怎么可能会容忍名声有污的女子进家门。 她都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二姑娘的事情,而连累她未来婆家人上门来说退婚的事情。 她今年都十六了,若是被退婚,那就真的真的成了老姑娘,一辈子老死在谢氏了。 六姑娘安慰她:“不会的,柴桑陆氏离京城那么远,消息一时半会地传不回去。” 四姑娘俊秀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愁绪,“但愿吧。” 这边,四姑娘和六姑娘正在说话。 那边,柴桑陆家和河东裴氏、太原李氏以及琅琊王氏的人,纷纷上门求见。 王氏只能让人把二姑娘关在偏房,简单的收拾一番,赶紧出去见人。 “琼姐儿。” 东厢房的窗户上,传来了几声响动,紧接着是个男子急切又安抚的声音: “你放心,我肯定会来娶你!” 二姑娘跑到了床边,芙蓉面上尽是担忧,“你怎么进来的?你来后宅,若是被发现了,你会被打死的!” 第11章 见面 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是跟人混进来的,你别担心我,我没事儿。”他说:“你怎么样了?” 二姑娘:“我也没事儿。” 躲在窗外的男人:“都怪我没什么本事,给不了你高贵的生活。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念书,争取通过这次考试。让我也成为人人羡慕的官太太,想做什么都无人敢说。” 二姑娘感动的热泪盈眶:“嗯,我相信你。” 躲在窗外的男人,眸光一闪,接着往下说:“琼姐儿,我在京城里,买了个小院儿给你。日后,你喜欢回谢氏,你就回。不喜欢回,就去小院。我知你喜欢吃葡萄,我特意在小院儿里搭了个葡萄架子。请人给你种了葡萄。到时候,你就可以坐在葡萄架子下,一边吹着风,一边吃葡萄了。” 二姑娘唇边笑意更深,“还是你对我最好了,”顿了顿,她又说道:“你这又是买小院儿,又是要参加考试的,身上没有多少盘缠了吧?”她拽下了腰上的荷包,从窗户缝里塞出去:“这是我攒下的一点银子,你先拿着花。” 男人利落地打开了荷包,看到里面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笑的牙不见眼。 但嘴上却说着:“你把银子给我,那我算怎么回事?琼姐儿,这银子我不能要。” 二姑娘还沉浸在他编织的美梦中,压根儿没听出来男人口中的敷衍之意,“你收着就好了,我最近不能出门了。” 远处传来了一阵平稳的脚步声,男人只匆匆地说了句:“我明日再来看你,”便低着头,从正院儿离开了。 经过六姑娘时,六姑娘还疑惑地多看了一眼,“这个小厮,是哪个院儿里的?怎么看着,这么眼生呢?” 玉奴顺着她看过去的方向瞅了一眼,只看到了男人匆忙离开的背影。玉奴不确定地说了句:“估摸着是管事妈妈从外面昕买来的小厮吧。”她心里想着,等会儿得去和管事妈妈说一声。这批来府上的丫头,得好好教导才行。这般横冲直撞,万一冲撞了主子怎么办。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收回了目光,跟着四姑娘去了正厅。 还没进门,耳边就飞过来一个茶杯,擦着她的耳朵砸在了柱子上。紧接着传来的是王氏的暴怒:“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谢氏姑娘德行有亏,不宜进门做正室娘子!什么叫进门做妾,全了谢陆两家的情分!” 四姑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柴桑陆氏,真的来退婚了! 六姑娘赶忙上前一步,扶着四姑娘,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四姐姐,你不能倒下。本来因为二姐姐的事情,陆氏就要找咱们家的错处。若是,你此时晕倒,陆氏再来一个身体孱弱,不宜繁衍子嗣,你又该如何!” “对,我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四姑娘撑着她的手,勉强地站着: “这事,不能光凭他们陆氏一张嘴,就胡邹八咧地推退我的婚!” 她从未做出过有损女子德行的事情,凭什么要退她的婚! 第12章 主事 稳了稳心神,四姑娘和六姑娘去了耳旁。 耳房和正厅挨的特别近。 正厅里断断续续传来的争吵声,让四姑娘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今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反观六姑娘,竟四平八稳地坐在一旁喝茶。 “六妹妹。” 四姑娘看她这番不急不慌,眉头紧锁: “你都不担心的吗?” 要是因为二姐姐的事情,真的刮拉上了她们谢府的女子,那她们就真的完了! 六姑娘轻笑,“四姐姐,咱们谢氏养育出来的姑娘,可有半分失仪之处?亦或者,是做了什么德行有亏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四姑娘坐在六姑娘的身侧,一脸焦急,“可二姐姐毕竟是嫡女。那可一直都是谢氏的表率,她出了事情,咱们这些姑娘……” 四姑娘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正厅传来一声惊慌声音:“太太!” 紧接着是正院的丫头们,急色匆匆。 “出事了!”六姑娘沉着脸,疾步走去了正厅。 四姑娘稍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跟着六姑娘去了正厅。 此时,王氏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嘴巴微微张开。四肢绵软地靠在了青雀的身上,偏生来谢府做客的这些人还一直说太太是在装病。 青雀一脸愤懑地瞪着她们。 碍于她的身份,也不能贸然出口说客人的不是。 “好了!” 六姑娘面无表情地踢倒了一把椅子。 椅子倒地的声音特别大,引得众人都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 嘈杂的正厅,有了片刻的安静: “谢府后宅,何时有人大声喧哗了!” 青雀看到六姑娘过来了,又是委屈,又是替自家太太感到难过:“姑娘,太太病了!” 六姑娘横眉立眼,“还不赶紧将母亲抬到内室,在让人去府医给母亲看看!” 青雀这才忙唤了几个人过来,小心地将太太移去了内室。早在太太昏过去那一刻,青萍就让人去请了府医过来。太太才躺在床上,府医就进了内室给太太看诊。 “姑娘。” 玉奴从内室出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太太没事了。” 六姑娘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哼。” 安静的正厅中,忽然传来了冷哼: “一个小小的庶女,也敢做嫡母的主。你们谢氏不仅乱了尊卑,还不把嫡庶放在眼中。这日后传了出去,你们谢氏还有名声吗!” 六姑娘先是朝着正厅的各位太太,福了福身子。神色淡然地看了一眼方才说话的太太,“王家舅母的话,恕我不能赞同。谢家如今在宫中荣养的那位太妃,行七,生母也是一位姨娘。王家舅母如此说,也是觉得那位太妃娘娘不配吗?” 听闻,太妃娘娘容貌出众,六艺皆通。尤其是在书画上,更胜一筹。 那位太妃娘娘可是荣冠后宫,连今上也是敬重有加。 “你!” 王家太太甩了甩了袖子,满脸怒气: “做出了这么丢人的事情,还振振有词,怕是只有你这样伶牙俐齿的姑娘才会做出来了!” 四姑娘神色一变。 这是在说谢氏姑娘善于狡辩。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称赞词汇。 第13章 做主 四姑娘刚想要替六姑娘说话,却被六姑娘拦下了。 柴桑陆家本就因二姐姐闹出的事情,对谢氏的姑娘有诸多的看法。 四姐姐向来胆小,若是被人一吓,总是要挠出些别的笑话的。 到时,就给了柴桑陆氏可以退婚的借口,反而不美了。 四姑娘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六姑娘只是拍了拍手,似氏宽慰她:“姐姐放心,有我呢。” 转身便上前一步,站在了王太太的面前,不紧不慢朝着她福了福身子: “王家舅母今日和母亲,一同去上香了?” “从未!” 王家太太说的理直气壮。 六姑娘忽然笑出了声儿。 王太太不解:“你笑什么?” 六兔娘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压下了唇边地笑意,“既然王家舅母并未和母亲一同去上香,那今日发生的事情不过是道听途说。既然是道听途说,那这事便是假的。既然是捕风捉影的事情,王家舅母为何抓着不放?此时,不过是听了几番闲话便上门来质问,这便是王家今日的做派吗!” 六姑娘从头到尾都是神色温和,甚至是在王太太气呼呼地问过来时,她都神色如常。只是,这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带着刀子,扎的王太太心都哆嗦了。 “你……” 她拿手指指了她半天,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母亲身体抱恙,王家舅母和李家婶母上门来探望,谢府很感谢。” 她朝着王太太和李太太福了福身子: “只是今日母亲实在不适,不能见客。望望王家舅母、李家婶婶海涵。” 王太太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明明是他们谢氏做出了丢人现眼的事情,怎么到了她的嘴里,竟变成了她们上门来无理取闹了? 李太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无妨,等王氏的身体好些了,我们再过来和她说话。” “多谢李家婶婶体谅,”她朝着李太太福了福身子。 李太太:“六姑娘客气了。”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王太太甩了甩袖子,一脸怒气地也跟着走了。 柴桑陆氏此次来谢氏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妈妈。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不苟言笑,说话也不怎么好听:“姑娘既然能替太太做主,那也就能说得了,两家的婚事了。奴婢此次来谢氏,是代表陆氏退婚的。” 四姑娘眼中含泪,用力地拧着手里的帕子,很委屈地看着陆氏的妈妈。 “你要代表陆氏?” 六姑娘一脸蔑视地看着她: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代表陆氏来退谢氏的婚?” 陆氏的妈妈面色铁青地看着六姑娘。 她也算是在陆氏有头有脸的妈妈,怎么到了六姑娘口中,变得如此不堪! 且,二姑娘的事情都在上京城传遍了,怎么她还是如此理直气壮? 难不能,觉得这上京城的人,都是平白冤枉了她们二姑娘不成! “自古以来,男方来女方家中退婚,其因有三。一是因为热孝,二因女方过错,三因家世不匹配。你倒是和我说说看,我四姐姐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对,要陆氏上门退婚!” 六姑娘步步紧逼。 陆氏来的妈妈,不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 “若你没什么要说的,便回去吧。” 六姑娘借机赶客: “你说的事情,我会告知父亲。日后有何评判,自有父亲和陆氏长辈定夺!” 几句话,说的她冷汗直流。 二太太只是让她私下过来问问,若是闹大了,她还能在陆氏安稳地待着了吗。 此时,她很后悔来谢氏了。 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跟着青萍退下了。 六姑娘转头,淡淡地看着裴氏的人,“您有什么要说的?” 第14章 处置 来人的眼中,似乎闪过诧异之色。 眼前的这位六姑娘,似乎和传闻中不同。 处置事情的手段,果敢利落,可不像是传闻中那般唯唯诺诺。 来人眸色轻闪,不着痕迹地重新打量着坐在旁边喝茶六姑娘,心下有了别的思量:“回六姑娘的话,奴婢是太太跟前儿伺候的严妈妈。今日贸然登门,是来和太太商议您和大公子的婚事的。” 六姑娘意外地挑了下眉:“商议婚事?” 这个时间段,上门来说婚事,是不是不合时宜? 严妈妈眼中多了丝笑意:“是。我家太太说,大公子年岁渐长,若是他不成婚,底下的公子姑娘们,便不能成婚了。” 六姑娘点头。 裴慕璟已过了弱冠之年,是该成婚了: “妈妈先回去,等母亲好些了,在上门去拜访裴太太。” 严妈妈看她落落大方,丝毫不见扭捏之色,对六姑娘更加满意了:“是。那奴婢先行退下了。” “玉奴,待我送客。” “是。” 玉奴带着严妈妈离开了内宅。 严妈妈出了谢府之后,并未离开。 而是顺着谢府一直走,走到了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对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黑色马车行礼:“公子。” 等了许久,里面才传来淡淡地一声:“嗯。” 而后,便是冗长的沉默。 这种沉默,压的严妈妈额头上,冒了一层细密汗。 严妈妈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奴婢见过谢六姑娘了。” 马车里再一次传来清冽的声音,“如何?” 严妈妈头,低的更低了,“六姑娘秀外慧中,为人处世很利落,是个不错的姑娘。” 马车里并没有声音传出。 宋妈妈紧张地又补充了一句:“奴婢瞧着,那位六姑娘是个颇有主见的姑娘。” 良久,马车里才传来一声低笑:“嗯。” 宋妈妈垂头不语。 “初七。” 马车里再一次传来清冽的声音, “走吧。” “是。”初七应了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重重地砸在了马屁股上。哪儿吃通,在宽敞的大道上,飞快地跑起来。 严妈妈站在原地,看着远走的马车,眉头轻轻蹙起。 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一听说谢氏出事,就赶紧让她过来看看。 他自己在外面又等了这么久。 听她说起了六姑娘,又沉默不语。 这大公子的心思,怎么越来越难猜了。 未时末。 谢文徵才匆忙地回了府上。 “父亲。” 守在正院的几个姑娘,忙起身给谢文徵行礼。 谢文徵匆匆地对着六姑娘点了下头,便进了内室,一脸关切地看着脸色苍白,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的太太:“你如何了?” “我没事了,”王氏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靠在谢文徵的身上,和他说话:“我就是担心琼姐儿!” “你担心她做什么!” 提起那个让她丢脸的长女,谢文徵的脸色就变得很不好看: “若不是她做下了那等丑事,今日会有她们上门吗!” “把你气的都病了,逼得小六不得不出来主持那等杂乱的局面。” “她这为人子女的,做谢氏嫡女的,可曾对你,对谢氏上过半分心!” 第15章 处置 2 他虽然人在衙门,但府上发生的事情,伺候他的随从,还是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 他既心疼自己的发妻,又恼怒那些落井下石地世家姻亲,更是被自己糊涂的长女,气的心口疼。 王氏虚弱地拍了拍他的手,“她做错了事情,就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教好,是我的错。那孩子毕竟是咱们的长女,自小悉心教养长大。肯定是听了什么人的挑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谢文徵叹了口气:“你啊。” 王氏虚弱地笑了笑:“总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舍不得她受罚的。” 谢文徵眼中满是对太太的心疼和怜惜,嘴上却说道:“就算是你心疼他,我也要惩罚她。” 王氏心底松了口气,知道这是大爷松口了:“做错事,必然是要罚的。”王氏看他神色不像之前那么生气,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竟然在外面散播咱们女儿的谣言。他们也不想想,这坏了女儿家的名节,是要出人命的。” 她自然是要护着自己的女儿。 谢文徵眸色微沉,“大约是我在无意中得罪人了吧。” 若不然,他们家前脚出事,后脚李氏和王氏就上门来了。 王氏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都怪我,此时病的这么严重。这事,怕是要麻烦爷了。” “你我夫妻一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谢文徵道:“说起来,今日这事,小六处理的很好。如今,她又定下了河东裴氏。若不然,把小六和晗哥儿的名字,都上族谱吧。” 她这身份上,总能让河东裴氏挑出来什么错处。 太太听的心头猛然窜起了一股怒气,放在被子上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手下的锦被。面色青白,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平静:“爷说的事,我也考虑过了。这几日正想和爷说呢,没想到爷先提了。” 谢文徵哪里是在惩罚谢琼,分明是在用琼姐儿创下的祸事,换了一个可以给贱人生下的两个贱种上族谱的机会! 太太心里恨急了。 那个贱人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爷还对她念念不忘! 但是。 只要大爷肯使用些手段,将这件事遮掩,保住自己的女儿。太太又觉得不过是上族谱,记在她名下养着是一件小事。 太太心里膈应,说出来的话,便感觉有些敷衍。 只是她身体虚弱,谢文徵听的并没有听出来:“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了。” 他扶着太太躺下,又给她掖了掖被角,“好生伺候太太。” 青雀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是。” 正院。 正厅里挤满了来探望王氏的人。 见到了谢文徵从内室出来,众人忙迎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关心着太太。 “太太没什么事情,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他说,“这段时间无事,就不要来打扰太太了。” “是。”众人齐声应道。 谢文徵借机考究了几位公子的功课,又和几位姨娘说了几句话,便说了些旁的事情:“府上的事情,暂时由小六来管。正好,你也要嫁去裴氏了,趁着找个机会,好好学学如何管家。” 六姑娘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应了声:“是。” 谢文徵喝了口茶,继续往下说:“至于裴谢两家的婚事,我会亲自上门去和裴公子说话。” 六姑娘眸色一闪,“是。” 众人无不朝着六姑娘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谢文徵又说道:“日后,你和晗哥儿就是府上正经的嫡子嫡女了。言行举止,莫要出格。”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莫要学谢琼,做出那般让人丢脸的事情来。 晗哥儿一脸激动地和六姑娘,同时给谢文徵行礼,“是。” 六姑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第16章 惩罚 六姑娘看了眼谢文徵,低声道:“父亲,二姐姐要怎么处置?” 谢文徵喝了口茶,“你母亲说,她是受了人蛊惑,才犯下了糊涂事。你母亲已经请了宫中的教习姑姑,专门来教导琼姐儿。” 六姑娘心下一沉。 看来,方才母亲在父亲的耳边,说了不少的话。才会让父亲将这么大的事情,说的这么云淡风轻。 母亲要护着二姐姐,是母女之情。 但是,同样生活在谢氏的姑娘们呢。 因为二姐姐,没了好姻缘,断了的后半生。 六姑娘的心里,陡然生出了一股怒气。 眉眼微冷,淡然地开口,“母亲处处为女儿们着想,女儿是感激母亲的。只是,方才柴桑陆氏上门,说是要和四姐姐退婚。” 四姑娘忍不住地哭出了声儿。 “什么!” 谢文徵一脸吃惊: “怎么可能!” 好好地,陆氏怎么来退婚了?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和谢文徵说了一遍:“……王家舅母和李家婶母,与咱们谢家是姻亲。上门来问,女儿总不好随便说话,便……” 六姑娘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谢文徵的一声暴喝给打断了:“逆女!”这家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王氏竟然只是装装可怜,随随便便的几句话,便将这件事遮掩过去。将他们谢氏的脸面,按在地上踩! 当真是觉得他是个蠢货,随意蒙蔽的吗! 谢文徵此时觉得王氏可恶,方才那点对王氏的怜惜,荡然无存:“来人,二姑娘触犯家规,拖下去打二十大棍!然后,扔去祠堂,罚过!” 在外面伺候的侍从应了一声,带着人去了厢房。 很快,院子里便响起了二姑娘痛苦的声音。 还在内室吃药的王氏,听到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声,神色不悦地说了句:“这是谁啊,在外面喊什么呢?吵死了!” 青雀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药碗,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估摸着是哪位管事妈妈觉得六姑娘处事不公,大声嚷嚷的。” 青雀专门将王氏乐意说的话,跟王氏说。 王氏深以为然地点了下头:“是啊,一个毛头丫头,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能管得了谢府呢。”她当初嫁过来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谢家站稳脚跟,“我看,她马上就要……” 太太的话还没说完,在外面伺候的青萍慌慌张张,满脸是泪地跑了进来。 王氏太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地呵斥:“哭哭啼啼,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青萍来不及解释,只说了一句:“太太,姑娘被打了!” “什么!” 太太从床上下来,只是她的身体还没好。刚站在地上,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青雀上前忙扶着太太:“太太!” “我们去找爷!” 方才爷说要罚琼姐儿,她怎么就没多问一句! 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不知道被那些不知道轻重的贱人,给打成什么样了! 王氏一脸焦急地扶着青雀的手,快步走出了内室,“爷!”她哭着走到了谢文徵的面前,顾不得她正室太太的体面,跪倒在了谢文徵的面前:“您让人停手吧!琼姐儿身子弱,她挡不住的!” 第17章 离心 谢文徵一脚踹开了趴在地上,苦苦哀求地王氏。 曾经满是情意的眼中,如今已被嫌恶取代:“王氏,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姑娘!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与一个男子卿卿我我!这些年的规矩教养,当真是都喂了狗吗!”谢文徵怒吼着:“还有你!她犯了真大的错,你竟然不想着如何保全谢氏的名声,满府未出嫁女儿的名节。反倒是处处替她遮掩,你还配当谢氏的正室太太吗!” “他们要去做姑子,还是做老姑娘,随他们去好了!凭什么,要记恨我的琼姐儿!” 王氏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没有从前半分端庄: “我的琼姐儿,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定然是有什么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话,才让琼姐儿变成这样的!” “爷!” “这孩子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品性肯定不会差!” 太太搬出了老太太,替谢琼求情: “爷,老太太拿琼姐儿当眼珠子。这琼姐儿要是出什么事儿了,老太太可怎么办啊!” 太太不喜老太太。 当初,她生下长子景哥儿没多久,老太太就以谢氏长子不能长于妇人之手,给抱去了寿康院。 之后,她又生下了爷的第二个公子,也被老太太用同样的理由抱走了。 等到琼姐儿出生,老太太又觉得她粉嫩可爱,直接将人抱回了寿康院。 她的三个孩子,都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与她没有半分孺慕之情。 好在,琼姐儿心底纯善。 时常跑来和找她,与她聊天解闷,解了她的思子之情。 如今,爷是让人下了死手,非要将败坏谢氏门风的琼姐儿打死,以保全谢府名声。 她不得不搬出她最厌恶的老太太,来求爷能留下琼姐儿的一条命。 “父亲。” 六姑娘适时开口,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如何挽回咱们谢府的名声。” “你闭嘴!” 太太恼怒地瞪了六姑娘一眼。 挽回谢府的名声,不就是要她的女儿嫁给那个下贱的公子吗! 她的女儿可是谢府的嫡女,怎么可能嫁给那样上不得台面的人! “你说的对。” 谢文徵的眸色中,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既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了肌肤之亲,那便让她嫁给他吧。这个月的二十,是个不错的日子。他们俩,就在那日成婚吧!” “不行!” 太太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 “这太仓促了!而且,那个公子,也不是良人!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王氏,之前的公子,你嫌弃人家出身低微,不配为你女儿夫婿。之后的裴氏,你又嫌他手段狠辣,你的女儿嫁过去会吃亏。现在,你又嫌弃这个公子卑贱,不配琼姐儿。王氏,你当你的宝贝女儿是个什么金枝玉叶,这也不可,那也不行的吗!” “总之,我的女儿,就是不能嫁给那样的一个人!” 谢文徵气的额头上青筋蹦起,忍不住地扬起了手,打了她一个耳光: “我定下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了!” “这月二十,谢琼必须嫁给那位公子!” “还有,” 谢文徵冷着脸,冷冰冰地看着她: “你如今精神错乱,身体不适,不适合掌家。从即刻起,六姑娘替你掌家!” 说完,甩了甩袖子,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了。 不知何时,院子里二姑娘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与风声一样,消散了。 屋内的人,也因为谢文徵和太太的争吵,大气都不敢出。 一时间,整个正院静的都能听到旁人清浅的呼吸声。 第18章 趁机 太太最终承受不住,倒在了地上。 她的双眼,满是谢文徵决绝。 太太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她少年时就放在心上的人,伤的体无完肤。 她原以为,爷会看在他尽心打理谢府的份儿上,会对她留有一丝情意。 可如今看来,她终究是,自作自情了。 她无力地躺在地上,看着正厅里来回奔走的人。她看到她们蹲在她的面前,一直不停地说话。她努力地分辨了许久,才看出来她们说的是什么:“你看,好漂亮的烟花……” 太太的眼中,划过了一滴泪,无声地没入尘土。 原来,困在那年,盛开的烟花下的人,只有她自己…… 大约一炷香后。 府医才从内室出来。 六姑娘忙迎了上去,一脸关切地问道:“母亲如何了,二姐姐又如何了?” 府医朝着六姑娘行了礼,才回话:“二姑娘都是些皮外伤,上了药,在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太太气急攻心,隐隐有中风之兆。若是他日病好,也要心情平复,切不可有情绪变化。” 他说的很婉转。 六姑娘却从府医的话中,听出了府医的言外之意。 太太的病,要不要好,或者怎么好,端看主子们的意思。 眼下,父亲因为二姐姐的事情,正在气头上。母亲病的这么重,父亲也没来看一眼。显然是心里怨恨太太的做法。 府上的下人们惯会看人下菜碟,便想着用这件事来试探她的意思。 六姑娘冷笑。 这些仆妇,真是被母亲惯的有些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胡郎中,你是我谢氏养在府上的府医。平日里,母亲也是你来照料的。这次,我把母亲仍旧交给你,可好?” 六姑娘好似是没听出来府医的言外之意,笑的一团和气。 府医心里一惊,忙不迭地应道:“是,小的会尽力治好太太。” 难道他猜错了? 六姑娘不趁机让太太半死不活的活着,反而要他治好太太。 他怎么看不懂六姑娘了? 六姑娘:“你需要什么药材,就和玉奴说,玉奴会给你准备好的。” 府医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在正院待到了酉时初,看着太太吃过了药,又嘱咐了身边伺候的丫头,才带着玉奴回去了。 “姑娘。” 回去的路上,玉奴和六姑娘低声说话: “方才的机会,十分难得。” 只要太太出事了,那姑娘就坐稳了当家的位置。日后,她们的日子会顺遂许多。 “母亲不能出事。”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朝着紫竹院走,神色淡然的脸上,那双眼睛异常明亮, “母亲一旦出事,轻则,父亲会在众位姨娘中选择一人来代替太太掌家。重则,母亲过世,我们都要守孝。到时,府上公子姑娘的任何事情怕是都要停下了。” 这其中就包括,晗哥儿要去参加的考试。 三年一次,机会难得。 她不想晗哥儿错过。 玉奴点点头,“姑娘说的极是,”她又凑近了六姑娘的身侧,低声在她耳畔说道:“姑娘,那算不算是和太太离心了?” 第19章 眼红 六姑娘点点头,“是。” 玉奴:“那您要不要趁着这次机会,给大爷送点礼?” 六姑娘回了紫竹院,换了身衣服,又简单吃了点东西,才坐下来休息: “先不急。” 她拿着那本已经翻看了许多页的书, “让人留意着,父亲都曾去过哪里。” “是。” 玉奴转过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 “姑娘今日,好似一点都不高兴呢?” 明明今日成了嫡女,又有了掌家权。但是为何,脸上不见半分喜色呢。 “有什么可高兴的,”六姑娘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朝着床铺走去,“顺理成章,又在意料之中。” 玉奴满眼困惑地挑了挑烛火,又给六姑娘掖了掖被角,才去了旁边的小床休息。 亥时末。 昏睡到了半夜的王氏,才终于醒过来。 她转头看着青雀,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琼姐儿。” 青雀忙上前扶起了王氏,给她喂了点水,“奴婢偷偷去看过了。让人给二姑娘上了药,送了吃的,嘱咐着看祠堂的婆子们好生伺候着。”她把手里的杯子放在了一旁,细细地擦去了她唇边的水渍,“等爷的气消了,您再好一些了,您就能去看二姑娘了。” 王氏放心地点了点头,而后又陷入了昏睡中。 青雀给她掖了掖被角,又将屋内的烛火吹灭了,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王氏的房间。 天边的云朵中,悄悄地出现了一抹极淡的光亮。 六姑娘的房间里,烛火忽然比之前亮了几分。 “姑娘。” 玉奴端着脸盆站在门口: “您起了吗。” “进来吧。”屋内传来了六姑娘平和的声音。 嘎吱。 玉奴带着人,推门而入。 “姑娘。” 玉奴把浸了冷水的帕子,递给了六姑娘: “玉桃去了之后,您这伺候的人就少了。按照规矩,您的身边应该多一个管事妈妈,两个一等丫头,四个二等丫头。还有,您的陪嫁丫头和陪房,也要早早定下来。” 六姑娘擦了脸,又把帕子递给了她,“这些事情,先不急。倒是陈妈妈,算起来,陈妈妈也已经走了许久了,也该回来了。” 玉奴细细地给她梳头:“明日就差不多了。” “管事妈妈还是要陈妈妈来,”六姑娘将玉奴插在她头上的碧绿色的玉钗拿了下来,“她是咱们府上的老人了,怎么安排,她心中有数。” 她看着铜镜中那张寡淡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府上如今是多事之秋,装扮的太过华丽,怕是会让人说三道四。 她才初初掌家,事事低调些才好。 “是。”玉奴应了一声,扶着她往外走:“姑娘可是要去太太的院子?” “不,我们去找父亲。” “是不是太早了些?” 大爷每日都是早上寅时末才出门。 她看了看天色,估摸着现在也就寅时三刻。 “我昨日让厨房的人,做了一盅益气的汤。现在这个时辰给父亲送去,刚刚好。” “姑娘思虑周全。” 玉奴满脸欣慰。 她家姑娘,终于知道关心大爷了。 若是玉奴知道,六姑娘只是借机去看晗哥儿,怕是会气的又要唠叨了。 谢文徵昨夜宿在了王姨娘的院中。 六姑娘来时,王姨娘正伺候着谢文徵吃饭。 见六姑娘进来,王姨娘忙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给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早。” 六姑娘侧了侧身子,受了王姨娘的半礼,“姨娘早。” 又给坐在桌子旁的谢文徵福了福身子:“父亲早。” 谢文徵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昨日瞧着父亲嘴唇起了皮,大约是天气干燥生了内火。女儿便想着让厨房做了可以去火的汤给父亲,父亲尝尝,可还喜欢。”跟在六姑娘身后的玉奴,忙把端在手里的汤盅,放在了谢文徵的面前。王姨娘忙上前,给她舀了一小碗,放在了谢文徵的面前。 坐在谢文徵另一侧的五姑娘,那双异常漂亮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眼红。 她都快把手里的勺子捏碎了,才压制了内心的愤怒。 第20章 嫉妒 她的命,怎么这么好! 她的姨娘活着时,是父亲的宠妾,死了还能让父亲念念不忘!而且,还凭借那点子情分,竟然让他从庶女变成了嫡女! 她抬头看着,低眉顺眼伺候父亲吃饭的王姨娘,心里对她产生了怨愤。 明明她的姨娘也不差,还时常能得到父亲的宠爱。 可为何,她不能嫁去裴氏,不能成为嫡女,不能掌家! 五姑娘越想越不甘心,却在六姑娘看过来时,平静地朝着她点了下头:“我瞧着还不错,这味道也肯定差不了。” 她先伸手,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汤碗,尝了一口之后,重重地点点头:“真的很不错。” 她这番做法,毫无礼数。好似是把六姑娘当成了下人一般,可以随意点评一二。 王姨娘看了眼六姑娘,忙拿过了六姑娘手里的勺子,给谢文徵舀了一碗汤,“您尝尝看。” 谢文徵尝了一口,“确实不错,你们都尝尝。”他转头看着六姑娘,“你吃了吗,没吃,吃一点。” 六姑娘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像坐在一旁,陪着谢文徵吃饭的王姨娘和五姑娘,眸色轻转:“女儿已经吃过了。” 他们好似才是一家人。 她贸然插进去,不伦不类,反倒是让人厌恶。 谢文徵打量了她几眼,“你这几日是没睡好嘛,怎么气色这么差?” 六姑娘浅笑,“这几日舀忙着母亲和喊哥儿的事儿,大约是吃不好,也没睡好,脸色才这么差。” 谢文徵放下碗,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才和六姑娘说话:“凡事慢慢来,莫要着急。” “是。” “有什么不懂的,也别怕。多去问问郑管家,再不然,我空下来时,也可和我说。” “是。” 谢文徵看着眼前,温柔娴静却又另有玲珑心思的六姑娘。心底有了一阵恍惚,许久都想不起的女子,心底忽然有了个模糊的影子。 王姨娘一直都在看谢文徵的神色。 瞧着他眉宇间细微的变化,心中升起了一股悲凉。 她用了这么多的心思,怎么就争不过一个死人呢? 五姑娘看不得谢文徵如此对六姑娘,喝了口汤。她喝的又急又快,一下呛到了。含在嘴里的那口热汤,刚好喷在了六姑娘的手上。顿时,白皙的手背上,多了几个鲜红的印子:“六妹妹,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这个汤,太烫了。我一时不不注意,就吐了。” 她拿着帕子,慌里慌张地给六姑娘擦衣服上的脏污。 “无事,我回去换一件衣服就好了。”六姑娘装作无事地拉了拉袖子,遮住了手背上红肿的印迹。 这汤送来时,已经凉了。 五姑娘故意这么说,故意这么做,不过就是恶心她罢了。 王姨娘忙替五姑娘解释:“奴婢这有一件还未上身的衣服,不如,六姑娘换上?” 如今六姑娘掌家,自己的女儿还敢这么做。 万一得罪了六姑娘,六姑娘借机报复怎么办? 王姨娘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六姑娘笑了笑,“不必了。眼看着父亲上衙门的时间要到了。姨娘伺候着父亲吃过饭,去衙门点卯才是正事。” 她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父亲,我先去看看母亲。” 谢文徵点点头,“去吧。” 六姑娘这才转身离开,去了王氏的正院。 王姨娘伺候着谢文徵穿了衣服,将人送到了院子门口,一直看不到谢文徵的身影,才转身进了屋。 看到五姑娘正坐在凳子上,手里把玩着她刚做好的荷包,无奈地走了过去,将五姑娘手里的荷包收起来,“你今日为何要当着你父亲的面,那样对六姑娘?” 五姑娘装傻,“我怎么对她了?” 王姨娘拿了个绣了一半儿的腰带,继续绣:“你当你做的事情,旁人都看不出来吗。六姑娘那是碍于你父亲在,才会小事化了。再者,如今她掌家。你得罪于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五姑娘有一股被人拆穿了的恼怒,愤愤地将手里的荷包扔到了笸箩里,高声道:“姨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也是父亲的女儿,凭什么她能做的,我不能做!再说了,你也是伺候父亲的姨娘,怎么活着的时候争不过她,死了还争不过!” 若是她能争气些,如今能和裴氏订婚,做得高门太太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 王姨娘被五姑娘的话,说的面红耳赤: “我伺候爷,是我的本分,我并没图什么!” 第21章 下绊子 1 “姨娘,若是你不图什么,怎么父亲去了别的姨娘那里,你就病了?” 五姑娘嗤笑, “尽用些下作的手段争宠。” “说到底,你也和太太一样,想要独占父亲罢了!” “你!” 王姨娘眼圈发红,满脸不可置信: “你给我滚,滚!” 她怎么也不相信,她费尽心思养大的女儿,竟然是这么看她! 她若是不费尽心思的笼着爷,她们的日子怎么可能过的这么舒心! “哼!” 五姑娘冷哼一声,阴沉着脸往外走: “你当我原意来你这里呢!” 她就不信了,不靠她这个废物姨娘,她想要的会得不到! 王姨娘看着五姑娘决绝地背影,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捂着脸痛哭。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女儿,怎么就忽然变成了她不认识的陌生样子。 玉竹院。 “二姐姐,你怎么样了?”六姑娘接过了二姑娘身边春芽手里的药,细细地给她涂着。 二姑娘一脸痛苦地趴在床上,恹恹地,“你来了。”她调整了个姿势,让她此时躺着舒服一点:“你是来和我说我出嫁的事情吗?” 六姑娘看着隐隐露出激动神色的二姑娘,眉头皱了下,“是。”顿了顿,她又问了句:“你都不问问母亲吗?” 二姑娘毫不在意,“不是有你照顾吗,她能出什么事?”她激动地抓着六姑娘的手,“你快说说,你都给我准备了多少的嫁妆,让我带去林家吧!六妹妹,我觉得小巷胡同的那间三进的宅子就很好,要不然就把房契给我吧。还有啊,你要和父亲说,要把林公子带去衙门。林公子生的那么好,该有一份体面……” 此时,她的眼里和心里,都是那位林公子。她在畅想着嫁入林府之后,和林公子以后的日子。 幸福之意,溢于言表。 六姑娘听着二姑娘的喋喋不休,眸色愈发渐冷。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般算计家里,处处替那个什么林公子考虑的二姑娘,会是太太口中一直称赞的谢氏嫡女。 “父亲说,二姐姐出嫁,什么都不必准备。” 六姑娘打断了她的畅想,冷冷地说道: “等你的伤好了,你就会被父亲送走去林家了。” “什么!” 二姑娘震惊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时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上,疼的她龇牙咧嘴: “我是谢氏的嫡女,我出嫁,为何不准备嫁妆!” 她怒目而视: “是不是你从中作梗,故意和父亲说了我的不是,才会让父亲这么做的?” 六姑娘拧着眉,一脸不解,“二姐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名义上管家,可是,母亲并未把管家的对牌给我。我什么都不能做,又何来的从中作梗?” “……”二姑娘说不出来话,只能愤懑地盯着六姑娘看。 六姑娘看着眉眼如同从前一般无二的二姑娘,怎么也想不通,那般得体的二姐姐,怎么会变成了如今这般满心算计的丑陋模样。 “二姐姐好生养着吧,”六姑娘实在是不想和她再说什么了,嘱咐了春芽几句,便离开了二姑娘的房间。 气的二姑娘重重地捶了下枕头,目光阴沉地骂了句:“贱人!” 屋里伺候的丫头们,锁着头,战战兢兢地躲在了角落里,什么话也不敢说。 六姑娘站在玉竹院外,用力地吸了口气,长出一口气,才觉得心中的郁气才少了很多。 玉奴扶着六姑娘往外走,“姑娘,咱们回吗?” 六姑娘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个时辰,该是晗哥儿下学的时间了。几日没见晗哥儿了,去晗哥儿那里坐坐吧。” “是。”玉奴应了一声,跟在六姑娘身后,朝着前院走:“姑娘,爷当日不是把管家的对牌给你了,您为何还要和二姑娘那么说?” 第22章 下绊子 2 六姑娘抬眸,目光平和地看着远方:“这样,二姐姐才能更加怨恨父亲和母亲。” 父女失和。 母女间生了嫌隙。 日后,她家去了林家,少了谢府的诚邀,日子会过的愈发艰难。 到时,她要看看,她如何还要在她面前端着大家贵女的架子。 况且,为了从谢府多拿点嫁妆,二姐姐肯定要闹。 她为了耳根子清净,少些烦心事,她也会将这些事情推到母亲那里。 玉奴:“姑娘,您说,二姑娘为什么一定要嫁给林姑娘呢?” 二姑娘出身名门,又德行出众,寻个门当户对的公子是最好不过了。 那位林公子,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小户人家的公子,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配不上二姑娘。 再者,如今又有六姑娘记在太太名下,也成了嫡出的姑娘。且又订了河东裴氏的大公子,在身份地位上,隐隐都超出了二姑娘。 若是日后,谢府只认六姑娘不认二姑娘。到时,二姑娘又要如何自处? 玉奴的心中,对二姑娘寻死觅活,搭上了自己名声,弄来的这门婚事,十分不看好。 “谁知道呢?”六姑娘微微眯起了眼睛,“兴许,是真的喜欢。” 她不知道二姐姐心到底是怎么想。 但她知道,通过这件事,谢府日后如何掌家,是她说了算。 她会好好养着母亲,照顾好晗哥儿,将来把谢家交给晗哥儿媳妇儿,就可以了。 其他人如何,与她有什么关系? 穿过了月亮门,在沿着青石板路走一段路,就看到了藏在树后面的松鹤院。 六姑娘身边的玉奴,和守门的小厮说了几句话, 便抬脚进了松鹤院。 “姐!” 晗哥儿正坐在书桌旁看书,偶然间抬头,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六姑娘带着玉奴来了松鹤院,激动地跑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六姑娘摸了摸他的头,又仔细地打量着他,“我来看看你,”六姑娘的脸上满是笑意:“长高了,也壮实了。” 谢晗行带着她往里走,“我每日都要跟着都统府的人锻炼身体呢,当然会长个儿了!” 他怕六姑娘不相信,还特意跟刘姑娘展示了下他依旧很细的胳膊。 “是是是,我们家晗哥儿啊,将来会是个很厉害的人。” 都统府? 六姑娘心思一转。 忽然想到了她与她定亲的裴家大公子,裴慕璟。 只是不知,这位裴都督接近晗哥儿,又是什么意思。 六姑娘压下心中所想,笑着问与他说了会儿别的话。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六姑娘便回了内宅。 六姑娘一连几日,都是在正院、玉竹院以及松鹤院之间来回走,并未插手谢府任何事情。 府上伺候的下人,一时摸不清六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做事不免小心翼翼。 生怕做了错事,让六姑娘开刀。 偏偏,二姑娘在伤好了之后,就带着春芽偷偷溜到了六姑娘的院子: “姑娘,咱们回去吧。” 这万一要是让人发现,她们就完了! “你怕什么!”二姑娘瞪了她一眼,“你在啰里吧嗦的,就给我滚远点!” 春芽都快哭出来了,“姑娘,您这样做,有失体统!” 哪家的嫡女,会去庶女的屋里偷东西啊! “什么有失体统,”二姑娘恶狠狠地低声骂了她一句:“你在废一句话,我就把你的脸划花了,卖青楼去!” 春芽吓得不敢出声,只敢哭着站在门外,给二姑娘望风。 二姑娘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内室,东翻西找。 她可不相信,她爹不把管家对牌给她。 谢六肯定是把管家对牌藏起来了。 二姑娘一边翻东西,一边想着和林公子以后的日子。 林公子那么好,需要很多的银钱打点,她得从家里多带点银子过去才行。 对了。 林公子说,他要参加考试,是需要一些名贵的砚台和宣纸,用来练字和写文章。 她记得,爹的书房里有一块上好的松花砚。 到时,她在父亲的面前哭一哭,闹一闹,爹就会给她的。 母亲最是心疼她,肯定看不得她过的不好。 若是她能走舅舅的关系,让林公子有个一官半职,那就最好不过了。 第23章 下绊子 3 二姑娘在六姑娘的房内翻了许久,终于在枕头底下翻到了管家对牌。 “走!” 她拿着管家对牌,喜滋滋地离开了。 站在树下的六姑娘,面色如常地看着已经离开了的二姑娘,唇角弯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 “姑娘。” 玉奴站在六姑娘的身后,一脸气愤: “二姑娘这样做,太丢人了!”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林公子,自然是舍不得林公子吃一点苦。自然在听到没有嫁妆之后,想尽办法弄点嫁妆带去林家,好继续过这般自在惬意的日子。” 在她说了母亲还未给她管家对牌这件事,二姐姐便要来她这里,确定一番。 玉奴满脸不屑:“靠娘子嫁妆过日子,这林公子定然是不是什么好人!” “但在二姐姐的眼里,那位林公子,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比起玉奴的满脸不屑,六姑娘倒是显得面色平和。 老太太不喜母亲。 对于母亲生下的几个孩子,即便是一出生就被老太太抱走了,但老太太也从未对几个孩子好生教导。 不是扔给了手边的仆妇照顾着,就是让父亲去宫中请了教养默默来照顾。 等所有人发现几个孩子性子养的有些歪,想要尽力往回掰时,已经为时已晚。 好在,那时老太爷找了个厉害的夫子过来,才将他们的性子掰过来一些。 只是…… 六姑娘看着二姑娘远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凉意。 这些年,就算是母亲如此宠爱二姐姐,二姐姐依旧是那般性子,毫无改变。 六姑娘又在树下站了没一会儿,派去盯着的人就回来了。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二姑娘拿着对牌,在公中的账上支出了一万两银子。已经让她身边的春芽,送去了外面。” 咔嚓。 六姑娘抬手,折断了头顶的树枝。 她昨日看过账,账面上一共有一万一千两银子。 她拿走了一万两给旁人,可曾想过,剩下的这一千两银子怎么维持谢府月余的支出? 二姑娘眸色阴冷,用力地攥着那根折断的树枝。树枝上扎起的小刺儿,深深地扎人了她的掌心。掌心传来的刺痛,让她眼中戾气散去了许多:“知道送去哪里了吗?” 来人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六姑娘微微眯起了眼睛,吩咐着玉奴,“春芽应该离开不久,你去找长松,让他把人拦下来。要下来的银子,给我拿回来。” “是。”玉奴应了一声,急急地去了前院。 六姑娘站在原地没动,眯着眼睛盯着远方出神。 站在她身侧的小丫头,低头瞧着她的掌心露出点点血迹,担忧地问了句:“姑娘,疼吗?” 六姑娘回神,疑惑地问了句,“什么?” 小丫头指了指她的手,“姑娘的手,被树枝划伤了。” 六姑娘摊开手掌,白皙的掌心上,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痕迹,“没事。” “姑娘,这伤看着不吓人,但是处理不好,到时感染了,姑娘该受罪了。”小丫头拿着帕子,细心地给她处理伤口。 六姑娘看着小姑娘略带婴儿肥的侧脸,温柔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从怀中拿出了一条干净的帕子,缠在了六姑娘的手上:“奴婢叫春桃。” 第24章 下绊子 4 “春桃?” 六姑娘自言自语了一句,脑海中回想起了一个已经遗忘了许久的人。 她的眸色中,似乎是多了丝对往事的怀念。 她的声音平和,却多了一分旁人不易察觉的遗憾与可惜: “还真是有缘分啊。” 春桃没听清,“姑娘说什么了?” 六姑娘轻摇了下头,温柔地说了句,“我是说,你的父母是谁,家中都有什么人。” 春桃老老实实地回答:“奴婢的父母,是府上管马厩的张家。奴婢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今年都八岁了。平日里,帮着爹娘做一些轻巧的活计。” 六姑娘微微眯起的眼中,眸光流转。 玉奴虽然是从小跟着她长大,主仆情分深厚。但,毕竟是外面买回来,根基尚浅。在某些事情上,她也是有心无力。 但眼前的春桃不一样。 父母都是谢府的老人,且又熟悉府上的人。于她而言,好处多多。 虽然,她的身边有个陈妈妈。 但陈妈妈在前两年求了太太的恩典,让她的孩子去外面的庄子上做了管事。前几日清明,陈妈妈的儿子特意来接陈妈妈去庄子上住。陈妈妈也有心思,想要跟着儿子去外面住。否则,也不会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 原本,她身边原有个玉桃,尚且能用。 只是…… 六姑娘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心思微转。 春桃年岁不大,心思浅薄。家里又是府上的老人,对府上的任何人都很了解。 无论从哪方面看,春桃都很合适。 六姑娘笑道:“我身边还缺一个大丫头,我瞧着你就很合适。春桃,你可愿来我身边伺候?” 春桃大喜过望,忙跪下给六姑娘磕了一个头:“奴婢原意!” 她激动的脸都红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她只是来传了个话,就成了六姑娘身边的大丫头。 这么好的差事,她就是做梦,都不敢想! 六姑娘笑着将她搀扶起来,“去忙吧。”她道:“明日早些来紫竹院。” “是!” 春桃回答的又大又响亮。 谢府后宅的最深处,有一处低矮的房屋,供下人居住。 春桃一家住在下人房的最里面。 逼仄、狭小。 平日里见不到阳光,又潮又湿。 春桃回来时,张发财和自己的婆娘,正在吃饭。 饭桌上摆着简单的一菜一汤,看着虽然很寒酸,但是一荤一素,比府上一般的下人饭食好上很多。 张文氏看到春桃回来了,忙起身问道:“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她进了厨房,拿了碗筷出来:“吃了吗?” 春桃拉过了张文氏,按着她坐下,喜滋滋地说道:“娘,我有一件好事要和你说!” 张文氏把碗筷放在桌上,“什么事?” “我明日,要去六姑娘跟前儿伺候了!” 春桃迫不及待地要和自己的爹娘分享这个好消息: “我日后,也是六姑娘身边的大丫头了!” 又体面又让人害怕的大丫头了! “真的?” 张发财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许是过于激动,他起身时,不小心带动了桌子上的碗碟,噼里啪啦: “你真的要去紫竹院了?” 春桃重重地点头。 得到春桃的确定,张发财更加激动,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好!好!”转头又和张文氏说:“你去把我藏起来的那坛酒找出来,我今日要多喝一杯!” “喝什么喝!” 张文氏沉着脸,重重地砸了下桌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喝酒!” 第1章 起因 大周,令和正泰十七年。 阳春三月,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占据了灯笼胡同大半个的谢家,一如既往的安静。伺候的丫鬟婆子,提着裙摆踩在刚落下的清雪上,也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偶尔有神色匆忙地小厮进进出出,也只是脚步越来越快,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忽的,一道尖锐的喊声,打破了小院儿的安静。惊扰了停在树上赏日光的清雪。扑簌簌地落下来了,掉在了过往仆妇的头上。 “姑娘!” “完了!” 惊慌而又尖锐的声音,惊的停在枝头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也随着散发着暖意的春风,吹进了内室。 坐在窗下看书的少女,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书。她似乎是并未计较她的失礼,打趣了句: “你不是说,你家姑娘是长命百岁的富贵相吗?怎么还没过一会儿呢,你又说你家姑娘完了?” 少女生的圆润粉嫩,眉似新月。又大又圆的眼中,升起的水雾中,隐约可见点点星光。亮晶晶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秀气的鼻子,唇瓣颜色正好。一头乌黑的秀发,只是用一根碧绿的簪子,随意挽了个发髻。身上穿的那件浅色的衣服,更是衬得整个人朝气蓬勃。 她说话时,语气不疾不徐,柔和的如同是春风拂面: “你这丫头,又去哪里闲逛了?又偷听到什么消息了,这么急匆匆地要和我分享?” 她和玉奴从小一起长大,知晓她是什么性子。 她眼中的不悦很快就散去了,瞧着玉奴风风火火,她竟然还生出了几分调侃的意味来。 “姑娘!” 玉奴冲动地上前,一把抢过了她看了一半儿的书,一脸急色: “这都火烧眉毛了,姑娘怎么还能坐得住!” “这事,您得好好想想,要如何应对才行!” “听太太屋里的丫头说,二姑娘原本定下河东裴氏的婚事,大太太也觉得这是门极好的婚事,可不知道是谁和大太太说,和二姑娘定下婚事的,是上京城中,最有名的活阎王。刑克六亲,二姑娘嫁过去就可能会守寡的!太太说什么也不愿意了,听说,太太和大爷已经吵了好几次了!听太太的意思,是要把您嫁给裴大公子,老爷同意了!” “哦。” 六姑娘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把玉奴抢过去的书,又抢了回来。虽说他已经看了很多遍,但仍旧觉得,这书中的故事,分外的吸引人。 可她的心思,却已经不在书上了。 二姐姐不乐意嫁去裴氏,固然是有那位裴家公子的原因。但大半的原因,怕是她和那位公子暗中往来的事情吧。 谢氏极为看重脸面。 若是让外人知晓,谢氏的嫡女做出了这等丢人的事情,怕是不仅连累府上还未出阁的女子名声,更会让谢氏的名誉扫地。 母亲是不会让二姐姐背上这样的名声,但也不会丢了裴氏这么好的姻缘。 所以,才会想出来让她替嫁这么个阴损的法子来。 但是。 六姑娘又翻了一页书。 上京城中的世家中,河东裴氏的嫡长子,裴慕璟,官至中都督。传闻中的裴都督一头银发,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端的雅芳端正,谦谦君子。偏偏手段狠辣,阴冷无情。死在他剑下的人,都数不清。 这样的世家公子,人人避之。 但偏偏,裴都督的叔叔,是吏部侍郎,主管官员升迁。 她父亲在朝散大夫的位置上多年,想要动一动,就必然要走裴氏的路子。 裴、谢两家在此时结为秦晋之好,合情合理,又势在必行。 第2章 无奈 如今,河东裴氏深得皇帝看中,裴家旁支的一位公子,又尚公主。与裴氏交好,会让谢氏的底气更足。日后,母亲给府上的嫡子说亲时,身份也会无意中被抬高。 如此种种,会让母亲牢牢地抓住这门婚事不放手。 六姑娘眼睛又落在了手里的那本书上,想着前几日她无意中,在母亲那里看到的几张生辰帖,沉下去的眉又皱了起来。 一张是她,一张是晗哥儿,一张是二姐姐。 她清楚的记得,晗哥儿的那张生辰贴上,写了个小小杨字。 弘农杨氏,有个长晗哥儿四岁,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但,弘农杨氏有个很得太子看重的公子。 攀附上了弘农杨氏,于母亲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对于谢氏来说,那就是一道催命符。 在六姑娘看来,谢氏一旦选择和弘农杨氏结亲,那就可能要站在太子一边。 对于只是忠于大周的谢氏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但若是父亲想要让谢氏更进一步,那很有可能会答应母亲的提议。 那么…… 六姑娘微微眯了下眼睛。 六姑娘在心底冷笑了两声。 呵。 母亲还真是好算计! 他们姐弟俩反倒是给他们铺路的石子了! 六姑娘握着书的手指,稍微地用了一点力,本来还算是平整的书,立刻出了几分的褶皱。 似乎是有点恼怒,又似乎是有一点的不甘,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玉奴看着自家姑娘这般不在意,感觉嘴里的火泡更疼了,“姑娘,您知道不知道,太太给您许的裴大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可是上京城中,能止小儿啼哭,方圆十里之内都没能有活物生存的杀神!您嫁过去了,还能好好活着了吗!我的好姑娘啊,您若是出了点什么事情,您让晗哥儿怎么办!” 那样残暴的裴公子,怎么可能配得上她们家如珠如玉的姑娘! 六姑娘浅笑,打趣地看着处在暴怒边缘的玉奴:“那你说,我该如何?” “要不,您去和太太说,退婚的事情?”玉奴越想越觉得可以,一脸兴奋。 “退婚?” 六姑娘一怔,轻蹙了下眉, “你觉得,你家姑娘背负一个忤逆长辈的名声,还能得到比河东裴氏更好的姻缘吗?” “再者,不过是道听途说的消息,还没得到印证,就去母亲那里说三道四。你说,母亲会怎么想?” 大周朝虽然对女子的约束,不如前世那么苛责,但也十分注重女子名节。 若是她敢说出退婚两字,太太就会以她名节有损,连累府上其他姑娘名声的由头,将她送去庵里。 后半辈子,青灯常伴古佛,了却残生。 一想到太太狠辣的手段,玉奴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姑娘,可是您怎么办?您要是嫁了,不就是在等死吗……” 玉奴红着眼睛,一脸难过地看着六姑娘。 六姑娘低头,长睫微微垂,掩去了眼底纷杂的情绪:“兴许,我能长命百岁呢……” 恰好,在外面伺候的玉桃,此时掀了帘子进来。 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太太差人传话,让您去一趟正院。” “知道了。” 六姑娘应了一声,将手中的书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扶着玉奴的手站了起来。 慢慢地朝着内室走。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换了一身浅色衣衫,“姑娘,太太这时候请您过去,是不是就是说这件事?” 这可怎么办! 玉奴急的头顶都冒烟了。 六姑娘神色淡然地往外走:“也许吧。” 玉奴压低了声音:“姑娘,您可得好好求求太太,争取给您换一门好一点的亲事!” 在玉奴的心里,那位裴大公子就不是一位良人! “这事,我们都做不了主。” 六姑娘眉头轻蹙,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听着就是。” 她如今想着,只要母亲能善待晗哥儿,让她嫁给谁都无所谓了! 第3章 不喜 六姑娘到正院时,王氏正从小佛堂里出来。慈眉善目,身上绕着淡淡地檀香味儿。 六姑娘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母亲,”便急忙走过去,虚扶着王氏的另一条手臂,慢慢地朝着正厅走。 王氏的手臂,似乎是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又很快恢复如初,“你来了。” 六姑娘一脸乖巧,“今日是初七,应该早些来给母亲请安。只不过,今日要去福康院,给老王氏请安,便来得晚了些。” “嗯。” 六姑娘习惯地先伺候着王氏净手,又接过丫头手里的帕子,细细地给王氏擦手。然后,才把丫头手里的茶杯,递给了王氏: “母亲,请喝茶。” 王氏太喝茶,向来只喝七分烫。温度多一分少一分,都会被责骂。六姑娘从小就伺候着王氏,什么时候端茶给大夫人喝,最清楚不过了。王氏被她伺候的十分舒心,“还是六姑娘最会照顾人,”王氏笑道:“只是再有一段时日,也要出嫁了。” 六姑娘心里一紧,假装羞涩地笑了笑,“母亲惯会取笑女儿。莫不是母亲嫌弃女儿,要把女儿赶出去了?” 六姑娘说的七分真,三分假。 王氏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也不知道,你跟谁学的油嘴滑舌。”王氏好似没听出来六姑娘话中的含义,继续往下说,“母亲给你看的婚事,是河东裴氏。裴氏的大公子,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是中都督,前途不可限量。你嫁过去就是正头娘子,能执掌中馈。” 王氏转动着手里的佛珠,面容平和地看着六姑娘。 “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情分自是不同。小六啊,母亲觉得这门婚事,不错。” 六姑娘眉头轻蹙,淡漠如菊的眼中,隐隐有过一丝忧虑,“母亲觉得不错,那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听闻这原是二姐姐的婚事。若是换成了我,怕是会传出姐妹相争,与谢氏名声有碍的话出来。” “休要听外面的人胡说八道,你是什么性子,母亲最清楚不过了。”王氏笑着拨弄着手中的佛珠,“你不必觉得你二姐姐会多想,心里有什么负担。” “是。”六姑娘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可是母亲,我的生辰八字和裴大公子的生辰八字似乎是很不合适。” 王氏转动佛珠的手一顿,眼中有惊讶闪过:“你不愿?” “女儿记得,当初裴谢两家定下婚约时,曾让人拿着二姐姐和裴大公子的庚帖去找了大师核算。说是,二姐姐的命格会旺夫家。”六姑娘抬眼,淡漠如菊的眼中蒙上了一层纱,深深浅浅,瞧不清眼底的神色,“女儿贸然嫁过去,怕是……” “啪!” 王氏气极,重重地砸在了手边的桌子上。桌子上摆着的茶杯,疯狂地跳了几下,褐色的茶水洒的到处都是。一旁伺候的婢女赶紧拿帕子,手忙脚乱地收拾着。 “你在胡说什么!” “你二姐姐从未定过亲事,何时来的要和人去合庚帖了!” 王氏冷冷地看着六姑娘。 在她眼里,她给了六姑娘寻了这么一门好婚事,她就该感恩戴德。 怎么能反抗! 六姑娘忙跪在地上请罪:“是女儿说错了话,请母亲责罚!” 王氏气的脸色发白。 她就因这一句两句话的责罚她,传出去了,她还要怎么见人! 王氏面色骤冷,“谢六,你如今也大了,也该知道祸从口出这个道理。日后说话,要三思。” 六姑娘恭恭敬敬地氪了个头,“是,女儿谨听母亲教诲。” 王氏瞧着她如此乖巧,心中的郁气,散去了几分,“好了,起来吧。” 跪在他身侧的玉奴忙起身,扶着六姑娘起身,坐在了王氏的下首。 “你和裴氏的婚约,是你父亲亲口定下。”王氏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等忙完了你的婚事,就要忙晗哥儿的婚事了。一转眼,你们就像是那些个小鸟,全都飞走了。” 第4章 念头 听到王氏这么说,六姑娘的心,猛然一紧。 难道,那日她在王氏这里看到的庚帖上写着的,是真的? 母亲真的要让晗哥儿去娶那个杨氏的老姑娘吗? 或者…… 六姑娘的心中,瞬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晗哥儿今年才十一,功课一直都很出色。若是母亲趁她不在,在晗哥儿的身边,安插几个貌美的女子。让晗哥儿过早地沉溺于男女之事,毁了晗哥儿易如反掌。 六姑娘气的浑身发抖,却在王氏看过来时,一瞬间恢复了平静。她骤然抓紧了手中的茶杯,目光平和地看着王氏,一时间竟分不出,她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六姑娘面容沉静地看着王氏,低声道:“晗哥儿年岁还小,还不急。倒是大哥,母亲遇到合适的女子,要早些定下来才是。” “你说的是。”提起自己的大儿子,王氏脸上的笑意就多了,“母亲看弘农杨氏的姑娘就不错,想着托人去问问。我记得,你和杨氏姑娘交好,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那姑娘如何?” 王氏的神色,从头到尾都很平和。 但入了六姑娘的耳中,却觉得不一样。 母亲的意思是,就算是晗哥儿不娶弘农杨氏的姑娘。那位弘农杨氏的姑娘,也必是他们谢府公子中其中一位的太太。 但是。 这也是另外一种,她和王氏达成的一种平衡交易。 她嫁去裴氏,她就要保证晗哥儿能平安长大。 六姑娘暗自松了口气,“大哥的事情,我肯定会上心。” 王氏满意地点点头:“我就知道,咱们家的小六啊,最是乖巧懂事。” 六姑娘假装羞涩地笑了笑。 王氏喝了口茶,又拿帕子压了压唇角,声音愈发柔和:“听说,晗哥儿的学问愈发的好了。咱们谢氏请来的夫子,学问有限。晗哥儿的学问想要在进一步,怕是要去第一书院才行。” 能在谢氏族学做夫子,教导谢氏的公子们,学问自然不会很低。王氏当着六姑娘这么说,自然是在暗中敲打六姑娘。 就算是日后她嫁去了裴氏,她也是谢氏养大的姑娘。应该时时刻刻记住谢氏,以谢氏为先才行。 六姑娘皱了下眉,淡漠如菊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凉意。 母亲又拿晗哥儿威胁她。 可偏偏,母亲说的每一句话,都对晗哥儿好。 她自然是反驳不成。 “是,母亲说的极是。”六姑娘压下心中的憋屈,面色沉静地和王氏道谢。 “既然如此,那这桩婚事?”王氏故意停顿,笑眯眯地看着她。 “母亲千挑万选的给女儿相中的婚事,女儿自然是感恩戴德。”六姑娘浅笑,说出了王氏一直都想听的话。 王氏愈发满意了,“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了。过几日,我就会给我娘家写信,让哥哥写一封推荐信,让晗哥儿去第一书院读书。想来有名师指导,晗哥儿以后必然会成大器。” “多谢母亲。”六姑娘面上满是笑意。 但她心中,怒意滔天。 她女儿不要的婚事,却像是施舍一般地给她! 明明她不愿,她却要拿着晗哥儿威胁她! 她恨。 若是她的生母还在,这陈珺谢氏哪里有王氏那般耀武扬威。她和弟弟,又怎么会被人如此糟践! 六姑娘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想要取代王氏的念头,却在垂在身侧的手,渐握成拳。修剪的圆润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一个清晰的痕迹。掌心微微传来的刺痛,让她愤怒的情绪,变得平静,淡然地看着王氏。 “过几日,我会让人将你的庚帖和裴大公子的庚帖送去寺里,找了无大师合婚,”王氏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淡声和六姑娘说话:“马上就是要出嫁的姑娘了,好好在屋子里绣嫁衣,准备出嫁的事情吧。” “是。”六姑娘起身,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了王氏和青雀时,青雀才开口:“王氏为何要如此逼迫六姑娘?” 第5章 发现 王氏是正室太太。 底下这些姨娘、庶子庶女的前途和生死,不过是王氏的一念之间。 何苦,太太还要费诸多口舌,与六姑娘说这些话。 王氏喝了口茶,“原我就不喜欢这些上不得台面,只会学一些伺候男人的下作手段,毫无半点世家贵女风范的姨娘和庶女。”王氏又叹了口气,“若不是我的琼姐儿惹下了那等祸事,爷又步步紧逼,我又何苦要弄这个下贱的东西,来膈应我?” 提起二姑娘,王氏就觉得自己的心口疼。 这个死丫头,裴氏这么好的婚事看不上,偏要去做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青雀接过王氏递过来的茶杯,安慰道:“二姑娘年少,再加上耳边时常有丫头挑拨,才做下了 那等错事。好在您发现的早,事情还没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奴婢瞧着,二姑娘本性不坏,在好好教导教导,定会知错的。” 王氏心里宽慰了几分,“是这么个理儿,”王氏转动着手里的佛珠,“人,都处理干净了?” 青雀点点头:“二姑娘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奴婢让人卖去了那种脏地方,又送了些银子给他们家里,他们在外面不会说什么。院子里伺候的,奴婢敲打了之后,送去了洗衣房,打发的远远的。奴婢和府上管着采买的妈妈说过了,过几日,就会送过来一批新丫头过来伺候二姑娘。” 王氏赞赏地点点头,“你做的很好,”她转头看着青雀,笑道:“有你在,我才觉得身上轻巧了许多。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青雀低头,恭恭敬敬地说道:“能替太太分忧,是奴婢的荣幸。” 王氏笑眯眯地盯着青雀的头顶,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六姑娘面色微沉地朝着紫竹院走。 玉奴跟在她身后半步距离,低声和她说话:“姑娘,太太今日怎么了?” 平日里,王氏虽然不喜姑娘她们,但也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从不会做出不合规矩的事情。 怎么今日,总是说一些咄咄逼人的话来呢? “连你都看出来不正常了,”六姑娘阴沉着脸,“应是二姐姐做了什么事情,王氏迫不及待地用我遮掩呢。” 玉奴仔细地回想了下府上发生的事情,“这几日,府上风平浪静,没发生什么事情啊。” 六姑娘冷哼一声,“母亲做事一向周全。估摸着事情还没发生,就被人捂住了。” 玉奴:“那要不要奴婢去打听打听。” 六姑娘:“你小心些。” 大约半盏茶后。 玉奴一脸急色,匆忙地进了内室。顾不得玉桃日日在她耳边念叨的规矩,抓起桌上的茶壶,猛地灌了一大口,才觉得好了很多。 六姑娘并未计较她的失礼,反而拿起手里的帕子,细细地给她擦了擦嘴角:“你慢些喝,当心呛到了。” 玉奴一把抓住六姑娘的手,一脸兴奋地和六姑娘手滑:“姑娘,二姑娘真的出事了!” 六姑娘喝了口茶:“出什么事了?” 第6章 打听 “姑娘,二姑娘和外男暗通曲款,被人发现了!” 玉奴压低了声音: “那些人都被青雀给处理了,奴婢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打听出来的!” 六姑娘一脸吃惊。 许是过于震惊,手一抖,茶杯里的水,尽数洒在了六姑娘的身上。旁边伺候的玉桃,忙拿着帕子给六姑娘擦身上的水。六姑娘毫不在意,“你确定?” 玉奴点点头,“奴婢找了原来在二姑娘身边伺候的丫头打听的。听说,太太把二姑娘身边的丫头全都打发了,二姑娘也被太太禁足了。” 玉桃又给六姑娘倒了一杯茶。 六姑娘接了过来,只是放在鼻尖闻了闻,便放在了桌子上。 六姑娘微微眯了下眼睛。 怪不得,太太会如此匆忙。 若是二姐姐的事情败露,二姐姐名节被毁,也会连累这些谢氏未出阁的姑娘名节被损。到时,她父亲在背上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再有言官借机上奏,那谢氏就真的完了。 所以,太太趁着这事还没被人发现,赶紧让人捂着。又在此时,定下了她和大公子的婚事。 大公子和她的婚事,会成为人议论的焦点。到时,就算是有人说出了二姑娘的事情,也因为裴谢两家结亲的事情,而无人在意。 等在给二姑娘关上一段时间,这件事彻底没人提起了。母亲在给二姑娘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到时,她仍旧是人人称颂的谢家二姑娘。贤良淑德,堪称典范的正室太太。 而她,不过是一枚随意可以丢弃的棋子。 一枚可以让二姑娘可以借机青云直上的垫脚石。 六姑娘面色平静,白皙而又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摆在桌上的茶杯。许是过于用力,指尖泛白,手背上爬满了青色的纹路。 一股怒气,猛然间从她的心里滋生。慢慢地弥漫到整个胸腔,气的她两肋生疼。 这种随意被人捏着脖子的滋味,真的是太难受了。 六姑娘眸色渐冷,声音平和,“二姐姐什么时候会出来?” 玉奴摇了摇头:“不知。” “那你可打听出来了,那位公子是什么人了?” “听说,是二姑娘去寺里上香时,偶然遇见的公子。那人也说的含糊,若是要找出来,怕是要费一番力气。” 既然是偶然遇见,为何一眼就能看出来二姐姐是谢家嫡女,何故要故意接近呢? “你让长意在外面留心,”六姑娘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再有几日,便是四月初八了。上京城中的贵人们都会去寺里上香还愿,母亲到时也会去。” 玉奴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往年,都是二姐姐跟着母亲一起去。今年,不知道会是谁跟着。” 玉奴:“奴婢想着,左不过还是要带着二姑娘去一趟的。” 二姑娘的婚事,太太一直都是左挑右选,一直都不满意。 如今,有了这么个机会,太太肯定不会错过的。 六姑娘点头,很赞同玉奴的话:“这么算下来,没几日了。”她微微眯了下眼睛,朝着玉奴摆了摆手。 玉奴忙俯身,侧耳倾听。 “……记住了?” “是。” 六姑娘摆了摆手,“去吧。” 等屋里剩下了玉桃和六姑娘两人,玉桃才开口说话:“姑娘,您是要除去二姑娘了?” 玉桃从小伺候六姑娘,六姑娘心中如何想,她大约也能想到。 第7章 计划 1 姑娘的生母,出身卑微,但得大爷喜欢。 姨娘还在时,姑娘和公子的日子,过的还算是安稳。 但后来,姨娘忽然暴毙。 姑娘一直都怀疑是太太下手,但奈何姑娘一直都没证据。 自从姨娘过世之后,太太虽明面上待她如初,但暗里却示意府上的人,对他们姐弟两人极尽羞辱。 姑娘和公子过的小心谨慎,日子愈发的艰难。 好不容易熬到了姑娘大些,平日里做些荷包帕子什么的拿去绣楼换一些银钱,日子才过的好了起来。后来,兴许是爷想起了从前和姨娘喊快的日子,又或者是想起了公子,竟然特意嘱咐太太要好好照顾姑娘和公子。到那时,姑娘的日子才真正的好起来。 只是…… 玉桃看着面色沉静的姑娘,心中叹了口气。 太太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姑娘,更何况,用公子的终身大事来威胁姑娘。任凭姑娘性子再好,怕也是有了反抗的心思。 六姑娘低头喝茶,“有什么不对吗?” 玉桃:“奴婢不是觉得不对,奴婢是觉得,您设计了二姑娘,必然会得罪太太。您得罪太太,日后该如何?” 姑娘的很多事情,都要指望着太太。 就算是日后出嫁,也要靠谢府撑腰。 这时候得罪太太,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六姑娘抬眼,淡淡地看着她,“你错了。二姑娘于太太来说,是很重要。于谢府来说,无足轻重。” 至于那个嫡女位置,只要有心,谁都可以是。 玉桃还想要在劝劝:“姑娘,二姑娘出事,连累的是府上其他姑娘,也会让您的名声受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是不划算。” 六姑娘冷笑:“他们名节受损不受损的,关我什么事?我若是因为跟我无关的事情,被裴氏退了婚,那又如何?高门大户我嫁不得,那嫁个寻常人家也是可以的。” 左不过是要难受多日罢了。 “姑娘,您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晗哥儿想想。晗哥儿还指望着您呢!” “想来无能的人,才会指望别人。” 玉桃瞧着六姑娘一意孤行,也不好在出言相劝: “姑娘,夜深了。奴婢伺候您,休息吧。”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扶着玉桃的手臂,慢慢地朝着内室走。 玉桃伺候着六姑娘睡下之后,便躬身退了下去。玉桃并未去偏房,而是站在六姑娘的房间门口,喃喃自语:“……姑娘,奴婢也是不忍心您犯错,得罪太太。日后,无人可靠,无人可依。” 说着,便趁着夜色,脚步匆匆地去了二姑娘的院子。 玉桃才离开,紧闭的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六姑娘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目光平和地看着玉桃离开的背影,一言不发。 没过一会儿,玉桃去而复返,站在六姑娘的房间门口,喊了一声:“姑娘。” 房间里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了六姑娘沙哑的声音:“怎么了?” 玉桃低声道:“太太请您去一趟正院。” 房间里一直没动静。 玉桃疑惑着喊了一声:“姑娘?” 房间里传来了窸窸窣窣地穿衣服的声音:“嗯。” 玉桃催促道:“您快些,太太怕是要等的急了。” “嗯。”房间里在一次传出了六姑娘清冷的声音之后,便陷入了一股让人不安的沉默中。 第8章 计划 2 玉桃在外面等的心急。 再一次要开口催促前,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门后站着装扮一新的六姑娘,“走吧。” 玉桃的眼皮一跳。 她怎么觉得,姑娘一直在屋里等她呢。 六姑娘走了几步路,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玉桃。蹙了蹙眉,不由得出声提醒:“玉桃,该走了。若不然,母亲该急了。” “哦,是,”回过神儿来的玉桃,忙跟了上去。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去了正院。 正院。 六姑娘来时,正院灯火通明。 王氏随意地披了件衣服,散着头发,面容慈和地看着六姑娘: “你来了。” “母亲,”六姑娘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 王氏淡淡地嗯了一声,接过了旁边青雀递过来的茶,吹了吹茶杯里漂浮的浮沫。而后,又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好似一抬头,才看到正在行礼的六姑娘,笑着说了句:“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守礼。” 但她也并未让她立刻起身,像是随口问了句:“你是怎么知道,你二姐姐和外男往来的事情的?” 六姑娘的腿发麻,就快要坚持不住时,头顶传来了太太冷冽的声音:“你知道,你二姐姐的事儿了。 “女儿不知。” 六姑娘一脸疑惑地看着太太: “二姐姐是出什么事情了?” 六姑娘这么问,太太倒是不知如何回答了。 她又端起了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是你的婢女三更半夜地跑来,说你让人去打听二姑娘的事情了。谢六,你打听二姑娘做什么?” 太太紧紧地盯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的表情。 六姑娘神色如常,“我的婢女?前几日,晗哥儿病了,我怕长松照顾不好,便让玉奴去照顾了。玉桃在我身边照顾我,我何时找人去打听二姐姐?” 太太看她神色坦然,不像是说谎,“那就要问问你的丫头了。” 跟着过来的玉桃,“噗通”一声跪在了六姑娘的身边,一脸震惊地看着六姑娘:“姑娘,姑娘!您就和太太说实话吧!您只有说了实话,才能活下去的!您和太太作对,你日后怎么在婆家立足,又让晗哥儿如何自处?” 玉桃不明白了。 她处处都在替姑娘着想,怎么姑娘还倒打一耙,不认那些话呢? 六姑娘更加不解,“玉桃,你再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玉桃急了,“姑娘,您不是说,要趁着四月初八众人去上香还愿时,拆穿二姑娘和那个男人的事情吗!六姑娘,您说过的话,怎么不认了!” 太太脸色一变,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眯起的眼中,迸发着强烈的杀意。 六姑娘神色一变,慌慌张张地喊着:“住嘴!玉桃,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二姐姐是世家贵女,是世家典范,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玉桃,莫要胡说!” 玉桃一脸是泪地攥着六姑娘的裙子,高声哀求:“姑娘,奴婢听得真真的!您和玉奴说的时候,奴婢就在旁边!” “你莫要害我!我怎么可能会害二姐姐!” “姑娘,奴婢也不会害您的……” 一时间,屋里尽数是六姑娘强有力的辩解,玉桃哭泣中夹杂着的泼脏水。 种种声音,闹的太太头疼。 “好了!” 太太揉着额角,怒声道: “玉桃构陷主子,杖毙!” “六姑娘管束不力,禁足一月!” 不管她到底会不会在四月初八那日对二姑娘动手,太太都不得不防。 “是。”六姑娘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给太太福了福身子。 玉桃满眼惊恐地瞅着六姑娘,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捂着嘴拖下去了。 第9章 计划 3 屋外传来了玉桃激烈的呼救,而后,声音渐渐没去。 六姑娘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正院,只是回过神儿来时,她已经躺在床上了。 浑浑噩噩间,她好像看到了从前。 那时,春日正好。 玉奴、玉桃和她,坐在廊下绣帕子。 好像是玉奴说了什么,引得玉桃脸红了又红,她在旁边,低头浅笑。 一时间,欢笑声传遍了整个小院儿。 睡梦中的六姑娘,不自觉地流下了一滴眼泪,悄悄地没入了枕头里。 后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是玉桃有意无意地和正院的青雀走的比较近,身上沾染的檀香。亦或者是,有时她带回来的一些精美糕点,有意无意地与她拉开距离,日日不见踪迹。 她心里都很清楚,但她一直都未曾戳破。 紫竹院清苦。 她想要去一个好一点的院子当差,情有可原。 她念在他们一起长大的情分,次次给她机会。 可她仗着她的纵容,竟然去母亲面前告发她。 她明知,她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也明知,她应了这门婚事,将要面对什么。她也明知,她除掉二姑娘,是为了取而代之。 她心里明明知道,可为何还要那样做! 六姑娘气的刚被玉奴喂的药,尽数都吐了出来。呛的她,不停咳嗽。 “这是怎么了!” 玉奴忙把药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手忙脚乱地给六姑娘擦吐在衣服上的药汁,一边给她拍着后背: “姑娘,姑娘你可别吓奴婢啊!” 玉奴哭的不能自已。 她就出去了一小会儿,怎么玉桃死了,姑娘就病的这么重了呢! 姑娘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她怎么办,晗哥儿怎么办啊! 玉奴被六姑娘吓得一直哭。 烧的迷迷糊糊的六姑娘,苍白的面色,强扯出一抹笑意,“别哭,我没事。”她还要看着晗哥儿长大,娶妻生子,好好地过日子呢。 “嗯,姑娘没事,没事,”玉奴哭着把那碗已经冷了的药,一口一口喂给了六姑娘喝。 那一晚,六姑娘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梦中是她和玉桃还有玉奴。那些喜怒哀乐,一起走的日子。最后,全都变成了一片一眼望不到边,令人触目惊心的红色。玉桃双目流着血,赤着脚,站在那片血海的中间,质问她,为何不救她…… 那一夜,玉奴一夜未睡。神情憔悴,双目红肿。她紧紧地盯着六姑娘,就怕六姑娘一睡不醒。 六姑娘烧了三天三夜,总算是第四日退了烧。 “姑娘。” 玉奴端着刚熬好的药,急匆匆地进了屋。 看到六姑娘坐在窗下看书,忙把手里的药放在桌子上,赶紧去关了窗: “姑娘,您的病才好,莫要吹风受凉。” 六姑娘轻咳几声,“哪里就那么金贵了?” 玉奴将药递给了六姑娘:“姑娘在奴婢的眼里,就是最金贵的人了。” 姑娘病的那几日,都把玉奴吓坏了。日日看着六姑娘不说,还要时常唠叨着。幸亏,六姑娘已经习惯了玉奴的唠叨。要不然,非得将玉奴赶到最远的地方去。 图个耳根子清净。 “是是是,我在你眼里就是最好的。” 六姑娘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今日,是几儿了?” 第10章 计划 4 玉奴回道:“今日是初七了。” 也就是说,明日便是四月初八了。 六姑娘:“太太定下了谁跟着去上香还愿了吗?” 玉奴:“听说是二姑娘和四姑娘,还有五姑娘。” 玉奴心里觉得可惜。 要是她家姑娘不被禁足,兴许也能跟着去了。 六姑娘掩唇,轻咳几声,“让你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玉奴点头,“是。明日,那位公子就能去赴约了。” 六姑娘眼底满是笑意。 她就期待着,明日的那场大戏了。 可惜。 她不能亲自去看。 第二日一早。 辰时末。 六姑娘才吃过了药,拿过了绣了一半儿的衣服,才动了一针,外面就闯进来了一群人: “六妹妹还真是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绣花呢!” 六姑娘抬头,见是四姑娘,忙起身朝着她福了福身子,“四姐姐。”她转头吩咐玉奴给四姑娘上茶,“这是出了什么事,让四姐姐如此生气?” 四姑娘一脸怒气,“还不是因为二姐姐!” 六姑娘佯装不解,“二姐姐怎么了?” “她竟然约了外男,在寺里见面!她见面就见面吧,竟然还当众与那男子拉扯不清!我瞧着那公子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寒酸,眼珠子转来转去,肯定是个奸滑之人!也不知道那男子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当众和母亲说,要求取二姐姐!” “大约是两情相悦吧。” 四姑娘更气了: “既是两情相悦,那也不能不顾及女儿家的脸面!他当众如此,让谢氏情何以堪!” 六姑娘从四姑娘的口中,断断续续地拼奏出了事情的经过。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只是让那人将二姑娘骗走即可。那人竟然不仅骗走了二姑娘,还在看起来很隐蔽的地方,暗里却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二姑娘与他当众搂搂抱抱。被母亲发现,竟然还有恃无恐。当众跪在母亲面前求亲,逼得母亲进退两难。 母亲出身琅琊王氏,身边绕着的都是世家贵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口气没上来,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一时间,人仰马翻。 “……我们就先回来了。” 四姑娘愤懑的脸上,被愁云取代: “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定了亲的姑娘,和没有定亲的姑娘,该怎么办?” 谢氏嫡女,出了个私通外男的名声,那些注重规矩的世家大族,怎么可能会容忍名声有污的女子进家门。 她都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二姑娘的事情,而连累她未来婆家人上门来说退婚的事情。 她今年都十六了,若是被退婚,那就真的真的成了老姑娘,一辈子老死在谢氏了。 六姑娘安慰她:“不会的,柴桑陆氏离京城那么远,消息一时半会地传不回去。” 四姑娘俊秀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愁绪,“但愿吧。” 这边,四姑娘和六姑娘正在说话。 那边,柴桑陆家和河东裴氏、太原李氏以及琅琊王氏的人,纷纷上门求见。 王氏只能让人把二姑娘关在偏房,简单的收拾一番,赶紧出去见人。 “琼姐儿。” 东厢房的窗户上,传来了几声响动,紧接着是个男子急切又安抚的声音: “你放心,我肯定会来娶你!” 二姑娘跑到了床边,芙蓉面上尽是担忧,“你怎么进来的?你来后宅,若是被发现了,你会被打死的!” 第11章 见面 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是跟人混进来的,你别担心我,我没事儿。”他说:“你怎么样了?” 二姑娘:“我也没事儿。” 躲在窗外的男人:“都怪我没什么本事,给不了你高贵的生活。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念书,争取通过这次考试。让我也成为人人羡慕的官太太,想做什么都无人敢说。” 二姑娘感动的热泪盈眶:“嗯,我相信你。” 躲在窗外的男人,眸光一闪,接着往下说:“琼姐儿,我在京城里,买了个小院儿给你。日后,你喜欢回谢氏,你就回。不喜欢回,就去小院。我知你喜欢吃葡萄,我特意在小院儿里搭了个葡萄架子。请人给你种了葡萄。到时候,你就可以坐在葡萄架子下,一边吹着风,一边吃葡萄了。” 二姑娘唇边笑意更深,“还是你对我最好了,”顿了顿,她又说道:“你这又是买小院儿,又是要参加考试的,身上没有多少盘缠了吧?”她拽下了腰上的荷包,从窗户缝里塞出去:“这是我攒下的一点银子,你先拿着花。” 男人利落地打开了荷包,看到里面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笑的牙不见眼。 但嘴上却说着:“你把银子给我,那我算怎么回事?琼姐儿,这银子我不能要。” 二姑娘还沉浸在他编织的美梦中,压根儿没听出来男人口中的敷衍之意,“你收着就好了,我最近不能出门了。” 远处传来了一阵平稳的脚步声,男人只匆匆地说了句:“我明日再来看你,”便低着头,从正院儿离开了。 经过六姑娘时,六姑娘还疑惑地多看了一眼,“这个小厮,是哪个院儿里的?怎么看着,这么眼生呢?” 玉奴顺着她看过去的方向瞅了一眼,只看到了男人匆忙离开的背影。玉奴不确定地说了句:“估摸着是管事妈妈从外面昕买来的小厮吧。”她心里想着,等会儿得去和管事妈妈说一声。这批来府上的丫头,得好好教导才行。这般横冲直撞,万一冲撞了主子怎么办。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收回了目光,跟着四姑娘去了正厅。 还没进门,耳边就飞过来一个茶杯,擦着她的耳朵砸在了柱子上。紧接着传来的是王氏的暴怒:“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谢氏姑娘德行有亏,不宜进门做正室娘子!什么叫进门做妾,全了谢陆两家的情分!” 四姑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柴桑陆氏,真的来退婚了! 六姑娘赶忙上前一步,扶着四姑娘,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四姐姐,你不能倒下。本来因为二姐姐的事情,陆氏就要找咱们家的错处。若是,你此时晕倒,陆氏再来一个身体孱弱,不宜繁衍子嗣,你又该如何!” “对,我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四姑娘撑着她的手,勉强地站着: “这事,不能光凭他们陆氏一张嘴,就胡邹八咧地推退我的婚!” 她从未做出过有损女子德行的事情,凭什么要退她的婚! 第12章 主事 稳了稳心神,四姑娘和六姑娘去了耳旁。 耳房和正厅挨的特别近。 正厅里断断续续传来的争吵声,让四姑娘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今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反观六姑娘,竟四平八稳地坐在一旁喝茶。 “六妹妹。” 四姑娘看她这番不急不慌,眉头紧锁: “你都不担心的吗?” 要是因为二姐姐的事情,真的刮拉上了她们谢府的女子,那她们就真的完了! 六姑娘轻笑,“四姐姐,咱们谢氏养育出来的姑娘,可有半分失仪之处?亦或者,是做了什么德行有亏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四姑娘坐在六姑娘的身侧,一脸焦急,“可二姐姐毕竟是嫡女。那可一直都是谢氏的表率,她出了事情,咱们这些姑娘……” 四姑娘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正厅传来一声惊慌声音:“太太!” 紧接着是正院的丫头们,急色匆匆。 “出事了!”六姑娘沉着脸,疾步走去了正厅。 四姑娘稍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跟着六姑娘去了正厅。 此时,王氏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嘴巴微微张开。四肢绵软地靠在了青雀的身上,偏生来谢府做客的这些人还一直说太太是在装病。 青雀一脸愤懑地瞪着她们。 碍于她的身份,也不能贸然出口说客人的不是。 “好了!” 六姑娘面无表情地踢倒了一把椅子。 椅子倒地的声音特别大,引得众人都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 嘈杂的正厅,有了片刻的安静: “谢府后宅,何时有人大声喧哗了!” 青雀看到六姑娘过来了,又是委屈,又是替自家太太感到难过:“姑娘,太太病了!” 六姑娘横眉立眼,“还不赶紧将母亲抬到内室,在让人去府医给母亲看看!” 青雀这才忙唤了几个人过来,小心地将太太移去了内室。早在太太昏过去那一刻,青萍就让人去请了府医过来。太太才躺在床上,府医就进了内室给太太看诊。 “姑娘。” 玉奴从内室出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太太没事了。” 六姑娘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哼。” 安静的正厅中,忽然传来了冷哼: “一个小小的庶女,也敢做嫡母的主。你们谢氏不仅乱了尊卑,还不把嫡庶放在眼中。这日后传了出去,你们谢氏还有名声吗!” 六姑娘先是朝着正厅的各位太太,福了福身子。神色淡然地看了一眼方才说话的太太,“王家舅母的话,恕我不能赞同。谢家如今在宫中荣养的那位太妃,行七,生母也是一位姨娘。王家舅母如此说,也是觉得那位太妃娘娘不配吗?” 听闻,太妃娘娘容貌出众,六艺皆通。尤其是在书画上,更胜一筹。 那位太妃娘娘可是荣冠后宫,连今上也是敬重有加。 “你!” 王家太太甩了甩了袖子,满脸怒气: “做出了这么丢人的事情,还振振有词,怕是只有你这样伶牙俐齿的姑娘才会做出来了!” 四姑娘神色一变。 这是在说谢氏姑娘善于狡辩。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称赞词汇。 第13章 做主 四姑娘刚想要替六姑娘说话,却被六姑娘拦下了。 柴桑陆家本就因二姐姐闹出的事情,对谢氏的姑娘有诸多的看法。 四姐姐向来胆小,若是被人一吓,总是要挠出些别的笑话的。 到时,就给了柴桑陆氏可以退婚的借口,反而不美了。 四姑娘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六姑娘只是拍了拍手,似氏宽慰她:“姐姐放心,有我呢。” 转身便上前一步,站在了王太太的面前,不紧不慢朝着她福了福身子: “王家舅母今日和母亲,一同去上香了?” “从未!” 王家太太说的理直气壮。 六姑娘忽然笑出了声儿。 王太太不解:“你笑什么?” 六兔娘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压下了唇边地笑意,“既然王家舅母并未和母亲一同去上香,那今日发生的事情不过是道听途说。既然是道听途说,那这事便是假的。既然是捕风捉影的事情,王家舅母为何抓着不放?此时,不过是听了几番闲话便上门来质问,这便是王家今日的做派吗!” 六姑娘从头到尾都是神色温和,甚至是在王太太气呼呼地问过来时,她都神色如常。只是,这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带着刀子,扎的王太太心都哆嗦了。 “你……” 她拿手指指了她半天,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母亲身体抱恙,王家舅母和李家婶母上门来探望,谢府很感谢。” 她朝着王太太和李太太福了福身子: “只是今日母亲实在不适,不能见客。望望王家舅母、李家婶婶海涵。” 王太太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明明是他们谢氏做出了丢人现眼的事情,怎么到了她的嘴里,竟变成了她们上门来无理取闹了? 李太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无妨,等王氏的身体好些了,我们再过来和她说话。” “多谢李家婶婶体谅,”她朝着李太太福了福身子。 李太太:“六姑娘客气了。”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王太太甩了甩袖子,一脸怒气地也跟着走了。 柴桑陆氏此次来谢氏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妈妈。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不苟言笑,说话也不怎么好听:“姑娘既然能替太太做主,那也就能说得了,两家的婚事了。奴婢此次来谢氏,是代表陆氏退婚的。” 四姑娘眼中含泪,用力地拧着手里的帕子,很委屈地看着陆氏的妈妈。 “你要代表陆氏?” 六姑娘一脸蔑视地看着她: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代表陆氏来退谢氏的婚?” 陆氏的妈妈面色铁青地看着六姑娘。 她也算是在陆氏有头有脸的妈妈,怎么到了六姑娘口中,变得如此不堪! 且,二姑娘的事情都在上京城传遍了,怎么她还是如此理直气壮? 难不能,觉得这上京城的人,都是平白冤枉了她们二姑娘不成! “自古以来,男方来女方家中退婚,其因有三。一是因为热孝,二因女方过错,三因家世不匹配。你倒是和我说说看,我四姐姐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对,要陆氏上门退婚!” 六姑娘步步紧逼。 陆氏来的妈妈,不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 “若你没什么要说的,便回去吧。” 六姑娘借机赶客: “你说的事情,我会告知父亲。日后有何评判,自有父亲和陆氏长辈定夺!” 几句话,说的她冷汗直流。 二太太只是让她私下过来问问,若是闹大了,她还能在陆氏安稳地待着了吗。 此时,她很后悔来谢氏了。 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跟着青萍退下了。 六姑娘转头,淡淡地看着裴氏的人,“您有什么要说的?” 第14章 处置 来人的眼中,似乎闪过诧异之色。 眼前的这位六姑娘,似乎和传闻中不同。 处置事情的手段,果敢利落,可不像是传闻中那般唯唯诺诺。 来人眸色轻闪,不着痕迹地重新打量着坐在旁边喝茶六姑娘,心下有了别的思量:“回六姑娘的话,奴婢是太太跟前儿伺候的严妈妈。今日贸然登门,是来和太太商议您和大公子的婚事的。” 六姑娘意外地挑了下眉:“商议婚事?” 这个时间段,上门来说婚事,是不是不合时宜? 严妈妈眼中多了丝笑意:“是。我家太太说,大公子年岁渐长,若是他不成婚,底下的公子姑娘们,便不能成婚了。” 六姑娘点头。 裴慕璟已过了弱冠之年,是该成婚了: “妈妈先回去,等母亲好些了,在上门去拜访裴太太。” 严妈妈看她落落大方,丝毫不见扭捏之色,对六姑娘更加满意了:“是。那奴婢先行退下了。” “玉奴,待我送客。” “是。” 玉奴带着严妈妈离开了内宅。 严妈妈出了谢府之后,并未离开。 而是顺着谢府一直走,走到了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对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黑色马车行礼:“公子。” 等了许久,里面才传来淡淡地一声:“嗯。” 而后,便是冗长的沉默。 这种沉默,压的严妈妈额头上,冒了一层细密汗。 严妈妈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奴婢见过谢六姑娘了。” 马车里再一次传来清冽的声音,“如何?” 严妈妈头,低的更低了,“六姑娘秀外慧中,为人处世很利落,是个不错的姑娘。” 马车里并没有声音传出。 宋妈妈紧张地又补充了一句:“奴婢瞧着,那位六姑娘是个颇有主见的姑娘。” 良久,马车里才传来一声低笑:“嗯。” 宋妈妈垂头不语。 “初七。” 马车里再一次传来清冽的声音, “走吧。” “是。”初七应了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重重地砸在了马屁股上。哪儿吃通,在宽敞的大道上,飞快地跑起来。 严妈妈站在原地,看着远走的马车,眉头轻轻蹙起。 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一听说谢氏出事,就赶紧让她过来看看。 他自己在外面又等了这么久。 听她说起了六姑娘,又沉默不语。 这大公子的心思,怎么越来越难猜了。 未时末。 谢文徵才匆忙地回了府上。 “父亲。” 守在正院的几个姑娘,忙起身给谢文徵行礼。 谢文徵匆匆地对着六姑娘点了下头,便进了内室,一脸关切地看着脸色苍白,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的太太:“你如何了?” “我没事了,”王氏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靠在谢文徵的身上,和他说话:“我就是担心琼姐儿!” “你担心她做什么!” 提起那个让她丢脸的长女,谢文徵的脸色就变得很不好看: “若不是她做下了那等丑事,今日会有她们上门吗!” “把你气的都病了,逼得小六不得不出来主持那等杂乱的局面。” “她这为人子女的,做谢氏嫡女的,可曾对你,对谢氏上过半分心!” 第15章 处置 2 他虽然人在衙门,但府上发生的事情,伺候他的随从,还是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 他既心疼自己的发妻,又恼怒那些落井下石地世家姻亲,更是被自己糊涂的长女,气的心口疼。 王氏虚弱地拍了拍他的手,“她做错了事情,就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教好,是我的错。那孩子毕竟是咱们的长女,自小悉心教养长大。肯定是听了什么人的挑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谢文徵叹了口气:“你啊。” 王氏虚弱地笑了笑:“总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舍不得她受罚的。” 谢文徵眼中满是对太太的心疼和怜惜,嘴上却说道:“就算是你心疼他,我也要惩罚她。” 王氏心底松了口气,知道这是大爷松口了:“做错事,必然是要罚的。”王氏看他神色不像之前那么生气,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竟然在外面散播咱们女儿的谣言。他们也不想想,这坏了女儿家的名节,是要出人命的。” 她自然是要护着自己的女儿。 谢文徵眸色微沉,“大约是我在无意中得罪人了吧。” 若不然,他们家前脚出事,后脚李氏和王氏就上门来了。 王氏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都怪我,此时病的这么严重。这事,怕是要麻烦爷了。” “你我夫妻一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谢文徵道:“说起来,今日这事,小六处理的很好。如今,她又定下了河东裴氏。若不然,把小六和晗哥儿的名字,都上族谱吧。” 她这身份上,总能让河东裴氏挑出来什么错处。 太太听的心头猛然窜起了一股怒气,放在被子上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手下的锦被。面色青白,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平静:“爷说的事,我也考虑过了。这几日正想和爷说呢,没想到爷先提了。” 谢文徵哪里是在惩罚谢琼,分明是在用琼姐儿创下的祸事,换了一个可以给贱人生下的两个贱种上族谱的机会! 太太心里恨急了。 那个贱人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爷还对她念念不忘! 但是。 只要大爷肯使用些手段,将这件事遮掩,保住自己的女儿。太太又觉得不过是上族谱,记在她名下养着是一件小事。 太太心里膈应,说出来的话,便感觉有些敷衍。 只是她身体虚弱,谢文徵听的并没有听出来:“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了。” 他扶着太太躺下,又给她掖了掖被角,“好生伺候太太。” 青雀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是。” 正院。 正厅里挤满了来探望王氏的人。 见到了谢文徵从内室出来,众人忙迎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关心着太太。 “太太没什么事情,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他说,“这段时间无事,就不要来打扰太太了。” “是。”众人齐声应道。 谢文徵借机考究了几位公子的功课,又和几位姨娘说了几句话,便说了些旁的事情:“府上的事情,暂时由小六来管。正好,你也要嫁去裴氏了,趁着找个机会,好好学学如何管家。” 六姑娘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应了声:“是。” 谢文徵喝了口茶,继续往下说:“至于裴谢两家的婚事,我会亲自上门去和裴公子说话。” 六姑娘眸色一闪,“是。” 众人无不朝着六姑娘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谢文徵又说道:“日后,你和晗哥儿就是府上正经的嫡子嫡女了。言行举止,莫要出格。”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莫要学谢琼,做出那般让人丢脸的事情来。 晗哥儿一脸激动地和六姑娘,同时给谢文徵行礼,“是。” 六姑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第16章 惩罚 六姑娘看了眼谢文徵,低声道:“父亲,二姐姐要怎么处置?” 谢文徵喝了口茶,“你母亲说,她是受了人蛊惑,才犯下了糊涂事。你母亲已经请了宫中的教习姑姑,专门来教导琼姐儿。” 六姑娘心下一沉。 看来,方才母亲在父亲的耳边,说了不少的话。才会让父亲将这么大的事情,说的这么云淡风轻。 母亲要护着二姐姐,是母女之情。 但是,同样生活在谢氏的姑娘们呢。 因为二姐姐,没了好姻缘,断了的后半生。 六姑娘的心里,陡然生出了一股怒气。 眉眼微冷,淡然地开口,“母亲处处为女儿们着想,女儿是感激母亲的。只是,方才柴桑陆氏上门,说是要和四姐姐退婚。” 四姑娘忍不住地哭出了声儿。 “什么!” 谢文徵一脸吃惊: “怎么可能!” 好好地,陆氏怎么来退婚了?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和谢文徵说了一遍:“……王家舅母和李家婶母,与咱们谢家是姻亲。上门来问,女儿总不好随便说话,便……” 六姑娘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谢文徵的一声暴喝给打断了:“逆女!”这家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王氏竟然只是装装可怜,随随便便的几句话,便将这件事遮掩过去。将他们谢氏的脸面,按在地上踩! 当真是觉得他是个蠢货,随意蒙蔽的吗! 谢文徵此时觉得王氏可恶,方才那点对王氏的怜惜,荡然无存:“来人,二姑娘触犯家规,拖下去打二十大棍!然后,扔去祠堂,罚过!” 在外面伺候的侍从应了一声,带着人去了厢房。 很快,院子里便响起了二姑娘痛苦的声音。 还在内室吃药的王氏,听到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声,神色不悦地说了句:“这是谁啊,在外面喊什么呢?吵死了!” 青雀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药碗,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估摸着是哪位管事妈妈觉得六姑娘处事不公,大声嚷嚷的。” 青雀专门将王氏乐意说的话,跟王氏说。 王氏深以为然地点了下头:“是啊,一个毛头丫头,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能管得了谢府呢。”她当初嫁过来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谢家站稳脚跟,“我看,她马上就要……” 太太的话还没说完,在外面伺候的青萍慌慌张张,满脸是泪地跑了进来。 王氏太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地呵斥:“哭哭啼啼,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青萍来不及解释,只说了一句:“太太,姑娘被打了!” “什么!” 太太从床上下来,只是她的身体还没好。刚站在地上,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青雀上前忙扶着太太:“太太!” “我们去找爷!” 方才爷说要罚琼姐儿,她怎么就没多问一句! 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不知道被那些不知道轻重的贱人,给打成什么样了! 王氏一脸焦急地扶着青雀的手,快步走出了内室,“爷!”她哭着走到了谢文徵的面前,顾不得她正室太太的体面,跪倒在了谢文徵的面前:“您让人停手吧!琼姐儿身子弱,她挡不住的!” 第17章 离心 谢文徵一脚踹开了趴在地上,苦苦哀求地王氏。 曾经满是情意的眼中,如今已被嫌恶取代:“王氏,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姑娘!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与一个男子卿卿我我!这些年的规矩教养,当真是都喂了狗吗!”谢文徵怒吼着:“还有你!她犯了真大的错,你竟然不想着如何保全谢氏的名声,满府未出嫁女儿的名节。反倒是处处替她遮掩,你还配当谢氏的正室太太吗!” “他们要去做姑子,还是做老姑娘,随他们去好了!凭什么,要记恨我的琼姐儿!” 王氏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没有从前半分端庄: “我的琼姐儿,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定然是有什么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话,才让琼姐儿变成这样的!” “爷!” “这孩子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品性肯定不会差!” 太太搬出了老太太,替谢琼求情: “爷,老太太拿琼姐儿当眼珠子。这琼姐儿要是出什么事儿了,老太太可怎么办啊!” 太太不喜老太太。 当初,她生下长子景哥儿没多久,老太太就以谢氏长子不能长于妇人之手,给抱去了寿康院。 之后,她又生下了爷的第二个公子,也被老太太用同样的理由抱走了。 等到琼姐儿出生,老太太又觉得她粉嫩可爱,直接将人抱回了寿康院。 她的三个孩子,都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与她没有半分孺慕之情。 好在,琼姐儿心底纯善。 时常跑来和找她,与她聊天解闷,解了她的思子之情。 如今,爷是让人下了死手,非要将败坏谢氏门风的琼姐儿打死,以保全谢府名声。 她不得不搬出她最厌恶的老太太,来求爷能留下琼姐儿的一条命。 “父亲。” 六姑娘适时开口,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如何挽回咱们谢府的名声。” “你闭嘴!” 太太恼怒地瞪了六姑娘一眼。 挽回谢府的名声,不就是要她的女儿嫁给那个下贱的公子吗! 她的女儿可是谢府的嫡女,怎么可能嫁给那样上不得台面的人! “你说的对。” 谢文徵的眸色中,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既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了肌肤之亲,那便让她嫁给他吧。这个月的二十,是个不错的日子。他们俩,就在那日成婚吧!” “不行!” 太太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 “这太仓促了!而且,那个公子,也不是良人!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王氏,之前的公子,你嫌弃人家出身低微,不配为你女儿夫婿。之后的裴氏,你又嫌他手段狠辣,你的女儿嫁过去会吃亏。现在,你又嫌弃这个公子卑贱,不配琼姐儿。王氏,你当你的宝贝女儿是个什么金枝玉叶,这也不可,那也不行的吗!” “总之,我的女儿,就是不能嫁给那样的一个人!” 谢文徵气的额头上青筋蹦起,忍不住地扬起了手,打了她一个耳光: “我定下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了!” “这月二十,谢琼必须嫁给那位公子!” “还有,” 谢文徵冷着脸,冷冰冰地看着她: “你如今精神错乱,身体不适,不适合掌家。从即刻起,六姑娘替你掌家!” 说完,甩了甩袖子,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了。 不知何时,院子里二姑娘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与风声一样,消散了。 屋内的人,也因为谢文徵和太太的争吵,大气都不敢出。 一时间,整个正院静的都能听到旁人清浅的呼吸声。 第18章 趁机 太太最终承受不住,倒在了地上。 她的双眼,满是谢文徵决绝。 太太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她少年时就放在心上的人,伤的体无完肤。 她原以为,爷会看在他尽心打理谢府的份儿上,会对她留有一丝情意。 可如今看来,她终究是,自作自情了。 她无力地躺在地上,看着正厅里来回奔走的人。她看到她们蹲在她的面前,一直不停地说话。她努力地分辨了许久,才看出来她们说的是什么:“你看,好漂亮的烟花……” 太太的眼中,划过了一滴泪,无声地没入尘土。 原来,困在那年,盛开的烟花下的人,只有她自己…… 大约一炷香后。 府医才从内室出来。 六姑娘忙迎了上去,一脸关切地问道:“母亲如何了,二姐姐又如何了?” 府医朝着六姑娘行了礼,才回话:“二姑娘都是些皮外伤,上了药,在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太太气急攻心,隐隐有中风之兆。若是他日病好,也要心情平复,切不可有情绪变化。” 他说的很婉转。 六姑娘却从府医的话中,听出了府医的言外之意。 太太的病,要不要好,或者怎么好,端看主子们的意思。 眼下,父亲因为二姐姐的事情,正在气头上。母亲病的这么重,父亲也没来看一眼。显然是心里怨恨太太的做法。 府上的下人们惯会看人下菜碟,便想着用这件事来试探她的意思。 六姑娘冷笑。 这些仆妇,真是被母亲惯的有些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胡郎中,你是我谢氏养在府上的府医。平日里,母亲也是你来照料的。这次,我把母亲仍旧交给你,可好?” 六姑娘好似是没听出来府医的言外之意,笑的一团和气。 府医心里一惊,忙不迭地应道:“是,小的会尽力治好太太。” 难道他猜错了? 六姑娘不趁机让太太半死不活的活着,反而要他治好太太。 他怎么看不懂六姑娘了? 六姑娘:“你需要什么药材,就和玉奴说,玉奴会给你准备好的。” 府医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在正院待到了酉时初,看着太太吃过了药,又嘱咐了身边伺候的丫头,才带着玉奴回去了。 “姑娘。” 回去的路上,玉奴和六姑娘低声说话: “方才的机会,十分难得。” 只要太太出事了,那姑娘就坐稳了当家的位置。日后,她们的日子会顺遂许多。 “母亲不能出事。”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朝着紫竹院走,神色淡然的脸上,那双眼睛异常明亮, “母亲一旦出事,轻则,父亲会在众位姨娘中选择一人来代替太太掌家。重则,母亲过世,我们都要守孝。到时,府上公子姑娘的任何事情怕是都要停下了。” 这其中就包括,晗哥儿要去参加的考试。 三年一次,机会难得。 她不想晗哥儿错过。 玉奴点点头,“姑娘说的极是,”她又凑近了六姑娘的身侧,低声在她耳畔说道:“姑娘,那算不算是和太太离心了?” 第19章 眼红 六姑娘点点头,“是。” 玉奴:“那您要不要趁着这次机会,给大爷送点礼?” 六姑娘回了紫竹院,换了身衣服,又简单吃了点东西,才坐下来休息: “先不急。” 她拿着那本已经翻看了许多页的书, “让人留意着,父亲都曾去过哪里。” “是。” 玉奴转过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 “姑娘今日,好似一点都不高兴呢?” 明明今日成了嫡女,又有了掌家权。但是为何,脸上不见半分喜色呢。 “有什么可高兴的,”六姑娘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朝着床铺走去,“顺理成章,又在意料之中。” 玉奴满眼困惑地挑了挑烛火,又给六姑娘掖了掖被角,才去了旁边的小床休息。 亥时末。 昏睡到了半夜的王氏,才终于醒过来。 她转头看着青雀,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琼姐儿。” 青雀忙上前扶起了王氏,给她喂了点水,“奴婢偷偷去看过了。让人给二姑娘上了药,送了吃的,嘱咐着看祠堂的婆子们好生伺候着。”她把手里的杯子放在了一旁,细细地擦去了她唇边的水渍,“等爷的气消了,您再好一些了,您就能去看二姑娘了。” 王氏放心地点了点头,而后又陷入了昏睡中。 青雀给她掖了掖被角,又将屋内的烛火吹灭了,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王氏的房间。 天边的云朵中,悄悄地出现了一抹极淡的光亮。 六姑娘的房间里,烛火忽然比之前亮了几分。 “姑娘。” 玉奴端着脸盆站在门口: “您起了吗。” “进来吧。”屋内传来了六姑娘平和的声音。 嘎吱。 玉奴带着人,推门而入。 “姑娘。” 玉奴把浸了冷水的帕子,递给了六姑娘: “玉桃去了之后,您这伺候的人就少了。按照规矩,您的身边应该多一个管事妈妈,两个一等丫头,四个二等丫头。还有,您的陪嫁丫头和陪房,也要早早定下来。” 六姑娘擦了脸,又把帕子递给了她,“这些事情,先不急。倒是陈妈妈,算起来,陈妈妈也已经走了许久了,也该回来了。” 玉奴细细地给她梳头:“明日就差不多了。” “管事妈妈还是要陈妈妈来,”六姑娘将玉奴插在她头上的碧绿色的玉钗拿了下来,“她是咱们府上的老人了,怎么安排,她心中有数。” 她看着铜镜中那张寡淡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府上如今是多事之秋,装扮的太过华丽,怕是会让人说三道四。 她才初初掌家,事事低调些才好。 “是。”玉奴应了一声,扶着她往外走:“姑娘可是要去太太的院子?” “不,我们去找父亲。” “是不是太早了些?” 大爷每日都是早上寅时末才出门。 她看了看天色,估摸着现在也就寅时三刻。 “我昨日让厨房的人,做了一盅益气的汤。现在这个时辰给父亲送去,刚刚好。” “姑娘思虑周全。” 玉奴满脸欣慰。 她家姑娘,终于知道关心大爷了。 若是玉奴知道,六姑娘只是借机去看晗哥儿,怕是会气的又要唠叨了。 谢文徵昨夜宿在了王姨娘的院中。 六姑娘来时,王姨娘正伺候着谢文徵吃饭。 见六姑娘进来,王姨娘忙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给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早。” 六姑娘侧了侧身子,受了王姨娘的半礼,“姨娘早。” 又给坐在桌子旁的谢文徵福了福身子:“父亲早。” 谢文徵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昨日瞧着父亲嘴唇起了皮,大约是天气干燥生了内火。女儿便想着让厨房做了可以去火的汤给父亲,父亲尝尝,可还喜欢。”跟在六姑娘身后的玉奴,忙把端在手里的汤盅,放在了谢文徵的面前。王姨娘忙上前,给她舀了一小碗,放在了谢文徵的面前。 坐在谢文徵另一侧的五姑娘,那双异常漂亮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眼红。 她都快把手里的勺子捏碎了,才压制了内心的愤怒。 第20章 嫉妒 她的命,怎么这么好! 她的姨娘活着时,是父亲的宠妾,死了还能让父亲念念不忘!而且,还凭借那点子情分,竟然让他从庶女变成了嫡女! 她抬头看着,低眉顺眼伺候父亲吃饭的王姨娘,心里对她产生了怨愤。 明明她的姨娘也不差,还时常能得到父亲的宠爱。 可为何,她不能嫁去裴氏,不能成为嫡女,不能掌家! 五姑娘越想越不甘心,却在六姑娘看过来时,平静地朝着她点了下头:“我瞧着还不错,这味道也肯定差不了。” 她先伸手,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汤碗,尝了一口之后,重重地点点头:“真的很不错。” 她这番做法,毫无礼数。好似是把六姑娘当成了下人一般,可以随意点评一二。 王姨娘看了眼六姑娘,忙拿过了六姑娘手里的勺子,给谢文徵舀了一碗汤,“您尝尝看。” 谢文徵尝了一口,“确实不错,你们都尝尝。”他转头看着六姑娘,“你吃了吗,没吃,吃一点。” 六姑娘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像坐在一旁,陪着谢文徵吃饭的王姨娘和五姑娘,眸色轻转:“女儿已经吃过了。” 他们好似才是一家人。 她贸然插进去,不伦不类,反倒是让人厌恶。 谢文徵打量了她几眼,“你这几日是没睡好嘛,怎么气色这么差?” 六姑娘浅笑,“这几日舀忙着母亲和喊哥儿的事儿,大约是吃不好,也没睡好,脸色才这么差。” 谢文徵放下碗,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才和六姑娘说话:“凡事慢慢来,莫要着急。” “是。” “有什么不懂的,也别怕。多去问问郑管家,再不然,我空下来时,也可和我说。” “是。” 谢文徵看着眼前,温柔娴静却又另有玲珑心思的六姑娘。心底有了一阵恍惚,许久都想不起的女子,心底忽然有了个模糊的影子。 王姨娘一直都在看谢文徵的神色。 瞧着他眉宇间细微的变化,心中升起了一股悲凉。 她用了这么多的心思,怎么就争不过一个死人呢? 五姑娘看不得谢文徵如此对六姑娘,喝了口汤。她喝的又急又快,一下呛到了。含在嘴里的那口热汤,刚好喷在了六姑娘的手上。顿时,白皙的手背上,多了几个鲜红的印子:“六妹妹,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这个汤,太烫了。我一时不不注意,就吐了。” 她拿着帕子,慌里慌张地给六姑娘擦衣服上的脏污。 “无事,我回去换一件衣服就好了。”六姑娘装作无事地拉了拉袖子,遮住了手背上红肿的印迹。 这汤送来时,已经凉了。 五姑娘故意这么说,故意这么做,不过就是恶心她罢了。 王姨娘忙替五姑娘解释:“奴婢这有一件还未上身的衣服,不如,六姑娘换上?” 如今六姑娘掌家,自己的女儿还敢这么做。 万一得罪了六姑娘,六姑娘借机报复怎么办? 王姨娘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六姑娘笑了笑,“不必了。眼看着父亲上衙门的时间要到了。姨娘伺候着父亲吃过饭,去衙门点卯才是正事。” 她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父亲,我先去看看母亲。” 谢文徵点点头,“去吧。” 六姑娘这才转身离开,去了王氏的正院。 王姨娘伺候着谢文徵穿了衣服,将人送到了院子门口,一直看不到谢文徵的身影,才转身进了屋。 看到五姑娘正坐在凳子上,手里把玩着她刚做好的荷包,无奈地走了过去,将五姑娘手里的荷包收起来,“你今日为何要当着你父亲的面,那样对六姑娘?” 五姑娘装傻,“我怎么对她了?” 王姨娘拿了个绣了一半儿的腰带,继续绣:“你当你做的事情,旁人都看不出来吗。六姑娘那是碍于你父亲在,才会小事化了。再者,如今她掌家。你得罪于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五姑娘有一股被人拆穿了的恼怒,愤愤地将手里的荷包扔到了笸箩里,高声道:“姨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也是父亲的女儿,凭什么她能做的,我不能做!再说了,你也是伺候父亲的姨娘,怎么活着的时候争不过她,死了还争不过!” 若是她能争气些,如今能和裴氏订婚,做得高门太太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 王姨娘被五姑娘的话,说的面红耳赤: “我伺候爷,是我的本分,我并没图什么!” 第21章 下绊子 1 “姨娘,若是你不图什么,怎么父亲去了别的姨娘那里,你就病了?” 五姑娘嗤笑, “尽用些下作的手段争宠。” “说到底,你也和太太一样,想要独占父亲罢了!” “你!” 王姨娘眼圈发红,满脸不可置信: “你给我滚,滚!” 她怎么也不相信,她费尽心思养大的女儿,竟然是这么看她! 她若是不费尽心思的笼着爷,她们的日子怎么可能过的这么舒心! “哼!” 五姑娘冷哼一声,阴沉着脸往外走: “你当我原意来你这里呢!” 她就不信了,不靠她这个废物姨娘,她想要的会得不到! 王姨娘看着五姑娘决绝地背影,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捂着脸痛哭。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女儿,怎么就忽然变成了她不认识的陌生样子。 玉竹院。 “二姐姐,你怎么样了?”六姑娘接过了二姑娘身边春芽手里的药,细细地给她涂着。 二姑娘一脸痛苦地趴在床上,恹恹地,“你来了。”她调整了个姿势,让她此时躺着舒服一点:“你是来和我说我出嫁的事情吗?” 六姑娘看着隐隐露出激动神色的二姑娘,眉头皱了下,“是。”顿了顿,她又问了句:“你都不问问母亲吗?” 二姑娘毫不在意,“不是有你照顾吗,她能出什么事?”她激动地抓着六姑娘的手,“你快说说,你都给我准备了多少的嫁妆,让我带去林家吧!六妹妹,我觉得小巷胡同的那间三进的宅子就很好,要不然就把房契给我吧。还有啊,你要和父亲说,要把林公子带去衙门。林公子生的那么好,该有一份体面……” 此时,她的眼里和心里,都是那位林公子。她在畅想着嫁入林府之后,和林公子以后的日子。 幸福之意,溢于言表。 六姑娘听着二姑娘的喋喋不休,眸色愈发渐冷。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般算计家里,处处替那个什么林公子考虑的二姑娘,会是太太口中一直称赞的谢氏嫡女。 “父亲说,二姐姐出嫁,什么都不必准备。” 六姑娘打断了她的畅想,冷冷地说道: “等你的伤好了,你就会被父亲送走去林家了。” “什么!” 二姑娘震惊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时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上,疼的她龇牙咧嘴: “我是谢氏的嫡女,我出嫁,为何不准备嫁妆!” 她怒目而视: “是不是你从中作梗,故意和父亲说了我的不是,才会让父亲这么做的?” 六姑娘拧着眉,一脸不解,“二姐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名义上管家,可是,母亲并未把管家的对牌给我。我什么都不能做,又何来的从中作梗?” “……”二姑娘说不出来话,只能愤懑地盯着六姑娘看。 六姑娘看着眉眼如同从前一般无二的二姑娘,怎么也想不通,那般得体的二姐姐,怎么会变成了如今这般满心算计的丑陋模样。 “二姐姐好生养着吧,”六姑娘实在是不想和她再说什么了,嘱咐了春芽几句,便离开了二姑娘的房间。 气的二姑娘重重地捶了下枕头,目光阴沉地骂了句:“贱人!” 屋里伺候的丫头们,锁着头,战战兢兢地躲在了角落里,什么话也不敢说。 六姑娘站在玉竹院外,用力地吸了口气,长出一口气,才觉得心中的郁气才少了很多。 玉奴扶着六姑娘往外走,“姑娘,咱们回吗?” 六姑娘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个时辰,该是晗哥儿下学的时间了。几日没见晗哥儿了,去晗哥儿那里坐坐吧。” “是。”玉奴应了一声,跟在六姑娘身后,朝着前院走:“姑娘,爷当日不是把管家的对牌给你了,您为何还要和二姑娘那么说?” 第22章 下绊子 2 六姑娘抬眸,目光平和地看着远方:“这样,二姐姐才能更加怨恨父亲和母亲。” 父女失和。 母女间生了嫌隙。 日后,她家去了林家,少了谢府的诚邀,日子会过的愈发艰难。 到时,她要看看,她如何还要在她面前端着大家贵女的架子。 况且,为了从谢府多拿点嫁妆,二姐姐肯定要闹。 她为了耳根子清净,少些烦心事,她也会将这些事情推到母亲那里。 玉奴:“姑娘,您说,二姑娘为什么一定要嫁给林姑娘呢?” 二姑娘出身名门,又德行出众,寻个门当户对的公子是最好不过了。 那位林公子,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小户人家的公子,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配不上二姑娘。 再者,如今又有六姑娘记在太太名下,也成了嫡出的姑娘。且又订了河东裴氏的大公子,在身份地位上,隐隐都超出了二姑娘。 若是日后,谢府只认六姑娘不认二姑娘。到时,二姑娘又要如何自处? 玉奴的心中,对二姑娘寻死觅活,搭上了自己名声,弄来的这门婚事,十分不看好。 “谁知道呢?”六姑娘微微眯起了眼睛,“兴许,是真的喜欢。” 她不知道二姐姐心到底是怎么想。 但她知道,通过这件事,谢府日后如何掌家,是她说了算。 她会好好养着母亲,照顾好晗哥儿,将来把谢家交给晗哥儿媳妇儿,就可以了。 其他人如何,与她有什么关系? 穿过了月亮门,在沿着青石板路走一段路,就看到了藏在树后面的松鹤院。 六姑娘身边的玉奴,和守门的小厮说了几句话, 便抬脚进了松鹤院。 “姐!” 晗哥儿正坐在书桌旁看书,偶然间抬头,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六姑娘带着玉奴来了松鹤院,激动地跑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六姑娘摸了摸他的头,又仔细地打量着他,“我来看看你,”六姑娘的脸上满是笑意:“长高了,也壮实了。” 谢晗行带着她往里走,“我每日都要跟着都统府的人锻炼身体呢,当然会长个儿了!” 他怕六姑娘不相信,还特意跟刘姑娘展示了下他依旧很细的胳膊。 “是是是,我们家晗哥儿啊,将来会是个很厉害的人。” 都统府? 六姑娘心思一转。 忽然想到了她与她定亲的裴家大公子,裴慕璟。 只是不知,这位裴都督接近晗哥儿,又是什么意思。 六姑娘压下心中所想,笑着问与他说了会儿别的话。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六姑娘便回了内宅。 六姑娘一连几日,都是在正院、玉竹院以及松鹤院之间来回走,并未插手谢府任何事情。 府上伺候的下人,一时摸不清六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做事不免小心翼翼。 生怕做了错事,让六姑娘开刀。 偏偏,二姑娘在伤好了之后,就带着春芽偷偷溜到了六姑娘的院子: “姑娘,咱们回去吧。” 这万一要是让人发现,她们就完了! “你怕什么!”二姑娘瞪了她一眼,“你在啰里吧嗦的,就给我滚远点!” 春芽都快哭出来了,“姑娘,您这样做,有失体统!” 哪家的嫡女,会去庶女的屋里偷东西啊! “什么有失体统,”二姑娘恶狠狠地低声骂了她一句:“你在废一句话,我就把你的脸划花了,卖青楼去!” 春芽吓得不敢出声,只敢哭着站在门外,给二姑娘望风。 二姑娘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内室,东翻西找。 她可不相信,她爹不把管家对牌给她。 谢六肯定是把管家对牌藏起来了。 二姑娘一边翻东西,一边想着和林公子以后的日子。 林公子那么好,需要很多的银钱打点,她得从家里多带点银子过去才行。 对了。 林公子说,他要参加考试,是需要一些名贵的砚台和宣纸,用来练字和写文章。 她记得,爹的书房里有一块上好的松花砚。 到时,她在父亲的面前哭一哭,闹一闹,爹就会给她的。 母亲最是心疼她,肯定看不得她过的不好。 若是她能走舅舅的关系,让林公子有个一官半职,那就最好不过了。 第23章 下绊子 3 二姑娘在六姑娘的房内翻了许久,终于在枕头底下翻到了管家对牌。 “走!” 她拿着管家对牌,喜滋滋地离开了。 站在树下的六姑娘,面色如常地看着已经离开了的二姑娘,唇角弯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 “姑娘。” 玉奴站在六姑娘的身后,一脸气愤: “二姑娘这样做,太丢人了!”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林公子,自然是舍不得林公子吃一点苦。自然在听到没有嫁妆之后,想尽办法弄点嫁妆带去林家,好继续过这般自在惬意的日子。” 在她说了母亲还未给她管家对牌这件事,二姐姐便要来她这里,确定一番。 玉奴满脸不屑:“靠娘子嫁妆过日子,这林公子定然是不是什么好人!” “但在二姐姐的眼里,那位林公子,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比起玉奴的满脸不屑,六姑娘倒是显得面色平和。 老太太不喜母亲。 对于母亲生下的几个孩子,即便是一出生就被老太太抱走了,但老太太也从未对几个孩子好生教导。 不是扔给了手边的仆妇照顾着,就是让父亲去宫中请了教养默默来照顾。 等所有人发现几个孩子性子养的有些歪,想要尽力往回掰时,已经为时已晚。 好在,那时老太爷找了个厉害的夫子过来,才将他们的性子掰过来一些。 只是…… 六姑娘看着二姑娘远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凉意。 这些年,就算是母亲如此宠爱二姐姐,二姐姐依旧是那般性子,毫无改变。 六姑娘又在树下站了没一会儿,派去盯着的人就回来了。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二姑娘拿着对牌,在公中的账上支出了一万两银子。已经让她身边的春芽,送去了外面。” 咔嚓。 六姑娘抬手,折断了头顶的树枝。 她昨日看过账,账面上一共有一万一千两银子。 她拿走了一万两给旁人,可曾想过,剩下的这一千两银子怎么维持谢府月余的支出? 二姑娘眸色阴冷,用力地攥着那根折断的树枝。树枝上扎起的小刺儿,深深地扎人了她的掌心。掌心传来的刺痛,让她眼中戾气散去了许多:“知道送去哪里了吗?” 来人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六姑娘微微眯起了眼睛,吩咐着玉奴,“春芽应该离开不久,你去找长松,让他把人拦下来。要下来的银子,给我拿回来。” “是。”玉奴应了一声,急急地去了前院。 六姑娘站在原地没动,眯着眼睛盯着远方出神。 站在她身侧的小丫头,低头瞧着她的掌心露出点点血迹,担忧地问了句:“姑娘,疼吗?” 六姑娘回神,疑惑地问了句,“什么?” 小丫头指了指她的手,“姑娘的手,被树枝划伤了。” 六姑娘摊开手掌,白皙的掌心上,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痕迹,“没事。” “姑娘,这伤看着不吓人,但是处理不好,到时感染了,姑娘该受罪了。”小丫头拿着帕子,细心地给她处理伤口。 六姑娘看着小姑娘略带婴儿肥的侧脸,温柔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从怀中拿出了一条干净的帕子,缠在了六姑娘的手上:“奴婢叫春桃。” 第24章 下绊子 4 “春桃?” 六姑娘自言自语了一句,脑海中回想起了一个已经遗忘了许久的人。 她的眸色中,似乎是多了丝对往事的怀念。 她的声音平和,却多了一分旁人不易察觉的遗憾与可惜: “还真是有缘分啊。” 春桃没听清,“姑娘说什么了?” 六姑娘轻摇了下头,温柔地说了句,“我是说,你的父母是谁,家中都有什么人。” 春桃老老实实地回答:“奴婢的父母,是府上管马厩的张家。奴婢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今年都八岁了。平日里,帮着爹娘做一些轻巧的活计。” 六姑娘微微眯起的眼中,眸光流转。 玉奴虽然是从小跟着她长大,主仆情分深厚。但,毕竟是外面买回来,根基尚浅。在某些事情上,她也是有心无力。 但眼前的春桃不一样。 父母都是谢府的老人,且又熟悉府上的人。于她而言,好处多多。 虽然,她的身边有个陈妈妈。 但陈妈妈在前两年求了太太的恩典,让她的孩子去外面的庄子上做了管事。前几日清明,陈妈妈的儿子特意来接陈妈妈去庄子上住。陈妈妈也有心思,想要跟着儿子去外面住。否则,也不会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 原本,她身边原有个玉桃,尚且能用。 只是…… 六姑娘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心思微转。 春桃年岁不大,心思浅薄。家里又是府上的老人,对府上的任何人都很了解。 无论从哪方面看,春桃都很合适。 六姑娘笑道:“我身边还缺一个大丫头,我瞧着你就很合适。春桃,你可愿来我身边伺候?” 春桃大喜过望,忙跪下给六姑娘磕了一个头:“奴婢原意!” 她激动的脸都红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她只是来传了个话,就成了六姑娘身边的大丫头。 这么好的差事,她就是做梦,都不敢想! 六姑娘笑着将她搀扶起来,“去忙吧。”她道:“明日早些来紫竹院。” “是!” 春桃回答的又大又响亮。 谢府后宅的最深处,有一处低矮的房屋,供下人居住。 春桃一家住在下人房的最里面。 逼仄、狭小。 平日里见不到阳光,又潮又湿。 春桃回来时,张发财和自己的婆娘,正在吃饭。 饭桌上摆着简单的一菜一汤,看着虽然很寒酸,但是一荤一素,比府上一般的下人饭食好上很多。 张文氏看到春桃回来了,忙起身问道:“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她进了厨房,拿了碗筷出来:“吃了吗?” 春桃拉过了张文氏,按着她坐下,喜滋滋地说道:“娘,我有一件好事要和你说!” 张文氏把碗筷放在桌上,“什么事?” “我明日,要去六姑娘跟前儿伺候了!” 春桃迫不及待地要和自己的爹娘分享这个好消息: “我日后,也是六姑娘身边的大丫头了!” 又体面又让人害怕的大丫头了! “真的?” 张发财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许是过于激动,他起身时,不小心带动了桌子上的碗碟,噼里啪啦: “你真的要去紫竹院了?” 春桃重重地点头。 得到春桃的确定,张发财更加激动,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好!好!”转头又和张文氏说:“你去把我藏起来的那坛酒找出来,我今日要多喝一杯!” “喝什么喝!” 张文氏沉着脸,重重地砸了下桌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喝酒!” 第25章 下绊子 5 张发财被她吓得说话都结巴了:“怎、怎么了?” 张文氏眉头紧皱,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既然六姑娘让你去紫竹院伺候,那你必须事事都以六姑娘为主。”她又仔细地嘱咐着:“当初的玉桃,就是你的教训。” 虽然大家都说,玉桃是妄议主子,被太太处置了。但是,她总觉得,玉桃跟六姑娘多年,但凡六姑娘在太太跟前求求情,玉桃也不至于死的那么惨。 她琢磨着,六姑娘是故意,借太太的手,除掉玉桃的。 春桃被她娘说的心里也有了惧怕,“娘,你放心,我不会做出叛主的事情。” “娘知道你最乖了,”张文氏神色稍有缓和,拍了拍春桃的手,“去忙吧。” “是。”春桃又和张文氏说了几句话,便离了家。 张文氏在春桃离开之后,脸上满是担忧。 “你莫要担忧,”张发财给她夹了菜,宽慰她:“我听下面人的说,六姑娘脾性最好,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张文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会出格的事情?六姑娘能在这吃人的后院,护着七公子,安生活到现在,能是什么良善之人?” “那你能怎么办?” “……是啊,还能怎么办。我就怕,六姑娘是冲着咱们这一大家子人来的。” 张文氏眉头紧锁,心中忐忑不安。 申时初。 玉奴一手掀了帘子,一手抱着一个漆红色描着金色纹路的匣子进了房间,“姑娘。”她把匣子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一万两银票,都在这里了。” “收起来吧,”六姑娘看都没看,就让玉奴将匣子放在了内室,“今日,是第几日了?” 玉奴给六姑娘空着的茶杯里,又到了半杯茶,“第五日了。” 六姑娘点点头:“明日,又是胡郎中给母亲看病的日子了。” 玉奴:“是。” “母亲病了几日,也该好了。” “奴婢会和胡郎中说。” 六姑娘喝了口茶,“明日,我会让春桃来紫竹院伺候。” 玉奴想了一会儿,“是张家的春桃吗?” 六姑娘轻点头:“是。” 玉奴满眼嫌弃:“春桃看起来傻了吧唧的,张家又是管马厩的。奴婢实在是看不出来,张家哪里能入得了您的眼了。” 姑娘想要丫头伺候,和她说就是了。 府上的丫头这么多,选哪个不好,非得选哪个傻子? 六姑娘放下茶杯,抬头看着她:“我记得,从前陈妈妈与我说过,春桃的娘,是个八面玲珑的妙人。” 玉奴后知后觉:“对啊,这府上就没有文氏不知道不知道的事情。” 六姑娘挑眉:“接下来,你就该知道怎么做了。” 她说的别有深意。 玉奴笑着点头:“奴婢知道了。”顿了顿,玉奴又说道:“姑娘,底下盯着爷的人,来消息了。” 六姑娘抿了一口茶:“说说看。” 玉奴:“爷每日寅时末离家,但并不直接去衙门,而是要去南边胡同坐一会儿,才会去衙门。奴婢还听说,每月月中,爷会亲自去账房,吩咐人送银子去南边胡同。” 每日都会去,且事事躬亲。 南边胡同的那位,她倒是有点好奇了。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看了玉奴一眼:“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第26章 下绊子 6 玉奴:“听跟着去回来的人说,里面住的是一位十分貌美的姑娘。跟着的人和四外的邻居打听过,说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因着家中母亲病重,便自卖自身,成了爷的人。” 六姑娘微微眯起了眼睛。 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摸索着茶杯的边缘。 父亲竟然背着母亲,在外面养了一个妾室。按照下面的人传回来的消息,父亲应该是很看重这位妾室。 六姑娘眸色轻闪,“先让人盯着。” 玉奴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喝口茶,随手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顺手拿起了摊在桌上,看了一半儿的书:“陈妈妈呢?” 玉奴抬眼,小心地看了一眼六姑娘,“奴婢听说,陈妈妈前日不小心摔坏了腿,大约不能回来了。” 玉奴在心里骂了陈妈妈两句。 什么摔坏了腿,分明是借机躲出去,不想回来了! 白瞎姑娘对她那么好了! “不回来便不回来吧。” 六姑娘垂眼,翻了一页书: “你从我的私房里,拿出五十两银子来,让人给陈妈妈送去。” 书上的内容精彩,她却没有看书的兴趣儿: “权当是,全了我们之间的主仆情分。” 六姑娘心里很难过。 姨娘死了。 她的弟弟,近在眼前,却不能时时见面。 玉桃死了。 如今,连陈妈妈都不要她了。 与她有关的人,似乎都在一个个地离她而去。 只有她,日复一日地待在这里,看着窗外的桃树,开了花,结了果。 如此往复。 了无生趣。 玉奴忍下眼中的湿意,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是。” …… “外面在吵什么?” 六姑娘才坐下吃早膳,就听到紫竹院儿外传来了越来越大的争执声。 六姑娘冷着脸,不悦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玉奴赶紧去了外面,遣了个小丫头出去。 六姑娘吃过了饭,去外面看情况的小丫头也回来了。恭恭敬敬地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是二姑娘身边的春芽和太太身边的青雀吵起来了。” 六姑娘被勾的起了几分兴趣,“哦,发生了什么?” 那人道:“春芽拿走了太太买药用的银子。” 六姑娘挑眉:“母亲买药的银子?母亲买药的银子,不一直是公中出的吗,怎么就用到了母亲的体己银子?” 小丫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听说,太太怕您在药材上动手脚,您送去的药材,太太从未用过。太太吃的药,都是青雀姑娘从外面带回来的。奴婢还听说,太太从外面请回来了一个郎中,给太太看诊。” 六姑娘深深地看了一眼玉奴。 玉奴摇了摇头。 这事她也不知道。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下去吧。” 小丫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起身往外走,“春桃来了吗?” 玉奴紧随其后:“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刚好,早膳吃多了。我们带着春桃,去散步吧。” “是。” 六姑娘带着春桃和玉奴,在谢府的内宅转了一圈儿。 这么一转,就转到了春桃家:“春桃,我能进去坐坐吗?” 第27章 下绊子 7 春桃看着逼仄狭小院子,面露窘迫之意:“姑娘,奴婢的娘没在家。不如,我们改天再来吧。” 她的话音才落,紧闭的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张文氏特有的大嗓门子在安静的小院儿里响起:“这些小崽子,都死哪儿去了!一个个吃饭还要老娘三请三让的,真把自己当祖宗了……” 她看着站在门外,笑眯眯地看着她的六姑娘,后面的话,自动地消失了。 她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僵着的脸上尽力挤出一抹热情的笑意,“六姑娘好。” 她在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狠狠地瞪了春桃一眼。 六姑娘来家里了,怎么不让人进去坐。 一点规矩都不懂。 春桃脸更红了,微微低头,避开了她娘看过来的目光。 “无妨,我就是过来看看。”六姑娘温柔地笑了笑,抬脚进了春桃的家。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但好在干净整洁。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菜,看着不怎么样,但味道一定很好。 “姑娘见笑了。” 张文氏拿着擦了好几遍的凳子,放在了六姑娘的身后,笑的一脸局促。 六姑娘笑的和煦,“你也莫要紧张,我就是随便过来看看,”她指了指在旁边的凳子:“坐吧。” 张文氏虚虚坐在了椅子边上,“多谢六姑娘。” 六姑娘笑着和张文氏说了会儿话。 说的内容,大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张文氏起先紧张,六姑娘问什么,就回答什么。后来,瞧着六姑娘态度温和,她的神色间也有了几分放松。 她也在不经意间说了些六姑娘想要听到的事情。 不知不觉,就说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 “……今日与张婶子相谈甚欢,”六姑娘站在春桃家门口,和张文氏说话,“等过几日我闲下来,在和张婶子说话。” “姑娘客气了。”她可担不起六姑娘的一声婶子,“您称呼奴婢为文氏即可。”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春桃,你好好陪陪你娘,晚些在回去吧。” 春桃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应了声:“是。” 张文氏和春桃,站在门口,看着六姑娘离开。 一直到六姑娘的背影消失不见,张文氏才敢擦额头上的汗:“这位六姑娘,看着平易近人,实则是个棉里带刀,杀人不见血的主儿。春桃,日后跟着六姑娘,可要万事小心。” 六姑娘哪里是来和她闲聊的,分明是来和她打听这府上的管事妈妈大致都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位六姑娘,怕是要动手了。 张文氏抬头看了看天。 万里无云,是个难得好天气。 可是为什么,她感觉这么憋闷呢。 “是。”春桃不明白她娘这么说,但是她知道,听娘的话,肯定是不会错的。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朝着紫竹院走,还未走到院门口,就见伺候太太的青萍,远远地迎了过来:“六姑娘,”她朝着柳姑娘行礼,“爷请您去一趟正院。” 六姑娘面露惊诧之意:“这个时候去正院,是母亲出事了?可请了府医过去?” 说着,她提起裙摆,快步地朝着正院走去。 第28章 下绊子 8 正院。 丫头婆子跪了一地。 跪在最前面的青雀,头发乱糟糟,半张脸都肿着。 跪在她旁边的春芽,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的衣裳都破了,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都能看到春芽里衣的衣领。 太太脸色不怎么好,一直都在咳嗽,很难过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二姑娘。 二姑娘冷冷地看着太太,好似对面坐着的,不是她的生身母亲,而是她的仇敌。恨不得立刻杀之,才能解恨。 坐在正位上的谢文徵满脸怒气,怒吼着:“你来说说,为什么宫中只剩下了一千两银子,银子都去哪里了!” 二姑娘心虚地缩了缩肩膀,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太太皱了下眉,“是不是府上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需要用到的银子多了?你这孩子,到底年轻,花钱就是大手大脚。”太太看似是在给她解围,却在无意中指责六姑娘管家不力。 “要我说,这家还不如让我管呢,”二姑娘冷笑,“管来管去,管丢了家里那么多银子。说不准啊,这银子就让人用到什么不该用的地方了。” “你这孩子,初初掌家,有些事情拿不准,怎么不来问问母亲呢。” “人家现在可是谢府六姑娘,有父亲在呢,问你做什么!” 母女俩此时倒是团结,一唱一和,务必要把这丢了的银钱,强加在六姑娘的身上。 谢文徵听王氏和二姑娘如此说,更生气了。一把把桌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怒喝道:“说,银子去哪里了,是不是你偷走了!” 太太用帕子压了压上扬的唇角,“这孩子才刚长家,就知道把东西藏起来了。女子外向,所言不差。” 太太暗指,六姑娘和人暗中和裴氏的人往来,暗中把府上的银子给裴氏送去。 “你母亲说的,是不是真的!”谢文徵砸了下桌子,声音愈发冷峻。 六姑娘委屈地跪在了谢文徵的面前,“我这几日忙着照顾母亲,家中的事情,都是按照母亲之前的安排,我并未做什么改动。”她的语气中,染上了几分委屈,隐约中带着哭腔,“而且,我的管家对牌还在,怎么可能去账上支银子?” “什么!”二姑娘一脸震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的管家对牌还在!” 这怎么可能! 那她偷出来的管家对牌,是从哪里来的? 二姑娘慌的手脚发抖,身上无力,瘫坐在了椅子上。 “二姐姐,你怎么了?” 六姑娘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你忘了,咱们谢府的规矩是,有管家对牌不算,还要太太收起来的印鉴。二者,缺一不可。” 闻言,二姑娘脑袋一片空白。 心里始终盘旋着一个念头: 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偷盗。 她这次触犯了家规,父亲真的会把她打死的! 太太从二姑娘的神色中,隐约猜出来了这次府上丢银子的事情,和她有关。未免让大家看出什么,太太忙出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印鉴在我这儿呢,管家对牌不在你那里吗的?” 六姑娘抬头,似乎是很害怕地缩了下脖子:“我的在这里,”她把挂在脖子上的玉牌拽出来,“但是,我做的那个假的管家对牌,被偷走了。” 第29章 办法 二姑娘看到六姑娘脖子上的那枚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管家对牌,面色灰白,双目睁的特别大,喃喃自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啊……” 到了此时此刻,二姑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肯定落入了这个小贱人设下的陷阱了! 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了,她还怎么见人! 二姑娘转头看着王氏,眼中尽露哀求之色。 王氏到底不忍心。 她的女儿,之前因为那件事,已经没什么好名声了。若是日后,在有什么偷盗的名声,那就真的完了。 她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灰白的脸上强挤出一抹笑意:“爷,依我看,这事儿就是误会。小六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性子,咱们最清楚了、要不,这事,就算了?” 六姑娘心中冷笑。 一句误会,就要揭过此事,未免太想当然了! 谢文徵面色微霁,淡淡地看着太太。目光太过平和,倒是让太太分不清他到底是生气了还是听信了她的话,这事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但显然,六姑娘不是这么打算的: “既然误会,那说开了就好。” 六姑娘微微垂眸:“方才,父亲说了,公中的银子不多。眼下,府上要准备二姐姐出嫁的事情,各种姻亲旧故的人情往来,以及府上的日常开销。各处店铺,要在五月初才会送银子过来。请父亲示下,这段时间,咱们要如何过?” 屋里的人,都在盯着谢文徵。 尤其是二姑娘,在六姑娘提到她的嫁妆时,目光热烈的都快要将谢文徵盯出来一个窟窿了。 只要父亲肯让他带一些东西去林家,林公子的日子就会好起来! 谢文徵阴沉着脸,死死地转着手中的茶杯。“那银子,到底是谁拿走了,谁就把这个窟窿给我补上!若不然,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六姑娘心底冷笑不止。 她听说,父亲用了不少银钱疏通,又特意找了裴侍郎,他做了多年朝散大夫才能动一动。 如今有人用这么低端的办法,打算断了父亲的前途,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拿帕子压了压唇角,遮住了唇边的笑意。 因为这次,势在必得,必然不会让二姑娘得偿所愿。 “早些年,铺子的收益还算不错。我便让人每月存上一百两,到现在爷也有几千两了。我等下让青萍拿过来给六姑娘。”猛然间拿出这么多的银子,就像是在太太的心上剜了一块肉一样,疼的她不停冒冷汗,“省着点用,估计是能等到下个月各个管事来府上送银钱的。” 太太这是想要遮掩自己女儿偷东西的事情。 “如此,甚好。”谢文徵满意地点点头。 六姑娘让玉奴将青雀从内室拿出来的匣子接过来,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多谢母亲。”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太太笑的和善。 二姑娘看没事了,又挺直了腰杆,笑眯眯地看着王氏,不合时宜地插了句:“娘,我都快要出嫁了,是不是得给我准备嫁妆了?我要的不多,就是该给我的基础上,再加上一点银子就好了。” 她说的理直气壮,大言不惭。 偏偏王氏还觉得她说的对:“娘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只等林家下聘了。” 听到王氏要林氏下聘,二姑娘又不高兴了:“娘,林家是个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要是有银子来下聘,林公子早就考上了。” 第30章 出嫁 1 二姑娘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让屋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谢文徵怒不可遏,刚要开口呵斥二姑娘,王氏就抢在谢文徵的面前,先开口了:“琼姐儿,注意你的言辞!你是女儿家,要矜持,要端庄!林氏就算是再穷,也该有态度!是他求娶谢氏的嫡女,不是他入赘谢氏!” 谢文徵听到王氏这么说,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六姑娘只是淡然地看着王氏和二姑娘,眸底神色不明。 二姑娘听到王氏这么说林公子,当即就拉拉着个脸,忍不住地替他辩解几句:“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林公子呢。我也不图他什么,他日后能对我好,处处想着我就行了。” 想到林公子往日和他说的那些话,二姑娘的脸,忽然就变得很红。 王氏差点没让她给气过去,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半天也没挤出来一句话。 谢文徵气的直接把手里的茶杯,朝着二姑娘的脸上砸了过去。幸亏二姑娘躲得快,若不然她非要毁容不可。 二姑娘害怕地拍着胸口,不满地朝着谢文徵嚷嚷着:“爹,你差点打到我了!” 到是她的脸上有伤疤了,林公子还能喜欢她了吗。 “你!” 谢文徵被他气得身体发抖, “这是你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该说的话吗!” “你的规矩呢,你的体统呢!” “父亲。” 二姑娘皱着眉,满脸不高兴: “我也没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也没做什么过头的事情。你怎么能当着大家的面,如此呵斥我?” 谢文徵被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二姐姐。” 六姑娘实在是听不下去,忍不住地插了一句话: “父亲和母亲也是担心你嫁过去会吃亏,所以特意嘱咐了你两句。你莫要辜负了母亲的一番心意。” “你给我闭嘴!” 二姑娘看着六姑娘的眼中,满是厌恶: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贱货色,也敢对我指指点点,凭你也配!” “啪!” 谢文徵重重地砸了下桌子,桌子上立刻出现了几道细小的纹路: “她是下贱货色,那我是什么!” 谢文徵指着六姑娘,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谢氏祖训其一,慎言慎行!” “你身为谢氏嫡女,言行不端,举止轻浮,不配为谢氏女!日后,你嫁去了林氏,就不必再回来了!” 二姑娘瞪大了双眼,满眼不可置信地瞪着谢文徵。 王氏刚要开口替二姑娘求情,却被谢文徵冷冰冰的一句话,生生止住了:“你把你手中的印鉴和钥匙,全都交给小六。日后,这谢府,便是小六当家了!” 谢文徵厌恶地看了一眼谢二,“至于你惦记的,小六会给你准备。至于不该你惦记的,就不要在想了!” 说完,一脸怒气地离开了正院。 王氏受不了刺激,又昏过去了。 整个正院,顿时人仰马翻。 二姑娘趁乱,跑去了太太的内室。 将太太放起来华贵的首饰以及藏起来的银票,全都偷走了。 她又趁着各院的姑娘和姨娘来正院探望王氏,把她们所有的首饰和偷偷藏起来的银子,全都偷走了。 都放在了自己的嫁妆里,准备出嫁。 大约过了一盏茶后。 胡郎中才将王氏身上的针收起来,接过了旁边小丫头递过来的干净帕子,擦了擦手,才和六姑娘说话:“姑娘,太太已经无碍了。但是,也要靖西地养着,切不可有情绪波动。” 六姑娘点点头:“好,”她又吩咐着伺候太太的青雀:“去熬药吧。” “是。”青雀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了六姑娘和胡郎中时,六姑娘才说道:“这次和上次比,是又严重了吗?” 第31章 匆忙出嫁 2 胡郎中点头:“是。只是每日保持心情愉快,在辅之银针和汤药,想要稳定病情,也不是不可能。” 六姑娘神色淡然,笑眯眯地看着胡郎中:“我希望母亲的病,能赶紧好起来。但也不能,好的太好。” 这话说的很拗口。 但是又在回答胡郎中之前心中的疑问。 又似是在暗中提点他,如今的谢氏,早不是王氏之前在的谢氏了。 胡郎中瞬间明白六姑娘的话中含义,点了下头:“是。小的会尽力维持太太的病。” “辛苦郎中了,”她从腰上拽下来一个平平无奇的荷包,塞到了胡郎中的手里:“郎中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和玉奴说,玉奴都会办妥的。” 胡郎中眸色一闪,轻轻地捏了下手中的荷包,而后应了声:“是。” 六姑娘转头,吩咐着身边伺候的丫头,去给太太熬了药。伺候着王氏吃了药,又细细地嘱咐了身边伺候的丫头,才带着玉奴回了自己的院子。 六姑娘刚从正院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几位姨娘和还未出嫁的姐妹就过来了。 哭哭啼啼地围着六姑娘,叽叽喳喳的,听的六姑娘头昏脑涨:“好了,”她的声音比之前微微高出许多,“你们先别哭了。先跟我说,出了什么事情了。” “我的银子丢了!” “太太送我的那套首饰,也不见了!” “哎呀,我的更惨,我藏起来的那套名贵的锦缎,没了!” “我之前寻到的一本孤本,也没有了!” “可怎么办啊,辛辛苦苦攒下的那点银子,丢了!” “呜呜呜,我不活了……” “……六姑娘,怎么办啊!” 四姑娘攥着六姑娘的手,哭的眼睛都肿了,“陆氏送来的一套首饰都丢了,还把我给陆公子做的一套衣裳偷走了!六妹妹,这可怎么办啊!” 那可是陆氏送来的聘礼。 日后,出现在旁人的身上,她该如何解释? 再者,她亲手缝制的衣服,若是出现在了别的男子身上,那她…… 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四姑娘又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玉奴,你去把各位姨娘和姐妹们丢的东西,都统计一下,”六姑娘吩咐着:“再从我的私库里拿一些银子出来,去拿给管事妈妈。买一些珠宝首饰和一些平常见不到的小玩意儿给姨娘和姐妹们。”她拍了拍四姑娘的手,轻声安慰着:“你别怕,有我呢。” 听到六姑娘这么安排,屋里的哭声才渐渐小了,而后又传来了几声客气地道谢。 六姑娘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往下继续说: “但凡世家大族出来的东西,都会有标记。我会让春桃告诉铺子上的人,若是有人把咱们府上的东西拿出去换银子,会第一时间买下来,送回府上的。” “好姐姐,莫要哭了。在哭下去,你就不漂亮了。” “噗嗤。” 四姑娘被她逗的笑出了声儿,“你惯会取笑我!” “我哪里会取笑四姐姐,”六姑娘笑着让春桃端着洗漱东西进来,丫头们伺候着姨娘们梳洗。她趁机和四姑娘说话“我的四姐姐天生丽质,又处处出色。我啊,怕是以后再也不会遇到这么好的姐姐了。” 在她的眼里,谢府四姑娘是这天底下顶好的姑娘。 四姑娘被她逗的脸都红了,“你这妮子,说话越来越没个正行了!” 而后,脸上又浮现了担忧之色:“六妹妹,你说的法子,能行吗?” “你放心吧,”六姑娘显得十分确定,“那些都是死物,换了银子能才是有用的物件。偷了这些东西,定然是要找当铺换银子的。” 第32章 匆忙出嫁 3 四姑娘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她把手里的帕子又递给了春桃,“还有几日,便是二姐姐出嫁的日子了。六妹妹,咱们要不要给二姐姐添妆?” 六姑娘垂眸,不紧不慢地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吹了吹杯子里的浮沫,并未入口,“你想送二姐姐什么?” 按照六姑娘原本的意思,她想要去看二姑娘的热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给他添装? 但四姑娘这么说,六姑娘就觉得此前的想法不对。 二姑娘做的就算是在不对,那也是和她同出谢氏的姑娘。 姐妹一场,她不能显得太过凉薄。 四姑娘:“我就是不知道送什么,所以来问问你。” 六姑娘:“我送一对龙凤镯吧。” 上京城中,一般人家嫁姑娘时,都会送龙凤镯。 样式新颖,寓意不错,送这个最合适不过了。 四姑娘想了想,“那我也送个价钱差不多的镯子吧。” 六姑娘笑道:“也可。” 六姑娘又笑着和大家说了会儿话,忙活了好一会儿,才有空歇一会儿。 热闹的紫竹院才又重新变得安静了下来。 六姑娘更是换了一身衣服,神情惬意地翻看着之前看了一半儿的账本,时不时地和玉奴说话:“都安排好了?” “是。” 玉奴把茶递到了六姑娘面前: “二姑娘已经将偷来的那些东西放起来了,估摸着是要趁着去了林氏之后,在拿去当铺。” 六姑娘翻了一页账本,嗯了一声。 玉奴:“那一万两银子,除去您说的要给姨娘和各位姑娘们之外,还能剩下四五千两银子。姑娘,您要如何安排?” 六姑娘喝了口茶,“放起来吧,留着以后用。” 玉奴:“是。” 六姑娘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着玉奴:“我记得,姨娘没得时候,留下了几个铺子吧?” 玉奴道:“是。姨娘一共留下了两间铺子。一间在城南,是一家小饭馆。一间在北面,是个布庄。” 六姑娘点点头,又继续低头看账本。 玉奴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茶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小心地瞄了一眼面色平和的六姑娘,“姑娘,你今日看起来,兴趣不高。” 依爷的意思,只要二姑娘一出嫁,那她就便是谢府的嫡出女了。日后,谢府的嫡出女,只有六姑娘一人。 姑娘今日拿到了印鉴。 印鉴、对牌、钥匙都在姑娘的手中,日后,姑娘就是这谢府真真正正的当家人了。 只是为何,姑娘怎么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甚至是还很生气? 六姑娘抬眼,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我很高兴。” “高兴?”玉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六姑娘哪里高兴了。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种不被人拿捏,想要做什么都是随心所欲的感觉,感觉特别好。 “好了。” 六姑娘合上了账本,起身朝着内室走, “明日还要早起,早些睡吧。” “是。”玉奴伺候着六姑娘上床睡觉。 半刻钟后。 玉奴才回了和春桃的房间。 看着春桃还坐在等下剥核桃,有些意外地说道:“你不睡觉,做什么呢?” 第33章 匆忙出嫁 4 “我想做点核桃红枣的糕点给姑娘吃。” 玉奴把剥好的核桃放在了一旁的碗中: “我瞧着,今日姑娘都没吃几口饭。” 欲奴轻轻点了下头,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春桃,你看姑娘,今日高兴了吗?” 春桃仔细地想了一会儿:“姑娘应该是高兴的。”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没发现,今日姑娘见谁都笑的吗?” 六姑娘情绪内敛,待人温和客气有礼。 春桃还从未见过六姑娘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 “是吗?” 玉奴一脸困惑回想着,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 “算了。” 她说: “不过,我今日是真的高兴。” 她家姑娘是掌家姑娘了呢。 春桃起身吹灭了蜡烛:“玉奴姐姐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伺候姑娘呢。” 很快的,屋里就传来了春桃香甜的酣睡声。 “……” 玉奴憋的太难受了,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一肚子高兴的话,怎么就没个人能分享呢? 一转眼,就到了三月二十,二姑娘出嫁的日子。 即使谢文徵早就传下话来,二姑娘出嫁事宜,一切从简。但王氏还是拿出了许多的私房银子,给二姑娘置办了不少的嫁妆。她担心二姑娘嫁过去会被林家的人欺负,就在外面买了两个小丫头。让青雀教导了几日,便让她们跟着去了林家。 相比较王氏的担心,二姑娘就显得比较轻松了。 日日都沉浸在嫁给林公子的喜悦中,脸上总是洋溢着令人羡慕的幸福笑意。 王氏每每看到二姑娘的笑意,都觉得食不下咽,胸中憋着一口气。 上不上,下不下的,着实是难受。 这日一早,王氏就早早地来了二姑娘的院子。 她本打算自己做福妈妈,给二姑娘梳头。 没想到,二姑娘自己梳了个很繁杂的发髻。上面插满了各种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的首饰。再配上她身上戴着的各种首饰,给人一种很俗气的感觉。 王氏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你、你这都弄的什么!你还不赶紧把头上的那堆东西摘下来!” 她要是这么出去了,那就真的让人笑掉大牙了! “我觉得挺好的啊,”二姑娘满心欢喜地摸了摸头上的珠翠,“叮叮当当的,多好听啊!” 她得把这些首饰都带走,要不然,放在这里,不是便宜了别人了吗。 王氏真的要昏过去了。 这哪家的嫡女出嫁,都是华贵端庄,何时会有这么俗气的装扮! 王氏正要开口,却被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王氏急急忙忙地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喜帕,盖在了二姑娘的头上:“吉时到了?” 匆忙进来的人说了句:“太太,姑爷已经到门外了。” 太太一脸吃惊,“什么,不是说要到辰时初才来到侧门来迎娶的吗?怎么就真大摇大摆地来正门,而且还提前了这么多?” 这下好了。 之前传出来关于谢家二姑娘的谣言,似乎是在这个时候都成真的了! 太太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明知道爷不喜他,还偏偏跑去正门迎娶,这不是把谢氏架在火上烤吗。 “娘,咱们赶紧走吧。” 喜帕下的二姑娘,急急忙忙地催促着: “要不,林公子该等急了。” 第34章 走了 “琼姐儿,你在等等。” 王氏说什么也不肯让二姑娘出去, “娘特意找人算的时辰出门。要是提前出门,你和林公子的婚事会出岔子的。” “是吗?” 二姑娘又重新坐回了床上,规规矩矩地坐好: “那我听娘的。” 她还指望着和林公子白头偕老呢。 王氏暗自松了口气。 她走到了门边,将青雀喊了过来,低声吩咐着:“让林公子去谢氏的侧门来一趟。就说,我,不,六姑娘有事和他说。” 她差点都忘了。 如今谢府的当家人,是那个讨人厌的谢六。 “是。”青雀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谢府门外。 林公子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袍子,虚浮的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纵欲过度,休息不足。骑在高头大马上,接受着众人的贺喜。 青雀走到林公子的面前,还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浓重的脂粉味夹杂着的酒气,“公子,姑娘请您去一趟侧门。” 林公子不高兴地看着她,“这马上都要过门了,还要我一趟侧门做什么?” 这高门贵女的规矩,就是忒多! 青雀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是六姑娘请您过去。” “六姑娘请我过去?” 林公子那张肥腻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我记得,你们府上的六姑娘还未出嫁吧?” “她现在请我过去,是不是要跟着她二姐姐一起嫁给我啊?” 他也没想到,他还能享齐人之福呢。 “哈哈哈哈!” 四周传来的哄笑声,让青雀张洪了脸,俏眉冷立:“林公子,慎言!” “慎言?” 林公子轻浮地抹了一把青雀的脸, “公子的肾好不好,要不要你来试试啊?” 青雀被气的眼尾挂泪,面上含了一层薄怒,“公子,请您注意言行!” 这是在谢府的门口,他要迎娶的是谢府的嫡女。 他在这种场合,言语轻薄六姑娘,对她动手动脚的。 置二姑娘的脸面,于何地! 又将谢氏置于何地! “注意言行?” 林公子挑着眉,目光不善的从上到下地把青雀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里到外地看了一遍: “我做什么了,需要注意言行?” “倒是你,”他冷眼看着她,“勾引谢氏的姑爷,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这大好的日子,碰见这么晦气的人,肯定这日子不咋好。” 他夹了下身下的马,转头往回走:“算了。这成婚的日子以后再说吧。今儿这天气这么好,咱们去飘香楼看看!” 喜庆的鼓乐声再一次在宽敞的胡同里响起,不是为了迎娶新娘,反而是为了欢送新郎的远去。 青雀站在谢府门口,看着林公子远去的背影,青雀脸色一变,而后提着裙子飞快地跑去了内宅。 她并未去二姑娘的院子,脚尖一转,跑去了六姑娘的院子,“姑娘,出事了!” 因着当日谢文徵的话,谢府后宅的姑娘们,并未去二姑娘的院子送她出嫁。此时,都在六姑娘的房间里说话。忽然看到青雀急匆匆的跑进来,全都变了脸色。 六姑娘淡然地问了句:“怎么了?” 第35章 求他娶她 青雀急急忙忙地把事情的经过,和六姑娘说了一遍:“……姑娘,这眼看着吉时就到了。林公子却走了,这等会儿姑娘还怎么出嫁!” 二姑娘若是知道她把林公子气走了,说不定会怎么闹呢。 “这个林公子,真是太过分了!” 四姑娘听的咬牙切齿: “二姐姐找什么样夫君找不到,怎么就看中了这么个、这么个,”四姑娘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一个词:“脏东西。” 八姑娘接了句:“可能是觉得那位公子颜色出众?” 青雀小声地嘀咕了句:“长得怕是还没府上的阿花长的好看呢。” 阿花,是后院看门人,养的一只瘸腿的大黄狗。 “噗嗤。” 四姑娘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惹得屋里的几个人,脸上也有了笑意。 六姑娘脸上带笑,“好了,莫要在闹了,”她转头看着青雀,“林公子离开时,可说了什么?” 青雀想了想,“他说今日是个好日子,应该去飘香楼。” “飘香楼?” 六姑娘微微眯起眼睛。 大喜的日子,还不忘往飘香楼跑。那里怕是有让林公子难以忘记的人吧。 “春桃,”她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去将你的母亲请过来。” 春桃一脸困惑地应了一声:“是。” 不过片刻,文氏便匆匆来了紫竹院。急急地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抬了下手,示意她起身:“你去帮我打听一个地方,飘香楼。” “飘香楼?”文氏皱了皱眉,“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您打听那里做什么?” 那种脏污的地方,怎么能污了姑娘的耳朵。 春桃小心翼翼地拽了下文氏的衣服下摆,小声提醒,“娘。”姑娘让做什么i就做什么,怎么还和姑娘这样说话。 文氏后知后觉,忙行了礼,“奴婢不是有意驳斥姑娘的。” 六姑娘并不计较她的失言,“我只是让你帮着打听打听,这飘香楼的姑娘中,有哪位姑娘是最特别的。” 特别到成为了百姓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文氏点头,“咱们胡同里,经常会有货郎来卖一些针线之类的小玩意儿。今儿是二十,那些货郎们也该来了。” 六姑娘看了一眼玉奴。 玉奴立刻会意,从腰上拿下来一个荷包,塞到了文氏的手中:“姑娘打算给晗哥儿绣个蟾宫折桂的荷包,还少了几样绣线。麻烦文婶子,去帮姑娘买回来。” “是。” 文氏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荷包,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手中的茶,还未喝完,文氏就已经回来了。 “姑娘。” 她把买来的绣线给了玉奴: “奴婢问过了,听说有一位叫灯笼的姑娘,开始谢客了。” 六姑娘微微挑眉:“谢客?” 文氏:“听说是因为,有一位公子想要给她赎身,带回家去做妾。可奈何,楼子里的妈妈开出的银钱太高,公子一时凑不出银子来,这才耽搁了下来。” 六姑娘习惯性地眯了下眼睛。 林公子闹的这么大,无非就是为了让这个灯笼在他娶亲这一日同时进门。 他既想要谢氏的助力,也想要他的红颜知己。 还真是贪心呢。 四姑娘一脸愤懑地骂了句:“他可真不要脸!” 第36章 娶她 2 连这种脏污的办法都能想出来,骂他是个脏东西都抬举了他: “六妹妹,你可千万不能应了他!” “不应下,二姐姐怎么出嫁?” 六姑娘垂眸,抚了裙子上并不存在的浮尘: “玉奴。” 她说: “去找胡郎中,要一副可以让女子绝嗣的药。” 六姑娘的话音一落,众人的脸色大变。 甚至四姑娘开口劝她,“咱们都是同为女子,若是不能诞下子嗣,怕是会毁了她的后半辈子。” 这样的手段,太过阴损。 六姑娘挑眉,眼波流转,“四姐姐也觉得我心狠了些?” 四姑娘点点头:“她流落风尘,已经够苦了。若是在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日后她又该如何?六妹妹,放她一条生路吧。” 六姑娘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四姐姐只看到她很难,那可曾看到,今日是二姐姐出嫁。林公子这番做法,下的不仅是我谢家的面子,更重要的是二姐姐如何在夫家自处。还过几门,就被一个青楼初审的妓子压下脚下。日后,若诞下了孩儿,岂不是要夺了二姐姐的正妻之位?” 六姑娘抬头,清冷的目光落在了四姑娘身上: “在谢氏,我们打闹,不过是姐妹间的小情趣。出了谢府的门,你们对外是某某家的太太,但内里,是陈珺谢氏的姑娘,容不得任何人轻视。” “四姐姐,可明白了?” 六姑娘并不是评判谁的对错。 她只是在告诉四姑娘,日后她在陆氏被人欺负了,她也会替她撑腰。 四姑娘被感动的眼圈都红了,重重地点头:“六妹妹,你说的对!咱们姐妹一体,万万不能让人欺负了!” 六姑娘点了下头,转头看着玉奴:“多带些银子去。”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她才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了六姑娘淡然的声音:“这次,你和文氏一起去。” “是。”玉奴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正厅。 文氏先是一愣,随即面露喜色。匆匆地给六姑娘行了礼,便急急忙忙地跟着玉奴出去了。 四姑娘又和六姑娘说起了闲话,“六妹妹似乎很喜欢文氏。” 八姑娘:“文氏说话有意思,我也喜欢。” 四姑娘逗她,“哪里有意思了,我瞧着说话啰里吧嗦的,一点都不好玩儿。” 八姑娘噘着嘴,嘟嘟囔囔:“可是,我就觉得文氏说话声情并茂,很有意思啊!” 八姑娘年纪尚小,又很喜欢吃那些甜腻的糕点。 方才,她说话时,刚好吃完了一个马蹄糕。脸颊一动一动的,可爱极了。 六姑娘笑着给她擦了擦唇边的碎末,“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她说,“文氏确实很好。” 八姑娘朝着四姑娘做了个鬼脸,气的四姑娘忍不住笑了。 飘香楼。 文氏和玉奴带着人,直接上了二楼,很容易地就找到了坐在包厢里喝酒的林公子。他的身边,是跪着陪他喝酒的灯笼。 “哎呦,找来的还挺快,”林公子一把把灯笼拉了过来,直接抱在了怀里,“说吧,这次又怎么了?” 第37章 求娶 3 坐在他怀里的女人,美貌出众,艳丽无双。身上穿了件水蓝色衣衫,香肩半露,引人有无数遐思。 林公子的手,时有时无地在她的身上摸来摸去,引得他怀中的女人娇喘连连。林公子勾着笑,斜眼看着玉奴和文氏:“怎么就来了你们俩?怎么,你们府上的六姑娘看不起我,才会让你们来羞辱我的吗?” “林公子,注意你的言辞。”玉奴横眉立眼,“我们家六姑娘可不是你这样的人,随意羞辱的!” “我这样的人?”林公子冷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可就是我这样的人,娶了你们家的二姑娘。按照你们谢府的规矩,你们日后要叫我一声二姑爷。我可是你们正经的主子,处置你,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 “你!” 玉奴从未见过如此强词夺理的人,一时间被气的 不知道说什么好。 站在玉奴身后的文氏,一把把玉奴拽到了自己身后,神色平和地看着林公子:“公子,时辰到了。” “哪有怎么样?”他可不在乎什么时辰不时辰,“灯笼想我了,我过来看看。” “灯笼姑娘颜色好,能得到公子的喜欢,那是灯笼姑娘的荣幸,”文氏继续说道,“只是,比起颜色好,公子更应该知道,你为了娶二姑娘,付出的是什么。谢氏虽然吃了个哑巴亏,但不允许,一直吃哑巴亏。您说,是不是?” 林公子面色微变,抓着灯笼的手臂,稍稍用力,疼的她脸色一变。 文氏好似没看到林公子难看的脸色,“公子,您的日后,是攥在灯笼姑娘手中,还是攥在您自己手中,您可要想清楚才行。” 她的威胁,让林公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 “我越来越讨厌你们谢家的人了。一个个的,端着架子,看着清风舒朗。暗里,那些龌龊下作的事情,一样都没落。” 文氏眸中带笑,“我只当,林公子在称赞谢氏,”她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林公子冷眼看着文氏,“我要她。” 他怀中的灯笼,面露喜色。眼波含水,盈盈地看着林公子。 “可以。”文氏毫不犹豫地就应了下来,转头和玉奴说话,“去把灯笼姑娘的卖身契,拿过来。” 玉奴狠狠地瞪了林公子一眼,转头去找了飘香楼的妈妈。不过片刻,将灯笼的卖身契拿了过来,“已经好了。” 灯笼目光热切地盯着文氏手中的薄薄一张纸,无声地拽了拽林公子的袖子。 林公子这才开口:“给我吧。” “且慢。” 文氏转头看着灯笼,眼神淡漠,声音平板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姑娘说了,她可以跟着林公子去林府。但是,要她答应两个条件。其一,喝了绝嗣的汤药,永远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其二,跟着二姑娘去林氏。” 跟着谢二姑娘去,是为了给她一个好的身份。 林公子这能理解。 只是,喝了绝嗣丹药,这不是要毁了她么! “你们欺人太甚!” 林公子用力地捏着手里的酒杯,满脸冷意: “我一样都不能答应!” “那么,灯笼姑娘呢?”文氏淡淡地看着她。“时辰马上就要到了,还请灯笼姑娘尽快做决定。” 林公子攥着茶杯的手指,指腹间尽是青白。幽深的目光中,尽是卑微的哀求。 他以为,二姑娘寻死觅活地嫁过去了,就是他林家妇。 无论他对她做什么,谢氏都不敢说半分不是。 再加上,二姑娘对他情根深种,他只要捎捎几句好话哄哄。二姑娘就会对他掏心掏肺,他想要什么便是唾手可得。 可眼下,并不是这样。 那位从来不怎么惹人在意的六姑娘,让人传话。 他若是见好就收,那便还是谢氏的娇客。 若是想要用二姑娘拿捏谢氏,那就要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本事。 此时,他后悔了。 他明明计划好了每一步,怎么就在六姑娘这里出了岔子。 他是真心喜欢灯笼的。 她喝了那药,日后该怎么办! 林公子脸色一变,手里的酒杯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你莫要太过分!” 文氏面无表情地说道:“公子,你到底想要怎么选?” 灯笼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袖子,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泪水,可怜兮兮地看着林公子,“我听姑娘的安排。” “灯笼!” 林公子说的又快又急, “不可以!” 他还要和她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公子,”灯笼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盈盈如水的眼中,尽数倒映着他青隽的脸庞,“只要是你,我怎么样,都可以的。” 她掌心略带略带凉意,却莫名让他烦躁的心绪平稳: “公子,我就把我自己托付给你了。” 灯笼在风花雪月之地,见过各种各样的公子。那些公子说的是实话,那些公子又是在跟她说些鬼话,她还是能瞧出几分的。 她看着林公子,眉眼之间分辨不出来的认真,低笑着:“公子,我知你心中打算。”她笑的风华绝代,“只不过,你忘了,这事我自己也能选的。” 只要公子心中有她,那她便知足了。 第38章 求娶 4 “不行!”林公子仍觉得这事不可行,“不能喝!” 谢府二姑娘如此钟情于他。 只要他多哄哄二姑娘,说不定就不用这么阴损的法子,就能将他带走的! 还有很多办法的,不一定非得用这样的办法。 “公子。” 灯笼眼含秋水的眼中,是让人无法忽视的深情,“我只是觉得,我只是觉得能日日看到你,就心满意足了。”她上前,轻轻拥抱着临公子,低声呢喃:“公子,我见过许多人,看过许多事。唯独你,与他们不同。有你护我周全,我很安心。” 她说的情真意切。 林公子听的眼中微微湿润,用力地攥着她的手,“灯笼……” 他似乎是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化成了一声浅浅的叹息,最后消散于天地间。 他站在一旁,愤怒而又无可奈何地看着灯笼接过了文氏递过来的小瓶子,一饮而尽。她的唇角,还残存着褐色的药汁。衬得她唇边的笑意,更加苦涩,“祝公子与谢家二姑娘,白头偕老。” 林公子眼中的湿意,比之前浓厚了许多。 若不是文氏和玉奴仔,怕是要忍不住落下泪来。 林公子刚要说话,文氏就开口了:“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那公子是不是可以去娶亲了?误了吉时,太太会不高兴。” 林公子满脸怒气,“用不着你提醒我!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 文氏神色平平地垂眸,“可您晚走半刻,灯笼姑娘的赎身银子就晚给这楼里的妈妈半刻。晚给楼里的妈妈半刻,耽误了楼里妈妈的生意,她不放人怎么办?林公子,您说呢?” “你!” 林公子气的浑身发抖,偏偏他又无力反驳,阴沉着脸,甩了下自己的袖子,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不就是成亲吗,我去就是了!” 若是他是个有钱有势的大家公子,把灯笼赎出来,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何苦,还要去看一个下人的脸色! 林公子翻身上马,一路狂奔着去了谢府。 文氏给灯笼换了一身衣服,带着她去了谢府,随着二姑娘一起嫁去了林府。 紫竹院。 六姑娘正和四姑娘说话,忽然听到了侧门响起了不怎么让人觉得的鼓乐声,眉头微皱了下:“这人总算来了。” “咱们谢家嫁女儿,还是第一次弄的这么寒酸。” 陈珺谢氏嫁女,嫁的还是嫡女,竟然只是拿了两个不大的小包袱,从侧门出嫁。 这要是传出去了,得多丢人啊。 “是父亲的意思,”六姑娘将刚修好的荷包,放在了笸箩里,“二姐姐做的那些事情,终究是让父亲寒心了。” 四姑娘凑到了她的面前,低声道:“六妹妹,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六姑娘抬头,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四姑娘压低了声音,“听说,咱们出嫁了的小姑姑,特意让人送回了信儿。二姐姐闹的事儿,”她指了指上面,“都传到那里了。” 四姑娘和五姑娘都是王姨娘所出。 王姨娘又得谢文徵喜欢,所以,能得到一些消息并不奇怪。 “父亲和小姑姑的感情最好,出了什么事情,小姑姑是要来告诉咱们一声的,”六姑娘眼中的困惑,只是停顿了那么一瞬,便消失了。她又从笸箩里拿出来一个荷包,继续绣,“咱们府上,出了这样的丑事,也还是不错的。” 第39章 欺上 1 “为什么?” 四姑娘不解: “这事情闹的这么大,对咱们的谢氏可没有一点好处啊。” 日后,出了谢府的门,那些世家贵女不知要如何笑话她们呢。 “四姐姐,你忘了宫中的那位太妃娘娘了吗?” 今上可是在太妃膝下长大,母子情分深厚。 这些年,太妃虽然已经不大过问朝中的事情,但能特意让已经出嫁了的谢家姑娘特意送信回来,怕是这朝堂有了什么父亲还不知道的消息。 有了这样的事情,也能把大家的视线转移,也算是好事。 “不能吧。” 四姑娘皱了下眉, “要是有什么事情了,父亲不可能,”四姑娘忽然止住了话。 六妹妹和裴家大公子的婚事,就是为了给父亲的前途铺路。 她小心地观察着六姑娘的神色。 生怕刚才说的话,惹六姑娘不高兴。 她琢磨着六姑娘方才说的话,又想着上次来退婚的陆氏,瞬间明白了过来,面色阴沉地骂了句:“还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东西!” 上京城中的世家大族,都是盘根错杂的关系。 谁家稍稍有点风吹草动,消息立刻就能传遍上京城。 那位小姑姑特意让人来送消息给父亲,而后,父亲又特意用二姐姐的事情遮掩,怕是这件事很大。 陆氏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敢上门退婚的。 一想到只有好处来沾,有坏事就立刻赔清关系的陆氏,四姑娘都恨的牙痒痒。 “你能想明白其中事情就好,”六姑娘神色淡然地喝了口茶,“我也希望父亲能越来越好。”她说,“其实,谢氏看似花团锦簇,其暗里已经有的地方开始腐烂了。出了这样的事情,能让谢氏的一些问题暴露出来,也算是好事。” 怕是她父亲就是看出了其中的一些门道,才不得不让她掌家。 四姑娘不懂,“什么意思?” 六姑娘笑了笑,“没什么意思。” 她把那些放在一起,已经分辨不出来的绣线,放在了四姑娘的面前: “四姐姐,你帮我分线吧!” “好。”四姑娘满心欢喜地帮着她分线。 未时末。 春桃挑着帘子,拎着一个食盒进了屋。她把食盒里的菜,摆在了桌子上,“姑娘,吃饭了。” “嗯。” 六姑娘应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绣了一半儿的荷包。动了动酸涩的脖子,走到了桌子旁。看着桌上摆着的精致的菜肴,满脸笑意: “今日这菜,看起来还不错。”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吃饭,“姑娘,您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六姑娘尝了一口,眼睛一亮,“还不错。”六姑娘又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外面的人,传消息回来了吗?” “还没有,”玉奴给六姑娘倒了杯茶,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不过,听下面的人说,有人拿着四姑娘的东西,去当铺问了。” “是什么,要打算当多少钱?” “听下面的人说,是一支钗。那人说,打算要当一千两。”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拿着帕子,压了压唇角: “一千两?” “有点多啊。” 照这么看,是二姐姐带去的东西中,有他们谢家姑娘丢的首饰。 玉奴:“姑娘,咱们要收吗?” 六姑娘又拿起了筷子,重新吃了两口菜:“告诉下面的人,他要多少银子,咱们都给。那些东西,咱们必须一件不落的都拿回来。” 若是谢家姑娘的首饰和贴身的东西,都出现在了外人的手中,那就真的要出事了。 “是。”玉奴应了一声。 用过了晚膳,六姑娘又去外面溜达了小半个时辰。才进屋换了身衣服,文氏就进来了。 她朝着柳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转头看了眼春桃,“去给你娘搬个凳子过来。” 第40章 欺上 2 “姑娘客气了,”文氏并未坐下,而是朝着六姑娘的方向,又动了两步,走到了六姑娘的身侧。微微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姑娘,太太身边的青雀,又出门了。” “去哪儿了?”六姑娘端茶的手一顿,随口问了一句。 文氏声音压的更低了:“奴婢听人说,他去了前院郑管事的院子。” “郑管事?” “是咱们府上管着采买的管事。” 六姑娘微眯了下眼睛。 “他们很熟悉吗?” “听说,每次在太太盘账之前,青雀都会去一趟郑管事的屋子里,会待上一两个时辰。伺候的下人离的远,并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她在六姑娘面前,话说的很委婉。 但六姑娘却立刻明白了过来:“他们之间可曾定下了婚约。” 文氏:“从未。” 六姑娘喝了口茶: “既然如此,那便是母亲的意思了。” 文氏附和着点点头:“奴婢 也是这么想。” 六姑娘:“青雀是母亲身边的大丫头,她的意思,大约就是母亲的意思。如此,这个郑管事,便是不能留了。” “姑娘要如何做?” “是人就会有痕迹,更何况是个在后宅做着采买的管事呢?” 那人心思活络,说不准就会有什么地方是外人所不知的。 “奴婢会让人留心。”文氏道。 六姑娘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她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最近二姐姐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 文氏:“听守门的婆子说,二姑奶奶让人递了消息进来,她需要一些银子。” 六姑娘:“母亲那边有话送出去了吗?” 文氏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不解,“从未。” 六姑娘点点头,眼帘半垂,遮住了眼中升起的晶莹。平和的目光,落在了她还未喝完的半杯茶,眸色深深浅浅。 她在想,母亲特意让青雀去找郑管事,是不是因为二姐姐地进来的消息。亦或者是因为,想要从郑管事的手中获得一些银钱,给大哥送去一点零花钱,也是可以的。再或者,是想要通过郑管事和李家、王家传话…… 六姑娘眉头紧蹙,“你让人看着点青雀,在让人仔细看着郑管事。记住,务必要知道郑管事的一举一动。” 文氏郑重地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便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了六姑娘一人,坐在椅子上盯着下人刚摆在桌上,瓷瓶里插着的鲜艳欲滴的白色月季,吗,眸色深深浅浅。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姑娘。” 玉奴端着厨房里刚送过来的鲜花饼,掀了帘子进了房间: “厨房做了鲜花饼,配上前日爷让人送来的君山银针,最好不过了。” 说着,玉奴就把鲜花饼,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 又忙唤了个丫头,去将君山银针找来,碰了一壶茶。 她倒了一杯茶,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姑娘尝尝。” “还不错。” 六姑娘喝了一口茶,又吃了一块糕点: “这糕点做的也不错,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味道也很好。” 玉奴笑了笑,“姑娘喜欢就好。”她瞧着六姑娘心情不错,便把之前看到的事情和六姑娘说了:“……姑娘,爷又去账上支了银子,让宋砚亲自送去了南边胡同。” 六姑娘忽然想到了方才和她说的话,便吩咐着玉奴:“你去找一个面生的妈妈,去一趟南边胡同。将父亲养在外面的那位娘子,带回府上。” 玉奴应道:“是。” “姑娘,大公子已经到了年纪。太太一直都没有给公子定亲的意思。不如,您给公子先送些貌美的婢女,去伺候公子?” 玉奴是想着,六姑娘要在大公子的身边安插些人。 必要时,这些人也能帮得上六姑娘的忙。 六姑娘抬眸,盈盈如水的眸光,看的玉奴很不自然地避开了六姑娘看过来的目光,“这话是谁和你说的?” 玉奴的声音,小的六姑娘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是奴婢自己想的。” “你这么想,也没错。” 上京城中的人都知道,谢氏长房长子,是个风流人物,极为钟爱美色。 与其去那些烟花之地,与那些青楼妓女往来,落得个浪荡的名声。还不如找些干净的良家女子,放在身边伺候着。 日后,若是能生下孩子,抬了身份,成了姨娘也是可以的。 既能让大公子收心,又能让六姑娘落下个好名声,还能让众人称赞,是数不清的益处。 但,六姑娘不怎么觉得: “这事,你在我这里说说就算了。” “母亲还在,大哥的事情,母亲有她的思量和考虑。我一个做妹妹的,越过母亲去说大哥的事情,你让外人如何看大哥?” “大哥是男子,日后要在外面行走的。” 也是要脸面的。 况且,如今的她,还不适合插手大哥的房中事。 玉奴忙低头,赔礼道:“是奴婢考虑不周,胡言乱语了。” 六姑娘喝了口茶:“你也是好意,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对。日后,莫要再说了。”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奴婢省得了。” …… 此时,春桃和文氏,也站在门口说话:“娘,您说,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文氏将春桃垂下的头发,别到了耳后,神色温柔地看着她:“不管六姑娘怎么想,我们听从便是了。春桃,你记得,咱们莫要去猜主子们的心思。” 免得,一个猜不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春桃很听话地点点头,“娘说的,我都记得。” 文氏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娘知道你很懂事,但娘还要说一句,万事要小心谨慎。拿不准主意的,就去问问玉奴。” “是,”春桃轻笑,“我会小心的,你别惦记我了。娘还是早点走吧,不然等会儿天更黑了,路就不好走了。” “嗯,”她说,“你也早些回去吧。” 春桃应了一声:“娘,那你注意安全。” “知道了,回去吧。”文氏挥了挥手,朝着后罩房走去。 春桃站在门口,一直等到她娘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41章 欺上 3 南边胡同是谢文徵让人在不久前,特意买下来的一个小院。 是个三进,而且十分精致的小院子。 因着谢文徵来的比较勤,小院里除了徐娘子,还有一个小丫头,和两个粗使嬷嬷。 没有主母,需要请安行礼,又可以自己当家做主,徐娘子的日子,过的顺心舒畅。 只是今日一早起来,停在树上的鸟儿就开始叫个不停。 伺候徐娘子的小丫头满脸喜气地开了窗:“娘子,这外面阳光真好。这鸟儿都叫了好长时间了,是不是今日有什么喜事啊?” “应该是吧,”她从早上开始,眼皮就一直跳。 徐氏心里发慌,总觉得今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的话才说完,伺候徐娘子的婆子,便匆匆进了门: “娘子。” “谢府来人了。” 徐娘子一脸吃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许是因为太过于吃惊,她起身时不小心带翻了身后的椅子, “来的人是谁?” 婆子:“她说她是太太身边的陈妈妈,特意奉太太的命,过来传话的。” 徐娘子的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 她靠在了身后的桌子上,才堪堪站稳。 太太怎么忽然让人上门来了? 徐娘子的心里七上八下,“将那位妈妈带去花厅,好生招待着。我先进去换一件衣裳,在去见那位妈妈。” 婢女忙跟着徐娘子进了内室,伺候着徐氏换了件衣服。 徐娘子今年不过双十年华,颜色出挑,身量纤纤。一身浅绿色的衣衫,衬得整个人朝气蓬勃。她款款走到陈妈妈面前,朝着陈妈妈福了福身子:“妈妈安好。” 陈妈妈回了礼,“娘子客气了。” 徐娘子吩咐着:“给妈妈看座。” “是。”婢女搬了个锦凳,放在了陈妈妈的身后。 陈妈妈客气地道谢,半坐在锦凳上,“奴婢这次来,是要替太太传句话。” 徐娘子的心,一下就悬到了嗓子眼。微微发白的脸上,强扯出了一丝笑意:“妈妈请说。” 陈妈妈面色淡然,“太太请娘子,今日辰时末,过府一叙。” 徐娘子松了口气,心里半是哀愁半是欢喜。 太太肯让人请她去府上,怕是有心想要让她进府伺候大爷。 只是…… 一旦入了府,这自在逍遥的日子,便一不复返了。 不过,也好。 她以清白之身的良家女子,无名无分地跟了大爷多日,总算是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多谢妈妈。”她看了眼立在身侧的婢女。 婢女立刻会意,将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到了陈妈妈的手中。 陈妈妈面色如常地收了荷包,不着痕迹地捏了捏手中的荷包。觉得手中的荷包硌手,才满意地笑了笑。朝着徐娘子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徐娘子脸上并无欢喜之意,一脸忧愁地进了内室,“你一会儿去衙门,和大爷说一声。” “是。”婢女应道。 今日是初五。 衙门里也不是特别忙。 谢文徵随意地寻了个理由,便早早地离开了衙门。 婢女来时,谢文徵刚从衙门里出来,“大爷,”她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谢文徵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但依旧俊美。谦谦君子,端方雅正。去了哪里,都会让女子红了脸。婢女只是和他说了两句话,便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眼睛,“娘子请您过去一趟。” 谢文徵淡淡地嗯了一声,脚尖一转,朝着金边胡同走,“怎么了?” 婢女紧随其后,“是府上的妈妈过来了,请娘子去一趟谢氏。” 谢文徵脚步一顿,眉头轻轻皱起。 第42章 欺上 4 王氏看他多日早出晚归,心中起疑了? 不对。 谢文徵不紧不慢地朝着南边胡同走,心思却转的特别快。 王氏耳聪目明,定然是早早就只掉了徐氏。 早不来,晚不来的,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让人上门去请徐氏? 难道,她是知道自己错了,特意让人上门请徐氏进府,是为了低头和他赔礼? 谢文徵思虑许久,除了这个理由,再想不出去其他。 罢了。 谢文徵心想,王氏向来大度。 若是她能把徐氏接入府,好好照顾着,以往那些事情,便算了吧。 大约过了一炷香。 玉奴掀了帘子进门,“姑娘,您交代的事情,奴婢已经办好了。” “嗯。” 六姑娘翻了一页账本: “刚才春桃把我之前给晗哥儿做好的衣服和鞋袜,都找出来了。你辛苦一趟,都给他送去吧。”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抱着放在桌子上的衣服和鞋袜去了松鹤院。 辰时末。 太太这几日觉得身上好了些,又瞧着日头不错。便吩咐着青萍,搬了把椅子,放在了廊下。她又让特意把王氏前几日刚送来的春茶找出来,刚想要坐下赏春茶,便听得在院子里伺候的丫头行礼的声音:“大爷。” 太太听到谢文徵来了自己的院子,眉眼间都染上了几分笑意。 忙唤了青雀过来,“你看看,我今日穿的还得体?” 谢文徵因为二姑娘的事情,已经和王氏生了好几天的气,连着两三日没有来过太太的院子了。 谢文徵忽然来了院子,让王氏生出了疑分,谢文徵心里还有她的念头。 她想着,既然爷都肯过来看她了,那她也要好好的和爷道歉。 那他们便又是从前恩爱的夫妻了。 “太太今日穿着得体,没有半分错处,”青雀扶着王氏往外走,“太太,爷来看你了,怕是不会再生您的气了。到时,咱们也可以去看看二姑娘了。” 太太高兴的连连点头,附和着青雀的话:“对,你说的对。他们是亲父女,能有什么隔夜的仇,”王氏的话,只说了一半儿,看到眼前谢文徵和徐氏亲昵地靠在一起说话,脸上的笑意散去了几分。看着站在谢文徵身边的徐氏,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冷意。 王氏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儿。身体立时僵在了远处,僵硬的脸上,强扯出一丝笑意:“爷。” 谢文徵淡淡地点了点头:“嗯。” 王氏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进了房间:“怎么今日特意来了我这里?” “我今日无事,过来看看你。” 谢文徵看着王氏脸色不好,颇为关切地问了句: “你脸色这么差,是身子还没好吗?” 王氏强装笑脸,“我已经好多了,”她转身让人上茶,“爷尝尝,今日下人刚送来的茶。” 她径直坐在谢文徵的身侧,将谢文徵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彻底地忽视掉了。 “还不错。”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 “王氏,今日这件事,你做的,我很满意。” 王氏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面露娇羞的女子,顿时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王氏有心否认。 但是,谢文徵一直都在和她生气。 若是她否认了这件事,那谢文徵必然会认为她的贤惠和大度,都是装出来的。 他们的夫妻关系,会更加紧张。肯定会有人,趁着这个机会笼络谢文徵。 她不该把爷,这么大方地推给别人。 即便是心里、嘴里都是苦涩,王氏依旧是神色温柔地说了句:“妹妹这么辛苦地伺候爷,劳苦功高。”王氏顺着爷的话往下说,“给妹妹一个名分,也是使得的。” 谢文徵愈发地满意了,:“你说的对。她出身清白,入府为妾,也应该是良妾。” 第43章 欺上 5 听到谢文徵这么说,王氏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怒气。 凭什么! 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好,要让爷处处维护! 她自嫁入谢氏,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又处处维护他作为夫君的体面。她如此尽心尽力,为何他会不顾及他的感受,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贱胚子,带到她的面前来! 她纵然是在贤惠大度,但也看不得自己的夫君在她面前护着另外一个女人的! 王氏骤然用力,使劲儿地攥着手里的茶杯。 她在放茶杯时,不小心将里面的茶水碰洒了。温热的茶水,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了几个浅浅的红印子。手背上传来的痛感,让她混乱的头脑,传来了片刻的清明。 她不能生气。 她要笼络住爷的心,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是,”太太面上带笑,“爷说的对。不过,即便是良妾,也要签一份纳妾文书。” 谢文徵放下手中的茶杯:“嗯,你说的对。”他转头,眸光温柔地看着徐氏,“你莫怕,太太是个顶好的人,不会为难你的。”他拍了拍她的手,“过去给太太行礼把。” 徐氏柔柔地应了一声,“是,”款款走到了王氏的面前,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太太。” 王氏本想在她的礼数上,挑出些错处,以此来给她一个下马威。 哪曾想,就算是这位徐娘子出身乡野,且含胸驼背,一股子小家子气。但是这礼数,却一点也不差。让王氏挑不出任何错处,气的王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这么客气。” “是。”徐氏乖巧地应了一声。 王氏瞧着徐氏只是往那里一站,就能吸引谢文徵所有的目光,心里更是对她的厌恶更甚。偏偏面上笑的很和煦,声音更加柔和:“你既来了谢氏,那日后替爷开枝散叶才是正事。” “是。”徐氏面色微红,声音愈发的小了起来。 王氏又道:“徐氏初来乍到,不如,我让身边的青雀带着她去翠竹院住几日。等签了文书,又行了妾礼,在挪去其他院子?” 谢文徵皱了下眉,“不必那么麻烦,”他说,“书房旁边的绿韵院,收拾出来,给她住吧。至于身边伺候的人,一会儿让小六给选几个人,先去伺候着。” 绿韵院是离他的书房最近的一个院子,一旦绿韵院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王氏看谢文徵如此护着徐氏,心中升起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怒火,烧的她差点当众失态:“那就按爷的吩咐去办吧。” 徐氏松了口气,朝着谢文徵看过去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王氏看着徐氏当着她的面,如此勾搭谢文徵,恨不得当时就要动手将她大卸八块。省的在她面前碍眼,气得她头昏脑涨。 酉时末。 六姑娘刚从净房出来,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坐在窗边,看那本放在桌上看了一半的书,玉奴就带着文氏进来了:“姑娘,文氏来了。” “嗯。” 六姑娘应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坐。” “多谢姑娘。” 文氏虚坐在凳子的边缘,和六姑娘说话: “姑娘,看着郑管事的人,回消息了。” 六姑娘翻了一页书,“说说看。” “郑管事在外面买了个二进的小院子,里面还有奴才伺候着,俨然是个老爷做派。” 文氏不紧不慢地往下说: “听说,郑管事在院子里,养了个娇媚的小娘子。”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还有呢?” 文氏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巴掌大的账本,递给了六姑娘身边伺候的玉奴:“这是郑管事私下里记下来的账本,请姑娘过目。” 玉奴将账本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六姑娘将手里的书放在桌子上。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账本,随意翻了几页,“很好。”她抬头看了眼文氏,眸色流转:“还有什么其他别的发现吗?” 文氏摇了摇头,“回姑娘的话,没了。” 六姑娘眸色温柔,低头浅浅地喝了口茶:“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文氏起身,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玉奴看着文氏离开了之后,才和六姑娘说话:“姑娘,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当然是把腐肉剜出去,伤口才能好得快。”六姑娘转头,看着窗外浓厚的夜色中,偶尔露出一点点微弱的烛火,眸色幽深的如同这浓厚的夜色,窥不见一点光亮,“天就要亮了。” 翌日。 辰时末。 芙蓉堂。 这是六姑娘第一次,以掌家人的身份,和各位管事说话。 她坐在主位上,时不时地喝一口茶,偶尔地翻两页账本,一脸的轻松惬意。 可就是苦了这些一早就够来了的管事,饿的肚子疼,身上没力气。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被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看账本的六姑娘吓的,管事的脸上,一个个的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微风吹过,凉的他们的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姑娘。”有人忽然出声,打破了屋里的安静,“已经是辰时末了。” 第44章 欺上 6 那人似乎是在刻意提醒。 “都这个时辰了。”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浅笑嫣然地看着站在屋里的各位管事: “一时看账本看的入了神,便忘了时辰。各位管事的,要见谅。” 她说的很客气, “我刚才看了账本,发现了几处不同的地方。各位管事的帮我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六姑娘指着一处地方, “这里写着的是,炭,十两一两。” 她又翻开了另一页,指着同一处的记录: “这里写的是,炭,一百两一两。” 她又翻开了另一页,指着相同的地方, “这里,写的是,炭,一百五十两一两。” 六姑娘抬眼,笑眯眯地看着众人,“我就想知道,这炭的价格,为何涨的这么快?这眼看着天气越来越暖和,用炭的地方少了。为何,府上还要买这么多的炭?” 六姑娘随口问的两句话,让下面的管事,脸上的汗,流的更多了。 尤其是郑管事,感觉脸上的汗,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低着头,身体颤颤巍巍,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六姑娘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郑管事,你不解释解释吗?” 被点了名的郑管事,面色一僵,有些不自然地上前,“小的觉得,应该是、应该是、应该是,冬日卖炭的时候买的。” “可这上面的日期,写的是二姐姐出嫁那日。” 六姑娘一只胳膊靠在扶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郑管事瞧着挺精明的,怎么说话这么糊涂呢?” 郑管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估计是小的记错了。” 六姑娘了然地哦了一声,“给主家办什么事情,什么时候办的事情,都能记错。那你是从哪里拿出来上千两银子,能在这上京城中买得起一个二进的小院儿的?” 郑管事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 六姑娘这么说,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不会的。 那些事情,他们做的很隐蔽,不会有人发现。 “姑娘这话,小的没听懂。” 郑管事的眼睛四处飘着看,底气也没有之前足: “小的一年俸禄,不过百两。承蒙太太关照,做到了谢府的管事,得旁人高看一眼。就算是小的找了人,使了银子,也不够在上京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一处二进院子。” 好似早就知道了郑管事会这样辩驳,六姑娘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惊讶。她接过了玉奴手中的账账本,翻开了一页,不紧不慢地当着众人念起来: “正月初十,得银钱二百两。” “正月十五,得银钱一千五百两。” “正月二十,得翡翠首饰一套……” “正月二十五,得金银器展一件……” “二月初二,得各色貌美女婢十二人……” 六姑娘音色清冽,如同淙淙流水,悦耳动听。 入了郑管事的耳中,却觉得像是催命符。身上抖得像是个筛子,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心里乱糟糟的。 六姑娘手中的那本账本,不光记录着他这些年来得到的东西,还有些不能见人的秘密。 万一,那个秘密被人知道了,太太肯定是不会饶过他的! 他想要活命! 他想要活着! “姑娘。” 郑管事恭恭敬敬地给六姑娘磕了头,声音发抖: “是小的一时糊涂,做下了错事,请姑娘责罚!” 郑管事咚咚咚地磕头,在抬头时,他的额上一片青紫,触目惊心。 六姑娘喝了口茶:“那就要看,郑管事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事到如今,郑管事也不藏着掖着了。 他很痛快地说出了几个人的名字:“……小的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给了姑娘听。万请姑娘看在小的如此配合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被郑管事交代出来的几个人,一脸灰败地跪在地上,满脸是泪地跪在地上,不住地给六姑娘磕头: “求姑娘饶命!” “……奴婢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做下这等错事……” “求姑娘饶命……” 也有人对着郑管事破口大骂: “姓郑的,你不得好死!” “姓郑的,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竟然胡乱攀咬人!” “姓郑的,你不得好死……” “……你活着,就是浪费……” 郑管事面色发白地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避开他们看过来憎恶的眼神。对于他们的咒骂,郑管事只当没听见。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吹了吹被子里的浮沫,轻轻地沾了沾唇。 第45章 欺上 7 “玉奴。” 六姑娘清冷的声音,在一众哭爹喊娘的求饶声中,十分突兀: “她们太吵了。” 玉奴大步上前,将怀中的几块帕子,粗暴地塞在了他们的嘴里。 屋里立刻变得安静了。 还在花厅里的人,俱是一脸震惊地看着六姑娘。 不是说,六姑娘胆小怕事,心肠又很软,特别好拿捏的吗。 怎么此时心狠手辣,果断利落的六姑娘,与传说中的六姑娘,相差甚远呢? 此时,众人似乎是才反应过来。 六姑娘怕是要借郑管事的事情,除掉太太身边的心腹! 既如此,那下一个郑管事,会是他们中间的谁! 众人的心里一紧,收起了脸上的轻视和瞧不上,规规矩矩地站着。 “玉奴,去几位管事的屋里看看。”六姑娘笑眯眯地看着众人,“免得,多了什么不该多的东西,落了个偷盗的名声,就不好了。” 玉奴应了一声:“是,”便带着人,去了各处管事屋子里。 众人在惊慌中的咒骂声、哭喊声中变得愈发忐忑。 想要找个相熟的丫头,问问外面的情况,又担心一直在这里看账的六姑娘发现,到时会惹六姑娘厌烦。 众位管事在这种矛盾又煎熬的漫长等待中,终于等来了玉奴。 跟在玉奴身后的丫头的手上,端着各式各样的金银首饰,房契、地契以及铺子的契约。六姑娘随手翻了翻,竟然还在这些东西中,发现了许多张身契。 六姑娘冷笑,“你们还真是把欺上瞒下,玩的这么溜!” “姑娘莫要胡说!” 被人摁着有人梗着脖子,大声辩解: “小的们都是尽心尽力伺候主子们,月月拿例银。攒了许久,才攒下了这些东西!” “是吗?” 六姑娘唇边带笑,眸中尽然是森冷的寒意: “若是我没记错,你们这些管事,每个月的月银才二十两。一年到头,不得百两。上京城寸土寸金,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能攒下上万两的银钱,能在上京城中的好地段,买铺子和宅子。” 方才说话的人,脸色一白,“我们是谢氏的家生子,怎么就不可能攒下一些银钱了?” 总之,她就是不能承认,她从中昧下了银钱。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账本,口齿清晰地将上面记载的内容说了一遍:“……我好神奇怪。这布匹能前一日是五十两,后一日就是一百两了。你跟我说说,这价格怎么涨幅如此大?” 那人急红了脸,张了张嘴,说不出来一句话。 六姑娘冷笑:“既然,你说不出来,那我就说了。”她合上了账册,冷眼看着他:“你们是钻了母亲每到年底才会盘账的空子,又想着正月间南边闹洪水,北边闹雪灾,物价飞涨。你们就想着,利用这个机会中饱私囊。” “你们这一招欺上瞒下,玩儿的是真不错。” “你,”那人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人六姑娘给打断了:“给他们灌了药,然后卖了吧!” “是。”玉奴应了一声,朝着外面摆了摆手,外面立刻进来了许多五大三粗的促使婆子,那些管事地呼救声还没出口,就被人用臭抹布给堵上了。玉奴端出来了早就准备好的哑药,毫不留情地灌入了他们口中。玉奴怕他们把药吐出来,在他们喝完药之后,又立刻把臭抹布给塞了回去。 他们嘴巴里是苦涩的汤药味,鼻尖是臭抹布的味道,熏的他们更想吐了。 可偏偏玉奴堵的严严实实,让他们想吐也吐不出来,更加难受了。 第46章 宴会 1 一个个的脸色灰白,双目空洞,了无生气地跟着谢府扶着采买的妈妈离开了。 留下来的管事脸色更难看,心惊胆战地瞄着六姑娘。 生怕他们哪里做的不对,就又被六姑娘找了由头给打发了。 一个个的,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心思都在飞快地转来转去。 六姑娘眸光流转,温和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慢吞吞地转了一圈儿。似是看透了他们心中的想法,唇边露出一个淡淡地笑意。 她的唇,弯起的弧度很浅,但仍旧被跪在她面前的管事妈妈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心一惊,在六姑娘看过来之前,又快速地低下了头。 郑管事只是个开始,怕是之后他们这些人才是案板上的鱼肉。 不行。 她心里想着。 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成了六姑娘手里的一颗棋子,她得想办法在谢氏待下去才行。 郑管事出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谢府。 青雀一听到消息,就急急忙忙地跑进了内室:“太太,出事了!” 太太慢慢悠悠的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不紧不慢地问了句:“又怎么了?” 青雀的声音忽然变得又急又慌:“郑大被抓了!” “什么!” 王氏一脸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可能是因为她的动作过大,她将桌上放着的茶杯不小心碰洒了,洒的她满身都是: “怎么好好的会出事!” “他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王氏满脸怒气地大声喊着:“我早告诉他了,做事要小心,要小心!他总觉得,他是谢府的人,旁人不敢拿他如何,可你看看,现在!” 王氏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 “太太,郑大做事从来都很小心。他也听您的话,从来都不敢用谢氏的名头做什么的。”青雀忍不住替郑大分辨几句:“是六姑娘。六姑娘暗中让人盯着他,故意抓着他的错处,再找个由头,将人除掉的!太太,六姑娘这么做,明显是针对您的!” “啪!” 王氏一脸怒气地将桌上的茶杯,砸在了地上。飞溅起来的茶杯碎片,擦着青雀的裙边,落在了地上。瓷白的茶杯碎片,折射出了王氏冷冽的眉眼: “废物!” “都是废物!” “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王氏又惊惧又害怕。 万一,让那个小贱人知道了她暗中让郑大做的事情,她还如何待在谢氏! 青雀跪在王氏的脚边,哭着求她:“太太,您救救郑大吧!您不救他,他会死的!” “不行!” 王氏一口回绝: “事已至此,他必须死!” 只有他死了,她才能安全! “可是,”青雀还想要替他求情,却被王氏忽然捏住了下巴,目光阴冷地地看着她:“莫非,你想要替他去死?” “没、没有,”青雀止住了泪,慌慌张张地摇了摇头:“奴婢只是觉得,若是郑大死了,没人会替您办事了。” “哼!” 王氏冷哼一声,甩开了捏在青雀下巴上的手。好像是摸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王氏拿了一方干净的素色帕子,细细地擦着: “谢六那个贱人,为了给自己和晗哥儿积累名声,不会对郑大下死手的。” “你放心,他不会死。” 王氏忽然转头看着她,眸光阴翳,“但是,我能不能让他活着,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青雀脸上的喜色还未来得及褪下,就被王氏的话吓得手脚发软:“太太的话,奴婢听不明白。” “不,你能听明白。” 她说: “你和郑大两情相悦。” “想要长相厮守,就要管好郑大的嘴。” 王氏又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喝茶。仿佛之前的那么冲动失礼的人,从来不是她: “青雀,你心里应该明白。” 青雀闭了闭眼,努力地将眼底涌上的泪意憋了回去,“是。” 郑大被人灌了哑药,已经不能说话了。 她在外面,在用积蓄给他买个小院。再买几个人伺候他,也算是全了他们之间的情分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 玉奴去而复返。 她的手里,拿着厚厚一沓的银票进了芙蓉堂,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挑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都办好了?” 玉奴点点头,将手中的银票的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是,银票都在这里了。” “收起来吧。” 六姑娘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她手里的银票,便移开了目光, “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她问过账房了。 刚好前几日母亲送去的银子还能勉强撑几日,再加上这些银子,应该能撑到下个月了。 “是。”玉奴将银票揣进了怀中,站在六姑娘的身侧。 六姑娘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满意地看着从之前一脸不屑到如今不敢说话的管事们,不紧不慢地开了口:“空出来的位置,先让别的人顶上吧。” 六姑娘念了几个名字:“……你们觉得,这几个人如何?” 这几个人,都是根据文氏说的人,在让玉奴打听,最后才定下来。 被点到名字的几个婆子,先是一脸震惊,而后陷入了一股莫名的狂喜中。 原本他们以为得罪了之前的管事妈妈,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谁能想到,竟然能被姑娘选中,成为新的管事妈妈! “姑娘看好的人,自然是不会错的。” “这几位妈妈,都是性情敦厚之人,挺好的。” “还是姑娘慧眼识人,这几个妈妈,干活都很利索的。” 发生了郑管事的事情,如今在提起这件事,各位管事无一不是在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没有人敢违逆。 六姑娘点点头,“如此,便定下来吧。” 几个妈妈欢喜地赶紧跪在地上,一直不停地给六姑娘磕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六姑娘轻笑,“好了,都起来吧,日后要尽心尽力做事才是。” “是是是,”刚被提为管事的几位妈妈,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对六姑娘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六姑娘笑着和她们说了几句话,而后,不着痕迹地看了玉奴一眼。 玉奴立刻会意,上前扶着离她最近的那位妈妈起来,热络地和她说了几句话。 站在旁边的几个管事,看着和玉奴说话的被六姑娘提拔上来的管事妈妈,心中有了别的比较。 六姑娘将众人变换的神色尽收眼底,唇角挂着一抹时有时无的笑意。随意说了几句话,便让他们散去了。 “姑娘。” 玉奴将她空着的茶杯里,续上了茶: “您接下来,要怎么办?” 姑娘处置的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是太太身边的人。 尤其是郑管事。 和青雀来往密切。 姑娘将郑管事用这样让人羞辱的办法,赶出谢府,怕是太太会不高兴。 六姑娘起身往外走,“自然是要让母亲更忙碌些,我们才能更好地让这后宅尽早地握在手中。” 玉奴虚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明日,就是二姑娘回门了。太太心疼二姑娘,自然是要想方设法地去看二姑娘。再加之徐氏要进门,又得爷夜夜宠爱。太太那边,怕是要做一个让人头疼的选择题了。” 六姑娘眸色如深,“倘若,母亲都想要呢?” 她的母亲,向来是贪心的。 玉奴:“既要还要,那便要看太太的能耐了。” 六姑娘附和着点头,“没错。” 正院。 从芙蓉堂离开之后,就有管事妈妈跑到了太太跟前儿,将芙蓉堂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学了一遍:“……太太,你可不能看着一个庶女,这么折腾啊。咱们附上老太太、太太都健在。却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家。传出去了,您该如何,谢府又该如何?” 第47章 宴会 2 王氏面上不显,安安静静地喝茶。偶尔还和她说两句宽慰人的话。 暗里,则是肺都要气炸了。 那股气在胸腔中乱窜,气的她两肋生疼。 “六姑娘还年轻,诸多事情还不懂。日后,咱们多包容,慢慢慢慢教就是了。” 太太面容慈和,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那人似乎是在替太太愤愤不平:“太太,您不能如此纵容六姑娘!长此以往,众人只知道六姑娘,无人知晓您嘞。会让人觉得,谢府没了尊卑,乱了礼数。日后,怕是真的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好了。” 太太淡然地笑了笑: “我知你心中所想。” “只是,六姑娘大了,也该接触下家中事务了。日后,嫁去了裴氏,才不会让人笑话。” “可也不能这般不顾及您的脸面,随意插手府上的事情!” 她愤愤不平: “您都不知道,今日六姑娘处理府上的那些老人时,丝毫不顾及谢氏的脸面!这上京城谁人不知,谢氏规矩严苛,但对待下人确实温和宽宥。六姑娘如今这副做派,怎么能配得上宽宥二字?” “六姑娘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你听着便是了。” 王氏眼中的耐心,渐渐散去, “莫要在背后,说六姑娘的不是了。” “可是,” 那人还想说什么,可抬头看见太太露出的不怎么高兴的脸时,那些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立刻咽了回去。她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是,太太说的对。” “好了。” 王氏烦躁地摆了摆手, “无事,便退下吧。” 那人很不甘心地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她一离开,太太手中的茶杯便落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片上,折射出了太太阴森的眉眼:“贱人!” 竟然把她安插在府上的人,处理的干干净净! 这不是让她日后在谢府,成了个又聋又哑又瞎的废人吗! 青萍赶紧唤人进来打扫,又赶紧安慰了几句:“太太,您得冷静。您看,爷看重那位新来的徐氏,又把府上的中馈交给了六姑娘。太太,您说,爷这么做,是不是要架空您?” 太太眯起眼中,迸发出森冷的寒意,“哼,不过是仗着自己长的好看,勾引爷的狐媚子罢了。”她显然不把这个徐氏放在眼中,“从前的赵氏、王氏和安氏,哪一个不是爷这样疼过?” 王氏越说,越觉得心酸,越觉得难过。 她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和别人分享! “可是,太太。您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如何能讨爷的欢心?” “讨?” 王氏冷笑, “我需要用讨吗?” 只要那些个脏东西消失了,爷就会自动回来的。 思及此,王氏吩咐着:“你去找府上管针线的妈妈,告诉她,还有三日就是长宁君主举办的宴会。你让她给六姑娘做一身像样的衣服。记住,这衣服必须是要经过徐氏的手。” 青萍立刻会意地点点头,“是。” “去吧。” 王氏不怎么高兴地摆了摆手。 心里想着一会儿自己的宝贝女儿要回来了,便强撑着精神,换了一身颜色极好的衣服,又让人准备了许多二姑娘喜欢的吃食,坐在椅子上等二姑娘回来。 王氏等了许久,都不见谢氏的门房来禀,心中更是焦急: “你让人去看看,为何二姑娘迟迟没有回来。”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太太心里总归是不放心。 “是。”青萍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转身便去外面,唤了个小丫头,去了林府。 …… “姑娘。” 春桃掀了帘子进来,缓步走到六姑娘的身侧,低声在她的耳边说道: “太太让人去了林府。” 六姑娘翻了一页书,“毕竟是自己的亲闺女,关心关心也是正常。” 春桃又道:“太太已经让人将长宁郡主送来的帖子送到了您这里。”说着,春桃便拿出了一张烫金瞄着桃花的帖子,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太太的意思是,让您带着府上的姑娘们一起去。” 第48章 宴会 3 六姑娘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帖子,细细地看了看。 帖子上写的是,长宁郡主邀请谢府的二姑娘和八姑娘去参加三日后举办的桃林宴。 还真有意思。 二姐姐闹出了那么大的笑话,母亲都想着如何替她遮掩。 反倒是把这么好,能攀附上长宁郡主,让林公子有个好身份,能匹配上二姐姐的身份的机会不给二姐姐,反倒是来送给她。 她怎么觉得,母亲是有什么旁的打算呢? 六姑娘又把帖子递给了春桃,“收起来吧。三日后,我们去赴宴。” 罢了。 不管母亲是怎么想,这样能光明正大出席宴会的机会,和旁的贵女认识的宴会,还是应该去参加的。 春桃应了一声:“是,”转身把帖子收进了放在内室的匣子里。 …… 未时末。 “徐娘子。” 青萍带着人来了徐氏的院子,朝着徐氏福了福身子。 徐氏嘴上说着:“青萍姑娘客气了,”但身子却未躲开,十成十地受了青萍的礼。 青萍是太太身边最体面的大丫头,无论是在外面还是谢府内宅,谁见了都要唤一声青萍姑娘。 偏偏这个没名没分,看似一脸和善地妾,竟然敢受她的礼。 当真是不知所谓! 青萍面色如常,唇边带笑:“徐娘子初来府上,定然是有很多事情要帮忙。太太过来让奴婢看看,您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这几日,爷没什么事情就会带着人过来帮忙。这院子里的活儿,已经忙的差不多了。” 徐氏神色如常地和和青萍说话,但言语之中的炫耀,还是让青萍微微皱了下眉。 这是在借她的嘴,告诉太太,她如今有多让爷喜欢呢。 青萍眼中的轻视,一闪而过,“既然如此,那不如请徐娘子帮奴婢个忙。” “能帮得上太太的忙,是我的荣幸。” “每年,爷的衣服都是太太亲手做的。这几日,太太病了,觉得头昏脑涨。这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爷的衣服还没做好。要不,您帮着做两件?” “我的针线手艺还不错,这次,爷的衣服我来做吧。” 徐娘子巴不得谢文徵身上的衣服,都是她亲手做。青萍这么说,徐氏自然是求之不得。 青萍客气地道谢,“对了,能麻烦徐娘子顺便给太太做一件衣服吗?” 徐氏不愿意。 她又不是府上的绣娘,凭什么要给太太做衣服。 但一想到方才已经拒绝了青萍的帮忙,若是在拒绝给太太做衣服,那便是不知好歹。 徐氏十分不情愿地应道:“好。只是我手艺有限,太太别嫌弃。” 青萍:“不管怎么说,都是您的心意,太太不会介意。只是,太太这件衣服要的急,您要抓紧时间做出来。” 徐氏心里愈发觉得,太太这是借着这件事要给她立威。心里愈发觉得,她定要把这件衣服做的漂漂亮亮,好让太太挑不出什么错处,才不会责罚她:“好。” “麻烦娘子了。”青萍和徐氏又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到了夜间,谢文徵来时,看到徐氏还在做衣服,不由得有些心疼,“烛火昏暗,仔细上了眼睛。” 徐氏用针尖划了划头皮,嗓音柔和,“我快些做好,爷就能穿了。” 谢文徵侧躺在床上,看着正坐在等下做衣服的徐氏。昏黄的烛火,落在了她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白皙的皮肤上,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黄色光圈。平添了几分让人欢喜的安宁:“慢慢来,不着急,”他说,“这府上,还有不少绣娘。” 徐氏抬头,笑着看了眼谢文徵:“这绣娘做的,哪里有我做的好看?我如今进了府,什么事情都不用我。我啊,只管伺候好爷就行了。” 第49章 宴会 4 谢文徵一把把她拉了过来,圈在了怀中。那双向来平静吴波的眼中,此时盛满了深深地欲望:“那你就要好好的伺候爷啊!” 徐氏还来不及说话,嘴唇就被堵住了。 低吟婉转的声音渐渐传出,听得在外伺候的丫头们,面红耳赤。 特意来探望谢文徵的王氏,面色铁青的拧着手中的帕子,一脸怨恨地紧闭地房门。 房中的烛火,一夜未眠。 王氏满脸是泪地站在阴暗的角落,小心地窥探着不属于她的那一点点谢文徵的喜欢。 王氏吹了一夜的冷风。 明明一夜未睡,神情困倦萎靡,却又丝毫不减疲倦。 呆呆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盎然的春意发呆。 “太太,您的身子还没好,不能在吹风了。”青雀上前,赶紧关上了窗户:“爷对徐氏,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等时间长了,爷的新鲜劲儿过了,徐氏还不是要在眼皮底下讨生活?” 她在宽慰王氏。 太太轻咳一声,不怎么好看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都这么久了,爷对她的喜欢还没散去。可见,她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青萍插了句:“奴婢瞧着,那个徐氏就是个狐狸精。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才让爷对她如此宠爱!” 青雀点点头,附和着青萍的话:“太太,奴婢也是这么想。” 王氏接过了青雀递过来的茶,浅浅地喝了一口:“不管她用了什么手段,此时,她都是爷最看重的妾室。爷喜欢,我就喜欢,你们也要好生待那位徐氏才是。” 王氏的嘴里苦,心里更苦。 她眼看着,谢文徵将一个又一个的女子抬进了自己的房中。 而她,是正室太太。 要贤良,要为夫君安顿好这些女子,管教好孩子,才是她为人妻子的本分。 可是。 她以为,她在看到谢文徵纳妾的时候,心里不会难过。 可是,为什么,她特别想哭呢? 青雀低声道:“太太,您就让徐氏这么蹦跶?” 青雀伺候王氏多年,对王氏的性情,似乎也有几分了解。 太太,绝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般良善。 “怎么可能?” 她可没有抢了她的夫君,还能容得下徐氏的大度: “去找几服药,掺杂进她平日的日常饮食中。她进府的时间还短,伺候好爷,才是正事。其余让她分心的事情,还是不要有了。” “是。”青雀应道,“明日,奴婢就去找人,去外面找几副药。” 王氏淡淡地应了一声:“嗯,”转而又问起了二姑娘:“这都好几日了,二姑娘那边还没消息吗?” 都已经过了回门的日子了,那边怎么迟迟还没有动静? 青萍道:“奴婢差人去问过了。林府的人只说二姑娘一切安好,其余的便不肯多说了。” 青萍心里叹了口气。 这明明是高门贵女低嫁,应当理直气壮地上门。怎么,去了林府,反倒要低三下四,还要看林家人的脸色。 她感觉特别憋屈。 王氏暗自着急。 若是她没把帖子给谢六送去,兴许还能借着出门去参加宴会,顺路去看看琼姐儿。 但眼下…… 王氏蹙了蹙眉。 明日,谢六来给她请安时,她得和谢六说说。 让她去看看谢二才行。 翌日一早。 正院。 “小六,你来了。” 王氏笑的一团和气, “可是用过早膳了?” 六姑娘来时,王氏正在用早膳。王氏这几日胃口不佳,早膳吃的也都是些清粥小菜,十分清淡。 “女儿已经用过了,”六姑娘站在王氏的身后,伺候着王氏用膳。 六姑娘的筷子才要去给王氏夹菜,王氏就放下了勺子。拿帕子压了压嘴角,“我也吃好了,撤下去吧。” “是。”青雀应了一声,忙让伺候着的小丫头,将桌上的饭菜端了下去。 她赶紧把刚泡好的茶,递到了王氏的面前:“太太,喝茶。” 王氏笑着将茶接了过来,只是吹了吹杯子里的浮沫,便将茶杯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瞧着你清减了许多,可是因为最近忙着家里的事情,累到了?” 六姑娘盈盈一笑:“家中的事情,有玉奴和管家帮忙,倒也不忙。只是这几日胃口不佳,才会瞧着比之前瘦。” “等会儿吩咐厨房,做些你爱吃的糕点。”王氏笑眯眯地看着她,“莫要因为要嫁去了裴氏,就茶饭不思,毁了身子。” 六姑娘暗自挑眉。 这是在拐着弯儿地骂她胖了? 六姑娘心中不高兴,面色不显,“是。” 王氏满意地笑了笑,亲昵的拉着她的手,“你这孩子,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母亲对你很放心。你啊,要时常来母亲这边,和母亲好好说说话。要不然,等你嫁人了,咱们母女俩就再也没有这样说话的时候了。” 王氏说的真情实意。 六姑娘羞涩一笑:“母亲又在笑话女儿了。” “我说的是实话。” 王氏温柔一笑: “日后母亲只能在这四四方方的小院儿里,等你回来了。” “你啊,也就能见见在外面走动的兄弟姊妹了。” 王氏意有所指。 六姑娘眸色一动,装作没听出王氏的弦外之音,“我们都是在母亲身边长大,对母亲的教诲一日都不敢忘。况且,和我们定亲的人家,又都在上京城。与姐妹们,会经常回来探望母亲。” “母亲就知道,你最孝顺了。”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欣慰一笑: “只是你那个二姐姐啊,说什么都不肯回来看看母亲,当真是不孝!” 六姑娘听到王氏的埋怨,眸色明明浅浅,笑而不语。 “你今日要出门去参加宴会,不如,顺道去见见你二姐姐?”王氏松开了六姑娘的手,端起旁边已经冷了茶,低头抿了一小口:“你二姐姐不容易,你要对她多加照拂。” 六姑娘了然。 母亲这是担心二姐姐,找借口让她去看看呢。 “是。”六姑娘顺从地应了一声,接过了王氏递过来的荷包,小心地别在了腰上。 恰好此时,青萍端着徐氏做好的衣服进来。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太太,衣服做好了。” 王氏欢喜地让青萍上前,翻看着她手里的衣服:“知道你去参加宴会,母亲特意让人做了许多的衣服。你看看,这衣服的颜色很好,针脚细密,你穿上最合适不过了。这徐氏的女红,” 她又刻意地补充了一句:“徐氏的女红确实不错。” 六姑娘眸光一闪,看着青萍手里,大红大绿的衣服,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很敷衍地说了句:“看着确实是挺好。” “母亲知道你不喜欢,但这毕竟是徐氏的心意,”她拍了拍六姑娘的手,“不如这样,母亲这里还有一些宫里赏赐的绸缎。你拿去,也做些好看的衣服穿。” 第50章 宴会 5 六姑娘心中冷笑不已。 王氏要接她的手,除掉徐氏呢。 六姑娘暗自撇了下嘴。 她也有点瞧不上徐氏。 她这般畏手畏脚,要如何能和母亲争? 王氏看了一眼六姑娘。 看她眉宇间多了一丝嫌弃,便猜测着,她并喜欢徐氏做的真身衣服。 但,眼下,她已经让人将东西藏到了衣服上,若是不能送给六姑娘,那便太可惜了。 王氏想了一会儿,才说话:“长宁君主喜欢热闹。你去参加她的宴会,穿的太肃静了,会让长宁君主不高兴。这些衣服的颜色,虽然艳俗了些,但长宁郡主很喜欢。” 言外之意,是为了讨长宁君主的喜欢。 但六姑娘不这么想。 她连长宁郡主长的是什么样,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去讨好郡主? 六姑娘虽然不清远,但王氏这般说,六姑娘倒也不好推脱,便顺着王氏的话往下说:“多谢母亲。” “也怪母亲,你都这么大了,还没有带你去见见外人。” 王氏好似是真的在替她操心: “你一个人出门,母亲总是不放心的。” 六姑娘敛眉低垂,“母亲放心,女儿会谨言慎行,多加小心。” 王氏很欣慰的点点头:“我们家六姑娘,当真是长大了。不过,”王氏道:“母亲还是要嘱咐你几句。长宁郡主请去参加宴会的人,非富即贵。你莫要因为几句言语不当,便和人争辩,失了谢氏的体面。凡事要多思多想,万不可一时冲动,胡言乱语,坏了谢家的名声。” “是,”六姑娘笑道,“母亲说的话,女儿都记在心里了。” 王氏拉着六姑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下面的人来说,有管事来找六姑娘,王氏才让六姑娘回了自己的院子。 直到房间里剩下王氏和青萍,王氏才开口说话:“东西都放洒在六姑娘的衣服上了?” 青萍:“是。奴婢还让人在六姑娘的衣服上,放了许多不起眼的彩色针。” 王氏很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她就看看,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能不能配得上谢府嫡女这个称呼。 “人都安插好了?” “除了六姑娘的院子,其余各处已经安排了人。” 六姑娘之前借着账本的事情,将谢府的管事,上上下下都换了个遍,又借机安插了一些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管事妈妈。让她这次费了不少力气,才将这些人又重新安插在了府上各处。 “我之前还真是小看了她,”王氏的眼中露出一丝赞赏,“竟然凭借一个文氏,就让我筹谋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毁去了大半。” 她的心机和谋算,当真是不输给她一手带出来的二姑娘。 青萍顺着她的话,夸了一句:“六姑娘确实很聪慧。” 王氏又不喜她夸谢六,面色微寒,“我记得,六姑娘的院儿里,有个会种花的小丫头。” 青萍想了想,“是。只不过,那个小丫头被调去了别的院子。” 王氏:“把她送去松鹤院,让她照顾晗哥儿的起居。” 青萍轻挑眉。 太太如此安排,是要对晗哥儿下手了?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晗哥儿今年才十一,不可能这么早就熟悉男女之事。 “是。”青萍应了一声。 王氏笑眯眯地看着屋里,婢女刚摆在窗台上娇艳欲滴的百合花,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 “姑娘。” 玉奴端着王氏给的衣服,跟在六姑娘的身后: “太太这些衣服颜色,太难看了。您要是穿这衣服出去,肯定会被那些贵女笑话。” 这衣服样式太俗气,难看死了。 六姑娘:“这是母亲给的衣服,我必然是要穿。” 母亲好心好意特意送给她的衣服,她不穿,那不就是不知好歹了。 玉奴:“姑娘,奴婢总觉得太太今日过分热情了。” 六姑娘神色自若:“你也察觉出来了,”她脸上带笑,“母亲特意嘱咐我,让我顺路去看二姐姐。而后,又把衣服特意送给我。你说,母亲想要做什么?” 玉奴不解,“这两者有什么联系?” 六姑娘眸色深深,偏偏唇边带笑,看着十分和煦,“她想看我出丑,又在提醒我。我啊,终究不是嫡女,上不得台面。” 她面色如常,毫不在意。 玉奴急了:“姑娘!您在那种场合丢人,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 这么大的事情,姑娘怎么不往心里去呢。 第51章 宴会 6 “急也没用。”六姑娘笑着往前走。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让她都有点舍不得回去了:“我原本就是那样,在怎么遮掩,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姑娘!” 玉奴急的嘴里的火泡更疼了: “您如今是嫡女,正正经经的嫡女!您也是谢府出来的姑娘,配得上任何身份,任何人!” 六姑娘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玉奴。从来淡漠如菊的眼中,忽然蒙上了一层白雾,“玉奴,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就是我,我不会因旁人的三言两语,有任何的改变。我本性如此,为何要去迎合旁人?” 她出身名门,自小得夫子指导。样貌虽不出众,才情也一般。 但。 她就是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自己。 是谁都配不上她! 玉奴看着六姑娘的那双眼睛,焦躁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快走几步,跟上了六姑娘的脚步:“姑娘说的,奴婢都记住了。” 六姑娘点点头,“你能记住就好。”她又吩咐着:“回去之后,将这件衣服分给要去参加宴会的几位妹妹。然后,在把去年我新做好的那件带着红色花纹的衣服找出来,改一改,应该还能穿。” “是,”玉奴应了一声。 六姑娘回了房间,刚换好了衣服,在外面伺候的春桃,匆忙地进来了:“姑娘。”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二姑娘那边让人送了信儿过来。” 六姑娘坐在了窗边,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茶,不紧不慢地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问了句:“什么口信?” “二姑娘说,想要回来看看太太。” “看母亲?” 六姑娘疑惑地挑眉: “母亲之前病的那么重,都没听说她要看看母亲。怎么好模好样的,她又要来看母亲了?” 春桃压低了声音,“听说,二姑娘在林家过的并不好。” 文氏总喜欢找人聊天说话,她带回来的消息,总不会有错。 “那她是要母亲去救她,还是要送些银子过去?” 六姑娘实在是不解。 明明母亲让人去林府,她却避而不见。如今却递了消息过来了,让人上门。 这是什么意思? 春桃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六姑娘想了想,“嗯,我知道了,下去吧。” 春桃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下了下去。 翌日一早。 “六姐姐。” “六妹妹。” 五姑娘和八姑娘一起进了正厅。 六姑娘看着本该穿在八姑娘身上的衣裳,却忽然出现在了五姑娘身上,眸色一闪,“你们来了,用过早膳了吗?” “我们吃过了,”八姑娘笑的很甜,“六姐姐,你看看我穿这件衣服,好看吗?” 八姑娘在六姑娘面前,转了个圈儿。 八姑娘今日穿了件湖蓝色绣着深蓝色葫芦样式,头上梳了两个双丫髻,上面坠着两个带着铃铛的红绳子。 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瞧着可爱极了。 “很漂亮。”六姑娘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两句。 “我也觉得很好看。” 本来,她还担心她没穿六姐姐特意让人送去的衣服,六姐姐会生气。但是听到六姐姐这么说,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五姑娘把八姑娘挤到了一旁,颇有些得意地展示着身上的衣服:“我这衣服怎么样?我这衣服,可是母亲送的呢。” 六姑娘笑容不变,“嗯,也不错。” 第52章 初见 1 她不理会五姑娘的得意,转头吩咐着玉奴,“去准备吧。” 五姑娘愤愤地看着她。 但又觉得是母亲特意让八姑娘送了衣服给她,她心里那些愤愤不平又都落下去,眉宇间隐隐有些得意。 六姑娘懒得搭理她,又特意嘱咐玉奴:“顺便带一些八姑娘喜欢的糕点。” 去外面做客,要维持贵女的形象,肯定不会多吃。 六姑娘担心八姑娘年纪小,熬不住,才会特意吩咐玉奴准备的。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去准备了外出要用的东西。 大约过了一盏茶,玉奴才又重新进来,“姑娘,已经准备好了。” “嗯。” 六姑娘放下茶杯,微微整理下自己的衣袖,才带着八姑娘和五姑娘往外走: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见过母亲之后,我们就要出门了。” “好。” 八姑娘欢欢喜喜地挽着六姑娘的手臂,蹦蹦跳跳地跟着她去了太太的正院。 跟在后面的五姑娘,眼睛像是淬了毒一样,阴恻恻地盯着她们俩,恨不得在他们的身上钉出一个洞来。 六姑娘置若罔闻,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六姑娘去了正院,和王氏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去了停在谢府门口的马车,慢慢悠悠地去了长宁郡主府。 大约一盏茶后。 一条蜿蜒的长河,将上京城分成了东西两边城区。 西城区,大部分都是平常人居住的区域,烟火气息浓厚。 东城区,大多都是富人区。平日里都是拎着鸟笼,带着名贵的各种古玩,肆意地说着话。 长宁郡主府是在东城区最繁华的地段。 巍峨厚重,雕龙画壁,远远看去,便是一片的威严。 六姑娘仰头,看着威严的郡主府,眼底流光溢彩。 “姑娘。”玉奴低声和她说话:“我们现在进去吗?” 六姑娘转头,看着郡主府前牌着的长长的马车,微微蹙眉,“我们先去看二姐姐。” “是。” 玉奴扶着六姑娘,重新上了马车,朝着林府去。 半盏茶后。 林府。 “姑娘,”玉奴站在了马车旁边,“到了。” “去敲门。”六姑娘清冷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是。”玉奴上前敲门,却许久都没人来开门。 “姑娘,府上没人。” “在敲。” “是。” 玉奴又敲了好一会儿的门,下人才姗姗来迟。 坐在马车里的八姑娘,好奇地透过马车帘子,看着正在和玉奴说话的林家下人:“六姐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看二姐姐,”六姑娘神色如常,“二姐姐归宁的日子,并未回谢府。母亲不放心,便让我顺路过来看看。” 五姑娘:“二姐姐过的不好吗?” 她的语气中,竟然有了几分幸灾乐祸。 六姑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二姐姐的日子过成什么样,是她的本事。但是,我们不能允许,有人打着爱的名义,欺辱她。” 五姑娘冷笑,“你说的,不是一回事吗?” 八姑娘认真地反驳,“五姐姐,你说的不对。能不能把日子过起来和被不被欺负,那是两回事。二姐姐出身高贵,如今下嫁给林家公子。林府要靠着谢氏,才能勉强生活,但又对二姐姐不好,那就是在侮辱谢氏。” 五姑娘冷哼了一声,“那还不是她自己寻死觅活地一定要嫁过去?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你!” 八姑娘气的面红耳赤。 “好了,”六姑娘适时出声,打断了她们俩的争吵,“你们说的都对,都没有错。但是,我总不会看着他们欺负二姐姐,踩着我们谢家往上爬的。” 五姑娘瞪了六姑娘和爸姑娘一眼,扭头看着马车另一侧。 八姑娘笑着挽上了六姑娘的手臂,“以后,我有什么事情,都会和六姐姐说。六姐姐,你肯定不会让人欺负我的!” “是是是,”六姑娘笑眯眯地点着她的额头,“到时,六姐姐替你撑腰!” 五姑娘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姑娘。” 玉奴站在马车旁边,和六姑娘说话: “二姑奶奶想要一些银子。” 六姑娘神色平平,“需要多少?” 玉奴垂首,声音小的要六姑娘仔细听才能听得到:“说是万两。” “是给林公子的?” “是。” 六姑娘微微眯了下眼睛。 这个姓林的,竟然用二姐姐威胁谢家要银子,当真是可恶! 六姑娘想了想,“你让人回去和母亲说一声,看母亲要怎么处理。” “是。”玉奴应了一声,转身吩咐着跟来的丫头,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让她回了谢府。 谢府的马车在再次回来时,停在角落里古朴低调,挂着八角宫灯的黑色马车。 坐在马车上的人,远远地瞧见了谢府的马车过来,忙跳了下了马车,“公子,谢府来人了。” 第53章 初见 2 良久,马车里才传来一声清冽的银色中,夹杂着的隐约的欢喜:“嗯。” 说罢,一把莹白的扇子,挑开了马车的帘子。 谢府的马车停下来之时,那人刚好从马车里出来。 玉奴扶着六姑娘下车,偶然地一回头,便看到了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公子。 那公子生的极为俊俏。 一头乌黑的头发上,只是简单挽了个发髻。发髻上插了一支银色的钗。面冠如玉,朗目疏眉。鼻梁高耸,如樱花般的唇瓣,微微翘起,露出唇边恰到好处的笑意。淡蓝色的长袍,衬得他整个人芝兰玉树。 颇有出尘之姿。 那位公子朝着六姑娘点点头,转身进了郡主府。 六姑娘朝着他微微福了福身子,带着八姑娘和五姑娘也进了郡主府。 玉奴跟上了六姑娘,悄声在他耳边说:“姑娘,那位应该是裴大公子。” 六姑娘面露惊讶之意,“你怎么知道的?” 玉奴:“裴大公子出行的马车上,喜欢挂八角宫灯。” 六姑娘轻点头,“原来是这样。” 玉奴又道:“姑娘,奴婢瞧着裴大公子长的那么好看,也不像是上京城传的那么吓人啊。” 六姑娘笑着转头看了她一眼,打趣道:“你这会儿不觉得他是个刑克六亲,怕我嫁过去真的成寡妇了?” 玉奴脸一红,“姑娘,”她嘟囔了两句:“奴婢这也不是听人说的吗……” “好了。” 六姑娘不再逗她了,小声提醒: “咱们是在郡主府,谨慎些才是。” 玉奴神色一正,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先去拜见了长宁郡主。 今日长宁郡主穿了一件绣着大片大片金色牡丹的大红色衣服,颇为张扬。繁杂的发髻上,带着一支金色的步摇。芙蓉粉面,风情流转。 一眼看过去,让人过目不忘。 六姑娘上前,恭恭敬敬地朝着长宁郡主福了福身子:“郡主。” 长宁郡主笑着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你就是谢家的六姑娘吗?”她的言语间有几分亲近,“本宫一瞧见你,就觉得你十分合眼缘。” 这长宁郡主说话还真有意思。 明明想要亲近六姑娘,还要自称本宫。 她这态度,还是真让人捉摸不清。 六姑娘低头浅笑,“多谢郡主抬爱。” 五姑娘想要上前说话,却被六姑娘拦住了。 六姑娘就当做是没看见五姑娘落在她身上吃人的目光,在长宁郡主这儿站了一会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一到外面,五姑娘就甩开了六姑娘的手,气呼呼地走了。 “六姐姐,不去看看吗?”八姑娘从荷包里,偷偷拿出一块糕点,悄悄地咬了一口,很担忧地看着远走的五姑娘。 六姑娘带着她朝着设宴的地方走,“不必理会她。” 她那个五姐姐,心气儿那么高。 不过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展示自己,好寻一门好亲事。 只要无伤大雅,随便她闹。 六姑娘基本上没有参加过上京城的贵女们举办的宴会。 从前,五姑娘和八姑娘,曾经跟着太太和二姑娘来参加宴会。今日来参加宴会的姑娘,大都是与她们相识。八姑娘一过来,与她相熟的姑娘们就立刻拥过来,与她说话。 时不时地,还偷瞄六姑娘几眼。 六姑娘当做没看见,随意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吃吃糕点,喝几口茶,倒也惬意。 “姑娘。” 玉奴小声提醒, “您不去和各位姑娘说话吗?” 宴会上来的这些贵女,可是平日里极少见的人。若是能和其中的一个两个交好,对姑娘的以后也有好处。 六姑娘拿帕子压了压唇角,“我怕尴尬。” 和人家不熟,还要硬往上靠,找话题聊天。 她拉不下来这个脸,也怕引起人家反感。 人没交到,还让人家在背后说三道四,反而不美好了。 “可这机会难得。” “那说的话,也要合乎人的心情才是。” 六姑娘刚端起茶杯,就听得远处传来了一阵吵闹声,“怎么了?” 玉奴伸着脖子,朝着远处张望着,“不知道。” 六姑娘起身,往那边走,“我们去看看。” “是。”玉奴扶着六姑娘往那边走。 还未走到,便听到八姑娘的尖叫声:“五姐姐,你在干什么!” 六姑娘神色一变,慌忙推开众人,急急忙忙地跑到了里面。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五姑娘,头发凌乱,面色酡红。嘴里一直嚷嚷着热,她还用力地扯着自己的衣服。 八姑娘手忙脚乱地给她捂着衣服,急的眼圈都红了,“五姐姐,你不能这么做,不能这样啊!你要是觉得热,咱们回家换衣服,好不好啊?” 第54章 初见 3 她要是当众脱衣服,那他们就真的完了! 五姑娘压根听不进去她说什么,一个劲儿地嚷嚷着热,用力地挣脱开了身上抱着她的人的手,不停地撕扯着衣服。 远处传来了吵闹声,引得屏风另一侧的公子们,频频侧目。 独坐在亭子里的裴慕璟,灿若星河的眸子里,泛起了冷意。刚要吩咐身边跟着的侍卫,去将五姑娘打晕。 就看到六姑娘冷着脸,怒气冲冲地走到了五姑娘的面前,抬手打了五姑娘一个耳光。 五姑娘的脸颊,当时就肿的特别高。 她的嘴里多了一股血腥味儿,迷离的眼神,终于有了几分清醒。 “醒了?” 六姑娘声音骤冷, “醒了,就滚回马车上去!” 五姑娘似乎是没明白生了什么事情,一脸困惑地看着她:“回马车上去?这宴会还没结束,回马车上去干啥?” “回去!” 六姑娘厉声呵斥: “这里发生的事情,回去再说!” 六姑娘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当初母亲特意给她送去那几件衣服的含义了。 她让人在衣服上动了手脚,然后,在宴会上丢了清白,失了谢氏的脸面。 她就会被退婚,然后被父亲舍弃。然后,在做回那个人人可以欺压的谢氏庶出的六姑娘。 六姑娘心中满是愤懑。 为何,母亲一定要毁了她! 为什么! 五姑娘听到六姑娘要赶她回去,一脸的不高兴:“你凭什么要把我赶回去?谢六,你还不配!” 一个庶女,当了几天嫡女,就敢对她下脸子。 当真以为她是好欺负的吗! 谢六闭了闭眼睛,强行把心中的那口怒气压了下去,“方才,母亲让人传来,说是要去一趟二姐姐的府上。我们刚好在外面,也一同过去看看。”说完,她不等五姑娘说什么,转头看着小八。满是怒气的脸上,强行挤出了一丝笑意,“小八,你带你五姐姐先去马车上等六姐姐。六姐姐给郡主赔完礼之后,咱们就去二姐姐家。” “嗯。” 八姑娘重重地点头,拽着一脸不情愿的五姑娘,慌里慌张地离开了郡主府。 站在亭子里的人,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都看在了眼里。 有人打趣裴慕璟,“那是裴都督的未婚妻吧,这么厉害。日后,裴都督可有的受了!” “就是啊,这可是谢氏出来的姑娘,没想到这么彪悍!” “哎,这谢氏都能出来个和外男暗通曲款的姑娘。出来了个彪悍的姑娘,也不算是啥事儿了吧?” “就是苦了裴都督了,日后要对着这么一个母老虎了!” 裴慕璟神色如常的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扔在了地上,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点点点笑意:“哎呀,不小心,手滑了。” 众人还来不及说什么,站在他身后的初七,手里的剑,就已经落在了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脖子上。 众人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 那人更是吓的脸都白了,额头上不停的冒冷汗。想要和裴慕璟求饶,动了动嘴,半天都没挤出来一句话。 “你当你是谁,敢和本都督这么说话?” 裴慕璟的 语气,依旧是温和,如同清泉一般,没有半分波澜: “本都督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置喙了?” 第55章 初见 4 那人哆哆嗦嗦地挤出来一句话:“是我错了,是我说错话了!裴都督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我一般见识!” 他怎么忘了。 眼前的这位裴都督,是能防止小儿夜啼,方圆百里都没有活物的活阎王了! “哼。” 裴慕璟冷哼一声,方才淡然的眸子里,已然升起了一股森然的凉意: “你算什么东西,熬本都督高抬贵手?” 他手中的扇子,不紧不慢地砸了下掌心。 站在他身侧的初七,手中的剑,只是稍微地动了动,他的手指便少了一根。他还未来得及喊,就被初七一脚踢到了外面。站在外面伺候的人,急急忙忙地捂住了他的嘴,匆匆忙忙地将人抬走了。 这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众人清浅的呼吸,甚至是有人不小心将手中的酒水洒在了自己的衣服上,都没有察觉到。 裴慕璟自顾自地喝酒,丝毫没有察觉到丝毫的不适。 早有在这里伺候的下人,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长宁郡主听。 长宁郡主脸色一变,暗自咬了下牙:“发成也要看场合才是,”说着,便很随意地寻了个借口,匆忙地往外走。 路过外面,看到六姑娘护着五姑娘和人吵嘴,紧紧皱了下眉。 狠狠地剜了下六姑娘,忙提着裙摆,走了进去。 “见过长宁郡主。”众人忙起身给长宁郡主行礼。 长宁郡主淡淡地点了下头,转头看了眼歪歪散散地坐在角落里的裴慕璟,很不高兴地说了句:“璟哥哥,你又在闹了。” 裴慕璟的母亲,与长宁郡主的母亲,同出李氏。原本是两位不怎么熟悉的旁支嫡女,却因为同嫁来上京城,而互相照拂。 长宁郡主年幼时,也经常去裴氏玩耍。所以,和裴慕璟也算是青梅竹马。 后来,长宁郡主年岁渐长,又因要去宫中念书,去的裴氏便比之前少了许多。 若不是这几日她的母妃总念叨着,总要见一见裴大公子,她也不会特意给裴慕璟下帖子的。 长宁郡主心中隐约有些后悔。 这可是她第一次举办宴会,就闹出如此不吉利的事情。日后出门,旁人要如何议论她? 裴慕璟掀了掀眼皮,“我知道错了。” 他说的很敷衍,态度更是很随意。 长宁郡主气的脸颊都鼓起来,但奈何,眼前的人虽然平易近人,但毕竟刚刚将一个人的手指砍了下来。 长宁郡主猛地吸了口气,平复了躁动的心情,“璟哥哥,这毕竟是我第一次举办宴会。有做的不对,或者是不和璟哥哥心意,可以和我讲。但是,你在我的宴会上弄出了血,是不是不怎么好看?” 她已经说的很客气了。 偏偏裴慕璟毫不在意,“哦,哪有如有?” 那又如何?! 长宁郡主差点因为这句很随意的话,气的端不住郡主的身份: “璟哥哥!” “胡闹是不是也要分场合!” 传出去了,她还要不要见人了! “嗯。” 在外面伺候的人,急忙走到了裴慕璟的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裴慕璟淡淡地点了下头, “既然我给郡主添乱了那我离开就是了。” 说罢,就带着人,摇着扇子,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长宁郡主气呼呼地盯着裴慕辞的背影。 气的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知道六姑娘朝着哪边走了吗?” 裴慕璟边往外走,边和初七说话、。 “听下面的人说,六姑娘是朝着哪边走了。”初七抬手,指了下不远处的侧门,“估摸是要回去了。” 裴慕璟应了一声,“嗯,”脚尖一转,朝着初七指责的方向走了过去。 还未走近,远远地便瞧见了一脸冷意走在前面的六姑娘。身后跟着忐忑不安的八姑娘,和一脸不服气的五姑娘。 裴公子站在不远处,目光温柔地看着走在前面的六姑娘。 “公子不过去和六姑娘说几句话吗?”初七飞快地看了晏裴慕璟,满脸困惑。 公子今日来赴约,不就是因为知道了六姑娘会来,特意过来的吗? 怎么现在见到了,他还只死站在这里看? “不了。” 裴慕璟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走: “于她名誉有碍。” 于裴慕璟而言,只要远远地看她一眼,知道她如今事事顺心,那便好了。 “哦。” 初七不懂,挠了挠头,快步地跟着裴慕璟离开了。 相比较来时路,回去的马车里,沉闷的气息,压的人都喘不上来气。 八姑娘小心地瞄了几愤愤眼五姑娘,又偷偷地看了眼面色不虞的六姑娘。 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不说话。 免得说错了话,惹六姐姐和五姐姐生气。 到时再把气撒到她身上,那就不好了。 好在,马车很快就到了谢府门口。 五姑娘扶着婢女的手,气呼呼地下了马车,大步流星地朝着内宅走。 六姑娘抿了抿唇,直接去了王氏的院子。 将在长宁郡主府上听到的,不怎么重要的消息,都说给了王氏听。又不着痕迹地将五姑娘在长宁郡主府上发生的事情,和王氏说了一遍:“母亲,您看这事,我要如何处理?” 王氏在心里骂了五姑娘几句,面上却说:“这事,是五姑娘做的不对。你去给长宁郡主送些赔礼的东西,之后,五姑娘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她慢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如今,你也大了,也开始管家了。不必,任何事情都来问我。” 六姑娘道:“我年岁小,又很少处理事情,难免有的时候做事情不周全。我来多问问母亲,也是对的。” 王氏很满意地笑了笑:“你们真想,那就对了。”她说:“你刚从外面回来,肯定很累了。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是。”六姑娘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带着玉奴离开了。 六姑娘前脚刚离开王氏的院子,后脚关于五姑娘的处罚就出来了:吩咐下去,五姑娘得行不端。从今日起,开始禁足。” “是。”玉奴不敢说什么,急忙应了一声。 六姑娘提起了裙子,稳步上了台阶:“另外,在去问问,母亲把二姐姐要的银子,给了没有。还有就是,在去和管账的人说一声。从即刻起,没有我的印鉴,一律不能从账上拿银子。”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去了外面。 躲在院子里偷吃东西的八姑娘,听到身边婢女和自己说的话时。正在拿吃的手,稍稍停顿了下,而后又若无其事地吃东西。 五姑娘前脚刚回到自己院子,后脚就听到了自己被禁足的消息。 气得她破口大骂: “呸!” “狗拿耗子的王八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这家里还有母亲呢,哪儿就轮得到她一个小猴子上蹿下跳了!” “也不看看,自己扒了那身皮,能有几斤几两……” 五姑娘骂的声音太难听,连听到消息就急匆匆过来的王姨娘,都觉得她骂的太过了: “好了。” 王姨娘皱着,低声呵斥: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掌家的六姑娘。你这么骂她,日后还如何让她给你找婆家?” 第56章 要钱 1 “我呸!” 五姑娘手里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了王姨娘的脚边: “我的事情,自然是有母亲操劳。何苦,要让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来操心?” 她是看不起六姑娘的。 王姨娘赶紧让人收拾,被五姑娘砸的稀巴烂的房间,“我的五姑娘啊,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她指了指她的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你没听人说,她是从太太的屋子里出来的吗。那处罚你这事儿,那肯定是经过了太太,肯定是太太的意思。” “再者,你在长宁郡主府上,做出了那么丢人的事情,坏了长宁郡主的宴会,不要给长宁郡主一个交代吗?” “你啊,在怎么发脾气,这过,你肯定是要受着的。” 王姨娘猜的八九不离十。 但在盛怒之下的五姑娘,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 “放屁!” “我和她同我这谢府的庶女!” “论长,我行五,她要喊我一声五姐姐。” “论规矩,我自小是跟着母亲长大,言行举止都是得了母亲称赞。” “何苦,要让一个脏的不能栽赃的贱人来管我?!” 她就是不喜欢六姑娘,也看不起她。 “我的五姑娘啊。” 她看着自己满脸伤的女儿,心疼的不能自已。她接过了婢女递过来的药,小心地给他涂抹着: “你没想想,今日这事,发生的太过蹊跷了吗?” “好端端的,怎么同去的三个姑娘,就你出事了?” 五姑娘北王姨娘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那件衣服!” 她就说,小八怎么会特意给她送衣服,还特意和他强调,这件衣服是母亲送给她的。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是,那件衣服。”王姨娘重复了一句:“是有人想要借那件衣服,让六姑娘出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衣服,出现在了你的身上。” 王姨娘的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到最后只剩下一句:“以后旁人给你的东西,你要小心检查之后,确定没事了之后,才能用。” “啪!” 五姑娘重重地砸了下桌子,拂开了正在给他上药的王姨娘的手,恶狠狠地说了句: “我要去打死她!” 肯定是六姑娘那个贱人给小八那个脑子缺根弦儿的人,出的阴招! “好了!” 王姨娘又重新把她拉回来了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挖出了一点药,细细地给她抹药 “你现在要想的是,你现在怎么办。” 五姑娘一脸困惑地看着她:“啥意思?” “你在长宁郡主的宴会上闹事,折辱了郡主的脸面,你觉得郡主会高兴?” 王姨娘和她说话: “长宁郡主那可是得公主喜欢,北公主捧在心尖尖上的人。” “你得罪了长宁郡主,那就是得罪了公主。若是因为你的无心之过,害的你父亲前途尽毁,谢家名声不好,你说你父亲,又该如何?” 五姑娘脸上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净,嘴唇发抖,目光惊恐地盯着王姨娘:“怎么可能会这么严重?”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明明被欺负的人,是她啊。怎么这所有的一切,就成了她的过错了? “就是这么严重。” 王姨娘叹了口气,微微弯下腰,目光和五姑娘的目光保持一致: “所以,姨娘才告诉你。要小心这府上的每一个人。” “可是,”五姑娘咬着嘴唇,一脸不服,“我就这么白白被打了?” “你不仅要白白受着,还要感谢六姑娘。” 王姨娘把手里的最后一点药膏都涂在了她的脸上: “要不是没有她,你今日怕是都回不来了。” 五姑娘被王姨娘的几句话,说的心里的气,散去了一大半,“可是,娘,我好不容易去一趟,碰到了她们。我想着多聊几句,谁能想到……” 都怨谢六。 自己不喜欢结交贵女,也不让她去结交。 王姨娘净过了手,接过了旁边婢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是啊,错过了个好机会。” 五姑娘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抓住了王姨娘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娘,要不,你去找找爹。让他带着咱们俩去寺庙看看去呗。” 天气渐渐暖和,去校外上香的贵人很多。 说不准什么时候,她就入了贵人的眼,成了正室太太呢。 “不行。” 提起谢文徵,王姨娘娇俏的脸上,就出现了一抹难过, “你父亲正和那个新来的徐氏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咱们过去说这事儿,你父亲会乐意?” 听到王姨娘失宠了,五姑娘脸上满是嫌弃,“你连一个男人都笼络不住,你可真是个废物!” 王姨娘脸上的神情一怔,似乎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娘,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 “我娘?” 五姑娘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嘲讽一笑: “可拉倒吧。” “我娘是出身琅琊王氏的嫡出姑娘,你一个以色侍人的妾,怎么好意思说是我娘的?” 王姨娘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你是我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事实。” “哼。” 五姑娘冷哼一声, “要是投胎能选,我早就选别人了。” “还能轮得到你?” “……” 王姨娘气的双眼通红,狠狠地抽了五姑娘一个巴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五姑娘捂着被打的脸颊,红着眼眶,一言不发地看着发出声响的帘子。 …… 六姑娘拿了钥匙,开了库房,想着从库房中找出一些稀奇的玩意儿,送去郡主府。 她和玉奴仔这库房里站了许久,才从里面挑挑出一些让女子感兴趣儿的小东西:“也不知道,把这个东西送去长宁郡主府,郡主会不会高兴。” “应该会的。”玉奴将六姑娘选出来的几样名贵的玉器,分别收到了几个红盒子里:“谁都知道,咱们府上最值钱的就是那些字画。长宁郡主不喜读书,您把那些字画送给她,才是真的让人不高兴呢。” “你说的也对。” 六姑娘忽然放下心来: “明日早上,差人送去吧。” “是。”玉奴应了一声,抱着盒子,跟在六姑娘身后,回了六姑娘的院子。 第57章 要钱 2 翌日一早,玉奴就和文氏去了长宁郡主府。 长宁郡主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玉奴带过来的东西,便让人收了起来。随意问了玉奴几句,便打发着人离开了。 玉奴前脚刚走,后脚就让人将谢府送来的东西,全都扔出去了。 等六姑娘知道时,已经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 …… 六姑娘和府上的几位姑娘从正院来开之后,几位姑娘闲来无事,便去了六姑娘的院子里坐了会儿。 其中,不知是谁提起了五姑娘受罚的事情,好奇地问了句:“五姑娘是因为什么受罚了?” 八姑娘没多加思索,张嘴就来了句:“因为在外要脱衣服。” “什么!” 在场的几位姑娘全都睁大了眼睛,一脸吃惊地瞪着八姑娘: “怎么可能!” 八姑娘好似没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吃着糕点,和大家说话:“是真的。你都不知道,当时要不是六姐姐和我死命拦着,咱们谢府就要出大事了!” 她说的很夸张。 众人却只觉得后怕。 这要是当众把自己的衣服扒了,那他们谢氏所有的姑娘们都要以死谢罪了。 六姑娘笑着拦了一句:“没有小八说的那么夸张。五姐姐不过是说错了几句话,和别的姑娘有了几句龃龉而已。” 她说的轻描淡写,又十分真挚,让人看不出来真假。 “那就好。” 她们似乎是相信了六姑娘的说辞: “和别人争论长短,吃亏的总是咱们。等五姑娘能出来的时候,要好好的和她说一说才行。” 六姑娘颇以为然地点点头:“你说的极对,”而后,又顺便说起了上次几位姨娘和姑娘丢失的东西,将话题岔开了。 六姑娘和几位姑娘说话,王氏正听下面的人说二姑娘让人特意送过来的话: “你说什么!” 她是疯了不成! 当她是开银庄的不成,万两银子能随便拿出来不成! 青雀忙挥了挥手,让小丫头离开。 自己则是扶着太太进了房间,将小丫头刚烹好的茶,递到了王氏的眼前:“太太莫要生气。二姑奶奶如今把消息递出来,那肯定是有什么急事,需要银子。如今,有二姑奶奶的消息了,那就证明二姑奶奶在林府过的还不错。” “胡说!” 王氏恼怒地将她手中的茶杯打翻了,滚烫的茶水落在了青雀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几个鲜红的印子, “若是过得好,怎么可能会来娘家要银子!” “那个姓林的就是不是什么好鸟,琼姐儿到底看上了他那点,让她如此死心塌地!” 青雀不敢喊疼,忙用衣服袖子遮住了她的手,转身喊了外面伺候的小丫头进来打扫,“太太,兴许是那位公子用了什么手段,才会让二姑娘如此鬼迷心窍,”她又宽慰了王氏几句,瞧着王氏脸色好了,才敢往下说:“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去拿银子,拿银子!” 王氏重重地砸了几下桌子, “不拿银子,我的女儿被欺负了,又该怎么办!” 王氏又气又心疼。 若是她如今掌家,还能找个借口,方便她出去看琼姐儿。 如今,她困在内宅。听到的消息,都是外人递进来,不知真假。 她只能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青雀面露难色,“太太,咱们的银子不多了。一下拿出来万两,有点难。” 太太攒下来的那些个银子,要顾念着喜欢吃喝玩乐的大公子,还要担心已经嫁去了林府的二姑娘。还要,时不时地补贴给王氏和李氏。这银子一分,感觉哪儿哪儿都够不上。 如今,拿出一万两银子给二姑娘,这确实有点难了。 王氏厉声怒喝,“那就去公中拿银子!” 青雀低声道:“方才,六姑娘说了,要拿银子需要得有她的印鉴。” “这个贱人!” 王氏终是没忍住,将桌子上的茶杯,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飞溅起来的茶杯碎片,划破了王氏刚做好的裙子,让王氏的心里平添几分怒气。 “去把我之前放起来的银票都找出来,”王氏面色阴沉,声音阴冷,“将这些银票,先送给二姑娘。” 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让人欺负,让人小瞧才是。 “是。”青雀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转身进了内室。 仔细地数了几张银票,急匆匆地去了林府。 酉时末。 书房。 六姑娘来时,宋砚正从书房里出来。瞧着六姑娘过来了,忙迎了上来,给六姑娘请安行礼:“姑娘。” 六姑娘浅笑着点点头,“父亲还在忙?” 宋砚回道:“爷在书房待了会儿,便去了徐氏的院子。” 六姑娘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脚尖一转,去了徐氏的院子。 徐氏正伺候着谢文徵换上她刚做好的衣服。 看着谢文徵穿着很合身,徐氏不由得满意地笑了笑:“爷穿上这衣服,显得愈发俊朗年轻了。” “是吗?”谢文徵脱下了衣服,换上了一身简单舒适的衣服,半躺在榻上。神色间,是难得的放松,“我现在还这么有魅力吗?” 徐氏将衣服叠好,又给他倒了杯茶,递到了谢文徵的面前,“在我的眼中,爷永远都是最好的。” 谢文徵接过了茶,吹了吹杯中的浮沫,声音清浅而愉悦,“兴许,也只有你这么想了。” 徐氏将他递过来的茶杯,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习惯性地给他按头,“我说的都是真的。对了,我听说今日是长宁郡主办的宴会。咱们府上的姑娘们都去了。” “大约是吧。”谢文徵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他从来不操心这种事情,和徐氏说的时候,也略显敷衍。 徐氏毫不在意,“爷,你说,长宁郡主长的好看吗?参加宴会的各位公子和姑娘,是不是都跟天仙一样啊?” 谢文徵顿时觉得好笑:“和天仙一样?怎么可能,他们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至于长宁郡主,不过也是寻常的姑娘罢了。” 徐氏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不由得心中闪过一丝失望。 恰好,在外面伺候的丫头进来回禀,“爷,六姑娘来了。” 第58章 要钱 3 谢文徵猛地睁开了眼睛,蹙着眉,略显不悦:“她来做什么?” 来人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徐氏道:“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才会这么急匆匆来找您的。” 谢文徵阴沉着脸,从榻上坐起来,“让她进来吧。” “是。”来人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在进来时,他的身后跟着的是六姑娘。 六姑娘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唤了一声:“父亲。”又给徐氏行了半礼,“徐娘子。” 徐娘子忙回了礼,“六姑娘。” 谢文徵喝了口茶,“你来这里做什么?”面色阴沉,语气烦躁,明显是很不高兴她来。 六姑娘假装没看出来,依旧是神色如常地说明了此次的来意:“父亲,方才我去林府了。二姐姐差人传话说,要万两银子。我不知道二姐姐那里有多大的花销,能在两三日内把姐妹们宋的添装,母亲暗中给的银子都花光了。女儿来此,是想要提醒父亲。林家的那位公子,会去找您的。” 谢文徵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她怎么又让人送消息给王氏了?” 谢文徵的言语之中,是掩饰不住的嫌弃:“日后,她再有什么消息送来,你就看着办就行了。”顿了顿,他又问了句:“他们丢的东西,你找到了吗?” 六姑娘对谢文徵说的话,髌骨满意。 谢府后宅的女子丢了东西,而且,现在都已经确定,现在这些东西是二姐姐偷拿走的。父亲只关心这些东西丢失了,会影响谢氏女子的名誉。那父亲为什么不问问,这些东西是姨娘们攒了许久才攒下这么点东西。首饰一丢,姨娘们会有多伤心。 父亲不闻不问也就罢了,为何还不问问这些东西流出去了,万一落到有心人手中,谢家的女子们又该如何? 六姑娘心中对自己父亲不满,面上却没有任何的表示。依旧是满面笑容地回答谢文徵:“已经让人和底下的当铺说好了,凡是谢氏的首饰去了咱们谢氏的铺子,无论话多少银子,都要留下。昨日,底下人来禀,已经收回了大半。” 谢文徵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他抬眼,淡淡地看着她:“还有别的事情?” 六姑娘将五姑娘在长宁郡主的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和谢文徵学了一遍:“……我已经和母亲说过了,母亲也同意我说的,将吴姐姐禁足。” 谢文徵赞同地点了下头:“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六姑娘飞快地看了眼谢文徵,将心里的想法,很委婉地和谢文徵说了一遍“父亲,二姐姐总归是谢家人。她归宁那日没有回来,家里人总会惦记的。” 若是谢文徵真的不管二姐姐,会被外人说,谢氏凉薄。 于父亲的名誉不好。 此时的谢文徵,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神色如常:“难得你还惦记她。”他斜着看了眼六姑娘,唇边挂着一抹极淡的笑意:“但是,有的时候,多思多想也是一种让人很不喜欢的缺点。” 他似乎是在有意提醒六姑娘,莫要对人心慈手软。 六姑娘眸中闪过了一丝极为平淡的凉意,微微垂下了头:“父亲说的是,女儿会改。”顿了顿,六姑娘抬头,飞快地看了眼面色不虞的谢文徵,眸色沉了沉,“父亲,还有一事。” 谢文徵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说!” 六姑娘很平静地说了句:“听说,五姐姐在宴会上,和人提起了一位公子。我特意让人去打听了那位公子,那位公子的风评,似乎是怎么好。” 这件事,是六姑娘随口编纂的。 她觉得,五姑娘年岁已经大了,在这么在家里待着,总会有别的心思。若是让谢文徵上了心,便能将五姑娘的事情早早定下来。 免得到时五姑娘一时冲动会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 咔嚓。 方才摆在桌子上的茶杯,又碎了。 “好,好的很啊!” 谢文徵脸色黑的都能滴出水来了,说的咬牙切齿, “这就是王氏给我教出来的好女儿!” “好,好的很啊!” 徐氏站在谢文徵的身后,看了看还在暴怒之中的谢文徵,又瞅了瞅低着头,装作乖巧的的六姑娘,眸色轻闪。 很有眼色地闭上了嘴,安心地当隐形人。 “父亲,我觉得为今之计,是要给五姐姐寻一门亲事。” “她做下这等丑事,还要我去给她寻一门亲事,简直是做梦!” 谢文徵气的七窍生烟,重重地砸了几下桌子。 六姑娘好似没看出来谢文徵在生气,自顾自地说着:“父亲,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您前段时间不是念叨着,有几位同僚家适龄的公子吗。若不安,找个机会,咱们看看?” 六姑娘的话,提醒了谢文徵。 搭上了他的上司,才能让考核的时候,才会让他的成绩往上提一提。 谢文徵瞬间冷静了下来:“你说的对。一家有女百家求,是该让他们年轻人,多多接触才行。” “是。”六姑娘乖顺的应道。 她借着父亲的手,处罚了五姑娘,又顺带着警告了王姨娘。 这下,那母女俩也该老实些了吧。 顿了顿,六姑娘又问道:“那母亲那边?” 儿女婚事,一般都是内宅正室太太来办。他们家如今是她掌家,她出面去给五姐姐张罗,不怎么合适。 谢文徵烦躁地摆了摆手:“不必理会。” 六姑娘当下就明白了谢文徵的意思,“女儿知道了。” 这事还是要她找个时间来张罗。 谢文徵摆了摆手,示意她没事可以离开了。 六姑娘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等六姑娘一走,徐氏才坐在谢文徵的身侧,低声和谢文徵说话:“您有气,又何苦朝着六姑娘撒?” 提到六姑娘方才说的事情,谢文徵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谢二放着好好的裴氏不嫁,非得嫁那么一个人家!让人平白轻视,让大家伙嘲笑。偏偏,王氏还不知轻重地护着!” 第59章 要钱 4 谢文徵心里气得要死,但又不好对王氏再多说什么。 那毕竟是他的发妻。 他总是要留几分颜面的。 徐氏又重新给谢文徵到了一杯茶,递到了谢文徵的面前:“太太也是心疼二姑奶奶。如珠如玉地养了那么多年,最后嫁入了那样和谢氏不匹配的人家。太太心里不舒服,但二姑奶奶心里原意。太太不忍心让二姑奶奶伤心,便强忍着心里的不舒服,让二姑奶奶出嫁。” “二姑奶奶从小锦衣玉食,去了林府过日子,太太怎么可能放心?”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二姑奶奶自己过日子,太太总归是不放心的。” 谢文徵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茶杯,只是闻了闻,便放在了一旁:“你说的也是。但是,她是谢府的女主人。不应该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也应对旁的事情,多上上心。” 这是他对王氏很不满意的地方。 徐氏微微蹙眉,难得反驳了谢文徵一句:“在成为谢氏的女主人之前,她先是王氏的女儿,在是二姑奶奶的亲生母亲。她关注自己的女儿,没有错。” “……”谢文徵竟然无法反驳。 徐氏笑着往下说:“奴婢知道爷心里也是担心二姑奶奶,只不过是嘴硬罢了。” 谢文徵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徐氏的话。 恰好,外面伺候的人,掀了帘子进来:“爷,可以用膳了。” 徐氏伺候着谢文徵穿了鞋,“今日做了油焖大虾和八宝鸭,爷可要好好尝尝。” “好。” 谢文徵被徐氏这么一说,心情好了很多: “你也跟着我有一段时间了,这肚子怎么还没有一点动静?” 谢文徵很喜欢徐氏,心中万分期待有一个和徐氏的孩子。 “我也期待她的来临。” 徐氏比任何人都期待自己能有个孩子。 爷的宠爱,只是一时的。 唯独,这个孩子,能永永远远地陪伴她。 谢文徵的大手,覆上了她放在肚子的手,声音中也带着一点期盼,“会有的。” 徐氏强压下心头的酸涩,装作十分高兴,笑的眉眼弯弯,语气轻快地问了句:“爷想要一个男孩,还是女孩?” 徐氏又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傻。 爷都已经有了嫡子和嫡女了,怎么会对一个庶出的孩子,有什么期待? 谢文徵抬眼,漆黑的眼中,是让人动容的认真,“我希望,我们能有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孩,像你一样的女孩。软软的,甜甜的。” 她回答的很认真。 徐氏没想到谢文徵会这么说,稍稍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面色微微发红,娇嗔着打了下谢文徵:“爷惯会哄我。” 谢文徵抓着她的手,轻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徐氏的脸,红的像是一个苹果。看的谢文徵,心动不已。 忍不住地朝着徐氏凑过去,却被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这旖旎的气氛:“娘子,小厨房给您炖的汤好了,您现在喝吗?” 谢文徵一脸困惑:“汤?什么汤?” “拿进来吧,”徐氏接过了婢女递过来的汤碗,一饮而尽:“这是太太专门让人给我熬的汤,说是益气养血,对身体好。” “嗯,”谢文徵满意地点点头,“王氏一直都是这么贤惠大方。” …… “姑娘。” 玉奴掀了帘子进来,快步走到了六姑娘身侧: “青雀姑娘来了。” 六姑娘散着头发,换了件居家的衣服,坐在烛下看书。听到玉奴这么说,她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夜深了,让她回吧。” 青雀在此时来她的院子,要么说的是郑管事的事,要么说的是母亲交代的事情。 刚好,这两者,六姑娘都不想听。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青雀姐姐,”玉奴唇边带笑,神色柔和,“姑娘已经睡下了,明日你在过来吧。” 青雀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忧虑,“这么早就睡了?” 玉奴点点头:“姑娘一向喜欢早睡。” 青雀低声道:“那明日我在早点来。” 青雀笑了笑,看似无意地说了句:“你这么晚来找姑娘,是有什么急事吗?” “也不算急,”青雀想了想,又说了句:“是二姑奶奶传话进来,想要从太太这里拿点银子。太太手中的银子不够,想要从姑娘这里拿一点银子去给二姑奶奶。” “这可这不凑巧。”玉奴露出恰到好处难色,“如今是月初,府上各处都要银子。姑娘这几日都在忙着公中账面上的那点银子都分的差不多了,实在是分不出来多余的银子了。” “那可怎么办!” 青雀急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二姑奶奶那边急着用银子呢!” 玉奴笑了笑,没说话。 “好妹妹,你明日可要记得和六姑娘说这件事。”青雀像是急得没办法了,急忙给玉奴塞了个荷包,“若是没有了银子,太太那边不能了,二姑奶奶那边还急。若是误了事儿,咱们都会被罚的、!” 玉奴紧了紧手中的荷包,急忙保证:“你放心,我会和六姑娘说的!” 青雀连连道谢。 玉奴站在门口,一直看到青雀的身影看不见了,才转身回了房间。 六姑娘听见了脚步声,头都没抬的回了句:“你回来了?”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玉奴,“青雀给的?” 玉奴点点头:“是。” “既然是给你的,你就留着吧,”六姑娘翻了一页书,“她和你说什么了?” 玉奴:“她和奴婢说,让您给太太拿些银子。”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的书,转头看着玉奴:“你明日,去给母亲送一千两银子。悄悄地送,别让母亲知道。” 玉奴应道:“是。”顿了顿,玉奴又道:“姑娘,方才门房的人来说,李氏和王氏同时递了帖子。明日,会来府上探望太太。” “嗯,”六姑娘放下了书,起身朝着床走去,“我明日会生病,就不去母亲那里了。免得过了病气给母亲,反倒是我的不孝了。” 玉奴:“是,奴婢会吩咐下去的。太太那里,奴婢会安排人看着点。” “你办事,我向来放心。”六姑娘道。 翌日,辰时初。 正院。 李太太和王太太和王氏寒暄了半天,才说起了此时来谢府的来意:“我们今日来,是想要来问问,你往日说的话,还算数吗?” 第60章 上门 1 “算数,怎么不算数了?”王氏一脸急色,连连连证,“我和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算数。” 王氏说的底气不足,一个劲儿地擦汗。 她的宝贝女儿药引子,她的两家亲嫂子也来要银子。 她手里总共就那么点银子,还没等捂热乎呢,就都被分走了。 这可咋整! 再者,她生怕因为现在她不当家,李氏和王氏疏远她。 到时,没了娘家的支撑,她在谢氏寸步难行。她的儿子和儿女,也少了助力。 又该如何是好。 王氏心里乱乱的,面上强装镇定,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意。 李太太喝了口茶,慢慢悠悠地说道:“那就好。那你之前允诺我们的银钱,是不是该给我们了?” 之前,王氏还当家时。为了多赚一点银子,和李氏、王氏,合伙开了一家银楼。 后来,因为经营不善,银楼的生意一直都不怎么好。 王氏为了笼络了李氏和王氏,便承诺,这银楼的生意,无论赔赚,每月都会给他们一成利。 这两个月,因为忙着府上的事情,王氏迟迟没有送钱过去。 李氏和王氏这才打着上门探视王氏的借口,来上门要钱了。 “就是,这都多长时间了,还不抓紧送银子。”王太太不满地瞪着王氏。 那可是几千两银子呢,不拿白不拿。 王氏小心地赔着笑脸,“嫂子,你也知道,这家中闹人的事情太多了。我一忙,就给忘了。” 说着,赶紧吩咐着青雀去内室拿银子。 青雀担忧地看了一眼王氏。 王氏轻声呵斥她:“还不卡进去,耽误了两位嫂子的事情,仔洗你的皮!” 青雀这才急忙去了内室拿银子。 看到王氏身边一个婢女,做事都这么婆婆妈妈的,王氏不由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说说你,让我说什么好?你这身边的一个婢女,都不敢把你放在眼里,你还能干点啥?还有,这府上一个小小的庶女,都快要骑到你脖子上拉屎了,你还能这么忍?你日后出了门,可别说使我们王氏出来的姑娘。” 王太太一直都瞧不起她这个小姑子。 有脑子,但是很少用。有手段,但都不到位。 总之,在王太太的眼中,她就是个大废物。 王氏被自己的嫂子骂的抬不起头,只敢小声嘟囔着:“我这不是怕坏了夫妻间的情分吗。” 王太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夫妻情分?谢文徵要是真的有那么一点情分,那也不会把那个女人带回来,让你没了脸面!” 上京城都传遍了。 谢文徵宠爱妾室,忽略正室。而且,还为了不让自己的妾室受到正室的欺辱,还把家中事务,交给了自己的女儿打理。 这不明显地打正室的脸面。 偏偏这个王氏还不自觉,让他们也跟着丢脸。 王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瞪大了眼睛,仔细地分辨着:“不是你说的那样,爷很尊敬的我的!” 她在很认真地和王太太强调。 偏偏这种强调,还让人觉得她心中底气不足。 王太太冷笑:“你说他尊重你?王氏,你能别开玩笑了吗?敬重这两个字,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你看看他做的这些事情,哪一件事是敬重你的?王氏,我拜托你的,说话做事要过过你的脑子,免得说出来什么,做出来什么事情,会贻笑大方!” “王家嫂嫂说的对。” 李太太接过了王太太的话: “你啊,已经是谢氏的太太了。该有的气度和手段,也该摆出来。免得让人觉得,我们王氏教出来的姑娘,可以随便让人欺负。” 她的身后是王李两家大族,还有许多和王李有关系的姻亲故交。 她一个人丢人不要紧,丢的是王李两家的脸面,那就不好看了。 她们俩今日来谢府,除了要银子之外,更多的是想要知道,王氏怎么会忽然失了掌家权。 一个庶女掌家,将一个大家族出身的嫡女困在了后宅。 这谢氏,这谢文徵,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李氏旁敲侧击的问了许久,王氏也没说出来什么。 就算是现在王氏骂了她,她也没说出来什么。 李氏的心里对王氏,愈发不满。 “两位嫂子说的都对,我会改正的。”王氏干巴巴地挤出来了一句话。 王太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莫不是傻子吧,怎么听不懂她和李氏说的话呢? 王太太气呼呼地别过了脸。 李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能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最好不过了。”李氏惯会做面子,即便是王氏说的话,极度让人不舒服,她也只是笑了笑:“你有什么事情,就让人传信去李府,知道了吗?” 王氏感激的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此时,青雀也拿着银子从内室出来了。 王氏忙把银子给李氏和王氏分了下去,她还趁着王氏不注意,悄悄在李氏的手里多塞了两张银票。 李氏会意地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别怕,万事都有我们嗯的。” “嗯。”王氏眼圈发红地拉着李氏说话。 王氏看着李天天和王太太一脸欢喜的拿着银子,心中泛起了苦涩。 她把这次的银子补上了,那下次的银子,还有琼姐儿那里的,可怎么办呢? 拿到了银子,李氏看王氏的目光,也比之前顺眼了许多:“王氏,莫说嫂子说你。你这家,好好地怎么就给一个庶女当了呢?那毕竟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谁知道肚子里有什么道道儿呢?” “嫂子,六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王氏忍不住地替六姑娘分辩了几句。 王太太横了一眼王氏,嗤笑道:“只怕你会这么想吧。旁的不说,只说她今日,为何不来见我们?” 王氏白着一张脸,底气不足地解释着:“不是说,她病了吗。你也知道,这天气变化的快,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染了风寒了呢?” “病了?” 王氏冷哼一声: “这病,来的可真是恰好啊!” 第61章 上门 2 “他不来,可不是光是失了礼数的事儿,” 李太太慢慢地喝了口茶,氤氲的茶气,晕开了她的眉眼, “那孩子从前是你一手交到出来的,如今去光明正大的拒绝来探望你的客人。、” “如此这般,王氏,你没有好好想想原因吗?” 王氏被李太太说的脸色发青,强撑着露出一抹笑意,“那孩子毕竟年少,说话做事肯定有失礼的地方。我之后,会好好地在和她说说的。” 王氏心中也恼怒六姑娘的做法。 但在外人面前,她说六姑娘的不是,总会让人觉得她这个嫡母看不上六姑娘,会平白惹出别的闲话来。 思来想去,她还是要替六姑娘说几句。 李太太很不赞同她的说辞,蹙着眉,面色稍冷:“现在不是你说说她的问题,而是她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她这般做,从前你教她的规矩和礼数,都去了哪里?” “再者,你是她的嫡母。” “那王氏和李氏,便是她正正经经的长辈。” “出来见过长辈,裴长辈说话,也不能吗?” 李太太真想不明白。 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王氏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王太太瞧着被李太太说的一直低着头,仿佛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的王氏,暗自叹了口气。 她嫁去王氏的时候,王氏年纪还小。 那时候,她总喜欢跟在她身后,腼腆地和她说话,好奇地问东问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前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这副令人喜欢不起来的样子了: “我们和你说的,你的往心里去。” 她到底还是没忍住,接着李太太的话往下说: “你要想办法重新掌家。” “而后,要重新得到你们爷的喜欢。就算是没有得到爷的喜欢,也要得到爷的敬重。” “若不然,日后你在这谢府,又该如何自处?” “如今,你的娘家还没倒下呢,一个小小的庶女就瞧不上你了。假以时日,让她真的成了掌家庶女,那还得了?王氏啊,你是我们王佳的外嫁女。你的脸面,是我们王氏给的,也是你自己挣来的。如今,你就缩在这么个小地方,任凭她在外面闹,这像话吗?” 原本王氏是没往心里去的。 “可是,我,”王氏还想说话,就被王太太打断了:“难不成,你想要手心朝上,看人脸色过日子不成?” “那怎么能行!”王氏下意识地反驳,“我才是谢氏的主母,怎么可能去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说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一两句话说的王太太和李太太比较顺耳的话了:“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李太太说道:“你啊,要记得,什么都抓在自己的手里,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能舍弃便舍弃吧。” 她这是在变相提醒王氏,不再在管二姑娘了。 “这怕是不行吧,”王氏皱了下眉,“我要是不管,她怎么办?” “那你怎么管?”王氏白了她一眼,“用嘴巴管吗?” 王氏张了张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承认,王太太说的是对的。 她若是不能掌家,那她女儿要点银子,都要低三下四地去求人。而且,还要将自己的首饰变卖了,才能勉强凑齐了。 这种滋味,想想就觉得十分憋屈。 爷又喜欢隔三差四地将外面的女人带回浮上来。 新人娇艳,她这个旧人早就是人老珠黄了。 若是爷还有点良心,还能念着从前的情分,过来看看她。若是他连半分情分都不讲,那她真的就只能被困在这后院了。 不能掌家,又失去了夫君的宠爱,又得不到那些人的敬重,到时她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李太太见她眉宇间又多了几分往昔不曾见过的厉色,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若还是你掌家,咱们也不会被人如此轻视。你的孩子们,也不会感觉比人低一等了。”她放下手中的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看,如今这般,咱们几个人合伙的生意,也没有必要在继续下去了。” 王太太附和着点头:“我看早点散伙,对咱们都有好处!” 她舍不得那点银子。 但是为了长远考虑,这点银子,该舍弃还是要舍弃的。 王氏急了:“这怎么能行!” 她之所以甘甘情愿的养着王太太和李太太,是因为她的哥哥,是皇子们的师父。她的儿子,日后想要有个好前程,必不可少有他的支持。而李氏,底蕴厚重,无论是哪方面都能说得上话。若是,她们能帮忙,无论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女儿,都能有一个好前程。 只是…… 王氏只要一想到嫁去了林府的女儿,她就想着这生意,还得继续干下去才行。 但又觉得,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总看不得她受苦。若是她谋划的事情能成,总要拉一把她的。 一时间不知道,哪种做法才是对的。 “你们说的,我都知道。” 王氏露出恰到好处的苦笑: “可你们两位嫂子看看,我现在这样,连院儿门都出不去,又怎么能……”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但也让人浮想联翩。 王氏首先忍不住,骂了句:“说你是个傻子,你还不相信!”她伸出一根手指,恨铁不成钢地指着王氏,声音微微拔高,“你忘了。后日,你要去寺里上香的!” 王氏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每个月的二十五,谢氏都会有人去一趟庙里祈福。 上次,是王氏带着二姑娘去的。 如今,王氏连这院儿门都出不去,又如何能管得了旁的事情? 但王太太说的这个事情,却是一个转机。 王氏出不得门,那便要有人替她去。 而六姑娘,却是最好的人选。 李太太笑眯眯地点了下头,“机会摆在你的眼前了,王氏,你要好好珍惜才行。” “哼。” 王太太冷哼一声, “要是这点事情都弄不明白,她算是白活了!” 王氏苦着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了,“这件事,我肯定会办好。”她真心实意地说道:“说到底,还得是两位嫂嫂心疼我!” 第62章 出门 1 王太太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猛喝了几口茶,将将心头的火气,压下去了不少。 李太太:“话已至此,到底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是,连我嫂子说的,我都已经记下了。”王氏一脸认真。 王氏不满,“不是已经记在心里,而是要有所行动。”他说,“你要知道,你一旦成为对家族无用的废棋,你的后果是什么。” 王太太绝对没有夸大。 王氏的出嫁女,一旦对王氏没有任何的作用,就会被家族摒弃。 到时,婆家不容,娘家不收。 她日后的生活,可要比想象中的难过多了。 王氏立刻坐直了身体,定定地看着王太太,“嫂子放心,我的东西,旁人夺不走,我也不会放手的。” 听到自己想要听的答案,王太太和李太太才松了一口气。 “你能明白就好。” 李太太欣慰地点了点头: “我们是你的家里人,总不会害你。” “王氏,你要明白。” “王氏和李氏好了,你在婆家的日子才能好。” “就是。” 王太太点点头,颇为认同地说了句: “我们都是为你好。” 王氏轻笑:“两位嫂子的意思,我都明白。我断然不会让,今日发生的事情,再次发生。” 李氏听到了王氏的保证,悬着的心,也算是落回了原处,“好了。在你这里坐了一上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也该差不多回去了。” 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等空下来了,我在和王太太莱你这里做。” “好。” 王氏一口应下,“我送送两位嫂子。” 王氏将李太太和王太太送到了院子门口,一直等到李太太和王太太的神鹰消失不见,转头吩咐青雀:“去前院,将管家请过来。” “是。”青雀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转身去了前院。 约莫一盏茶后。 正院。 王氏才把喝了一口茶的茶杯放在桌上,管家就急急忙忙地进来了。他朝着王氏行了个礼,唤了一声:“太太。” “你来了。” 王氏神色温和,目光淡然地看着他: “最近怎么样?” 管家微微低下头,声音平板:“托太太的福,小的最近这些时日,过的算是平顺。” “那就好。” 太太说: “日子平顺,心情才会平顺。心情平顺了,做什么就都会平顺。” 管家神色如常,沉默不语。 太太:“这几日,六姑娘会出府一趟。府上的事情,大多都是你来处理的。怎么处理,什么时候处理,你心里应该有个数。” 太太看似是在提醒,暗里是在给管家安排一件事。 她要趁着六姑娘不在府上的这几日,要让谢氏乱起来,以此来证明,六姑娘不适合掌家! 管家虽然猜测出了太太的想法,但面上依旧是不敢随便说话:“是,小的回去就安排。” “你能明白就好。”太太对他的识相,特别满意,“旁人问起来,你该知道怎么回答。” 管家恭顺地点点头:“小的只是来和太太这儿,说了些府上几位姑娘的事情,并无其他。” “很好,”太太摆了摆手,“没什么事儿,就退下吧。” “是。”管家朝着太太行了礼,躬身退了下去。 …… 酉时末。 青雀再一次地站在了六姑娘的房门外面,和春桃说了几句话:“……麻烦玉奴妹妹了。” “不麻烦。”春桃笑了笑,“姑娘刚吃过晚膳,这会儿正在看书呢。青雀姐姐请等等,我去房间里和六姑娘说一声。” 青雀客气的连连道谢。 “姑娘,”春桃挑着帘子进来,“青雀姑娘来了。” 六姑娘微微挑眉,面露惊讶之色,“她来做什么?” 春桃摇了摇头,“没说。”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看了一半儿的《大周游记》,“她三番四次地来找我,八成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去请进来吧。” “是。” 春桃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在进来时,身后跟着的是低眉垂眼的青雀。 青雀上前给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笑的和蔼,“你来了。可是母亲哪里有什么事情了?” 青雀眼帘半垂,“是后日,您要去去一趟寺里,给谢氏祈福。”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青雀看六姑娘并没有在意,又补充了一句:“您这次要在寺里待一夜。” 六姑娘惊呆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孤身一人在寺里待一夜,变故太多。 若是有人拿这事做文章,坏了她的名声,那她就真的完了。 六姑娘眸底一片凉意。 她的手指绕着茶杯的边缘,轻轻地摩挲着。 既能除掉她,又能让太太从正院出来,主持府中事务。 一举两得。 六姑娘嗓音柔和,“今日不是王李两家的长辈来探望母亲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两位太太只是和太太说了会儿话,拿了东西,便急匆匆地离开了。”青雀道。 六姑娘眸色一沉。 看来,给太太出了个这么阴损办法的,是王李两位太太了。 “母亲很喜欢王李两位长辈。有两位长辈与母亲说话,母亲的身体必然会好的更快。” 青雀应了声:“是。太太也喜欢听她们俩说话。”顿了顿,她又道:“太太说了,七公子的身边,只有长宋一人照顾,难免照顾不周。她瞧着红螺不错,便想让她过去照顾几日。” 六姑娘猛地抓住了桌子的一角,内心波澜渐起。面上却是一片平和,“还是母亲想的周到,替我多谢母亲。” 青雀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心中不解。 不是说,六姑娘把七公子看的跟眼珠子一样吗。怎么听到了太太给七公子安排了女子,她能这么平静呢? “是。”青雀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瞅了一眼站在她身侧的玉奴。 玉奴立刻会意,点了点头,“奴婢送青雀姑娘出去。”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玉奴和青雀并肩往外走,“青雀姐姐倒是难得来姑娘的院儿里。” 青雀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我不过是要去一趟厨房,顺路过来的。” 厨房和姑娘的院子,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怎么就顺路了? 玉奴并未拆穿青雀的谎言,笑道:“是啊,再走的远一点,就是下人们住的地方了。” 第63章 出门 2 玉奴似乎是意有所指: “青雀姐姐,这是要去下人房吧?” 她调侃的语气中,有着几分试探。 她听春桃的娘说,青雀总是有事没事儿地朝下人房跑。 下人房那边,住的是一些做杂活的下人,平日里很少人去那边。 青雀是太太跟前儿的大丫头,有头有脸的,怎么总喜欢去下人房? 青雀听玉奴这么说,心下一紧,“妹妹又说笑了。我这伺候太太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有时间去下人房?”她不着痕迹地将玉奴的试探顶了回去:“我找姑娘,是有私心的。” “私心?”玉奴满脸困惑:“青雀姐姐人美心善,又得太太赏识。妹妹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让姐姐求到了姑娘面前。” 青雀眼中流过一丝无奈的苦笑,“我啊,今年都已经十七了。这些年都是在府上,和家中父母兄弟姊妹的关系,也算不得亲密。倘若到了二十岁,我离府归家,不过是平添家人烦恼,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罢了。” 青雀很早就进了谢府。 每月发的例银,也都如数寄回了家中。 这么多年,府上卖身为奴的婢女,都会有家人上门,探望她们。 唯独青雀,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来看过。 谢府的规矩是,年满二十,就要离开谢府。 玉奴微微眯了下眼睛。 依太太对青雀的喜欢,等青雀二十岁时,很有可能会给她许配给谢府的管事。 到时,青雀便是管家娘子。帮着太太打理院子里的事情,也算是前途光明。 只是,为何,她要越过太太,来找姑娘呢? “太太从未提起过我的婚事。” 青雀的眼中,满是悲伤: “我在担心,太太有其他的打算。” 她心里担心,太太要把她送给大公子做通房丫头。 虽说,她是太太身边的婢女,日后去了大公子身边做通房丫头,将来得了个孩子,兴许能成为公子的姨娘,也算是她的造化。 但她,从始至终都不觉得做公子的通房丫头或者是妾,是一件好事。 玉奴心下了然,“怕是,姑娘也不能帮到你。” 太太最不喜欢有人对她指手画脚。 青雀来找六姑娘,怕是找错了人。 青雀低着头,长睫掩去了眼底纷杂的难过:“我就是觉得,六姑娘心慈,定然是看不得我们这些人伤心难过的。” 玉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青雀姐姐,是有意中人了吧?” 青雀羞涩一笑,“玉奴妹妹又在胡说了。” 她没否认。 那就是有人了。 玉奴想到了那位被毒哑了之后,被青雀偷偷带走,藏起来的那位郑管事。 “青雀姐姐既然心里有人,就该去太太跟前儿求个恩典,让太太准许姐姐嫁人才是。” “你伺候太太多年,太太总不会碍着你成婚。” 她的言外之意便是,这事,六姑娘不会管的。 “可是,”雀雀心中还是担担忧,“太太那边,”她的话还未没说完,就被玉奴给打断了:“青雀姐姐不试试,怎么知道这事不行呢?” 话已至此,秦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远处传来了正院婢女呼唤的声音,青雀只能和玉奴匆匆告别,转身快走几步。和找她的人说几句话,赶紧回了正院。 玉奴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青雀的身影,完全没入了黑夜中,再也消失不见,才转身回了房间。 六姑娘翻了一页书,随口问了句:“走了?” 玉奴点点头,给六姑娘倒了一杯茶,“是。 “她说了什么?” “奴婢猜测着,她是为了郑管事的事了,来特意找您的。” 六姑娘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茶杯,“她说的?” “奴婢是想的,”玉奴道,“青雀对那位郑管事,倒是有几分情意。” 六姑娘又把手里的书,重新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她想的倒也正常。她原本想的是做个管事娘子,总比做个下人,看尽人脸色好多了。只是没想到,郑管事出事了,她的算盘,也落空了。” “确实是这样。”玉奴应道。 “算了,不说她了。” 六姑娘抬头看着玉奴: “眼下,最重要的是,青雀说的那个叫红螺的姑娘。” “奴婢记得,那个丫头曾是咱们院儿里的花匠。后来,被调去了洗衣房。谁知道,又怎么入了太太的眼,竟然被送去了前院,还能照顾七公子呢。” 玉奴想着,那姑娘顶多算的上是清秀。 怎么太太就那么看好她呢。 “既然能入得了母亲的眼,那必然是有什么过人的地方。” 六姑娘皱了皱眉。 对王氏的安排愈发不满: “你去找长松,让他看着点那个叫红螺的姑娘。有什么事情,让他赶紧来回我。” 玉奴点点头:“是。” 六姑娘又道:“你去把文氏找来。” “是。”玉奴应了一声,便躬身退了下去。 大约半盏茶后。 文氏匆忙来了六姑娘的院子,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你来了。” 六姑娘把茶杯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明日,要去一趟寺里,要替母亲替谢氏祈福。”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继续往下说: “我走之后,若是母亲刻意为难我安排的那些人。莫要心急,也莫要做什么。你让他们且等等,凡事都等我回来再说。” “是。”文氏恭敬地应了一声。 六姑娘看了站在身侧的玉奴一眼,玉奴立刻把早就准备好的药和银票,递到了文氏的面前: “这些东西你收好。” “若是有必要,你用这些银子,安抚他们。” “是。”文氏恭恭敬敬地将东西接了过来。 “另外。” 六姑娘抬眸,淡淡地眸子深处,有一股凉意慢慢露出,看得文氏头皮发麻, “你让 你的小儿子出去一趟。” 文氏道:“是去找七公子吗?” “不,去找裴都督。”她说,“替我传句话,就说明日,寺的山桃花都开了。” 文氏点头,“是。” 等文氏离开之后,屋里只剩下玉奴和六姑娘时,玉奴才说话:“姑娘是想要找裴公子帮忙?” “夫妻一体,此时不用,何时用?”六姑娘起身,走到了床边,“而且,母亲掌管府上多年。就算是之前我借机发作了一批人,但底下的人,不是自己人,用着终究是不放心。” 玉奴点点头:“姑娘说的极是。” 六姑娘:“明日,你在家里看着。我和春桃去寺里,有什么事,你让春桃的弟弟传个话给我。” 玉奴应了一声:“是。” 第64章 出门 3 也,温凉如水。 郑管家的房间,烛火同名。 “老大。” 管家的脸色异常苍白,声音沙哑,十分简单地挤出了一句话: “明日,我就要开始病了。” 年轻男子听到管家这么说,俊秀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不赞同的神色,“爹,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他把王氏之前和他说的话,和他学了一遍:“……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太太和六姑娘相争,我们这些人,芬苯无法幸免。” “您这是要装病避开太太的安排?” “怎么可能避得开?” 管家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 “我想好了。” “这两日,就是庄子上的桩头把式来府上说春耕的事情了。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让他们以租子多为源头,让他们推迟春耕了。” 推迟春耕,那今年的粮食不多。 谢府的庄子,是这一片最大的寨子,粮食产量特别多。这附近的村庄、粮食铺子,都是谢氏庄子提供。 一旦春耕推迟,秋日的粮食收成不多,那后果就会特别严重。 “我病了之后,府上的事情,你来做主。” 老大的年岁也大了,也该给他寻摸着好一点的差事了。 “不,不行的!” 郑大连连摆手, “我处理不好的!” 他爹在这个位置上都坐了这么多年了,做事还是战战兢兢。若是他来,怕是这天都要捅出来个窟窿了。 “没事。” 郑管家定定地看着他: “万事有我,你只管去试。” 他方才吩咐人做的事情,就代表着他已经站在了太太一边。 若是太太所谋之事,此事成了还好,他还能安安稳稳地待在谢府。若是太太所谋之事败了,那他也会跟着遭殃。 他活到这个岁数,什么福气都享过了,没有什么遗憾了。 只是…… 他看着站在他面前,急的抓耳挠腮的大儿子,心里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他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儿子,可怎么办…… …… “太太。” 青雀顶着夜色,匆匆地进了内室: “已经安排妥当了。” “嗯。” 王氏神色淡然地将手中的茶杯,又递给了青雀: “到时,我会带着爷一同去寺里。” 青雀的眼中还是有疑惑:“太太,您说,六姑娘会不会防着您?” 六姑娘聪慧。 很有可能在她去她跟前儿说的那几句话,六姑娘就已经把事情猜的七七八八。 那边自始至终都没什么消息,八成是要出门了。 只是,她实在是想不通。 她都已经提醒她了,为什么六姑娘还要去寺里呢? “她肯定会。” 太太说的十分笃定: “所以,我才会让你把我给晗哥儿安排婢女伺候的事情,告诉她。” “你说,她一边担心晗哥儿,一边又想要掌家。” “换成是你,你会怎么选?” 王氏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愉悦的弧度。 “当然是要保七公子了。” 青雀道: “只是太太,咱们安排的人,万一出什么岔子,怎么办?” 谁不知道,六姑娘把七公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宝贝爱护的紧呢。 太太轻笑,“你都能知道的事情,旁人自然是也会明白。”她说:“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这可关系到,她在爷的面前,能不能挽回那一层面子。 所以,必须要成功! 青雀:“奴婢会让人盯着,确保万无一失。” 太太:“嗯。你办事,我最放心了。” 翌日一早。 六姑娘给王氏请过安之后,便带着春桃出门了。 临离开之前,她特意去了一趟林公子的府上,去找二姑娘:“二姐姐,寺的桃花开的正好。我们姐妹俩许久都没一起去赏花了,不如,我们今日一起?” 成了亲的二姑娘,日子过的并不是很好。 林公子待他,没有之前的半分情谊。 日日冷着她不说,还宠幸那个从那种脏地方来风尘女子。 不仅将府上的事情都交给她打理,平日里大事小情也与她商议。 若不是她让人传了口信给母亲,送了一些银子过来,怕是她连谢府下人的面都见不到。 二姑娘在心里叹了口气,抬眼看林公子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祈求之意,“夫君,你看?” 六姑娘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二姑娘和林公子之间,不着痕迹地扫量着。而后,在二姑娘还未察觉前,便低下头喝茶。 林公子黑着脸,不怎么高兴地说道:“她都已经出嫁了,还总往外跑,成何体统!” 二姑娘见他生气了,忙说道:“我不出门,我不出门。”随后,她歉意地朝着六姑娘笑了笑,“抱歉啊,六妹妹。我今日不能陪你去寺里上香了。” “没事的,”六姑娘笑了笑,“我就是过来看看你,看你安好,我就放心了。”他状似无意地说了句:“听说,裴家的人也会去寺里上香。我记得,二姐姐和裴家的姑娘走的很近,”六姑娘话还没说完,林公子便插了句话,“你是说,裴都督也会上山?” 若是真的,那便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六姑娘眸色一闪,轻点下头,“对。” 裴慕璟能不能上山,她不知道。 她现在猜到的是,母亲肯定会在她离开家的日子里,对她下手。 府上留了玉奴,有什么事情,肯定会及时送消息过来。 唯独在寺里。 人多眼杂,是下手的好机会。 她不知太太给她用了什么手段,她只能将二姑娘带上,必要时候,还能用二姑娘救她。 林公子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对二姑娘异常热情,“你快去收拾收拾,和六妹妹一起去寺里。六妹妹年轻,很多事情你都要帮着照看着些才是。” 这可是攀附上裴氏,能进入庙堂的绝佳机会。 就算是把谢二送去裴都督的床上,这个机会他必然也要抓住! 二姑娘愣愣地点头,“哦。” “你呀,”林公子装作很亲昵地点了下二姑娘的头,“日日都这么迷糊,我怎么能放心你跟着六姑娘一起出去。”他转头吩咐着家中下人,“去准备马车,我跟夫人,陪着六妹妹一同去寺里上香。” 第65章 出门 4 看着他殷勤地帮谢二忙里忙外,在他面前摆出一副处处关心谢二,谢六只觉得恶心。 她蹙着眉,打量着林公子。 他长相一般,通过几次接触,六姑娘发现,这位林公子无论是从品行和学识,还是从其他方面来说,他算不上上等。 她从前说,林公子在某一方面是非常吸引二姐姐的。 如今看来,这位林公子便是投其所好,将谢二姑娘一步一步拉进了他设下的圈套。 六姑娘嘴角泛起冷意,眼中满是讥诮。 二姑娘听到林公子要陪她去寺庙上香,顿时眉开眼笑:“夫君不是说,等会儿要出去一趟吗?和我去寺庙上香,会不会耽误您的事情?” 林公子悄悄地握着她的手,漂亮的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什么事情,都没陪你重要。而且,上次你不是说,等咱们成亲以后,要去寺里还愿的吗。索性,今日就一并办了吧。” 当初,二姑娘嫁给的林公子,并不光彩。 甚至在上京城,关于二姑娘和的林公子的流言,都异常难听。 王氏对外说,二姑娘和林公子早早就定了亲。当时被人撞见在寺庙搂搂抱抱,是因为二姑娘当时身体不适。林公子出于好意扶了二姑娘一下,就被人传成了这样。 虽说,王氏的说辞并不是没有纰漏,但好在,这个说辞传出去了之后,旁人的议论也少了。 所以,在二姑娘的心里,她那日去的寺庙,就是他们情定的地方。 对她而言,是有特殊意义的。 “难为机还记得,”二姑娘心中高兴。对于他这几日连续宠爱灯笼的事情,也就不那么生气了:“那你等等我,我去换一身衣服,咱们就出发。” 林公子笑的柔情似水,“好。” 六姑娘不好和林公子单独待在一起,便在二姑娘离开之后,朝着林公子福了福身子,转身出去了。 林公子本想喊住六姑娘,问问她裴家的事情,好借机问出点对他有利的事情。 可惜,六姑娘根本没给他机会。 大约过了半盏茶。 停在林府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离开了,不紧不慢地朝着上京城外走去。 他们刚离开不久,一辆黑色,挂着八角宫灯的马车,低调地跟了上去。 未时末。 早等在山门外的小沙弥一看到谢府的马车,就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朝着谢府的马车打了个佛号:“阿弥陀佛。来的可是谢府的六姑娘吗?” 马车里迟迟未传出什么声音。 站在马车旁的春桃,上前朝着小沙弥福了福了身子:“是六姑娘。” 小沙弥做了个请的姿势,“那几位,请随我来。” “多谢小师傅,”春桃朝着小沙弥道谢, 春桃给六姑娘带好了帷帽。又细细地给她整理好了衣服,才扶着六姑娘下了马车。 小沙弥在前面引路,六姑娘和春桃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六姑娘蔓延惊奇地打量着四周。 寺庙的后院,有一大片的人竹林。竹林四季常青,茂密繁盛。微风吹过,抚摸着竹叶,飘出悦耳动听的沙沙声。远远的,还能闻到竹子特有的清香。 穿过那片茂密的竹林,在绕过四四方方的天井,眼前便露出了一处不怎么大的小院子。 小院子里也栽种了一片小的湘妃竹,翠绿而又清幽。 旁边有一张石桌,石桌上摆着一副下了一半儿的棋。 六姑娘多看了几眼,眸中的疑惑一闪而过。 “姑娘。” 小沙弥停在了房间门口: “这是您的房间。” “旁边的两间厢房,也是给您安排的。” “后面说小厨房。” “柴火和食材,也已经备好了。您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准备。” 这个寺庙之所以受到很多贵人的喜欢,除了风景怡人,有那位得道高僧之外,便是很贴心地为每位来寺里的贵客,准备了他们需要的各种东西。 但好在,每位贵客来寺里,都会遵循寺庙的清规戒律,从未做出来什么出格的事情。 “是,”六姑娘站在房间里,和小沙弥说话:“多谢小师傅。” “施主客气了。”小沙弥朝着六姑娘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六姑娘摘下头上的帷帽,和春桃说话:“二姐姐呢?” “已经有师傅将二姑奶奶安排在了咱们旁边的院子,”春桃将六姑娘递过来的帷帽放在了桌子上,又给六姑娘倒了杯水,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林公子,已经来了几次了。” 六姑娘接过春桃递过来的水,轻轻地抿了一口:“是来问裴公子的?” 春桃点点头,“是。”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杯子,眼帘低垂,掩去了眼底的凉意:“不必理会他。等吃过了晚饭,什么事情就该有着落了。” “是,”春桃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去准备晚膳。” “去吧。”六姑娘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去准备了。 六姑娘去了内室,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又换了身衣服,才从内室出来,坐在窗边喝茶。 同一时间,在离六姑娘住着的小院不远的院子,有两道陌生的人影,不住地朝着六姑娘的院子张望着:“是她吗?” 那人手里拿着一张画卷,细细地比对着:“对,就是她。” 那人特别激动地说道:“那人可说了,只要让她去了那种地方,咱们就能得到一万两银子!大哥,这事儿咱们只能成功啊!” “没错!” 另外一人的眼底,满是狠厉之色: “只要做成了这个买卖,咱们的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 六姑娘刚吃过了晚膳,春桃就一脸怒色地带着林公子进来了。 还不等春桃说什么,林公子就迫不及待地上前,语气又快又急:“六妹妹,裴公子呢?” 他似是不经意地在六姑娘的房间,四处踅摸着。 春桃上前一步,站在了六姑娘的身前,刚好避开了林公子看过来的目光。 春桃的身后,传来了六姑娘清冽的声音中夹杂着的不高兴:“林公子这般做,于理不合。再者,我这房间里,并无外人。” “不能吧?” 林公子小声嘀咕着: “不是说,你住的地方,不是裴公子安排的吗。怎么可能,裴公子不在这里呢?” 六姑娘微微蹙眉,声音比之前更冷了:“公子慎言。虽说我和裴公子已有婚约,但是,也不能私下见面。公子是二姐姐的夫君,我与你单独见面,已与礼数不合。若是无其他的事情,林公子可以离开了。” 林公子被她的几句话说的脸色微微发红,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离开了。 “他就这么走了?”春桃站在门口,看着林公子远去的背影,眸中满是不解。 六姑娘进了内室,快速地换了一身衣裳,“怎么可能?他若是不攀上裴氏,给自己混个一官半职的,那不白来一趟了?不必管他,我们还得办正事。” 春桃跟着六姑娘往外走,“是。” 第66章 设计 1 六姑娘带着春桃,趁着天色还未完全的黑下来,拿了个篮子,去了桃花林。 “姑娘,这个时候去桃林,能干什么?” 春桃想着,这里除了树上长出来的那几朵干巴巴的桃花,也没啥吧? “当然是为了桃花啊。”六滚想笑眯眯地从树上抓下来几朵花骨朵,随手扔到了篮子里。 她要是不出现在这里,母亲安排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机会下手? 当然。 母亲想要利用这个机会算计她,她也想要利用这个机会算计二姐姐。 想了想,他们也算是扯平了。 “姑娘,咱们摘这么多桃花做什么?” “做什么都好,总比得让它们落在地上变成肥料好多了。” 春桃蹙了蹙眉。 怎么今日姑娘说话,文绉绉的,听不懂呢? 六姑娘并未多言,只是不紧不慢地带着春桃摘桃花。 …… 她们才进了桃花林,后面就有人悄悄地跟了上来:“看仔细了吗?” 那人拿着画像,细细地比对,“看仔细了。” “那咱们一会儿就动手抓人。” “好。” 那人把六姑娘的画像,别到了腰上: “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就值一文钱,也太少了吧?” 站在他身侧的男人,用力地打了他后脑一巴掌,暗骂了句:“你懂个屁!那丫头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贱卖的!”他恶狠狠地骂了他一句:“管好你的那张嘴,要是我听到一点关于这件事的话,我就弄死你!” 那人被吓得缩了缩脖子,连连讨饶,“哥,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出去乱说的,你放心啊!” 站在他身侧的男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那人站在原地,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傻傻地笑了笑。而后,快步跟了上去。 站在不远处的裴慕璟,双臂环胸。手里的那把象牙扇,轻轻地敲打着胳膊。妩媚多情的眼中,掠过一丝淡淡地凉意,很快消失不见。 “公子。” 初七站在裴慕璟的身后,声音压的很低: “我们要不要动手?” 跟在六姑娘身后的两人,早在他们进入寺庙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们俩能活到现在,纯粹是因为公子想要留着他们给六姑娘玩儿的。 “不必。” 裴慕璟的眼中,尽是凉薄: “不过是两个找死的蛀虫,还用你动手,也不怕脏了你手中的刀。” 那两个脏东西,还轮不到他们中都督府来收拾。 “那六姑娘……” “她聪明着呢。” 提起六姑娘,裴慕璟的眼中便多了一丝柔情。 初七看着神色柔和,眸光温和的裴慕璟,心中更是困惑不已。 公子不是听到六姑娘让人传来的口信之后,就急急忙忙地扔下了公务跑来了吗? 怎么六姑娘如今陷入了困境,公子还能稳稳当当地站在这里看戏呢? “你看。” 裴慕璟忽然出声,指着远处,六姑娘用头上的簪子,毫不留情地扎在了那个人的脖子上。 顿时,那个人的脖子喷射的到处都是。 初七看着眼神冰冷,眼尾沾上几滴血,平添了几分妖冶与狠辣的六姑娘,生生地打了个冷战。 他现在好像明白了,公子为什么要娶六姑娘了。 这俩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俩就是绝配! “六姑娘此时,就是最好看的。” “是。” “真应该找个画师,将这么美好的六姑娘永远留下来。” “……” 初七的脸上,差点维持不住平静了。 看到一个闺阁女子动手杀人,公子不应该是觉得六姑娘太过惊世骇俗,要上门退婚的吗? 公子这么一脸欣赏,又引以为傲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回去吧。”裴慕璟摇晃着手里的扇子,一脸愉悦地朝着厢房走去。 只是,在快要进门时,裴慕璟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初七,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这桃花,可真是碍眼啊。” 初七一脸困惑地看着她裴慕璟。 公子说话,怎么也来额让人不解了? 六姑娘和春桃采了一篮子的桃花,眉眼带笑地回了房间。六姑娘习惯性的换了一身衣服,又喝了口茶。采取了桌子旁,把刚摘下来的桃花,找出来很多完整的桃花。春桃拿了个新的帘子,将六姑娘挑好的桃花,全都装进了篮子里:“姑娘想要做什么了吗?” “我想要酿酒。” “姑娘会酿酒?” 春桃的眼中满是惊讶。 “我之前看书上这样写的,也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六姑娘也不确定,“我估摸着,大约是能成。” 春桃夸赞道:“姑娘聪慧,肯定能做出来。”顿了顿,她又问道:“姑娘酿好的酒,是要给七公子吗?” 七公子要是下场考试,考得了头名,用六姑娘亲手酿的酒,最好不过了。 “不,”六姑娘笑道,“我是打算给人做谢礼的。” 大约男子,都喜欢喝酒吧。 只可惜,她对裴公子的了解,特别少。不知道裴公子会不会喜欢她酿的酒。 春桃了然的点点头,“姑娘送的,他肯定会很喜欢。”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能喜欢?” “因为,姑娘的这份心意最难得。” 六姑娘低笑。 这丫头夸的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六姑娘和春桃忙活到了晚上,简单地吃了口饭,便上床睡觉了。 六姑娘的房间内的蜡烛,才灭了没一会儿,白日里跟着六姑娘的另外两个人,就偷偷地走到了窗下。 他们先是在房间的周围,堆满了容易燃烧的柴火。把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具和六姑娘差不多高的尸体,摆在了窗前。又找了最烈的迷药,顺着窗户缝儿里吹去。 屋内的六姑娘似乎是浑然不觉,依旧睡的很沉。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们一人扛着尸体进了房间,一个人在外面,点燃了窗下的柴火。 顿时,火势迅猛,吞噬着房间里的一切。 进入房间里的人,才将尸体扔在地上,脑后就被人给打了一下。 直接昏死了过去。 春桃拿着个瓶子,面色发白,浑身发抖地站在原地,颤颤巍巍地说道:“姑娘,他是死了吗?” “没死,”六姑娘冷眼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把咱们带来的东西,都塞到他身上去!” “姑娘,他们是谁啊?之前跟着咱们的人,不都死了吗?” “你以为。母亲只能安排的一拨人来杀我么!” “怎么可能!” 姑娘是谢府的嫡出柳姑娘。 若是她出了什么事,爷不会善罢甘休的! “怎么不可能?”燃烧的越来越旺的火光,照出了陆姑娘眼底的冰冷,“母亲早就盼着我死了。” 尤其是在王李两家的人来了之后,母亲想要弄死她的意思就的强烈了。 春桃还要说话,却被六姑娘拦住了:“好了。这火越来越大了,赶紧把东西放好,咱们赶紧走!” 春桃不再说话,急急忙忙地翻出了包袱里名贵的首饰,一股脑地塞到了他身上。 六姑娘也没闲着。 她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又将头发弄的乱七八糟,重重地在自己的脸上打了几个耳光。很快,白皙的脸上肿的和馒头一样高,狼狈地从火光里冲出来:“救命啊,救命啊!” 第67章 反击 2 二姑娘听到六姑娘凄厉的惨叫声,又隐隐约约地看到了隔壁,六姑娘住着的小院里,滔天的火光。什么都来不及多想,就要冲过去救人。 她才跑到了门口,就被林公子给拽住了。 二姑娘蹙着眉,一脸焦急地看着他:“你没看到旁边着火了吗。你不去救人,拉我干啥?” 林公子用了个巧劲儿,就把二姑娘给拽回来了,将二姑娘按在了桌子边:“你先别急。” “我能不急吗,”二姑娘瞪了她一眼,起身就要往外走。 林公子又将二姑娘按了回去:“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火,着的特别奇怪?” “奇怪?” “哪儿奇怪了?” 二姑娘一脸困惑。 “咱们来了几次,这寺里面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怎么偏偏六姑娘一来,这寺里就着火了?” “你的意思是说,六姑娘被裴大公子影响了。也变成了不吉祥,谁沾染上了,谁就倒霉了?” 林公子是想要借着这件事,逼裴大公子见面,到时好和裴大公子说自己的事。 但是,面对谢二姑娘疑惑的反问,他就佯装关心地说了句:“这我可不知道。我就知道,你不能靠近六姑娘。”林公子眉眼含情。幽深的眸子里,是让谢二姑娘心跳加快的深情:“咱们当初可说好了,要白头偕老的。” 二姑娘听得面红耳赤,声音特别轻地应了一声:“嗯。” 林公子将二姑娘拥入怀中,在二姑娘注意不到的角落中,脸上的柔情被厌恶取代。偏偏他的嗓音柔和,听不出一点别的含义:“夜深了,我们睡吧。” “嗯。” 二姑娘顺从地跟着林公子起身,朝着床边走去。 “乖。” 林公子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说话: “我最喜欢你睡觉的样子了。” 二姑娘赶紧闭上了眼睛,很快传来了二姑娘香甜的酣睡声。 林公子坐直了身体,鄙夷地看了眼已经睡着了的二姑娘。将自己攥在二姑娘手中的外袍脱了下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 六姑娘狼狈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一边高声喊着,一边拼命地往外跑: “救命!” 六姑娘凄厉的喊声,终于惊醒了还在沉睡的众人。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拎着水桶,飞快地朝着小院儿跑了过来: “救火!” “快救火!” “有人,里面有人!” “快进去看看!” 六姑娘吓得躲在树下,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地哭个不停。 “姑娘。” 有一道人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温柔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可忽视的担忧: “夜里凉,穿的这么单薄在这里站着,时间长了怕会染了风寒。” 六姑娘抬眸。 淡漠如菊的眼中,是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厉色。她的手中,握着临出门时,春桃给的那支钗: “这么晚了,公子怎么还不休息?” 裴慕璟瞧她这般戒备,璀璨如星辰的眼中,染起淡淡地笑意: “姑娘又忘了。” 六姑娘的眼中,闪过诧异之色,“公子,认识我?” “在下姓裴,”裴慕璟往前一步,隐藏在暗处的人影,在火光的照射下,倒映在六姑娘澄澈的长河中,“姑娘的未婚夫。” 裴慕璟看了一眼,站在他身侧的婢女。 婢女会意,立刻将捧在手上的黑色大氅,披在了六姑娘的身上: “天气凉,姑娘还是穿着吧。” 六姑娘拢着大氅,客气地和她道谢。 幸好,夜色浓厚,遮住了六姑娘微微发红的脸:“公子,”她朝着;裴公子福了福身子,“今日要多谢你了。” 若不是有这位裴公子在暗中动手帮忙,今日的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六姑娘客气了,”裴公子朝她拱了拱手,“在下也没有帮上什么忙。” 他说的是实话。 今日的事情,大都是六姑娘自己动手,与他没什么关系。 裴慕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六姑娘。 确定她除了脸色有点差,精气神还算尚好,心里着实是松了口气。 不过,一想到那些恶心的人要对六姑娘下手。 裴慕璟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杀气。却六姑娘看过来时,又恢复如初:“六姑娘,客气了。” “六姑娘接下来打算如何?” “且看且行。” 既然母亲要下手除掉她,那她自然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将计就计,让母亲好好休息,养养身体才是正事。 裴慕璟抬眼,淡淡地看着远处火光冲天。呛人的烟雾中,隐约看见了几根黑漆漆的柱子,“今夜,怕是六姑娘不得安眠了。” 六姑娘转头,看着已经成了灰烬的小院儿,眸色黑的如同这厚重的黑夜,深不可测,“不,会有地方的。” “哦?” 裴慕璟转头看着六姑娘,清亮的眸子里,似乎是有了点淡淡地笑意: “姑娘怎么会这么认为?” 六姑娘眼中闪过淡淡地笑意,“因为,有人喜欢看戏啊。” …… 外面的争吵声,到底还是没让二姑娘睡着。 没过一会儿,二姑娘就醒了。 她在床上磨了半天,都没摸林公子。 她疑惑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嘀咕了一句:“人呢,去哪儿了?”二姑娘下地,随意穿了件衣服,便打算出门去找林公子、。 只是没走多远,就碰见了王氏和谢文徵: “父亲、母亲。” 二姑娘上前,朝着王氏和谢文徵福了福身子: “你们怎么来了?” 谢文徵厌恶的冷哼了一声,将头扭了过去,压根没想要和二姑娘说话。 王氏:“听说,寺里的了然大师回来了。我们便连夜上山来找他,想要让他给你父亲占卜。”她的眼中满是困惑,“你怎么来寺里了?这么晚不睡觉,你要做什么?” “林公子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去找找,”二姑娘说:“母亲是听说六妹妹出事了,特意过来的吧?” “什么!” 谢文徵一脸惊讶: “谢六出事了?” 二姑娘愣愣地点点头:“是啊。难道父亲不知道,她住着的小院儿着火了。六姑娘和她身边的婢女都没逃出来,都烧死了!” “怎么可能!” 谢文徵绷着脸,疾步朝着谢六的院子走。 王氏和二姑娘,紧随其后。 远处传来了一片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太太悲怆的声音:“这怎么好好的,就出事了呢。”说着,她还假惺惺地擦了擦眼睛,“可怜咱们六姑娘,年纪轻轻地就这么去了。这让以后,晗哥儿怎么办啊!” 只是她的眼中,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谢文徵冷着脸,拉着其中一个救火的小沙弥,“里面的人呢?” “人?什么人?”小沙弥拧着眉看他,“房间里啥都没有。” 斜文徵松了口气。 小六还活着。 王氏的脸色,立刻就变得不好了。 这么大火,那个小丫头竟然都美式,这命是不是太硬了! “母亲。” 二姑娘虚扶着太太的胳膊,满脸是泪的脸上,神情悲痛: “房间里没人,是不是就是说,六妹妹已经逃出去了这大半夜的逃出去了,万一碰上什么人,那六妹妹的闺誉……” 后面的话,就算是她没说全,在场的众人也都想到了。 “爷。” 王氏装作很担忧地看了眼谢文徵: “要不要让人去找找?” 谢文徵目光幽深地盯着眼前已经成了灰烬的小院儿,眸光幽暗,“去找找吧。” “是。”王氏忙吩咐人,去小院儿的四周去找六姑娘了。 王氏又看了一眼二姑娘。 二姑娘立刻会意地点点头,已然明白王氏的意思了。 第68章 反击 3 二姑娘踌躇地开了口:“母亲,”她吞吞吐吐的和王氏说话:“我们来之前,听说六妹妹也给裴氏的大公子下了帖子。邀请陪大公子,在今夜子时初,去前面的竹林。” 半夜三更,竹林。 很能让人浮想联翩。 “不可嫩吧?” 王氏压低了的声音,却能让谢文徵听得清楚。王氏偷偷地瞄着谢文徵,假意和二姑娘说话: “那孩子看着老实巴交的,怎么可能会和世家子弟在半夜往来?” “她这次来,是替咱们谢家祈福,怎么可能会做出什么亵渎申明,让申明怪罪谢家的事情来?” 二姑娘:“母亲,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二姑娘急急忙忙地解释着:“要不是六妹妹说,裴家大公子能来,林公子怎么能来?” 说到最后,二姑娘的语气中,隐隐有些埋怨六姑娘了。 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助,怎么了? “这孩子也真是的,哪有大半夜地拉着裴大公子去竹林说话?” 王氏看似是在埋怨六姑娘,做事不知轻重。 但是在话里话外的都在暗示谢文徵,六姑娘半夜拉着外男说话,已然坏了闺誉。 这样的姑娘,才是坏了谢氏的老鼠屎。 “再说了,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白天见面,要晚上说的?” 二姑娘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羞的红了脸。 “好了。” 谢文徵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她为什么半夜出去和裴公子说话这事儿,等会儿找到她再说。” 王氏眼中含泪,满脸忧伤。 唯独微微翘起的嘴角,泄露了她此时的好心情: “爷,这事儿得早点找个说辞才行。” “你也知道,裴大公子的名声不好。” “如今,六姑娘才来了寺庙,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传出去了,外人会如何看待咱们谢氏?” 谢文徵一言不发地抿了抿唇。 王氏偷偷地看了眼压着火,面无表情的谢文徵。知道方才说的话,已经引起了他心中的怒气,便很有颜色地站在了谢文徵的一旁,冷眼看着那些救火的僧人进进出出。 二姑娘还想要说话,却被王氏轻轻地拽了下袖子,。对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话。 二姑娘不甘心地撇了下嘴,安安静静地站在了王氏的身后。 谢文徵等了一会儿。 去四外找六姑娘的人,陆陆续续地来谢文徵的面前回禀: “并未找到六姑娘。” “并未找到柳姑娘。” 谢文徵冷着脸,点了点头。 宋砚在火势渐渐小了之后,去了路姑娘的房间,将六姑娘特意留下的点东西,带到了谢文徵的面前: “爷,找到了。” 谢文徵垂眼,看着宋砚手中的两样的东西,气的七窍生烟。 宋砚的手里,是烧的只剩下一块的靛蓝色的衣服角。看料子,是那种棉麻,应该是一般人家的穿着。衣服衣服样式,应该是男子穿的衣服。 另外一样,是烧的只剩下一个角的银票。 银票上标注的五百两的数额,看得王氏心,一抽一抽的疼。 这谢六也太败家了吧。 五百两银票,就这么给烧了! 王氏压下心中不喜,装作一脸担忧地说道:“这是小六准备拿银子和这个男子私奔吗?” 谢文徵面沉如水,“她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万一她和这个公子两情相悦,也是可以的。” “小六的胆子比谁都大,说不准啊,这场大火就是她自导自演的呢。” 王氏不知谢文徵心中所想,试探地说了句: “我原想着,二姑娘做出来这么荒唐的事情,就够丢人了。没想到,六姑娘更是胆大。看来啊,我这谢氏的当家主母,做的真不够格啊。但好在。但好在,这孩子没了。否则,咱们谢家又要丢人了。” “谢六不会这么做的。” 谢文徵说的十分肯定: “谢六从小到大,出门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她压根都没什么机会和外男接触。” “就按你说的,她和这位公子两情相悦,那你有没有想过,小六是个极为重视规矩的孩子。” “既然是两厢情悦,那为何不让这位公子去谢府提亲,反而要和他私奔呢?” 王氏被谢文徵的几句话,说的哑口无言。 只能在暗中拉了拉二姑娘的袖子,示意二姑娘说几句话。 二姑娘立刻会意,看似声音很小,实际上让大家听的特别清楚: “之前,我不过是和林公子说了几句话,父亲都觉得有辱门楣。如今,六妹妹不过是和外男私奔,父亲都能容忍纵容。想必父亲的心里,还是念着那位已经死了很多年的姨娘了。” “莫要胡说。你和你六妹妹一样,都是你父亲的女儿。你父亲怎么可能厚此薄彼?” “可是母亲,若是父亲真的待我和六妹妹一般无二,那为何迟迟不说六妹妹?是因为失望吗,还是愧对姨娘呢?” 二姑娘冷哼一声,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听说,父亲带回来的那位姨娘,和六妹妹的生母,有七分相似呢。” 谢文徵耷拉着脸:“你是在指责我吗?” 王氏忙拽了下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二姑娘脸色发青:“女儿不敢。” “哼。” 谢文徵幽深的眸子中,尽然是骇人的凉意,看的二姑娘和王氏,不自觉地别开了眼睛: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你和你娘合谋,千方百计地把我骗过来,又在这里说了这么一大堆。不就是希望我能早点把这个碍眼的小六给踢走,然后让你重新掌家吗?” 王氏的小心思,被谢文徵毫不留情地拆穿,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我也是那孩子的嫡母,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事?爷这么说,可是冤枉我了。” “是不是冤枉你,你心里清楚!” “爷!” 王氏眼含热泪,委屈地看着谢文徵: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父亲,你不能这样说母亲!”二姑娘梗着脖子,红着脸,替王氏分辩着:“母亲这些年,尽心尽力地侍奉祖母,又悉心教养子女,替父亲分忧,哪里做的不好了!父亲,但凡你多看重母亲一点,就不会让一个庶女掌家,来羞辱母亲!” 她替王氏愤愤不平。 王氏也恰当地擦了擦眼睛,柔弱地看了一眼谢文徵。 谢文徵不为所动:“所以,她逼得母亲多年未出房门一步,养出了你这么个丢人的玩意儿之后,她还有功了?” 第69章 反击 4 王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微微发抖。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一眼不眨地盯着这个朝夕相处了多年的夫君。 眼前的人,眉眼如初。但为何,她已经不认识了他呢? 王氏心中酸涩。 这么多年来,她为谢府殚精竭虑。 到头来只换得谢文徵一句,她无功。 何其讽刺! 王氏压下心中的酸涩,脸上的神情是掩饰不住的难过,“爷,我在你心里,就是这般无用吗?” 谢文徵挑眉,漆黑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嫌恶,“难道不是吗?” 王氏闭了闭眼睛,突然失去了想要和谢文徵辩驳的力气,“爷说的都对。” 只是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然让谢文徵心里的那点怒气,尽是散了出来:“你这是觉得我在污蔑你?” 王氏此时又恢复了之前脸上淡漠的神情,好似是在对谢文徵说的话,已经漠不关心了:“我不敢。” 王氏的一言一行,此时都是恰好到处。 落入了谢文徵的眼中,却觉得更加烦躁。 谢二姑娘眉宇间带着几分讥笑:“父亲,母亲不过是关心六妹妹。大半夜的不休息,怕六妹妹一个人,在晚上不安全,特意过来的。你如此想母亲,又让母亲如何自处!” 谢二姑娘的质问,让谢文徵的脸色微微一变,恼怒地低吼,“你这是在指责我吗!” “父亲,我是说中了你的心思,你才会这样恼羞成怒的吧?” “你给我滚!” 谢文徵忍无可忍,高声呵斥: “我记得,我已经和所有人说过了。你已经不是谢家人了!” 谢二姑娘的脸色一变,眼圈发红,一脸震惊地看着谢文徵。 父亲怎么能,怎么能将她真的赶出家! 王氏看不得自己的女儿被人如此挤兑,开口替她分辩:“爷,二姑娘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如此说她,你让她颜面何存?她也是个出嫁了的姑奶奶,你这般说,让外人如何看待她?你是长辈,应当慈爱,好歹也要给她留些脸面才是。” “脸面?” 谢文徵一脸鄙夷: “脸面都是自己挣来的,何苦要人给?” 他神色不耐地甩了下袖子:“既然已经出了门,就别在来掺和谢府的事情。尤其是你的好夫婿,别在指望着,谢氏和谢氏的姻亲,能帮得到她一丝一毫。” 他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戳穿了林公子带着她来寺里上香的来意。 谢二姑娘不笨。 她只是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细细地在脑子里想了一遍,就想明白了。 偏偏,她还不能让谢文徵看出来,假装听不懂谢文徵的话,悲哀地维持着几乎被人踩到了地上,那点可怜的面子:“父亲惯会说笑。林公子勤学好问,是不屑走那些旁门左道的。” “是吗?” 谢文徵冷笑:“那你找你母亲要银子,给你的那个好夫君蹚路子的事儿,你当我们都不知道吗?” 那个林公子,打着谢氏的名号,拿着银子去给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儿,找门路走仕途。 说出来,谢文徵真的觉得丢人。 二姑娘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嗓音不自觉地颤抖:“父亲,你、你都知道了?”她心里发慌,手脚发抖,“那你能不能帮帮她?” 林公子是她的依靠,她自然是希望她能出人头地。 “当初你自己说过的话,今日就要实现,”他说,“我不希望,你,和谢氏有一点关系!” 那个林公子,喜欢走偏门。 在他看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一个君子该做出来的事情。 “还有你,”他转头,冷眼看着王氏:“旁的事情少管,免得看不清,到时引火烧身。” 他严肃的语气中,是在郑重警告王氏。 王氏面色比之前白了几分,死死地抓住了还要和谢文徵说话的二姑娘,顺从地应了一声:“是。” 他既然都已经拒绝的这么彻底了,那再说也没什么用处了。 她拦着二姑娘,是想要二姑娘再去问问旁人,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将林公子扶上去。 谢文徵的脸色好看了一点:“ 宋砚,”他吩咐着:“去找六姑娘。” 宋砚应了一声,“是,”便赶紧招呼着跟着来的谢府下人,开始找谢六。 站在远处的裴慕璟,看着谢文徵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决了,心中不由觉的可惜。 唉。 又少了一点和六姑娘相处的时间呢。 “六姑娘,”他转头看着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六姑娘,嗓音低沉:“你不过去看看吗?” 六姑娘站在原地未动,“你准备的人还没去呢,我急什么?” 裴慕璟挑眉,“姑娘的耐心,不是一般的好。” 六姑娘神色如常,轻笑道:“裴公子看戏的兴趣儿,也一直很高啊。” 她并无其他意思。 但是,入了裴慕璟的耳中,便有了其他意思:“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觉得,婶母对姑娘,过于苛刻了。”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他要不要和谢家伯父多说几句话,免得日后太太在欺负她。 谁承想,六姑娘拒绝了:“母亲总是希望我越来越好,所以才会这般严苛,”她目视前方,淡然的眸色中,掠过一丝凉意,“父亲日日为朝廷的事情奔波,家中的事情,还是不劳烦他了。”而后,她朝着裴慕璟福了福身子:“还要多谢公子,日日指导晗哥儿的武学。” 裴慕璟清亮的眸子中,成满了细碎的笑意,“姑娘心中有数就好。”他的声音比之前轻了许多,“不过是随便说了两句,哪里担得起姑娘这么大的礼?” 其实,他更想说,都是一家人,何苦要这般客气。 他看着六姑娘冷峻的侧脸,到底没说出这么孟浪的话来。 六姑娘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春桃才拿着一个小包袱,匆匆忙忙地走过来了:“姑娘。” 六姑娘淡然的目光落在了她怀里的小包袱上,略有遗憾地说了句:“可惜了。” 她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弄来的这么多的桃花瓣,还是被糟蹋了。 裴公子怕是喝不到她亲手酿的桃花酿了。 “姑娘,奴婢把您抄写的佛经都带出来了,”春桃晃了晃手中的包袱,“就是可惜了,咱们带出来的那些金银财宝了。” 全都放在那个死人的身上了。 “无妨,”她转头看着还在和谢文徵说话的王氏,眸底一片凉意,“只要能用在该用的人身上,物尽其所,那就是她的价值。” 第70章 反击 5 春桃轻点了下头,“姑娘说的极是。”顿了顿,她又说道:“林公子去了掐面供奉佛祖的大殿,碰到了在那里拜菩萨的春芽。” 六姑娘轻笑:“大半夜的不去树胶,却要去拜菩萨。这个春芽,也是个妙人。你说是吧,裴大公子?” 六姑娘扭头看着站在一旁,只盯着远处的谢文徵和王氏说话的裴慕璟,低低地笑出了声儿。 裴大公子这是对一直都对他念念不忘的林公子,强烈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呢。 裴慕璟笑着摇了下手里的扇子,“六姑娘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呢?” “听不懂没关系,我可以慢慢说给裴公子听。” 六姑娘笑的弯起了眼睛, “我猜,是裴公子安排的人,将林公子引去了春芽那里的。” 裴慕璟没有否认,“反正,他也喜欢女色,我将那个颜色正好的春芽送给他,不是正好吗?” 他倒是觉得,他做了一件善事呢。 六姑娘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春芽是的二姐姐的婢女。你将这人送给林公子,这不是让二姐姐和林公子心生嫌隙,日后相处起来会别扭吗。” 裴慕璟挑眉,“这不是你和你二姐姐心中所想吗?” 谢二姑娘不喜欢林公子在成婚之日,从青楼带回去的女子。 也不喜欢,那个女子仗着林公子的喜欢,处处压她一头。 谢二姑娘之所以比从前更加尽心尽力地讨好林公子,就是想要林公子那份独一无二的喜欢。 六姑娘不喜欢二姑娘的行事做派。 但又觉得,二姑娘是谢府出去的姑娘,被一个出身不高的妓女压着,心里更加不舒服。所以,早就让人在春芽的耳边说了些在半夜拜菩萨,能得到菩萨庇护的谎话。 春芽信以为真,真的在半夜的时候来大殿中来摆菩萨了。 林公子对春芽的美色,垂涎已久。 和二姑娘讨要好几次,二姑娘都没答应。 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裴慕璟自然是要推波助澜,成全林公子的一片爱美之心了: “怎么,你觉得我做的不对?” 裴慕璟眸中光亮极为平淡,但铲子啊眼底的深意,几乎快要将六姑娘吞噬。 六姑娘淡然一笑,“你不动手,我也会动手的。”能有一个婢女解决麻烦,最好不过了。 裴慕璟眼中的笑意,恍若天上的星辰,冲散了他眼中漆黑的浓雾:“六姑娘和我,还真是心有灵犀。” 六姑娘神色不变,“裴大公子又在说笑了。” 春桃瞧着远处的声音比之前小了些,便提醒六姑娘:“姑娘,时间差不多了。” 六姑娘点点头,十分从容地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在春裴慕璟诧异的神色中,将簪子狠狠地扎入了手指。然后,握着簪子的手一转,白皙的掌心便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六姑娘赶紧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手帕,死死地按在伤口上。 不过瞬间,那条帕子已然变成了骇人的红色。 “你干什么!” 裴慕璟顾不得礼数,几步就走到了六姑娘的面前,一脸厉色地抓住了她还在流血的手指: “你疯了!”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要做出这般伤害自己的事情!” 六姑娘挣脱开了他抓在手腕上的手,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我总不能完好无损地站在父亲面前,” 六姑娘龇牙咧嘴地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一条新帕子,用力地按压在伤口上,“我总得让母亲,一时之间翻不过审来才行。” 若不然,总像是秋后的蚂蚱,蹦来蹦去的,也太过惹人厌恶了。 裴慕璟好看的眉,瞬间拧起,“但你也不能如此糟践自己!你若想要动王氏,谢家的二姑娘、谢大公子和二公子,哪个不可,非要你这般?” 此时,他是真的心疼她了。 对付王氏的办法有千万种,为何选了这么一种? 六姑娘转头看他。 淡漠如菊的眼中,升起了一层淡淡地薄雾,遮住了她眼底升起的光华,“母亲与我的事情,牵扯别人算什么?”六姑娘轻笑,“我与母亲较量,才刚刚开始。如果我能赢,才是我日后立足谢府的底气。” 她说的胸有成竹。 “姑娘似乎忘了,伯母的身后,有王氏和李氏。他们断然不会看着你,将王氏女的脸面踩在地上的。” “那又如何?” 六姑娘转头看着看他,眸光亮的如同银色的光辉,洒在湖面上,折射出来的月光: “我不是也有你吗?” 河东裴氏的大公子,可是中都督。 这名头说出去,可不比什么王氏、李氏强多了。 裴慕璟好似没料到六姑娘会这么说,稍稍愣了下。随后,清亮的眼中染上了几分真切的笑意:“你放心,若有人敢欺负你,你尽管让人去找我。” 他转头看着始终低眉顺眼,站在六姑娘身侧的婢女,冷声吩咐着:“似玉,从今日起,就是你的人了。有什么事情,你尽管使唤她。” 似乎忙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六姑娘磕了头,“姑娘。” “嗯。” 六姑娘应了一声: “起来吧。” 似玉行了礼,才从地上站起来。 六姑娘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音色柔和,“我们过去吧。” “是。”春桃扶着六姑娘,朝着王氏那边走。 走在最后面的似玉,回头看了一眼裴慕璟。 一直看到裴慕璟点头,似玉才快步跟上了六姑娘。 “父亲。” “母亲。” 六姑娘温和的嗓音,冷不丁地在谢文徵和王氏的耳边响起。吓得王氏拿在手中的佛珠,差点掉在了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惊慌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六姑娘。二姑娘更是被吓得张大了嘴巴,伸出一根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六姑娘,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你不是被烧死了吗!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六姑娘笑眯眯地看着她,“二姐姐,你说我,是人还是鬼?” 二姑娘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若她是人,那肯定知道她刚才见死不救的事情了。 依谢六的性子,她日后怕是连谢府的门都进不去了! 若她是鬼,那肯定是要来报复她的! 无论哪种,她都不能接受! 第71章 反杀 1 二姑娘被忽然出现的六姑娘,吓的连连后退。 她落在六姑娘身上的目光,有愧疚,有害怕,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庆幸。 “姐姐是希望我是人,还是鬼?” “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你是人还是鬼,跟我有什么关系?” 二姑娘心虚,强装镇定地和六姑娘说话。 她的腿,抖的都成了个筛子,浑身酸软无力。若不是靠在了王氏的身上,怕是此时已经瘫坐在地上了。 “瞧二姐姐这话说的,”六姑娘抚了抚并不凌乱的鬓角,笑的异常温柔:“这里是佛门净地,怎么可能会有鬼?怕是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觉得这种庄严肃穆的地方,会有鬼怪出现。” 六姑娘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二姑娘。 二姑娘被她看的头皮发麻,不自觉地避开了六姑娘看过来的目光。 王氏细细地看着六姑娘。 看到她在月光的照射下,落在地上清晰的轮廓,暗自松了口气。 又同时在心中暗骂了六姑娘两句。 她派过去要毁了六姑娘的两拨人,都没能动她分毫。真是找了个刑克六亲的夫君,连她自己的命格都变硬了。 王氏微微眯起来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暗芒。 怕是经过这件事,谢六会对身边的所有人,都有所防范。她在想要对谢六下手,怕是难上加难。 不过。 来日方长。 她想要毁了谢六,不过是时间问题。 王氏收起脸上的阴翳,装作一脸欢喜地拉着谢六,一脸关切: “哎呦,我的小六啊。你没事,可真的是太好了!” 王氏将谢六拥入怀中,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喜极而泣: “小六,你都不知道。娘听说你这院子里着火了,心里多有多着急!” “你心思在怎么玲珑,在怎么大,也是个孩子。” “娘不该让你一个人来寺里的。” 王氏明明恨她恨的要死,面上却装的异常温柔: “没想到,还是寺上的菩萨灵验,真的保佑我家六姑娘鬼没事!” 王氏诚心诚意地朝着供奉菩萨的地方拜谢。 拜过了菩萨,王氏又问起了六姑娘,关于她房间里出现了男子尸体的事情: “刚刚你这房间里着火了,从里面找出来一男一女两具尸体。” “你认识吗?” 王氏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言语之间的暗示,让谢文徵忍不住地蹙起了眉,略带不满地看了王氏一眼。 六姑娘一脸懵,“母亲再说什么?”她疑惑地拧着眉,“我方才去了一趟前面的佛堂,听到外面有人又喊又叫的,我才匆匆忙忙地回来。房间里面出现了尸体?怎么回事?”她像是刚想起来一样,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句:“完了!” 王氏被她喊的一愣,“怎、怎么了?” “我带出来,要给寺里捐的香油钱的银票!我走的时候,让春桃放在房间里了!他会不会是知道我带了银子出来,特意来偷我银子的!” “……” 王氏的面色,瞬间变得铁青。 谢文徵:“无妨,这银子,我来出。” 这事谢文徵知道。 谢家每年来寺上,都会捐一大笔的香油钱。 银子虽然不多,但也是谢氏的心意。 “那我可要多谢父亲了。”六姑娘笑道。 王氏不想放过这个能让六姑娘翻不了身的机会,“我还记得,那个男子的身上有你首饰。好像,是一根簪子。” 男子赠女子站姿,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六姑娘仔细地想了一会儿:“可是一支翠绿色的簪子?” 王氏点点头:“是。” 六姑娘:“母亲,那是二姐姐的夫君,送给春芽的。我记得,还有一个镯子。” 二姑娘一脸惊愕,“不可能!”夫君怎么能送春芽簪子和镯子! 六姑娘弯了弯嘴唇,露出一个令人不怎么喜欢的弧度:“可是,我刚刚明明看到春芽穿的漂漂亮亮,打扮的很好看的去了前面的佛堂。我记得,她头上戴着的,就是那支簪子!” “你说什么!” 二姑娘满脸愕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的眼睛,却在人群中急急忙忙地找着同她一起来的林公子。 她找了许久,都没见到人。 又想着方才六姑娘说的话,她的心,就像是猫挠的一样,烦躁异常。 二姑娘转头吩咐着身边的婢女,“去看看,夫君去哪里了。”却没想到六姑娘在此时喊住了二姑娘,掏出了早早让春桃准备好的一支和林公子头上戴着的一模一样的银钗,假装惊慌地说道:“二姐姐,还有折纸银钗。我记得,是你出嫁时,我送你的,你看看,可是那支?” 二姑娘瞬间瞪大了双眼。 那支钗,就算是化成了水,她都能认出来。 那支钗的尾端,是她用金色的毛笔,一点一点描绘出来的林公子的名字。 后来,这支簪子被她送给了春芽。 春芽欢喜的不得了,日日都戴在头上。 她忽然想起来了,有一次,林公子曾当着她的面,夸赞了春芽几句。 如今想来,便是那时候,林公子对春芽,生出了别的心思。 那么,春芽呢? 二姑娘脸色一白,忽然觉得心口特别疼。 春芽竟然背着她,去勾引自己的夫君! 为什么! 春芽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主仆情分深厚。 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更让二姑娘不理解的是,林公子为什么要对她身边的婢女下手。 她为了能嫁给他,不惜赌上了她的名声和前途。又为了他能有出息,她又多次替他奔走。甚至是,为了能和他白头到老,她忍下了那个妓女出身的贱女人踩在她的头上,耀武扬威。 她为他做了这么多,怎么在此时衬的她像是个笑话呢。 二姑娘用力地攥着六姑娘递过来的银钗,惨白的脸上,强扯出一抹淡然的笑意,“你可能看错了。佛门重地,怎么可能会有人做这么污秽的事情呢?” 王氏也道:“估摸着,是在哪里,睡觉了吧。” 谢文徵接了一句:“这都火烧屁股了,他还能睡着。还真是睡的安稳。” 言语之中的嘲讽,让二姑娘没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第72章 反杀 2 王氏看不得自己的女儿被谢文徵这么说,很有眼色地转移了话题:“小六,这么晚了,你不在房里待着,去佛堂做什么?”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六姑娘穿的衣服上,微微皱眉,“你身上穿的衣服样式,倒像是裴家的。” 河东裴氏的大公子对兰竹的喜好,极为痴迷。 不仅身上的衣服、寻常用的东西都是兰竹的样式,连许多配饰都做成了兰竹的样子。 谢六身上穿的这件大氅的领口上,绣着的是兰竹。 王氏断定,六姑娘夜会之人,必定是裴公子。 “虽说你和裴公子定下了婚事,但入了夜去,总归不好。” 王氏好似是在处处替她打算: “小六啊,咱们谢家可不能再出丢人的事情了。” 二姑娘不过是白日里和林公子说了两句话,便被人说的那般难堪。连累着谢府的姑娘们,还让谢氏的脸面丢尽了。 惹得爷至今都不待见二姑娘。 若是府上再出了一样和二姑娘一样的事情,那谢府的名声、各位公子和姑娘的名声,便都不能要了。 王氏又想着,若是六姑娘能有这样的事情,那便能早点出嫁了。 到时,没有了这个碍眼的六姑娘,那家中的事情,便还是她说了算。 王氏不自觉地笑了下。 又觉得此时笑了,会让六姑娘说出别的话来,便强忍着笑意说话: “小六啊,你做事从来都很稳妥。怎么今日做事,不经思考呢?” 虽说之前安排的事情,都被她给打乱了。但眼下能抓住六姑娘的一些错处,让她能困在这里,也是极好的。 谢六轻挑了下眉。 她很不喜欢王氏这番说辞。 她也想不通,王氏为何一定要在众人的面前,一定要给她安一个罪名。 好似这样,就能体现出她的慈善一般: “娶亲。” 六姑娘淡淡地开口: “我从未做过有损女子闺誉的事情。” “还有,” 她抬眼,流光一猜的眸子深处,弥漫了沁人的凉意的, “我若是出了声,再加上二姐姐之前的事情。那么,谢氏的名声就更臭了。” “到时,谢府的女子,要以死谢罪。” “父亲的名声,也就到头了。” “这是母亲希望看到的吗?” 六姑娘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让人感觉到不到她强压下的愤怒。 偏偏这股愤怒,让王氏觉得,六姑娘是在外危言耸听: “你别把话说的这么严重。” “你二姐姐是嫡女,你也是嫡女。要恪守规矩,你身上出现了一件男子款式的衣服,我问问又如何了?” “还是说,你在心虚?” 王氏觉得,她就要抓住六姑娘的把柄了。所以,显得异常兴奋。 两只眼睛,亮的像是烛火,清晰地照出了六姑娘精致的眉眼: “说,这件衣服,到底是哪里来的!” 六姑娘神色未变:“姨娘还在的时候,给我和晗哥儿做的衣服。我身上的这件衣服,是姨娘给晗哥儿做的衣服。” “你胡说!” 王氏冷着脸,声音微微拔高: “你当我是瞎子吗!” “你多大,晗哥儿多大?” “这衣服,怎么可能是给晗哥儿的?” 六姑娘担忧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冷意:“不能是姨娘提前做给晗哥儿的吗!” “谢六,你这胡说八道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你姨娘都死了多少年了,现在这衣服到底是不是你姨娘做的,不过是你的一句话!” 王氏一门心思的想着要如何才能挑起谢文徵的怒火,没注意到旁边谢文徵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王氏,你的脑子里都长了什么?” 谢文徵对她愈发没有好脸色,甚至是觉得与她站在一处,都觉得呼吸困难: “你是瞎吗?” “你没看到她身上的那件衣服上,缝着个谢字吗?” “她的身边还跟着两个丫头。” “王氏,我看你是巴不得谢六出丑,好让你的宝贝女儿重回谢家吧?” 谢文徵毫不留情地踹穿了王氏内心的想法, “可惜,你的女儿是个傻子。” 根本不懂她的良苦用心。 王氏被谢文徵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有点委屈地看着谢文徵:“夜色太深了,我没看清。” 谢文徵冷笑,“是,你没看清衣服上有谢氏的标识。但你能看得清,她房间内有男人。” 王氏没想到,谢文徵会这么说。王氏一脸难看地替自己辩驳:“爷,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也是担心她一个人在这里,晚上出什么事情,才会让你带我过来看看的。我是她的母亲,是看着她长大的,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王氏为自己抱屈,同时,也觉得十分后悔。 要是当初她心狠一点,那个女人死的时候,就把她也一起弄死,如今少了多少事情。 谢文徵想到从前种种,眼中嫌恶的眼神,终于散去了一些:“王氏,你确实是贤惠大度。但是,也不是个特别合格的主母。” 若是真的合格,为何府上会接二连三的出事? 让他这么晚了,还要处理府上的这些破事。 王氏听得出谢文徵的不满。 她日后要在谢氏生存,怕是还要依靠谢文徵。 所以,她借着谢文徵的话,给六姑娘赔礼道歉:“小六,这事是母亲的错。母亲也是关心你,才会出乱子了。小六,你最是宽宏大度,莫要记恨母亲。” 六姑娘眸光异彩,轻笑道:“母亲处处为女儿着想,女儿怎么会记恨母亲呢?” 而后,便是王氏和六姑娘的母慈子孝。 二姑娘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了。 谢文徵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站在远处的裴慕璟,将事情发生的经过看在眼中。眸色深深浅浅,似乎是与这夜色融为一体,分不清他到底是生气还是高兴。 “公子,这六姑娘真的好厉害。三言两语,就把谢太太说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初七满脸佩服。 裴慕璟眸光清亮,唇边挂着一抹淡然的笑意。下巴微微抬起,一脸骄傲,“嗯。” 初七转头看了眼还在盯着六姑娘看的自家公子,无奈地摇了下头、。 六姑娘这么厉害,他家公子还能振夫纲吗? 第73章 反杀 3 可惜,一直都在关注六姑娘的裴慕璟,并没有听到初七的内心,温柔的目光仍旧是紧紧地联络在六姑娘的身上: “就是这个王氏,有点碍眼。” 裴慕璟的语气依旧温和: “你说,要不要给谢景荇,在找点什么事情做?免得她总是上蹿下跳,惹得六姑娘生气。” 裴慕璟嘴上是这么说,心中也在想着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让王氏想着救儿子,偏偏又觉得无能为力。 初七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飞快地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神色温柔的裴慕璟。 通常,他家公子神色温和,嗓音柔和的时候,就会有人要倒霉了: “谢家大公子,最近总是出入烟花柳巷。出什么事情,大约都是正常吧。” “那可不见得。” “那位谢大公子,最喜欢的地方不是金边胡同吗?” 裴慕璟打开了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摇了几下: “我记得,林家有一位公子,和谢家公子走的特别近。” “最近林家出事,那谢家也不能断了关系。” “初七啊,你应该多多关心下谢家大公子才是。” 裴慕璟转头,满脸笑意地看着他,“你说,对不对?” 初七咯噔一下,随即重重地点了下头: “是。公子说的对。” 初七一脸正色地附和着裴慕璟的话: “属下觉得,光是找谢大公子的麻烦还不够。应该上门来,让谢大人自己做出个选择。” “正合我意。” 裴慕璟皇者手中的扇子: “我啊,就是明目张胆地上门来给六姑娘撑腰了。”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 “以前啊,我总觉得她还小,事事慢慢筹谋,总有一日我能等到我想要的。” “可如今看来,从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他都忘了,她出身不高,要在嫡母的手下讨生活。 日子何其艰难。 如今,她已经到了他的身边,那便要在他的照拂下,随心所欲的生活才是。 他转头看着初七,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 “正好,咱们还要寻李氏的错处。这不,一下就有机会了吗。” 裴慕璟的眉宇间,染上了几分笑意:“初七,把事情要做的漂亮些,莫要让人抓住把柄。” 初七点了点头:“是。” …… 约莫半个时辰后。 “阿弥陀佛。” 主持朝着谢文徵打了个佛号: “客房已经全都烧没了,这里也的已经不安全了。我让人重新给府上的娇客安排了一处新的客房,等会儿会有人带你们过去。” 六姑娘原先住着的厢房,已经烧的只剩下了几根柱子。 一直冒黑烟。 “多谢主持,”谢文徵给主持还了一礼,“只是,天色已晚,我们离开也不安全。不如,也请方丈替我们安排一间客房。” “好。” 主持喊了个面生的小和尚过来。 一边让他安排谢文徵的客房,一边又安排了个小和尚,带着六姑娘她们去新安排的院子。 “多谢方丈。”六姑娘朝着住持福了福身子,跟着小和尚去了新安排的院子。 谢文徵也去了客房。 方才六姑娘说的几句话,说的二姑娘心烦意乱,“母亲,我不想走。” “为什么?” 王氏一脸困惑: “你呆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二姑娘:“母亲,我得等夫君。” 她要亲眼看看,六妹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是,”王氏蹙着眉,“就算是你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王氏劝她,“不管谢六说的是真还是假,你都要把这件事当成是假的。琼姐儿,你若是想要夫妻和睦顺遂,这件事你就不能再去闹。” 王氏始终觉得,用一个下人能换的夫妻和睦,这件事就无关紧要。 “母亲!” 二姑娘蓦然瞪大了双眼,仿佛是不相信这话是从王氏的口中说出来: “我怎么能容忍,夫君的身边有其他人!” 夫君是她一个人的,怎么能和别人共享! “不然呢?” 王氏淡淡地反问着: “你想因为一个可以随时买卖的下贱东西,和你的夫君闹,失了夫妻情分吗?” “简直愚蠢!” 二姑娘微微低下头,轻轻地咬了下自己的嘴唇。 她知道,母亲说的都是对的。 可是、可是,她就是觉得不舒服。 她站在原地,脚尖轻轻地点了下地面,心中犹豫不决。 王氏看她这副犹豫不决,恼怒地瞪了她一眼,“你既然喜欢等,那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说着,她便带着青雀,回了方丈让人准备好的厢房。 王氏并未去方丈安排的厢房,反而让带路的小和尚,去了六姑娘的房间。 “母亲。”六姑娘站在房间门口,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 “嗯。”王氏应了一声,抬脚进了房间。 “母亲,请喝茶。”六姑娘给王氏倒了一杯茶,将茶杯递到了王氏的面前。 王氏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母亲眼拙了。” 王氏坐在六姑娘的对面,看着容貌依旧不不出彩,但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闺范的六姑娘,眸底尽是冷意: “倒是没看出来,小六越来越厉害了。” 王氏看似是在夸赞谢六,暗里却是嘲讽。 平日里,不争不抢,装作的倒十分乖巧。 掌家这几日才发现,这丫头心思了得,且又手段果断狠辣。 王氏心想,这丫头惯会是个能装能忍的。 “都是母亲教导的好,”六姑娘假装没听出来王氏的言外之意,笑着给王氏面前空着的茶杯里,续上了茶,“平日里,母亲说的话,女儿半句都不曾忘记。” 六姑娘难得强硬地顶了回去。 王氏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 这果然是掌家了,觉得她管不了她了,连说话都比之前硬气了许多呢。 “既然你还认我这个母亲,那便要始终记得,我说过的话,便都是对的。” “是。” “若不然,一旦忤逆不孝的名声扣下来,晗哥儿的仕途,就到头了。你说是不是,六姑娘?” “母亲又说笑了。晗哥儿从来都是个孝顺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做出对母亲、对谢氏不利的事情来?” “你能真想,最好不过了。不过,晗哥儿要想要更进一步,总要有人帮着的。” “那是自然。晗哥儿日后如何,还要仰仗母亲和各位叔伯的帮助。”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最好不过了。” 第74章 反杀 4 王氏和谢六,在啊不经意间,已经交锋数次。 王氏很满意谢六识时务。 谢六也满意王氏的承诺。 但,谢六唯一不满意的便是,又在此时提起了谢晗行,又以此来威胁她。 这种滋味,真的太不好受了。 六姑娘淡漠如菊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却在太太看过来时,又恢复如初。 王氏又想起了今日二姑娘的失落,心里难过,忍不住地要和六姑娘唠叨了几句:“你要多帮帮你二姐姐。毕竟你在谢府时,你二姐姐也是处处对你处处照拂。你们姊妹一场,总不好看着你二姐姐总是被人欺负。” 六姑娘神色如常地应了一声:“是。” 从谢二看到她住的那间厢房着火,对她见死不救开始,她们之间的那点可怜的姐妹情分,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王氏要让她帮她,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王氏笑着点点头:“母亲不盼别的,就是希望你们越来越好。你们越来越好,咱们谢家才能越来越好。” 此时,王氏的言语之中,竟然有了几分真诚。 六姑娘抬头看着王氏的眸光中,明明灭灭,叫人看不清她眼中真正的神色: “母亲说的是。” “女儿谨听母亲教诲。” “小六啊,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王氏的眸中,升起了一层浅浅的白纱,遮住了她眼中的神色。虽说,看着六姑娘的目光中仍旧带笑,却在六姑娘看不到的地方,多了几分异样的神色。 她说的好听,但能不能做到,谁也说不准。 在王氏的心中,自己的女儿,自己照料才是最好的。 王氏拿着茶杯的手,逐渐用力。指腹间尽是青白,白皙的手背上,尽是骇人的青色纹路。 李家嫂嫂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对。 这谢家的掌家权,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受人尊敬,才能保护她的孩子们。 …… 二姑娘在原地等了许久,都不见林公子回来。 她又想着,可能是从小路回了客房。 二姑娘提起裙摆,急匆匆地回了客房。 可客房里,依旧是她离开的墨阳,丝毫没有什么改变。 二姑娘紧紧地捏着六姑娘给她的簪子,惊慌失措地站在房间的中央,又惊又恐地看着四周: “怎么会这样呢?” “他难道,真的做了对不起的我的事情?” “不,不会的。” 她喃喃自语。 空旷的屋子里,都是她伤心欲绝的声音。 二姑娘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来一丝笑意, “夫君,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的。” “他肯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不得不逢场作戏的。” “夫君这么重视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不会的,一定是小六看错了。” “对,是她看错了!” “就是她看错了!” 她的话音才落地,她的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响动。 她回头一看,“为什么!” 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悲怆地看着春芽。 此时的春芽,脸颊高高肿起,肿的眼睛只剩下一条小小的缝隙。她费劲力气,才勉强睁开了眼睛,忍着脸上传来的疼痛,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 “姑娘,救我!” “噗通!” 春芽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给谢二姑娘磕头。 在抬头时,她的额头上,已经是一片青紫。 醉着春芽的动作,隐约可见她里面藕色的小衣。衣服下,是掩饰不住的红色痕迹。新旧叠加,触目惊心。 “是姑爷逼我的,逼我的!” “姑娘,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啊!” “哐啷!” 谢二姑娘手中的簪子掉在了地上,惊醒了一直困在惊慌中的谢二姑娘: “不!” “是你勾引她的,是你勾引她的,对不对!” 她死死地抓着她的肩膀,面目狰狞地摇晃着她的肩膀: “我对你真好,你为什么勾引他!” “为什么,为什么!” “姑娘,都是姑爷逼我的!” 春芽那张肿胀的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的,看的人恶心: “若是我不从,她便要去折磨你!” “姑娘,您是奴婢的主子,我怎么可能让您受这样的折磨!” “姑娘,奴婢都是为了你啊!” 春芽想不通。 她明明是为了姑娘,怎么到头来,姑娘还是怨恨她呢? “不、不可能!”她的夫君,温柔体贴,怎么可能会折磨她呢! 她肯定在撒谎! “是真的,姑娘,真的是真的!”春芽扒下了身上的衣服,那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再一次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的夫君,竟然真的是春芽口中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就算是他做出了这等丑事,你也第一时间和我说。而不是,你一边享受着这样的情况下带来的欢愉,一边还想要得到我的原谅。春芽啊,你还真是把在谢家学到的那点东西,一点不落的都用在我身上呢。” 二姑娘一脸难过地看着她。 春芽放声痛哭。 说的话,断断续续的,让人听不清。 可偏偏,二姑娘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夫君,和她的婢女,真的在在佛堂里,做下了那等肮脏的事情。 二姑娘震惊而又愤怒地看着春芽。 她手里的巴掌还未落下,便听得春芽的身后,传来了令人心碎的声音:“我要纳春芽为妾,你好好准备准备。”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林公子丝毫不顾及心碎的都要昏过去的二姑娘,径直走到了桌子前,猛地喝了一大口茶,“这一晚上,折腾的都累死我了!” 二姑娘闭了闭眼睛,将眼中的泪水都憋了回去,一脸冷漠地质问他:“你昨晚都去哪里了,都和谁在一起了?怎么好端端的,要纳春芽做妾了?” 林公子挑眉,目光不悦地看着二姑娘:“怎么,你是来质问我吗?我要做什么,我和谁在一起,都要和你有个交代吗?谢琼,你现在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她言语之中的轻视和瞧不起,扎的二姑娘心疼。 甚至在他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她还仔细地打量着林公子。 明明眼前的人,还如从前一般无二,可是为什么,此时变得面目全非了呢? 二姑娘实在是不明白。 但此时,她也不去想了。 “既然我不够资格,那我日后便什么都不会管了。” 二姑娘也是太伤心了,才会说出来这么令人惊讶的话来: “不管你是纳妾,还是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过问了。” 林公子骤然攥紧了手中的茶杯,冷冷地看着她,“你在威胁我?” 二姑娘凄然一笑,“不。我是在告诉你。我已经不是谢氏嫡女了,帮不上你的忙了。” “不可能!” 林公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震惊地大吼着: “就算是你不是谢氏的嫡女,那也是母亲的孩子!” “母亲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而不管你呢!” 第75章 反杀 5 林公子一脸愤懑地盯着谢二姑娘。 在他眼中,谢二就是为了不想帮忙,而故意这么说的。 要是早知道谢二会不管他,那当初,他又何必费尽心思,去娶这么一个人! 二姑娘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方才他的质问,得到的是她最想不想听到的慌张的反问。 如今,她只是说了她不是谢府的嫡女,便得到了他的厌恶。 她在林公子的心中,到底是什么? “夫君,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 二姑娘惨然一笑, “是让你能平步青云的谢氏嫡女,还是能与你共白头的妻子?” 林公子察觉到她的神色不对,才恍然自己刚才说的话,让谢二姑娘有了别的想法。 他连忙放低了声音,将他拥入了怀中,小心哄着:“你这话说的,可太让人伤心了。你说,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当然是要和我共白头了。谢二,难不成你还要把我撇下,嫁给别人不成?” “你啊,惯会多思多想。” 林公子言语间,尽是让谢二姑娘能察觉到的委屈。 “你总是喜欢拿这些话哄我。” 谢二的脸上,平静吴波,甚至是在听到林公子用往常一样亲昵的语气和他说话时,眸光平平: “既然要和我共白首,那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她们!” 她指着跪在地上的春芽,痛不欲生: “你在成婚当日,拿了灯笼进门。你也是用这样的说辞,哄的我。” “我们成婚不过几日,你就对我身边的丫头下手。” “夫君,你可曾想过我?” 事到如今,二姑娘仍旧肯叫他一声夫君,明显是对他还有一丝情意。 “我知道我错了。” 林公子忍着心中传来的恶心,强行将她拥入怀中。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急促: “我知道,我做的事情伤你心了。” “可是,你也要理解我。” “这上京城中的男子,三妻四妾,在正常不过了。我不是纳了两个妾,就惹得你伤心落泪,是我的错。你若是觉得她们俩碍眼,那便早早地打发掉算了。” “春芽的卖身契在你手上,你如何处置,都随你心。” “灯笼的卖身契,在六妹妹的手上。如何处置她,是要问问六妹妹的意思。” 林公子说的又快又急,生怕说的慢一点,自己就后悔。 “真的随我处置?” “是,随你处置。” 林公子一脸认真。 二姑娘深深地看了林公子一眼。 跪在地上的春芽,惊诧的都已经忘记哭泣了。 她的心中满是忐忑不安,甚至是还有一点想要和林公子开口,替她和二姑娘求情的想法。 但是,对上林公子看过来的眼神,她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希望,瞬间消灭了。 她若是此时和二姑娘开口,怕是会被林公子不知不觉弄死的。 春茶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乖乖地跪在了一旁,不敢再说半句话。 “罢了。” 二姑娘叹了一口气: “不过是两个妾,你喜欢就留下吧。” 还是母亲说的对。 她不能为了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去和林公子吵闹。 她是谢氏精心养育的嫡女,要有大家气度。 处置了两个妾是不要紧,但得了个嫉妒的名声,那就不好了: “明日,去找主持,选个好一点的日子,让春芽进门吧。” 跪在一旁的春芽,听到谢二姑娘的话,脸上没有一丝喜气,反而是满脸惊恐。 “姑娘,奴婢,”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公子给打断了:“怎么,你不想做我的妾吗?” 林公子眸色幽深,嘴角挂着一丝淡然的笑意,显得十分平和近人。 偏偏春芽觉得此时春芽觉得平和近人的林公子,才是最吓人的:“没、没有。” “没有最好。” 林公子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日后能给爷生个一男半女的,你的日子就会好了。” 林公子言语间是明晃晃的威胁。 春芽的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低头看着的肚子,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孩子? 她压根不希望,她的孩子身上,流着和林公子一样肮脏的血。 但她又觉得,她的孩子交给二姑娘抚养,她很放心。 “爷说的对。” 二姑娘压下心中的愤怒和难过,佯装平静地和春芽说: “日后为爷开枝散叶,才是重中之重。”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二姑娘对春芽不忍心过于苛刻: “你起来吧。” 她说: “日后也是林府半个主子了,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动不动就跪的,这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吗。” “是。”春芽抹了一把脸,站在了二姑娘的身后。 林公子看二姑娘神色已经恢复正常,暗自松了口气。 稳住二姑娘,就是稳住了他的前程。 他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精光。 他要想想,怎么利用二姑娘,能得到称心如意的前程。 …… “姑娘。” 春桃方才在外面转了一圈儿,还借着去厨房的机会,去了二姑娘的房间外面,站了一会儿。 她端着从厨房里做好的饭菜,急不可耐地和六姑娘分享着自己方才偷听到的事情: “二姑娘那边吵起来了。” 六姑娘吃了口斋菜,随口问了句:“是因为春芽吗?” 春桃低声道:“是。春芽现在是林公子的妾室了。” 这倒是出乎六姑娘的意外:“二姐姐同意了?” 春桃点点头:“林公子又哄又骗的,二姑娘能不同意吗!” 那个林公子,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样,说起好话一套一套的。 她都听出来是假话,偏偏二姑娘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春桃怀疑,那个林公子在二姑娘的身上下蛊了。奥不然,怎么对林公子死心塌地的? “母亲知道吗?” “二姑娘和太太说过了。”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吃了口菜。 看来,这是母亲提前跟二姐姐说过了。 二姐姐和林公子闹了一通,让自己心中的怨气发了出来。因为这件事,春芽对二姐姐心生愧疚,对二姐姐会更加忠心。林公子也会为了稳住二姐姐,疏远灯笼和春芽,宠爱二姐姐一段时间。若是二姐姐能在这段时间有了身子,无论是长女还是长子,都会将林氏攥在手中。 一举数得。 六姑娘不得不佩服母亲,竟然将所有的事情都算计到了。 六姑娘没了吃下去的胃口,只是略略动了动筷子,便吩咐着春桃:“都端下去吧。” 第76章 反杀 6 春桃看着吃了没几口的菜,眼中隐约有些担忧:“姑娘不吃了?” 姑娘昨晚没休息好,今日胃口不佳。 是不是被昨晚的大火吓到了? “不吃了。” 六姑娘拿帕子擦了擦嘴, “这斋菜做的寡淡无味,实在是吃不下。” 春桃眼中的担忧总算是散去了许多:“等回了府,奴婢给您做您最喜欢吃的八珍糕和山药枣泥糕。” “好啊。” 六姑娘笑了笑,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你会做这些精致的糕点呢。” 恰好此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 嘎吱。 春桃一开门,外面站着的是一个面生的小沙弥。 他朝着春桃打了个佛号:“阿弥陀佛。师父说,祭祀的事情已经在准备好了,请贵人移步去偏殿。” “好。” 春桃朝着小沙弥福了福身子: “我会和姑娘说的。” “多谢小师父。” 小沙弥朝着春桃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六姑娘起身,“换了衣服,就去偏殿吧。免得去了晚了,母亲又该说了。” “是。” 春桃伺候着六姑娘换了件浅蓝色绣着银色花瓣的衣服,又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简单而又细致地收拾利索了,才去了偏殿。 谢文徵和王氏才进偏殿,王氏刚想问六姑娘,六姑娘就从里面的小房间里走出来,笑盈盈地走了过去,给谢文徵和王氏请安:“父亲、母亲。” 王氏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提前来,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六姑娘:“我之前抄佛经抄了一半儿,还剩下一点没抄完。想着一会儿要祭祀先祖,我便想着抄完,放在佛堂供奉。日后,先祖也可保佑我们谢氏大吉大利,万事顺吉。” 谢文徵对他愈发满意:“你有心了。” 六姑娘抿嘴笑了笑。 王氏气的差点没把手里的帕子拧断了。 刚好,在偏殿里一直准备祭祀的小沙弥,跑到了谢文徵的身边,“施主,都已经准备好了。师父说,可以开始了。” “有劳方丈了。”谢文徵客气地说道。 半个时辰后。 在谢文徵在偏殿,供奉谢氏先祖的长明灯点燃了。 六姑娘将她抄写完的佛经,摆在香案上,又拿着谢文徵给的银票,添了香油钱。整个祭祀,才算是真正的完成了。 “我还有事,要先和你母亲离开,”谢文徵站在偏殿门口,和六姑娘说话:“你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也早些回府吧。” “是,”六姑娘乖顺地 应了一声:“父亲一路平安。” 六姑娘站在偏殿门口,目送谢文徵和王氏离开。 “二姐姐呢?”六姑娘在回去的路上,忽然问起了二姑娘。 春桃道:“还在房间里。” 六姑娘点点头,“不管她了,收拾收拾,咱们准备回去吧。” “是。”春桃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内室,帮着王氏留下来的婢女收拾东西。 六姑娘坐在窗下,接过了她带回来的婢女,递过来的茶,“你来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婢女给她倒了一杯茶,“奴婢玉竹。” “玉竹?” 六姑娘浅笑, “倒是符合他喜好。” 但也同时,让她想起了她许久未曾想起的那位故人。 玉竹抿嘴一笑。 六姑娘抬眼,笑眯眯地看着她,“大氅上的字,是你绣上去的?” 玉竹道:“是公子亲手绣上去的。” “你说什么?” 六姑娘被她的话,惊的一口茶都喷出来了。 她顾不得擦拭衣裳上滴落的茶渍,满脸震惊地盯着玉竹。 “您没听错,您身上穿的那件大氅上绣的字,是公子绣上去的。” 玉竹忙拿着帕子给她擦衣服,又很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六姑娘吃惊于,一个出身世家,骄傲金贵,且凡事都有人伺候着的世家子弟。又是今上面前的红人,上京城内有名的活阎王。她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裴公子坐在凳下绣衣服的场景。 玉竹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姑娘莫觉得不可能。公子除了厨艺不精,其余的多少都会一些。” 她绝对不能说,公子是为了讨六姑娘欢心,特意学的这些。 “你家公子学这些做什么?” “公子说,技多不压身。” “……” 这都是女子该学的东西,他一个男子,学这些做什么? 不过,那位活阎王做什么都有自己的思考,她还是别多言了。 六姑娘转头看着她:“我以后就是你的新主人了吗?” “是,”玉竹道:“裴公子说了,日后,奴婢要听您的命令行事。” “我可不喜欢,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 “公子说,一仆侍奉二主的人,该杀。” 六姑娘紧紧盯着玉竹,似乎是在分辨她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玉竹大大方方地让六姑娘看着,眉眼间尽是坦荡。 “姑娘。” 春桃拎着个包袱,从内室出来: “已经收拾好了。” 六姑娘放下茶杯,“嗯,我们走吧。” 六姑娘起身,带着春桃和玉竹往外面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后。 谢府的马车,安安稳稳地停在了谢府的门口。 得到消息的玉奴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姑娘,出事了!” 六姑娘淡淡地问了句:“出什么事情了?” 玉奴低声道:“外面庄子上的人,来府上闹了。” 六姑娘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她:“管家呢?” 玉奴:“管家病了,府上的事情都交给了郑大管。” 但那个郑大,根本就是个草包。 外面都闹的见血了,他还能坐在凳子上喝酒听曲儿。 听到外面打起来了,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安抚,处理那些闹事的人。反而是吓得躲在了床底下,抱头痛哭。 这样的人,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母亲知道了吗?” “知道了,太太一回来,青雀就和太太说了。” 六姑娘又朝着自己的院子走。 既然母亲已经知道了,她都没什么动作,那八成这事她是知情的。 母亲是故意的。 “这事不用管。”六姑娘进了内室,换了一身衣服。而后坐在窗下喝茶:“还有别的事情吗?” 玉奴:“王氏又让人送帖子过来了。” 六姑娘“什么事情?” 玉奴道:“听说,是王氏的弄璋之喜。” 六姑娘点头:“那是值得庆贺。”顿了顿,她又问道:“上次,咱们家办事时,王氏送了什么贺礼过来?” 玉奴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通常王氏和李氏这些姻亲故旧送来的贺礼,大部分都进了太太的私库。 至于能进宫中的那些贺礼,玉奴表示,没有姑娘的允许,她根本也看不到。 六姑娘起身,站在窗口,朝着外面张望着。远远地看着有几个丫头躲在花园里的假山后面,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话。 也不知道说起了什么,竟引得几个人同时哈哈大笑。 “这件事,也不用管。等母亲寻来了,再说。” “是。” 第77章 反杀 7 在寺里待了两日,吃了几日的斋菜,六姑娘的嘴巴都淡出鸟来了。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吩咐着玉奴,“去准备些重口的吃食,送过来。” 平日里,六姑娘极为恪守早些年间王氏给定下的规矩。 饮食上极为克制,又十分清淡。而且,又过午不食。 乍然听六姑娘说,要吃重口味的吃食,着实吓了一大跳: “姑娘,您要吃辣口的吃食,还是吃些荤菜?早些时候,庄子上的人,送来了许多新鲜的野味。若不然,让厨房的人给您做一些,您尝尝?” 六姑娘想了一会儿,“八宝鸭和鸡丝粥吧。”清淡又好消化。 “是。” 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玉奴前脚离开,后脚春桃就一脸急色地进门了:“姑娘,出事了!” 六姑娘神色未变,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怎么了?” “前院闹起来了!” 春桃说的又快又急: “是庄子上的人,打进来了!” “什么!” 六姑娘一脸吃惊: “管家去了吗?” “知道为什么闹起来了吗?” 六姑娘沉着脸,步履匆匆地往外走。 这些人早不闹,晚不闹的,偏偏她回来时闹。 这可真是有意思。 “管家病了。” 春桃跟在六姑娘的身后, “现在管事的,是他的儿子,郑大。” “您也知道,这个郑大,精通的是吃和玩儿。但处理这样的事情,他好像是不怎么精通。” 春桃说的很委婉。 郑管家年事已高,对府上的很多事情都是力不从心。 他想要借着这件事,将自己的儿子扶上去,借此来维护他们在府上的地位。 可奈何,郑大真的是块破布。 他帮着缝缝补补多年,仍旧也是改变不了是块破布的事实。 六姑娘脸色一沉:“那位精明了一辈子的管家,在这件事上却犯了糊涂。” 本来是阎王打架,小鬼按照吩咐做事就可保平安。 可偏偏,这个小鬼想要趁着阎王斗的不可开交时,自作聪明地插手,借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呵。 六姑娘在心中冷笑一声。 管家的心,还真大。 “奴婢也不知道管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春桃自小在谢府长大,管家伯伯是个什么性子,她也略微了解一二。 实在是想不出来,一向谨慎的管家,竟然会做出这个荒唐的决定。 两个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芙蓉院的门口。 在芙蓉院的前面,刚好能看到前面一群人吵吵吵吵。 那些人争吵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了六姑娘的耳中: “我不管,你长租子就是不行……” “……这不是要活活逼死我们吗……” “没法活了……” “……真的没法活了……” 哭天抢地地声音中,夹杂着郑大毫无力气的劝架声: “这是太太定下的事情……” “我也没办法……” “……你们莫要再闹了……” “……闹来闹去的,解决不了问题……” “你们要是再闹,我就要动手打人了……” 他不仅没有解决问题,反而还在激化问题。 他这话一说出口,来谢府找人的那些租户,蜂拥而上,差点没把他给吞了。 六姑娘站在远处,只是看了几眼,便转身离开了。 春桃一脸困惑地跟着六姑娘往回走,“姑娘,你不去吗?” “不去。” 六姑娘面无表情, “都已经闹的这么大了,后院还这么安静。” “要么,她是在看我的笑话,要么,是在看我怎么处理。” 这两种想法,前一种,是在看她适不适合做管家。后一种,是想趁机让她将手中的掌家权放出来,找合适的人来。 当然,这个合适的人是谁,那就不言而喻了。 “奴婢觉得,事情还没发展到这个地步。” “不,事情已经按照有些人的想法,开始实施了。” 六姑娘之前觉得,母亲做事总会顾忌她的脸面。 如今看来,是她太想当然了。 “您现在去哪里?” “回去,吃饭。” 吃饱了,才能动脑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做。 春桃默不作声地跟着六姑娘回了院子。 恰好此时,玉奴正带着从厨房带回来的食盒,回了房间。她把食盒里的吃食,一样一样地摆在了桌子上,“姑娘,洗手吃饭。” 六姑娘点点头。 春桃伺候着六姑娘洗手,用膳。 这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虽说是荤菜,但是口味偏淡,很符合六姑娘平时的饮食习惯。 可是,六姑娘就觉得味道不对。 吃了几口,便不再吃了。 “姑娘,不吃了?”玉奴皱了下眉,“是不好吃?” “很好吃,”六姑娘拿帕子擦了擦唇,“我今日没什么胃口,撤下去吧。” 六姑娘起身,去了内室。 玉奴忙吩咐着人,将桌上的菜,都撤了下去。转头和春桃小声说话:“姑娘怎么了?” 春桃小声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和玉奴说了一遍:“……玉奴姐姐,姑娘是生气了,还是伤心了?” 玉奴瞥了一眼安静的内室,声音压的更低了:“姑娘应该什么情绪都没有。” “怎么可能!” 明明是有人宗人纵容庄子上的人来府上闹事的,姑娘什么都猜到了,怎么可能不生气? “是真的。” 玉奴将春桃拉到了一边,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能让姑娘动怒的事情,大概只有七公子。” 春桃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玉奴。 玉奴很肯定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半个时辰后。 六姑娘换了一身衣服,坐在桌边喝茶: “她叫玉竹。” “从今日起,就在我身边伺候了。” 她把玉竹介绍给玉奴: “她初来乍到,府上的事情,你多教教她。” 玉竹朝着玉奴福了福身子,“玉奴姐姐。” 玉奴上前一步,将人扶起来,“玉竹妹妹长的可真俊,”她说,“一看就是个伶俐的人。” 玉竹被夸的脸色微微发红,“玉奴姐姐谬赞了。”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着玉奴:“我走这几日,府上有什么事情吗?” 第78章 反杀 8 玉奴站直了身体,把府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和六姑娘说了一遍:“……三姑娘要来府上看望太太,柴桑陆氏也下了帖子,要在初一那天来府上。” “三姐姐自幼在母亲身边长大,与母亲的情分深厚。听到母亲病了,自然是来探望的。让人去把三姐姐之前住的院子收拾出来,在准备些三姐姐喜欢吃的吃食。对了,三姐姐这次回来,也可能带着孩子回来。你在准备几个伶里的婆子,照顾着三姐姐。” 自从几年前,三姑娘嫁去离上京城百里的青州,还是第一次回来。 刚好,又赶上了吏部每年五六月间的政务考核。 估摸着他们回来,一时半刻不会离开京城的。 六姑娘捡起之前放在桌子上,看了一半儿的书,随意翻了一页:“陆氏说什么事情了吗?” 玉奴摇了摇头,“没说。” 六姑垂眸,目光落在了手里的书上。 似乎是书中的故事,精彩纷呈,将她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暗里,她的心思早就随着玉奴的话,翻来转去。 四姐姐和陆氏的婚事,早早就定下了。婚期,也是母亲和陆氏早就商量好的。 父亲这段时日,也去了衙门,好像没什么事情是和陆氏有关系。 六姑娘翻了一页书,“还有吗?” 玉奴道:“天气渐渐热了,绣房那边也送来了许多的花样子,要准备做夏衫了。您看看,可有喜欢的。” “先去给母亲和各位妹妹看过之后,再拿过来我跟我看。” “是。” 玉奴给她面前空着茶杯续上了茶,才继续往下说: “这几日郑伯不在,外面的消息,也递不进来。” 玉奴道: “奴婢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听出来一点事情。” “咱们铺子里的生意,这段时间不怎么好。” “庄子里要种什么,也没定下来。而且,因为郑伯的不管不问,已经耽误了庄子上的春种了。” 六姑娘又想起了今日来府上闹事的租户,眸光沉了一下,“既然都已经闹的这么大了,那春耕肯定是要迟了的。这件事,郑大是怎么处理的?” 耽误春耕这么大的事情,管家不可能私自做主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事是得到了母亲的许可。 六姑娘骤然攥紧了手里茶杯,眸光沉沉。 母亲为了把她拉下来,竟然同意了管家这么荒唐的提议! 她有没有想搞,万一,耽误了春耕,来年没有种子,那些租户怎么办!今年没有粮食,他们就要花大价钱去买粮食, 他们谢府的银钱不凑手,要如何支付这么一大笔买粮食的银子! 这方方面面,因果种种,母亲和管家都没先想过吗! “郑大根本没处理过。” 玉奴说: “那些租户们闹了一阵,就被太太身边的青雀姐姐权走了。” 六姑娘脸色一变,攥着茶杯的手,更加用力。 她在气母亲下作的手段。 但眼下,能顺利春耕,才是重中之重。 六姑娘闭了闭眼睛,努力地将心中的那股怒气压下去,“你去让人盯着点父亲,看他什么时候回来。”她的音色清清冷冷,毫无起伏,“你让人去一趟庄子,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另外,回来的时候,在去铺子上看看。” “是。”玉奴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玉竹初来乍到,六姑娘还不知道此人如何,自然是不能什么话都说。春桃和玉奴又都不在,本来是想要看几页书就要休息,此时倒是真的看书来打发时间了。 她才翻了一页书,耳边就传来了玉竹的声音: “姑娘。” 她的音色平淡, “你不安排奴婢做点什么事情吗?” 六姑娘一愣,不解地看着她,“安排你做什么?” 玉竹浅笑,“比如,让奴婢出去转转,熟悉熟悉谢府之类的。” 六姑娘眸光一闪,低头继续看书,“你喜欢去,便去吧。” 初来乍到,凡事要低调,慢慢融入,才能了解谢府。 在六姑娘看来,玉竹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玉竹细细地盯着六姑娘,自然是没错过六姑娘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暗芒。 玉竹轻不可闻地蹙了下眉。 六姑娘是恼怒她自作主张了? 还是,六姑娘不喜欢她多嘴了? 玉竹正想要开口解释,春桃却已经掀了帘子进来,“姑娘。” 六姑娘把书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转头看着春桃:“怎么了?” “太太找玉奴姐姐过去,都已经去了许久还没回来。姑娘要不过去看看?” 春桃实在是担心。 六姑娘忙起身往外走,“什么时候的事情?母亲找她过去做什么?” “大概在半盏茶前,”春桃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说是太太请她过去去看要做的夏衫。谁知道都去了半天了,也不见玉奴姐姐回来。奴婢是担心玉奴姐姐,才来找姑娘,让您过去看看。” 六姑娘点了下头,眉宇间很平静,疾步走去了正院。 她还未走近,便闻得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儿。六姑娘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快步进了正院。 此时,玉奴被人按在了地上,背上全都是血。耷拉着脑袋,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也不知人是生还是死。 王氏坐在廊下,不紧不慢地喝茶。 瞧见了六姑娘进来,也只是淡淡地掀了掀眼皮,说了句:“你来了。” 春桃当即红了眼眶,想要上前去看玉奴,却被身后的玉竹死死地拽住了手臂。 六姑娘面色无虞,只是交叉握在一起的手背上,爬满的青色的纹路,还是泄露了她此时的愤怒,“母亲。”她的音色微微发冷,“可是玉奴做错了什么事情,要母亲如此动怒?” 王氏不紧不慢地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淡淡地呷了一口茶:“玉奴这孩子,都被你宠坏了。我不过是说了句,晗哥儿大了,也该通晓男女之事,她便毫无规矩地顶撞我。小六啊,你这下人,管教的不好啊。” 第79章 反杀 9 六姑娘的瞳孔猛地一缩。 又来了。 晗哥儿今年才多大,过早的精通男女之事,那是在毁了他! 六姑娘愤怒地盯着王氏。 她实在是不懂。 晗哥儿在读书上颇有天赋,他出息了,对谢府、对大哥不是有好处吗? 怎么母亲就偏偏容不下晗哥儿? “母亲也说了,晗哥儿那孩子做事专心。若是有什么事情让他分心了,没有达到父亲的要求,不仅晗哥儿会被父亲责罚。我们这些做晗哥儿姐姐、母亲、姨娘的,都会被父亲看苛责。” 六姑娘强压下心中愤怒,音色柔和: “父亲安排晗哥儿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小厮,大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六姑娘的话中,明里暗里地都提起了谢文徵。 隐隐有用谢文徵压她的意思。 王氏似乎是并未听出六姑娘的言外之意,微微挑了下眉:“你也说了,晗哥儿身边都是小厮。小厮哪有丫头心思细腻,有了丫头照顾着,才能天冷穿衣,下雨打伞呢。” 王氏今日是打定主意要给晗哥儿身边塞人了。 六姑娘用力的抠着掌心。 直到她的掌心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月牙痕迹,微微刺痛的感觉传来, 才让她被愤怒冲破了的理智,渐渐回笼:“母亲,听说管家老了,郑大想要顶上呢。”六姑娘忽然提起了那日闹起来的租户,以及一直都未曾露面的管家:“母亲对这件事,怎么看?” 王氏忽然用力捏住了手中的茶杯,抬眸,冷冷地看着六姑娘:“你是这谢府的掌家人,你来问我这件事要怎么看吗?” 王氏淡淡地反问,并没有让六姑娘有任何胆怯。反而觉得王氏反应这么大,是在心虚。 “听租户们说,是府上的太太不让人去春耕的。” 六姑娘神情放松,不疾不徐: “若是咱们府上的哪位太太发了话,耽误了春耕,那我可要好好问问了。” “今年的粮食怎么办?” “府上上上下下好几百口的人口粮,怎么解决呢。” “既然做了这个决定,那肯定是想要了后路了。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来问问,她的后路什么。” 六姑娘淡淡地看着王氏,平和的目光,平常询问的语气,让王氏的头皮一阵发麻。 王氏心里清楚,这是管家打着她的名号,吩咐下人做的事。 他恼怒管家的做派,又在反感六姑娘的质问。 “这事我怎么知道?” 王氏否认: “我也和你一样,刚从外面回来,府上的事情一知半解。再说了,府上是你当家,发生什么事情,你处理就好了。” 她在避重就轻。 六姑娘假笑,“既然母亲不知,那我可能要去问问懂农学的先生了。” 王氏一惊。 若是谢六姑娘真的去问,那丢脸的可就是她了。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事可能要惊动爷。 到时,要是爷知道她闯了这么大的祸,再加上在寺里发生的事情,那她就必然会被爷所厌弃。 到时,别说是挽回爷的心了,就是不被爷送祠堂去反省,就已经烧高香了。 “晗哥儿的事情,自有你处处关心着。” 王氏思考许久,终于松了口: “你是晗哥儿的亲姐姐,总不会害他的。” 六姑娘见好就收: “玉奴顶撞母亲,是玉奴的不对。” 六姑娘转头看了眼玉竹,玉竹立刻会意,轻点了下头。朝着六姑娘和王氏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王氏见不得六姑娘身边的人对玉奴动手,生怕她们念着往日情分,对玉奴下不了手,出不了心里那口气:“小六,你的手段太过温和。才会让你身边的玉奴,恃宠而骄。我看,要不然让母亲教教你,该如何管教下人。” 说着,王氏身边的青萍立刻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外面就响起了玉奴痛苦的呼喊声。 六姑娘骤然抓紧了手中的茶杯,尽量装作很平静地听王氏说话。 她是故意的。 她在谢文徵那里受的气,六姑娘又落了她的脸面,以及这几日里所有的委屈,都撒在了玉奴的身上。 她知道,她明目张胆做的这些事情,瞒不过六姑娘。 可是,看到柳姑娘吃瘪的样子,她就觉得心情特别好。 “玉奴能的母亲的教导,是她的福分,”六姑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不够是个下人,母亲觉得看她碍眼,送出去便是了。” 六姑娘心里焦急。 外面玉奴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弱了,不过片刻已然没了声音。 不知道此时,她到底如何了。 “你说的对,”王氏笑眯眯地看着她,“要不,我给她做主,将她许配给倒恭桶的小厮?” 六姑娘毕竟年少。 就算是掩饰的再好,也能让王氏看出一二。 六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重情义了。 当初,她身边的那个玉桃死的时候,表面上她是不闻不问。可暗地里,不也是让人送了银子给玉桃的家人了吗。玉奴和她自小一起长大,主仆情谊深厚。 她肯定不会放弃玉奴的。 只要看到她为了玉奴,对自己低三下四,王氏的心里就觉得更加畅快。 “能得母亲恩典,是玉奴的福分,”六姑娘略显烦躁,“只是,我听闻,玉奴已有意中人。母亲若是棒打鸳鸯,怕是不好。” “但母亲觉得,她是你身边的脸的大丫头。婚事不能随随便便,得找个配得上的才行。” “母亲选的,自然是极好的。” 王氏看她憋屈,却又不得不应下,盘亘在胸口的那点郁气,散去了大半: “那母亲做主,就将她许配给倒恭桶的小厮了。” “只是,不知玉奴的生辰八字,和他的生辰八字是否相配。” “配不配的,不是你说了算吗?” “母亲这话说的不对,配不配的,要母亲说了算才是。” 王氏脸色一沉,“一个下人的婚事,也配合庚帖?” “合庚帖是男女成婚的开始,上等婚姻自然是所有人乞求的。但中等姻缘,也是大部分人的命数。但玉奴和那个小厮的姻缘,我希望是上等。” 和和美美,才能顺遂一生。 “那边算了吧。” 王氏不想要玉奴逞心如意: “日后,我再给她寻一个好点的姻缘吧。” 六姑娘:“是。只是,我觉得母亲身边的青雀也到了岁数,不如,让她嫁了?” 站在王氏身边的青雀,蓦然紧紧地盯着王氏,生怕下一刻王氏顺嘴就答应了。 “青雀还小,我还要在留几年。”轮到青雀了,王氏就舍不得了,“府上的婚配,还没到时候。” 便轻轻揭过了这个话题。 王氏并没有因为这几句话,而坏了好心情,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她离开了: “该去佛堂念经了,我们走吧。” 王氏扶着青雀的手,去了旁边的小厢房。 六姑娘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又让玉竹背起了玉奴,匆匆离开了。 “太太。” 青雀接过了王氏手里的香,插进了香炉里: “您这是为何?” “六姑娘看着不像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第80章 要账 1 青雀觉得,此时用七公子去惹六姑娘,确实不是上上策。 而且,太太又不得爷喜欢。手里又没了掌家权,光靠着孝道二字压着六姑娘。长此以往,六姑娘若是在暗中下毒手,太太又该如何? 而且,阖府上下,谁人不知,六姑娘看重七公子。 太太不顾脸面,往七公子的房中塞人,六姑娘若是效仿,往大公子的房中塞人。到时,太太又该如何? 青雀自始至终都觉得,太太这次事情做的特别莽撞。 “你心里想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王氏一眼就看穿了青雀心里的想法,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谢六想要安安稳稳的谢晗行走科举的路子,就不会让他的名声,有任何的污点。而且,她不会对我下手,还会让我好好地活着。” 毕竟,若是府上长辈过世。按照大周的习俗,都要守孝三年。 晗哥儿虽说年少,但是,本朝可没有年少就是三元及第的人呢。 谢六的后半辈子都在指望着谢晗行,定然是不会让他走错一步的。 “至于大公子,谢六就更不会动了。” 谢六和谢晗行,虽说都是记在她名下的孩子,但比起景哥儿来,总是差那一点。 想要成为名正言顺的嫡长女和嫡长子,那就要苦心经营,压过她所生的几个孩子。 但是。 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六姑娘大概也是看出来这一点,对她才会处处避让。 王氏正室抓住了这一点,才敢在六姑娘的泪点上,来回蹦跶。 王氏心中担心,谢六会让谢晗行继承谢家。 所以,王氏处处提防。 但母亲看来,谢六走的每一步,都出乎了王氏的意料之外。 她实在是猜不出来谢六到底是有何打算。 “太太是在试探六姑娘?” “算是吧。” “奴婢以为,六姑娘心思玲珑,她到底是怎么想,咱们也猜不透。” “是啊。” 王氏叹了口气: “这丫头的心眼子就是莲藕,太多了。” 她的院子,围的跟个铁通一样,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更别提她安插人了。 “不知道六姑娘接下来会怎么做,那咱们就等于成了聋子,什么都做不了了。”青雀眼中隐隐有些担忧:“您说,六姑娘方才提起管家,会不会对管家下手?” “肯定会。” 王氏说的异常肯定: “毕竟闹的这么大,她肯定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王氏心中想的却是,只要管家没了,那便没人不会有人相信,那句不允许春耕的话,是她吩咐的。 “六姑娘想要动管家,很难。”那可是老太爷在世,就伺候谢氏的老人。与府上的人,关系盘根错杂。若是动了他,那便等于动了谢府的半根胳膊。 “哼。” 王氏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眸中一片冷意: “她现在不过是依仗爷对她的信任,便可在府上无所顾忌。假如,爷有朝一日厌弃了她,你觉得她还能如此硬气吗?” 青雀实话实说:“奴婢不知。” 但她觉得,六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心性坚强,断然不会听从太太安排。 “你不是不知,是你看的太明白了。” 王氏看了青雀一眼,几乎是瞬间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你想的没错。” 王氏一想到在寺里,那个处处不让的六姑娘,就觉得一阵头疼: “她太会伪装,连我都被骗了。” 青雀力度适中地给她按头,“不,不是太太被她骗了,是六姑娘平日里太过低调,旁人很难注意到。” 王氏蹙了蹙眉,“也许吧。” “奴婢不明白,爷为何如此看重六姑娘。是因为她的姨娘?” “是,就是因为她!” 王氏眸色一沉,用力地压着手上已经抚摸了无数遍,已经变得十分光滑的佛珠,眸底一片凉意。 她与那个女人,活着的时候争爷的喜欢,争爷的宠爱,死了之后,她要和她的女儿争。 何其可悲! 青雀飞快地看了眼脸色变得不好的王氏,很有眼色地闭上了嘴,安安静静地给王氏揉着额角。 没多时,屋里就响起了王氏念经的声音。 佛经缭绕在青雀的耳边,似乎是让她眉宇间的愁雾,散去了许多。 …… “姑娘。” 胡郎中从玉奴的房间出来,给六姑娘行了行礼, “玉奴姑娘身上的伤,都是些皮外伤。每日按时吃药,在涂一些药膏。大约三五日就能好了。” 六姑娘此悬着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长长地出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转头吩咐着身边伺候的小丫头:“这几日,你来伺候玉奴。” 小丫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是。” “也要麻烦胡郎中,多来看看玉奴。” “这是小的分内之事,小的自然是会来看。但是,小的毕竟是男子多有不便。所以,很多事情,小的会和伺候玉奴姑娘的小丫头说。” “可以,”六姑娘说:“我会多嘱咐她的。” 六姑娘又细细地问了胡郎中几句,才让胡郎中去给玉奴熬药。 她又怕伺候玉奴的小丫头,事无巨细地嘱咐了多遍,才回了房间。 她还没来得及喝一口茶,胡郎中就去而复返了:“郎中还有什么事没说完?” 胡郎中思索片刻,吞吞吐吐地开了口:“姑娘,太太前几日,去我那里拿了些红花。” “红花?” 六姑娘低呼一声,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母亲这是防着父亲带回来的徐氏呢。 “她要,你就给。” “但是,你可以适量地换成可以促进能有身孕的药。” 胡郎中垂首,应道:“是。” 六姑娘想了想,“另外,给几位姨娘送的汤药,也停了吧。换成更加滋补的汤药,给几位姨娘补补身子。” 她这么一说,胡郎中就明白了,“是,小的这就去办。”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随意问了句:“管家找你了?” 胡郎中蹙了下眉,“没有。” 六姑娘心下了然。 看来,他有可能是故意装病,找机会给郑大。 六姑娘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胡郎中朝着六姑娘行了礼,转身离开了房间。 六姑娘转头喊了春桃进来:“你去找你娘,问问晗哥儿那边的情况。” “是。”春桃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酉时末。 六姑娘吃过了晚膳,去了玉奴的屋子里说了会儿话。 瞧着玉奴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便多说了会儿话。六姑娘看玉奴脸上露出了倦怠之色,嘱咐了伺候的小丫头几句,便出了玉奴的房间。 “姑娘。” 等在外面的春桃,见六姑娘出来了,急忙走了过去,虚扶着她的手臂: “如何了?” 第81章 要债 2 春桃低声道:“一切如常。” 一切照旧? 六姑娘蹙了蹙眉,眸子深处掠过一丝凉意。 府上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父亲那边不可能不知道。 她让人去注意着父亲归家的时间,就是想要去和父亲说一说府上的事情,想着从父亲那里下手,断掉母亲在府上的助力。 可是,父亲当夜竟然未归。 虽然找的借口是衙门的事情没有处理完,焉知不是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故意避开呢? 她又让玉竹去了徐氏面前,刻意提起了这件事。 徐氏这段时间正得父亲喜欢,得到了什么消息,肯定是要当成乐子说给父亲听的。 无论怎样,父亲都应该知晓此事。只要他略微地查一查,这事便可清晰明了。 可为何,父亲不动手呢? 六姑娘站在廊下,看着满院子刚刚才打骨朵的花,眸底一片凉意。 就算父亲不顾及母亲,也要顾忌母亲身后的王氏和李氏的。 六姑娘冷笑。 父亲啊,还真是喜欢把什么都想的透彻,才想着要不要动手做这件事。 不嫌累吗! “姑娘。” 耳畔传来了春桃带着欢快语气, “你看,那是下面的人,刚送来的柿柿如意。” 院子里一个小丫头,正端着一盆长势特别好,枝丫上挂着黄澄橙的小柿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听说,那是花匠新养出来的盆景,专门给您送来的。” 瞧着就很喜庆。 “是不错。” 六姑娘眸色平平,眼中并无欢喜之意: “但比起我养的那盆名贵的兰花,又觉得如何?” 六姑娘素来喜欢鼓捣一些花花草草。 往年这个时候,总会种一些颜色好,又很好养活的花草。等到了秋日,就把这些花草剪下来,做些花茶来喝。 这段时间掌家,杂事很多。 六姑娘只养了一盆名贵的兰花,一盆很普通的菊花。 打算在入了秋之后,做些花茶和熏香。 春桃不明白六姑娘忽然问起了她养花的事情,深深地看了眼六姑娘的神色,小心地回了句:“姑娘养出来的花草,都是顶好的。” “我也这么觉得。” 她说: “只是,那些花儿的枝丫,长的不随我心。” “那姑娘剪掉之后,在略微修剪修剪,长的就能好看了。” “可我的花,都十分名贵。剪掉哪里,我都舍不得。” “可是姑娘,多余的地方不剪掉,会吸收别的地方的养分。” 春桃困惑: “若是长此以往,那盆兰花和菊花,长的肯定会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随姑娘心意的。” 、六姑娘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春桃:“你说的,还挺有道理。”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有些事情,她要尽早下决定才行。 眼下,她在府上处处受阻,除了母亲的缘故,还有父亲的纵容。 父亲不想母亲子啊谢府的后院一家独大,便接连纳了不少的妾室进来。 正妻和妾室斗的你死我活,刚好平衡了后院的关系。 至于母亲的几个孩子,有了庶子庶女的威胁,应该更加上进,保住自己的地位。 可惜啊。 那几个孩子都被老太太养歪了。 无论是从哪里看,根儿都已经坏掉了。 想要改正,一时间也不可能。 母亲之所以这么防着府上的这些庶子庶女,是因为她也知道,她的儿子女儿都不是继承谢氏的最佳人选。 她不敢赌。 生怕父亲哪日变心,将谢氏交给比她儿子优秀的庶子手上。 所以,她才会三番四次对长房的庶子下手。 六姑娘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 晗哥儿的功课出色,人品又得众人称赞。 从目前来看,晗哥儿是威胁大哥基层谢氏的人,母亲自然是容不下。 既然,她不能在此时下手,那她可以…… 六姑娘微眯起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晗哥儿回来了吗?” 春桃道:“听伺候七公子的长松哥哥说,公子要过一会儿才会从学堂回来。”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说一声,吩咐着:“灶上之前熬了一盅去火的百合银耳桂花汤,我们去给晗哥儿送去。” “是。”春桃应了一声。转头吩咐着小丫头去了灶房取了百合银耳桂花汤,跟着六姑娘去了松鹤院。 松鹤院。 长松伺候着谢晗行换了件灰色的袍子,才坐下准备吃晚膳,就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阵平稳的脚步声。 “谁来了?”谢晗行吃了口菜,随意地问了一句。 长松高声道:“是六姑娘来了。” 谢晗行急急忙忙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兴高采烈地往外跑,“姐姐!”他热情地想要抱着六姑娘,却又想着他已经长大了,在这么做不合礼数的事,会让人笑。便生生停下了脚步,规规矩矩地朝着六姑娘行礼,“姐姐。姐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用了膳?” 六姑娘轻笑,“已经吃过了,”她跟着谢晗行进了正厅:“这几日天气比较干,我就让人给你炖了一盅去火的汤,你快尝尝。” 身后跟着的春桃,忙接过了身后婢女手里端着汤盅,小心地放在了桌子上。 六姑娘坐在谢晗行的身侧,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了谢晗行的手边,“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谢晗行尝了一口,眼睛忽的一亮,“味道还不错。” “难得你喜欢,”六姑娘笑了笑,“你最近怎么样,院子里的人,伺候的可还尽心?” “还不错。” 谢晗行放下了手中的汤碗,笑眯眯地和六姑娘说话: “下人们伺候的也还尽心。” “只是,那些个新来的婢女,做事也不知轻重。都已经打碎了好几个瓷瓶,弄坏了我许多新买的砚台和澄阳湖的宣纸了。” 谢晗行嘟着嘴,和六姑娘抱怨着。 六姑娘的眼中飞快地划过了一抹厉色,却在看着谢晗行的目光中,变得异常柔和:“姐姐会多加管束她们的,只是,”她稍稍停顿了下,状似无意地说道:“你也大了,姐姐想要送你去学堂住一段时间,好好锻炼下自己。你觉得,如何?” “好啊,好啊,”谢晗行高兴地蹦了起来,压根没想到,他姐姐会有这个提议,“姐姐,我早就想要出去住了!” 第82章 要债 3 他很羡慕安歇能在学堂里住宿的学子。 能和同窗们探讨学问,又能学到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想想都觉得特别好。 “你觉得好,那便好。” 六姑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是,你长这么大,还从未出过门。姐姐到底是不放心。” 六姑娘既高兴谢晗行长大,能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又担心他在外面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人,会带着他学坏。 到时,她就算是在后悔也都来不及了。 “姐姐,我知你担心什么。” 谢晗行站在六姑娘的面前,那张与六姑娘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上,是六姑娘从未见过的认真: “你放心好了。” “父亲从我七八岁开始,就带着我去了这上京城的各处。父亲说,男子过了七岁,就要读一些书本上不曾读过的书。父亲说,这世上有很多面。世家大族的日子,是这世上的一面。另外还有许多面,要我去看,去听,去感受。所以,姐姐,你让我出去学堂住,其实是在帮我了解这世上的另一面。” “所以,我觉得很好。” “所以,姐姐,你莫要担心。” “你能护得了我一时,却护不了我一世。” “我长大了,总要去学会独立面对这个世界的。” 六姑娘眼中,不知何时泛起了水雾,遮住了眼底的湿意。她欣慰地笑了笑:“我家晗哥儿,终于长大了。”她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我还是不放心。我会和裴都督说,让他多多照看你。” 谢晗行瞬间垮了脸,“姐,能不用吗?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那张笑眯眯,没有一丝人情味儿的裴慕璟,他是真的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乖。” 六姑娘仍旧是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 “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我也不放心。裴都督和咱们,早晚都是一家人。有他照顾你,我也放心。” 谢晗行很不清远地点点头:“好吧。” 六姑娘又问了几句谢晗行功课,谢晗行一一都回答了。 六姑娘正要再问,伺候六姑娘的玉竹忽然来了松鹤院。 她朝着六姑娘和谢晗行福了福身子,匆匆忙忙地走到了六姑娘的耳边,在六姑娘耳边低语几句。 六姑娘点点头,转头和谢晗行说道:“我会安排好的,这段时间,你好好学习就行了。” “是,”谢晗行应道:“多谢姐姐。” “不用这么客气,”柳姑娘转身往外走,“姐姐还有事,先走了。” “是。”谢晗行将六姑娘送到了院子门口,一直到六姑娘的身影不见了,才转身回了房间。 坐在桌子旁,继续吃饭。 也不知是因为今日六姑娘的到来,还是因为即将要离开谢府。他的眉宇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郁气。 一桌子精美的菜肴,他只是略略地动了动筷子,便再也吃不下了。 长松皱了下眉,“公子,您这是没什么胃口吗?” “嗯。” “都撤了吧。” 谢晗行烦躁地喝了口茶: “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儿?” 要不然,好端端的,他姐姐怎么想要把他送去外面? 外面伺候的小丫头,赶紧进来,将桌上摆着的碗筷收拾了下去。 长松将在内宅那些小丫头嘴里听到的消息,和谢晗行说了一遍:“……小的猜测,六姑娘怕是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谢晗行恍然。 他就说,在松鹤院里伺候的那些丫头们,怎么都是有意无意地的在他周围绕来绕去。 原因,在这里呢。 谢晗行想着,六姐姐定是怕母亲对他暗中下手,才将他送走。又怕她在内宅,照料不到。所以才会托裴慕璟照顾他。 唉。 谢晗放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现在,要啥没啥,还是好好听姐姐的话,在外面好好读书吧。 长松看他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将茶杯递到了谢晗行的面前,“公子,您怎么看着不高兴啊?” 谢晗行接过了茶,转头放在了桌上,“家里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能高兴的起来吗。” “出事?出什么事了?小的怎么不知道?”、公子日日都在外面读书,府上有什么事情,怎么可能他不知道,反而公子知道? 想到刚才佯装镇定,却无能为力的姐姐,谢晗行再也坐不住了:“我们走吧。” “现在就走?”长松扭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么晚了,我们去哪里啊?” 不是说,家里出事了吗? 怎么不想着解决事情,又要走了? “我们留下,就是在给姐姐添乱。” “离开,才是对姐姐最大的帮助。” 几乎是顷刻之间,谢晗行就想明白了: “我记得,谢氏在南边胡同有个宅子。你让人先过去打扫打扫,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对了,我的东西多带一些,咱们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子再回来的。” 谢晗行起身去了书房: “去找文氏,让他找两个面生的小厮,一起跟过去。” “是。”长松应了一声,赶紧让人去让人收拾东西,他自己则是,匆匆忙忙地去找了文氏。 …… 三边胡同。 是青楼妓院、赌坊酒馆,以及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最喜欢光顾的地方。 一到了晚上,这里灯火辉煌,香飘万里,是人人都喜欢的人间仙境。 “公子。”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停着一辆和黑夜融为一体的马车。只是马车上挂着,随风摇摆的八角宫灯,偶尔露出的点点烛火,似是在提示人,这是裴府的马车。 初七站在马车的旁边,低声和马车里的人说话: “谢家公子,正在点绛楼听曲儿。” 良久,马车里才传来淡淡地声音:“嗯。” 初七又继续往下说:“玉竹那边传来消息,六姑娘让七公子出府另住。” 似乎是初七说的话,引起了马车里的人兴趣。马车里传来了低低地笑声,“她倒是聪慧。”他轻咳一声,“安排个得体的人,护着点七公子。” “是,”初七垂首,应道。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里才又传出了如珠如玉的声音:“还有呢?” “我们的人,已经安排了谢家大公子和那些人接触了。想必,明日一早就会有结果了。” 第83章 要债 4 “很好。” 马车里的裴慕璟,嘴角挂着极淡的笑意。他的嗓音愈发柔和,好似春风拂面: “还有呢?” “听说,这几日一向是以清廉着称的林大人,忽然大方了起来。连着几日,都点了点翠楼的头牌,香香姑娘。听说,为了博美人一笑,林大人可是豪掷千金。” 那位林大人,可是上京城出了名的穷大人。 听说,他自己住在郊外自己搭着的草庐。 他的家人则是挤在了一个二进的小院子里,府上的众人,穿着也是和普通人家差不多。 听闻,林太太从嫁给林大人那日开始,就从未见荤菜。 虽说是传言,但有人真的见过林大人当街脱鞋,脚上穿的袜子,就是补丁摞着补丁。 自此,就是流言也都成了真。 “呵。” 马车里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事出反常必有妖。” 裴慕璟很软收了手中的扇子,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掌心。 从未有过笑意的眼中,瞬间覆上了冷意。 这个林正还真是挺有意思。 他这么豪掷千金,怎么感觉像是临死前在纵情享受一般。 他冷声吩咐着初七: “去查。” “越详细越好。” 初七垂首,应道,“是。” …… 寅时初。 徐氏刚伺候着谢文徵用完早膳,接过了丫鬟手里的衣服,伺候谢文徵穿衣服: “我瞧着外面的天色阴沉,今日怕是有雨。您出门时,要带把伞。” 徐氏在仔细地整理着谢文徵的腰带: “您这膝盖一到阴雨天就疼,等会儿我让宋砚将我之前给您用狐狸皮做的护膝带着。您疼的时候就用,估摸着会缓解您膝盖上的疼。” 提到谢文徵的身体,徐氏的脸上满是担忧: “之前郎中说了,您这身子,要静养。” “但是,您这忙的脚不沾地的,哪有时间静养呢?” 徐氏替谢文徵整理整理肩膀处衣服上,袖子的褶皱,继续往下说: “要不,咱们在找个郎中,好好给您看看?” “我之前可听说了,这针灸可能会有疗效。要不,找个好一点会针灸的郎中,给您试试?” 谢文徵很享受王氏的关心,心情特别好地摸着徐氏的手,和她说话: “我这是老毛病了,治不好的。” 谢问徵轻轻地摸索着她的掌心: “眼下,这府上也就只有你,关心我了。” 徐氏浅笑:“爷又说笑了,六姑娘不也是关心爷,若不然,怎么可能日日都来绿韵院给您请安问礼?我也是沾了爷的光,才能和六姑娘说几句话。” “小六那个孩子很随和,”谢文徵笑着拍了下她的肩膀,“你没事,可以和她多多往来。” “我知道了。”徐氏送谢文徵出了房间,站在门口,目送谢文徵离开了绿韵院。 等到谢文徵消失了,伺候徐氏的小丫头才上前,虚扶着徐氏的手臂,“您起来的早,这会儿没什么事儿,不如在去休息休息吧。” “不了。” 既然已经决定想要和六姑娘交好,那便顺着爷的话,去六姑娘那里坐坐: “去把爷特意让人给我做的补气血的汤,给六姑娘送去。另外,我前几日给六姑娘做好的衣服,也一并给六姑娘送去。” “是。”小丫头吩咐着屋里伺候的丫鬟,一人端着汤,一人端着衣服,跟着徐氏,大摇大摆地去了六姑娘的院子。 “春桃姑娘。” 徐氏笑眯眯地朝着春桃行礼: “六姑娘起了?” 春桃慌慌张张地给徐氏还了礼: “姑娘这几日忙着府上庄子的事情,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了。方才,刚刚睡下。” 春桃不着痕迹地反驳了徐氏的话。 徐氏心中不悦,面上不显:“那可能只是不凑巧了。我这刚让人炖好的汤,六姑娘是尝不到了。”徐氏稍稍停顿了下,说道:“之前,我给爷做衣服时,顺便给六姑娘做了一件。” 春桃看着站在徐氏身后的小丫头手中端着的那件青绿色的衣服,浅浅地笑了笑:“您有心了。” 徐氏见她说了这么多,春桃都没有要收下的意思,心里气的翻江倒海,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等姑娘有空的时候,我再过来让姑娘试试衣服吧。”徐氏轻笑,“既然姑娘还在睡,那我就先走了。” “您慢走。”春桃朝着徐氏福了福身子,站在廊下没动。 徐氏终究还是没忍住,冷哼了一声,甩了下袖子离开了六姑娘的院子。 “春桃。” 玉竹挑了下眉: “这人是有意交好,但是没见到姑娘,目的没达到,生气了。” “我们这么对她,会不会让姑娘不高兴?” 毕竟,相比较六姑娘,徐氏才是爷的枕边人。 “无妨。” 春桃继续摆弄着六姑娘放在廊下的两盆花: “姑娘要是不同意,姑娘早就出来说话了。你瞧瞧,姑娘什么都没说,显然是默认我说的话。” 玉竹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附和着点点头:“春桃姐姐说的对。” 心里想的却是,她要好好注意下徐氏才行。 第二日一早。 谢文徵才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外面伺候的丫头,一脸急色地进了内室。匆匆忙忙地给谢文徵行了礼,焦急地说道:“爷,出事了。” 谢文徵不紧不慢地将玉牌挂在了腰带上,随口问了句:“出什么事情了?” 丫头说的又快又急,“听说,大公子昨夜在三边胡同喝酒时,和人签了很多的东西。本以为不会有什么事情,谁知,竟有几个人,拿着大公子签的欠条,上门要账来了!还有,听说公子和林家的公子扯上了关系。此时,都督府的人,正在前面等着。” 丫头后面的话,在谢文徵吃人的目光中,越来越小,最后成了一条直线。 徐氏眉头轻轻皱起,一言不发地站在谢文徵的身后。 “欠了多少银子?” “听来要账的人说,几千两是有的。” 谢文徵气的直接踢翻了眼前的凳子,黑着脸往外走: “管家呢?” “郑伯病了,这几日的事情,都是郑伯的儿子在帮着打理。” 谢文徵的脸色更难看了:“一群废物!去,让六姑娘过来!” “是。” 婢女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疾步去了六姑娘的院子。 第84章 要债 5 谢文徵吩咐着宋砚,去衙门给他告假, 而他自己,则是跨步去了前院。 此时的前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郑伯的儿子已经被吓得腿软。正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一脸惊惧地看着来要债的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反倒是其中一个长的瘦瘦小小的小厮,拿着一根棍子。明明怕的不行,却强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大声嚷嚷着: “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拜帖,就敢私自闯入谢府,不怕我们家爷问罪吗!” 那些人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狂笑不已: “别说老子闯了谢府,老子要是愿意,杀了你们大公子的人头也是使得的!” “就你们谢府这么破的地方,老子还不愿意来呢!”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只要你们还钱,你们请老子,老子都不一定能来!” “是吗?” 谢文徵阴沉着脸,从暗处走了出来: “我还真不知道,这上京城的府衙,是个摆设。” “还是我谢家的门,特别好进,才让这位公子,不知所谓!” 凶神恶煞的人见谢文徵出来,满脸杀意地吼了一声:“我哪句话说错了?还是说,你不想还钱,想要赖账?” 谢文徵面色微寒,“我们谢府,从来不会做这样丢人的事情。我们谢府,向来一诺千金。只要你手中有犬子的签名的欠条,这亭子,我们谢府就认了!” 谢文徵特别憋屈地认下了谢景荇在荒唐的时候,随便签下的欠条。 “那就好。”那人听到谢文徵这么说,爽朗大笑,“还是谢爷做事敞亮!” “既然来了我谢府,那便是客。” “来人,上茶。” 围着几个人的几个小厮,才匆匆地离开了。 谢文徵做了个请的姿势,很客气地将人请进了待客的正厅。 他在要进门之前,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几个身穿都督府衣服,满身杀气的几个侍卫,眸色深深浅浅。 谢文徵看那些侍卫遥遥对他行礼,心中便有了的底。 能让杀人如麻的都督府侍卫上门,对他这么客气。 这其中有裴大公子的意思,也有此次事情,都督府只是例行问话。 只是,他一个挂了名的朝散大夫,每日不过是去衙门点点卯,和朝廷官员,往来并不多。 就算是都督府想要查,也查不到他头上。 谢文徵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心中不由得埋怨起了还在昏睡的谢景行。 谁不知道,一旦都督府的侍卫上门,府上的人毫无生还吗! 他怎么就在外面惹上了他们! 谢文徵面色如常,淡然地坐在主位上,“不知犬子欠了多少银子?” 领头的那个人,把手里的欠条往桌子上一拍:“一共一万七千两。谢大人,拿银子吧。” 他翘着二郎腿,笑的十分猖狂。 脸上那裤子张扬的得意,十分欠揍。 偏偏,他的身后站了一溜的人,个个都都不惹。 “他做了什么,就欠了这么多银子了!” 饶是有心理准备,听到谢景行一晚上欠了这么多的银子,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也太败家了!” “赌钱。” “还睡了我们三边胡同最好的姑娘!” “谢大人,公子的人品不怎么样,但是签字的速度哦倒是快的不行啊!” 那人说完,狂笑不止。 他的笑声,刺的谢文徵耳朵疼: “这银子有点多,不如,给我个时间,让我缓缓?” “怎么,谢大人如今不认账了?” 那人面色一冷: “这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 “谢大人想要赖账,那就要问问你们衙门,我们赌坊手里的棍子,认不认了!” “我何时说不还了,我就是说要缓一缓。” 这些年府上都是王氏当家,家中银钱几何,他根本不知道: “管家,”他扭头,朝着外面大声喊着:“给他们拿银子!” 郑大畏畏缩缩地进来,哭丧着脸,腿软地跪在了谢文徵的面前,“账上,没银子了。” 男人似乎是讥讽地看着谢文徵,“那在下,要不要在给大人几天时间,去筹银子?” 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谢文徵气的面色铁青,一个没忍住,抬脚就把郑大给踹出去了:“滚!” 郑大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谢文徵正想着要如何才能让他离开,门外传来了一阵平缓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六姑娘平缓的声音:“父亲,听闻,家中来客人了。” “嗯。” 谢文徵暗自松了口气, “是你哥哥从外面带回来的人。” 一语双关。 六姑娘立刻就明白了谢文徵话中的含义。 她淡然地看着坐在屋里,毫无规矩的几个人,神色如常。平和的目光下,也不知是喜是怒,“上门是客,我们好生招待就是了。”她慢条斯理地端起婢女刚端上来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借条拿过来,我看看。” 她看那人依旧紧紧拿着借条不松手,不由得觉得好笑,“你怕什么?谢府教出来的姑娘,不会做那般泼妇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那人一笑,将借条递给了站在他面前的婢女,“我自是相信六姑娘的。” 六姑娘将借条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定了上面是谢静行的签名之后,又把借条给了谢文徵:“我这里有一万八千两银子,多出来的一千两,就当做是给几位的辛苦费。” 春桃忙捧着匣子,走到了那人的面前。 那人看了眼他身后的人。 他身后的人,立刻走到了春桃的面前,细细地检查了匣子里的银票。 再一次确定匣子里的银票都是真的,他才朝着他点点头。 “好说,好说。” 那人明显一愣,压根儿没想到六姑娘会这么做,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此,便多谢六姑娘了。”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哦,对了,”她说,“下次看到谢景行去你们赌坊,能不能剁掉他的一根手指?” “啥?” “你说什么!” 谢文徵和那人,几乎是同时惊呼。 “那可是谢氏的嫡子长孙,怎么能有残疾!”谢文徵黑着脸,一脸不高兴地呵斥着六姑娘。 那人也是满脸惊愕。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姑娘家能有这种要求。 第85章 要债 6 “父亲。” 六姑娘淡淡地看着他: “您可别忘了,谢氏祖训的第一条是什么。” 谢文徵一怔。 而后回过神儿来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恼怒。 谢氏祖训有三千条,其中第一条便是约束谢家长房长子。 虽然是年幼时被父亲逼着背祖训,但其中内容,已经深深刻在骨子里。 几乎是六姑娘一开口,他就下意识地想起来了: 棋长房长子,应洁身自好。不担保、不保媒,不拈花惹草惹是非。 可偏偏此时的谢璟荇,占了个惹是非,又惯回去烟花之地惹女子是非。 按照谢氏祖训,要把谢景荇送去老家祠堂悔过。 谢文徵犯了难。 谢景荇就算是再不济,也算是谢家养出来的长房大公子。一旦送走了,那不就是在和所有人说,谢氏的家教是有问题的。 一旦这个传言北做实了,谢氏的脸面就肯定会被人放在地上踩,到时颜面无存,又如何见人? 但若是不处理谢景荇,恐怕第一个不让的,就是六姑娘。 谢文徵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和六姑娘说。 那人看了看谢文徵,又看了看六姑娘,顿时觉得有意思。 也不急着走了,坐在一旁,一遍看戏,一边喝茶,倒也显得很惬意。 “父亲,不舍得?” 她的眼底满是讥讽: “谢氏长子做出这般丢人的事情,父亲打算是一笑了之,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文徵的脸色白了又紫,紫了又红,吭哧瘪肚地挤了半天,才就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这是你该和你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还有外人在场,这么说话,不就是在掉她的脸面吗! 六姑娘抬眸,淡漠如菊的眸子深处,尽然是森冷的寒意:“父亲又在说笑了,父亲是我最敬重的长辈,怎么能用这么恶劣的态度对待您呢?我的意思是,大哥既然是谢氏嫡子长孙,那德行应该出众。虽做不得世家子弟的典范,但也应是恪守规矩谨遵谢氏祖训。”她明明语调温和,神色柔和,可谢文徵还是从她寻常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压抑的愤怒:“谢家的脸面、父亲的名声,以及谢氏一族的荣辱,可不是兄长可以如此随意践踏的理由。” 六姑娘抬眼,目光平和地看着谢文徵。 可能是那目光太过平静,平静的让谢文徵头皮发麻: “你说的都对。” “但是,” 谢文徵皱眉,似乎是很不赞同六姑娘的提议,但又不知道如何说。 他刚想开口,就被六姑娘给打断了: “父亲的但是,可不会换回来谢氏满门的荣誉。” “不过,” “若是父亲同意,也可以去祠堂问问先人们,他们能不能同意。” “我的意思是,你大哥的事情,稍后在处理。” 谢文徵被六姑娘毫不留情的几句话,说的头顶冒烟,生怕玩一会儿,怒火烧掉了残存的理智,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 “眼下,先处理别的事情。” 谢文徵咬着后槽牙,眉宇间尽是无奈和愤怒。 这孩子的嘴巴,真的是太厉害了。 他真的是招架不住了。 “也好。” 六姑娘说: “这件事,就辛苦各位兄弟了。” “劳烦,各位大哥,只要在三边胡同出现,你们就可以留下他的小手指了。” 她转头看着上门要账的人,风轻云淡地说了句:“我不会让兄弟们白忙活的。” 看在银子的面子上,那人答应了六姑娘荒唐的要求:“好。” “那就麻烦了公子了。”六姑娘客气地道谢。 那人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呼为公子,稍稍愣了下,有些不适应地跟着春桃出去了。 等在外面的那些侍卫,一直等到那些人离开之后,才进了正厅。 看到六姑娘坐在一旁。愣了下,随后才朝着六姑娘轻点了下头,而以后才朝着谢文徵行礼:“谢大人,”他说,“我们要问谢公子几个问题。” 谢文徵的手,不自觉地攥在了桌的一角,“不知几位要问他什么?” 领头的那个人皱着眉,声音粗犷:“自然是关于林大人的事情了。” 谢文徵面色一变。 林文羡是当代大儒秦广之最得意的门生,官至太子帝师。可偏偏,在给今上写的檄文中,误将朝阳写成了夕阳。 这可是大不敬。 紧接着,就有言官借机发挥,上书林文羡的儿子得行不端。且又有人又借机此事,污蔑林文羡。 故而,上京城中的人,立刻都和林文羡撇清了关系。 谢文徵面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平日里这个糊涂虫,做些糊涂事也就罢了。怎么能在这种时刻,犯下这种可以受牵连的大错! “谢安,”谢文徵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带着几位官爷去大公子的院子。” 谢安在外面回了一声:“是,”便带着几个侍卫去了谢景行的院子。 谢文徵心里七上八下,在正厅里来回踱步。顷刻间,脑子里就闪过了许多的念头。 他几次端起了旁边下人刚送来的热茶,却又烦躁地又重新放回了桌子上,眉头紧锁地盯着外面。 “父亲。” 六姑娘忽然出声,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我今日带来的银钱,是姨娘溜给我的嫁妆。” 六姑娘一张口,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谢文徵先是一愣,随即问了句:“这账上的银子呢?”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我听说,咱们府上的管家,早年受母亲恩惠,对母亲异常忠心。” 只消这一句话,就让谢文徵变了脸色。 六姑娘像是没看到谢文徵难看的脸色,继续往下说:“听说,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庄子上的种子还没种下呢。” “啪!” 谢文徵手边的茶杯,已经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褐色的茶水,折射出了谢文徵冷冽的眉眼。 “既然老了不中用了,那就换个人吧。” 谢文徵本就因为今早上发生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火气。 乍一听闻一个管家敢这么做,心里憋着的那点火气,终于有借口发泄了: “不过是个下贱的东西,旁人唤一声大管家,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第86章 断路 1 “来人!” 谢文徵朝着外面大吼一声: “那个姓郑的,给我打四十大棍,然后给我扔到庄子上,自生自灭!” “顺便,再把那个郑大,也给我弄出去!” “我不想看见他们!” 似乎是所有糟心的事情,在这一刻都有了发泄出口,谢文徵吼叫的越来越大声, “一个个的,吃着我们谢家的饭,却要向着外人。真当我们谢氏的人,都是摆设吗!” 谢文徵将桌子拍的特别响,脸色更是黑的吓人。 屋里伺候的人,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里,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生怕自己喘气儿都不对,平白无故成了的谢文徵的出气筒。 六姑娘坐在一旁,静静地喝茶。 觉得谢文徵撒气撒的差不多了,才开口说话:“父亲,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处理眼下的事情。” 谢府的内宅,已经成了王氏的天下。无论是谢文徵还是老太太,亦或者是谢氏的的旁人,在这谢府的内宅都成了聋子、瞎子。甚至是,他们想要知道什么事情,从这些伺候人的口中,摘掉的不一定是真。 那前院呢? 谢文徵细思极恐。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王氏到底背着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他一点都不知道。 谢文徵逐渐冷静下来。 从前那些不怎么在意的事情,如今想来,处处都是问题。 “去把刘大春找来见我。” “是。”外面伺候的人应了一声。 六姑娘的眉一挑,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谢文徵。 她转头看了眼站在身边的春桃。 春桃立刻会意,趁着人不注意,悄悄地溜出去了。 “爷,爷!” 正厅外面响起了管家的痛哭的求饶声: “您就放过我吧!” “小的为了谢府也是尽心尽力,您不能这么对小的……” “……爷,您就饶了小的吧……” “都是太太吩咐……” 谢文徵越听越窝火,烦躁地摆了摆手。 屋里伺候的下人,立刻走了出去。对着外面正在打管家的人摆了摆手,外面的人立刻捂上了管家的嘴,将人抬走了。 前院儿瞬间又恢复了从前的安静。 六姑娘眸底一片凉意。 都说这位管家精明,她怎么觉得,这个管家是个傻的呢。 都这时候了,当着父亲的面还在攀咬母亲。 当真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父亲现在对于我刚才的提议,还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我觉得你的提议,特别好!” 甚至是让他带那几个侍卫去谢景荇的院子问话时,他就下了个决定。 谢氏在交给谢景荇之前,谢景荇必须得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日日烟花柳巷,夜夜醉生梦死的,绝对不行! 谢文徵想着,与谢氏的脸面相比,谢氏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 大约过了半盏茶后。 外面伺候的人,就领着一个长着国字脸,满脸络腮胡子。身上穿了一件蓝色的长袍,低眉顺眼地进了正厅。恭恭敬敬地给六姑娘和谢文徵行礼:“见过爷,见过六姑娘。” 六姑娘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嗯,”谢文徵淡淡地应了一声:“日后,你便是这府上的管家了。太太身体不好,府上的事情,暂时交由六姑娘管着。以后有什么事情,和六姑娘说。” 刘大春听到谢文徵前面的话,心中一喜。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大的馅饼会在砸在自己的身上。 他正晕晕乎乎时,又被谢文徵后面的两句话说的心惊胆战。 他抬眼,飞快地看了一眼坐在一侧,神色柔和,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笑意的六姑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六姑娘,不过是短短几日,就让太太病重,无法管家。又把嫡出的二姑娘嫁去了那么个人家,日子过的糟心不说,还日日备受欺负。能让上门的几位太太都不敢小瞧的姑娘,哪里是个好相处的? 刘大春心思一转,心中似乎是有了个决断。他忙低下头,恭顺地应道:“是,小的记下了。” “嗯。” 谢文徵烦躁地挥了挥手, “你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说的,赶紧说。” 六姑娘吩咐着刘大春: “眼下,你去一趟庄子上,安抚下那些租户。顺利把种子种上,让咱们多有一些粮食才是真。” “是。”刘大春急急忙忙地应下了,给谢文徵和六姑娘行礼之后,躬身退下了。 谢文徵没等多久,在谢景荇院子里伺候的小厮,就匆匆忙忙地跑到了正厅。稍稍地平复了心绪,和谢文徵行了礼:“爷。” 谢文徵急着问了一句:“如何了?” 来人低声道:“只是例行询问。” “是关于林大人的事情?” “是。” 谢文徵面色一沉。 果然,这个孽障还是和林家的事情,扯上关系了。 “人呢?” “公子身边的长安,将人送出去了。” 谢文徵听到他这么说,眉目舒展了几分。 长安办事妥帖周到,会将这事办好的。 六姑娘适时挥了挥手,那人便朝着谢文徵和六姑娘行了行礼,躬身退了下去。 “父亲。” 六姑娘抬眼,淡漠如菊的眼中,像是一团墨,包裹着眼眸深处晦暗不明情绪: “之后该如何打算?” “按你说的办,”谢文徵冷着脸,“这事今日就要办好。” “是。”六姑娘眸中带着些许的笑意,心情愉快地应下了。 “那父亲心中是有什么打算?” “边疆。” 谢文徵冷着眉眼, “边疆苦寒,且又有王氏的人在边疆照顾,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父亲思虑周全,”六姑娘淡淡地说了句:“我会让人马上准备好大哥的随行物品。” 在正厅伺候的人,将消息送去正院时,王氏气的摔碎了好几个茶杯: “这个谢六,竟然在此时落井下石!” 她不就是吩咐管家给六姑娘使了点绊子吗,不就是打了玉奴一顿吗,怎么就让谢六下死手了? 逼得她的儿子要去边疆,女儿嫁给了那样一个人,断了她的后半生的念想。 她怎么就没看出来,谢六如此心狠,如此攻于心计! 第87章 断路 2 青雀面露基色:“太太,眼下最关键的,不是柳姑娘。是大公子和二姑娘。”她悄声在王氏的耳边说:“如今,二姑娘嫁去了那样一户人家。想要过的顺心遂意,必然是少不得咱们谢府的帮衬。可若是六姑娘为了心中那点私利,不帮二姑娘,又该如何?” “还有大公子。” “那可是咱们府上宝贝着养大的公子,一旦离开了谢府,大公子 又该如何?” “还有。” “奴婢听说,都督府的人,可去找了大公子。” “什么!” 王氏惊诧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可能是站起来的时候太匆忙,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杯里的茶水,浸湿了她的衣服。 王氏来不及换衣服,急急忙忙地抓住了青雀的手。王氏的力气很大,不过瞬间,青雀的手腕就已经红了了一圈儿。青雀疼的眉头轻皱了下,忍着疼,和王氏说话: “是真的。” “奴婢亲眼见到了一群带着刀的侍卫,闯进了大公子的院子!” 王氏脸色一变,双腿一软,眼前阵阵发黑。 这怎么就好好的和都督府扯上了关系呢! “太太,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爷要把大公子送走!听说,是送到北疆去!太太,大公子可不能去北疆!去了北疆,那这谢府,不就便宜给其他公子了!” “对,对,对。” 王氏扶着青雀的手,勉强站直了身体。去内室换了一件素色的衣衫,去了前厅: “我不能让我的儿子,离开上京城。” 王氏在去往前厅的路上,心里想着如何要盘算着怎么样说服谢文徵。 等到她真的到了前院用来招待的客厅时,王氏之前在心里想好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很平静地上前福了福身子:“爷。” 谢文浔没什么好脸色地点了点头。 六姑娘起身,给王氏福了福身子:“母亲。” “你也在呢。” 她说: “这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吓到了吧。” 六姑娘浅笑:“还好,有父亲在,我自是不怕的。”稍稍停了下,六姑娘又继续说道:“母亲,你觉得刘大春怎么样?” 六姑娘神色间,好似是在认真询问王氏的意见。 但细细听来,她的语气中是有几分试探,还有几分毫不掩饰的炫耀。 王氏气的眼前阵阵发黑,僵硬的脸上,强挤出来一丝笑意:“那人还不错。” 她知道管家的事情,是谢文徵亲自处理,她也不能在多说什么,便主动岔开了话题:“听说,景哥儿的院子里,去了几个都督府的人。景哥儿那孩子,是又惹出了什么事情吗?” 谢文徵重重地冷哼了一声:“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干出了这么丢人的事情!” 提起谢景荇,谢文徵就没什么好脸色。 王氏面色微微一变,心里隐约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那孩子的性子也该改改了,”她说:“不如,把荇哥儿送去北疆,好好锻炼锻炼他。” 六姑娘顿时感到十分意外。 谢文徵都多看了两眼王氏:“你舍得?” “舍得,”王氏笑道:“那毕竟是我们谢家的长房嫡子,品行不端,要如何管理府上?” 王氏再一次在六姑娘的面前强调,谢氏是谢景荇的。 “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谢文徵的脸色稍稍缓和:“把他送走,除了锻炼他的性子,也是为了避开林家的事情,对他有好处。” 王氏松了口气。 心中十分庆幸,刚才没听青雀的话,临时改了主意,主动提起了送谢景荇去北疆。 这样不仅能让谢文徵高看她一眼,能在他心里挽回一些形象,还能让谢文徵不再动厌弃了谢景荇的心思。 也算是这些不好的结果中,得到的一个好结果吧。 “那我去给景哥儿收拾收拾准备去北疆的东西。” “嗯。” 王氏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六姑娘也趁机起身和谢文徵告辞,带着玉竹回了自己的院子。 玉竹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姑娘,奴婢瞧着太太,今日不大痛快。” “她当然不会痛快。” 六姑娘心情极好,眉开眼笑: “折了一个管家,又要亲自送去北疆。” “这么多窝心的事情凑到一起,她的心情怎么能好?” 玉竹:“太太心里难受,又该找事了。” 六姑娘:“母亲该病了。” 六姑娘抬眸,看着远处的柳树上,冒出了尖尖的嫩芽。隐隐可见一片生机的绿色,生命力很强的小草,使劲儿的钻出了地面。绿油油的,风一吹,好似是一片绿色的波浪。 “姑娘说的对。” “你怎么就觉得我说的是对的?” 六姑娘转头,笑眯眯地看着玉竹。 淡漠如菊的眼中,是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目光,细碎的光。 “姑娘说的就是对的,”玉竹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点犹豫:“谁说姑娘说的不对,那肯定是那个人有问题。” 六姑娘顿时觉得好笑:“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都是对的?” “那我不管,” 玉竹笑容满面,眼神无比坚定: “在奴婢的心里,您就是最好的,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六姑娘呆愣地看着玉竹。 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守着姨娘临死之前,留下的遗言。 要护着弟弟长大,要好好在谢府生活。 日后靠着谢府,在寻一门好寝室,日后要帮衬着弟弟。 这么多年,她时刻谨记姨娘的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地将晗哥儿养大。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奖她。 恰好此时,风吹过,抚摸着长出新芽的柳枝,轻抚六姑娘鬓角,带起了六姑娘院子里挂在廊下的铃铛。 叮叮当当,恰似故人归来。 翌日一早,王氏送走了谢景荇之后,就病了。 听到下人来禀时,六姑娘正在用早膳。 六姑娘喝了口鸡丝粥,随口问了句:“去请郎中了吗?” “时。” 来人道: “青雀姐姐已经安排了人去请郎中,过来给太太看病了。” 第88章 断路 3 “嗯。” 六姑娘按着帕子压了压唇角: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来人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起身进了内室,换了件衣裳,便带着玉竹往外走:“姑娘,咱们去太太的正院吗?” “是。” 六姑娘说: “自然是要去母亲面前,多表表孝心才行。” “如今,二姐姐嫁了个糟心的婆娘。她最喜欢的大哥,也被父亲送去了北疆。” “母亲身边并无亲子,我此时去,正好能让母亲聊表思子之情。” 六姑娘哪里是去尽孝心,分明是去给王氏扎刀子的。 玉竹低笑:“姑娘怎么这么聪明。” 玉竹一脸与有荣焉。 六姑娘眉眼含笑:“你家姑娘这不叫聪明,这叫孝顺。” 母亲之前,用晗哥儿逼她,不得不嫁去裴氏。 如今,又逼得她,不得不把晗哥儿送走。 她想要借着她如今掌家不稳,想要撺掇着管家做些让她失了颜面的事儿。 那她就将计就计,让她所有的依仗都消失。 看看她,还能折腾到何种地步! 玉竹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姑娘说的都对。” 两人说话间,六姑娘就已经到了王氏的正院。 还在廊下忙活着给王氏熬药的青萍,远远地瞧见了六姑娘过来。忙把手里扇驴子里火的小扇子,塞给了旁边的小丫头。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嗯了一声,脸上适当地露出了焦急之色,“听说母亲病了,如何了?可是请了大夫?” 青萍低头,恭敬地回道:“已经请了胡郎中过来,没什么大事。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六姑娘松了口气,“既然母亲还在睡,那我晚些时候再过来看她。” 六姑娘又细心地嘱咐了青萍几句,才带着玉竹回了自己的院子。 青萍目送着六姑娘离开,一直到看不到六姑娘的身影了,才转身进了内室。 “人走了?”王氏靠在靠枕上,脸色白的如同一张纸。只是和青萍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觉得方才积攒下的那点力气,散去了大半。 青萍道:“是。” 王氏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直到眼角咳出了泪,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哼, ”王氏冷哼一声,“王八吊庙门,肯定没安好心!” 若不是她,她的儿子能去那种地方吗! 一想到,她宝贝一样养大的儿子,去那种地方遭罪。 王氏就觉得自己的心,一剜一剜的疼。 青雀将下人刚送进来的牛乳,舀出来一碗。勺子在碗里搅拌了好几下,觉得温度适宜了,才递给了王氏,“太太,北疆苦寒。咱们得多准备些东西,给公子送去才是。” “对。” 王氏的脸上,笼罩了一层愁云, “准备的东西,也不知道道北疆,能不能用上。”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哥哥了。” 希望哥哥嫂嫂,能看在她平日里帮衬家中的情分上,能好好照顾她的儿子。 青雀应了声,“太太说的极是。” 王氏喝了几口牛乳,便喝不下了。她又把碗递给了青雀,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管家那颗棋子没用了,这府上的人,又都被谢六换了个遍。以后啊,这谢氏内宅,真的要听六姑娘的了!” 王氏生出了几分无可奈何地抱怨,以及强压下的不甘。 青雀把手里的碗,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可不是吗!这府上的人,从前对您忠心的人很多。如今,看您落了难,一个个的跑的比兔子还快!” 青雀替王氏打抱不平。 “不过是趋利避害罢了。” 王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青雀: “你今年十七了吧。” 青雀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回太太的话,是。” 王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记得,那个叫刘大春的管家,还未婚配、你待在我身边最久,办事又十分妥帖。你若是嫁给了他,那他也定会处处帮我的。” 王氏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可以。 青雀脸色一白,慌忙跪在地上磕头,“太太,奴婢已经定了亲事了,五月就要成婚了。” 刘大春长的那么难看,年纪又那么大。而且,还不是府上的家生子。 她嫁过去了,虽说名头好听,是个人人羡慕的管事娘子。但是,在这府上无依无靠,寸步难行。 她费了这么大劲儿,才成了太太身边醉的脸面的大丫头。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又成了人人都可以欺辱的下人? “那真是太可惜了。” 王氏一脸遗憾地看着她。 但是她心中愈发觉得,让自己身边的丫头嫁给刘大春。不仅能拉拢刘大春,还能显示她作为当家主母对他的恩宠。 日后,怕是对她更加忠心。 王氏轻咳一声,带着深意的目光在青雀和青萍之间,来回逡巡着。 却在两人看过来时,又变得如常。 青萍面无表情地垂眸,盯着裙子下,露出的藕荷色的鞋尖发呆。 青雀暗自松了口气。 她虽说用了这么个借口,暂时躲过去了。但架不住太太起了这样的心思,怕是早晚都会想办法将她嫁过去的。 不行。 青雀眸色一沉。 她得想办法出去一趟,和老郑商量商量这件事! …… 从太太的正院回来之后,六姑娘先是去换了一身衣裳。而后在偏厅里,和几位管事嬷嬷说了几句话之后,才回了房间。 才坐在窗下,打算趁着今日天气好,将上次没做完的衣服找出来继续做,耳边就传来了玉竹的声音: “姑娘。” 玉竹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文氏来了。” “去请。” “是。” 文氏跟着玉竹进了六姑娘的小书房,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张家的来了。” 六姑娘笑眯眯地朝着玉竹吩咐着: “看座。” 玉竹忙拿了个锦凳,放在了文氏的身后,“文婶子,请坐。” 文氏笑着拉着玉竹的手,夸赞道:“这就是姑娘刚带回来的玉竹姑娘吧,果然长的标致。” 玉竹抿嘴一笑,“婶子客气了。” 说罢,便接过了小丫头刚烹好的茶,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 六姑娘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的茶杯,丝毫没有端起来想要喝茶的意思,“给文氏也倒一杯茶。” “是。”玉竹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随后给文市倒了一杯茶。 “多谢姑娘。” 文氏接过了玉竹递过来的茶, “多谢玉竹姑娘。” 六姑娘随口问了句:“这个刘大春如何?” 文氏顺手把茶杯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蹙着眉,想了好一会儿,“人还不错。” “不错?”六姑娘歪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淡漠如菊的眼中,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这不错二字,从何而来?” 文氏被六姑娘看的头皮发麻,不自觉地避开了六姑娘看过来的目光,“听闻,他幼时父母双亡。为了温饱,不得不卖身谢府。” 像谢府这般百年簪缨世家,规矩冗杂,各种人也是杂乱。 年幼的刘大春能迅速在这样的大家族站稳脚跟,并且还能得到旁人的一句称赞。可见其平时,人情周到,做事极为细致周全了。 六姑娘垂眸,平和的目光落在了手里茶杯中的浮沫,“还有嗯?” “此人,粗中有细。” 六姑娘沉默不语。 文氏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看她神色无异,但她心中却隐隐不安。 姑娘之前让她打听府上有合适做管家的人选。 可这能做管家的人,都是爷一句话的事情。 就算如何,也轮不到她一个下人说三道四。 她还未想好,要如何躲过六姑娘,便听闻刘大春成了谢府的新一任管家。 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隐约有了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不安。 这股不安,在听到六姑娘请她来姑娘院子里时候,忽然变得平稳。 “他和父亲,如何相识?” “听闻,他曾经给爷做了几年的小书童。刘大春做事细致周到,恰好老太爷那段时间病重。爷就让他,去伺候老太爷去了。老太爷去了之后,他就去了外面管着外面采买的管事下面,做一个小管事了。” 六姑娘挑了下眉:“跟着个管事,是郑管事?” 文氏摇了摇头,“是外院管着采买胭脂水粉的李管事。” 六姑娘轻点了下头,看似无意地提起了一句不相关的话:“最近这府上,好像很安静。” 第89章 断路 4 文氏起先并不明白,六姑娘为何提起安静二字。 按照谢府的规矩,内宅不仅禁止大声喧哗,就连疾步快行,都会是人为失了体统。 在内宅,是竭力禁止。 况且,自从老太太日日礼佛之后,后宅更是听不到一点动静。 如今,六姑娘提起了内宅的静谧,是在提醒她,最近谢府的内宅太活跃了,还是觉得,她这几日少来了六姑娘的院子,六姑娘的耳边太清净了? 文氏细细地琢磨着。 不对。 六姑娘并没有把她安排在任何一处地方,只是让她随意在府上来回走。 是不是有意要问这段时间各个院子里的事情? 那她…… 文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更多的是窃喜。 六姑娘这么说,是代表着对他的看重。 文氏心中的欣喜多于惊吓,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奴婢也这么觉得,这府上太安静了。奴婢前几日路过后罩房,看见小路子拿着几个弹弓射小鸟玩儿呢。欢声笑语的,可可欢乐了。”文氏凑趣,说了几句话,“奴婢前儿没谁让出去,在府上转了一圈儿,” “您猜,奴婢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 六姑娘很配合地问了一句。 “奴婢听到四姑娘和五姑娘吵架,四姑娘还骂了八姑娘呢。” 六姑娘似乎是被她的话,引得多了点兴趣。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微微朝着文氏的方向靠了靠,\"不是说,四姐姐最喜欢的就是八妹妹吗,怎么坏无缘无故地骂起了八姑娘?\" “奴婢听四姑娘院子里的人说,是因为明日陆家来人。” “陆家?” “这和八姑娘有什么关系?” 六姑娘皱了下眉,眸色深深浅浅,意味不明。 端起旁边已经冷了的茶,深思的目光,落在杯中褐色的茶汤上。垂下的眼帘,遮住了她眼底涌动的思绪。 文氏看六姑娘不说话,眉头轻轻皱起。一时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说不该说了。 六姑娘又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满脸笑意地看着文氏,“说吧。”她说:“要不然啊,这府上安静的让人都觉得压抑了。” 文氏垂眸,低声说:“奴婢之前打听过,是八姑娘的姨娘,和四姑娘打听了一个人。” “谁?” “听说是吴东陆氏的公子。” 六姑娘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 “她打听吴东陆氏做什么?” 六姑娘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八姑娘的那位存在感不怎么高的姨娘。 那位姨娘姓宋,曾是父亲从外面买回来的姑娘。 听说之前是因为家里遭难,跟家里人洮南,逃到了上京城。 一家人没法生活,她爹娘就把她卖了牙行。 听说,那次碰上了青楼的老鸨去牙行买姑娘,刚好看中了姿色还算是比较出色的宋氏。 宋氏不从,找了个机会跑了出去,刚好碰上了在外面办事的父亲。 谢文徵一时心软,九江人带回来,成了父亲的妾室。 宋氏来到了谢家之后,从来都不出院子,也没在谢家任何的宴会上见过这位姨娘。 如今听文氏提起宋氏,她还真的感觉很意外。 “不知道。” 文氏压低了声音: “只是听说,那位宋姨娘,对吴东陆氏格外的注意。” 六姑娘的眸色比之前更深了,“让人看着,有什么事情,及时来和我说。” 文氏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问道:“还有呢?” 文氏想了想,“姑娘,太太吩咐人,将您给徐氏准备好的药,都换走了。另外,日常给徐氏吃的药,比之前重了一倍。” 这事在六姑娘的意料之内,六姑娘并未感觉到特别惊讶:“看来,母亲还是不放心她。” “自从徐氏来了折后,爷便日日都睡在徐氏的屋子里,不仅处处关心,还事事亲力亲为,太太自然是记恨又窝火了。” “她那哪里是窝火,那分明是在泄愤。” 六姑娘眯了下眼睛。 给妾室下绝嗣的药,这种干净利落的处事方式,是母亲惯会用的。 之前,母亲的身边看可是有一位很厉害的丫头。 能摸得出有了身孕的女子,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女子生产时,是不是顺利。 那些伺候过父亲的女子,半数被母亲喂了绝嗣的药。等到被父亲厌弃了,便寻了个理由,送去了庵里。后半辈子,长伴青灯古佛。偶尔有幸运的,也会被母亲用请平安脉的意思,让那个丫头过来给这些姨娘们看看。 若是摸出来是女婴,便可留下。若怀的是公子,那便是一副药下去。命大的,便是母亲能病殃殃的活着。命不好的,便早早地去了地下了。 只是后来…… 六姑娘叹了口气。 若是那个丫头不私自下药,毒害姨娘,害的姨娘早产。怕是姨娘后来也不会缠绵病榻,早早就去了吧。 六姑娘的眼中,闪过一抹沉痛之色。 转瞬即逝。 母亲惯会做这些表面功夫,只不过,自从二姐姐做了那等丢人的事情之后。母亲的精明和谋算,似乎是在一夕之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个徐氏,处处都踩在了母亲的痛点上,母亲当然不能痛快。 “让近身伺候的人,将这件事,无意中透露给徐氏。” “是。” 六姑娘端起茶杯,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几位姨娘最近在忙什么?” 文氏道:“几位姨娘都没出过自己的院子,都非常安分。” 六姑娘放下茶杯,抬头看着文氏:“母亲都病了,这府上也没个主母当家,不合规矩啊。” 六姑娘忽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文氏立刻就明白了:“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六姑娘很满意地点点头,“去忙吧。” “是。”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酉时末。 “爷还没回来吗?”徐氏站在房间门口,不停地朝着远处张望着。 早上,谢文徵脸色难看的离开了院子。她又听说了有侍卫来找大公子,她这心就一直七上八下。生怕府上出了什么事情,牵连了谢文徵。 “还没呢,”伺候她的小六扶着她往房间里走,宽慰了她两句:“奴婢让人去问过了,爷今日有事情,要回来的晚一些。” 第90章 回来 1 “我怎么能不担心,”徐氏坐在椅子上,接过了小六递过来的茶。兴许氏茶太烫了,徐氏完全没有喝的意思,顺手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也不u知道,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她心里特别慌,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一样。 小六深深地看了眼徐氏,看似无意地说了句:“总归是吉人天相,不会出事的。唉,说起来,这府上总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大约都是主母的原因。” “莫要信口开河!” 徐氏冷着脸,重重地呵斥着: “太太的事情,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小六慌忙跪下请罪,“娘子,奴婢就是替您着急。按照规矩,您入了府的第二日,就该行妾室礼了。可您看看,您这都入府多少日子了,太甜这事提都不提!奴婢觉得,这都可能是太太故意晾着您!还有啊,您不提,太太不提,那爷为何也不提?” “爷这么看重您,怎么能忍心您无名无分地在府上呢!” 小六一脸愤懑,替徐氏打抱不平。 “好了!” 徐氏心中不喜小六这么说, “这些胡话在我啊面前说说就算了,万万不可在外面说!” “让外人知道,又会传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到时,传入爷的耳中,又该惹爷生气了。” “奴婢错了。” 小六噘着嘴,一脸愤懑地小声嘀咕着: “您就会说我。” “您都不知道,太太给您下了绝嗣的药,您这辈子都可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徐氏听得清清楚楚。 徐氏呆坐在凳子上,脸色白的发青,大大的眼中是难以掩饰的震惊:“你说什么?” 她的嘴唇发抖,嗓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太太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不会的。 小六应该是听错了。 怎么可能呢? “哎呦喂,这事儿都传遍了。” 小六说的很肯定: “听说,前儿太太让青雀去了郎中那里,去郎中那里拿了很多绝嗣的药!” “不可能的,”徐氏像是忽然想了什么,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一脸惊恐地喃喃自语:“对了!”她想起来了,她日日喝的汤! 那是太太让人特意给她熬的,就是为了给她补身体,早日为谢氏开枝散叶! 开枝散叶? 谢文徵最不缺的就是孩子,怎么就缺她给谢文徵生孩子了? 徐氏浑身发抖,手撑在桌子上,才没有立刻倒下去:“好了。”她苍白的脸色上,尽量维持着笑意,“这事儿以后莫要再提了。” 她初来谢府,就算是知道太太对她下手,她也不能说什么。 就算是和谢文徵说了,无关痛痒的几句话,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反倒是白白浪费了她和谢文徵之间的情分。 太不划算了。 “您不能忍了!” 小六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徐氏。恨不得她替她去找太太: “太太不仅给您下药,还不给您办妾礼!” “这不是看轻您,断了您后路吗!” “好了。” 徐氏强压下心里的愤怒: “莫要再说了!” 她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说了: “好了,该去准备晚膳了。” “可是,”小六好想说,却被徐氏打断了:“这件事,咱们就当不知道。”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 虽然爷会护着她,但毕竟大多时候,都是太太在的。 万一,得罪了太太,她以后怎么在谢府的内宅待? “哎呦,我的好娘子啊,”若是之前小六有几分假意,但此时,她却有了几分替她抱不平的真情了:“这事都传遍了,您就当知道,可能吗?您这样无名无分,还没有孩子的女人,在谢府一抓一把。怎太太怎么可能让您这么稳稳当当地在这里待着?您啊, 得早作打算!” 小六说的话,很不好听,甚至是很失礼。 但莫名的,入了徐姨娘的心。 她动了动嘴唇,嗫嚅地说了句:“这事,让六姑娘来办,是不是也可以?” 小六的声音,比之前更高了一点:“您只要提了,这事儿就能成!顺便,还能让六姑娘给您撑腰!” “……” 徐氏看了看小六,顿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小六眸色轻闪,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挨,奴婢又听说,胡郎不是特别精通妇科。奴婢想着,他给的药,是不是也不行呢?” 后面的话,即使是小六说的很小声,她没怎么听清楚。但也知道她接下来的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还是要找一个郎中,给自己看看。 万一,她的身上,有了好消息呢。 她又忍不住地想。 像谢氏这样的大家族,向来注重子嗣。 一旦有了身孕,那必然会有个名分的。 要是有了孩子,还有名分,她又得爷的喜欢。取代王氏,也不是不可能。 徐氏低头,温柔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还平坦的肚子,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小六飞快地看了眼徐氏。 看徐氏神色间有几分的期待,又有几分隐隐露出来的得意,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轻视。 就她这样不知深浅,又懦弱胆小的人,怎么就得到了爷的喜欢呢? 小六实在是想不明白。 翌日,辰时末。 王姨娘看过王氏之后,正要回自己的小院儿。才走了没几步,迎面碰上了同来探望王氏的几位姨娘。 王氏眸色一闪,朝着她们福了福身子:“赵姐姐,张姐姐、夏姐姐。” 三人朝她回了礼,“王妹妹。” 赵氏是伺候谢文徵的丫头,等谢文年徵年岁一到,便被老太太指给了谢文徵做妾。这些年,赵氏只生下了三姑娘一个孩子。又老实本分,在谢府的后宅,活的简直如一个隐形人。这些年,除了跟着老太太念念佛,给三姑娘做几件衣服之外,很少能见到她出门。 今日,听到了王氏病了,前几日又得了消息,三姑娘要回来小住,这才来了太太这里。 几人中,她的年纪为长,她这么一问,旁边的几人,便竖起了耳朵听她和王姨娘说话:“去见过太太了?太太如何了?” 第91章 回来 2 王姨娘的脸上,一片愁云:“眼下,太太是没事了。但是,听给太太看诊的胡郎中说,太太日后怕是离不开汤药了。” 她这话一出,顿时,脸色一变,心思各异。 太太要强。 若是让他如此缠绵病榻,还不如直接让他死了痛快! 况且,太太一直都想要从六姑娘的手中,夺回掌家权。 这么一病,就更难上加难了。 六姑娘有爷撑腰,只要她做事不太出格,基本上谢府就是她说了算。 爷定然是觉得,六姑娘只能依靠他才能在谢氏活下去,所以,她对六姑娘有几分信任,但不多。 爷平日里看似是宠爱徐氏,时不时地也来几位姨娘这里坐坐,像是一碗水端的很平。 但其实,爷的心里对太太,还是很看重。 不仅仅是尊重,更因为是太太身后的王氏,如日中天。李氏也是位高权重,现如今的谢氏,只能避其锋芒,韬光养晦。 他们这些人看得明白。 并不是六姑娘做做样子给外人看,赚取什么好名声。 而是,六姑娘不敢动太太。 他们这些人都是见风使舵惯了的。 太太既然病重,那就得好好养身体。 府上的事情,是柳姑娘说了算。 那她们就和六姑娘多多往来才是。 “那这样,我们是不是就不能去看太太了?” “那太太身边不能离人。六姑娘说了吗,要怎么安排伺候太太?” “要我说啊,太太的病需要静养,咱们这些人就别去费那个心思,去太太跟前卖好了。” “对啊,太太也未必乐意看得到我们呢。” “咱们去去咱们的心意,咱们不去,太太会怎么想?” “太太都这样了,还能想什么?” 王姨娘被她们几个人说的头疼,“好了,”她不耐烦地低声呵斥了句:“眼下,太太没事才最好。” 太太没事,她们过的虽然艰难,但好在太太宽宥,不会太为难她们。 但是。 换成了六姑娘可就不一定了。 她和六姑娘来往不多,但大致上还是了解了一点。 六姑娘可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随和,她总觉得六姑娘骨子里有一股疯狂的暴虐。 “王姐姐说的是,只要太太没事就好了。”赵姨娘说:“我看,要不还是去太太那里看看吧。就算是见不到太太,但问一问,总归也是好的。” 赵姨娘算是有几分真心,想要去伺候太太的。 几年前,严正椿走了弘农杨氏的路子,去了江南做知州。 听说,这几年政绩不错。若是今年六月,吏部的考核中,得了个中上,兴许就能调回上京城了。 想起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心中的忧虑却远胜于之前即将重逢的欢喜。 她在任上,人人都要敬一声严太太。 上没有公婆孝敬,下没有那些糟心事。 日子过的逍遥又自在。 但,回了京城就不一样了。 这些年,三姑奶奶一连生下了好几个姐儿,早就让严氏不满了。 这次回来,严正椿的母亲肯定会在这事上做文章,强行做一些让三姑奶奶很憋屈的事情,到时,让三姑奶奶生出了怨愤之心,夫妻离心离德,又该如何? 赵姨娘想着,若是太太能出面帮帮三姑奶奶,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可眼下,太太病了。 让她出面给三姑奶奶撑腰,怕是不可能了。 如今,六姑娘掌家。 她总不好去找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给自己的女儿出头吧? 赵姨娘心急如焚,却又不得不耐下心来,和几位姨娘说话。 “去看看也好,”王姨娘浅笑,“太太病的重了,咱们总是要过去看看。” “去做什么?”钱氏翻了个白眼,“这会子人病的都起了,去了也白去。” 她就是看不得这个姓赵的这么上赶着。 “反正回去了也没什么事情。” 赵姨娘柔柔地笑了笑: “去看看太太那里转转,兴许有什么事情能帮得上忙。” “哼!” 钱氏冷哼一声,抚了抚并不凌乱的鬓角,抬了抬下巴, “你们喜欢献殷勤,你们就去,可别拉上我。爷前几日给我送了一匹鲜亮的料子,做成衣服肯定特别好看!” 她得意地看了一圈儿在场的人,扶着身边丫头的手,扭着腰走远了。 其余的人,看了看王姨娘和赵姨娘,又看了看远走的钱氏,尴尬地笑了笑,找了个借口,跟着钱氏走了。 “你别在意。” 王氏宽慰了她几句: “她们就是觉得,此时去探望太太,会引六姑娘不满。她们是想要谁都不得罪,才会跟着钱氏离开的。” 王氏说的这番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你说的,我都明白。” 赵氏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钱氏话中的炫耀。 她忍不住地想,她若是在年轻几岁,怕是也会缠的爷离不开的。 赵氏摸了摸自己的脸。 就算她保养的再好,她也比不上十几岁的小姑娘: “ 我们走吧。” “去晚了,怕是要赶上太太午睡的时间了。” “好。” 王氏笑着挽着赵氏的手,亲亲热热地和说着话,去了太太的正院。 棠院。 是王氏为了处理谢氏内宅庶务,特意开辟出来的一个小院子。每日辰时二刻,都会在这里处理谢氏庶务。 六姑娘自从掌家以来,几乎是很少来棠院。 而这次,是在管家 被谢文徵扔去了外面,自生自灭。王氏彻底没有了掌家的可能,才第一次踏入了棠院。 棠院布置的和正院的小花厅一样,简单而又低调。 下人刚送来,摆在小几上,鲜艳欲滴的百合花,散发着淡淡地香气。微风吹过,花的香气浮在半空中。并未吹散管事妈妈们的紧张。 “你说,六姑娘忽然让咱们来棠院干啥呢?” 安安静静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出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咱们最近,没人出错吧?” 而后,站在棠院的管事妈妈们,陷入了一股诡异的沉默中。 不过片刻,之前那个说话的管事妈妈又说了句话:“之前,六姑娘就将谢府上上下下的管事们,换了个干干净净。如今,连管家都借着爷的手,换了个旁人不在意的人。你们说,这次六姑娘会先对谁下手?” 管事们脸色,齐刷刷地同一变了脸色,心中隐约升起了一股不安的念头。 第92章 回来 3 能爬上谢府管事这个位置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干净。 她们大都又都是府上的家生子,彼此都是知根知底。 但如今,忽然来了一些没怎么相处过的人,别说他们心里有想法,就是下面的那些人,也都是时常跑过来问她们一些,她们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原本,太太觉得,只要他们做的那些事情,在太太的可控范围内,太太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现如今,换成了六姑娘,事情就没那么好办了。 起先大家以为,六姑娘文弱,又是个不出房门颁布的小丫头,特别好糊弄。 一开始,所有人都在敷衍。 但是,当六姑娘用雷霆手段处置了郑管事之后,大家对六姑娘的态度就变了。 从从前的敷衍,变成了现如今的又敬又怕。 此时,莫名其妙的被人叫来这里,所有人的心里都惴惴不安。 哪怕是后面被六姑娘临时提起来的几个管事妈妈,都觉得头上悬了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随时都会死无全尸。 一时间,众人竟然都是在回想着自己这段时间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想的都是脸色发白,心里发慌,头上不停地冒着冷汗。微风一吹,身上都是凉涔涔的。 站在最前面的刘大春,面色平和,眼帘半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眸光平和的盯着地面,似乎是地面上有什么有趣儿的东西,引得他移不开目光。 大约过了半盏茶。 六姑娘才姗姗来迟。 众位管事忙给六姑娘行礼:“给姑娘请安。” 六姑娘微微颔首,“众位管事,久等了。” 她接过了玉竹递过来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小口,而后随手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她抬眼,淡然地看着刘大春:“庄子上的事情,如何了?” 刘大春垂首,“小的去庄子上走了一圈儿,也问清楚了事情的缘由。原是因为,底下的人私自给庄子上的人涨了租子,惹得佃户不满,才闹的这么严重。” 这几年风调雨顺,但也有许多人家吃不上饭,卖儿卖女的。 谢氏顾念着佃户们靠天吃饭不容易,便定下了佃户们每年交二百斤的粮食就可以了。 这几年,太太只是忙着后宅的一些琐碎事情,将庄子上的事情都交给了管家去处理。 管家最开始也是遵循谢氏的规矩,每年收的粮食,从未超过二百斤。 但是。 不知道为何,最近这两年,粮价飞涨。 管家的儿子眼红谢府无缘无故地给租户那么多的粮食,便撺掇着自己的父亲,将谢家庄子上的租子,私自涨到了五百斤。 这才引得所有的佃户跳脚骂娘。 今年,更是在佃户还未种下粮食之前,就放出话了。 今年的租子,多涨了一百斤。 地里的出息本就不多,扣除给谢氏的,剩下的勉勉强强地够一家人吃饱肚子。 如今,在涨租子,那不是要这些人的命吗。 这些佃户,不反才怪! “小的私自做主,将佃户们的租子,减到了一百斤。” 刘大春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六姑娘,生怕他自作主张说的话,会惹六姑娘不高兴。 “你做的很好。” 六姑娘点点头,对他的做法表示肯定: “这样既能安抚那些佃户,又能不耽误庄子上的春种。”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但是。” “庄子上的佃户们也不容易,就将租户们的租子,恢复到原来的二百斤吧。” 谢府的庄子多,租出去的租户也不少。 一家二百斤,十家就是二千斤粮食。 这还子是一个庄子上的粮食。 若是再加上其他庄子上,怕是得有几万斤。 六姑娘在心里估摸了下。 刨除送去各个铺子的,还有老家的,剩下的够他们谢府的嚼用了。 “是,小的会和租户们说的。” “嗯。” 六姑娘说: “这件事,你费心了。” 刘大春的头,低的更低了:“这是小的应尽的本分,姑娘客气。”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又继续往下说:“之前,府上的下人到了岁数,放出去了一批人。如今,府上各处的人手都不够,要尽快补上才是。” “是。” 刘大春垂首, “小的已经让府上管着采买小丫头的婆子,去了牙行。昕买回来的一批丫头,已经让妈妈训练了。想必不出一日,就会送去各个太太姑娘们的院子里伺候了。” 六姑娘对他的办事态度很满意:“不错。” 她说: “这些丫头们初来谢氏,规矩一定要交好。” 刘大春应道,“是。” 六姑娘:“母亲这几日病了,去寻一些补品和野味来给母亲尝尝味道。” 刘大春躬身垂首,“是。” “这几日,外面有什么消息,都不要递去母亲面前。” 这话,六姑娘是意有所指。 她在提醒刘大春,也在提醒各位在场的管事。 不要多嘴,去母亲的面前说大公子和二姑娘的事情。 免得扰了母亲养病。 刘大春立刻明白了六姑娘话中的含义,立刻应声:“是,小的会让下面的人,小心伺候的。” 六姑娘点点头:“你能明白就好。” 她端起茶杯,又喝了口茶,而后又不紧不慢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我听说,母亲这段时间用到的药材,都是从外面让人带进来的,是吗?” 六姑娘平静吴波的声音,听的刘大春满头是汗:“这、这事,小的不知道!” “不知?” 六姑娘挑了下眉,淡漠如菊的眼中,掠过一丝凉意: “刘管家,你这是管教不力。” 刘大春被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说,吓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双腿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是小的失察,请姑娘责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为什么他放在后院的人,没有和他说这件事? 姑娘是怎么发现的? 此刻,刘大春的头上尽是冷汗。 风一吹,冷的他都打了个冷颤。 “你不知道,那,”她抬眼,在众位管事的脸上逡巡了一圈儿:“刘妈妈,你应该是很清楚的,对吧?” 第93章 回来 4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站在刘大春身后,那个瘦瘦小小,一脸老实人的女人身上。 她被人看的更怕了,畏畏缩缩地跪在了六姑娘的面前,一脸委屈地哭着:“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 她打死都不承认: “奴婢做事向来规规矩矩,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刘妈妈心里清楚。 一旦她承认了帮着太太把药材从外面带回来给太太用,那就给六姑娘找了个可以处死她的借口。 她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就这么被六姑娘杀鸡儆猴了,确实有点冤枉。 六姑娘淡淡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刘妈妈,几乎是一眼就看透了她心里的那点想法。 六姑娘歪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是吗?”她的眉眼温和,浅浅一笑:“那刘妈妈屋里的那根一百年份的人参,是怎么来的?一百年的人参,母亲还只用五十年份的人参呢。” 多亏文氏喜欢到处去找人聊天,还喜欢和春桃说府上的人都有什么事儿。 春桃又喜欢把府上的这些事情和六姑娘说话。 六姑娘虽然对这些事情不在意,但也觉得这些事儿也挺有意思,也就凑趣儿地说了几句。 没想到,现在竟然也用上了。 刘妈妈紧张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她忽然觉得,自己方才自作聪明地说的那几句话,非常不得六姑娘的心。 甚至,六姑娘也都看穿她心里的想法了。 刘妈妈心思飞快地转来转去,心里想着要怎么找补,才能让六 姑娘重新相信她: “姑娘惯会开玩笑。” “奴婢知道萝卜长什么样,怎么可能知道一百年的人参长什么样?” “再说了,奴婢皮糙肉厚,怎么可能用那么金贵的东西?” “您抬举奴婢了。” 六姑娘低眸浅笑,唤了声:“玉奴。” “是。”玉奴应了一声,转身喊了个在外面伺候的小丫头,“进来。” 说罢,外面就有个小丫头捧着个漆红色的盒子进来了。 小丫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锁喉打开了手里的盒子。 里面躺着一颗色相上上好的人参。 刘妈妈看到那颗人参的时候,脸色瞬间就白的如同一张纸,浑身像是散了力气一般都瘫坐在了地上。 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刘妈妈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六姑娘态度温和地看着她。 “姑娘,奴婢真的没有做过。” 刘妈妈哭着替自己辩解。 此时的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她只想活下去: “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奴婢是谢氏的家生子,怎么可能做出坏了谢府规矩的事情!” 她跪着爬到了六姑娘的裙摆下,拽着柳姑娘的裙摆,哭的不能自已。 好似她真的是被冤枉的一样。 六姑娘嫌弃地看着被她抓着的裙子,神色骤冷:“你啊,是啊在堵我心软,放过你一码呢。”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还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还在用那点可怜的情分,在和她求饶呢。 “既然你一直都是不承认也不否认,那我就当你承认了。” 六姑娘厉声说: “刘大春。” 刘大春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小的在。” “怎么处理她,你应该心里有数。” “是。” 刘大春转头,喊了几个干粗活的妈妈进来,将刘妈妈捆了,捂着嘴,给带走了。 六姑娘接过了玉奴手中的茶,吹了吹茶汤,便将茶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母亲病了,少了人伺候可不好。先前府上不是买了一批伶俐的丫头吗。先送去母亲的院子里,好好伺候着。” 刘大春躬身应道: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六姑娘眼中带着笑意:“你做事,我很放心。” 既是忠告,也是提醒。 刘大春却觉得,六姑娘这是在表示不满。 但显然,此时说什么,都显得很不合适:“姑娘过誉了,为谢府尽心尽力,是小的的本分。” 六姑娘紧接着又说道:“我昨日去了母亲的房里,见母亲还在用冬日的衣裳被子,可见其后院管事妈妈的粗心。” 她说的云淡风轻。 众位管事听的心惊胆战。 其中就有管事妈妈受不了,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是奴婢的疏忽,请姑娘责罚。” 这段时间,虽说爷是让六姑娘掌家,但府上一部分的老人儿,还是听从太太的安排。还有一部分老人儿,在暗中观望。 六姑娘初初掌家。 就算是一开始,六姑娘捏着从账本里找出来的错处,处置了郑管事。 她们也没有被六姑娘的这一手震慑住,反而办事愈发的敷衍。 就算是六姑娘临时安插来做了管事的那些下人,她们也是从心里瞧不起,处处躲懒的。 她们原本想着,六姑娘兴许遇到了难处,就会知难而退。到时,大权再次落入太太手中,她们的日子会和从前一般无二。 谁能能想到,六姑娘如今才腾出手来,和他们秋后算账了。 “伺候不好主子,当然是你们这些做奴才的不尽心了。” 六姑娘笑眯眯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管事妈妈,语调阴冷: “既然下人们不尽心伺候,那便是你们这些管事的教导不力。既如此,所有人罚俸三月,没有意见吧?” 众人听到六姑娘这么说,悬着的心,落回了原处。 相比较方才的刘妈妈,如今她们犯的错,已经算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只是,有些从未犯过错的管事们,心中对六姑娘的处罚,生了怨愤之心。 又怕此事说出来,会得罪其余的管事妈妈,给六姑娘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便齐齐地闭了嘴,十分憋屈地忍下了。 酉时末。 王氏吃了药,睡的昏昏沉沉。半睡半醒间,听到外面传来了吵闹的声音,惹得她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吵什么……” 在外头当值的青萍,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太太。” 王氏一脸不耐烦,声音沙哑,“外面在吵什么?” 青萍忙上前,扶着王氏坐起来。又怕她坐的不舒服,又在他的身后放了个靠枕:“六姑娘让人给咱们院子里,添了几个人。” 王氏接过了青萍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口茶,才问道:“光是咱们院子里,还是府上所有人的院子里,都添了人?” 第94章 回来 5 青萍道:“听闻是全都添了人。” 说着,她又将棠院发生的事情,和王氏从头到尾学了一遍: “太太,六姑娘这次做的过分了。” 六姑娘如今做事愈发的不懂规矩了。 私自处罚管事妈妈的事情就不说了,怎么太太让人给她买一点好的药材这件事,怎么就不可以了? 青萍觉得,六姑娘这么做,不仅是在贬低太太,更过的是要在架空太太。 “可是,旁人谁也不敢说她做的是错的。” 谢氏有自己的药庄。 自家主子病了,不用自己家的药材治病,却要用别人的庄子上的 药材治病。 这传出去,不是在说,他们谢家的药材有问题吗。 处置了刘妈妈,不过是为了维持谢家药庄的名誉。 至于,刘妈妈手里的那根一百年份的人参。 王氏觉得,那是六姑娘说的,谁知道真假? 而且。 六姑娘用一个刘妈妈其心有异,处置了刘妈妈。旁人只会说,她对他的一片孝心。 旁人只会夸赞她孝心有加,不会说别的。 在这件事情里,好处得到最多的是六姑娘。 王氏在心底冷笑一声。 这个谢六,利用她来给自己做好名声,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呢。 青萍蹙着眉,“那要不要,奴婢把她们都赶去做些洒扫的活计?” 王氏将手中的茶杯又递给了她,青萍忙上前将茶杯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王氏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不必了。就算是没她们,也有别的人过来伺候的。” 王氏又觉得自己心口疼了。 六姑娘那个贱人做事,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王氏冷哼一声,眼中尽是冷意,“不过是才开始掌家,就打算把手,伸到我的院子里,当真是愚不可及!” 青萍垂眸,附和着王氏的话,点点点了个头:“太太说的极是。” 心中却不以为然。 太太总是把事情想的太严重。 六姑娘也是好意,觉得正院的人比较少,伺候不好太太。 怎么可能是为了什么别的事情,来给太太添堵? 谁不知道,府上但凡来了点什么好东西,六姑娘哪里都是紧着太太的? 怎么到了太太这里,就变成了不安好心了? 王氏心中愤然。 这府上什么时候进人,什么时候添人,什么时候该往谁的院子里塞什么人,这都是有规制的。 这么明目张胆地送人进来,不就是为了提防她的吗! 偏偏她还被爷困在了正院,什么都做不得! 王氏憋屈地捶了一下身下的被子,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翌日一早。 辰时初。 棠院。 六姑娘才和刘大春说了几句话,玉竹就掀了帘子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三姑奶奶回来了。” 六姑娘点了下头,将手中看了一半儿的账本,递给了刘大春:“你去忙吧。” “是。”刘大春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账本,朝着六姑娘行了礼,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扶着玉竹的手,不紧不慢地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了身藕粉色,绣着黄色小花儿的衣衫。又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发髻上只是插了一根金色步摇。六姑娘看着镜子里端庄却又不失娇俏的女子,满意地弯了弯唇,“我们去看看三姐姐。” “三姐姐的院子,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伺候的人也过去了?” “是。刘管家安排了几个伶俐的丫头过去照顾了。” “赵氏去了?” “是。三姑奶奶一回来,赵氏就去了。只不过,三姑奶奶一回来就去了太太的院子。赵氏在外面等了许久,都没见到三姑奶奶。” “从前,母亲和三姐姐感情最好。母亲病了,去见一见母亲,和母亲说说话,也是极好的。” 六姑娘的眼中,尽是嘲讽。 那位三姐姐还真是和从前一样,不断地讨好母亲,贬低自己的生母。 “既然三姐姐回来了,便吩咐着厨房,做些三姐姐的吃食,让三姐姐和赵氏好好聚一聚。” “是。”玉竹扶着六姑娘,去了正院。 六姑娘到正院时,屋里正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引得在外面干活的小丫头们,好奇地朝着里面张望着。 “我这还没进屋呢,就听到屋里的笑声了。可见,三姐姐一回来,母亲的病都好了一大半儿呢。” 六姑娘笑着进了房间,朝着王氏和三姑奶奶福了福身子,“母亲。”笑着走到了王氏的床边说了句:“母亲今儿的气色,倒是不错。” 瞧着六姑娘进来,众人忙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六姑娘。” 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六姑娘像是察觉不到屋内沉默的气氛,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话:“我方才还和玉竹说,三姐姐回来了,就能多陪陪姨娘了。” 三姑奶奶的脸色一变,恼怒地瞪了六姑娘一眼。 似乎是在埋怨六姑娘在此时提起了赵氏。 王氏当做没听出来六姑娘话中的其他含意,浅笑道,“你来了,”相比较和六姑娘的客气疏离,王氏像是故意和三姑奶奶表现的亲热一般,亲昵地拉着三姑奶奶的手,语气热络:“三姑娘,还记得不记得小六了?” 王氏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凳子。 青雀立刻会意,将凳子放在了六姑娘的身后。 六姑娘客气地和青雀道谢,才半坐在了的凳子上,和三姑奶奶说话: “多年不见,三姐姐还是这么年轻。” “哎呦,咱们家的六姑娘,这嘴儿是抹了蜜吧,说话这么好听。” 六姑娘羞涩地笑了笑。 “这孩子啊,都定了亲了。做事在和从前一样,毛毛躁躁的,那可就真的丢人了!” “定亲了?定的是哪户人家,那家的公子怎么样?” “定的是河东裴氏的大公子,说起来,和你那妯娌,还有点关系呢。” 严正椿的大嫂,是河东裴氏的旁支。 论起辈分来,三姑奶奶还要叫六姑娘一声嫂子。 “这可不就是亲上加亲了吗,”三姑奶奶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暗芒,但又很快消失不见,“日后,咱们要多走动才是。” 第95章 回来 9 “裴氏? 不就是府上出了个都督,又有个吏部侍郎的裴家吗? 老爷这次回来,也是为了能留在上京城。 这几日,也走了的不少的路子,托了不少的关系。 可惜,老爷在外面呆的太久,与上京城中的人,不算是熟悉。府上的人,能帮上忙的不多。 老爷原本和府上的人不怎么亲近,所以,就算是走投无路,老爷也没打算去求府上的人。 老爷有老爷的想法,她劝了很多回,老爷都不为所动。 乜办法,她才 借着回家探亲的名义,想要让王氏从中给找找李氏和王氏的关系。 再加上谢氏,总能让老爷顺利留在上京城。 三姑奶奶拉着六姑娘说话。 心中却盘算着,她要是和吏部扯上关系,那老爷留在上京城的把握,就多了一分。 六姑娘笑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三姐姐说的是。” “六妹妹,多年不见,好像是比从前沉稳大气了许多。” “多亏母亲时常在我耳边教导着,才会让我变得如今这般稳重。” “还是稳重些好。日后去了裴氏,也要帮着裴太太掌家。稳重些,才能让人觉得踏实。” “三姐姐说的对。” “你呀,就这点不好。” 三姑奶奶笑着喝了口茶: “说话做事,太过循规蹈矩。这般呆板无趣,会让裴大公子不高兴的。” 六姑娘一脸好学的模样,“三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啊,得去学一学大公子感兴趣儿的东西,来取悦大公子。”三姑奶奶凑到了六姑娘的耳边,低语几句。 六姑娘的眉,微微蹙了蹙,眼底闪过些许的厌恶。 随后稍纵即逝。 六姑娘装作满脸羞涩地笑了笑:“三姐姐,你试过了?这能行吗?” 她和她说的,尽都是青楼女子,惯用的勾引公子的手段。 三姑奶奶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嘲弄。 她如今可是布政使司,严大人的正房太太。 怎么可能为了闺房之趣,就舍弃了她的脸面去做这些下贱的事情? 她教她这些,不过是觉得,六姑娘用些手段狐媚住了大公子,才能帮她的夫君做成事情罢了、。 若不然,她才懒得搭理她: “这些手段,可是我当初出嫁时,母亲特意找人教我的。” “这可是闺房之趣。” 后面几个字,三姑奶奶说的很隐晦。 六姑娘害羞地抿嘴一笑。 王氏看着三姑奶奶和六姑娘相处的很融洽,又心生不满。故意当着六姑娘的面,说了给三姑奶奶添堵的话:“你都嫁过去这么多年了,肚子还没什么动静吗?” 三姑奶奶和严正椿成婚四年,因着不能诞下严正椿的嫡子,受了不少婆婆的白眼和明嘲暗讽。 她给自己的丫头开了脸,送去给严正椿做妾。婆婆又给自己的夫君找了几个清白人家的姑娘,纳进门做妾。 折腾多年,夫君除了一个庶出的女儿之外,再无所出。 她这次回家,除了来探望太太之外,就是想要太太给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在离开之前,给严正椿生下个公子。 三姑奶奶低头,委屈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些年,药也吃了,菩萨也拜了。可是,就是怀不上。”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我记得裴氏有个专门看妇科的杏林圣手。要不然,让你六妹妹,去问问?” “真的?” 三姑奶奶的眼中,猛然生起了一股希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六姑娘。 六姑娘看了看王氏,又看了看三姑奶奶,眉头轻蹙,“三姐姐,我还不怎么了解裴氏。兴许,帮不上你什么忙。” 六姑娘敛眉低笑,眸中掠过一丝凉意。 母亲这是当众再问她,与裴氏大公子,暗中是否有来往。 她若是承认,母亲便可当着众人的面,名正言顺的训斥她。 她若是不认,那便是不帮三姑奶奶的忙,看三姑奶奶的笑话。 六姑娘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她心里对王氏方才说的话,十分不高兴。 “要不,我们办个宴会吧。我回来这么久,还没见过上京城的各位贵女和太太们,也没和府上的姐妹们说说话。刚好,借这个机会,多和大家亲近亲近。到时,裴氏的那位姑娘来给我看诊,也就不显得突兀了。”三姑奶奶就恨不得现在就把裴家姑娘请来,赶紧给她看诊,“若是这事成了,三姐姐不会忘了你的!” 三姑奶奶紧紧地抓着六姑娘的手,一脸希冀地看着她:“好妹妹,姐姐以后在严府过的如何,可就全都仰仗你了!” 王氏也说:“小六,你帮帮你三姐姐吧。因着你三姐姐不能生,你三姐夫已经对你三姐姐心生怨愤了。若是日后,养在后院的那些妾室们,先你三姐姐一步生下庶子,你三姐姐又该如何?” 六姑娘蹙了下眉,“那三姐夫,不用寻医问药吗?” 若光是三姐姐的问题,那为何,这么长时间了,三姐夫的后院,只有一个幼女? 王氏叹息一声:“你三姐夫是男子,最看重脸面。这等子嗣的事情上,怎么可能让他去寻医问诊吃药?” 简而言之,就是三姑娘生不出孩子,是三姑娘的问题。 三姑奶奶垂泪,“都是我这身子不争气,害的三爷没了儿子!” “……” 六姑娘看着暗自垂泪,伤心不已的三姑奶奶,挤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 “我等会儿让人去问问大公子。” “若是大公子同意,我便给裴府的姑娘们下帖子,邀请她们来府上坐坐。” 三姑奶奶喜极而泣:“那可真的要谢谢六妹妹了!” 王氏也满意地夸赞了她了几句。 六姑娘又在王氏这里坐了会儿,便听得身边伺候的玉奴遣人过来寻她:“姑娘,玉奴姐姐让您过去一趟,有要事要和您说。” “好。” 六姑娘起身,朝着王氏和三姑奶奶福了福身子: “母亲,我先回去了。” “去吧。” 六姑娘这才离开了王氏的房间,回了自己的院子。 坐在一旁喝茶的三姑奶奶,看了看面色如常,却压着怒气的王氏。又转头看了眼走远了的六姑娘,眸色深深浅浅,晦暗不明。 第96章 设宴 1 未时末。 六姑娘看过了玉奴之后,又瞧着天色不错。便让人将桌子搬到了廊下,又把之前抄了一半儿的佛经,摆在了桌子上,继续抄写。 “姑娘。” 春桃将茶杯放在了六姑娘的手边, “听说,二房太太,今日去了老太太的福康院。” 六姑娘手里的笔不停,随口问了句:“说了什么事情了吗?” “听说,二太太想要给二房的几个丫头说亲。” “可惜,母亲病重,无法带她们出门。”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抄写经文: “怕是听说了,咱们长房想要举办宴会,便趁着这个机会来凑凑热闹罢了。” “老太太会同意吗?” “应该不会。” 她提笔写下了佛经的最后一句: “老太太不喜欢二房这么蹦跶。” 老太太一直都觉得,父亲配不上谢氏长房长子。 一门心思的想要二叔继承谢氏。 可奈何,二叔就是一块快要干的泥巴。 水放多了,泥巴就糊不上墙了。 水放少了,泥巴沾不到墙上了。 泥巴不争气,还要怪旁人的水放的不对。 六姑娘叹了口气。 谢府的二房啊,也是一块烂饼。 中间看着还行,边上都已经发霉,往下掉渣儿了。 “老太太喜欢二房,奴婢觉得,应该会的。” “你这么说,也对。” 春桃将六姑娘写好的纸,放在了一边。又重新给六姑娘拿了一张新的纸,铺在了六姑娘的桌子上,“既然二太太要来,那其他几房,也不能落下了。” 六姑娘抬笔,写了几个字:“是,”他说,“谢氏许久不办宴会,不知,这次下了帖子,能来的有几个人。” 她长这么大,很少出门,见的人也很少。与之交好的闺中密友,更是少之又少。 让她去下帖子,她都不知道该给谁下,人家能不能赏脸能参加宴会。 “往年,府上的宴会事情,都是交给管家去办。最后,太太定下的。可是现在,您和管家都是新手。要不,看看往年的赃车,咱们参考着来?” “嗯,也只能这么办了。” 六姑娘心中烦躁。 心中不止一次后悔,若是当初跟着母亲多去参加参加宴会,那就不会有今日手忙脚乱了。 “那奴婢,等会儿去和刘管家说一声。” “好。” 六姑娘提笔,继续抄写佛经。 春桃给六姑娘倒了一杯茶,放在了她的手边:“姑娘,要真的给裴氏下帖子。请那位杏林圣手,给三姑奶奶瞧病吗?” “怎么,不可以吗?”六姑娘细细地默着佛经。 “不是,奴婢就是觉得,三姑奶奶好像是在利用您和裴氏攀关系呢。” 之前的二姑奶奶的夫君,可不就是利用姑娘个,攀附着裴氏。 她如今看,怎么都觉得三姑奶奶也是这样的心思。 “连你都看出来了,那母亲就更看得明白了。”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往下写: “母亲纵着三姐姐这么说,除了是想要知道,我和裴氏暗中是不是有来往之外,最想要知道的,是裴氏对我的态度。” “这亲事都已经定下了,裴氏什么态度,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了?” 六姑娘抬眼,眸光平和地看着她: “裴氏认不认我这个儿媳妇,可关系着裴谢两家以后要怎么相处。” “可万一,裴氏承认了,大公子却不承认,您又该如何?”春桃蹙着眉,“这样,您嫁过去了,不是要受气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 万一,那位裴公子只是装出来的对姑娘好,等姑娘嫁过去了,就虐待姑娘。 这怎么办? “无妨。” 六姑娘显得一点都不上心: “我曾经如何,以后便也是该如何。” 春桃还想在说话,却忽然见到六姑娘笔尖的墨,滴到了纸上。 已经抄好了的经文上,多了那么一大块碍眼的墨迹,当真是平白惹人嫌弃。 六姑娘将染上了墨迹的纸张,放在了一旁,重新拿了一张纸,又重新默写佛经: “你让人去看着点父亲。他一回来,就来和我说一声。” “是。”春桃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绿韵院。 徐氏刚喝了一口汤,外面伺候的丫头就进了房间:“娘子,胡郎中来了。” 这几日,徐氏总觉得心口憋闷,上不来气。 便让人请了胡郎中过来给她看诊。 昨日,吃了郎中的药,她才觉得好了一点。 “去请。”徐氏忙整理了衣袖,起身去了花厅。 “是。”婢女朝她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在进来时,身后跟着的是一脸急色的胡郎中。胡郎中朝着徐氏行了行礼:“小的见过徐娘子。” 徐氏很享受胡郎中的行礼,面上却不显,“郎中客气了。”她伸出了胳膊,“麻烦郎中了。” “娘子客气了。” 徐娘中坐在徐氏的旁边,伸出三个手指,搭在了徐娘子的胳膊上。 大约片刻之后,胡郎中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弯着腰,小心说话:“娘子的身体,没什么大碍。莫要贪凉,饮食清淡些即可。” 徐氏点了点头。 忽而又抬头,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胡郎中,我的身体怎么样,适合有孕吗?” 徐氏紧张地看着胡郎中,心里紧张。 她感觉这几日,身子比之前轻快了许多。而且,她让人在暗中找了很多能生育的偏方。 应该,能有个孩子吧? 胡郎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了句:“这几日,您吃的寒凉东西比较多。” 他很隐晦地提醒了徐氏一句。 “寒凉的吃食?” 徐氏咂摸着他的话,细细地想着。 忽然。 她想到了前几日,小六同她说的话。以及她来到了谢氏之后,日日都在喝的汤! 之前,小六总说,这汤里面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她以为那汤里,可能是什么东西放的多了,才会出现难闻的味道。 谁能想到,是真的放了东西! “多谢郎中提醒。” 徐氏压下心里的愤怒,客气的让人将郎中送了出去。 “你去打听打听,六姑娘此时在房中做什么。” 徐氏脸色十分难看, “打听清楚了之后,回来和我说。” “是。”屋里伺候的婢女,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第97章 设宴 2 大约过了半盏茶。 出去打听消息的婢女回了房间,朝着徐氏福了福身子,“姑娘,六姑娘见过了刘管家。此时,正在房中休息。” 徐氏点了下头,坐在椅子上没动。 小丫头抬眼,飞快地看了一眼徐氏,心中不解。 方才,姑娘不是急着要去找六姑娘吗。 怎么现在知道了六姑娘的消息,姑娘怎么还不动了? 徐氏皱着眉,一直在喝茶。 她在想,她要不要去找六姑娘。 六姑娘虽然掌家,但毕竟是个姑娘。已经和裴氏的大公子定了亲,在有个几年,也就出嫁了。到时,这谢氏还是要落在大公子的手中。 她若是此时去找六姑娘,等同于要和太太说,她和六姑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日后,少不得被太太磋磨。 可若是不找六姑娘,她这无名无分,光是靠爷的宠爱,也走不长远。她找了六姑娘做靠山,合情合理 只是…… 徐氏心中顾虑太多,才迟迟没去找六姑娘。 才过了酉时,谢府的后宅就点起了灯笼。 风吹过时,灯笼随风摇曳,昏黄的烛火驱散了黑夜的寒冷。 赵姨娘坐在正厅,满脸期待地朝着院子里张望着。一直到院子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赵姨娘才满心欢喜地起身,急急忙忙地往外走:“三姑奶奶!” 赵姨娘仔细地打量着多年未见的女儿:“好像比之前瘦了许多,但气色还不错。” 三姑奶奶和赵姨娘多年未见。 眼前的姑娘,虽然褪去了从前的青涩,但眉眼间还是有几分从前的影子。 “姨娘,我没瘦,相反比之前还胖了许多。”三姑奶奶拉着赵姨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让赵姨娘又重新笑了出来:“反倒是您,好似是比从前沉默了许多。” 赵姨娘从前也是个活泛的性子。 自从女儿嫁了人,爷爷不经常来了之后,话就比之前少了许多。 也是三姑奶奶回来了,才在赵姨娘的脸上,见到了几分真切的笑容。 “我在这里生活的很好,不需要多说什么话,”赵姨娘是觉得这样的清静也不错,“事儿少,免了很多的是非。” “姨娘,日后我陪您多说说话。” “那敢情好。” 赵姨娘眼中带笑,一眼不眨地看着三姑奶奶,怎么看都看不够。 三姑奶奶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婢女。 婢女立刻会意,说了句:“太太舟车劳顿,还未梳洗。不知,能不能请府上的姐姐,带着奴婢去给太太准备些热水之类,梳洗用的东西?” 赵姨娘知道这是三姑奶奶有话要和自己说,便吩咐着身边伺候的婢女:“你带她去吧。” “是。” 婢女朝着姨娘和三姑奶奶福了福身子,带着人离开了。 等房间里就剩下了赵姨娘和三姑奶奶时,赵姨娘才急切的开口 “三姑奶奶日后是要留在京城了吗?” 自从三姑奶奶嫁人之后,她们母女俩已经很多年没见面了。 若是日后,三姑奶奶能不离开上京,她们母女二人便时常能见面了。 三姑奶奶端起了茶杯,轻轻地吹了吹杯中的浮沫,“这次能不能留在上京城,也要看三爷。” 三姑奶奶暗叹了口气。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离开上京城,离开姨娘的。 “三爷如今是有大出息的人,你好好伺候他,才是正事。” 赵姨娘语重心长: “你与姨娘不同。” “你是堂堂正正的严家幼子的正妻,只要你贤良大度,德行没有错处,严三爷就会始终敬重你。” 她又慈爱地摸了摸三姑奶奶的脸, “你比姨娘的命好。” 她也不希望别的,就是希望她的女儿能平安喜乐顺遂的过完一生。 “姨娘在胡说什么,”三姑奶奶握着赵姨娘的手,“只要我是三爷的正室娘子,姨娘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你说的,姨娘都明白。”赵姨娘担忧地看了眼她的肚子,“只是,三爷如何在敬重你,如何在护着你,他在子嗣的问题上,也是看得比较重。三姑奶奶,就算是你和三爷的情分在深,那又能耗得到几时呢?” 三姑奶奶咬着下唇,眼中满是哀伤。 赵姨娘叹了口气。 她家三姑奶奶哪里都好,偏偏在这子嗣的事情上,缘分太浅了些。 “你给三爷纳妾这件事,做的很好。” 赵姨娘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着她: “日后这些人生下了孩子,总要叫你一声母亲。” 三姑奶奶眼中泛起了点滴的晶莹:“可是,姨娘,我心里苦啊。”三姑奶奶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似乎是见到了自己母亲,心中苦闷,才能宣泄几分:“我不想要贤良大度,也不想要人人口中称颂的大娘子。我只想要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夫君,我就想要顾好自己的小家,有什么错处吗!” 三姑奶奶哭的不能自已。 赵姨娘将她拥入怀中,耐心地抚摸着她的背。 她说的,她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这世道对女子来说,太过苛刻。 可若是,她没有自己的嫡子,便处处低人一头。若是没有容人的度量,便是不配。 她如今以一个庶女的身份,成为了三爷的正室,更是要处处小心才行。 “姨娘知你心里苦。” 赵姨娘安慰着她,可她的眼睛,却已经略过她的肩膀,漫无目的的看向远处。 她也曾期待过,遇一良人,生几个孩子,过一些平凡的日子。 可终究啊,人是抵不过命的: “可你总要比姨娘要很多。” “你的手里,攥着的是别人的命。无论是做什么,总比姨娘自在些。” “你想要的,终究会有办法实现的。” 三姑奶奶从她的怀中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真的吗?” 赵姨娘肯定地点点头,“是。三姑奶奶,你记着,你是三爷的正室太太,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唾手可得。” 三姑奶奶嗯了一声,“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六姑娘停了我们这些姨娘的药,”赵姨娘忽然提起了六姑娘,“而新进门的徐氏,却被太太单独吩咐,继续吃药。” 三姑奶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傻傻的问了句:“姨娘,这是什么意思?” 赵姨娘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声音温柔,“六姑娘是要用我们去分徐氏的宠爱,而后分散太太的注意力。再者,没有孩子的姨娘,也希望借着这个机会,求得一个孩子。太太则是觉得,我们这些人,人老珠黄,对她够不上威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倒是,刚进门的徐氏,如花似玉,才是要防范。六姑娘则是看我们斗来斗去,借机把谢氏攥在手中。” 三姑奶奶听的一愣一愣的,“六妹妹这是和母亲对上了?” 赵姨娘点点头:“不,确切的说,六姑娘是借了你父亲的手,将家中的庶务,都攥在了手中。” 第98章 设宴 3 三姑奶奶:“那姨娘们,都心甘情愿地被利用?” 赵姨娘笑着将她垂下来的头发,别到了耳后,“这是个机会,谁都不想错过。”她笑了笑,“所以,你接下来要怎么做,你知道了吗?” 三姑奶奶心思,稍稍一转,大约就明白了赵姨娘说的话:“姨娘,我明白了。” 赵姨娘笑道:“明白了就别伤心了,”她说,“我们娘儿俩好长时间没见了,今日就在姨娘这里休息吧。” “那母亲……” “你六妹妹如今将府上的人都换了个遍。” 言外之意便是,有些事情,太太不一定会知道。 三姑奶奶面露喜色,“那我今日跟姨娘住!” 赵姨娘欢喜地让人去铺床,准备睡觉。 亥时初。 春桃拿了个干净的帕子,正在给六姑娘擦头发。 玉竹掀了帘子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徐氏来了。”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六姑娘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玉竹。 今日,徐氏特意遣了人来打听她。 却忍到了此时此刻才来找她。 看来,徐氏想了这么长时间才来找她,这事情对徐氏来说,不小啊。 玉竹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六姑娘拨开了正在给她擦头发的春桃,起身去换了件衣服,“去请到花厅吧。” “是。”玉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出去。 “姑娘。” 春桃替六姑娘穿好了衣服,将那条同色的腰带,系在了她的腰上, “您小心些。” 六姑娘听到她这么说,顿时觉得好笑,“我要小心什么?”她稍稍整理下自己的衣袖,“怕什么?” 徐氏很聪明。 知道自己才进府,根基尚浅。 就算是她得父亲的宠爱,但府上的下人们待他依旧是不失礼,但敬重很少。 她若是拿着这份宠爱去找母亲的不痛快,那才是真正的傻子。 且她的名分未定,母亲就让人给她的饮食中下了药。 焉知不是故意? 六姑娘心中猜测着此次她的来意,是要来寻求合作,还是来给他送消息,亦或者是想要利用她能和父亲亲近,想要和她谈什么条件。 六姑娘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凉意。 对于这位忽然上门的徐氏,六姑娘并不担心。 “奴婢是觉得,这位徐氏来找您,是黄鼠狼百年,没安什么好心。” “这你可说错了。” 春桃一脸不解:“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徐氏上门,究竟是好还是坏,那可说不准呢。” 六姑娘说的一脸神秘。 春桃神色间更是不解,跟着六姑娘去了花厅。 徐氏在花厅,一连喝了三杯茶之后,六姑娘才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出来了。 她略有歉意地笑了笑,“让姑娘久等了,”她转头吩咐玉竹:“去把前几日父亲让人送来的云山暮雪找出来,给娘子尝一尝。” 她这是在和徐氏表明一个态度。 徐氏得到父亲的喜欢,她也得到了父亲的重视。 在一定程度上,父亲对她们俩的态度是,一个是现在喜欢的妾,一个是非常重视的嫡女。 孰轻孰重,她要明明白白才行。 徐氏心头一颤。 似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六姑娘话中的含义,轻笑道:“六姑娘自然是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她说,“这么好喝的茶,奴婢都没尝过呢。” “那今日,姑娘可要好好尝尝。” “那就多谢六姑娘了。” 六姑娘看了眼玉竹:“去吧。” “是。”玉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花厅。 六姑娘笑了笑,“姑娘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徐氏道:“我是来问问姑娘,那日您送去的汤,都用了什么。这几日,爷总是口干,我便想着给爷做些汤喝。” 六姑娘的眉一挑,“这事儿,娘子可能是问错人了。” 徐娘子道:“我没问错。这府上的事情,都逃不过姑娘的眼睛,我问姑娘,准没错。” 恰好此时,玉竹端了茶进来。 六姑娘接过了玉竹递过来的茶,吹了吹杯中的浮沫,便把茶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我给的做汤方子,一直都不便宜。”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在藏着掖着说话,也让人膈应。 徐娘子便挑明了话,“那不知,姑娘要什么?” 六姑娘歪着头看她,眸光异彩,“你看我,像是缺什么的吗?” 她生来富贵,旁人想要的东西,她都唾手可得。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徐娘子能拿出来什么东西,得了她的青睐,能得她的庇护。 徐娘子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倘若,我能让太太再也构不成威胁呢?” “哦?” 六姑娘像是被她的话,勾起了几分兴趣, “这话怎么说?” “听闻,府上公中有一部分银子,不知去向,”徐娘子缓缓说道,“姑娘找了许久,找到了吗?” 六姑娘骤然攥紧了手中的茶杯,眼中带笑,“这么说,姑娘知道了?” 徐氏:“我之前听说了点事情。” 她之前在外面住,虽然很少出门,但是左邻右舍都是热心肠的人。 时不时地就来和她家的婆子说话,那嗓门子大的二地里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外面的那些事情,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是,十之八九都是真的。 只要她把这些消息稍加润色,和六姑娘说了,换得六姑娘的帮忙,也是可以的。 六姑娘摸了摸茶杯,觉得凉了些,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说看。” “听说,只要拿够十万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官。”徐氏紧紧地盯着六姑娘,“之前,李氏和王氏的人,每个月的月初,都会去谢氏的铺子上、太太的陪嫁铺子上转一圈儿。” 徐娘子说的很含糊。 六姑娘心中却已了然。 母亲借着和李氏和王氏做生意的由头,暗中给李氏和王氏拿了不少的银子。 时日较长,粗略地算了算,应该差不多到了十万。 到时,再有了李氏和王氏的暗中帮助,谢景荇想要去哪里,就可以随便挑了。 谢景荇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上京城,只要在混了个几年,在吏部的政绩是中上,就可入朝堂了。 日后,前程似锦,一片坦途。 六姑娘在心中给母亲叫好。 这算盘打的可太精了。 可惜啊,母亲的几个孩子太不争气了。 “母亲是谢氏的当家主母,她做什么事情,都有缘由。” 六姑娘并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而是很难得的替王氏辩解了几句: “母亲也是为了谢氏好。” 第99章 设宴 4 徐氏虽然在谢文徵的身边待了几天,学到了几分谢文徵如何思考事情。但在六姑娘面前,她的那些小心思,六姑娘都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徐氏想要利用母亲那点事来和她谈条件,让她觉得她很有用。让六姑娘离不开她,借此,来成为六姑娘的贴心之人。 徐氏想要为六姑娘出谋划策,成为不可缺缺的人。 六姑娘成为徐氏的靠山,替她摆平王氏的刁难。 这种交换,看似是六姑娘占了便宜,但总体来说,还是徐氏占尽了便宜。 六姑娘淡淡地看着坐在她的对面,坐立难安的徐氏,眼中的嘲讽一闪而过。 “姑娘这么想,也对。” 徐氏稳了稳心神, “但姑娘有没有想过,万一,大公子从北疆回来了,那七公子怎么办?” “奴婢听说,太太暗中在替府上的几位公子选姨娘。” 六姑娘的手,忽然抓住了抓住了桌角。 大哥在来开谢府之前,已经有了通房丫头了。 为了避免还未在正妻进门之前,就有了庶子庶女的,母亲早早就给她们吃了避子的汤药。 所以,大哥的房中至今没有孩子。 大哥去了边疆,母亲却还要给大哥纳妾。 她觉得,母亲是打着给府上的公子纳妾名义,给大哥选妻。 谢家的主母,必须是出身名门。但姨娘,可以是给大哥铺前程,有能力的家世。 母亲,看中的是谁呢? 六姑娘心思一转,“母亲心疼大哥,大哥去了北疆,虽然有王氏的人照顾着,但终归还是不放心。”她垂眸,不紧不慢地拨了拨茶盖,“姑娘特意给我送来这个消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六姑娘抬眸,淡然地看着许氏。 她的眼底,升起了薄雾,遮住了眼眸深处闪过的那一抹思绪。 她都已经交了底,六姑娘给还是这般不咸不淡。 徐氏实在是猜不透六姑娘心中所想,只能“噗通”一下,很用力地跪在了地上,给六姑娘磕了几个头。在抬头时,她的额头上,已经是青紫一片了:“奴婢,想要一个孩子。” “想要孩子?” 六姑娘的眼中,并没有没多少惊讶: “这事,你要去找母亲。” 府上的妾室,能不能生孩子,需要得到主母的同意。 她还未出阁,插手父亲的房中事,多少于理不合。 “不,这事只有您能帮我。” 徐氏抬头,定定地看着六姑娘: “只要六姑娘能帮奴婢留下一个孩子,奴婢誓死报答六姑娘大恩大德!” 六姑娘沉默着拨弄着茶杯的盖子,似乎是在思考她说的话。 徐氏也没说话。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压得徐氏喘不上来气。 她稍稍地调整了下跪姿,觉得舒服了,才又抬头看着六姑娘。 就在徐氏心里想着要不要再开口和六姑娘说话时,六姑娘忽然开口:“姑娘可别忘了,今日之诺。” 徐氏大喜,重重地给六姑娘磕了个头:“奴婢必不敢忘!” 六姑娘将她扶起来,“明日,我会让胡郎中去给娘子看诊。日后,娘子的身体如何调理,他自会和娘子说。” “多谢六姑娘。”徐氏谢的真心实意。 六姑娘又和徐氏说了几句话,便让春桃将人送了回去。 春桃去而复返:“姑娘为何同意徐氏?” 她都看出来了,徐氏是另有所图。 姑娘怎么还能答应了? 六姑娘低头浅笑:“焉知,我不是在想利用她呢?” “您是想要让徐氏去和太太斗,您好腾出手去收拾谢府内宅?” 六姑娘没说话,只是低头喝茶,似乎是默认了春桃的话。 春桃很聪明的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很有眼色的给六姑娘空着的茶杯里,倒了杯茶。 伤已经好了大半的玉奴,才要去六姑娘房中时,迎面碰上了往外走的徐氏。 玉奴给徐氏行了礼,徐氏朝着玉奴点了下头,算是还了礼,便离开了。玉奴站在原地,看着徐氏的神鹰彻底消失不见了,才转身进了房间:“姑娘。” 她将手里端着的牛乳,放在了桌上。从中舀出了一小碗,稍稍凉了些,才递给了六姑娘:“这么晚了,徐氏来做什么?” “不过是知道了母亲给她下了绝嗣的药,找我来寻求帮助罢了。” 六姑娘喝了几口,便在喝不下下去了。把手中的碗递给了玉奴,又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她还未正式有过妾礼,母亲便如此防范。可见,母亲对她的厌恶。” 玉奴将手中的碗,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姑娘应下了。” “我为什么不应下?” 六姑娘起身,朝着床走: “她日日伺候父亲,父亲与她说了什么,透漏一二给我,也是好的。再者,有她在,母亲和后院的那些姨娘们,心里都插着一根刺。上不上,下不下的,很难受。最后,她在外面待了那么长的时间,有些消息给我们,我们不是省了很多力气。” 玉奴蹙了蹙眉:“万一,她的消息,是错的。或者,有意为之呢?”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能说出来的这件事,就不是个秘密。” 最起码,父亲应该是知道: “大哥要回来了。” “而且,她方才说了。只要十万银,就会得到一个官职。你以为,母亲会那么大度地给李氏和王氏的银子,就没其他的想法?” “说不准,现在就是个能让大哥动一动的好时机。” 毕竟,已经在军队里混了一圈儿。再加上有这两家的运作,谢景荇的前途,必然是一片坦途了。 玉奴将茶递到了她的面前,“那咱们就看着大公子回来,太太重新出来掌家?” 若是如此,那之前姑娘做的那番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这是母亲和徐氏的想法,具体要如何,还要看父亲。” 六姑娘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茶,沾了沾唇,便又重新递给了玉奴: “父亲还没回来吗?” 玉奴将茶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听回来的人说,爷今夜去见了友人,估摸着宿在外面了。” 六姑娘点了下头,转身躺在床上。 玉奴给她盖好了被子,吹灭了蜡烛,去了旁边的小床休息。 一夜好眠。 玉竹趁着夜色,偷偷地溜了出来。 走到了与谢氏相邻的胡同的拐角处,便瞧见了停在角落里,等了许久的黑色马车。 玉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快步走了过去,“公子。” 第100章 设宴 5 马车里传来了极为平淡的:“嗯。” 玉竹敛眉低垂,将谢府上发生的事情,简不重要地说了一遍。末了还提了一句:“……公子,六姑娘说,也会给裴氏下帖子。” “宴会?” 裴母璟微微眯了下眼睛,手里的扇子,不紧不慢地砸在自己的掌心: “谢府如今也想要热闹热闹了?” 上京城中的各大世家,到了春日,都喜欢举办各种各样的宴会。 裴氏几乎是日日都能收到各个府上送上来的各种名义的帖子。 他极少去赴宴。 倒是府上的姑娘婶娘们,总喜欢去这样的宴会。 她们也会和他说些宴会上听到的各种各样的消息,和他说一说。 通常,他都是敷衍的听一听之后,就算了。 可是今日,听到谢府要办宴会的消息时。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很意外。 谢府行事一向是很低调,甚至是平常里也很少能听到关于谢氏的传闻。 谢氏是想要重返世家上流,还是想要借机,打听一些什么事情。 亦或者,是有什么事情是她解决不了,特意办了一个宴会找他的? 一想到,六姑娘遇到什么问题,第一时间找他,裴慕璟的嘴角就翘的很高。 “还有呢?” “六姑娘这几日在学怎么酿酒。” 酿酒? 裴慕璟的心一动。 莫非知道他喜欢喝酒,特意给他的。 裴慕璟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了。而后,又是觉得心中满是甜蜜: “嗯。” 他的嗓音愈发柔和: “你在府中,照顾好六姑娘,有什么事情及时来和我说。” 玉竹朝着裴慕璟福了福身子,“是,”而后,躬身退了下去。 等玉竹的身影彻底见不到了,站在一旁的初七才开口说话:“公子,听说严大人的太太,回了谢府,要小住几日。” “严大人?严正椿?” 裴慕璟眯了下眼睛,音色骤然下坠: “他回来了?” “是。”初七道:“听说,这次严大人的考核成绩很好。这次回京,估摸着是不能离开了。” 裴慕璟手中的扇子,不紧不慢地击打了几下桌面: “我记得,他的正妻是谢府的三姑娘。” “是。” “那应该是她撺掇着王氏,办的这个宴会。” 裴慕璟几乎是顷刻间就猜透了办这场宴会的目的: “六姑娘是想要借着举办这次宴会,更好的熟悉上京城门阀贵族。” 所以,这次宴会,他们裴氏一定要去给六姑娘撑腰。 翌日,寅时初。 “父亲。” 徐氏刚伺候好谢文徵穿衣服,六姑娘就过来了。 她将食盒里用鱼汤熬好的粥,几碟青翠的小咸菜。六姑娘知道谢文徵喜欢吃饺子,又特意让人包了鱼肉馅儿的饺子,晶晶莹莹的,很好看。 一样一样地摆在了桌子上: “这么长时间,咱们父女俩都没坐下来好好吃过饭。” “今日早膳,女儿陪父亲吃,可好?” 徐氏也适当地插了句话:“难为六姑娘,起的这么早,准备这么丰盛的早膳了。爷,现在才寅时初。您还有时间,不如和六姑娘吃早膳,再去衙门?” “好。” 谢文徵撩起袍子的下摆,坐在了桌子旁,打趣了两句: “那我今日就尝尝,我们六姑娘的手艺。” “父亲。” 六姑娘娇嗔地说了句: “您明明知道,我上次学烹饪的时候,差点把厨房点了。从那之后,我就很少进厨房了。这几日,厨房来了位擅长做膳食的厨娘。便想着让她给父亲做了这几样菜。您尝尝,这菜,可还入口?” “我记得,咱们府上只有你最喜欢搜罗这些美食。你推荐的这些吃食,定然是不错的。”谢文徵尝了口饺子,觉得味道还不错,连连点头:“这饺子的味道,还不错。” “父亲喜欢就好,”六姑娘笑着给谢文徵盛了一碗粥,放在了谢文徵的手边。好似随后说了句,“父亲,咱们家最近是不是太冷清了?” “怎么了?” 谢文徵喝了一口粥: “附上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区别。”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父亲,我听下面的人说,京城里来了一个很出名的戏班子。我记得,老太太喜欢听戏。不如,将戏班子请回来,唱几天戏,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谢文徵点头,“可以。” 六姑娘又看了眼徐氏,“我记得徐娘子的家,是在离京城不远的一个县城吧。不如,让人去给徐娘子的娘家带口信儿,让他们也过来看看?毕竟,再过几日,就该给徐娘子办妾礼了。” 这是六姑娘再给徐氏机会。 徐氏一脸激动地看着六姑娘。 谢文徵转头,看了眼满眼期待的徐娘子。不顾六姑娘在场,抬手,摸了摸她的手,满眼柔情地说了句:“就按六姑娘说的办。你来了谢府多日,该和家里说一声的。你去整理下,看看有什么要带给家里。收拾好了,一并给了六姑娘,一起送去家里。” 徐氏激动地眼中的泪都要落下来了,“是。” “莫要哭了。”谢文徵哄了几句,“等日后,闲下来了,我带你回家去看看。” 徐氏又是害羞,又是激动,“那就多谢爷了。”顾忌着六姑娘在,徐氏红着一张脸,羞涩地说了句:“奴婢先去收拾下要去送给家里的东西,”匆忙地朝着六姑娘和谢文徵福了福身子,便转身去了内室。 六姑娘装作什么事都没什么发生过,神色淡淡地和谢文徵说,“前几日,我让刘大春将北面的亭子收拾出来了。父亲也可过几日,下了帖子,邀请亲朋故交来府上做客。” “好。说起来,我也许久没和我的那些友人聚过了。”谢文徵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过了屋内伺候的婢女递过来的帕子,压了压嘴角,“既然都请了,那不如直接办个宴会,给咱们的姻亲古交都下帖子,让他们过来聚聚。” 六姑娘点点头,“好是好,可是,”她故意停顿了下,担忧地看着谢文徵:“咱们办的这么大,会不会让人背后说小话?” “无妨。” 谢文徵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咱们谢氏,也该好好的步入上京城了。” 六姑娘微微弯了弯唇,轻声应道:“是。” 用过了早膳,谢文徵便去了雁门。 六姑娘站在门口,和徐氏一样,目送着谢文徵离开:“六姑娘,怎么不和爷提大公子的事情?” 第101章 设宴 6 “说什么?” 六姑娘站在门口和他说话,眼睛有意无意地瞥着站在窗口听她们说话的徐氏: “说徐氏去找我,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或者说一些挑拨我和母亲的话?” 徐氏和她说的那些话,都是一些熊说到明面上的话。 若是让父亲知道了,她又该如何? “姑娘是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徐氏?”玉奴低声说话:“您若是不相信徐氏,又如何答应她?” 六姑娘微微眯了下眼睛,“也不算是不相信她。你看,她说的十万雪花银就可买一个官的事情,我不是就信了吗。” 玉奴点头:“姑娘说的也对。” 六姑娘提起裙摆往外走,“让你打听的事情,你打听了如何了?” “许氏说的事情,是真的。奴婢仔细打听过了,这几日太太的人在王氏和李氏来回走动。 奴婢想着,应该是为了让大公子能从北疆回来之后,找个不起眼的小官熬资历。” 玉奴说的并无可能。 毕竟,上京城别的不多,这官儿,可是一抓一大把。 随随便便的给大哥塞个犄角旮旯去,日后随便去哪儿都可以了。 六姑娘好不容易才让谢景荇走了,怎么可能让他轻易回来? 她俯身在玉奴的耳边,轻声低语:“你去将这件事,告诉给王大公子和李大公子。之后,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行了。” 那两位公比谢景荇有过之而不及。 知道府上花了这么多银子给谢景荇找个官儿当,他们俩也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到时,母亲费心给大哥买来的官儿落在谁身上就不一定了。 “是。”玉奴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去安排。” 六姑娘又和玉奴说了会儿话,才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徐氏站在窗口,一直盯着六姑娘。 看她真的转身走了,悬着的心才落了回去:“我是真的害怕六姑娘。” 尤其是那双眼睛。 明明只是淡然温和地看着她,怎么就觉得她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就被人看得透透的呢。 “您怕什么?”小六笑了笑,“六姑娘是咱们府上,脾气最好,最温和的人了。” “是吗?” 徐氏挑眉,对小六说的话,表示怀疑。 不过,眼下是要把这段时间要送给爹娘的东西都收拾好,安安全全地送到母亲的手里,才是最重要。 至于其他的事情,日后再说。 正院。 六姑娘带着玉奴,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 而是顺便,去正院去看了王氏。 还未走进便听到屋里传来了断断续续地说话声: “……太太,您今日看起来不错。” “听说,咱们府上也要办宴会呢……” 正端着药要进房间的青雀,刚好见到了站在房间门口的六姑娘,忙上前行礼问安:“六姑娘安好。”心里是在想着,方才,六姑娘是不是没听到什么。太太,应该没说什么话吧。 六姑娘眉眼带笑,“是青雀啊。”她低头看了看她端着的药,眸色深深浅浅:“我是来看母亲的。母亲今日,如何了?” “太太今日瞧着气色还不错。” 她一边和六姑娘说话,一边端着药进了房间: “太太方才还念叨您呢,您就来了。” “这可真的太巧了。” 说着,她快步往前走了一步,先于六姑娘开口:“太太,六姑娘来了。” “是吗,”太太这才坐直了身体,瞅了眼跟在青雀身后的六姑娘,满脸笑意:“你来了,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 此时,几个姨娘,带着几位还未出嫁的姑娘,正围着王氏说话。 见六姑娘进来,忙起身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六姑娘。” “各位姨娘好。” 六姑娘侧了侧身子,受了姨娘和姐妹们的半礼,又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母亲今日觉得如何了?” “好多了。” 今日,王氏瞧着面色红润,精神特别好: “和大家说会儿话,觉得身上都轻巧多了。” 她亲昵地拉着六姑娘的手,心疼地说道:“倒是你,这几日忙前忙后,瞧着都比之前瘦多了。” 六姑娘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大约是这几日忙宴会的事情,忙的有些清减了。” “宴会?”王氏敏感地抓住了她说的话中的词汇,稍稍蹙眉,“怎么好好的,想起来要办宴会了?” 众人也都看着六姑娘,神色各异。 六姑娘神色如常,“是父亲说,上京城中来了个比较出名的戏班子。想着去将这个戏班子请来,给老太太唱戏。女儿觉得母亲也许久未见家人,便想着趁这个机会,给外祖母家,也下了帖子。。邀请他们来府上,和母亲叙叙旧,说说话。兴许和舅母们说说话,母亲的身体就好了大半。” 六姑娘的话一说完,王氏的眸光就沉了下去。 这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这么迫不及待地来试探她来了? 再说,办宴会这么大的事情,凭什么不经过她? 以为,只要打着老太太和爷压她,她就不能如何了吗! 她也未免太小瞧她了! 不过瞬间,王氏就已经又恢复了之前的笑意盈盈,“哎呀,这么说来,咱们府上又要办宴会了。上次,办宴会时,还是老太太的五十整寿。这一转眼,都好几年了。” “可不是吗,”赵姨娘这几日春光满面,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几分,“府上许多年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王姨娘附和着说了几声,“哎呀,要听戏了,我这次可得求老太太的恩典,点一出武状元听听。” “武状元?王姐姐,你莫不是要去考状元,才点的这个武状元吧?” “王姐姐走武举之路不行,怕是得走别的路试试!” 众人说的王姨娘面红耳赤,娇笑着骂了几句。 还未出嫁的姑娘们,则是讨论着要穿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样的首饰。哪家的胭脂最好,哪家又出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 “六妹妹。” 四姑娘坐在了六姑娘的身侧,悄悄地和六姑娘说话: “柴桑陆氏,你也下帖子了吗?” 六姑娘点点头:“凡是和咱们家走得近的人家,我都下了帖子。”她也轻声和四姑娘说话:“陆氏在上京城中也有宅院,估摸着也会让人来。” 四姑娘羞涩地点点头。 她的心中,隐约升起一股希望。 她希望,来参加宴会的是与她订婚的三公子。 三姑奶奶也趁机问六姑娘:“裴氏也会来人吗?” 第102章 开始 1 六六姑娘不怎么高兴地皱了下眉,“大约吧。” 三姑奶奶瞧着六姑娘如此敷衍,脸上的基色更深:“六妹妹,这事儿你得听我的。你得禁止去给裴大公子下帖子,这样裴氏才能看重,才会让裴氏来人的。” 她生怕六姑娘忘了之前和他说的事情,语气中不免带了点焦急催促。 六姑娘不喜她这般说话的态度,声音微微发冷,“我知道怎么做。” 三姑奶奶后知后觉,但仍旧没有收敛的意思,依旧是不停地在说:“你都要嫁娶裴氏了,多多了解下裴氏,对你没有坏处的。” 她嘴上说着是为了六姑娘好,可她心里却想着六姑娘能把裴氏那位擅长妇科的姑娘请来,让她身体立刻变好,然后马上有孕,生下三爷的孩子。 六姑娘知她心中所想,脸上的表情也是讪讪的,“嗯。” 四姑娘适时出声,打断了六姑娘和三姑奶奶说话:“六妹妹,后日,我能跟你在一起吗?我有点怕。” “你怕什么?”五姑娘毫无规矩地拿起了一块糕点,重重地咬了一口,“那是你未来的婆家,日后要生活几十年的地方。你现在怕,有六妹妹帮你。难不成,你日后嫁过去了,还要带着六妹妹不成?” “你!” 四姑娘被她说的涨红了脸: “我还未嫁过去,不方便见陆氏人的!” 五姑娘白了她一眼,“你就想要去见你未来的夫婿,装什么装!” 她毫不留情地被戳穿了她心里的小心思。 四姑娘被五姑娘说的眼圈泛红,委屈地看着她,“你这说的什么话?女儿家最注重名节,你如此说我,将我置我于何地!” “名节?”五姑娘不屑地上下扫量着,“咱们谢府的姑娘,还有名声?” 二姑娘做下的那等羞耻的事情,都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了。 她们谢府的这些姑娘,什么名节啊、什么闺誉啊,早都没了! 就她一个人,还在这里端着。 贱不贱啊! 六姑娘呷了口茶,横着看了她一眼:“五姐姐心里有气,何苦要撒在四姐姐身上?四姐姐向来胆小,又和不熟悉的人相处,心中难免紧张。你作为家中姊妹,不关心四姐姐,反而还在这里说三道四。五姐姐,你的心思未免太恶毒了。” “恶毒?” 五姑娘冷眉横对, “我说了什么就恶毒了?” 她也是一样嫌弃地看着六姑娘: “才掌家几天,就这个也管,那个也看不惯的。” “如今,竟然学起母亲,对家中姊妹开始说教了。”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敢对旁人说三道四。” 她实在是没憋住,说了句: “我都怕,我跟你走的近了,我也染上了几分晦气。” “到时候霉运缠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五姑娘!” 玉奴冷着脸,声音微微拔高: “注意言辞!” “注意言辞?” 五姑娘冷笑,嘲弄地看着玉奴: “怎么,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明明自己也是个烂人,还找了个不知道会不会克死人的夫婿。你们俩这辈子,互相克,能不能死,就看谁的命,赢了。” “你!” 玉奴还要说话,却被六姑娘给拦住了: “好了。” “莫要吵了,免得日后耽误母亲养病。” 她说的不对吗:“不过是眼红我和四姐姐都得了一门好亲事,酸了几句话罢了。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五姑娘顿时红了眼,“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六姑娘抬眸,淡淡地看着她:“字面上的意思。你不过是看着家里的姊妹,陆陆续续地都定了亲,而你的亲事还未定。满心嫉妒罢了。五姐姐,你这心胸如此狭隘。日后,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了,你该如何找亲事?” “你!” 五姑娘被六姑娘说的面红耳赤,想要高声分辩几句。不想她们几人的低声争吵,已经的引来王氏的注意: “你们几个姐妹聚在一起,偷偷说什么话呢?” 五姑娘冷着脸,就想要和王氏告状。却被六姑娘抢了先,“母亲,我们再说后日宴会上,要不要让前来参加宴会的闺阁姑娘们,表演下才艺。” “这样好么?”王氏的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了的五姑娘的身上,“咱们家办的宴会,不过是个很寻常的宴会。况且,咱们家办的宴会,也不应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只有贵人办的宴会,那些是嫁门阀贵族的姑娘们,为了博得贵人们的注意,才会苦练才艺。 为的就是日后博得一个可以攀上高枝儿的机会: “到底是年轻些,做事总是想前不想后。” “这事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的。” “能不能成,总要试一试。” 六姑娘轻笑: “再者,这只是我们女孩子间的小情趣而已。扯不上旁的事情。” “那也不合适。” 王氏依旧是觉得六姑娘说的事情,不太适合: “不如,就算了吧。” “免得扯上了别的事情,对姑娘们的名声不好。” 六姑娘却依旧坚持:“咱们府上这么多的好姑娘,若是没有这样的好机会,别人怎么会知道呢?母亲,总要让旁人了解下咱们的姑娘们吧。” 王氏被六姑娘说的稍稍愣了下,面色微霁:“你说的也是。只是,若是因为咱们这么办了,日后,谁家府上都这么弄,贵人们会不高兴的。还有,你打算如何弄?” “无妨。” 六姑娘温柔地笑了笑, “贵人们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对咱们这些世家门阀心生怨愤的。” “咱们谢氏也是书香世家,姑娘之间谈论些拼命、歌舞,在合适不过了。” 三姑奶奶插了句:“倒也显得热闹。” “说的是,”王氏拿帕子压了压唇角,“你们这些小女儿啊,未必喜欢看戏。做些自己的事情,那也是可以的。只是,你打算弄个什么头彩出来?” 六姑娘:“女儿是第一次办这个宴会,里面有很多事情还不懂,还需要母亲指点下。” 王氏心中冷笑。 这会儿才这么说,是不是有些晚了? 第103章 开始 2 但偏偏,六姑娘神色真诚,好似是在真诚的和王氏请教。 王氏若是和六姑娘计较,便显得她有些心胸狭隘,与她贤明的名声不符。 但偏偏,王氏就是斤斤计较:“这事,母亲怕是帮不上你的忙了。” 六姑娘似乎是没料到王氏会拒绝,脸上闪过片刻的惊讶,不知要如何和王氏说话。 三姑奶奶看了看六姑娘,又看了看王氏,眼帘半垂。 在她看来,六姑娘举办宴会,让姑娘们之间有个才艺表演,既可以打发些无聊的时间,又可以展示谢府的姑娘们。若是谢府的姑娘们通过这个胭脂,博得一个好名声,于谢府是锦上添花。 可是,看母亲的额意思是,大约是恼怒六姑娘越过了她,私自举办了的宴会。 让她觉得,她在谢府是可有可无。 得不到重视,又长期被父亲冷落。 母亲这是把心中的怨气,都撒到了六姑娘的身上了。 三姑奶奶眸色一转。 若是她替六姑娘说几句好话,是不是在她就能在裴氏的事情上,多多帮助她了? 想到这里,三姑奶奶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坐在身侧的赵姨娘伸手,拉了下她的衣袖。 三姑奶奶转头去看赵姨娘。 赵一辆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去管六姑娘和太太。 三姑奶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似地笑了笑,示意她不要担心。 “母亲。” 三姑奶奶忽然开口: “我倒是觉得,六妹妹的这个想法, 不错。” 王氏眸色一冷,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她:“这话怎么说?” 三姑奶奶轻笑,“母亲可以趁这个机会,给大哥看看。大哥都已经到了年岁,选的妻子,必须是出身名门,将来对大哥有所帮助才行。我想着,咱们办宴会,定会给上京城中与之来往的世家姑娘们都会下帖子的。这些世家姑娘们,容貌、才情、人品,都是上等,母亲要好好看一看才行。” 王氏被三姑奶奶的几句话,说的眉开眼笑:“你当是挑萝卜呢,还要随便挑。那些个世家姑娘,哪一个不是精心养出来?咱们看得上,人家未必看得上咱们。” 三姑奶奶不赞同:“母亲说的这话也不对。大哥虽然爱玩儿了些,但也是咱们谢氏精心养出来的公子,哪点配不上他们了?” 王氏眼中带笑,“那我还真的对这宴会上点心才是。” 她说的对。 景哥儿这些年寻花问柳,是个浪荡的风流公子哥儿。 一般好人家的姑娘瞧不上,家世地位不如谢氏的,她又瞧不上。 这次举办宴会,能把这些姑娘们聚在一处,替景哥儿选个妻子。 这宴会办的,也算是好事一件。 六姑娘深深地瞥了一眼对着她笑的三姑奶奶,眸色深深浅浅。 “青雀,”王氏吩咐着:“去把我房里的那个红匣子拿过来。” “是。”青雀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转身去了王氏的房间。再回来时,她的怀里多了个漆红色,瞄着金边的匣子。 青雀递到了王氏的面前。 “这还是当初我出嫁时,母亲送我的。” 王氏把一个通体都是了绿色的镯子,从匣子里拿出来。 那只镯子,晶莹剔透。放在阳光下,都能看到镯子里银色丝线在流动。 王氏低头,看着静静地躺在手心的镯子,手指不紧不慢地摸索着。她的眸中升起了一层薄雾,薄雾下是对从前事情的怀念: “一转眼啊,都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 那些年少的时光,那些都已各奔东西的故人,如淙淙流水,一步不复返了。 六姑娘:“这是母亲最珍视的宝贝,不如,换一个?” 王氏摇了摇头,又把这个镯子放在了匣子里,“虽然之后我得到了很多的首饰,但始终没有超过这件。而且,这个镯子意义非凡,能成为头彩,也是这个镯子的荣幸。” “既然如此,那我也添点首饰吧。” 三姑奶奶笑了笑, “我之前偶然在一家古玩店里,得到了一幅前朝大师的画作。不如,也放在这些彩头里面。” 王氏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她拿的是一个俗不可耐的玉饰,而她却拿出了一幅孤品。 这不是在拐着弯儿地说她低俗吗? 王氏脸上没什么变化,转头看着六姑娘:“三姑奶奶都拿出来彩头了,你也拿出来点什么来吧。” 六姑娘眸色一闪,“我总不好越过母亲去,”她说,“不如,我把之前母亲送我的那本书,拿出来?” 那是一本王氏亲自抄写的佛经。 说不上多么贵重,但却能让王氏觉得高兴。 王氏听六姑娘这么说,心里的郁气散了几分,“那可算了吧。我送你的书,可拿不出手。” 三姑奶奶依旧是神色未变,似乎是从未听出来六姑娘和王氏话语中藏着的其他含义。 四姑娘低头喝茶,似乎是外面发生的事情和他无关。 五姑娘是在琢磨着,那日宴会上要怎么才能出彩。 几位姨娘也想要添一些彩头,奈何身份不够,也说不上话。 和王氏说话时,勉强的打起精神,陪着王氏说话。 在王氏这里坐了一会儿,六姑娘便寻了个借口,带着玉奴去了芙蓉堂。 “后日,府上要举办宴会。要好好准备,万万不可出纰漏。”六姑娘和刘大春说话,“上京城中不是有个很不错的戏班子吗,你去找一找。后日,让他们来府上,给老太太唱几首,解解闷。” “是。”刘大春低头,恭敬地应了一声。 六姑娘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你和我都是第一次办宴会,不能出一点差错。下面人办事,你要仔细些才行。” “小的会注意,姑娘放心。”刘大春应道。 六姑娘抬眸,轻轻地笑了笑,“人多眼杂,肯定会有人趁机做些小动作的。?” 她说的别有深意。 刘大春了然地点头,“姑娘放您,小的会尽量做到事事周全。” 他听得出来,六姑娘是在有意提醒他。 毕竟,府上刚换上来一批人。人多嘴杂,若是在这些世家面前丢了脸面,那谢氏就真的完了。 六姑娘蹙着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个刘大春,分明还没理解她的意思。 第104章 开始 3 “好了,下去准备吧。”六姑娘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是。”刘大春朝着六姑娘行了礼,躬身退了下去。 “姑娘。” 玉奴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茶杯,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刘管家是不是没有明白您的意思?” “大约是了,”六姑娘起身往外走,“罢了。你到时,多盯着点。” 他到底是男子,就算是心思在怎么细腻,到底也不如女子。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六姑娘:“你等会儿去其他几房一趟,告诉几位婶子一声。让他们后日,来长房参加宴会。” 按照谢氏的祖训,谢府的公子们在弱冠之后,都可分府单过。 可奈何,府上老太太健在,又一直不同意他们分府单过 几年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又嫌弃几房人挤在一处,日日吵闹。便做主,将几房的人分开了。 分府不分家。 其余几房,围着长房,在灯笼胡同建了房子。 倒也相安无事。 平日里,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逢年过节,几位太太来谢氏长房,和老太太说会儿话,也算是尽了孝道。 六姑娘让人特意去告诉其他几房,除了是前几日二房太太来长房看望老太太时,提起几位适龄姑娘的婚事之外,更想要卖她们一个好。 毕竟这几个姑娘嫁去了好人家,也能给长房添些益处。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奴婢这就去。” “等一下。”六姑娘又出声,喊住了即将要出门的玉奴。 玉奴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六姑娘,面露困惑之色:“姑娘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你路过绣房时,去和绣房的管事妈妈说一声。做好的衣服,要紧着府上未出嫁的姑娘们。”六姑娘不紧不慢地说道:“再去银楼,选一些好看的首饰过来,给姑娘们送去。务必给姑娘们打扮的漂漂亮亮。” 玉奴应了一声,“是,”而后又问道:“那这账面上的银子?” 六姑娘抬眸,淡淡地扫了一眼玉奴:“我还有多少私房银子?” 玉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左不过还几千两银子。”玉奴大约是猜出了六姑娘的心思,一脸愁云地看着六姑娘:“姑娘,您的私房银子,一会儿用在这里,一会儿又要用在那里,少了很多。您在这么贴补下去,您的银子就真的不多了。” 府上的事情多。 姑娘的那点银子,这里用一点,那里用一点。 日后有了什么事情,姑娘一点银子都拿不出来,到时该怎么办? 再说了,这府上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用姑娘的体己银子去补贴了? 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谢氏和几位主子,还要不要见人了? “好了。” 六姑娘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左右那些银子也不是我赚来的,于我而言,那些银子能尽快花光了,才是一件好事。” 若是让人知晓,这银子的来路,才是一件丑事。 “对了,姨娘和姐妹们丢的那些那些东西,铺子里面,有消息传来了吗?” “铺子里的掌柜说,有几个人拿着姨娘的首饰去了当铺。铺子上的价格,给的是一千两。” “银子给了?” “给了。” 六姑娘轻点了下头。 看来,二姐姐是真的缺银子了。 “那四姐姐丢的首饰呢,铺上还没消息传来吗?” “是。” 六姑娘皱了下眉。 四姐姐的首饰,是陆氏特意送来的。 十分华贵,且样式精美。 这样的首饰,才是最值钱。 可为什么,二姐姐不当陆氏送来的首饰,却要去典当一些寻常样式呢? 六姑娘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没事了,去吧。”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出去。 六姑娘在玉奴离开之后,便起身出了院子。顺着青石板路一直往下走,没想到,走到了春桃的家。 春桃的弟弟远远地瞧见了六姑娘过来,赶紧把手里正在玩儿的石子儿一扔,急急忙忙地跑回了家: “娘,娘!” 正在厨房忙活的文氏,听到自己儿子没好动静地大喊大叫。拎着一根棍子,满脸怒气地出来了: “叫什么叫!” “叫魂儿呢!” 虎子指着外面,又急又快地大声说话:“娘,姑娘来了,姑娘来了!” “什么!” 文氏一脸惊讶, “你看清楚了?” 虎子连连点头,“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姑娘是一个人来的,姐姐没跟回来!” 文氏正想着六姑娘的来意,便听得六姑娘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这是在做什么呢?” 文氏急急忙忙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来了。虎子不听话,我正说他呢。” “我瞧着这孩子挺好,”她温柔地笑了笑,朝着小虎子摆了摆手,“过来。” 小虎子怯怯地看了眼自己的娘。 见文氏点头了,才走到了六姑娘的面前,行了个礼,“六姑娘。” 六姑娘弯下腰,温柔地摸着小虎子的头发,“这几日,晗哥儿还好吗?” “公子读书很努力,”小虎子顶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六姑娘看,看得六姑娘心底一片柔软,“每日吃的好,睡的也好,这几日都胖了。” “虎子!” 文氏冷着脸,低声呵斥: “怎么和姑娘说话呢,没大没小!” 怎么在姑娘面前,说七公子贪吃呢。 “无妨,”六姑娘丝毫不介意,“不过是个孩子,日后好好教就可以了。”她牵着虎子的手,朝着春桃的家走,“今日婶子做了什么好吃的。” 文氏跟在六姑娘的身后,亦步亦趋,“不过是做了些寻常的饭菜。” “我听春桃总念叨文婶子做的菜,定然是很好吃,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机会,能尝尝?” “姑娘能来尝奴婢的手艺,是奴婢的福气。” 六姑娘低头浅笑,随后喝了口茶,“叨扰了。” “姑娘客气了。” 文氏看着面色平静的六姑娘,心中犯嘀咕。 六姑娘忽然来他们家来找虎子,问了关于七公子的事儿。 但她觉得,六姑娘此行,应该是另有其意。 第105章 开始 4 文氏动作极快,不过半刻钟,就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 “姑娘,请。”文氏站在六姑娘的身后,做了个请的姿势,“今日不知道姑娘要来,做了几个简单的菜,姑娘别介意。” “不会,”六姑娘坐在桌子旁,瞧着满桌子荤素搭配的菜,“我瞧着不错。” 六姑娘看着桌上摆着的一道八宝鸭、脆黄瓜,以及糖醋小排,微微挑了下眉。 文氏伺候着六姑娘吃饭。 六姑娘象征性地尝了一口菜,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她拿帕子压了压唇角,而后,接过了文氏递过来的茶杯,漱了漱口,才和文氏说话: “文氏这么好的手艺,留在家里给孩子们做饭,有点可惜了。” 文氏飞快地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六姑娘,心里一紧。 六姑娘这么说,是要她去厨房,还是要让她去那位主子的房间照顾主子? 亦或者,是有别的安排? 六姑娘的心思飞快地转着,面上不显:“奴婢手艺不精,还要再多学学。” “可以了。” 六姑娘又呷了口茶, “你这心灵手巧,在厨房在转一圈儿,基本上就什么都明白了。” 文氏的心,猛地跌到了嗓子眼儿,心里忽然七上八下。她的头,比之前低的更低了,仔细地听着六姑娘说的每一句话。 六姑娘看似无意地说了句: “不如你这几日,就去厨房去转转,看看厨娘们的手艺如何。日后,也能做出来给小虎子尝尝。” 文氏立刻明白过来,重重地点点头,“奴婢明日就去厨房,跟着厨娘学几道拿手的小菜。日后交给春桃,就可以时常做给姑娘吃了。” 姑娘这是故意让她去厨房盯着那些人呢。 姑娘信任她,她打心眼里高兴。 六姑娘并不解释,只是笑了笑,“好。到时,我等着吃春桃做的膳食了。” 她起身往外走:“打扰你这么久,都耽误你吃饭的时间了。”她说:“我忽然想起来,还要去一趟绣房。” “奴婢送一送姑娘。” “不必了。” 六姑娘拦住了要送她出门的文氏: “你好好照顾小虎子吧。” “是。”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站在门口,目送着六姑娘离开。 文氏站在门口,等到六姑娘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才哼着小曲儿,一脸得意地回了房间。 才从外面回来的张文才,刚洗过了手,坐在桌边打算吃饭。抬眼,就看着一脸喜色的文氏哼着小曲儿进来,顿时觉得好笑,“你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把你高兴成这样?” 文氏端起张文才面前的酒杯,喜滋滋地喝了一口,“咱们啊,要过好日子了!” “再好的日子,能有现在好?”顿顿有肉,有酒,还能有干净的衣服穿。 在张文才的心里,这就是顶好的日子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文氏凑近了张文才,口中的酒气吹的张文才,不自觉地皱了下眉:“方才六姑娘来了!” 张文才眼睛一亮,“六姑娘来了?是不是六姑娘特意来找你说什么事情的?”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低声和文氏说话:“我可听说了,咱们谢府要举办宴会了。这谢府外面的事情,肯定要交给刘大春的。六姑娘此时特意来找你,那是不是说,要把内宅的事情交给你啊?” 张文才隐隐激动。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老张家,真的是有好日子了! “你这么说,也算对。” 文氏笑的牙不见眼: “姑娘刚才来说,让我去厨房帮着忙活几天。” “什么!” 张文才太过激动,以至于刚刚倒满酒杯里的酒水,洒了他一身。 张文才并不在意,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姑娘,真的让你去厨房了?” 文氏重重地点了下头:“是。” “那可真是太好了!”张文才激动地抱着文氏转了好几圈儿。 他的闺女儿在姑娘嗯前伺候,文氏又要去厨房,那种油水多的地方帮忙。 他在外面虽然辛苦些,但看在春桃的面子上,也没什么人在刁难他。 这么一想,可不就是好日子越来越好了。 “哎呀,别闹了。” 文氏满脸通红地拍了拍张文才的肩膀,娇嗔着说了句:“虎子还在呢。” “一个小孩牙子懂什么,”张氏狠狠地亲了她一口,“你好好跟着姑娘,姑娘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张文才看得出来,六姑娘是想要把谢氏打理好,将来交给晗哥儿的。 若是他们尽心尽力地帮着姑娘,日后,他们家也算是在姑娘和将来的七太太面前,得脸了。 这可是难得的好事。 “你说的,我都知道,”文氏此时也开始变得冷静,“具体怎么办,等春桃回来了,我再问问她。” “对。”张文才说,“事事小心些,总没错处。” 这顿饭,文氏吃的是又高兴又觉得很有压力。 张文才倒是没想那么多,喝了不少的酒,拉着文氏喝了不少的酒。 醉醺醺的,说了不少的话。 唯独小虎子,难得吃到了他娘做的这么好的菜,狼吞虎咽,吃的哪儿哪儿都是。 福康院。 “六姑娘。” 伺候老太太的妈妈,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胖乎乎的脸上,笑的一团和气: “老太太说了,今日不见客。” 自从大爷去了之后,老太太就在福康院里建了小佛堂,日日诵经。 从来不出佛堂半步。 就是偶尔有其他几房的太太过来看老太太,老太太也是敷衍着说了几句话,便去小佛里念佛了。 老太太不喜欢爷,连带着也不喜欢长房的任何人。 六姑娘此时来找老太太,老太太肯定不会见她。 六姑娘微微蹙了下眉,“妈妈没说,我来找老太太是有事情,要请示老太太吗?” “说了。” 她的脸上依旧是笑容满面: “奴婢把您的话,一字不落地和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依旧是,这几日诵经,没时间见您。” “姑娘,这府上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您去处理呢。” “您请回吧。” 第106章 开始 5 六老太太的拒绝,是六姑娘意料之中,眼中并没有多少惊讶:“我记得,再有几日才是十五,老太太这几日应该是空闲的才是。” 她窦静把日子算好了,老太太不可能没空。 她没想到六姑娘会这么说,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老太太喜欢清静,姑娘就别去打扰老太太了吧。” 六姑娘仍旧想要请老太太出去热闹热闹: “这府上难得请了戏班子来唱戏,是老太太最喜欢听的角儿唱的。这几日左右无事,不如去听听戏,热闹热闹。” 六姑娘的这几句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但是落入了妈妈的耳中,却有了别的含义。 府上举办的宴会,要让老太太出面,去请几位有名望的老太君过来撑场面。 她一想起,这样的场合,要老太太去给王氏撑脸面,她就觉膈应。 “难为六姑娘一片孝心。” 她说: “只是如今,老太太喜净,实在是听不得那些唱戏的,在台上哼哼呀呀。” “不如,姑娘就先回去吧。” “等老太太休息好了,您再来?” 六姑娘听得出她言语之间的拒绝和敷衍,但又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 “多谢妈妈。” “我改日子再来看老太太。” 六姑娘心中对于老太太不能去宴会的事情,多乐一丝失望。 老太太是忠勇侯家旁支的女儿。 虽出身低了些,但年轻时也是出了名的才貌双全的姑娘。 后来,谢府的老太爷病逝,再加上自己喜欢的儿子也早早去了,老太太的性子就变得愈发古怪了。 前几年,让父亲给弄了个小佛堂之后,便日日子在佛堂念经,从不出院门半步。 如今,她贸然来找,能让伺候老太太的妈妈出来回话,已经是很好了。 六姑娘原本也没指望老太太真的能去宴会,她只是来和老太太说一声。 既然话已带到,她也就该离开了。 妈妈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慢走。” 六姑娘笑着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福康院。 妈妈又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定六姑娘走远了,才回了房间。 她朝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老太太。” 老太太端坐在正位上。常年不见阳光的脸上,异常苍白。在配上瘦削的面庞,整个人既没有富贵人家老太太的雍容慈爱,反而给人一种刻薄而又凉薄的感觉。 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疏离感。 她听到脚步声,不疾不徐,由远及近,苍白的脸上有了几分轻松,声音沙哑地说了句:“走了?” “是。”管事妈妈给她倒了杯茶,“六姑娘还想要进来给您请安。” 老太太依旧转着手里的佛珠,“哼,”她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们这是想要借着我的名义去办宴会,请几位地位尊崇的老太君来,给她们撑脸面呢。这么损的办法,也亏得她们能想得出来。” 老太太说话愈发的不好听。 在她的心里,谢文徵和王氏,就是两只苍蝇。 日日都盯着她这块烂肉,赶也赶不走,烦人的紧呢。 “奴婢倒是觉得,六姑娘想要办宴会,是为了给府上还未出嫁的姑娘们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另外一个就是,咱们家的景哥儿,也到了年岁。日日走在北疆待着,也不是个办法。等时间在长一点,爷就该找个借口让他回来。王氏在挑一门合适的妻子,好好的过日子,把谢府发扬光大,才是正事。” “他俩还能这种想法?” 在老太太的眼中,谢文徵和王氏,没有一个好人: “他们俩怎么打算的,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儿子的死,和他们俩绝对有关!” 提起从前的王氏,老太太的脸上,仍旧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哼!” 老太太不满意地冷哼了一声: “遇到事情想起来我了,早做什么去了!” 要不是他们俩,她能被逼到这种地步吗! 在老太太眼中,谢文徵就算是如今位极人臣,做事谨小慎微,让谢氏一族有如今的平稳,那也依旧是不如她的长子。 管事妈妈听到老太太这么说,眉头皱了皱。 大爷都去世多少年了,就算是在怎么好,那也毕竟是已经故去了的人。 爷现在才是谢府的掌家人。 老太太如今处处贬低,瞧不起爷,但也要靠着爷。 老太太如此说,难道不怕爷知道了,会让爷伤心的吗? 到时候,母子失和,她又该如何? 想来想去,管事妈妈还是小心地说了几句:“爷也是孝顺您,才会特意办这场宴会的。依奴婢看,不如,您过去露个面,也算是让爷的这场宴会,不至于被人指指点点。” 自家办宴会,长辈却不出面。 传出去了,也会让人对爷说三道四。 爷毕竟是在外面行走的人,极为重视名声。 若是老太太一直这样,爷的名声又该如何? 老太太冷哼一声,虽然没说话,但是转着佛珠的手速越来越快。 明显是对她说的话,表现的很不耐烦。 管事妈妈瞅了眼老太太,很有颜色地闭上了嘴,恭恭敬敬地站在老太太的身后。 …… “姑娘。” 玉奴扶着六姑娘的手,一脸担忧地往自己的院子走: “老太太不去,咱们怎么办?” 六姑娘面沉如水,“那能怎么办?” 老太太才是这个家的正经老祖宗,若是找了其他人,那不是让人看笑话? “这宴会还能办的起来吗?”玉奴一脸愁容。 “能。”六姑娘说的十分笃定,“既然老太太不行,那我们请人办宴席的名义,就是父亲。”她忽然停下脚步,“谢氏别的不多,但是书画特别多。我们就用父亲要办一个子画展的名义,来邀请他们。” 玉奴点点头,“这也是个办法。” 六姑娘越想越觉得可以,快步走回了自己的院子。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去了自己的小书房,提笔写了一张很简单的请帖: “父亲回来了吗?” 玉奴瞅了眼外面的天色:“跟着的人传来的消息,爷今日会准时回府的。” 第107章 开始 6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的笔,将写好的那张请帖,拿起来仔细地端详了几遍。 觉得没什么错处了,才把这张请帖递给了玉奴:“将这张帖子送去裴府,送去给裴大公子。” 玉奴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帖子,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起身,不紧不慢地往外走:“我们出去转转吧。” “是。”玉奴吩咐着院子里的小丫头,将六姑娘写好的帖子,给了在外面伺候的小厮,帮着送去了裴氏。 她则是跟着六姑娘往外走。 “姑娘。” 玉奴快走几步,跟上了六姑娘。 在六姑娘的耳边低声说话: “您真的要帮三姑奶奶吗?” 玉奴觉得,六姑娘还是少管三姑奶奶的事情比较好。 三姑奶奶跟着三姑爷在任上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什么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她如今这么低三下四地来找姑娘个,要么,是看中了六姑娘和裴氏之间的关系,想要利用六姑娘。要么,是替太太来试探六姑娘。 可是,就算是三姑奶奶和太太在亲近,那中间还有个她的生母赵姨娘呢。 就算是为了赵姨娘,三姑奶奶也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罪六姑娘吧? 玉奴想不明白。 “不是帮她,我是想要利用这个机会和裴氏的人走的近一些。” 六姑娘轻声细语: “我这些年,很少和母亲出门走动。偶尔出去一次,也是匆匆来,匆匆去,对很多人都不了解。” 举办宴会,让这些世家门阀的贵女们展示展示才艺,也是了解她们的过程: “我如今和裴氏定亲,除了之前来的那个裴氏的妈妈,裴大公子,其余的人我还不了解。” “恰好有这么个可以了解裴氏的机会。” 六姑娘是借着三姑奶奶的嘴,把心里的想法落实了。 “原来是这么想的啊,”玉奴笑道,“还是姑娘心中有成算。” “不是心中有成算,是不想做个耳聋眼瞎的废人。” 六姑娘抬眸,看着落在屋脊上,落日的余晖,眸底浮起了淡淡地暖意: “玉奴啊,咱们难着呢。” 玉奴叹了口气。 是啊。 难呢。 但是,再难,也得往前走。 兴许,走着走着,就能走出一条路来了呢。 六姑娘心里装着一堆的事情,面上却是一片的风轻云淡。 两个人走到了花园,穿过了月亮门,慢吞吞地走到了谢文徵的书房外。 “姑娘。” 宋砚上前行礼: “您来了。”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父亲呢?” “爷还在里面,”宋砚说:“要不要小的进去,给您通禀一声?” “不必了。” 六姑娘走上前去,轻声叩响了房门。 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请进”之后,才推开了房门。 玉奴和宋砚站在廊下说话。 忽然,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声杯子掉落的声音,还有谢文徵压抑着怒气的低吼: “你在给我说一遍!” 玉奴站在门口,耳朵贴在了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除了谢文徵的怒吼声,再无其他。 玉奴担忧地要推门而入,却被宋砚拦住了:“你做什么?” “姑娘和爷吵起来了,我进去看看。” 她听了许久都没听到六姑娘的声音,她怕路姑娘吃亏。 宋砚爷学她,低声说话,“你别去了。爷今日在衙门听说了点事情,气的下衙的时间都还没到,就回来了。” 玉奴眼中多了几分兴趣,“谁说什么了?” 宋砚飞快地看了眼四周,声音小的只有他们俩能听见:“咱们家的那位二姑爷,顶着爷的名义,在上京城活动呢。” “什么!” 玉奴惊呼,又觉得声音太大,扰了里面说话的六姑娘和爷。 赶紧压低了声音,“怎么可能。二姑娘出嫁时,爷不是说了,日后就不是谢家的人了吗。怎么可能会让林公子,顶着谢家的头衔做些下贱的事情?” 宋砚:“那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林家的事情之后,翰林院那边多了几分闲职。昨日,林公子去找了爷,也拒绝了之后,他就顶着爷的名义四处找人。”说到最后,他的眼中都已经有点鄙视那个姓林的了。 玉奴随着他的话,说了句:“也不知道二姑娘究竟看上了林公子什么,他竟然总是做这么丢人的事情。” 宋砚赞同地点点头:“就是说啊,日后出门都不能见人了。” 玉奴和宋砚小声说话,书房里面,六姑娘和谢文徵也在说话:“父亲,莫要生气。” 六姑娘心平气和:“二姐夫那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和他置气,那不是等于要把自己气死吗。” “可就眼睁睁地看他这么糟践咱们谢氏吗!” “父亲,你可以不管,让母亲管。” 反正母亲也想要要拉二姐姐一把,那不如就趁这个机会,让母亲去办。 “你说的对。”谢文徵豁然开朗。 对啊。 王氏和李氏也是有名的世家大族,并不比谢氏差。 既然都已经不认谢二了,那个姓林在利用谢氏的名头坑蒙拐骗,那就是往谢氏的名声上泼脏水。 他可以让都督府的人对林家下手。 这么一想,谢文徵的心情,陡然好了起来:“你来有什么事儿啊?” 六姑娘把写好的帖子,放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父亲,您看,这帖子这么写,可以吗?” 谢文徵把六姑娘递过来的请帖,粗略地看了一眼,而后放在了桌子上,“不行。咱们谢府所有的书和孤品,都不外借。” 六姑娘心中觉得,谢文徵和老太太如此不配合,是在刁难她。但面上却是很平静,“那父亲觉得,以什么名义比较好?” “也不必用什么名义。就随便邀请几家人来,简单地小聚一下吧,”谢文徵拿笔,快速地写了一张请帖,递给了六姑娘,“就按照这个来吧。” 六姑娘看着手里,泛黄的纸张上随意地写的几个名字,眉头轻轻蹙起,“父亲,这可以吗?” 谢文徵写下的几家世家,中规中矩,大多数都是和谢氏来往密切的世家。 但是。 父亲请了王氏、李氏、裴氏和上京城中和父亲交好的几位故交,却唯独忘了陆氏。 陆氏和谢氏马上就要成姻亲了,却在此时不邀请陆氏。 这怕是不怎么好吧。 “你是说陆氏?” 第108章 开始 7 谢文徵提起陆氏,脸上就没什么好脸色: “若不是因为谢二做出来那么丢人的事情,我都想要罢退了谢四和陆氏幼子的婚事了。” 他 是真的看不上陆氏那种做派的。 六姑娘道:“若不然,也算上陆氏吧。” 若是厚此薄彼,传出去了,也不好听。 谢文徵对陆氏没什么好印象,随口说了句:“这事,你看着办。” 六姑娘点点头,将谢文徵写满字的那张纸,小心的折好,放在了自己的袖子里,转而又和谢文徵说起了老太太:“……父亲,老太太不来,能行吗?” 提到那位常年礼佛的母亲,谢文徵的神色间就多了一丝落寞,“母亲不想来便不来吧,宴会的事情,你看着办就行了。” “是,”六姑娘应了一声,“那女儿就不打扰父亲了。” 谢文徵点了下头,挥了挥手,示意六姑娘可以离开了。 六姑娘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玉奴把从宋砚那里听到的消息和六姑娘说了一遍:“……姑娘,您说,咱们要不要和太太说一声?” “这事太太知道不知道,无关紧要。主要是,二姐姐知道不知道。”六姑娘不紧不慢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平和地目光中多了一丝玩味儿:“若是二姐姐知道临公子顶着谢家的名头,招摇撞骗,她却不加阻拦,那这事儿就变得有趣极了。” 嫡出的二姑娘要利用谢家的名头,才能得到一点别人的怜悯,才能生存下去。 到了外人的口中,破阿斯会觉得此时的谢府二姑娘是个天大的笑话。 谢府积攒下来的那点名声,也将不复存在。 眼下,解决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父亲给林公子安排一个他特别钟意的官职,且还要时时刻刻照顾他才行。 但是。 这也同样留下了一个弊端。 那就是,林公子一旦觉得这个官职不好,或者是这个官职不是他想要的。只要他重施故技,就会得到自己心中所想。 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父亲自然是不愿。 所以,才会气的那样厉害。 故而,她才会说把这件事推给太太去做。 王氏巴不得找到一个契机,能让自己女儿重回谢氏,让自己女儿能在贵女面前露脸的机会,自然是不肯错过。 之前,徐氏来和她说的那件事,六姑娘觉得,此刻应该尽数用在二姑娘的身上了。 至于那位远在北疆的大哥,母亲应该暂时顾不上了。 “那姑娘接下来要做怎么做?” 玉奴心想,大公子去了边疆,二姑娘又嫁了那样一个人。太太生下来的两个孩子,怎么看都没什么大的前程了。若是姑娘抓住机会,能让晗哥儿入了爷的眼,那姑娘不也翻身了吗? “什么都不用做,”她说:“有些事情,我们不做,也会有人告诉我们的。” 玉奴立刻明白六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奴婢会让人看着的。”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间。 不过片刻,玉奴就拿着六姑娘写好的请帖,让人送去了各家。 裴府。 书房。 “公子。”严妈妈拿着一张红色描着金边的请帖,进了裴慕璟的书房,“谢氏送来了帖子,请您明日去谢府赴宴。” 裴慕璟放下手中的茶杯,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帖子,“嗯。” 严妈妈:“用不用告诉老太太一声,让她带着府上还未出嫁的姑娘们过去看看。” “不必。”裴慕璟淡淡地说了句:“去找五姑娘,让她和我一起去。” 严妈妈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裴慕璟喝了口茶,“你也跟着一起去,有什么事情,帮着照应下。” 一语双关。 严妈妈眼中有一瞬间的惊愕,但很快地又恢复如初,“是。” 此时,她的心里对这位谢府六姑娘有了重新的认识。 严妈妈对着裴慕璟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谢府,正院。 王氏才吃过了药,躺在床上休息了会儿。青雀的脚步声,忽然在安静的内室响起来,“太太。” “如何了?”王氏闭着眼睛,随口问了句。 青雀道:“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她稍稍停顿了下,飞快地看了眼正在假睡的王氏,“府上都是新来的下人,有些事情,做起来还不是很方便。” 王氏翻了个身,“嗯,这事做的漏洞百出才好。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了,”她又问了句:“二姑娘和大公子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了?” “大公子那边,依旧没什么消息。二姑娘那边,又传了消息过来,让您再送一些银子过去。”青雀看了眼王氏,吞吞吐吐地把听到的事情和王氏说了一遍:“听说,林公子打着谢府的名头招摇撞骗,惹上了一点的事情,急需一笔银子。” “什么!” 王氏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脸吃惊: “他怎么敢!” 她又忽然想起了今日,有人在书房,偶然听到的话,双眸阴沉地问了句: “爷那边说什么了吗?” 青雀摇了摇头:“爷什么都没说。” 王氏的心,猛然往下一沉。 爷这是真的要放弃了自己嫡亲女儿了? 亦或者,是觉得那个姓林的不是良人,所以,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他也不想想,自己的女儿,自小过的就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那样孤苦的生活,琼姐儿怎么能受得了? “爷不做,咱们做。” 他是万万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在林家受苦: “你去给哥哥和嫂嫂递个信儿,就说,让他们给那个姓林的,在翰林院安排个闲职。” 青雀的脸上依旧是有些担忧,“两位爷和太太,能同意吗?” “不同意,就加银子!” 王氏重重地砸着手下的锦被,咬牙切齿: “总之,这件事一定要办成!” 青雀:“太太,咱们手上的银子,不多了。之前,银子大部分都给了二姑娘,又有一部分给大公子还债了。咱们手里,真的没多收银子了。” “没有银子,就去借,就去找放印子钱的!” 王氏气的一直不停咳嗽: “总之,管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找到银子,一定要办这这件事!” 第109章 开始 8 “是,奴婢这就让人去给王家和李家送信。” 青雀赶紧上前,轻轻拍了拍王氏的背,给她顺气: “太太,也莫要急。” “王家大爷和李家大爷是看着二姑奶奶长大的,短短不会看着二姑奶奶为了这么点小事,四处去求人。” “再说了,若是林姑爷真的是个有能力的人,或许,不用靠两位爷,也能仕途坦荡。” 青雀安慰她: “您就是太关心二姑奶奶了。” 青雀接过了身边婢女递过来的茶杯,递到了王氏面前: “太太,二姑奶奶的日子,总归是要自己过。若是,她觉得不好,定然是回来找您的。” 青雀在很委婉的提醒王氏。 她如今除了是二姑娘的生母之外,还是谢府的女主人。 做事不能光想着二姑奶奶,也要考虑到旁的事情。 更何况,这事情本来就是六姑娘和爷在私下里说的。 若是太太这么一闹,让人知晓了,别爷还没做什么,她到是被人说三道四,就得不偿失了。 可偏偏,处在担忧和焦虑之中的王氏,听不得青雀说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哪里来这么多的废话!” 那个姓林的就算是再不好,那也是她女儿的夫婿。 什么时候轮得到她一个贱人指指点点了? 青雀赶忙跪下旁赔礼:“是奴婢失言,请太太责罚。” 太甜忽然起身,对着青雀温和地笑了笑,“你也是为我好,怎么会错呢?”她将手,伸到了青雀的面前。青雀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搭在了太太的手上。太太一用力,将青青搀扶起来。 正在青雀以为没事儿了的时候,掌心忽然传来一阵痛处。 她低头一看,太太修剪的有些尖锐的指甲,正死死地扣着她的掌心。 太太笑的温和得体,手指之间用力,扣的她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如何?”太太笑的愈发和善。 “奴、奴婢多谢太太,多谢太太体谅。”青雀疼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强撑着掌心疼来的痛意,费了半天力气,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 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太太看她疼的连哭都不敢,心里的怒气总算是散去了许多。 松开了她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指,细细地擦着每一根手指 “既然已经明白了,那还不赶紧去办?” 青雀缓了一会儿,等掌心的疼痛散去了一点,才开口说话:“是。只是太太,咱们还需要给二姑奶奶送银子吗?” “送,为什么不送?”不把银子送去,她的女儿要怎么生活。 “可是,”青雀吞吞吐吐,“去哪里找银子?” “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你是不是没往心里去!” 王氏重重地砸着手下的锦被: “我不管你去偷,还去抢,总之,一定要把银子给二姑娘送去!” “听到没有!” “是,奴婢马上就去办。”青雀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才走到门口,就又被王氏出生给喊住了:“这事儿,爷知道不知道?” 青雀回身,“听说,这几日爷都没回府。” 怕是这件事,爷还不知道。 王氏点点头,“你抓紧去办,记着,这事儿不能让六姑娘和爷知道,听到了吗?” “是,”青雀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王氏的房间。 青雀离开之后,王氏也起身下床。 青萍忙伺候着王氏缓换了件衣服,又重新梳了头:“太太,咱们要去哪儿?” “已经许久未见爷了,我们过去看看。” 六姑娘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办宴会,肯定是已经走了明路了。 她得去探探口风,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青萍跟着太太,朝着谢文徵的书房走。 只是还没走几步,太太就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忽然想起了方才青雀和她说的事情。 爷知道了临公子的所作所为,却什么都没做。是要借机想要彻底地和自己女儿扯清关系,还是说,他想要利用这件事做点什么? 不,不对。 谢文徵之所以同意办宴会,是想要知道最近上京城的动向。 那么,想要利用这件事做些什么,便不成立。 况且,之前,谢文徵看在琼姐儿的面子上,已经给他安排了一个闲职。是他自己不满意,闹来闹去,惹爷不高兴了。 如此,便是想要趁机和琼姐儿划清界限这事,也不成立。 王氏想不明白,停在原地迟迟未动。 青萍疑惑地问了句:“太太,咱们不去了吗?” “不去了。” 府上马上就要去办宴会了,到时李氏和王氏的人都要来参加宴会。她要好好地问问嫂子,她要如何做,才能让自己的女儿摆脱这样的人: “该休息了。” 青萍看着忽然平静地回了房间的王氏,一脸不解。 翌日,寅时初。 向来安静的谢府,忽然变得忙碌起来。 文氏收拾的干干净净,风风火火地去了厨房。 厨房里除了几个下人之外,厨房的管事妈妈都很散漫的在准备着一会儿给宾客们准备的菜肴。几个做糕点的管事妈妈,迟迟还没有来。 文氏皱了皱眉,上前帮着几个下人中的一个摘菜:“今日就是这几位妈妈了吗?” 那人低声应了一句:“是,”她又凑近了文氏的耳旁,低声说了句:“听说啊,昨日太太身边的青雀去了几位妈妈的屋里。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可你看今日,”她朝着后面空着的几个位置使了使眼色,“肯定是允诺了她们什么,她们才故意拿乔。” 文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面色不变地和她说起了别的事情。 而后,又找到了借口,悄悄地溜了出去。去了专门招待客人的院子,把厨房发生的事情和玉奴说了一遍:“……这事,要不要请示姑娘?” “我会和姑娘说的,”玉奴低声说道:“眼下,要准备宴会做的糕点是重中之重。” 玉奴想了想,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去和八姑娘说一声,让她去厨房那边尝尝糕点。” 阖府上下都知道,八姑娘虽然是庶出,但极得谢文徵的喜欢。 每次谢文徵去外面,无论遇到什么都会给八姑娘带一份。 八姑娘又特别喜欢吃甜食,每日里也会偷偷溜去厨房,偷吃一些糕点。八姑娘去厨房,是给这些人提醒。 若是她们还不知好歹,那姑娘断然是不会轻饶了他们。 “是。”文氏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去了八姑娘的院子。 第110章 岔子 1 文氏前脚刚离开,玉奴后脚就进去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和六姑娘说了。 六姑娘放下手中看了一半儿的戏文单子,转头看着玉奴:“这件事就这么办就行,另外,”她又吩咐着:“让父亲身边的宋烟,帮我跑一趟腿。” 她说: “去厨房看看,我让人给父亲准备雪梨汤,好没好。” “若是准备好了,就让人给父亲送去。 “若是时间长了,那汤就不鲜了。” 玉奴应了一声:“是,奴婢这就去。” 站在一旁的刘大春听到玉奴说的话,眸色一沉。 昨日晚上,太太身边的青雀确实去了几位妈妈的院子,说了半天话才出来。 而且,青雀姑娘当晚也去了他的房间。 他不知道,青雀和几位妈妈说了什么,但他知道,青雀去了他房间做了什么。 刘大春抬眸,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 六姑娘身边的玉竹姑娘,是个闲不住的。有事儿没事儿就在府上溜达,她是不是也看见了青雀去他的房间了? 既然青雀也去了他的房间,为什么六姑娘不提呢? 是想要专心把眼前的宴会办好,秋后在算账,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给彼此留一点体面? 刘大春猜不透六姑娘心里的想法。 他的心中,有几分后悔当夜留下青雀了。 六姑娘扫了一眼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刘大春,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男人到底是男人。 送上门的鸭子,从来都不舍得让她飞走啊。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 那个姓郑的要是知道,青雀在府上和刘大春有一腿,又该如何? 六姑娘慢吞吞地翻了一页戏文单子。 母亲有意要将青雀嫁给刘达春,以便拉拢刘大春为她所用。 青雀这么做,这其中有没有母亲的示意呢? 六姑娘深深地看了眼刘大春,却在刘大春看过来时,继续低头看戏文: “我记得母亲喜欢听武状元。” “让他们准备准备,唱一出武状元。” 她将戏文目录,又递给了刘大春: “听说,他们唱的才子佳人也不错。” “让他们也准备一出戏。” 刘大春躬身应下:“是。” 六姑娘端起了一杯茶,慢慢地呷了一口茶,“另外,府上的事情,你多注意些。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和我说。” “是。”刘大春应道。 六姑娘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在刘大春走后不久,六姑娘也起身去了王氏的院子。 红筠院。 文氏去八姑娘院子时,八姑娘正喜滋滋地试着六姑娘让人送来的衣服。 她听到文氏的来意之后,一脸惊讶:“你说,六姐姐让我去小厨房尝尝糕点好吃不好吃?” 她没听错吧? 六姐姐不是说,吃了太多的糖,会对身体不好。所以,她一直让她身边的人,控制她吃甜食的吗? 怎么今日,又忽然想起来让她去厨房,可以随意吃那些甜腻的糕点了? “姑娘说,这些是要给姑娘太太准备的。给姑娘和太太们准备的吃食,定要精细些才行。姑娘怕下面那些人,粗手粗脚的做不好,反而是白白浪费了粮食,这才让姑娘过去看看。” “那我们走吧!” 八姑娘没多想,急急忙忙地换好了衣服,就跟文氏走了。 迎面碰上了正从厨房端着雪梨汤出来的宋砚。 宋砚忙给八姑娘行了礼,“姑娘。” 八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急急忙忙地进了厨房。 宋砚端着雪梨汤,听着把八姑娘和里面的人说了两句话,客气地和文氏点了头,算是问好。 文氏也朝着宋砚点了下头,算是回了礼,而后便跟着八姑娘进了厨房。 宋砚在外面略略站了一会儿,而后便端着雪梨汤,离开了厨房。 八姑娘来厨房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顷刻间便飞遍了谢氏后宅。 还在家里装病不肯去厨房的几位管事妈妈,在听到八姑娘去厨房后,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 身康体健,健步如飞,不到半刻钟,便尽数到了厨房。 一个个的,争先恐后地到了八姑娘面前,行礼问安。 生怕晚了一步,让八姑娘随意寻了个理由,便打发着出了谢府。 八姑娘笑的一脸和善,端着个陶瓷盘子里,摆放着的精致糕点。 她找了个不怎么惹人注意的角落,偷偷摸摸地把那些甜而不腻的糕点,吃的干干净净。 偶有管事妈妈来问她的意见,她也只是指了指站在她身后的文氏,“找她,”便继续吃糕点。 弄的文氏,哭笑不得。 不过好在,厨房没有发生什么大的纰漏。 各种事情,都在顺顺利利地准备中。 还未到寅时末,厨房已经是一片热火朝天了。 辰时初。 谢氏的门前,挤满了前来参加宴会的马车。 刘大春带着宋砚,站在谢府门前,招呼着前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公子。 六姑娘和王氏,在后宅忙活着前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姑娘和太太们。 李太太和王太太熟门熟路地来了王氏的院子,趁着旁人还没来,和王氏说了会儿话: “你托人带回去的口信,爷已经知道了。” 王氏吹了吹杯子里的浮沫, “爷说了,那个林公子,就是个眉高眼低,拎不清的浪荡公子。那人要是去了朝堂,咱们这些世家大族,都会被连累。” 李太太附和:“没错。咱们几家,有出息的子弟不少,何苦要看重一个外人?” 王氏的眉宇间,隐隐绕着一层薄雾,“你们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我总想着,他能对琼姐儿好,那我便帮帮忙,也不是不可以。” 王太太撇了下嘴,十分看不起王氏这番小家子的做派:‘你家二姑娘,是不是脑子有病了?放着好好的嫡女不去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贵公子,非要去嫁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破落户。就该想到,会有今日事!” “王氏,你是谢氏的当家主母,你的精神,总不能在你自己孩子身上。你也要想想,你府上其他的孩子才是。” “对。就算是二姑娘和你母女连心,你要事事为她操劳,那也应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你看如今,你家爷都不在去管你家二姑娘的事儿了,你又何必把着不放?” 第111章 出岔子 2 她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这府上,忽然多了个得到你父亲喜欢的妾室。万一,那个妾室是个不安分的,生下来个孩子,也得你夫君喜欢,你又该怎么办?” “嫂子,你多心了。” 王氏毫不在意: “景哥儿都多大了。” “就算徐氏的肚皮在厉害,她在得爷的喜欢,你担心的事情,也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谢景荇是谢府的嫡长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 “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李氏皱了下眉, “你忘了,你们谢氏的祖训,是什么了吧?” “谢氏的祖训是,立贤不立嫡。” “万一,那个妾室生出来的孩子,得到了谢大人的亲自教导。无论哪一方面都超出了你的景哥儿,你又该如何?” “王氏啊,这世上,可没什么绝对的事情。” 在李氏看来,有些事情,要早早地未雨绸缪。 王氏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可我已经下手,防着她了。” 王氏说的隐晦,李氏一听,立刻明白了:“但你能确保,你用的手段,能奏效。你府上的人,能跟一条心?” 李氏平平常常的询问,让王氏愣在了原地,张了张嘴,说不出来一句话。 “你啊,”李氏叹了口气,“想的永远都是眼前那么一点。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女儿是谢大人的亲生女儿,他帮自己的女婿,天经地义。他却避开了,不闻不问不打听。这般无视到底,到底是为什么?” 王氏顺着她的话,问了句:“为什么。” “那是因为,他已经把他看得恨透了。” 李氏说: “我们不帮他,也是因为谢大人的态度。” 王氏讷讷开口:“那就只能这么看着我的女儿,在别人的府上,过苦日子了?” 王氏拧着眉,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既然是出嫁了的姑娘,也帮不上娘家的忙,你留着做什么?” “你要看的是,谢氏的以后!” “你现在要顾的是你的长子。这偌大的家业,日后是要交到他的手上的。如今,六姑娘掌家,七公子学业出众。日后,若是在这一方面得到你家爷的看重,你又该如何?” 王太太恼怒王氏的拎不清,说话很不好听: “你莫要因为二姑娘的事情,惹得你家爷不高兴。你要做的,是把谢氏攥在手里,而后平稳的交给景哥儿的媳妇儿。而不是把谢氏交给那个贱人生的儿子和女儿。” 谢文徵的那点事情,几家来往密切的故交,隐隐约约都知道一些。 从前,宠爱一个婢妾出身的姨娘,疼爱她所生的姑娘和公子。轻贱王氏所生的长子长女,让王氏被上京城中的贵人轻视。 如今,又故作原样。 她都担心,万一哪一日,谢文徵当众宣布把谢氏留给妾生的庶子。 那才是真的大笑话。 李氏看着还在那点破事中打转的王氏,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 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想着让那个让他们这些姻亲故旧失了脸面的孩子,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可是,”王氏还想要说话,却被王太太拦过去了,“可是什么可是,”她恨不得剖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她们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怎么还在那里叽叽歪歪,“你想想,你日后要指着的是琼姐儿,还是景哥儿!” 景哥儿都被赶去北疆了,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她这个当娘的,还在这里说自己的女儿如何如何,让人气的不行: “你要知道,北疆是什么人去的。你有见过谁家的贵公子,是要去北疆。” “再者,北疆连年战事。万一,你家景哥儿上了战场,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了,你的后半生又该如何!” “琼姐儿做下那么丢人的事情,你还如此护着她!” “我看,你是真的病了!” 王氏被李太太和王太太说的羞愧难当,头低到胸口,一直都抬不起来。嗫嚅地想要开口替自己辩解,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直到六姑娘遣人去请王氏去用来招待客人用的花厅,才让王氏稍稍松了口气。 早有在王氏这里伺候的下人,把王太太和李太太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六姑娘时,六姑娘的神色并无变化。 甚至是和一位不怎么熟悉的贵女打完招呼之后,才和玉奴说话:“……看来,李氏和王氏,是真的急了。” “姑娘是说,林公子的事情,李氏和王氏并不想插手。但又不想得罪王氏,便拿着爷的不同意来推辞。” “不错。母亲向来仰仗李氏和王氏,所以,肯定会听她们的话。”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不,她们肯定会让母亲把注意力,放在后院新来的几位姨娘,和我们这些庶子庶女的身上。” “那太太肯定会想办法,让您和爷生了嫌隙,在暗中许诺那位还未进门的徐氏。” “不,不一定。” 六姑娘笑眯眯地和来的客人打招呼: “母亲听进去了,但是,她还不一定做。” 母亲的心思,现在在哪里还不一定呢。 “姑娘说的极是。” 玉奴站在六姑娘的身边,笑眯眯地看着有下人引进门来的裴府五姑娘,低声和六姑娘说话: “姑娘,裴家来人了。” 六姑娘嗯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笑眯眯地迎了上去,“五姑娘。” 五姑娘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六姑娘。” “往常总听说,谢府六姑娘长的温婉,又端庄守礼。如今见到了真人,才知道,旁人的夸赞不及真人的三分。”裴五姑娘热切地拉着她的手,大大的眼中满是笑意。 六姑娘大大方方地笑了笑,“我瞧着五姑娘也是娇憨可爱,十分讨喜。” 五姑娘被六姑娘夸的脸色微微发红,“六姑娘谬赞了。” “哪里是谬赞,”六姑娘亲亲热热地挽着她进了垂柳葶,“我说的都是实话。” 裴五姑娘没觉得她说的实话,反而是觉得是因为,她和大公子的关系,六姑娘才会对她如此关照。 想到这儿,她脸上的热情,散去了几分。 礼貌客气地坐在了六姑娘的另一侧。 第112章 岔子 3 六姑娘侧了侧身子,看了眼坐在了与她隔开了一掌距离的裴五姑娘,皱了下眉。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让下人端上了一些招待客人用的糕点和茶。 “这桌上的糕点,做的倒是好新奇。” 五姑娘指着果子上摆着的鱼形糕点, “不知道如何。” “五姑娘尝尝不就知道了。”六姑娘转头,借着给她递糕点的机会,拉近了那么一点距离。 “很好吃,”陪五姑娘尝了一口,“甜而不腻,味道清甜,很好吃。” 她又忍不住尝了一口。 六姑娘浅笑,“你喜欢就好。” “我记得,礼部侍郎家的三姑娘,最爱吃这种糕点了。”裴五姑娘笑着用帕子,擦了擦唇边的糕点渣子,“上次,去了长宁郡主府上,三姑娘吃了许多呢。” 礼部侍郎? 那不是严家的人? 六姑娘淡漠如菊的眼中,掠过一抹深思。 不对啊。 既然是严家来人,那三姐姐不该来招待吗? 六姑娘环顾四周,找了许久,都未曾见到三姑奶奶。 她也不好在裴五姑娘面前,说起了严府的事情,便吩咐着玉奴:“你去厨房那边吩咐着,将前几日做的八珍糕和鲜花糕,都端过来一些,给五姑娘尝尝。”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把五姑娘无意中提起的人,暗自记在了心中。装作无意地问了句,“那边还有菊花形状的糕点,你要不要尝一尝?” 裴五姑娘嗜甜,听到六姑娘这么说,之前的不快,瞬间消失不见,“好啊,我想尝尝!” 从前在家时,母亲总是说,不能吃太多甜食。 免得日后,腰部有了赘肉,让夫君嫌弃。 如今,到了这里,六姑娘纵着她能多吃几块甜甜的糕点,她就勉强地觉得她还不错吧。 “好。” 六姑娘笑眯眯地让人去厨房,端来了一碟子的菊花糕。还有一碟子核桃枣仁糕点,放在了裴五姑娘的面前: “你在尝尝这两碟糕点,味道如何。” “嗯,”严五姑娘拿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口,“不错,味道甜而不腻,入口香甜,确实不错。”她笑着擦了擦嘴角,“我记得赵家的五姑娘也喜欢吃这样新奇的糕点,”她看了眼六姑娘:“只是,她性子不怎么好。” 裴五姑娘最后一句话,好像是在提醒,又好像是在刻意和六姑娘说什么。 但在六姑娘看过去时,又恢复如初,好似什么都没有说过。 六姑娘听到裴五姑娘这么说,也只是轻轻地笑了笑,“都是家中宠爱的小姑娘,娇养着长大,有些小性子也使然。” 裴五姑娘唇边的笑意,比之前深了许多,“对,女儿家也就在未出嫁的这几年娇贵些。日后,出了嫁,便是大人了。” 她笑眯眯地顺着裴五姑娘的话往下说:“说的对。” 恰好,此时又有下人带着来参加宴会的贵女进来了。 六姑娘告罪一声,忙起身去迎客。 “姑娘觉得这位六姑娘如何?”伺候裴五姑娘的婢女,低声和裴五姑娘说话:“奴婢觉得这位六姑娘,十分小家子气,配不上大公子。而且,奴婢还觉得,她有些刻意在讨好您。” 她家大公子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人中之姿。 怎么一个长的不好看,行为举止都是小家子气的姑娘配大公子呢? “你我觉得如何,并不重要。” 裴五姑娘淡淡地看着远处,正在和人说话的六姑娘。也不知道对面的那个人说了什么,逗的六姑娘掩唇低笑。 她的眉眼舒展,眸光温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温和。 给人十分舒服,又不自觉亲近。 “主要是,哥哥喜欢不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再说,这位六姑娘很让人舒服,我很喜欢。” “可是姑娘,奴婢觉得,这位六姑娘好似一开始,并未入您的眼。” “入不入我的眼,无也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能不能入母亲的眼。” 这毕竟是裴氏的大太太,将来裴氏的嫡长媳。 能不能处理好的府上庶务,打理好府上的中馈,才是重中之重。 她听母亲屋里伺候的人说,这门婚事母亲并不同意。 母亲是觉得,谢氏从最开始的嫡长女,变成了一个庶出,又不得宠的庶女,是在侮辱河东裴氏。即便是后来,谢氏将六姑娘记在了太太的名下,成了名正言顺的嫡女。母亲依旧觉得,即便是哥哥的名声再不好,这位庶出的六姑娘也依旧是配不上自己哥哥。 她不知道哥哥到底和母亲说了什么,让母亲同意了这门婚事。 但她这次和六姑娘短暂的接触,她觉得,母亲应该会喜欢这个温温柔柔,说话慢条斯理的六姑娘。 “姑娘说的是。”婢女虽然嘴上应着自家姑娘个,但心中始终觉得这位六姑娘配不上自家公子。 故而,看向六姑娘的目光中,总是带着几分轻视和瞧不上。 六姑娘这边在忙着和各位贵女,王氏也和各家太太说话。 谢晗行也帮着谢文徵正招待各位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大人和公子。 “公子,”伺候七公子的长松,一脸急色地走到了七公子的身侧,低声在他耳边说话:“还有贵客未到。” 谢晗行蹙了蹙眉,“时辰都快到了,怎么还有贵客未到?” “小的不知道。” 长松压低了声音, “奴婢是看了记录来参加宴会的册子,偶然发现还有贵客未到。” 谢晗行和来参加宴会的客人告罪一声,和长松往外走:“知道是哪位贵客吗?” “是,是,是裴大公子,”长松吞吞吐吐。 “什么!” 谢晗行一脸惊讶, “怎么姐姐也给他下帖子了!” 这个活阎王来了,这宴会还能自在吗! “那不如,咱们回去?”反正都不喜欢裴大公子,既然他没来,那刚好趁这个机会回去,就当他没来。 “回去什么,回去,”谢晗行一脸不高兴,匆匆地往外走:“若是他不来,大公子肯定会让人送信。既然没有送信,那就是肯定回来参加宴会。我们去门口,迎客人吧。” “是。”长松应了一声,跟着谢晗行去了门口迎客。 谢晗行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不会有什么人来了,刚要转身回府,就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阵马车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回头一看,裴慕璟正扶着初七的手,下了马车。 “裴公子。” 谢晗行稍稍愣了一下,忙迎了上去, 朝着他行了个礼, “您来了。” 第113章 岔子 4 “不必这么客气。” 裴慕璟虚扶了他一下, “这几日,功课如何了?” 噗慕璟好像真的是很关心他一般,很关切地问了几句学习上的事情。 谢晗行每每见到裴慕璟时,就不由自主地紧张。 磕磕巴巴地回答了裴慕璟的问题:“尚、尚、尚可。” “那在学院中,有没有人欺负你?” “我和大家相处的都挺好,没人欺负我。” “那你是怕我考究你的功课?”裴慕璟笑的十分和煦,“还是怕,我当众让初七和你比划两下。比划梳了之后,丢人?” 谢晗行紧张地咽了口口水,“都、都不是。” 他要怎么和他说,是因为他一见到他,就不由自主的紧张害怕? 他马上都要是自己的姐夫了,他还这么怕他,这像话吗? 这以后,他要是欺负姐姐了,他怎么给姐姐出头? 谢晗行很想要挺直腰板地和裴慕璟说话。 但是,一转眼对上裴慕璟看过来的目光时,又很怂地低下了头。 唉。 他就是怕他啊。 谢晗行小小的脸上,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愁云。 “见过你姐姐了?” 裴慕璟摇着手里的扇子,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 “你姐姐如何了?” 虽然他把玉竹送到了六姑娘的身边,时刻照顾着。但总归不是他亲自照看着,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担忧。 “见过了。”谢晗行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在裴慕面前的乖巧,一边又很乖巧地回答裴慕璟的问题:“姐姐挺好的。只是,我瞧着她好像比之前清减了许多。” 他的语气中,有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近日不在府上,府上发生的事情大都听长松说的。 那个小子,学话也学不明白,常常说话藏一半露一半。弄得他心里,总是七上八下。 等会儿空下来了,他得和姐姐多说会儿话。看姐姐这几日到底如何,他悬着的心才能落下来。 “可能是忙着宴会的事情吧。” 裴慕璟忽然收起了手中的扇子,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心疼: “我记得,你姐姐最爱吃的是城中的那家酱鸭。” “北城那边最好吃的梅花糕点,还有蜜饯。” 谢晗行点点头,“是。姐姐还喜欢吃一些比较精致的吃食。” 要不然,府上怎么隔三差五就会寻一些会做糕点的妈妈来呢。 裴慕璟淡然地点了下头:“好,我知道了。” 谢晗行一脸困惑。 他什么都没说,他知道什么了? 谢晗行和裴慕璟说话间,就到了外院儿设宴的院子。 “父亲。”谢晗行朝着谢文徵行礼:“裴大公子来了。” 谢文徵忙起身,朝着裴慕璟行礼:“裴大人。” 裴慕璟忙朝着他还礼,“谢大人。” 其他来参加宴会的人,一看到裴慕璟来参加宴会,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碍着他是中都督,又不敢说什么,忙起身朝着裴慕璟行礼:“裴都督。” 裴慕璟并没有搭理这些人,直接撩起袍子,坐在了谢文徵旁边的桌子旁,“这宴会上的菜色,还不错。” 他拿起筷子,浅浅尝了一口:“味道也不错。” 众人看着自顾自坐在那里吃饭的裴慕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别提多难受了。 谢文徵也不喜欢满身杀气的裴慕璟,但因着其他人在,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和裴慕璟说话:“听说,晗哥儿在外面,都是你在照顾着。” “他是我未来的弟弟,我照顾他,理所应当。” “有你照顾他,我很方便。” 谢文徵很满意地笑了笑: “这孩子,有做的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教育。” “若是他不听你的话,你来找我。” “我来教育他。” 谢晗行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谢晗行立刻垮了脸。 他爹这是要把他交给裴大公子呢。 他能不能不要啊。 谢晗行的心里直喊救命,可惜,谢文徵一个字都听不见。 “晗哥儿很听话。” 裴慕璟很少称赞别人: “我问过他的夫子了。” “晗哥儿的功课一直都是甲等,若是能好好培养,他日定能大展宏图。” 裴慕璟的几句话,说的谢文徵心花怒放。 不住的拉着裴慕璟说话。 顿时,花厅内冷凝的气氛,有了几分缓解。 众人悬着的心,也落回了原处,低声互相说话。 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他们说了会儿话,外面便响起了各种乐曲,悦耳动听。 “那边是在做什么?”裴慕璟喝了口茶,随口问了一句。 谢文徵:“那些姑娘在一起,总要说一些琴棋书画。前日,小六还来找我要了一本孤本,说是要做彩头。” 他这也是在夸奖六姑娘。 “嗯。” 裴慕璟低头浅笑。 这丫头,总是有这么多新奇的小心思。 谢文徵看着大家有很多话想说,却碍于裴慕璟在场,不敢说的样子,便先开了口:“裴公子,林大人的事情,现在有什么进展?” 在场的人,纷纷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他们说话。 裴慕璟深深地看了一眼谢文徵:“我和大人知道的一样多。” 谢文徵惊的一身冷汗,赶紧解释:“裴公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笑话。 他儿子就是因为和林大公子走得太近了,才会不得不跑去边疆。 他们要是再去和林家扯上什么关系,那还得了? 再说,中都督府办事,就算不是真的,也能变成真的。 他真的是嫌弃命太长了,才会提起这个话题。 “我自是知道,”裴慕璟笑的如沐春风,“谢大人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清楚的。” “那就好,那就好。” 谢文徵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才冒出来的冷汗,心里一阵后怕。 六姑娘正和一众前来参加宴会的贵女,玩儿的正高兴。身边伺候的丫头,忽然匆忙地走到了六姑娘的身边,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姑娘,柴桑陆氏来人了。” “人呢?”六姑娘神色未变,一边给刚才表演的姑娘鼓掌喝彩,一边和她说话。 “去了太太那边,”来人说道:“此时,四姑娘也刚过去。” 六姑娘抬眸,刚好看到了坐在角落里,正要往外走的四姑娘,眸色深深浅浅。 六姑娘点头:“我们也过去看看。”她转头和坐在她身侧的八姑娘低声说话:“我要去更衣,你在这里招待下各位姑娘。” “好。”八姑娘高兴地应了一声,“六姐姐放心吧。” 一直看着六姑娘的裴五姑娘看六姑娘离开了座位,忙吩咐人去和裴慕璟说了一声。自己也悄悄地趁人不注意,悄悄地跟了上去。 第114章 岔子 5 正院。 陆家二太太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谢太太。” 王氏起身回了礼,“陆二太太。” 她很随意地坐在了王氏旁边的一张椅子上,用帕子压了压唇角,随口说了句:“今日谢府到是好热闹。” 外面的戏班子一直在唱,用来招待客人的院子里,又是人声鼎沸。 将安静的谢府,弄的热闹极了。 “我上次见谢府这么热闹的时候,还是老太爷过世。” 陆二太太这话一说出口,本来热闹的花厅里面,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陆二太太的身上。 陆二太太仿佛是从未察觉,一直都在看着王氏。 王氏被她看的气不打一处来,气不打一处来,偏偏碍于所有人都在,她要端着谢家太太的架子,面色如常地反问了一句:“你来参加我们谢氏举办的宴会,我很欢迎。你要是来咒我们家,那我就要好好问问了。” 这么热闹的宴会,偏偏提起已经过世很多年的老太爷。 这陆氏上门来,是上门来添堵吗! “怎么,我说不得了吗?” 陆二太太眉眼带着冷意,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氏: “你请了这么多的人,为何没有请我们陆氏?” “是觉得我们陆氏如今没落,配不上你们谢氏了吗?” 王氏挑眉。 她这下确定了。 这陆氏是挑理,上门来找茬了。 “我们前几日下帖子时,陆氏的人并不在京城。” 王氏耐着性子解释: “如今你也来了,便和大家坐一会儿吧。” 总是要在宴会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是要给陆氏留几分薄面。 “谢太太这话说的可不怎么好听,”陆二太太显得不依不饶,“我们陆氏祖上,也是出过将军的。何苦,到了太太的眼里,就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我们府上的人不在上京城了?再者,我们陆氏和谢氏已经结了姻亲。你这所有的姻亲故交都邀请了,反而落下了我们陆氏。怎么,如此瞧不起我们陆氏,还要把你们的姑娘嫁去陆氏。谢太太,你这是在自打嘴巴呢。” 陆太太这话,说的就很不好听了。 王氏稍稍变了脸色: “你这话说的就有些刻薄了。” 王氏落了脸: “来者是客。” “你进了我们谢府的门,就是我们谢府的客。” “若是我们待客出错,我们谢府大大方方的承认错处。是我们谢府的人,做事不严谨,让陆氏的人寒了心,这事我们谢氏错了。” “但是。” “我们谢氏从来不看重出身,只看中人品。” “难道,你们陆家的公子,人品不出众,只能凭借出身来压我们谢氏姑娘的吗!” 王氏冷冷地看着陆太太,眼中俱是冷意。 那股渗人的凉意,看得陆太太心底生寒,瞬间生了退意。 但又想着即将到手的富贵荣华,她心里的那股退意又褪去了。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惧地迎上了王氏的目光: “谢太太还真是巧舌如簧。” 陆二太太坐直了身体,面色骤冷, “你们做错了事情,轻飘飘的一句知错了,便想要轻轻揭过。” “也太不把我们陆氏当回事了!” 王氏冷笑:“你想要让人把你当回事,那你把别人当回事了吗!你在我们谢府的地盘上,说话这么难听,如此下我们我们谢府的脸面。你又如何把我们谢府的脸面当回事!” “既然如此,那们两家退婚吧!” 陆二太太这话一说,王氏瞬间就明白了。 这才是陆氏来谢府的目的。 她这话一出,来参加宴会的人,顿时都变了脸色。 当着王氏和陆氏的面,窃窃私语: “早就听说,这谢氏的姑娘名誉不好。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是啊。” “这姑娘若是名声好,何苦会让人上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退婚?” “这女子一旦被退婚,就名节被毁。日后该如何见人?” “那又和不能见人?他们家二姑娘,都和人当众卿卿我我,不也是嫁出去了吗?” “这谢氏的一个女儿如此,若是其他女儿在如此,那这是谢氏的脸面,当真是不能要了。” 王氏被他们说的脸色铁青,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退婚?” “退什么婚?” “陆氏有什么脸面来我们这里退婚?” 王氏讥笑: “当初,你们为了攀上我们谢氏,可是同意将陆家公子入赘谢氏。” “如今退婚,也应该是我们谢氏退你们陆氏的婚!” 王氏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犹如一声雷,惊的所有人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陆太太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护的那块遮羞布,被王氏当场给扯下来,陆太太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们陆氏,怎么说也是名门贵族,怎么可能会做出入赘,这么丢人的事情来!” 王氏看她那副气急败坏地样子,心情不由得好了很多: “那要不要,我把当初,陆氏的老太爷和我们家太爷签订的婚书找出来,给你看看?”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陆家三子,入赘谢氏!” “你放屁!” 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戳穿了陆氏掩盖多年的秘密,陆天天恼羞成怒。 甚至是失了名门太太该有的风度,犹如一个泼妇般,口不择言: “是你们家的姑娘不检点,当众和男子卿卿我我,失了清白!” “是你们谢府的过错,为何要推到我们陆氏的头上?” “是觉得,我们陆氏不如你们谢氏,所以任人欺辱!” 王氏一脸不屑: “日欺辱你们陆氏?” “陆三公子是老太爷当年,亲自给定下的夫婿。我瞧不起你们,不等于是瞧不起我们老太爷的眼光吗!” “那个老不死的,早就死了!” 陆太太的声音尖锐刺耳: “频繁提起一个死人做什么!” “我不管谁当初是怎么定下这门婚事的,谁为什么定下这门婚事。总之,我就是要和你们谢府退婚!” “你说什么!” 匆匆进门的四姑娘刚好听到了陆二太太说到退婚的声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声音发抖, “怎么好好的就要退婚了?” 陆二太太冷哼一声,“当然是你不够好,所以才会来退婚!” 第115章 岔子 6 在陆太太的眼中,这位庶出四姑娘,无论是出身,还是才情样貌,都比不得他们陆氏长房三子。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老太爷当初是看中了她什么,竟然答应了她那么荒唐的婚事。 一想到她的儿子,要娶这样的姑娘,她就替自己的儿子心疼。 “你说什么?” 四姑娘语带哭腔地质问: “我遵从谢氏的教导,从未出过门,何来道德破坏一说?” “再者,我日常接触的人,最远的不过是浆洗衣衫的丫头和婆子,又何来败坏名节?” “陆太太,既然我什么都没做错,你为什么要上门来退婚!” 四姑娘忍着眼中即将落下的泪,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太太。 王氏也借机,从椅子上站起来。扶着青雀的手,慢慢地走到了四姑娘的身侧。在众人淡然的目光中,她的声音微微拔高,“我们谢氏的女儿到底是哪里不好了,请陆氏的二太太,明说!” 最后两个字,王氏咬的很重。 陆太太当众戳穿了谢二的事情,就已经够让王氏恼羞成怒了。如今,陆二太太又当着众人的面,将王、谢、李三家的面子,放在地上随意踩踏。 这是王氏万万不能容忍。 而且。 陆二太太这话说的有些过了。 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糟践谢府各位姑娘的名声。 这要是传出去了,那谢氏的姑娘们,就不用嫁人了! “哼!” 陆二太太冷冷地看着她, “别以为我们离得远,我们就不知道。你们谢氏嫡出的二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那等丢人的事情,你们谢家其他的姑娘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我看啊,都是臭虫和乌鸦,聚到一起了!” 陆二太太面露笔译和轻蔑之色: “要是当初,老太爷知道,他给她的孙儿定下的是这样人家的姑娘,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什么样的人家啊?” 王氏心里的那口气再也忍不下去,声音比之前高出了许多: “你们陆氏,不过是个破落户。” “若不是,有我们谢氏在暗中帮扶着,如何能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 “陆氏如此忘恩负义,还标榜自己是铭文望族。” “陆太太,你能不能别侮辱铭文望族这四个字了!” 王氏冷笑,眸光深处,满是奚落。 “那也比你们谢氏藏污纳垢,专门做一些腌臜的事情强很多!” 陆太太如今这么说,显然是要和陆氏撕破脸皮了: “谢太太,你有空在这说我,还是想想如何退婚吧。” “免得到时,你们谢氏的姑娘,都成了这上京城的笑话!” “贻笑大方!” 陆太太的眼中,是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放肆!” “胡说!” 争吵不断地花厅里,传出了两道不同的声音。 众人顺着目光看过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六姑娘。眉目流转,神色平平,十分淡然地看着她: “陆太太这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定了我们谢家姑娘的错处。” “还真是,把我们谢家姑娘的命,当成了麻绳。宿便一掐,就会断呢。” 六姑娘云淡风轻的几句话下面,是无法掩饰的滔天的怒气。 陆氏随随便便的九句话,就定了谢氏姑娘的生死。 其心可诛! “你们谢家人的生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太太毫不在意, “再说了,你们谢氏的姑娘,要是真的好。那怎么能出现谢二这样败坏家风,连累她的姊妹退婚的事情来?” “其身不正,那就不要怪旁人下手了。” 王氏看她接二连三地提起谢二,气的就要冲过去打她。 六姑娘一把拉住了王氏,眸光泛起冷意,唇边带笑:“可是,你别忘了。你家公子的庚帖,和当日送来用于订婚的玉佩,都在母亲这里。我们一日不拿出来,你家三公子和我家四姐姐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家公子想要停妻或者是休妻另娶,那也要我们谢氏点头。” 她抬眸,淡淡地看了陆太太一眼:“陆太太这么闹,不就是打量着,我们谢氏极为看重脸面。你在众人面前闹,我肯定会为了谢氏脸面,会痛快地拿出来了疼贴和玉佩吗?” 陆太太从先前的得意,到现在的满脸通红: “你们谢府,真是越来越活回去了。竟然要一个庶女掌家,说出去真丢人。” 六姑娘神色不变,淡淡地开了口:“那又如何?我的身份地位,是谢氏祖辈挣来的。不知道陆二太太的身份,是谁给的?” 她的言语间尽是骄傲。 看着陆二太太的目光中,也太过平和,辨别不出来是高兴,还是生气。 “你放肆!”提到陆二太太的出身,陆二太太才会恼羞成怒,“我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 六姑娘轻笑:“谢氏祖训,长辈慈爱,晚辈才会尊重。只是不知道,您哪里是慈,又哪里是爱?” 陆二太太气的满脸通红,动了半天的嘴,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既然陆二太太说不出来什么,那我们来说说之前二太太说的退婚事宜。” 一听到六姑娘这么说,四姑娘立刻紧张地看着他。 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对着她轻轻地摇摇头。 她不能退婚的。 六姑娘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急: “当年,谢府和陆府的婚事,是谢府的老太爷和陆氏的老太爷定下的。至于为什么会定下四姐姐和陆家长房幼子,其中有什么隐情,想必府上的老太太最清楚不过了。” “二太太如今要退婚,是不是要两家长辈坐在一处探讨?” 陆二太太梗着脖子,“我就能代表陆氏退婚!”态度十分强硬。 六姑娘又笑了,颇为不屑地说了句:“恐怕,你还不够格。” “你说谁呢!” 陆二太太被她的这一句话,气的当时就炸了,跳着脚骂了句?: “你当你们谢氏是个什么东西呢,还我不够格。你们谢氏做下的那些龌龊事情,哪一件能摆的上面来说?自己都是臭鸡蛋呢,还在这儿摆什么谱呢!”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换一种办法。” 六姑娘慢悠悠地说了句: “玉奴,去找父亲。用父亲的名义,给宫里的太妃娘娘递牌子。让她老人家辛苦些,回答陆二太太一个问题。” 整个房间里,静的能清楚听到六姑娘的回音: “请太妃娘娘示下,我们谢府的姑娘,到底如何。” 第116章 退婚 1 陆太太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她的脸,涨的通红,动了动嘴唇,半天没有吭哧出来一句话。 陆太太心里有一瞬间的后悔。 他怎么忘了。 宫里那位受人尊敬的老太妃,可是从谢氏出去的。 谢二姑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流言流语满天飞,却没人敢上门说什么,大都是看在老太妃的脸面。 不过,一想到她即将要成为贵人的婆婆。软下去的腰板,瞬间又挺直了。 王氏面露不悦。 在她看来,这么点小事,不用去请太妃娘娘的意思。 他们谢氏的姑娘,也不一定非得是扒着陆氏的公子不放。 就算是和陆氏退婚,谢氏的姑娘也照样能嫁得好人家。 在场的人,看着六姑娘如此杀伐果决,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是。”玉奴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王氏看着被六姑娘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坐在那里使劲儿喘气儿的陆太太,心情大好,“来人,给二太太上茶。” 陆太太差点没把婢女递过来的茶给扫出去,动作生硬地接过了婢女递过来的茶,咬牙切齿地说了句:“那我还要多谢王太太招待了!” “进门是客。” 六姑娘说: “我们谢家是钟鸣鼎食之家,以诗书传家。还真掉什么叫礼义廉耻,什么叫规矩有礼。” 六姑娘不好痕迹地说了句: “我们可不能辱没谢氏祖宗的脸面!” 陆太太的脸色青紫交加,死死地瞪着六姑娘。 六姑娘稳稳当当地坐在王氏的身边,偶尔和旁边坐着,相熟的太太说几句闲话。 反观是坐在六姑娘身后的四姑娘,苦着脸,一脸忐忑地看看六姑娘,又看看陆二太太。不安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她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她想。 姨娘那边指望不上,五妹妹又不肯帮她的忙,和她同嫁去陆氏,帮她固宠。 那为今之计,她只能去找自己的父亲帮忙。 可是…… 四姑娘眸色一黯。 父亲向来不喜欢她,她退婚这件事,对父亲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小七,更是从来不管家里的事情。 这件事找他,也是白费力气。 四姑娘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么一想,只能从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公子中找人帮忙了。 四姑娘仔细地回忆着。 除了那位名声不好的裴大人,其余的公子,他并不熟悉。 她一个闺阁女子,要去前院找个公子,这要是传出去了,她该怎么办? 而且,她要是在做出什么事情,促使她被退婚,又该如何? 四姑娘心乱如麻,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一个好办法。 四姑娘的坐立不安,与气定神闲的六姑娘相比,有了巨大的反差。 大大方方,完全不在意。 跟着过来,站在门外的裴五姑娘,看着坐在一群长辈中间,游刃有余地说话的六姑娘,圆圆的眼睛里,有过那么一点羡慕,但更多的是欣赏。 “姑娘。” 伺候五姑娘的婢女,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这么一看,这位六姑娘还不错。” 虽然出身不高,但是身上这股子宠辱不惊的气度,还是让人很喜欢的。 裴五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是真的很好。” 和这样的人相处,应该也会让人很愉快吧。 “乳娘若是喜欢六姑娘个,日后便时常来谢府找六姑娘玩儿。” 姑娘在上京城中,很少能有入了她的眼姑娘。 忽然有个让姑娘称赞的姑娘,她自然是希望她们能多多相处。 “我原意跟六姑娘亲近,谁知道六姑娘愿意不愿意和我近亲呢,”裴五姑娘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姑娘真好,六姑娘肯定原意。”婢女说的十分笃定。 “希望如此,”她落在六姑娘身上的目光,带着从未有过的欢喜,“你去哥哥那里一趟,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和哥哥说一遍这里发生的事情。”她又重重地强调一遍,“记住,一定要好好说六姑娘。” 婢女眼中带笑:“是,奴婢一定会好好说。” “去吧,”裴五姑娘轻笑。 “是。”婢女朝着裴五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去了前院。 裴五姑娘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正在和人说话的六姑娘。 六姑娘要去拿腰牌去宫里递口信的消息,没过一会儿,就传到了谢文徵的耳中。 谢文徵虽然觉得,这么点大的事情,没必要惊动宫中的太妃娘娘。但又觉得,被陆氏一而再再而三地贬低,对谢氏姑娘的名声也不好。再说,有了宫里太妃娘娘的旨意,也是对谢氏的一种肯定,也是宫里的态度。在这样的宴会上,有了这样的口信,对谢氏来说,很有益处。 谢文徵毫不犹豫地将腰牌给了玉奴,并嘱咐着宋砚,“你跟上去看看。” 宋砚应了一声,“是,”转身跟着玉奴离开了。 谢文徵装作无事,又和人说话聊天喝酒了。 坐在角落里的裴慕璟,在听到裴五姑娘让人送过来的消息之后,眸光深了又深,“我知道了,下去吧。” 来人朝着裴慕璟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 裴慕璟手里的扇子,在他的掌心上,敲了几下。 陆氏迫不及待地想要悔婚,不过是因为想要攀上了郡主。 那位春月郡主,深得成王喜欢。 成王又是今上最信任的弟弟,攀上了成王,那陆氏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只是…… 裴慕璟的眸色,比之前深了几分。 本来,姻缘之事,好聚好散。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落谢府的脸面的,实在不是上策。 这陆氏的心思,有点脏啊。 想了想,他又吩咐着初七,“你去宫里一趟。”他吩咐着:“把府上发生的事情,和太妃说一遍。” “是。” 初七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道: “若是太妃娘娘有什么事情问起,属下要怎么回答?” 裴慕璟喝了口茶:“什么都不用说,点到为止。” 初七了然地点点头,“是,属下明白了。” 裴慕璟挥了挥手,“去吧。” “是。”初七应了一声,对着裴慕璟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半刻钟后。 “姑娘!” “姑娘!” 第117章 退婚 2 两道急促的声音,一前一后的在正厅响起。 “裴大公子身边的初七公子,过来找您了。” 先进来的婢女,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赶紧说明了来意。 跟着进来的婢女也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太妃娘娘身边的玉姑娘来了。此时,正在外面等您。” 六姑娘忙起身往外走:“玉姑姑可是贵客,怎么能让贵客在外面等?” 同时,她的心中又满是疑惑。 怎么,初七和玉姑姑会同时出现在谢府内宅? 六姑娘面上一片平静,先跟着王氏往外走去见玉姑姑。 王氏朝着玉姑姑福了福身子:“玉姑姑好。” 站在王氏身后的谢府的几位姑娘,也朝着玉姑姑福了福身子:“姑姑。” 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姑娘,也给玉姑姑行礼,唤了一声,“玉姑姑。” 玉姑姑一一朝着各位事假门阀地贵女还礼,又称赞了谢府的几位姑娘,“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而后,才又和王氏说话:“多年不见,太太还如从前一般,待奴婢亲切热络。” 王氏嫁过来时,曾跟着老太太去过宫中,见过几次太妃。 那时太妃还是个不怎么不受宠的宫妃,抱着还是孩子的今上,笑眯眯地和她说话。 一晃眼啊,她的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今上都已经过了弱冠之年了。 “是啊。” 玉姑姑满脸笑意: “太妃娘娘也很想念谢府的姑娘们。” “劳烦太妃娘娘惦记了。” 王氏笑着和玉姑姑进了宴会厅: “有段时间没进宫去看太妃娘娘了,太妃娘娘可还好?” “好,好,”玉姑姑坐在王氏的身侧,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茶杯,象征性地沾了沾唇,便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就是这段时间,关于谢氏的一些消息,总能传到太妃娘娘的耳中,让太妃娘娘夜不成眠。” 王氏赶紧赔罪:“让太妃娘娘担忧谢氏,是我的过错。”她说:“是我没看顾好谢氏,让太妃娘娘跟着担心了。” 玉姑姑浅笑:“奴婢并不是来问罪太太,而是来替太妃娘娘传话。” 王氏刚要起身跪下去,就被玉姑姑给拉住了:“太太不必行大礼。奴婢是来给太妃娘娘传话,”她说:“太妃娘娘说,我们谢氏的姑娘,是被谢氏的长辈,娇养着长大。并没有让人当众折辱,随意糟践。咱么谢氏的姑娘,只有扒拉别人的道理,哪里能被人挑?” 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太妃娘娘觉得陆氏配不上谢氏,扔了就扔了吧。 王氏脸色难看,“那若是……”退了婚,谢氏其他的姑娘该怎么办? 难不成,真的要去跳河,维护自己的名声吗! “太妃娘娘说了,咱们谢府的姑娘秀外慧中,端方持重,可为上京城中女子典范。” 太妃娘娘一句话,就让谢氏的姑娘们,成了京都中旁人不可攀的贵女。 “可是,”王氏蹙着眉,“这样怕是不行吧?” 不过是一句空口白话,没什么大用处。 玉姑姑深深地看了一眼王氏:“太太,是有什么话要奴婢传话给太妃娘娘吗?” 王氏还要是说话,却被站在身后的六姑娘轻轻地拉了下她的衣服,示意她不要说话。 王氏这才不甘心地应了一声:“我就是想要和玉姑姑说,这几日天气燥热,太妃娘娘要多注意身体。” 玉姑姑深深地看了眼站在王氏身后的六姑娘,笑着说了句:“是,奴婢会好好照顾太妃娘娘。” 玉姑姑正和王氏说话,听到消息的谢文徵也急匆匆地带着谢晗行过来,和玉姑姑说话: “玉姑姑。” 玉姑姑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 “爷。” “多年不见,玉姑姑还是这么年轻。” 玉姑姑四十出头,繁杂的发髻上,斜插了一根素色的银簪子。圆圆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意。她微微侧了侧身子,只受了谢晗行的半礼,“多年不见,爷也和从前一样。”她眸光一转,淡然的目光落在朝他行礼的谢晗行身上,“多年前,太妃娘娘回来探望老太太时,曾经见过七公子面。那时,还是个抱在怀中的奶娃娃。如今,也长这么大了。” 七公子忙走上前,朝着玉姑姑行礼道谢,“多谢姑姑夸赞。” 玉姑姑转头,目光平和地看着谢文徵:“谢大人,”玉姑姑的称呼此时也变了。谢文徵忙弯了弯腰,“是。” “太妃娘娘让奴婢问您一句话。” “是。” “太妃娘娘问,谢氏祖训其五是什么。” “谢氏祖训其五:凡女子者,不可自轻自贱。” “太妃娘娘又问,谢氏女子出身名门,学识、规矩、礼数,样样出彩。既然样样出色,那为何要被人如此轻贱?” 太妃是在指责,但更多的是对谢文徵的不满。 既然陆氏三番四次地闹上门来要退婚,那为何谢文徵不处理。 反而将这件事闹的这么大,成为上京城中所有门阀贵族的笑话。 “我以为,这是父亲在世时,给小四定下的婚事。” “退婚,是对长辈做下的决定不满。” 谢文徵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腰又比方才弯了弯, “思虑不周全,让太妃娘娘如此操心谢氏,是我的错。” 玉姑姑:“太妃娘娘说,既然陆氏对谢氏女如此不满,勉强结合也是一对怨偶。那便由太妃娘娘做主,两家婚约自此便算了。” 站在最后面的四姑娘听到玉姑姑的话,顿时眼前一黑。若不是身边的婢女扶着她,怕是要当场要昏过去了。 顿时,泪如雨下,攥着身边婢女的手,哭的不能自已。 王氏面色铁青,眼中对太妃娘娘的怨恨,一闪而过。 六姑娘倒是神色如常,没什么变化,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陆二太太面露喜色。 这下总算是能解除婚约了。 “太妃娘娘让奴婢给您转述一句话。” 她说: “太妃娘娘许久没有见过谢家人了,想要四姑娘进宫去陪太妃娘娘。” “爷觉得如何?” 第118章 退婚 3 玉姑姑笑眯眯地看着谢文徵。 她的目光平和,但这种平和的目光,看得人特别不舒服。 四姑娘的眼泪,顿时僵在了脸上。 进宫娶裴太妃娘娘这么好的事情,她怎么都不敢想,能落到她身上。 她心里盘算着,若是在太妃娘娘跟前儿待几年,到时,太妃娘娘念她伺候多年的份儿上,给她指一门好婚事的。 如此一想,和陆氏退婚的事情,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站在四姑娘身后的五姑娘,听到玉姑姑这么说,眼中的嫉妒和羡慕,都快要把站在前面的四姑娘给生吞活剥了。 她就想不明白了,一个人人都厌恶,谁都不喜欢的破鞋,怎么就能去宫里伺候太妃呢? 王氏的脸色更是难以控制的变得特别难看。 她亲生的女儿,正在别人的府上,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怎么一个个上不得体面的庶女,都尽数成了人人羡慕的凤凰? 王氏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成拳。才修剪的圆润的指甲,在白皙的掌心里留下了几道浅浅的印记。微微的刺痛,让她被嫉妒冲昏的头脑,有了片刻的清明。 “这是好事啊。” 王氏的脸上挤满了笑容: “四姑娘向来乖顺懂事,有她陪着太妃娘娘,咱们也都放心。” “母亲。” 五姑娘最终还是没忍住,挣脱开了身边王姨娘的桎梏,冲到了王氏的身边: “四姐姐不能去宫里。” 她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王氏听到五姑娘这么说,心里一松,脸上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喜气:“为什么?” 谢文徵看似平和的目光,是压抑着的愤怒,“大人决定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插嘴了?” 五姑娘被谢文徵吓得缩了下脖子,但一抬头,对上王氏的鼓励的眼神,她又不自觉地直起腰,说道: “父亲,我为什么不能插嘴?” “四姐姐被人退婚,那是因为其身名杰有损,才会让被人退婚的。” “如果,像是这样名节不完整的人,都能去宫里伺候太妃娘娘。” “那我,恪守规矩礼数,本本分分的姑娘我,为何不能有这么好的事儿?” 谢五姑娘的质问,让本来热闹的宴会,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良久,才听到玉姑姑的低笑声,“看来,这位五姑娘是对咱们谢府,对你这位的怨恨,比较深。” 玉姑姑看似平常的一句话,说的谢文徵额头上的冷汗,又冒出了一层。 王氏也不满地将五姑娘拉到了一旁,低声呵斥:“你当着玉姑姑的面,胡说八道什么!” 五姑娘不满的嘟囔着:“我说错了吗?” 谢文徵冷着脸,皱着眉,不容置喙地说了句:“这是长辈已经定下的事情,你无权过问,也无权置喙。” 五姑娘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四姑娘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六姑娘趁着他们不注意,带着玉奴,悄悄地去了初七那里。 初七朝着六姑娘行礼:“姑娘安好。” 六姑娘轻轻点了下头,“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初七:“公子方才让属下去了一趟宫里,让玉姑姑给太妃娘娘传了几句话。” 六姑娘轻挑眉,“你来这里等我,就是特意来告诉我这件事的?” 亦或者是说,是裴大公子授意,让他和她说什么别的话。 初七摇了摇头,“不,是属下自己要来的。” 他一字一句: “属下是要来告诉姑娘,这几日上京城上的乌云厚重,隐隐有风雨欲来。” 六姑娘细细一琢磨,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替我,谢谢你家公子。” “是。”初七和六姑娘说了几句话,便朝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玉奴低声在六姑娘耳边说话:“这初七,说的是什么意思。” 啥乌云,啥风的。 她咋一句都没听懂。 “四姐姐的事情,裴大公子应该是从中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这件事这么顺利。” 六姑娘不确定,裴大公子特意让初七特意来的目的是什么,和玉奴说的话,也比较含糊: “总之,我们还是要很感谢裴大人的。” “姑娘说的极是,”她跟在六姑娘的身后,又悄悄地走到了王氏的身后,好似从未有人发觉六姑娘曾经离开过一样。 谢文徵和玉姑姑说话:“姑姑不急着走,不如去书房喝杯茶?我许久没见姑姑了,想要和姑姑说几句话。” “刚好,太妃娘娘也有话要和爷单独说。”玉姑姑跟着谢文徵去了书房。 八姑娘悄悄走到了六姑娘的身侧,小声问道:“六姐姐,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儿呢?” 六姑娘转头,看着谢文徵书房的方向,眸色深深浅浅:“是啊,很不对劲儿啊。” 不过是一个不怎么出众的庶女,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太妃娘娘眼前金贵的人了呢? 难道,真的是裴慕璟从中帮了什么忙吗? “六姐姐,你说,四姐姐会去吗?” “也许吧。” 六姑娘也不确定。 但六姑娘内心深处,依旧觉得,那位胆小的四姑娘可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书房。 玉姑姑站在屋子中央,低眉顺眼地和谢文徵说话:“爷,太妃娘娘最近在宫里,也听说了谢氏的风言风语。谢氏是太妃娘娘的母家,她既不希望谢氏能花团锦簇,也不希望谢氏能成为众人口中的谈谈资,让人贻笑大方。” “这几日谢氏出了丢人的事情,让太妃娘娘跟着操心府中事,是我的错。” 谢文徵抬头,幽深的眼睛看的玉姑姑十分不自在: “不知我多日前,让人递话给太妃娘娘,太妃娘娘一直未曾示意。如今,玉姑姑亲临府上,是太妃娘娘有什么旨意了吗。还请姑姑示下。” 谢文徵为了能往上动一动,不仅将六姑娘嫁去了裴氏,还打算将府上还未及笄的八姑娘送给自己的上峰。以此,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只可惜,他只来得及给六姑娘定下来裴氏大公子的婚事。八姑娘的事情,则是早早地被太妃娘娘派人给拦下来了。 “太妃娘娘说,凡事得靠自己。总是靠女人得到的名誉地位,总会像是在冰面上行走,说不准什么时候冰化了,人就掉下去了。” 第119章 见面 1 玉姑姑飞快地看了眼坐在书桌后面的谢文徵,眼底闪过淡淡地凉意。 她对谢氏接二连三闹出的笑话,并不是十分满意。 可惜,她只是个下人。 就算是有人称呼她一声玉姑姑,那也是看在她伺候太妃娘娘,劳苦功高的份儿上。 对很多事情都不能随便说话。 但是。 谢氏不能不顾及还在宫中抚养小皇子的太妃娘娘。 就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惹得今上去了几次太妃的宫中。话里话外地都在表达,今上对谢氏出现的事情,表现的不满。 而且,今上将几岁大的小皇子,送去给太妃娘娘养。 谁知道,心里有什么打算? 太妃娘娘是希望谢氏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 既不要太过张扬,也不要做什么过头的事情,成为别人的肉中刺。 但。 太妃娘娘也从来没有想过,谢氏会接二连三闹出这样的笑话,让她在宫中都没办法出去见人。 太妃娘娘让她来,也有质问他的意思。 谢文徵也猜出来玉姑姑此时来谢氏,是有旁的意思,“近日府上出的事情,连累太覅娘娘名声出错,是我没有管理好谢氏,是我的错。” 他稍稍停顿了下,继续说道: “但如今的谢氏,仅仅依靠我一人,确实很难。” “不如,请太妃娘娘示下,看我接下来要如何做,才能让谢氏更进一步。” “或者说,让咱们谢氏的子弟,能有几个出息的。明里暗里地能帮上我,振兴谢氏,也是可以的。” 谢文徵话里话外,既有询问又有威胁,还夹杂着几分破罐子破摔摔的意思。 玉姑姑愣了下。 明显没想到谢文徵是这样的态度,“谢大人,也莫要急。太妃娘娘也是关心您,关心谢氏,才会让奴婢过来问问。” 她神色放缓,语气比之前更加恭敬:“谢大人这些年,为了太妃娘娘,为了谢氏,为了太妃娘娘身边的小皇子,殚精竭虑。这些,太妃娘娘都看在眼里。太妃娘娘说,她的荣辱都系在谢氏身上。谢氏,才是她在宫中最大的依靠和底气。” 谢文徵听到玉姑姑这么说,脸色才好看了一些:“这些年,我们也靠着太妃娘娘一步一步走到世家中流的位置。谢氏从心里,也是很感谢太妃娘娘。” 玉姑姑听到他这么说,暗自松了口气,“太妃娘娘听说,中都督来府上了。是惹上什么事情了,需不需要太妃娘娘帮忙。” 谢文徵把事情的经过和玉姑姑说了一遍:“……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劳太妃娘娘了。太妃娘娘保重身体,好好照料小皇子,才是重中之重。” “大人说的话,奴婢会说给太妃娘娘听。” 玉姑姑说: “眼下,大人把嫡子送去边疆,又让庶女掌家。” “若是传出去了,会有让嫡子从军,日后有了军功,便可进入庙堂。” “让庶女掌家,就是在扶持庶子。日后为了辅佐嫡子,做准备。” “大人,您这么做,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玉姑姑的声音一沉,微微眯起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谢文徵当然能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给玉姑姑听。 他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着玉姑姑:“景哥儿那性子,不送去边疆好好锻炼锻炼,日后必将惹出大的祸事,连累我们谢氏。至于小六,”他停了停,抬眼看着站在下面的玉姑姑,幽深的眸子深处,是深不见底的冷意,“她长大了,帮着王氏执掌中匮,也算是学习锻炼。日后到了裴氏,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有什么不对?” 谢文徵横了一眼玉姑姑: “太妃娘娘还有什么顾虑?” 玉姑姑附和着点点头: “谢大人思虑周全。” 她话锋一转, “但太妃娘娘示下,今上对世家门阀日渐不满。” “为保谢氏荣华,大人还是要早做打算。” “太妃娘娘提醒的是。” 谢文徵淡然地看着玉姑姑: “今上敬重太妃娘娘,又把小皇子放在身边养。可见其心中,对太妃娘娘的看重。” 玉姑姑:“今上对太妃娘娘是有几分情意,总不会立刻对谢氏下手。” 谢文徵冷笑,似笑非笑地看着玉姑姑:“姑姑是不是在宫中呆久了,都忘了这天下,情分二字是最廉价的。” 他说: “我知道太妃娘娘是为了谢府日后考虑,但眼下这种情况,谢府越糟糕,对谢府以后才最好。” 当今对世家愈发不满。 今日可以随便找个理由让岭南林家获罪,他日,就可以让世家悄无声息的消失。 “爷这么说也对。” 玉姑姑的目光,愈发平静: “但是,这几日今上的子子愈发不爽利了。性子也比之前古怪,也沉迷于男女之事。太妃娘娘想着,若不然给哪位皇子指门门好亲事,兴许能让今上好很多。” 太妃娘娘让四姑娘进宫,就是有心想要将四姑娘送去今上的榻上,以此来巩固谢氏在上京城的地位。 玉姑姑有意无意地和谢文是说起了宫中最近发生的事情,大约是有意在提醒谢文徵。 谢文徵的心思,飞快地转动着。 这是一个机会。 今上很忌讳有人让他早早地立下太子这件事。 所以,皇上登基这么多年,中宫无所出。几个皇子都是庶出,堪当大任者,只有那么两位。 若谢氏想要在更进一步,与那两位走的近一些,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但。 风险与富贵同存。 谢文徵思虑良久,到最后也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之前姑姑说要带四姑娘去宫里的事情,我想了想,我觉得四姑娘那孩子的性格不合适。” “还是不去了吧。 谢文徵不想卷进权利争夺中,便拒绝了太妃娘娘的提议: “明日开始,我会称病,带着人回老家养身体。” 玉姑姑眸色轻闪,嘴角的笑意比之前更深了:“大人能明白太妃娘娘的苦心,那就好了,”她说,“既然大人对四姑娘另有安排,那老奴今日不带四姑娘去宫里了。” “不过。” 玉姑姑顿了顿,抬眼,飞快地看了眼谢文徵: “四姑娘毕竟退了婚,在呆在谢氏,对谢氏的名声不好。” 谢文徵:“姑姑有什么好建议?” 第120章 见面 2 玉姑姑提了一句:“止阳行宫。” 止阳行宫,是宫中专门教养皇室子女的地方。 一般世家女子去了止阳行宫,只要能顺利通过考试,就能去宫中做个女官。 这对于已经退了婚,年纪又渐长,出身又不高的四姑娘来说,确实是一条好出路。 且日后在宫内站稳了脚跟,对谢氏来说,也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 “好。” 谢文徵一口答应: “我马上就让人将她送过去。” “如此甚好。”玉姑姑点点头,“把谢氏交给您,太妃娘娘也会放心。” 她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眼看着就要午时了,到了太妃娘娘该用膳的时候了。奴婢该带的话,已经带到了,该回宫里复命了。” “玉姑姑慢走。”谢文徵点了下头,吩咐着:“来人,送玉姑姑出去。” 外面的人应了一声,“是,”便带着玉姑姑离开了。 谢文徵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宋砚。” 宋砚赶紧应了一声:“是。” “去和六姑娘说一声,给四姑娘收拾下行李。让府上的人将她送去止阳行宫。” “是。” 宋砚应了一声,就转身去找了六姑娘。 陆太太一脸得意地看着手里拿着的庚帖和玉佩,“早早拿出来不就好了,费了那么大的周章,最后还是要退婚?” 王氏冷笑:“我想陆二太太有一句话说错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太太:“是太妃娘娘觉得,陆家公子配不上我们谢氏的姑娘,让我们谢氏四姑娘退了您陆氏的婚。” “你胡说!”陆太太恼羞成怒,但又不敢指责太妃,“我们陆家的公子,哪里不好了?明明是你们谢氏的姑娘不好,我们才会来退婚的!” 王氏看她气急败坏,心里的那点气,瞬间烟消云散,“陆太太忘了。太妃娘娘夸赞谢氏姑娘端庄有礼,可为世家贵女典范。不知道,夸赞了陆家公子什么。不如,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你!” 陆太太用力地攥着手中的玉佩和婚书,因着王氏的几句话,气的嘴唇都发抖了: “你如此贬低陆氏,是为了衬托你们谢氏吗!” “可惜啊。” “就算你在怎么说,我们陆氏也是清流之贵,旁人不能污蔑半分!” “是吗。” 王氏不紧不慢地接过了话: “那我们怎么听说,前几日,陆老爷要去三边胡同吃花酒,还要从身边的仆从借银子呢。” “莫非,你们陆家男子吃花酒的银子,都是仆从掌握着的?” 屋内立刻传来了哄笑声。 气的陆太太铁青着脸,当众撕毁了婚书,满脸怒气地离开了谢府。 出了这样的事情,谢氏也不好在招待各位贵客。 来参加宴会的客人,也很有眼色地寻了个理由离开了谢府。 但,六姑娘费尽心思寻来,用来当做彩头的各种华贵的物件儿,贵女们却没有带走。 仍旧是摆在了桌子上。 五姑娘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几样彩头,目光火热。她看了看四周,趁着没人注意,把王氏拿出来的镯子,悄悄地藏在了袖子里。 “五姐姐。” 六姑娘走到了五姑娘的身侧, “你做什么呢?” “我看看。” 五姑娘不确定六姑娘有没有看到她偷拿镯子,眼珠子乱转,但声音却不见丝毫心虚: “怎么,我看不得?” “亦或者,是觉得这些贵重的物件,没去别人的手里,你觉得可惜?” 六姑娘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就是随便说了一句,五姐姐便这么多话。难不成,五姐姐真的偷拿了其中的某一件。为了不摆出这么心虚的资态,刻意这么大声的反驳。” “你这心眼子,就跟账房先生的算盘一样。人说一句话,你能动好几个珠子。”五姑娘冷哼一声,“我不过就是随口说几句,也要你随意揣测。” “那我也只是随便说说。” 六姑娘说: “我听着之前五姐姐说话,好像是很喜欢欢这些黄白之物。” “你这话说的不对,”五姑娘嘲讽一笑,“说的我好像是跟仙女儿一样,不用黄白之物换吃喝一样。” 这世上谁有人能拒绝黄白之物? “不要拿你的眼光,去衡量这个世上的所有人。” 六姑娘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而后又放在了桌子上, “但有的人觉得,有比黄白之物更重要的东西。” 她抬头,如墨一般的眸色,落在了五姑娘的身上,似乎是看穿了她心中掩藏的秘密: “你说,是吗,五姐姐?” 五姑娘被她看得心里发慌,声音比之前更大了: “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见春桃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宋砚来了。” “去请。”六姑娘吩咐着。 春桃应了一声,“是,”便转身离去了。 五姑娘也趁机寻了个借口,“我想起来,我还要去一趟四姐姐那里。”说完,便带着自己的婢女离开了。 六姑娘瞧着五姑娘匆匆离去的背影,眸色如深,眼底惠安不明。 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在进来时,身后跟着的是宋砚。 宋砚给六姑娘行了礼,将谢文徵的话,说了一遍:“……姑娘,您要快些,去止阳行宫的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好,我立刻就让人去办。” 六姑娘转头,喊了春桃进来,细细地吩咐了她一遍,才让她去了四姑娘的院子。 “哼!” 五姑娘冷哼一声, “都被人退婚了,还能去止阳行宫。也不知道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 怎么就偏偏,什么好事都能发生在她身上? 六姑娘皱眉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屋里收拾的小丫头,眸色深深浅浅,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娘。” 玉竹进了花厅,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裴五姑娘在外面等您呢。” 六姑娘回过神儿来,起身往外走:“可说了有什么事情?” 玉竹摇摇头,“那倒没说什么。” 六姑娘轻点了下头,跟着玉竹往前走。 只是,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的脚步,“六姑娘。” 六姑娘退后了几步,朝着裴慕璟福了福身子:“大公子。” 玉竹向前迈了一步,站在了六姑娘的前面。朝着裴慕璟福了福身子,“大公子。” 裴慕璟温和地笑了笑,“六姑娘客气了。” 六姑娘:“大公子在此处特意等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裴慕璟:“我想和姑娘说一句,四姑娘去止阳行宫,是一件好事。” 在裴慕璟看来,四姑娘无缘无故被人退婚,又因太妃娘娘的那句敦敏厚重,日后在寻一门好婚事是不成问题的。 第121章 见面 3 六姑娘看着眼前神态平和,态度亲切的裴慕锦,忽然明白了方才初七来找他的原因。 “方才,大人让身边伺候的人来找我,想必除了四姑娘这件事之外,还有别的事情要同我说吧。” “姑娘聪慧。” 裴慕璟眸中带着笑意, “我是要和姑娘说,四姑娘去止阳行宫的事。” 六姑娘眼帘低垂,掩去了眼底泛起的晶莹,“其实,我并不看好四姐姐和陆氏公子的婚事。” 六姑娘浅笑:“好,请裴大人详细说说。” “止阳行宫,明面上是为了给皇子公主们选女官的地方。但,暗里是为了给一些有特殊癖好的王公贵族的人,培养的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女子。” “不是说,是世家门阀贵女们都争着抢着去的地方吗?” 六姑娘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蹙着眉看他: “裴大人此时和我提起止阳行宫,是想要我租住四姑娘,不去止阳行宫?” “不。” 裴慕璟说道: “眼前,让四姑娘去止阳行宫,避开上京城中的流言蜚语,才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 “止阳行宫,除了我之前说的那两种之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说法。” “什么说法?” “入了行宫,就是宫中低阶的女官。” 六姑娘的脸上,有过淡淡地惊讶。 这个是她没想到的,“那这事,大家都知道吗?” 裴慕璟摇了摇头,“一些世家大族的长辈们都知道,”他说,“有些没落的世家大族,将姑娘送进去,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兴许,能替家里博一个前程出来。” 六姑娘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裴慕璟又接着往下说:“你不能去止阳行宫,看望四姑娘。” “为什么?” 六姑娘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惊诧: “我们为什么不能去?” 裴慕璟:“那是因为,止阳行宫外面,有人。” “什么意思?” “那些人,是专门去抓你们这些闺阁姑娘的。” 六姑娘顿时觉得好笑:“裴大人又在说笑了。” 止阳行宫怎么说,也是皇家重地,怎么可能有外人进去。 不,不对。 柳姑娘忽然想起来,方才裴慕璟说的,有人有特殊的癖好。 那守在外面的那些人,就是有人特意安排。 裴慕璟看六姑娘的神色有些松动,心中猜测着,她应该是想明白了,“我说的,六姑娘可都记下了?” “记下了,”六姑娘谷乖顺地应了一声。 听的裴慕璟心里一阵柔软。 “撇大人,我有一事,想要问问您。” “收说看。” 六姑娘抬眸,眸光平和,“陆氏从始至终,都未曾看得起四姐姐。四姐姐虽说是庶女,但从小都是在母亲身边长大,跟着家中夫子学习。琴棋书画,样样出色,不比任何人差。陆氏一直拿四姐姐身份这件事说事,我总觉得他们是觉得四姐姐配不上陆公子。” “两姓缔结的前提是,陆公子就算是不喜欢四姐姐,出于各种理由不得不娶了四姐姐,那该有的尊重也该有。” “可是,这陆公子纵着家中的奴仆,与之无关的陆二太太都来羞辱四姐姐。” “这位陆公子却躲在后面,任凭外人欺辱自己即将进门的未婚妻。” “无论怎么说,他这样的做法都是错的。” “我觉得,陆公子不是四姐姐的良配。” “既然不是良配,那应该亲自上门给四姐姐赔礼道歉,而后在有长辈开口,议论退亲的事情,这才正常。” “你看这陆氏上门,撕破了脸面,丢了面子,也要强行地退婚。” “这其中断然是没有什么缘由,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裴慕璟了然地点点头:“ 没错,是这样。” 六姑娘又继续往下说:“父亲送四姑娘去止阳行宫,一是为了避开四姐姐去宫中,成为皇子夺权的牺牲品。二是,为了让谢氏在宫里多一双眼睛和耳朵。太妃娘娘在宫中多年,虽然和今上情同母子,但谁又知道今上何时会因为什么事情猜忌太妃娘娘?父亲这么做,大约也是为了谢氏日后的前程罢了。” 裴慕璟的眼中满是赞赏,“六姑娘想的很通透。” “所以,我始终想不明白,陆氏为何要逼迫谢氏到如此地步。” “不是陆氏要逼迫谢氏,是陆氏背后的人,要让谢氏做出一个选择。” 裴慕璟淡然地看着六姑娘: “你要知道,陆氏讲要娶的成王家的郡主。成王是二皇子一脉,成王身后又有几大世家支持。谢氏是中流世家之首,老太爷的学生遍布天下。谁不想要?” 这也就是,谢大人推了太妃娘娘的提议,将是姑娘送去止阳行宫的原因。 “那太妃娘娘是不是想到了这一点,想要给她身边的小皇子找一个依靠,才让四姐姐进宫?” “可以这么说。” 裴慕璟还想和六姑娘说,太妃娘娘想要把四姑娘指给成王做侧夫人。 她是今上的养母,她母族的姑娘是成王的侧夫人。 双保险。 就是出了什么错,都在她的可控范围内。 裴慕璟的眸色一闪,把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压了回去,笑眯眯地和六姑娘说话。 六姑娘话题一转,说起了三姑奶奶的事情:“……大人,能不能请府上,擅长妇科的姑娘,过来给三姐姐看看身子?” “可以。”裴慕璟应了一声,“我明日早上,会让人过来、” 六姑娘朝着他福了福身子,“多谢大公子。” 裴五姑娘站在不远处,瞧着六姑娘和裴慕璟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朝着裴慕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该离开了。 裴慕璟淡淡地瞥了一眼裴五姑娘,又和六姑娘说了句:“我还有事,先离开了,”才转身朝着裴五姑娘走去。 裴五姑娘跟在裴慕璟的身后,不知道裴慕璟说了什么,引得裴五姑娘低头浅笑。 六姑娘站在原地,看着裴慕璟和裴五姑娘走远了,才转身往回走。 “姑娘,”玉竹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大公子是在特意等您呢。” 六姑娘深深地看了眼玉竹,语气温温柔柔,“他哪里是来等我的,分明是来告诉我。四姐姐能去止阳行宫的事情,他也是帮了忙的。” 玉竹不解:“大公子帮了忙,不好吗?” “好,也不好。”六姑娘站在小花园的角落里,刚好看到了谢晗行正和几个相交甚好的学子说话。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一个个的都大声笑着。欢快的笑声传的特别远,竟让六姑娘脸上的笑意,又比之前深了几分:“和都督府扯上关系的人,能有什么好名声?” 第122章 看诊 1 “但也因为有了中都督在,谢府没有人敢惹、” 这种矛盾又复杂的心情,着实令人高兴不起来。 玉柱转头看了眼六姑娘:“奴婢倒是觉得,是件好事。” “哦,怎么说?” 六姑娘转头,笑眯眯地看着玉奴。 “奴婢觉得,大公子将谢氏的事情放在心上,大公子是看重六姑娘。”因着六姑娘的原因,才会对谢氏多看重几分,“而且,有了裴大公子的照拂,咱们谢氏才能避开这么多的事情。姑娘,您不知道,七公子在学堂里,因着大公子的原因,人人都对他很好呢。” 六姑娘怎么会听不出来,玉奴是在替裴大公子说话,笑着点了下玉奴的额头:“你不是说,他刑克六亲,是早死之相吗。怎么今日,又处处替他说话了?” 玉奴笑着捂着自己的额头,低声说话:“奴婢今日不是才见到裴大公子吗。奴婢观裴大公子,天庭饱满,眉宇间有一丝红气。是大富大贵,好运冲天之相,怎么可能是短命呢。” 她一直不停地说裴大公子的好话。 生怕六姑娘不高兴,又要让他抄佛经了。 “你呀。” 六姑娘笑着拍了拍她的头: “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 “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玉姑笑嘻嘻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咱们大公子就是个好人!” 六姑娘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不紧不慢地回了自己院子。 酉时末。 六姑娘刚换了衣服,坐在桌边喝茶,文氏就来了。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今日如何?” 文氏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六姑娘说了一遍:“……姑娘,您看这些人,要如何处理?” 在宴会前夕,那些厨房的妈妈,仗着自己资历老,又得了太太的口信,在宴会前闹出了那样的事情。 姑娘之前没腾出手来处理,让这些人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 连续两日都在房间里吃酒,喝的醉醺醺的去上工。 弄的大家心里十分不痛快。 六姑娘把府上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就有空腾出手来收拾他们了。 但文氏心中还有顾虑。 这些人都是府上的老人,贸贸然处理了,肯定会引起一番风波。 六姑娘将桌上看了一半儿的书拿起来,继续往下看,“这事,刘大春是怎么处理的?” 文氏:“奴婢听说,刘管家将这些不听话的奴才,全都打了板子,然后扔到了庄子上。然后,又重新招了一批人进来。虽说手上的活计没有之前那些人利索,但好在这些人都乐意学。用不上几日就会上手了。” 言外之意就是,这些人大约不见了。 “嗯,”六姑娘声音很低,“这事处理的虽然不是很好,但好在没出什么大乱子,也算是不错。” 既然刘大春都已经处理完了,她就不再说什么了。 顿了顿,她又问了句:“这些人在离开之前,还交代其他的事情了吗?” 文氏点点头:“是。奴婢去问过了,这事发生之前,太太院里的青雀姑娘去过厨房。” 六姑娘神色如常地点点头:“看来,母亲的病好了一大半。若不然,怎么可能有心思让人去弄这些事情?” 文氏当做没听见六姑娘的话,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六姑娘的面前。 “青雀和刘大春的事情,那个姓郑的,知道了吗?”六姑娘随意翻了页书,问了一句。 文氏垂首,“听说是知道了。”她说,“听闻,这几日,青雀身上都带着伤。” “你在去找人,在那个姓郑的耳边说几句话,”六姑娘觉得这还不够,还得再下一点猛料,“就说,青雀有了身子,不知道是谁的。至于其他的话,你看着办。” “是,奴婢记下了。”文氏点点头,应了一声。 六姑娘又翻了一页书,“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几位姑娘和前来参加宴会的各位贵女,交谈的也很愉快。”文氏把各个院子里的下人说给她的消息,都一一说给了六姑娘听,“奴婢还让人去太太的院子里转了转,几位太太和太太并没有说什么。老太太那里,除了二太太和三太太之外,并无其他人去拜访过。” 六姑娘蹙了蹙眉。 很奇怪。 老太太虽然在福安院礼佛,不怎么出门。但来府上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太太,却从未提及过老太太,更别提去拜访了。 这好像是于理不合。 “你知道,为何她们不去见老太太吗?” “听府上的人说,是因为老太太不喜热闹。” 不喜热闹? 这就更奇怪了。 六姑娘记得,老太太从前隔三差五就会请戏班子的人来府上唱戏的。但是,这府上今日唱了整整一天的戏,老太太那边都毫无动静,太太那边更是平静。 这怎么想,都觉得很诡异。 六姑娘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什么,只能继续吩咐着:“你让人在看着老太太和老太太的院子,有什么事情,立刻来和我说。” “是。”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等文氏离开之后,屋里只剩下了六姑娘和玉奴时,玉奴才开口说话:“姑娘是在担心,这次的宴会举办的这么顺利。老太太或者太太,会在这之后,闹出什么事情来,让您难办?” 六姑娘喝了口茶,轻点了下头,“我确实是在担心。” “姑娘有什么可担心的?”玉奴不解。 六姑娘现在已经是谢府的掌家人,说一不二。 究竟谢府能发生什么事情,能让姑娘如此担心? “假若,有朝一日,母亲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忤逆逆或者是不敬嫡母,那我又该如何?亦或者是,母亲用长辈的名义,逼迫我做一些事情,我又该如何?” 虽然这次母亲只是和她们说话,万一,母亲言语之间的影射,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她又该如何? 玉奴恍然。 七公子将来是要走仕途,名声上是不能有一点污点的! 第123章 看诊 2 “姑娘得早些下手才是。”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换了一件素色的居家常服,又将她发髻上的首饰,一一拿了下来,整齐地摆在了桌上: “若不然,等日后大公子从边疆回来。太太为了巩固即将进门的太太,也不见得能容得下您和七公子的。” 那日在宴会上,太太看中了阁老家的小孙女,还有右仆射家的二女。 样貌出挑,才情出众,给大公子做媳妇儿,在合适不过了。 若是这样家世出彩,且又样样出众的女子,怕是更不能容得下姑娘和公子了。 “你说的,我心里也明白。” 六姑娘蹙了蹙眉,扶着玉奴的手,慢慢地朝着床走去: “但眼下……” 还不是时机。 “那您总不能,让太太的病,时好时坏吧?” 时间长了,太太自己估摸着都能察觉出来,她的病,是人为操控。 “母亲发现了?”六姑娘斜看了她一眼。 玉奴赶紧摇了摇头,“太太还没发现。” 唯一知情的青雀,又因为拿着她那些秘密,也不敢在太太跟前乱说话。 所以,太太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估摸着,她自己都糊涂着呢。 “没发现就好。” 六姑娘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茶,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你说的对,总不能让母亲一直这么胡乱插手府上的事情。” 六姑娘垂眸,盯着手中的茶杯。 褐色的浓汤中,折射出来了六姑娘素色的眉眼: “为今之计,要从老太太身上下手才行。” 老太太不喜欢母亲。 年轻时,总喜欢磋磨刚进门的母亲。 年纪渐长时,虽然信了佛,日日在佛堂待着。但心里,对谢家的事情关心着呢。 要是让她知道,母亲对王氏存了别的心思,怕是要立刻从佛堂出来。 六姑娘心思转了转。 只要老太太从院子里出来了,母亲就不敢在有什么小动作。 思及此,六姑娘抬眸,看了眼玉奴: “二婶儿和三婶儿,又去找老太太了?” 玉奴垂首,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往下说:“老太太许久不出福康院,知道的消息,。也是从两位婶婶的嘴里知道的吧。” 玉奴点点头:“是。” 六姑娘:“那府上今日发生的事情,是不是要和老太太说一声?” 谢府举办的宴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二房和三房又喜欢看长房的热闹。 这么大的事情,她们怎么可能放弃这个踩长房的机会? 六姑娘想着,她要怎么利用二太太和三太太,将谢氏宴会上的消息,全都说给老太太听。 “姑娘。” 玉奴说: “二太太这几日总是去老太太的福康院,找老太太说话。” 玉奴无意中一提起的一句话,让六姑娘的心思瞬间活泛了:“既然她喜欢去找老太太,那肯定会提起咱们府上请来的戏班子。” 玉奴点点头:“是。” “那我们应该推波助澜。” “不应该是宁事息人吗。” 这时候,不该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么还弄出这么大动静来呢? “老太太最看重谢氏,怎么可能让谢氏丢了这么大的脸?” 六姑娘低笑: “她肯定会出来。” “另外,你再去父亲那里,和父亲说几句话。” “是。”玉奴应道:“奴婢要说什么?” “就说,裴大人说,四姐姐的事情,裴大人应该是知晓一二。” “是,”玉奴伺候着六姑娘换了衣服,“那奴婢等会儿去和宋砚说说话。” 六姑娘淡淡的嗯了一声,“顺便在去胡郎中那里转转。母亲的病,好的太久了。这次宴会,让母亲劳累了,是时候该谢谢了。” 老太太和母亲不和。 为了后院的安宁,她还是要帮着母亲避一避挺好。 玉奴应了一声:“是。”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上床睡觉,又拿了把剪刀,将留下的一支蜡烛挑了挑蜡烛。 六姑娘又将窗户开了一条缝儿,才转身离开了房间,去外面的二房睡觉。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 辰时刚过,裴大公子就让初七就送裴家盛名的姑娘,二姑娘来了府上。 “裴二姑娘。” 六姑娘朝着她福了福身子: “有劳了。” 这位裴二姑娘长的很是清秀文雅,说话也是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六姑娘客气了。” 她本是裴氏旁支的庶女,因为在岐黄之术上有一点天分,才会得到裴家嫡系的注意。 她每次出诊,裴家都会让一个精通医理的人跟着。生怕她做出什么不对的事情来,败坏了裴氏名声的事情来。 可是这次。 裴家大公子竟然同意她一人来了谢氏。 这是为何? 她可不觉得,裴氏嫡系的那些人,对她医术的认可。 反而让她觉得,裴氏的人,是不是在用谢氏考验她。或者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她细细的端详着六姑娘。 眼前的人,样貌不出彩,初初接触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眼前的六姑娘,裴大公子才让她来的吗? 裴二姑娘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我一直以为,在上京城出名的裴家女,应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今日一见,方才知道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六姑娘神色认真,说的很真诚。 裴二姑娘被六姑娘夸的脸色微红,羞涩地笑了笑,“六姑娘客气了。”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裴公子即将过门的妻子。 温婉大方,和传说中的不一样。 “我说的是真的,”她带着裴二姑娘去了正院,“你看你的医术出众,又长的这么好看。将来啊,肯定能去宫里给贵人们看诊的!” 宫中太医毕竟是男子,多有不便。 日后,若是她能成为女官,在宫中行走,那也是入了贵人的眼,前途无量呢。 裴二姑娘笑的牙不见眼:“我真的能去宫里吗?” 她被六姑娘的话,说的心潮澎湃。 心中陡然生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希望,她以后也是有大出息的人了! “是,”六姑娘重重点头,“你肯定能去的!” 她的目光真挚,神态很认真。 第124章 看诊 3 裴二姑娘被六姑娘夸的心情好,脸上的笑意便多了几分。 “这次,要麻烦你了。” 六姑娘拉着裴二姑娘,亲亲热热地说话: “我家三姐姐多年无子,为了能有个孩子,各种办法都用了。” “如今是听到二姑娘是上京城中有名的名医圣手,才会请您过来给三姐姐看看。” “子嗣一事,大约都是机缘未到。” 裴二姑娘浅浅一笑: “兴许,过段日子就能有子嗣了。” “我也知,子嗣一事急不得。但二姑娘也应该知道,三姐姐跟着三姐夫在任上多年。后院除了一个姑娘,再无其他。” 六姑娘道: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更何况是礼部侍郎家的幼子。” 六姑娘说的真情实意。 她是真的替三姐姐操心子嗣的事情。 裴二姑娘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茶杯,吹了吹杯子里的浮沫,不紧不慢地说了句:“具体的,要等到我给他诊过脉之后。” “那是自然。” 六姑娘把玉奴端上来的甜点,朝着裴二姑娘的方向推了推: “你尝尝看。” “我们家从江南专门请来做糕点的妈妈。” “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裴二姑娘象征性地拿起来了一块,小小地咬了个一口,“还不错。”而后,放在了就放在了碟子里,不再动一下。 六姑娘眸色轻闪,“时候不早了,我们去看看三姐姐吧。正好,赵姨娘喜欢吃这些糕点,你去带一份,给赵姨娘尝尝。” 六姑娘特意提起赵姨娘。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裴二姑娘挑了挑眉。 六姑娘刻意提起三姑奶奶的生母,是在说她的出身低微,却嫁得高门。还是说,她是刻意提起赵姨娘,是在说赵姨娘的身份贵重,她得罪不得,亦或者说,她们谢氏也有能力请太医,来给三姑奶治病? 裴二姑娘心思绕了绕,压下心中各种的思绪,跟着六姑娘去了赵姨娘的院子。 “六姑娘。” 赵姨娘远远地瞧着六姑娘,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目光十分火热地落在了跟在她身后的裴二姑娘身上,“这位姑娘是?” “是裴二姑娘。” 她说: “想要认识认识三姐姐。” 她转头笑着和三姑奶奶福了福身子:“三姐姐。” 三姑奶奶朝着她还了一礼,“六妹妹。”她又朝着站在六姑娘身后的裴二姑娘行礼:“二姑娘。” 裴二姑娘给三姑奶奶还了一礼,“三姐姐。” 三姑奶奶轻笑:“这次要麻烦你了。” “为人医者,本分就是治病。” 裴二姑娘坐在三姑娘的旁边,抬手给她诊脉: “不是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三姑奶奶笑意更深:“听说二姑娘是上京城中的名医生后,肯定会让我的身体越来越好,早日替相公开枝散叶。” 六姑娘不喜,但也没说什么。坐在一旁,默默喝茶。 赵姨娘反倒是没注意她说什么,双眼冒光地盯着裴二姑娘。 心里不住地祈祷,希望三姑奶奶能顺利治好病,早日诞下严三爷的嫡子。 裴二姑娘听到她这么说,心里不自觉地有了几分压力。给三姑奶奶看诊的时候,也比之前更用心了:“三姑奶奶身体康健,并无不妥。” “什么!” 三姑奶奶一脸吃惊地看着她: “若我没病,那为何我不能怀孕?” 裴二姑娘道:“通常女子有孕,除了本身之外,也有男子的问题。既然三姑奶奶没什么问题,那不如让你家相公过来看看?” 三姑奶奶连连摇头拒绝:“不行,这绝对不行!这女子不能有身孕,关相公什么事情?况且,相公和别的女子也有了孩子,唯独和我没有孩子。不是我的问题,是谁的问题?”她蹙着眉,面色不虞的上下打量着裴二姑娘:“你是不是学艺不精,是为了保持你裴氏的脸面,才故意这么说的?” 她家相公身强体壮,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裴二姑娘被她的几句话,说的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地高声道: “我哪里说的不对!” “你的身子康健,脉搏有力。身上又没有什么毒之类的暗疾,怎么不可能有身孕!” “我只是好言劝你,你若是不相信,不去就好了。何苦要败坏我的名声!” “再者,是你们谢氏请我上门看诊,可不是我上赶着来给你严氏妇看诊的!” 裴二姑娘真的是气狠了。 顾不得六姑娘在场,当场将三姑奶奶用过的脉枕和擦手用的帕子都烧了,“六姑娘,你们家三姑奶奶的病,我看不了了!” 裴二姑娘气哄哄地背着小箱子就出了门。 六姑娘先和太太说了句:“我去送客,”便匆匆出了门。 三姑奶奶愣了下,喃喃自语:“这位二姑娘的脾气,也太大了些吧。” 她也没说什么,人怎么就走了呢。 她走了,她以后生病,还要找谁看呢? 六姑娘快走几步,急急忙忙地追上了裴二姑娘:“二姑娘,对不住。”六姑娘满脸歉意,“三姐姐就是急了点,说话才会口无遮拦。这话是三姐姐说的不对,你莫要往心里去。” 裴二姑娘面色依旧难看,“我只是好心提醒,她若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大可不听就行了。何苦要用我的医术来质疑我?既然不相信我,又何苦要来找我给他看诊!” 六姑娘连连道歉:“是三姐姐的错,是三姐姐口无遮拦,说错了话,惹二姑娘生气了。不如,二姑娘收说看,我要如何,才能让二姑娘消消气?” “罢了。” 裴二姑娘叹了口气: “我也有错。” 她冷静下来也想明白了。 她说的话,确实是不合时宜。 裴二姑娘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笑。 去了这么多贵人的府上看诊,怎么就忘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呢? “二姑娘也是好心,”六姑娘浅笑,“毕竟给人看诊,要小心谨慎才是。”顿了顿,她又问道:“三姐姐的身子,当真是没什么问题。” 裴二姑娘:“六姑娘的身体,蓬勃有力,一片生机。反倒是三姑奶奶说的她相公有孩子这事,我觉得不太妥当。” 第125章 看诊 4 裴二姑娘说的很委婉。 明明三姑奶奶的身体好,很适合怀孕的体质却一直没有孩子。 那其中结果可能是因为,三姑奶奶常年服用一种避孕的药物。虽然不伤身体,但是陈年旧疴,会损坏她的身体。可她方才给三姑奶奶诊脉,她的身体沉静有力,不像是有陈年旧疾。 若是严相公为了不让三姑奶奶有孩子,不与她亲近。但所有人都说,他们夫妻恩爱,感情特别好。 无论怎么想,裴二姑娘都觉得,三姑奶奶不能有孩子的事情,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严相公的身上。 所以,她才会建议三姑奶奶,带严相公过来看看。 兴许,早几日治好,就早些能有孩子了。 裴二姑娘一直都未曾提及。 三姑奶奶年纪渐长,已经不适合怀孕。 若是强行有了孩子,怕也要日日保胎。但在生产时,也会有极大的风险。 而且,高龄产妇,其中凶险尚未可知。 六姑娘点点头,称是,“这事,我会和三姐姐提的。只是,”她稍稍停顿了下,“我说的,三姐姐也未必往心里去。” “我们尽到本分就好。” 她说: “凡是购不可强求。” 六姑娘浅笑:“二姑娘说的是。”她又问道:“这几日,二姑娘有空要多来府上。”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同龄的姑娘。 不管她是不是裴家人,六姑娘都想要与之结交。 裴二姑娘点头:“好啊。”她说,“我最近这几天都有空,你可以随时来找我的。” 她也很喜欢六姑娘。 再者,她日后是裴家长房的当家太太。 与她交好,对她来说一件特别好的事情。 “那就这么说好了。”六姑娘笑着将一个藕粉色,绣着竹叶的小荷包,放在了裴二姑娘的手中,“按照规矩,是要给郎中诊金的。银子不多,你别嫌弃。” “你给的诊金,我不能要。”裴二姑娘想也没想地就推掉了六姑娘递过来的荷包。甚至是因为六姑娘给了她荷包,她的脸上还隐隐浮现了恼怒之色。 “你就收下吧。”六姑娘强硬地把荷包塞到了她的手里:“不是说,只要郎中上门,就要拿诊金的吗。你是郎中,收诊金,天经地义的事。” 六姑娘神色平和,眉宇间带着一股让人相信的坚定。 裴二姑娘紧紧地捏着手中的荷包,满脸激动地看着六姑娘。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说,她是郎中。收旁人给的诊金,是理所应当。 这是不是,对她的一种认可? “难就多谢了。”裴二姑娘将六姑娘给的荷包,郑重地挂在了腰上客气地和她道谢。 “还有这个,”六姑娘将早早就让人准备的芝麻糖找出来,“这是我让人特意做的黑芝麻糖,是按照你的口味做的。你尝尝看,喜欢不喜欢。” 六姑娘总觉得第一次见面,就送人荷包,不怎么好。 恰好此时,府上的下人听说上京城中的贵女,大部分都喜欢这种甜甜的芝麻糖。 就找人去买了个方子,特意寻人做的芝麻糖。 “六姑娘他客气了。” 二姑娘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装芝麻糖的小袋子,眼眶发红。 她是旁支,又因为母亲出身不高,性情木讷,恨不得父亲喜欢。连带着,母亲和她,在府上的日子过的都十分艰难。 后来,她在偶然的机会下习得医术,又频繁出入贵人府上,才让父亲看到她。 他和母亲的日子,才一点一点地好起来。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重视。 “你不要嫌弃就好。” “不会,不会,怎么会嫌弃呢!” 裴二姑娘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很喜欢。” 她说的真心实意。 在她的心里,六姑娘已然成了她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六姑娘和裴二姑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让玉奴将人送出了谢府。 六姑娘送走了裴二姑娘之后,又回了正院。 “母亲。” 六姑娘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 “二姑娘刚离开了府。” 王氏自顾自喝茶,六姑娘进来和她说话时,她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继续喝茶。 反倒是从姨娘院子里来找王氏说话,顺便等六姑娘来的三姑奶奶,看六姑娘进来了,急急忙忙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怎么样了?那位裴二姑娘和你说什么了,我的病,她能治好吗?” 六姑娘又重新给王氏福了福身子,唤了一声:“母亲。”王氏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朝着她点了下头。六姑娘这才和三姑奶奶说话:“裴二姑娘说,三姐姐的身体很好,将来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 三姑奶奶对裴二姑娘的回答,十分不满意。她撇了下嘴,冷声说:“什么将来,什么好好养着,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之类的敷衍的话。一个个的,都是惯会说好话的骗子!我若是身体好,为何迟迟不能有夫君的孩子!我看,她也是狂骗我的!” 三姑奶奶忽然垂泪。 人家要孩子就跟下个蛋这么简单,为何她要如此艰难? 六姑娘微微垂头,只是盯着自己裙摆下露出的鞋尖。似乎是那鞋尖上的那颗又大又圆的珍珠十分讨人喜欢,让她移不开眼睛。 倒是王氏,听到了三姑奶奶这么说,眉头皱了下,道:“想要个孩子,还不简单吗!这法子这么多,偏偏你要选那种最丢人的法子!” 她的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鄙夷。 三姑奶奶被她说的眼圈发红,“母亲,你也要体谅下我的难处。” 王氏叹了口气,“好了,母亲知道你心里苦。但是,这女人,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你啊,要比一些女人要强许多。最起码,严正椿对你还不错,严家的人对你也算是敬重。日子过的,也算是舒心。” 三姑奶奶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是,母亲说的极是。” “当初,二太太也是成婚多年,没有孩子。便去找了太医,求了一副药。若是你觉得可以,便把这副药方给你。你吃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如何。” 第126章 阻拦 1 三姑奶奶并没有立刻答应。 在成为当家太太的这些年,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了。 太太和她说的话,她是在心中思索再三,才想着答应下来。 她装作喜不自胜:“多谢母亲!” 三姑奶奶也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试着接受王氏的提议。 到时候,他要看看,夫君还如何宠幸那个小蹄子! 若是有了药,能让她得偿所愿,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是不能,那便当做是养身子了。 反正,无论怎么想,对她而言都是有利的。 六姑娘眉头轻蹙,看着还处在兴奋中的三姑奶奶,心中隐约有了一丝担忧。 母亲早不赠送药,晚不赠送的,偏偏要在裴二姑娘给三姑奶奶看完诊之后送药。她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儿。 但是,方才裴二姑娘只说了一句让严公子看诊,就已经让三姐姐不高兴了。 如今,她若是在开口,怕是会让三姐姐更生气。 方才,陪二姑娘让她劝慰三姑奶奶的话,六姑娘想了想,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坐如此一想,六姑娘便自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不紧不慢喝茶了。 福康院。 二太太一脸急色地进了老太太的房间,“母亲!母亲!” 老太太正在小佛堂里礼佛,听到二太太咋咋呼呼地的大喊大叫,脸色一沉,呵斥道:“大喊大叫的做什么,”她扶着林妈妈的手,慢慢起身,“你在我的院子里大喊大叫,也不惊扰了佛祖!你是二房的太太,应当持重端庄。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二太太慌慌张张地给老太太福了福身子,“母亲,您家不知道吧。府上出事了!” 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这府上有谢文徵撑着,还有王氏和李氏撑着,能出什么事?” 在老太太的心中,谢文徵虽然大才大德,但确是守城之才。 且他能在朝散大夫的位置上做这么多年,都没什么事情发生。 可想而知,他平日里是多么的小心。 “哎呀,” 二太太面色焦急,把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和老太太说了一遍:“……老太太,四姑娘被送去了止阳行宫!您说,她是被退了婚,又连累谢府名声的姑娘,不以死来证清白,还跑去止阳行宫做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给家里添乱吗!” 二太太埋怨四姑娘退婚的事情。 他们二房好几个姑娘都没嫁人呢,要是传出去,二房那些还未出嫁,或者已经出嫁了的姑娘,该怎么做人?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能去止阳行宫的人,都是世家大族精心养育出来的贵女,将来是要送去贵人身边伺候,不能出半分差错。” “且,日后若是咱们府上出了个能在贵人面前伺候的女官或者是妃嫔,咱们谢氏就是一飞冲天,能继续延续咱们谢氏一门的荣光了。” 他们谢氏在宫中有个与今上母子情分深厚的太妃,就已经隐隐有越过王氏和李氏之态。 若是他日,四姑娘真的如她心中所想,那谢氏超过这上京城中所有的世家门阀,也不是不可能。 “我自然是知道,母亲所思所想,都是为了咱们谢氏好。” 二太太急的嘴里起了一圈儿的火泡,一张嘴手滑,就疼的她龇牙咧嘴: “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您也不能一句无关紧要的没事儿,就翻篇了啊!” “您也不想想,我们房中的几个姑娘,该怎么办?” 她好像是真的担心几个孩子,当着老太太的面,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老太太斜看了她一眼,“那你要如何?已经请了太妃娘娘的旨意,有是玉桉亲自来的。这已经足够为咱们谢府的姑娘正名了,你还要如何!” 说到最后,老太太也有点生气了: “你心里的那点想法,我都很清楚。我告诉你,要是因为你的那点想法,坏了四姑娘的好事,别怪我不留情面!” 老太太犀利的目光,看的二太太头皮发麻。 二太太不自然地笑了笑,把话题岔开了:“母亲,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我来是和您说,二爷要走了。” “走?” 老太太一脸困惑地接过了身边妈妈递过来的杯子: “去哪里?” 二太太:“爷要去老家养病了!” “什么?”老太太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眉头紧锁,“好好的怎么就要走了?” 他如今是谢氏的顶梁柱,不管不顾的就往外走,像什么样子! “听说是玉姑姑和二哥说什么了,二哥就要回乡去养病了。” 二太太的声音陡然拔高: “母亲,要是二哥走了,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三爷如今不过是个小官,其他几位叔叔也要靠着二哥。他现在丢下我们这偌大的谢氏,要跑去乡下养病。这要是传出去了,外人该怎么看咱们谢家?” “母亲,你要好好说二哥才行!” 二太太说话的时候,嘴巴张的大了些。嘴角的泡,感觉更疼了。 她的夫君,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废物。 万一,府上出了什么事情,就府上这几位爷,绝对处理不好。 再者,他们二房的几位姑娘正在议亲。忽然,当家人走了,这传出去什么话,他们二房的姑娘又该如何? 二太太急的团团转,却又不得不忍下来,和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稍稍愣了下神,拧了拧眉,“你说什么胡话呢?”谢文徵怎么可能扔下一大家子人,走了呢? 这未免也太自私自利了些。 “是真的!” 二太太急急忙忙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和老太太说了: “听说,是的因为一阴天下雨,二哥就腿疼。太医院的太医,给二哥看了之后,说是二哥的腿需要静养。” “二哥这会儿要带着他刚纳进门的妾,去乡下养病呢!” “母亲,您可得拦着点二哥!” “放肆!” 老太太闻言,重重地砸了下桌子。桌子上摆着的茶杯,在跳了几下之后,又安然地落在了原处。茶杯里褐色的茶汤,洒满了桌面。桌面上的茶水,不小心沾湿了老太太的袖子,让老太太原本烦躁的心情,更加烦躁了: “他是谢氏的当家人,怎么能糊里糊涂地就请了假,回了乡下!” 第127章 阻拦 2 老太太手里的佛珠一顿,怒不可遏。 谢文徵到底在想什么! 知道不知道,再过些日子,就是吏部考核的日子了。 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扔下一堆的人跑乡下去养病了? 这成何体统! 老太太冷着眉眼,“文正怎么样?他在这个的位置上做了这么多年了,该有点长进了。” 老太太对二房的谢文正,也不满意。 这么多年还在礼部做个文书,也不知道找个路子,让自己更进一步。 老太太觉得很丢人。 二太太不自然地扯了个嘴角,“老爷也在努力,也在努力了。” 她心里也很着急。 眼看着就要到六月份了。 两年一次的吏部征集考核的日子,也快要来了。 若是这次谢文徵的政绩考核是中上,再加上裴氏的关系,再往上走一走也是可以的。 听说,有几位贵人也钟爱年轻貌美的女子。 他们房里的那些庶女,读书上没什么天分,但长的还算是出众。 若是把他们送去贵人的府上,兴许夫君的事情就能成了。 而且。 谢文徵在朝散大夫的位置上做了这么多年,结识了不少的人脉。 老二虽然平庸,但好在这些年本分。 政绩考核得个中等,谢文徵再利用这些人脉给老二走动走动,往上动一动,日后帮着他,也是可以的。 但是。 偏偏除了四姑娘被退婚的事情,她满心的盘算全都成了空! 这才没办法,来找老太太。 二太太飞快地瞥了一眼,小心地说了句:“二哥一走,这府上的前途,就不定了。夫君要往上动一动,也少不了二哥的支持。而且,爷要去养病,这件事我们该支持。毕竟,有了好的身体才能带领咱们谢氏走的更远。但是,二爷竟然带着一个没名没分且有了身孕的女人跟着去老家。” “母亲。” 二太太装似担忧: “这样无名无分的女子跟着去了老家,且又不知生辰八字。冒然去了咱们老家,是不是会冲撞咱们先祖?” 二太太的眼中,露出些许的紧张。 她心里想要老太太能去拦着谢文徵。 好让她能仗着谢文徵的名声,给家中寻得一份底气。 但又怕那句话说的不对,惹老太太不高兴,倒是好事成了坏事,得不偿失了。 “简直是胡闹!” 老太太满脸阴翳地砸了下旁边的桌子,二太太的几句话,挑起了老太太藏在心里的怒气: “谢氏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自私自利,不把谢氏放在眼中的败类!” 她在内宅,虽然外面的信息不如外面,但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眼下,今上对世家明里重视,暗里打压。 有几个世家似乎是早早就已经察觉了,即便是做了提前准备,也依旧让今上寻了个借口处置了。 他们谢氏是中流世家。 就算是宫里有个和今上情如母子,但也终究和今上差了一层。 若是他们谢氏能趁此机会更上一层,对整个谢氏都有好处。 老太太面色阴沉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就算是他要回乡养病,那也要把离开之后的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且要说明原因才能正大光明的离开。 而且。 一个三品大员离开上京城,今上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会对他们谢氏不利? 如此种种,他都不考虑吗! 老太太脸色难看。 他回乡去养病,倒是脱离了上京城这块波谲诡谲的地方。 但乡下人多嘴杂。 谁知道会有什么话传出来,到时候,他又该如何面对祖宗? 老太太越想,心里就越生气,对谢文徵的怨气就深了。 二太太偷偷地瞄了一眼处在暴怒之中的老太太,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虚扶着老太太的另外一条手臂,跟着老太太朝着谢文徵的院子走:“母亲,万一二哥铁了心的要走,咱们这些留在谢氏的人,不就是失去了主心骨了吗?” “你放心,”老太太瞥了一眼二太太:“谢文徵的事情,不会耽误你的女儿寻一门好亲事的、。” 老太太对这个没眼力见儿地老二媳妇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怎么就老是转着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转呢? 当初,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把这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高家大姑娘,让老二娶回来了呢? 二太太讪讪地笑了笑,乖乖地跟着老太太去了谢文徵的院子。 绿韵院。 “爷,您真的要带着奴婢去老家吗?” 徐氏站在廊下,看着里里外外进进出出忙着收拾的下人。 她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爷带着她去老家,那是不是证明,她在爷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位置的? 她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她回了老家,就是正正经经的主子。再也不用日日担惊受怕,翻身做主子了! “嗯。” 谢文徵和她并肩站在廊下,淡然地看着忙碌的下人: “少带一点东西。” “你需要什么,咱们到了地方再买。虽然老家的东西没有上京城中的好,但好在结实耐用,也还不错。” “是,”徐氏笑眯眯地应着:“此去回老家的路程遥远,奴婢等会儿再去找郎中,弄些药丸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好。”谢文徵神色温柔地笑了笑。 徐氏和谢文徵说话,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了一声暴怒:“谢文徵!” 徐氏顺着声音看过去。 却见一个头发花白,身穿一身暗红色衣衫,一脸刻薄相地老太太,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谢文徵还未开口,便听得老太太高声怒喝: “跪下! 随之而来的,是落在谢文徵脸上的一个响亮的耳光。 谢文徵跪在了老太太的面前,生生地受了老太太打下来的耳光,“母亲息怒!” 谢文徵的话一落,站在他身后的徐氏也带着绿韵院的下人,呼啦啦地跪了一地,“老太太好。” 老太太懒得看她一眼。 刚才打了谢文徵一个耳光,犹不觉得解气。抬脚又踢了他一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抛下一大家子的人不管。竟然要带一个女人去老家养病,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第128章 阻拦 3 老太太恨不得要剖开谢文徵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这么关键的时候,扔下这么大一堆的人,带着个不三不四地女人去老家逍遥。 你让旁人怎么看谢氏! 现在的谢氏,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他不想着要如何振兴家业,反而要在这个时候带着一个肮脏的妾室去老家养病,疯了吗! 老太太气的两眼发黑,靠在二太太的身上,才勉强站得住: “谢文徵,你说,到底是为什么!” “你知道不知道,你离开之后,意味着什么?” 老太太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坐在了绿韵院中的婢女,端过来的锦凳上,眉眼冷凝, “难道,是因为这个女人,在你的耳边说了几句闲话。你就放弃了你们大好的前程,放弃了谢氏吗!”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指着站在廊下,一脸懵的徐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谢文徵,你这些年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你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老太爷学习。老太爷就是这么教你,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抛弃谢氏吗!” “母亲。” 谢文徵直直地跪在老太太的面前,压着心中的愤懑,回老太太的话: “母亲,这是我思考之后,做出的决定。” 母亲怎么就不懂如今的局势,事事发展并不由己。 局势不明,早些避开才是好的出路。 “放屁!” 老太太口不择言, “你在说什么胡话!” “谢文徵,你吃了谢氏这么多年的米,又受了谢氏多年的教诲。在谢氏飘摇之际,就这么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你对得起谁!” “谢文徵,祖宗把谢氏交给你,是希望你能让谢氏越来越昌盛,而不是如今这副败落的局面!” 老太太恨恨地看着他。 她心里忍不住在想,若是她的儿子还在,谢氏怎么可能是如今这种局面! “你别忘了,你当初在啊老太爷的床前,是怎么保证的!” 这话一出,谢文徵的脸色立刻大变: “母亲!” 他的语气微微发抖。 他似乎是有万语千言,却在对上老太太漆黑的眼睛时,变得如同一潭死水,再无波澜: “只有我走了,咱们谢府才能安全!” “母亲,只有咱们谢府开始没落,才能不被今上注意,才能延续谢氏的宋光!” 母亲在佛堂呆久了,都已经忘了如今外面的上京城,都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儿了。 “放屁!” 老太太到底没忍住,抬手又打了他一个耳光: “你这么逃避,谢氏又怎么可能平安昌盛!” 老太太始终认为,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应该积极找到解决办法。而不是像这样,出了事情,第一时间就跑走了。 胆小怕事,又懦弱不堪,难堪大任! 在这一瞬间,老太太又想起了那个已经死了很多年的大儿子。 她觉得,若是她大儿子还在,今日谢氏这样的事情,定然是不会发生的。 徐氏看谢文徵被打,顾不得其他,直接跑到了谢文徵的身边,将他抱在怀中。 忍住心中的惧怕,心疼不已:“老太太,您好好说话。爷也是要出门见人的,您这样打他,让他如何见人?” “放肆!” 老太太抬脚踹了徐氏,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一个贱婢,也敢和我说话,凭你也配!” 老太太的蔑视,让徐氏眼中盛满了羞辱的泪水: “老太太,奴婢,奴婢,” 她想解释,却被老太太给打断了: “你要去老家养病,是不是这个狐媚子在你耳旁吹的风!” 徐氏被老太太的话吓的浑身发抖,身体无力地靠在了谢文徵的身上,拼命的摇头。 谢文徵将她护在怀中,低声和老太太说话: “母亲,这事和任何人都没关系。是我,忽然下的决定。” 谢文徵还在和老太太说,他为什么会离开谢府,回乡养病的原因: “咱们谢氏,如今只是外表看着花团锦簇,内里,却早已腐朽。维持表面,就已经让人破费心血了,若是更进一步,怕是要成为旁人的肉中钉了。” “避其锋芒,逮到机会来时,我在做些动作。” “到时,就能让谢氏更进一步了。” 老太太讥笑: “所以,你就把谢四,送去了止阳行宫。想要利用她,成为皇上的妃子。” 老太太一句话,就戳破了谢文徵的心思: “你拿谢四在赌。” 老太太说的很隐晦,谢文徵却一下就听懂了。 在止阳行宫,要待上好几年。 若是四姑娘好运,碰上了新帝,成了新帝的妃子。那谢四,便是下一个太妃。 与太妃不同。 太妃历经两朝,又经过了那么多年厮杀,早就练成了一副铜筋铁骨。 谢四虽说在止阳行宫待几年,但终究本性是个胆小懦弱的女子。 她所依靠的,必定是谢氏。 谢文徵是她的生父,会告诉她如何在宫内行事。 两父女一人在外,一人在内,相互配合,倒也可以。 但是,今上会听一个女人摆布吗? 老太太满眼讥讽,甚至是看着谢文徵的目光,都让谢文徵觉得无地自容。 “母亲,我也是权宜之计。等事情都稳下来了,我就会去找裴大人,看看我的事情要如何安排。” 谢文徵在尽力安抚老太太: “母亲莫要心急。” “你莫要用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糊弄我了!” “谢文徵,若是如此,你为何还要将你的女儿,嫁去裴氏,让你的前程更进一步!” “我之前想着,我只要能往前一步,谢氏便能更好。但是,宫里的太妃娘娘已经传了话出来。我既只能放弃从前的想法,早早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 “左不过是些朝堂上的事情!” 老太太眯了下眼睛,眼神凌厉地看着她:“你没说实话。” 谢文徵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说了句:“我说的,就是实话。” 老太太看他对这件事这么避讳,心中忽然间有了一个猜测。 能让谢文徵放弃已经有了的身份和地位,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上京城,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能影响谢氏的大事。 是什么事情呢? 老太太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暗芒,很快消失不见。 早在绿韵院吵的不可开交时,就有下人跑去了六姑娘的院子,将绿韵院发生的事情和玉竹说了。 第129章 阻拦 4 “你说什么!” 六姑娘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吃惊地看着来人: “怎么好好的,父亲和老太太吵起来了。” “怎么还怨恨上许 来人低着头,细细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六姑娘说了一遍:“……老太太看着气的不轻,要不,六姑娘过去看看?” “我知道了,”六姑娘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 “是。”来人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又看了眼玉奴。 玉奴立刻会意,轻点了下头,就跟了出去。 “阿宁妹妹。” 玉奴唤住了她, “请等一等。” 阿宁站在六姑娘的院子门口,转身看着玉奴:“玉奴姐姐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不是。” 玉奴拉着她的手,笑的特别亲切: “就是许久没见,想和你说说话。” 阿宁一脸困惑。 玉奴和她算不上熟悉,怎么就特意拦下她,要和她说话了? 玉奴将手中的荷包,塞到了她的手里:“听说,你的姐姐要出嫁了。姑娘说,女子嫁妆的多少,就是在婆家的底气。荷包里的银子,是姑娘给你姐姐的嫁妆。希望你姐姐和她的夫君能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阿宁捏了捏手里的荷包,觉得掌心传来的硬度,让她的掌心微微刺痛。让她的眼中闪过惊喜:“六姑娘客气了。” 她心里特别激动。 本来,姐姐嫁给府上庄子上管事的儿子,她娘就觉得高嫁了。 他们家在府上多年,攒下的银钱也不多。 给姐姐的嫁妆,也不是很多。 上次,六姑娘给府上的丫头们出嫁的嫁妆,就让大家眼红。她娘本来是打算让姐姐在那时出嫁,但奈何,姐姐生了病,错过了良机。 眼下,到了姐姐要出嫁时,凑不出那么多的嫁妆。 他娘怕姐姐嫁过去,因嫁妆的事情,受婆婆的气,日日着急上火。 这下好了。 有了六姑娘给的添妆,她娘再也不用担心,姐姐嫁过去会被婆家看不起了。 “姐姐要替我多谢六姑娘。”阿宁说的十分真诚。 “好。”玉奴笑着应了下来,“去忙吧。” 阿宁又和玉奴说了几句话,才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六姑娘的院子,悄默声地回了绿韵院。 内室。 玉柱伺候着六姑娘换衣服,“姑娘,老太太这是听了二太太的话,特意去拦着的。” 六姑娘撑开双臂,玉竹把手中翠绿色的腰带系在了六姑娘的腰上:“是。”六姑娘整理下腰上的荷包和玉佩,语气不急不缓:“老太太拦不住的。” “那老太太为何还要去?”既然知道拦不住,那还去拦着,那不是在无用功吗? 六姑娘带着玉竹往外走:“因为,老太太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交代?”玉竹更不明白了,“什么交代?” 六姑娘眯着眼,淡淡地看着远处:“因为,四姐姐被退婚,二姐姐和外男往来。谢府的名声,已经开始败坏了。若是老太太再不出面,底下的人和外面的人,要怎么看她?” 玉竹:“这中间,不是有太太吗?” 六姑娘摇了摇头:“你说错了。母亲掌中馈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纰漏都没有。从前,是因为看在母亲还乖顺的份儿上,老太太暗中多有帮着。才会让大家,表面上敬重母亲。母亲也是个手段高明的,竟然利用这种表面上的敬重,也养了许多的心腹。” “而且,母亲和老太太不和,怎么可能永远受老太太布布?” 相比较母亲的阳奉阴违,她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才更容易操控吧。 “您的意思是,老太太会逼着爷,给大家一个合理的交代。” 六姑娘点点头:“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 六姑娘和玉竹不紧不慢地朝着绿韵院走。 脑中已经把方才阿宁过来,和她说过的话,每一句都在心中过了一遍。 确定没什么遗漏,才进了绿韵院。 站在老太太身侧的二太太,忽然一抬头,就看到得了消息的各院的人,都来了绿韵院了。 她轻轻地拽了下老太太的袖子,低声提醒着:“老太太,人都来了。” “来就来吧,”老太太的怒气未消,“正好让大家看看,他们口中,受人敬重的长辈,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太太气的狠了,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当着众人的面,又开始将谢文徵骂的狗血淋头: “你说,府上出了这么多的脏事,要怎么处理!” “谢文徵,要是谢氏因为你,传出了家风不正,女儿家的名节受损,无法苟活于世。” “你就等着以死谢罪,到了地下,再去给列祖列宗解释吧!” 谢文徵深呼了一口气,眼睛微微闭了闭。 老太太咄咄逼人,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含糊过去了: “既然母亲提起府上姑娘们的名节,那我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说: “这几日,上京城的西城区,发生了火灾。不少人都无家可归,也有少少孩童去了慈幼院。” “我会告诉小六,让她以府上姑娘的名义,给慈幼院捐一些银钱。再让府上的姑娘们给孩子们做些衣服。” 匆匆赶来的王氏,听到谢文徵这么说,脸色顿时都变了。 她心里甚至是埋怨起了谢文徵。 当初,要是谢文徵能及时处理二姑娘的事情,她的宝贝女儿,是不是就不用嫁去林家了? 老太太面色稍好,“然后呢?” 谢文徵又继续往下说:“我会吩咐府上的人,府上的人行事说话,都要低调些。等风波过去后,在出去做什么。” “你这样的安排很合理。” 老太太神色缓和: “那你要离开的事情呢?” 谢文徵抬头,目光平和,幽深的眸子深处,不知是生气还是隐藏了什么别的情绪: “我是肯定要离开一阵子的。” “等事情过去了,再说以后的事情。” “谢文徵!” 老太太到底没忍住,一脚踹到了谢文徵的心口上。 踹的谢文徵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 “你是不是傻!” “只要你离开上京城,这说不定怎么传咱们谢家呢!” “可是,母亲,只有这样,才能保得住谢氏啊!” “那你为何不直接请辞!这样,就不用躲,还能一了百了!” “要不是因为宫里还有太妃,我早就想要这么做了!” 老太太和谢文徵吵的不可开交。 府上的一众小辈,战战兢兢地站在绿韵院的外面,低着头,大气儿都不敢喘。 第130章 阻拦 5 六姑娘带着谢家长房的小辈,跪在了谢文徵的后面,给老太太问安:“老太太莫要生气。” 老太太看着齐刷刷跪了一地的人,顿时气的两眼发黑:“你、你们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啊!” 老太太很忌讳这些人跪她。 “母亲,”谢文徵稍稍动了动已经跪的发麻的膝盖,“我们自然是希望您能长命百岁,健康无忧的。” “放屁!” 老太太抬脚,又踹了谢文徵的肩膀。 只可惜,老太太这么多年都在诵经,脚上的力气并没有多少。只是稍稍地将谢文徵踹的动了动肩膀,其余并没有任何变化: “我看你是巴不得早死,好让你能高枕无忧!” 老太太死死的盯着他,似乎是下一刻就要动手,将他剔骨入髓。 谢文徵脸色大变,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母亲这是在怨他。 借着这件事,将不孝不敬的这个名声,强压在他的身上。 他是官身,却背负着不敬不孝的名声。 这不是要彻底毁了他的前途,是什么! 王氏不得老太太喜欢,就算是跪在谢文徵的旁边,想要替谢文徵分辩几句,都被老太太一个眼神瞪过去,吓得她大气儿都不敢喘。 偷偷地缩在谢文徵的身后,都不敢抬头看老太太。 徐氏和跪在王氏身后的几位姨娘,到时有心想要替谢文徵说几句话, 但奈何顾忌着自己的身份,虽目光中满是关切,但也只敢老老实实地跪着,不敢插一句话。, 六姑娘跪着往前动了几步,隐隐将谢文徵护在了身后的趋势:“老太太,”她的声音清冽,不疾不徐,“能不能容我说几句话?” 谢文徵怕老太太苛责她。 就想着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却被六姑娘推开了他的手,低声说道:“父亲,我没事。” 谢文徵看着跪在他前面的六姑娘,眼中既有欣慰,又有遗憾。 欣慰的是,这孩子大了,知道护着他这个爹了。 遗憾的是,这孩子不是个男孩。若他是个男孩,就凭借这份勇气,日后在朝堂上定会大放光彩的。 老太太目光阴沉地看着她,“说!”她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话来! 六姑娘抬眸,目光直视老太太:“父亲想要回老家去养病,原因有二。这段时日,林家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当日,大哥不过是和林家公子吃了几杯酒,玩闹了几日,便有中都督府上的侍卫来府上查问。虽说,有裴大公子从中斡旋,但终究架不住,有人别有用心。万一,因为大哥和胡闹,而给家中惹来祸事,那可就是灭顶之灾。所以,大哥便被父亲早早送去了边疆。一是,希望避开这件事,能让谢氏平安。二是,想要锻炼大哥。希望大哥能在的边疆有所建树,能为谢氏博一个军功。到时,大哥继承谢氏便无人敢说什么。” “其二,父亲是觉得几位叔父,该在此刻能在此时担负起谢氏。这么多年,父亲勤勤恳恳,小心谨慎,不敢走错一步。才将谢氏维持如今开始平稳的局面。可惜,父亲今年的政绩考核,是应该是下等。” 即便是走了裴氏的路子,谢文徵的政绩考核结果,依旧是无法改变。 “我想,父亲觉得自己仕途已经是一眼到头。便想着,让几位叔父趁机露头。一来,能分担父亲身上的重任,二来,是谢家几位叔父和父亲勠力同心,振兴谢氏。让外人看得到谢氏的团结,一排欣欣向荣。” “在女儿看来,父亲并未错处。” “在谢氏宗族小辈看来,谢家二爷做的也并无错处。” 谢文徵低头,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底升起的湿意。 老太太冷笑:“那是我错了?” “不,老太太您也没错。” 六姑娘说: “老太天是对父亲寄予厚望,是觉得一旦父亲离开,谢家必然是分崩离析,走向陌路。您是担心,父亲这么做,上对不起写实宗族,下对不起谢氏的众人。在我看来,老太太您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对。”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父亲,您要谢谢老太太对您的教诲。” “那你怎么知道,吏部对你父亲的考核,是下等?是裴大公子,与你说什么了?” “我从未和裴大公子有过任何的接触。” 六姑娘神色平和: “父亲在朝散大夫上做了这么多年,得了中上,只有令和元年。因为写了一篇檄文,而得到了今上的称赞。除此之外,就只有中下。否是父亲今年的考核是在中上,那吏部应该会有消息传来。父亲也早早会做打算,可如今在这个时候,父亲却要离开。” “老太太,您没想过,这中间有什么事情吗?” 老太太一顿,心思稍稍一转,就明白了六姑娘的意思。 她是说,有人从中做了手脚。并不希望,谢文徵能动一动。 除了宫中那位不怎么露面的太妃娘娘,老太太不做他想。 六姑娘看老太太神色缓和,又继续往下说:“陆氏是拿了我们给的帖子,光明正大的上门退婚。老太太没觉得,她挑的这个时间段,也是刻意的吗。再者,二姐姐和林家的那位公子,两情相悦。且林公子聪慧,很得父亲赏识。父亲早就动了要把二姐姐嫁给他的心思。怎么到了外人的口中,成了败坏府上女儿家名节的侮名呢?” 王氏一脸惊讶地看着六姑娘。 她从未想过,谢六回当着众人的面,给谢二正名。 谢文徵看着侃侃而谈,淡定地反驳着老太太的六姑娘。 他的眼中尽是骄傲。 被六姑娘说成了别有用心的二太甜,气的脸色发红。 想要辩驳,却不敢说一句话。 生怕她说了什么,惹得老太太不高兴,把气都撒到她身上。 老太太没想到,六姑娘会当着众人的面,颠倒黑白。 偏偏,这丫头说的每一个字,对谢府的名声都有好处,她又反驳不得。 气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你说的对。” 老太太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气,冷冷开口: “既然如此,那家中的事情,便交给老二处理吧。” “我和你一起去老家吧。” “这么多年都没回去了,也不知道老家的那些老家伙,还剩下几个了。” 第131章 同行 1 谢文徵悬着的那口气刚落下来,就被老太太的话,吓的不知所措:“母亲,万万不可。” 二太太也没想到,让老太太出来一趟,没拦住谢文徵离开谢氏,反而还让老太太跟着去了老家。 二太太心里后悔不已,连忙开口劝着:“母亲,此去山高路远。您年纪渐长。实在是不适合长途跋涉,不如,等来年开春,族里的大伯他们来了,您多留他们几天。说说话,也是可以的。” 六姑娘轻挑了下眉。 若是老太太跟着父亲去了老家,那么,便没人能制衡母亲。 母亲肯定会趁着老太太不在,做些让她难办的事情。 可若是不让老太太去,老太太也会强硬的跟着父亲去老家。 老太太说的理由是一方面,在柳姑娘看来,老太太是看着父亲去了。 六姑娘想了想,“父亲,老太太跟着您去,是好事。” “好事?” 谢文徵抬头,看着六姑娘: “怎么就是好事了?” 她这么大岁数了,折腾出来问题,可怎么办。 再者,母亲心善,万一老家的人有什么事情求到母亲的头上,母亲一时冲动,答应了怎么办。 六跟过来的五姑娘,忽然插了句话:“老太太跟着父亲一起去,怕是不太合适吧?” 父亲和老太太一起回老家,若是没有个正常的理由,怕是会让人说三道四。到时,会让谢氏流言更甚。 且无故离京,会让人对谢氏有诸多揣测,对谢氏不利。 跟在五姑娘身后的王姨娘,看老太太脸色不对,赶紧拉了拉五姑娘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 五姑娘忙闭上了嘴,躲在了王姨娘的身后。 “有什么不妥?”老太太横看她一眼,“我不过是回去看看那些老家伙,谁能敢说什么?” 老太太对于这些事情,丝毫不放在心上。 六姑娘:“老太太常年居于府上,忽然离开,必然会引发各种揣测。” 谢文徵赞同地点了点头:“小六说的对。母亲,您还是留在上京比较好。眼下,谢氏已经被流言所累,万万不能再出别的事情了。” 谢文徵也不愿和老太太一起回老家。 毕竟,母亲不喜他。 两两相看,只剩厌恶,对谁都不好。 老太太冷笑:“怎么,我去哪里,我要做什么,还要征求你们的意见不成?”老太太似乎是有些蛮不讲理,“谢文徵今日要走,那我必然是要跟着的。” 她这是在威胁谢文徵。 谢文徵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握成拳。修剪的圆润的指甲,在掌心留下几个浅浅的印子,掌心传来刺痛的感觉,才让他的愤怒散去了许多: “母亲,我回老家是养病的。” “您跟着回去,不方便。” 王氏也觉得此时老太太说的话,很不合时宜:“母亲,老家如今正在闹粮荒。爷回去了,若是帮着当地的官员处理好此次事务,也是对爷的政绩有好处。再者,就算是爷不能帮着当地官员治理好粮荒,那也可以利用从上京城带去的粮食,救济灾民,做些好事,也是对爷的名声好。” “若是母亲跟着去了,爷还要分心照顾你呢,无心办事情了。再者,因为粮荒的事情,让您跟着着急上火,在让您生病,那便是爷不孝顺了。” “母亲,不如您跟我们留在上京。万一,府上又什么事情,咱们这些妇孺,慌了阵脚,就不好了。有您在,您还能帮着我们拿拿主意。” 王世杰这几句话一出,顿时让谢文徵眼中惊讶连连。 就连老太太,都多看了她几眼:“你说的是。但我这年岁渐长,在不趁着我能走能动时,去见见那些老家伙,那日后就真的没机会了。” 老太太分毫不让。 六姑娘虽然也不赞同父亲遇到事情,就用往外走的方式来解决。但是,往外走能规避风险,将风险降到最低,也是上上策。 “我之前看过老家送来的账本,”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开口: “发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问题。” 她这话一落地,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六姑娘的身上。 王氏心里七上八下。 老家送来的那些账本有没有问题,她很清楚。 之所以能让王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是老家的人承诺着给她一半儿的银子。 如今,被六姑娘当众说出来,王氏紧张地连呼吸都变浅了。 谢文徵皱了下眉:“你的意思是,让母亲跟着去,是为了处理账本上的这些问题。” 六姑娘点点头:“父亲是官身,要是让您去处理内宅的事情,会让人说三道四。只有老太太去,才最合适不过。” 这是给老太太离开谢府,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王氏听到六姑娘并未提及她,暗自松了口气。 但,落在六姑娘身上的目光,却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你说的对。” 老太太很赞同地看了一眼六姑娘: “但是对外,还是要找个别的理由。” 免得这个理由传出去了,让人笑话。 六姑娘附和着点点头:“老太太说的极是。” 老太太懒得和他们啰嗦:“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我会让人将我的东西搜收拾好,一并送过来的。” “为什么?”谢文徵面色阴沉,语带不悦,“母亲跟着我们去,并不安全。”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是耽误你和你的丑八怪的妾腻味吧。” 谢文徵:“……”这是一个出身名门的老太太该说的话吗? 六姑娘:“……”当着小辈的面,这么说她的父亲,真的好吗? 这沉默,只是维持了一瞬间,就被六姑娘给打断了: “按理来说,清明祭祖,要父亲和老太太都要回老家的。只是,这几年,父亲忙于朝廷之事。老太太又常年为家族祈福,很少出门。今日,难得有机会,老太太和父亲都要回老家祭祖,我觉得,甚好。” 她给的借口,让人无法反驳。 谢文徵被迫答应了:“你说的对。”他转头去吩咐身边伺候的人:“去将老太太的东西收一收,明日早上就出门。” “是。”宋砚应了一声,带着人去了老太太的福康院。 第132章 安排 跟着来的二太太,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反而想要将老太太和谢文徵一起送走了。 气的脸都绿了。 急的她急急忙忙地拉住了老太太的袖子,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老太太,您走了,我们怎么办?” 关键是这长房的当家人一走,她们这些人要怎么办? “怕什么?”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呵斥道: “这天下太平的很,能有什么事儿?” 老太太之所以这么强硬的跟着谢文徵走,除了是她说的那个理由之外,她是想要去见见已经离开了很多年的儿子。 她想问问他,这么多年,为啥不来她的梦里,来看看他。 “母亲,话不是这么说的。”二太太急急忙忙地解释:“我是觉得,您跟着爷走了,我们二房的事情怎么办?” 夫君天天不见人,家中的银子,全都靠她的嫁妆撑着。 要银子没银子,要人没人。 要是连老太太都走了,谁还拿银子贴补他们二房? 二太太是真心不想要老太太离开。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这么大呼小叫的,把我吓过去怎么办?” 老太太的一句话,吓得二太太直接跪在了地上,“母亲,您这是什么话?儿媳儿可从来没有这个心思啊。” “你有没有这个心思,你心里清楚。” “老二大了,什么事情都该自己拿主意了。” 老太太犀利的目光,落在二太太的身上: “不要什么事情,斗志望着我。” 二房的那点脏污事儿,是因为有她在前面给遮着,所以才没露出去。 她一走,没人给二房撑腰,那些脏污的事情,应该就会兜不住了。 二太太像是没听懂老太太话中的提醒,只是紧紧地抓着老太太的衣袖,像是个小孩子一样,眼圈通红地看着老太太: “母亲,您就算是不看在二爷的份儿上,那也要看在岫哥儿的份上,对我们二房多多照顾才是。” “您不是也说,岫哥儿学问好,长的又好,以后肯定能成为栋梁之材的吗!” “母亲,您就忍心看着,岫哥儿少了您,日后成了废人。日后靠着祖上,做个人人都厌弃的浪荡子吗。” 说着,二太太还拿帕子压了压眼尾。 看着好不可怜。 “要是平常,你这么说我肯定就会让人给你拿银子了。” 二太太面露喜色。 只是她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便被老太太接下来的话,给吓的脸色大变: “只是,如今这谢氏是六姑娘当家。” “她要怎么做,我管不得,我也管不了。” 二太太惊诧地问道:“莫非,母亲不管我们了?”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这么多年,我管的还少吗?” 她给二房的二房的那些银子,都够普通人家一辈子的花销了! 六姑娘一愣。 她倒是没想到,老太太会当着众人的面,再一次强调了,谢氏如今的掌家人是她。 王氏的脸色很难看。 她既不甘心谢六就这么把内宅的权利紧紧地抓在手里,又对眼前的困局无能为力。 王氏默默地看了眼和二太太说话的老太太,又看了看站在一旁,面带笑容地看着众人的六姑娘个,眼底晦暗不明。 “母亲,”二太太面露哀求之色,“您……” “好了。” 老太太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二太太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们谢家,不养废物。” 她扶着身边管事妈妈的手,朝着福康院走, “往后自求多福吧。” 二太太好似是被人在脸上打了一巴掌,面色铁青地瘫坐在椅子上,泪眼朦胧地看着已经离开了的老太太。 老太太不管,谢文徵又要跑了。 她们这些人,难道都成了谢氏的废人了,没有人管了吗? 二太太的脑子,乱哄哄的,一团糟。 “二婶儿。” 她的耳边忽然想起了六姑娘清冷的声音,让她乱哄哄的脑海里,瞬间有了一丝清明: “长房还有五姐姐未定下婚事,八妹妹也要早早地相看人家了。我想着,府上适龄的姐妹们,也该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我想等会儿,在父亲离开之前和父亲商量商量。等府上的事情都过了,也办一场宴会,也让人咱们家热闹热闹。” “二婶儿觉得如何?” 二太太先是愣了下,随即笑着点点头:“好好好,自然是好的!” 这下,他们二房大姑娘的婚事,就能解决了! 这也算是帮她解决了一块心病。 “如此,二婶儿就别伤心了。” 六姑娘扶二太太起来,细心地替她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 “二婶儿不要太着急了。” “不急,不急。”二太太得了六姑娘的准话,笑的牙不见眼,“这事儿,二婶儿就等你的消息了。” “好。”六姑娘笑着和二太太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绿韵院。 二太太哼着小曲儿,满面春风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还没坐下来喘口气儿,就听外面的伺候人和她说:“太太,爷收拾了东西,带着绿珠,跟着老太太他们回老家了。” “啪!” 二太太手中的茶杯砸在了地上,阴沉着脸,挤出了一句: “这人怎么一点良心都没有啊!” 而后,便传来了二太太的痛哭声。 …… 回去的路上,玉奴忍不住地六姑娘说起了二房的事情:“二房的那位大姑娘,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姑娘。她想要找一个合适的亲事,怕是难上加难。” 六姑娘纠正她:“她不是脑子不灵光,她是心灵纯粹之人。” 那位大姐姐,是小时候发烧,没有得到及时治疗,才会宾得有些反应迟钝。 “可是,谁愿意娶大姑娘?” “会有人愿意的。” 六姑娘说的很轻,可分量却很重: “总有人,会不顾这些外在因素,将她捧在手心,如珠似宝地宠爱着的。” 玉奴满脸不信:“怎么可能?” 六姑娘轻笑,眸光溢彩,“为什么不可能?” 总有至纯至善至臻之人,愿意真诚对她好。 玉奴还是不懂,困惑的挠了挠脑袋,小跑着跟了上去。 六姑娘才走到院门口,春桃就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姑娘,您可回来了!五姑娘和四姑娘打起来了!” 第133章 打起来 “什么!” 六姑娘连一杯水都没喝,又急匆匆地提起裙摆,朝着四姑娘的院子走: “她俩在这个时候闹什么!” 这俩人打架,也不看看什么时候! 六姑娘眉头紧锁,疾步快行: “知道他们俩为什么打起来吗?” 春桃紧随其后:“听说,是因为五姑娘不想四姑娘不想去止阳行宫。” “什么!”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四姑娘能去止阳行宫,那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去。 老太太也因此,对父亲有诸多怨言。 如今,五姐姐竟然当着府上下人的面,和四姐姐闹的不可开交。 这不是在质疑府上长辈的决定吗! “五姑娘和四姑娘吵架,”春桃将听到的话,和六姑娘学了一遍:“……五姑娘将府上的人,都骂了一遍。”她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六姑娘锐利的目光中,逐渐变小:“其中,也包括老太太!” 六姑娘脸色更难看了: “她还真是,一股气冲头上,啥都敢说了啊!” 六姑娘有时候都怀疑,当初王姨娘在生五姐姐时,是不是被产婆压了压脑子。 将五姐姐的脑子压坏了。 若不然,她怎么不知道。只要四姐姐去了止阳行宫,将来有了好前程,也会让她有个好前程的。 府上的人,也会看在四姐姐的份上,对她和王姨娘多加照拂。 他们以后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的。 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伺候四姐姐和五姐姐的丫头呢,怎么没人拦着?” “听说,伺候两位姑娘的丫头,去太太的正院帮忙了。” “有什么事情,是正院的几个丫头还忙不过来,需要找别人去帮忙?” 这时间怎么就这么寸! “听说是因为,府上负责采买的管事,买了几匹上好的流光锦。太太得到了信儿,便让青雀把这些布,都抱到了太太的院子。这些锦缎,除了给爷和老太太,以及太太做了衣服之外,还给大公子和二姑娘也做了几件衣服。太太想要亲手给爷和老太太做衣服,那大公子和二姑娘的衣服,便由青雀他们几个帮忙做了。所以,府上针线好的丫头,就都被叫去了太太的院子里,帮着给大公子和二姑娘做衣服了。” 上千两一匹的锦缎,母亲说抱走就抱走了。 完全不顾及旁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厌恶: “真的是疯了!” 六姑娘阴沉着脸,快步朝着四姑娘的院子里走去。 还未走近,就听到了两个人尖锐又刺耳的争吵声: “父亲是要我去的……我凭什么要让给你……你的事情,去找父亲啊……” “……是让你是我姐姐呢,你不让给我让给谁……” “你以为谢六那个贱人会对你好,是很得对你好吗。还不是因为你好拿捏……” “你在胡说,胡说!” “其实你心里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只不过是我替你说出来了!” “胡说八道!” 紧接着是四姑娘愤怒的尖叫声,夹杂着令人心烦的哭声。 五姑娘的咒骂和杯盏瓷器落地的声音。 着实让人生气。 六姑娘在院子里摸了一圈儿,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剪下来的树枝。树枝有孩童手指粗细,上面长满了细小的痴儿。六姑娘拿着帕子,包住了树枝的一端,气呼呼地进了房间。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那条细细地树枝,已经抽到了四姑娘和五姑娘的身上。 六姑娘下手很重,不过瞬间,四姑娘和五姑娘的落在外面的皮肤上,就多了几道细细的,又红又肿的痕迹。 五姑娘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你打我干什么,你凭什么能打我!你算是什么东西,你敢打我?!” 五姑娘的眼中,尽是森冷的寒意。身上火辣辣的伤口,让她因为愤怒而变得暴虐的心绪,瞬间平复。 四姑娘不敢说话,但也是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好似是在质问她,为什么要打她。 “你在闹什么!” 她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我方才在外面听得清楚。” “你和四姐姐闹,分明是觉得她能去止阳行宫,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六姑娘冷冷地看着五姑娘: “这是父亲和老太太商量后的决定,你还闹什么!” “再者,” 她冷笑不已: “你看看你这副泼辣无礼,刁蛮任性,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端庄持重!” “凭什么,你就认为,父亲会不用四姐姐而让你去!” 她将手中的树枝,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那根细小的树枝立刻就断裂成了两半儿,“我凭什么打你?就凭我是现在谢氏的掌家人,我就可以打你!” 五姑娘眼中满是蔑视,不服不忿,“就凭你,也配?” 不过是一个使了手段,让父亲能对她上心的下贱胚子,凭什么可以摆出掌家人的身份,对她下死手! “我配不配的,不是你说了算的。” 六姑娘冷冷的看着她,眸光冷凝,看的五姑娘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凉气: “谢氏的祖训其一,谢氏姐妹失和,有违礼数,可罚。” “谢氏祖训其二,谢氏女子要端庄持重,不可做出任何失礼之事。” “四姐姐和五姐姐是同出一脉的亲姐妹,却不顾往日姐妹情分,污言秽语,动手打骂,失了谢氏贵女的体面。” “该罚。” 六姑娘抬眸,淡漠如菊的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我现在说的清清楚楚,二姐姐还有什么异议吗?” “你少拿谢氏的祖训压我!” 五姑娘不服: “我没做错事,你不能罚我!” “谁知道你是不是仗着掌家人的身份,对我动私行呢!” “难为六姐姐还知道动私行这个词儿。” 六姑娘满脸讥讽: “不如,我告诉告诉四姐姐,该怎么动私行,如何?” “你敢,”五姑娘看她神色不像是开玩笑,终于有点怕了:“我和你同是谢氏长房姑娘,你不能……” “你忘了。” 六姑娘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 “我如今是嫡女,你是庶女。” 她只是轻轻的一句话,就让五姑娘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铁青着脸看着六姑娘。 四姑娘抽泣着,小心地走到了六姑娘的身边,小声说话:“六妹妹,要不这事,就算了吧?” 第134章 定下 四姑娘和五姑娘到底是同出一母的亲姐妹。 看到自己的妹妹被六姑娘欺负,四姑娘总归是看不下去。 “我和五妹妹,不过是小姐妹之间的打闹,那就用上家法了?” 六姑娘斜看了四姑娘一眼:“四姐姐当真是心善。” 这种心善,在谢府内宅,有他们明里暗里地护着,大约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但是。 四姑娘去的是止阳行宫。 这份心善,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有可能是一把看不见的刀,扎的她体无完肤。 四姑娘似乎是没听出来六姑娘话里的提醒之意,继续往下说:“不是我心善,是我觉得,我们俩从小就一直打打闹闹。现在,我要走了,要去止阳行宫了。这一走,就不少什么时候回来了。小五,舍不得我,也算正常。” 六姑娘挑眉,“是吗?” 五姑娘冷笑,刚要反驳,却被四姑娘看过来,略带哀求的目光下,闭口不言。 “是,怎么不是。” 四姑娘现在只想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觉得五妹妹说的话,有的时候也挺有道理的。” “六妹妹,要不要听听?” 六姑娘眸色轻闪,眼底的思绪晦暗不明:“你说说看。” 四姑娘飞快地看了眼五姑娘,看她神色如常,暗自松了口气。 转头和六姑娘说话:“五妹妹觉得我,应该去宫里,而不是去止阳行宫。就算是去了止阳行宫,最后也是要伺候贵人。既然都是要伺候贵人,那为何不直觉去,反而要拐个弯儿呢。” 六姑娘喝了口茶,没接她的话。 四姑娘干笑了两声,自顾自地往下说:“要不,你去和父亲说说。让太妃娘娘把我带进宫里去,我发誓,只要我进宫,我会老老实实地争宠。争取当个对谢氏,对太妃娘娘有用的宠妃。” 起初,她并不同意五妹妹的说辞、 止阳行宫虽然规矩多,即便是一言一行,都有标准。 但是,能去贵人面前伺候,她也是有机会能成为贵人身边伺候的人。 五妹妹觉得不同。 既然是去伺候贵人,那为何多此一举? 从止阳行宫出去,是给人做婢女,看人脸色,去宫里,万一被贵人看上,凭太妃在宫中的地位,可能是一宫主位。 一朝翻身,便可做主人。 五姑娘满脸怒气地瞪着六姑娘。 她心想着,若是她去了止阳行宫,肯定会爬上最高的位置,然后弄死她! 六姑娘淡淡地看着四姑娘。 “你凭什么认为,父亲会听我的话?” “父亲平日里,总会高看你一眼。只要你说的对,父亲都会听。” 四姑娘看得不明白,但王姨娘看的明白。 王姨娘早就和五姑娘和四姑娘说过,在内宅,不要轻易得罪六姑娘。 “四姐姐高看我了。” 她说: “父亲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考虑思量,不会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有所改变。” 她似乎是意有所指。 “那也不能牺牲四姐姐,”五姑娘还是没忍住,说了句:“我可是听说了,四姐姐去止阳行宫,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 若是能顺顺利利入了宫还好,若不是不能,那岂不是白白耽误功夫。 到时,误了青春,那就真的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你这是听谁说的?”六姑娘看似温和,实则是跟导致一样的目光,在伺候四姑娘和勿念几个婢女身上,来回扫量,“你从未接触过外人,也并不了解止阳行宫。你到底是,听谁说关于止阳行宫的事情的?” 五姑娘被六姑娘问的红了脸,眼神不安地瞥向了四周。 “看来,五姐姐也有秘密了。”六姑娘打趣的一句话,让四姑娘和五姑娘顿时变了脸色。 四姑娘急急忙忙地开口,“六妹妹是掌家人,替母亲教训我和五妹妹,这件事是对的,我们没有任何异议。” 她立刻改了口:“我就是怕,我去了止阳行宫,学不好规矩,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既然你去止阳行宫,父亲就是相信你。而且,父亲让你去止阳行宫,一是避开因为和陆氏退婚带来的流言蜚语,二来是觉得你做事稳重,处处谨慎。让你去了宫中,假以时日成为女官,会帮衬家中一二。” “而且,四姐姐去了宫中,得贵人青睐,将来嫁个世家门阀的公子,也是可以的。” 她最后的一句话,才是重点。 六姑娘还是在规劝四姑娘,做事莫要听旁人,好高骛远。 家中事情,长辈已经做主将她送去止阳行宫,那便是有了利用家族的打算。 她只管听从便好。 四姑娘被六姑娘说的心思微动,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至于五姐姐心中所思所想,不过是自私自利,悖逆长辈罢了。” “谢六,你在胡说什么!” 五姑娘瞪大了眼睛,气的浑身发抖。想也不想地抬手,打了六姑娘一个耳光。 六姑娘的脸颊,瞬间又红又肿,看着十分骇人。 后跟上来的玉竹,一个跨步就冲到了六姑娘的面前,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抬手给了五姑娘一个耳光。 五姑娘动了动嘴,吐出了一颗牙齿,和满口血渍:“你、你、你!” “她怎么了?” 六姑娘把玉竹拽到了她的身后,迎上了五姑娘吃人的目光: “你蛊惑四姐姐,做出违背父亲的事情。不仅打了四姐姐和我,还挑拨我和四姐姐之间的姐妹情分。五姐姐,你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她这是打量着她不好,大家都不好的心思吗? “那又怎么样!” 五姑娘无所谓地大喊大叫: “我说的是事实,我哪里说错了吗!” 她指着四姑娘, “我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嗯!” “我们才是亲姐妹,我不会害你的!” 她怎么就不懂呢。 “你真是疯了!” 六姑娘一把扯开了五姑娘,冷声吩咐着: “五姑娘病了,去请郎中给她看病。若是没什么事情,就别让五姑娘出来了。” 在四姑娘院子里伺候的人,才敢上前捂着五姑娘的嘴巴。以一种很不雅观的姿态,将五姑娘抬着回到了自己院子。 “别哭了。”六姑娘替四姑娘擦去了脸上的泪,轻声安慰:”妆都哭花了,该不好看了。” 第135章 送别 1 “不哭了,以后都不哭了。” 四姑娘眸中带泪, “以后都不会再哭了。” 她要离开家了。 再也不会有人,在她哭的时候,安慰她了。 “六妹妹,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婢女伺候着四姑娘净面,又换了一身衣服,才坐在椅子上和六姑娘喝茶。 六姑娘轻笑:“四姐姐请说。” “我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归家。能不能看在我的脸面上,多多照拂五妹妹。” 六姑娘低笑,眸光流转,“我把五姐姐关起来,也是为她好。” 她说: “我已经和二婶儿说过了,想要在父亲和老太太离开之后,举办一场宴会。” “长房中,只有五姐姐尚未婚配。” “若是此时在传出什么对五姑娘不好的名声,日后,也怕是在寻一门合适的婚事了。” “我这是为她好。” 四姑娘蹙了蹙眉。 她心里并不觉得,六姑娘是真的为五妹妹好。 但是,她又挑不出什么错处,只能干笑了几声:“六妹妹说的对。难为你这么辛苦,还要操心姐姐的事情。” “五姐姐也是我的亲姐姐,我多操心些,也是应该。”六姑娘一语双关。 四姑娘松了口气,“六妹妹心中有数就好。” 她话锋一转,“我能带几个婢女去止阳行宫吗?” “裴大公子说,可以带一个四姐姐用得惯的丫头过去。” “好。” 一想到要离开了生活这么多年的谢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的姐妹们,还有很多熟悉的人。 四姑娘不禁又难过的鼓哭了。 “唉。” 六姑娘叹了口气接过了旁边丫头递过来的帕子,细细地给四姑娘擦了脸: “摸要哭了。” “日后,去了外面,做事要多加思虑,谨言慎行才是。” 四姑娘听听她用这样沉重的语气和她说话,故作老成,眼中的泪更多了,“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日后,你在家中也莫要多操劳,也注意自意身体。” 稍稍停顿了下,她又说道:“像我这般胆小懦弱的人,怎么会被人记恨?” 她觉得,是六妹妹想多了。 “在我眼里,我的四姐姐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配得上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 六姑娘眉眼间一片坦荡,说起话来,也十分认真。 四姑娘深深地望着四姑娘,眼中逐渐泛起水雾。刚刚停下的泪,似乎此时又是汹涌澎湃。 四姑娘拍了拍她的手,“大约,只有你这么想我了。”稍稍停顿了下,四姑娘又继续往下说:“我知道,眼下我离开才是最好的安排。但是,六妹妹,我心中仍有不甘。”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明明名声受损的是她,明明当初是陆家上门求娶,为何最后会变成这样? 她想了许久,都未曾想清楚。 “四姐姐,这件事不怪你。” 六姑娘抬头,目光真诚地看着四姑娘: “我一直都觉得,在众多的姐妹中,四姐姐心思细腻,待人真诚,是顶好的姐姐。” “咱们谢氏养出来的女儿,个顶个的好。” 她说: “所以,那位陆公子和你退婚,是他的损失。” “也就只有你,会这么安慰我。” 四姑娘被六姑娘说的心情好了很多: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有看好陆家的那位公子。” “只是,这门婚事是老太爷定下,父亲又同意了的,我就算是在不满意,我也只能嫁过去。” “我原想着,嫁过去了,就和陆公子好好过日子。就算是他心中没我,我只要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总归是能过完这一生。” “只是……” 她没想到,事情出乎了她所有的意料之外。 “退婚这事,有好有坏。” “这说明,陆公子不是你的良配。婚事退了,于你而言是一件好事。” “但四姐姐你也要清楚,你退婚的事情,肯定会传出去的。到了止阳行宫,没人护着你,这事肯定会成为众人排挤你的原因。” “四姐姐,去了止阳行宫,就要靠你自己了。” 四姑娘点了下头:“你说的,我都知道。我是小心,要是不行,我会写信给家里。” “如此甚好。” “那五妹妹?” 六姑娘浅笑,“五姐姐的性子,向来直爽。她的事情,我会酌情处理。” 四姑娘悬着心,终于落回了原处,“那就好,那就好。” 听说四姑娘和五姑娘打起来了,王姨娘匆匆忙忙地跑来了。王姨娘的额头上,覆上了一层细密的汗。发髻凌乱,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缓了好一会儿,才朝着六姑娘和四姑娘福了福身子:“四姑娘好,六姑娘好。” “姨娘来了。” 六姑娘笑着点了下头: “是来送四姐姐的吗?” 王姨娘细细地看了眼四姑娘。 她瞧着四姑娘除了眼睛有点肿之外,身上的衣服、发髻都是完好无损,紧紧悬起的心,才落回了远处:“是。婢妾过来看看,四姑娘还有什么需要帮忙。” 六姑娘体谅王姨娘不舍得四姑娘,想要和四姑娘说一些体己话的心情,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辞:“我忽然想起来,我要去一趟芙蓉院。刚好姨娘来了,替我帮四姐姐把需要带走的东西,在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遗漏。” “是。”王姨娘一脸感激,“婢妾会尽心帮四姑娘收拾好要带去止阳行宫的东西。” 六姑娘笑了笑:“姨娘心细,做事周全。这事交给你,我放心。”说完,便带着玉奴离开了。 四姑娘挥了挥手,屋里伺候的人朝着四姑娘和王姨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姨娘。” 房间里的人都离开之后,四姑娘才终于绷不住,终于哭了起来: “我不想走。” “明明都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将我送走?” “姨娘,这对我,公平吗!” 四姑娘失声痛哭。 王姨娘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只能将她拥入怀中,轻抚她的后背,眼中满是疼惜,“好孩子,公不公平的,对你来说不重要。你只要听从你父亲的安排,日后的日子就会好了。孩子,你莫要怨,谁让你托生在姨娘的肚子里呢?这就是命啊。” 第136章 送别 2 王姨娘抱着四姑娘,无声的流着泪。 她心里始终宰相,若她此时是徐氏,在爷的耳边吹几口风,她的女儿是不是就不用走了?若她是太太,就可以决定自己女儿的去留了。 可她,偏偏是个可以任人买卖的妾。 对任何事情都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欺负。 王姨娘抱着四姑娘的胳膊,逐渐用力,似乎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一般。 她心疼四姑娘。 她不想要四姑娘离开。 她想着,既然退婚了,那就找个家世不如谢氏的人家。低嫁过去,对方总会顾忌他们谢氏,不敢对是姑娘怎么样。 况且,有爷在,也不会看着四姑娘吃亏。 他们在谢氏的眼皮子底下,凡事都要靠他们谢氏,定然是要捧着四姑娘。 到时,四姑娘再生个儿子,生活就是十分顺遂。 这不比去什么止阳行宫好上太多了吗。 她在听到四姑娘退婚之后的事情,就去找过太太。明里暗里的说过许多关于四姑娘的事情。可是,太太一直都在说,让她在等等。 可是等了这么久,竟然等来了这么个结果。 王姨娘心中不忿,却不敢说什么。 她又听太太说,谢氏是世家大族,又是清流贵家中举足轻重的存在。柴桑陆氏想要重新回到上京城,和谢氏联姻是最好的选择。 不敢真的对谢氏姑娘做什么。 她知道太太说的都是对的。 可是,她当时就是觉得心中不安。 她也去找了爷,可爷沉浸在徐氏的温柔乡,压根无心搭理她。略微敷衍了她几句,就让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王姨娘急的茶饭不思,日日失眠。 她太恨自己了。 她困在后宅,认识的人,几乎都是谢府的下人。 对于四姑娘的婚事,她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 终于。 在听到四姑娘退婚的那一刻,王姨娘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她的女儿,还是被陆氏的人给毁了。 她恨陆氏的无情,恨谢氏的冷漠,也恨自己。 好在,爷还是心疼自己女儿的。 将四姑娘送去了止阳行宫。 就算日后不嫁人了,那前途也是好的。 王姨娘的心里,总算是得到了一点安慰。 “姨娘说的,我都知道。” 四姑娘抽泣着: “谁都觉得去了止阳行宫,或者是去宫里伺候太妃娘娘是一件好事。” “可是,我不想啊!” “我就想着,日后嫁给了陆公子,要好好和他过日子。红袖添香,相夫教子,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就可以了。” “可是,可是,” 这一切都没有了! 王姨娘不断地抚摸着四姑娘的手,似乎在安慰她: “四姑娘,没什么可是了,”她定定地看着四姑娘,似乎是给了她无尽的支撑,“只要离开了谢氏,去了止阳行宫,你的人生就会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不必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内宅,可以看见更广阔的天地。你和我、和这府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四姑娘,你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王姨娘笑着摸了摸四姑娘的头,眼底是从未有过的亮光。 她已经记不清幼年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稍稍大了一点之后,她就被人卖到了谢府,成了谢府的下人。 这些年,她为了能在谢府活下去,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地走到了今天。 但四姑娘不一样。 她以后会越来越好。 “好。”四姑娘为了不让王姨娘担心,悲怆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姨娘说的,我都记在心里了。” “你最乖了。”王姨娘接过了四姑娘身边的婢女递过来的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去了外面,莫要什么事情都逞强,凡事量力而行。莫要和人起了冲突,能忍就忍。” 四姑娘出行,她总归是不放心,忍不住地多嘱咐了几句。 “姨娘说的,我都记下了。”四姑娘垂眸,掩去了眼底渐渐升起的失落。 她不想听王姨娘说这样的话。 她想听姨娘和他说一些,姨娘从未和她说过的话。 可惜。 姨娘似乎是从未理解过她想听的,到底是什么。 王姨娘并未察觉四姑娘眼中的失落,继续往下说: “日后,你要是真的去了宫里,也莫要忘了你的五妹妹。姨娘老了,日后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你五妹妹虽说性子是偏激了些,但毕竟是和你一母同胞,总不会害你。以后的日子,要靠你和你五妹妹相互照拂,才能平安顺遂。” 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王姨娘也不忍心看一个女儿有了前程,另外一个还是被困在后宅,被人欺负,和一堆女人争来争去。 “姨娘说的,我都记住了。” 四姑娘勉强笑了笑: “时辰快到了,我该走了。” 王姨娘红着眼睛,一脸不舍地看着四姑娘:“止阳行宫不比家里,做事还是要谨慎些。你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就和六姑娘说。六姑娘会安排人,给你送去的。对了,不是听说,裴大公子也在止阳行宫安排了人吗。谁要是欺负你了,你就找她。让她替你出头,别傻乎乎的往前凑,知道吗?” 四姑娘听到王姨娘这么说,红肿的眼中,有了点厌恶和嫌弃。嘴上却依旧是很乖顺地说了句:“是。” “还有,你在止阳行宫,要尽量与人交好。最好多交几个家世比不上你,要巴结着你的人。这样,以后有什么事情,他们会替你出头。” “好。” “还有,那些家世和你差不多的,也不要得罪。你要看开他们喜欢什么,投其所好,与之交好,对你也没啥坏处。” “是。” 王姨娘还要再说什么,四姑娘转头看到了急匆匆进来的婢女,打断了王姨娘接下来要说的话:“姨娘,时辰到了。马车在外面等着呢,我该走了。” 她紧紧地拉着四姑娘的手,依依不舍,“四姑娘,有空要回来看看姨娘和五姑娘!” “我知道了。” 四姑娘看了眼身后的婢女。 婢女立刻会意,忙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包袱,跟着四姑娘往外走: “姨娘也要照顾好自己。” “好。” 王姨娘泪眼婆娑: “出门在外,事事要当心。” “知道了,”四姑娘眼中含泪,唇边带笑,朝着王姨娘挥了挥手,“姨娘,风大,当心吹了风染上了风寒。姨娘,回吧。” 第137章 相看 1 王姨娘站在廊下,哭的不能自已。泪眼朦胧地看着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四姑娘。 哭的瘫软在地,喃喃自语:“四姑娘、四姑娘,我的四姑娘……” 恰好此时,天边吹起了一阵风。吹得落在地上的叶子,随风而起,跳一首欢快又难过的舞。 王姨娘透过飞舞的叶子的缝隙,看着已经走远了的四姑娘,忽然冲了出去。朝着四姑娘离开的方向,踉踉跄跄地追了几步。 可惜,她只是走到了院子门口,便停了下来。 “姨娘,”伺候她的婢女,虚扶着她的手臂,低声问道:“怎么了?” 王姨娘满眼通红地苦笑了一声:“按照规矩,我不能离开内宅。” 岂止是不能离开内宅,连离开自己的院子,都要小心翼翼。 王姨娘眼中的泪,再一次落下来。 可能是在哭自己的命,也可能是在哭已经离开了的四姑娘。 “姨娘,莫要在哭了。” 婢女低声劝慰她: “爷和老太太明日就要出门,您要是在此时哭,传到了老太太的耳中,说不定要怎么编排您呢。” 王姨娘忙擦了擦脸上的泪,“对,不能哭,不能哭”她的声音沙哑,“哭了就不吉利了,不能哭的。” 她慢慢站直了身体,满是哀伤的眼中,如今已经被平和取代。 四姑娘走了,还有五姑娘呢。 六姑娘说,要给五姑娘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她要打起精神,要给五姑娘相看呢。 “姨娘。” 伺候王姨娘的婢女,看她的脸色好了很多,忙说了声 “咱们回吧。” “这里风大,免得吹了风,受了风寒,会让四姑娘担心。” “对,你说的对。” 王姨娘慢吞吞地往自己的走。 她要健健康康地等着四姑娘回来。 绿韵院。 正厅。 六姑娘来时,绿韵院的下人把整理好的箱笼,堆的哪儿哪儿都是。 乱七八糟的。 六姑娘皱了下眉,小心地绕过了地上摆着的箱笼,走到了站在角落里和徐氏来说话的谢文徵: 六姑娘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父亲。” 谢文徵淡淡地点了下头:“你来了。” 站在谢文徵身侧的徐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六姑娘。” 六姑娘稍稍弯了下身子,算是还了礼,“徐姑娘。” 六姑娘转头,和谢文徵说话:“父亲,您明日要带着姨娘和老太太出门。此去,路途遥远,难免会遇上什么点事。” 她说: “这事我让胡郎中准备一些可以治风寒之类的药,还有一些银两。另外,我还让人给父亲和老太太准备了些平日里用惯了的东西。” “父亲去了老家,难免有些东西用的不如在上京城用的顺手。” “先将就着用,若是实在是用的不习惯,便写了信给我。我会准备好,着人送去的。” “父亲的脾气还算是温和,但是去了老家,老家人盛行淳朴,说话又直来直去,父亲莫要因为不喜,便逞口舌之快,惹下什么祸事。” 六姑娘仔细地叮嘱着。 六姑娘看了眼身后的玉奴。 玉奴立刻会意,将六姑娘早早就准备好的包袱,放在了谢文徵的面前。 谢文徵看着六姑娘准备的各色的茶叶和一些他们常用的东西,很满意地点点头:“你有心了。”谢文徵让人将东西收起来,“东西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我让人看了下,后日是个好日子,宜兴出行。” “是。” 谢文徵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关心他,心里顿时觉得十分熨帖,“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成了老妈子了,啰啰嗦嗦的。” 谢文徵语气中满是嫌弃,但眼中却很高兴。 “若是父亲能做事稳妥些,我就不用这么啰嗦了。” 六姑娘瞪了一眼谢文徵: “父亲要是能思虑周全,还能被老太太责罚?” “都已经几十岁的人了,还被自己母亲责罚,也不嫌丢人。” 谢文徵干笑了两声,佯装生气地说了两声:“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就说这么多话,一点都不贴心了!” 六姑娘看得出来谢文徵并没有生气,假装配合谢文徵,哄了几句:“是是是,我不贴心,我不好,是我错了!” “我离开之后,家中的事情你看着办。若是有人暗中动手脚,不必留情,直接动手即可。”在谢文徵的眼中,她这个女儿,手软,心更软。他都有点担心,日后嫁去了裴氏,这样的谢六,能在那样吃人的裴氏活下去吗? “是,父亲说的,女儿都记下了。” “不是要你记下,是要你往心里去。” 谢文徵皱了下眉,眼中闪过了一丝担心: “有些人和事,要快刀斩乱麻,才能百利而无一害。” “是,我心中有数。” 六姑娘温柔地笑了笑: “那女儿去老太太那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谢文徵拦住了她,“不用去了。”一提起自己的母亲,谢文徵的眼中,并没有什么欣喜,反而觉得是个麻烦:“母亲有身边的人帮忙就可以了,你也不必去添乱了。” 六姑娘神色未变,“是。” “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家中的事情还是你来做主。你拿不定主意,便写信来找我。” “是。” “你母亲惯会做些表面事情,你也不必事事顺从。” “是,女儿省得。” 谢文徵看着面前柔柔弱弱,但其实颇有主见的六姑娘,眉宇间满是欣慰之色。 转瞬间,又提起了在外面读书的谢晗行: “你对晗哥儿的安排,我很满意。” 谢文徵抽空去了一趟书院,和谢晗行的老师,聊了聊谢晗行。 教导他的夫子,对他赞不绝口。 可想而知,平日里的谢晗行是个乖巧懂事,事事认真的好孩子。 六姑娘并不居功,“我并没有帮上晗哥儿什么忙,学堂里夫子教的知识,我也只能了解皮毛。我也只是操心他的都是晗哥儿自己悟性高,夫子讲了一遍,他便能明白了。我也就只是在这些无用的地方,多操点心罢了。” “你们俩都是好孩子。” 谢文徵难得夸赞六姑娘。 六姑娘抿嘴笑了笑。 六姑娘从绿韵院出来时,刚好碰到了站在廊下,特意等她的徐氏:“六姑娘。” 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笑的特别温柔:“我昨日签了爷给我准备的纳妾文书了。” 六姑娘浅浅一笑:“那要恭喜你,终于是父亲的姨娘了。 第138章 相看 2 六姑娘对徐氏告诉她的话,眼中并没有任何的意外。 甚至是在听到徐氏成为谢文徵正儿八经的妾室之后,脸上一丝的情绪变化都没有。 母亲一直拖着不给徐氏办纳妾礼,一方面是因为母亲是想要给徐氏一个下马威,一方面是想要在谢文徵面前得到一个承诺、。 大周朝有规定。 女子为妾,需要有纳妾礼和纳妾文书之外,还要给正妻敬茶。正妻喝过了妾室的茶,才算是承认了她的身份。 虽然父亲不喜母亲,但也敬重母亲。 他喜爱徐氏,自然是不想要徐氏得到母亲的刁难。 所以,就算是母亲知道了徐氏欠了纳妾文书,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父亲的妾室。 母亲也不可能追着徐氏去老家。 在某种程度上,父亲的这番做法,是在保护徐氏。 母亲心中在想利用这件事,给二姐姐找一个承诺,也是不可能的了。 六姑娘长睫微垂,顷刻间,眼中繁杂的情绪便被掩藏了下去。 她很平静地看着她。 似乎是徐氏的那些小心思,在她的眼中,无可遁形。 徐氏迎上六姑娘平和的目光。 她的目光中有太多的思绪,却在对上六姑娘眼睛的那一瞬间,尽数被欢喜取代:“说起来,奴婢是要感谢六姑娘的。” 六姑娘眼波流转:“哦,要感谢我?感谢我什么?” 徐氏低头,轻轻的抚摸着她还尚未隆起的腹部,不急不缓地说了起来:“我能进谢府,成了你父亲的妾室,这其中怕是有六姑娘的手笔吧。” 柳姑娘低笑不语。 “说实话,我从见到你父亲的第一面起,成为你父亲的人那一刻,我就想进进入谢府的。” 即便是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妾,也比在外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强上很多。 “你所知道的那些消息,是我刻意找人做的。” “我为了能进入谢府,筹谋多日。” “你为了能让我牵制太太,也筹谋多日。” “六姑娘,在某种程度上,你和我的目的,是一样的。” 徐氏眼中带笑,脸上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得意:“所以我才说,我很感谢六姑娘。” “哦。” 六姑娘反应平平。 徐氏皱着眉,看着反应平平的六姑娘,一脸不解:“怎么,六姑娘还不明白吗?” 她的动作都已经做的这么明显了,六姑娘怎么还不明白? 六姑娘淡漠如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暗芒,随口说了句,“那要恭喜徐姨娘了。” 她这是迫不及待地来和她炫耀了。 六姑娘的眼中掠过一丝凉意。 她说这些话的背后,还是想要她,看在她怀有身孕,能得父亲喜欢的份儿上,能继续照顾她。 六姑娘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讥笑。 徐氏还真是看得起她自己。 徐氏满眼欢喜:“六姑娘期待他的到来吗?” 她似乎是有意试探。 六姑娘眸色一沉,随即像是不经意的反问:“那姨娘是喜欢公子,还是喜欢姑娘?” 徐氏稍稍愣了下,“当然是公子了。” 这几日,她都打听清楚了。 爷的儿子不多。 嫡出的儿子,远在边疆。看上去比较傲有出息的七公子,又不在府上。 若是她在此时生了儿子,依着爷对她的宠爱,这孩子肯定是要养在她身边的。 到时,她孩子的学识都是爷一手教导。 父子感情深厚,到时,就算是庶出,照样也能继承家业。 到时,她就能母凭子贵,和太太平起平坐了。 一想到以后过着呼奴唤婢,绫罗绸缎,珍馐美食的日子,徐氏就激动的不能自已。 六姑娘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并不凌乱的鬓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姨娘:“既然是你的孩子,对他有所期待的,应该是父亲和母亲。我期待不期待,无关紧要。” 她上前一步,凑到了徐氏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姨娘莫要以为,离开了谢府,你就能高枕无忧,平安地生下这个孩子。” “别忘了,此行,是老太太跟你一同去。” “还有。” 六姑娘好心提醒她: “这孩子,能让这孩子平安长大,才是你的福气。” 六姑娘似乎是预料到她要说什么,提前开口的说话: “我这个人,不喜欢管闲事。” “尤其是,对我没什么用处的事情,我更是懒得管。” 徐姨娘的脸色一白,瞬间有些后悔在此时得罪了六姑娘,“姑娘说笑了。这孩子是你的弟妹,你不管谁管?” 她紧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是六姑娘不管她,日后她在谢氏要怎么办! 不,不会的。 六姑娘如此看重爷,怎么能忍心让爷的孩子出事呢。 她肯定只是说说而已。 肯定是这样。 徐姨娘在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 “姨娘这话又说错了。” 六姑娘嘴角含笑,眼中却没多少的温度: “我的姐姐妹妹,哥哥弟弟很多。多她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那些长大了的,还要我操心呢,一个都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长大的孩子,我有什么可操心的?” “再说,这府上长房的孩子,都是母亲的孩子。他的事情,该是母亲操心才对。” 她在提醒徐姨娘: “很多事情,不是你我在这里随意的几句话,就能定下的。” “我劝姨娘,有些话说过就好,我听过就算了。莫要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到时候,什么忙都成了一场空。” 六姑娘都懒得看徐氏。 才进了府上几日,就凭肚子里的那块肉生出了不少的心思。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斤两。 徐氏被六姑娘说的面红耳赤,不自觉的捏着裙摆的一侧,“六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听懂听不懂的,姨娘心中应该有数,”六姑娘的眸色平和,看的徐氏无地自容:“你要明白,你如今该做的是,你有了身子,不能伺候父亲了。该找什么人,去伺候父亲帮你固宠才对。” 徐氏脸色一白,嘴唇微微发抖。蓦然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六姑娘。 “你莫要这么看我。我自是好心提醒你。” 六姑娘听着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眼波流转: “姨娘该去伺候父亲了。” 她在伺候两个字上,咬的特别重。 第139章 相看 3 六姑娘言语之中的羞辱,让徐市的脸色瞬间变的十分难看。 不过,很快他就想通了。 她就是靠着谢文徵的宠爱,走到了今时今日。 可不就要好好伺候好爷吗。 “六姑娘说的极是。” 徐姨娘忽然笑颜如花: “奴婢是要伺候好爷。” 她说: “谁让奴婢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呢?” “不过。” 她上下打量着六姑娘,眸光中带着让人很不舒服的蔑视: “女人生来就是伺候男人的。” “奴婢是,六姑娘是,太太是。尊贵如天家人,也如此” “所以,六姑娘要摆正好自己的位置才是。” 她看着六姑娘的目光中,尽然是得意和炫耀。甚至在看到六姑娘看过来的目光时,还有一点瞧不上,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六姑娘忽然就笑了。 她都不知道一个只是身家清白的女子,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在她的面前摆出这副姿态? “徐氏,我想你说错了。” 六姑娘眼眸平和,神色淡然。甚至是在徐氏疑惑的目光看过时,也只是浅浅笑了笑: “母亲出身王氏。” “那是天下名流之首,家中尽是大儒。以诗书传家,身上尽然是傲然风骨。” “母亲从小品行、样貌,样样出色。” “还未及笄时,便已经有人上门提亲了。” “这么优秀又出众的母亲,为何要自轻自贱,去做迎合男子的事情?” 六姑娘看了眼笑意僵在脸上的徐氏,继续往下说: “至于我,是中流世家之首。父亲是朝散大夫,母亲出身名门。宫中还有一位受到今上看重的太妃娘娘。” “我想不通,我为什么要自降身份,要去讨好男人才能立足。” 她好心地提醒了徐氏一句: “天家之女,更为贵重。” “不是你我在这方寸之间可以谈论的。” “徐氏,” 六姑娘眸色一变,神色骤冷: “妾就是妾,永远低人一等。” 徐氏脸上的得意尽数都退了下去,如同一张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她放在肚子上的手,微微发抖,惊惧地看着六姑娘:“……我是真的没想这么多,我……” 六姑娘到时从始至终都是特别平静,“我听说,徐姨娘也是清白出身。想必,从小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家。怎么,今日行为做事,都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呢?” 她淡淡地反问,让徐姨娘变了脸色:“我就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是吗。” 六姑娘轻笑,眸光一转,似乎是带着无尽的流光溢彩:“我出身高贵,自然是听不得许多的污言秽语。也看不得许多的藏污纳垢,甚至是有些龌龊的手段也不屑于用。但是啊,”六姑娘忽然停顿了下,淡淡地看着徐姨娘:“你的那些小把戏,就不要在我的面前耍了。当初,你既然能求着我给你一个孩子,我自觉也能让你这个孩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了。” 六姑娘很不喜欢徐氏这么变来变去。 她也不想去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在她面前露出的小心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就是想要告诉徐氏,她要是老老实实,她就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让她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若是不能,那她就顺着母亲的意思,让母亲除掉这个孩子了。 她有些看不起徐氏。 竟然愚蠢到想要用一个孩子来和她谈条件,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当真不是所谓! “你敢!” 徐氏吓的捂着肚子,后退了几步,一脸戒备地看着六姑娘: “这可是爷的亲骨肉,你怎么敢下手!” “我为什么不敢?” 六姑娘嘲讽一笑: “父亲的孩子多了,也不差这一个两个的。” “还有,我好心提醒你一句。” “老太太信佛,不喜杀生。” 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六姑娘忙换了个话题:“要劳烦姨娘多照顾父亲了。”她对着徐氏福了福身子,带着玉奴转身离开了。 徒留徐氏一人,站在廊下,气的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谢文徵站在徐氏的身侧,将徐氏拥入怀中,“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徐氏深呼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怒气。面色难看的脸上,强挤出一抹笑意,“没什么事。就是方才六姑娘说,天气渐渐热了,让您出门在外,要多注意身体。” “那孩子啊,就是喜欢瞎操心。” 谢文徵扬起嘴角,心情愉悦地拥着徐氏往里走: “今日天气炎热,莫要贪凉在这里吹风,到时啊,染上了风寒就不好了。” “我们回去吧。” “好。” …… 回去的路上,玉奴还在愤愤不平:“姑娘,这个徐氏是怎么回事?怎么一有了身子,就不把您放在眼中了?” 难道她忘了,当初,她是如何在姑娘面前摇尾乞怜,哭诉着想要活下来? 要不是姑娘暗中吩咐了胡郎中,将她日常吃的,掺杂着可以绝嗣药,换成了补药,她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如今,她遂了愿,却不念着六姑娘的好,可不就是白眼狼吗! “你气什么?” 六姑娘显得毫不在意: “她觉得靠着父亲的宠爱,再加上腹中的孩子,便能在这谢府站稳了脚跟。” “多了她腹中的那一块肉,便生出了许多不该有的念头了。” 在六姑娘的眼中,徐氏的想法还算正常。 毕竟,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父亲的宠爱,便可以搏一搏当家太太的位置,儿子变成了嫡子。而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了谢氏,成为人人尊敬的谢老太太了。 玉奴替六姑娘不值:“还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不是什么好鸟。”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六姑娘眸中带着几分凉意: “这很正常。” 她现在担心的是,徐氏和母亲一起,来算计她。 这就让人心烦了。 不过好在,徐氏就要跟着父亲去老家了。 还有一段时间缓冲的机会。 “姑娘!” 玉奴忽然激动地喊了一声六姑娘: “你能不能对徐姨娘上点心!” “您是这谢府的掌家人,爷却越过了您,去给她办了纳妾文书。” “这说明什么?” 第140章 相看 4 ,六姑娘被她忽然高声手滑,吓了一跳,“这能说明什么?” 父亲做的决定,连母亲都不能干涉,更何况是她? 玉奴激动地声音比之前更大了: “这说明,在爷的眼中,您就是个摆设!” “还说明,徐氏是用了什么手段,才会让爷不顾规矩和礼数,答应了她提出的这么荒谬的提议的!” “姑娘,这个徐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您得早做打算!” 玉奴越想越觉得心惊。 若是,徐氏在姑娘和爷之间挑拨离间,让他们父女失和。到时,爷厌恶了姑娘,该怎么办? 这其中种种,要是都和徐氏有关,那徐氏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一想到这儿,玉奴急的满嘴都是火泡。 按理来说,徐氏从进了谢氏的门开始,太太作为当家主母,又是在上京城中有名贤良大度的。怎么可能,会从一开始就不张罗徐氏的纳妾礼? 她知道,这是太太有意给徐氏一个下马威,让她不要太过恃宠而骄。 但是现在,太太得到消息之后,没有一丝动静。 这说明什么! 说明,徐氏很有可能压下了这件事! 一想到才来几天就能把这么大的事情压下,玉奴整个人就不好了。 六姑娘才是这府上的掌家人,一个小小的妾,竟然能越过姑娘将这件事瞒的死死的。 这个徐氏该尽早除去才行。 “你这么急做什么?” 六姑娘轻笑,不紧不慢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走,眉眼间对于奴说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 “你说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阖府上下还不知道徐氏被父亲纳进了门的事情,应该是父亲让宋烟砚下去的。” 毕竟,他们离开上京城的原因是要去乡下养病。 忽然冒出来一个不明不白的女子,会让人说三道四。 父亲也是为了徐氏和谢府的名声着想,才想着先将她签了纳妾的文书,回头再补一个纳妾礼,就算是走完了正常的流程。 说到底,父亲还是想要给母亲留几分体面。 “还有,我前几日才见过胡郎中。” “胡郎中可从未说过,徐氏有了身子的事情。” 所以,六姑娘就在想,徐氏此时此刻和她说怀孕的事情,是真还是假。 “那若是她在外面找了个郎中进府来看诊呢?” 玉奴蹙着眉, “不,也不对。” “若是有外人进了府上,咱们不可能不知道。” 玉奴又自我否定了: “姑娘,要不要奴婢去问问?” “嗯,去吧。” 六姑娘抬脚进了房间,直接去了内室。 玉竹伺候着六姑娘换了一身浅粉色,下摆绣着银白色花丛的衣衫出来。而后,便随手拿了绣了一半儿的帕子,坐在窗下,阳光刚好洒在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晕开了一层淡淡的光圈。六姑娘拿出了上次还未绣完的帕子,不紧不慢地绣了几针。 “姑娘。” 玉奴捧着一堆的小册子走到了六姑娘的面前,将怀中的小册子放在了六姑娘旁边的桌子上: “女婢打听听出了。” “说说看。” “胡郎中日日去给徐氏诊脉,发现她的脉,瘫软绵力,不适合有身孕。” 六姑娘抬眼,看了她一眼:“意思就是说,她天生不易怀孕。” “徐氏就是假孕了。”玉奴道。 “是。”玉奴接着说:“后来,有伺候徐氏的小丫头看见,徐氏把许郎中给她开的药,都倒掉了。” “她还是不信任胡郎中啊。”六姑娘眼波流转,轻笑道:“看来,还是咱们多事了。” 她低头,不紧不慢地绣帕子:“她假孕这事儿,就先别告诉她。让她高兴高兴吧。” 反正,这孩子也快没有了。 玉奴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看了眼桌上的小册子,问了句:“这是什么?” “这是上京城中,还未出嫁的世家公子姑娘的名册。” 六姑娘看着桌子上堆着像是小山一样的册子,哭笑不得:“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 她放下手中绣了一半儿的帕子,随手拿起来一本小册子,随意地翻了翻。 上面不仅写了这位公子的出身、容貌、家世背景、兴趣爱好,甚至是上面还很详细地写了这个人身上有没有一些标记之类的细节。 “昨日,长松回来时,奴婢特意让她去长妙坊去买的。” 长妙坊是上京城最大的姻缘楼。 里面不仅上到刚出生的的婴孩,下到已经八十多岁的老妪,都会有详细的记载。 甚至是,每月月初都会有实时更新。 长妙坊的这些资料,不仅是供各位未出阁的姑娘们看,也会做成小册子,专门给世家贵族看。 六姑娘翻了几页,刚好翻到了裴大公子的画像。 颇有些意外地说道:“还真是巧。” 上面写着的关于裴大公子的内容,和玉奴和她说的差不多: “这该更新了。” 裴大公子都已经订婚了,怎么还能上这个未婚的小册子呢。 玉奴伸着脖子,瞅了一眼六姑娘手里的册子,说了句:“奴婢估摸着,是关于裴大公子在上京城中的流言吧。” 刑克六亲,估摸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克死六姑娘了。 到时,裴家大公子,裴慕璟就又要重新订婚了。 六姑娘神色平平地把小册子扔到了一旁:“没有别的了?” “有的。”玉奴从一堆小册子里,翻出来一个崭新的小册子,递给了六姑娘:“这一本上,记载了很多比较出众的世家公子。奴婢看了看,有几个和咱们谢氏,旗鼓相当。” 六姑娘随手翻了几页,“林家的三公子,赵家的五公子,还有王家的十一公子。看起来,确实不错。” 无论是门第还是人品,都相当不错:“二房的大姑娘,应该会喜欢的。” 不仅二房的大姑娘会满意,二婶儿也会觉得不错。 玉奴一脸吃惊:“这么好的人选,您不留给五姑娘吗?” 六姑娘将这个小册子放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五姐姐一门心思想要嫁去世家,做世家正经的太太。她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些世家末流出身的公子?” 玉奴还未来得及说话,玉柱掀了帘子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陆家来人了。” 第141章 相看 5 “陆家?” 六姑娘蹙着眉,将手里的小册子的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随口问了句: “还有哪个陆家,能在此时登门?” 刚刚推掉了柴桑陆氏的婚事,怎么可能第二天就上门来谢氏做客? 玉奴道:“听门房的人来回,是吴东陆氏。” 如今的陆氏,共分三姓。 柴桑陆氏、岭南陆氏,和吴东陆氏。 这三家原本是一家。 后因为,陆氏遭逢大难,岭南路氏和吴东路氏的先祖,便带着家人离开了。一路向南,随水而居。经过这多年的发展,逐渐形成了三姓陆氏共存的局面。 “吴东陆氏?” 六姑娘砸吧着这几个字: “这还挺稀奇。” 这一连两个陆家上门来找他们谢氏。 他们谢氏是粘上了什么好东西,这姓陆的都巴着不放。 六姑娘随后又想到了陆氏分成三脉。 上京城中只有柴桑陆氏,在那位陆老太爷的勤奋操持下,在门阀世家中已经渐露头角。 也算是世家中小有名头。 再加上曾经和四姐姐订婚的那位小公子,攀附上了贵人,让陆氏如今更进一步。 在外人看来,如今的陆氏,才是如日中天。 相反,吴东陆氏这些年,已经大不如从前。 六姑娘想不通,三叔到底看上吴东陆氏什么了呢? “他们来做什么?” “求亲。” 求亲? 六姑娘眸光轻闪,“是府上的哪位姑娘?” 玉竹:“听说是三房的三姑娘。” 三房的三姑娘今年十三,人品一般,才情一般,容貌更是一般。 六姑娘实在是想不出来,这样的三姑娘,到底是如何入了吴东陆氏的眼? 长房的八姑娘,年纪和三姑娘差不多。但娇憨可爱,又是在母亲的教导下长大。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比三姑娘好很多。 难不成,长房没有谢家三房有前途? 可为何,吴东陆氏不来求娶八姑娘,反而是去娶三姑娘? 六姑娘问了句:“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了吗?” “奴婢和人打听过了。” 玉竹俯身,在六姑娘的耳边低声说话: “听说,是三姑娘和吴东陆氏的那位公子,情投意合。陆太太不忍心自己儿子为情所困,所以上门来求娶三姑娘。” “情投意合?” “上门求娶?” 六姑娘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若是真的情投意合,真的打算上门求娶,就不会闹到她的眼前来。 “这事,母亲知道吗?” “兴许知道了。” 太太是谢府的掌家人,府上婚丧嫁娶的事情,必然是要告诉太太的。 “知道是谁给做的媒?” “是三爷做的媒。” 六姑娘勾了下唇。 还真是挺有意思。 一般世家大族之间的亲事,大约都是要请官媒上门。 但是,三叔不经过官媒,反而私自同意了和吴东陆氏的亲事。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六姑娘又想着,谢家三爷之前在礼部做了个经常和各大世家打交道的小官。 有什么风吹草动,三叔肯定是最先知道。 若是三叔决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的吴东陆氏,那是吴东陆氏最近有什么大动作,要重新返回上京城了。 相对的,有了谢家的助力,吴东陆氏重返上京城,也是一马平川,不会有多少阻碍。 是出于这个原因,才让两家好上加好的? “既然是三叔的决定,那三叔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六姑娘随口说道,“这事我们只当不知道。” 玉竹应了一声:“是。” 玉竹和六姑娘正在整理这些小册子,在外面伺候的春桃掀了帘子进来:“姑娘,二太太来了。” “去请。” 六姑娘起身往外走: “二婶儿来了。” 刚好迎上了春桃引着二太太往屋里走。 六姑娘朝着二太太福了福身子,“二婶儿今儿怎么这个时辰来我这儿了,可是还没用过膳?刚好,厨房那边送了一些精致的糕点,还有一些补身体的汤品。要不,二婶儿也来尝一尝?” 六姑娘总爱吃一些零食。 所以,厨房的那些做糕点的妈妈们,会经常做一些爽口的小零嘴给六姑娘吃。 二太甜来时,玉柱正端着一碟子厨房刚送过来的马蹄糕过来,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 “我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 二太太坐在正位上,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茶。吹了吹杯中的浮沫,便将茶杯放在了一旁:“小六有心了,”她看着小桌上摆着的各种小册子,眼中闪过了满意的神色,“难为你对你对盈姐儿的事儿上心了。” 二太太叹了口气: “你二叔怨我。” “将一个好好的孩子弄成了那般模样。” “盈姐儿不清醒,若是清醒过来,估计也要怨我的。” 二太太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六姑娘。 “若是她和你一般无二,现在也是家庭美满了。” 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盈姐儿能嫁给好人家,日后圆圆满满。 “定会如二婶儿所愿。” “我也是希望姐姐妹妹有个良人,日子过得顺心如意的,”六姑娘笑眯眯地将她之前看好的几位公子的小册子,递给了二太太:“二婶儿看看,我选的这几家公子,如何。” 二太太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小册子,细细地看了几眼:“好倒是好,只是咱们家的姑娘,他们能看上吗?” 她的女儿,一直都是上京城中的一个笑话。 她曾经打过、骂过,也向漫天神佛祈求过。 可她的女儿依旧是那副痴痴傻傻,看见人只会笑。 她看着她女儿那张出众,让人惊艳的脸,她就觉得遗憾和可惜,又隐隐觉得后悔。 就算他们是出身谢氏旁支,但好好运作,凭借她的脸,成一个备受宠爱的妾室,也是可以的。 她自己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她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她怕,自己找高的,孩子嫁过去了,会对她不好。找个低的,又担心,人家是冲着谢氏来的,对孩子只有利益没有真心。 她怕这又怕那的,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就把孩子给耽误了。 第142章 相看 6 “我的年岁尚浅,很少接触这样的事情。” “二婶儿,要不你在看看?” 二太太没有立刻接过来六姑娘递过来的小册子,而是端起放在一旁,一及刚冷了的茶,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小口:“说实在的,我并不认为,这些人是盈姐儿的良配。” 留姑娘收回了手,把手中的小册子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二太太:“二婶儿凭什么以为,他们配不上盈姐儿呢?我看过了,这些公子都是出身名门,又得到世家良药的培养,怎么可能不是良配?” “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看人就看一半儿。” 二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六姑娘: “这册子上写的再好,也不如咱们让人出去打听打听。” 二太太说的很隐晦,六姑娘却忽然明白了二太太说的意思。 他怕这些人徒有其表,到时把盈姐儿嫁过去,盈姐儿会吃亏。 “二婶儿说的,我都明白。” 六姑娘知道二太太心里的想法,便很体贴的说着: “要是二婶儿不放心,不如,就留心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 “只要品行好,让他入赘也是可以的。放在二婶儿的眼皮子底下看着,也是极好的。” 六姑娘说: “您若是担心到时那些人,会仗着谢氏的名头做些坏事。” “穷苦人家的人,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里长了。到时,吓唬吓唬,在用些银钱打发了,也就可以了。” 六姑娘说的极其简单。 二太太却并不看好:“小六啊,二婶儿知道你心好,处处为大姑娘着想。但是,你也知道大姑娘那个情况,想要找一个真心带她的人不容易。我活着,尚且能替她打算,倘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又该如何?” 二太太心中还是有隐忧:“到时,盈姐儿还是会被欺负的。日后,我就是到了那边,也会不安心的。” 六姑娘心里有点生气了。 她无论怎么说,她二婶儿都有办法把话给堵回来。 她不禁猜测,她是真的想要替自己的女儿找夫婿,还是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承诺。亦或者是想从她这里找到什么别的对二房有用的东西。 六姑娘琢磨不透二太太说话的意思,心思微微一转: “那二婶儿心中,可有了什么人选?” 二太太端着茶杯的手,稍稍停顿了下,但又很快恢复如初,笑道:“我心里能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她说的飞快,“你也不看看盈姐儿那个样子,哪家的公子会真心待她?我啊,和你说这么多,也是担心她会被人欺负,哪里就有什么人选了?” 二太太慌乱地避开了六姑娘看过来的眼神,心虚地端起茶杯,眼神四处乱瞟。 六姑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是盈姐儿能找到待二婶儿如此好的二叔,那她的好日子,才真的是好呢。” “这千金易得,有情郎却难得。” 二太太顺着六姑娘的话往下说: “可惜啊,大多数的人,都是戴着面具的魔鬼。” “看着是人,内里不知是鬼还是其他什么。” 二太太似乎是意有所指。 六姑娘想要在细细问时,二太太已经岔开了话题:“小六,要不就按照你说的,给盈姐儿找一个上门的女婿。有咱们谢家的人盯着,错不了。”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最好,这人对盈姐儿有几分情意。日后,也能好好照顾盈姐儿。” “二婶儿处处替盈姐儿考虑,是好的。” 六姑娘说: “但是,二婶儿,咱们这样的人家成婚,先想的是家族之间的利益,在是各家之间的平衡。真心,这两个字在世家贵族的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 她虽然体谅她的苦心,但从心里觉得她有些异想天开。 能给二房的大姑娘找一个门户相当,又原意娶她的公子,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偏偏还要一个真心。 她不知道该笑二太太的天真,还是笑她将世事看的太透彻,对这些事情没有一点期待。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就不想,我的孩子日后和我一样。” 二太太擦了擦眼睛,神情满是悲伤: “唉。” “那孩子托生在我的肚子里,就是个命苦。”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早就死了。下辈子投胎,托生到一户好人家,活的自在些。” 她的双眼通红, “小六,你说,是不是上辈子我做出了什么事情,这辈子才让我得到了报应?” 要不然,她好好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二太太声泪俱下,难过的连六姑娘的眼圈都变红了。 却在六姑娘看不到的地方,脸上的难过,是被厌恶取代。 她脸上的厌恶,一闪而过。 在你六姑娘看过来时,哭诉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她这后半辈子,可怎么办啊!” 也许,她曾经真的为自己女儿的命运哭过,在漫天的面前祈求过。 但时间一长,这些愧疚啊、难过啊,等等的情绪,都磨没了。 她现在只想要快点摆脱盈姐儿,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 “二婶儿命苦?” 她调整了心情,故意打趣二太太:“二婶儿这么说,是觉得二叔不好了?难不成,我二叔又没带二婶儿喜欢吃的王记豆饼,哄二婶儿开心了?” 阖府上下都知道,谢家二太太是谢二爷自己相中的。 当初,谢老太太给二爷看中的是另外一位世家贵族的姑娘。 可二爷偏偏看中了出身不高的刘家姑娘,死乞白赖地上门求娶。 刘家对于女儿高嫁,自然是欣喜。 几乎是没有任何阻拦的就让刘家姑娘嫁过来了。 刘氏进门之后,和二叔琴瑟和鸣。 她可是听说了,当初二叔为了刘氏,连老太太给的两个貌美的女婢都拒绝了。 如今谢府二房的后院,一个妾室都没有。 羡慕坏了其他几房太太。 此时,谢二太太的难过,总算是冲散了几分:“你这妮子,怎么开始取笑你婶子了?”她笑着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我觉得,让大姑娘过来看看也可以。到时候,又要麻烦你了。” 第143章 相看 7 “峤二婶儿说的,都是自家姐妹,哪里就是辛苦了??再说了,我也希望盈姐儿能一直幸福的。” 六姑娘面露笑意, “二婶儿,您看,您请哪位太太来做媒人,比较合适?” “你有什么看法?”二太太蹙着眉,大脑飞速旋转。 以前府上有这样事情,都是张唐太太出面,请的比较有身份的世家太太。 六姑娘这要给府上还未出阁办的相看宴,请来的身份,应该不低于王氏请来的人才是。 六姑娘的眼中,稍稍闪过了一丝难堪。 她多年不出府,认识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怎么可能在眨眼之间就找到了一个能和母亲平起平坐的太太过来撑场面吗? 她觉得,二太太就是在刁难她。 二太太看六姑娘面色不虞,生怕她把之前说了的话收回去,就赶紧往回找补:“小六,二婶儿有个人选,不如,你听听?” 六姑娘的神色恢复了几分,说了句:“二婶儿说说看。” 二太太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眯眯地和六姑娘说话:“我娘家大嫂,也是出身沈家的大房姑娘。我瞧着各方面不错,若不然让她过来盈姐儿掌掌眼?” 她是有意在给自己娘家机会。 她的娘家身份和谢氏差之千里,要是不靠谢氏,她娘家的地位就一直这么低贱。 若是她的嫂子能来谢氏,而且在前来参加谢氏的众位宾客面前露了脸,那她的娘家的名声和地位,也能提一提。 二太太心中盘算着。 等她娘家嫂子过来了,要如何能借助谢氏,给娘家谋到一点好处。 六姑娘眸色一转,几乎是多看了二太太几眼,就猜出了二太太心中所想。 她的眼中掠过一丝讥笑:“我倒是觉得,刘家婶婶不太适合。” “怎么就不适合了?” 二太太听六姑娘不同意,脸色一沉: “如今,你请不来人,我找来我嫂子帮你,怎么就不合适了?” 六姑娘不紧不慢:“刘家婶子出身不高,与前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姑娘们说话,话不投机,丢的还是咱们谢氏和刘家的脸面。”她抬眸,淡然地看着二太太:“我看,要不然去一封信,去请我的外祖母过来参加宴会。一来,我已经多年未见外祖母,十分想念外祖母。二来,外祖母在外多年,见过的公子很多。有她给掌眼,总归是不会看错人的。” 她说的大大方方,眉宇间尽是坦荡。 倒是不知道让二太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件事,还是要问问老太太才是,”二太太面露不悦。 谢六的生母是个出身不高的姨娘,她娘的出身,还未必比得上她娘家嫂子。 谢六不让她娘家嫂子来,那她也不能让她的什么外祖母来给她女儿丢脸。 “二婶儿说的是。”六姑娘淡淡地回了一句。 二太太又提起了三房的事情: “小六,三房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六姑娘挑眉,“什么事儿啊?” 二太太把刚得到的消息,迫不及待地和六姑娘分享: “听说是三爷给亲自给选的人家,是吴东路氏。” 二太太凑近了六姑娘,低声说话: “你找到吗,听说你三叔要往上走了。” 二太太伸出一根手指,朝着上面指了指: “我就说,当初你父亲打算回老家去养病的时候,走的一点犹豫都没有。感情是已经在这里等着呢。” 二太太撇撇嘴。 这个谢文徵,竟然将外面的事情,托福了老三。家中的事情,让一个黄毛丫头来处理。 他是不是疯了? 那个老三是个什么人? 那是个话少的可怜,总是喜欢打瞌睡,事事不关心的烂人。 这个六姑娘呢,她细细地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怎么三房的姑娘,嫁了吴东陆氏,三叔就要往上走了?” “哎呦,我的好孩子啊,你还不知道呢。” 二太太眸光异彩纷呈,目光亮的如同 白昼: “听说,吴东陆氏暗中和上面的人有关系。” “这三房要是一旦和陆氏扯上了关系,那不就是攀附上了贵人,飞黄腾达吗!” 六姑娘神色未变,浅浅一笑:“是吗。” “可不是吗。” 二太太的眼中满是嫉恨, “也不知道老三是怎么运作的,竟然能找到那么好的关系!” 六姑娘抿嘴一笑,“兴许,三叔是觉得他们俩合适呢。” “哦?” 二太太侧耳倾听: “何以见得?” 六姑娘:“三叔肯定是觉得,那位公子在某一方面,是很出众的。” “是吗?” 二太太喃喃自语,仔细地想了想。 那位公子她似乎是远远看过,除了那张脸,确实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可能是老三看人的标准,和她不同吧。 六姑娘和二太太约好,在这个月的月中,就请这几位来上做客。到时,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送走了二太太,六姑娘刚要去内室休息,外面伺候的小丫头进来禀告:“姑娘,三爷来了。” “三叔?” 六姑娘有些意外地瞪大了双眼: “还真不能随便念叨人啊。” 她说: “去请。” 小丫头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是,”在进来时,她的身后跟着的是与谢家大爷有五六分相似,但要比谢家大爷高一点,身穿一身蓝色袍子的中年男人进来了。 六姑娘忙起身,朝着谢三爷福了福身子:“三叔。” “嗯。” 谢三爷坐在正位上, “坐。” 他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而后,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我来是找你说一下三姑娘嫁妆的事情。” “是。” “你有什么看法?” 六姑娘想了一下:“三叔,您看,比量着二房的二姑娘出嫁时准备的嫁妆基础上,再加十二台,如何?” 二房的二姑娘是庶出。 二太太给准备的嫁妆,是二十六抬。 三房的三姑娘虽说是嫡出,但毕竟是谢氏小辈中第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嫁妆上,不能太寒酸。 谢三爷点点头:“可以。” 四十八抬嫁妆,再加上他们私下里给的嫁妆,也应该够了。 六姑娘:“不知道,三姑娘的好日子定在了哪天?” 谢三爷:“下个月的初六。” 六姑娘蹙了下眉。 那不就没几天了? “三叔,这是不是太匆忙了?” 六姑娘说: “老太太日前摁着父亲回老家去祭祖了。” “若是您定在这个日子,老太太和父亲,怕是赶不回来。” 谢三爷毫不在意:“没关系。母亲和大哥不在,也是可以的。” 六姑娘看不明白了。 这三房是出了什么事儿,竟让三叔这么急着让三姑娘出嫁? 第144章 出事 1 但六姑娘什么都没问,只是说了句:“是,我会准备好的。” “好。” 谢三爷点了下头, “这事要多多麻烦你了。” 六姑娘浅笑:“三叔客气了。” 谢三爷:“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三叔慢走。”六姑娘起身,朝着谢三爷福了福身子,站在房间门口目送谢三爷离开。 玉竹站在六姑娘的身后,顺着六姑娘的目光,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声音特别低:“姑娘,三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感觉来姑娘这里,特别匆忙,又特别着急呢。 六姑娘微微眯起眼睛,“去找春桃,让文氏过来一趟。” 玉竹应了一声:“是。”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过了大约半盏茶。 在外面伺候着的玉竹掀了帘子进来,“姑娘,文氏来了。” 六姑娘手中的针线并未放下,低头继续绣帕子上还未绣好的竹叶:“去请。” “姑娘。” 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您找奴婢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六姑娘低头绣帕子,不紧不慢地问了句:“最近三房的人,在忙什么?” 文氏:“奴婢这几日去和三房管着针线的婆子,说了几句话。听说,三爷最近总是早出晚归,三太太的房中也偶有吵架的声音传出。听说,房里伺候的丫头们总是鼻青脸肿。奴婢寻人问过,但他们对三太太房中的事情,讳莫如深,闭口不谈。” 六姑娘抬眼,疑惑地看了眼文氏:“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能让所有人都不开口?” 文氏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你没事儿,多和三房的人说说话。” 她说: “三叔忽然让我准备三姑娘的嫁妆,我总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你多打听着,免得到时候出了事,咱们手忙脚乱。” 六姑娘总觉得三房忽然出现这样的事情,心里难安。 她想着,先让文氏去打听清楚了,便能早做打算了。 “是。”文氏应了一声。还未等她继续往下说,在外面伺候的春桃忽然进了房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有人来昭娘了。” 文氏慌乱地看了一眼六姑娘。 六姑娘倒是没计较,“去看看吧。” “是。”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出去。 六姑娘端起手中的茶杯,刚喝了一口,文氏就一脸急色地走了进来。顾不得规矩礼数,快步走到六姑娘的耳边,说的话,又快又急: “姑娘!” “出事了!” 六姑娘不慌不忙地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又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笸箩。从里面拿出来了个之前绣了一半的帕子,不紧不慢地绣了几针,“你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 这府上接二连三地出事,若是此时安安静静的,反倒是有些不正常了。 文氏瞧着六姑娘对他说的话,不怎么在意,顿时急的嘴角起了一个火泡。 一张嘴说话,就觉得嘴很疼: “方才,是在二房伺候的丫头来找我。” “说是二房的大姑娘死了!” 文氏说的又快又急: “听说,二太太在大姑娘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一岁多的孩子!” “什么!” 六姑娘惊的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放在腿上的绣线笸箩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绣好的帕子和荷包,以及各色的绣线散落一地: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六姑娘面色黑的如同暴风雨来前的乌云,黑的吓人: “盈姐儿云英未嫁,怎么可能会多了一个一岁多的孩子!” 府上添丁进口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捂的严严实实! 六姑娘脸色异常难看,头脑冷静地一意吩咐着: “春桃,去找刘大春,让他将二房的人全部都围起来,一个都不能放出去!” “再去找人,将信得过的女医找过来,带去二房!” “去找,” 六姑娘话到嘴边,将原本的话,变成了: “去找一个信得过的小厮,让他悄声的在谢府周围去找和大姑娘有过接触的人。” 六姑娘压低了声音, “记住,一定要信得过的人。” “主要找的是,与大姑娘有过来往的男子。还有,有没有在什么时候,来过谢家二房的外人。” “记住,一定要找到这个人。然后悄摸的带进来,不要让人知道了。” “是。”春桃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六姑娘不放心,“文氏,你跟着去。” 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奴婢省得的。” 六姑娘的眉头皱的紧紧的。 盈姐儿的脑子有毛病,是被老太太特意关照着,半关在院子里。 接触外人,尤其是男子的可能性,不怎么高。 可就是,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盈姐儿竟然有孩子了! 这个孩子竟然已经一岁多了! 这么大的事情,二婶儿根本不能做主。 这件事,老太太和母亲,以及二叔,知道这件事吗? 六姑娘心里乱成了一团麻,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地怪去了盈姐儿的院子。 她还未走进房间,就听到了盈姐儿的房间里面,传来了哭天抢地的哭喊声。 这刺耳的哭喊声,随着六姑娘越走越近,变得越来越尖锐刺耳。 六姑娘的眉,皱的更紧了。 她瞧着吓人拦不住,一直往盈姐儿身上扑的二太太,眸色深深浅浅,晦暗不明: “儿啊……” “……我的儿啊……” “你怎么这么狠心,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你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我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啊!” “儿啊,我对不起你……” 六姑娘站在二太太的身后,看着从来都是整洁干净的二太太,此时因为骤然失去了孩子,而变得蓬头垢面,脸色发白。精心画好的妆,已经哭花了。 她的心中,升起了几分怜惜,忍不住地劝了几句:“二婶儿,人死不能复生。盈姐儿去了,兴许也是享福去了呢。莫要哭了,你哭坏了身子,盈姐儿也会难过的。” “我的儿啊,” 二太太只说这一句,便哭的昏了过去。 “去请郎中!” 六姑娘厉声: “赶紧去请郎中,赶紧去请郎中!” 六姑娘将已经昏死过去了二太太抱在怀中,大声嚷嚷着。 第145章 出事 2 “是。0” 伺候二太太的下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急匆匆地和六姑娘行了个礼,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六姑娘瞧着其他还杵在房间里的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都还愣着干什么!” 六姑娘低吼: “还不赶紧把二婶儿抬到屋里去!” 那些愣在原地的人,好像是才反应过来,急匆匆地上前,要将二太太进旁边的厢房。 昏迷中的二太太悄悄地碰了碰离她最近的婢女,婢女立刻会意。面露难色地看着六姑娘:“姑娘,您看,太太本来身子就弱。如今大姑娘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让二太太寒邪入体,缠绵病榻该如何是好?” 六姑娘冷了眉眼:“你什么意思?” 婢女被六姑娘看的头皮发麻,半垂着眼睛,说道:“大姑娘隔壁的院子,原是二爷最宠爱的姨娘居住的院子。离这里不远,又比较干净。要不,让二太太去隔壁院子休息下?” 六姑娘深深地看了一眼装昏过去的二太太,唇边露出一抹极为平淡的嘲讽,“赶紧送过去吧。” 她女儿死的这么惨,难为她还能觉得晦气。 六姑娘想不明白,明明之前那么着急自己的女儿,怎么现在这么冷漠呢? 婢女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扶着二太太离开了。 “还愣着做什么!” 六姑娘横眉冷喝,声音尖锐: “还不赶紧去收拾!” “你们姑娘没了,就觉得饿没什么事儿干了吗!” 这二房的下人,是怎么回事? 主子都死了,还在这里愣头愣脑的。 难不成个个都是傻子吗! “是!”众人这才应了一声,慌乱地忙着各自的事情。 六姑娘用帕子捂着嘴,冷冷地看着眼前慌乱的人群。眼波流转间,似乎是有什么情绪,飞快地闪过。 “姑娘。” 玉奴的声音,忽然在六姑娘的耳边响起: “胡郎中来了。” 六姑娘点点头,“嗯。” 站在玉奴身后的胡郎中,朝着六姑娘弯了弯腰:“姑娘。” “你来了。” 六姑娘说: “二婶儿的事情,还是要麻烦你了。” “姑娘客气了。” 胡郎中说: “给府上的各位主子看诊,是小的应该做的事情。” 六姑娘又问道:“盈姐儿有孩子的事情,你知道吗?” 胡郎中吃惊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小的从未听说过。” 六姑娘皱了下眉。 胡郎中是府上的老人,府上的人几乎都要去他那里拿药。 听说,一般有了身孕的女子,胃口不佳时,都会吃些开胃的吃食。 而那些开胃又好消化的吃食,大都是胡郎中做出来的。 六姑娘的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二婶儿特意绕开了胡郎中,去请外面的郎中给盈姐儿看诊的! 那也就是说,这件事还有人知道! 六姑娘心里又慌又乱,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她拼了命的压住了手指,面上尽量保持平静:“母亲的身体如何?” “尚可。”胡郎中低声回答,“只是,最近要的安神的香,越来越多了。” 六姑娘眸色微闪,“母亲要,你就给。其余的,不必多说。” 胡郎中躬身应道:“是。” 六姑娘:“你去旁边的院子,看看二婶儿吧。” 六姑娘面容陈静,说话依旧是不疾不徐,“郎中给二婶儿看病,要尽心尽力才是。” 胡郎中立刻就明白了六姑娘话中的含义,“是,小的明白了。” 六姑娘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胡郎中朝着六姑娘行了礼,跟着玉奴去了隔壁的院子。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了六姑娘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中间。 风吹的六姑娘身上有点凉,她搓了搓胳膊,叫住了一个端着盆子进去的丫头:“你,过来。” 小丫头忐忑不安地把手里的盆子,放在了一旁,快步走到了六姑娘的面前,恭敬地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你是盈姐儿院子里的?” “是。”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却儿。” 六姑娘瞧着她紧张的嘴唇发抖,不由得觉得好笑: “你莫要怕,我只是随便问问。” 却儿紧张地扣着手指,“奴婢不紧张,不紧张。” “不紧张就好。” 六姑娘笑的很随和: “我就是随便问问。” “二叔呢?” “回姑娘的话,二爷跟着大爷去了老家。”却儿微微垂下头,和六姑娘说话。 “回老家?” 六姑娘一脸吃惊: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二爷是临时决定。” “大爷和老太太前脚走,二爷后脚就收拾东西跟着去了。” 却儿脆生生地回话。 “二婶儿没拦着吗?” 不是说,二婶儿和二叔的感情特别好吗。 和父亲,老太太去了老家,可不是一天两天就回来。 她估摸着,长则一年,短则三五月。 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二婶儿怎么可能忍得了? 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却儿显然是对谢文宴临时决定跟着父亲去老家的事情,一知半解,支支吾吾地说了个半天,也没说明白。 六姑娘也没心情听她说话,烦躁地挥了挥手,让她走了。 却儿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六姑娘转头,喊了一声在外头帮着忙活的文氏进来:“姑娘。” “你和外面的人多说说话。” 六姑娘低声吩咐: “看看二房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是。” 六姑娘在院子里里等了没一会儿,胡郎中就出来了:“姑娘。” 他说: “二太太是急火攻心,吃两副药下去,就会好了。” “那就好。” 六姑娘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远处: “你好生照看着。” “是。”胡郎中和六姑娘说了几句话,便让人拿着药方去给二太太抓药了。 大约过了半盏茶。 玉竹带着一个长相清秀,但身材高挑的女子,到了六姑娘的面前,“姑娘,这是上京城中最有名的女医,金女医。” 她又和金女医说:“这是六姑娘。” 金女医给六姑娘敬礼,“六姑娘安好。” 六姑娘看着金女医行的礼如此潦草,忍不住地蹙了下眉。 六姑娘笑着和她问好:“金女医。”目光却不着痕迹地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她。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金女医的耳垂上。 那里,并没有耳洞。 且行礼的姿势,又太过僵硬。 第146章 出事 3 “你是男子。” 六姑娘直截了当地开口: “你装扮成女子的模样,溜进我们谢氏内宅,想要做什么?” 六姑娘言语温和,目光凌冽,隐隐有质问之意。 那位被称呼为金女医的公子,面对六姑娘的质问,只是淡然地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六姑娘。 玉竹立刻明白过来,走到了六姑娘的身边,低声说话:“是公子安排给您的人。” 六姑娘看着玉竹的目光,太过温和。温和的让玉竹分不清此时李姑娘是生气,还是高兴:“我记得,你是我的人。却背着我,给外人递消息。玉竹啊,你忘了你的主子是谁了吗?” “噗通!” 玉竹被六姑娘平静的两句话,说的脸色一白,直挺挺地跪在了六姑娘的面前, “是奴婢的错。” “奴婢自以为是地替姑娘做决定,更是罪该万死!” 六姑娘冷笑,看着玉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的冷意。却在玉竹抬头的那一瞬间,又恢复如初:“这件事,稍后再说。”她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金女医,问了句: “你先起来吧。” 她说: “这人你了解吗?” 裴慕璟做事周全。他能让玉竹带一个外男进了内宅,可见他对这个人很信任。而且,内宅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过来,也是为了防止某些事情传出去。 “奴婢很了解他。” 玉竹说: “他是公子从边疆特意找来的军医。” “姑娘放心,这事他定会给您办的漂漂亮亮。” 六姑娘笑了笑,“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那位姓金的军医皱了下眉,似乎是对六姑娘的怀疑不满。 但是,碍于玉竹在,他也没多说什么。 玉竹眸光轻闪,轻咬了下唇,低声说道:“公子抓到了几个人。” “咔嚓!” 六姑娘小拇指的指甲,应声断裂。指腹间满是血,染红了整个手帕。 她的脸色变得异常惨白,抖着嘴唇,问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在什么时间来过府上。” 这事,要比之前四姐姐退婚,还要严重许多。 她处理的稍有不慎,谢氏的这些姑娘们,一个都不会活着! “听公子让人传回来的话,有两个男子,有两个女子。” 玉竹声音压的很低,低的六姑娘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楚: “那两个女子,一个是曾经给大姑娘看诊的女医,一个是给大姑娘接生的婆子。” “那两个男子,一个是曾经跟着二爷来过府上,至于做过什么,没人知道。另外一个男子,也是二爷往来密切,时常深夜入府。” 六姑娘听到玉竹说的话,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身体微微发抖,本来已经止住了血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件事,一点风声都不能漏。”六姑娘的眼中,尽是杀意与冷意,“包括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 “奴婢明白。”玉竹说:“奴婢会找几个面生的人进来,看着二房。” 六姑娘点头,“可以。” 她转头又和金郎中说话:“我们进去吧。” 金郎中点点头,跟着六姑娘进了大姑娘的房间。 “六姑娘没成婚,就见这么惨烈的场景,是不是有点不好?” 金郎中小声和玉竹说话: “玉竹,你不怕吗?” “姑娘都不害怕,我怕什么?”玉竹同样压低了声音和金郎中说话:“姑娘对这种事情,从来不避讳。” “你可算了吧。” 金郎中的眼中满是瞧不起, “我觉得,这位谢家的六姑娘,配不上咱们家公子。” 他瞧着这个姑娘,柔柔弱弱的,一看就是个不能生养,不能长命百岁的。 “才是你算了吧。” “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公子喜欢不喜欢就可以了。你一个公子的手下,对公子的事情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的,不觉得僭越吗?” 玉竹同样压低了声音: “还有。” “姑娘胆子小,你说话别那么大声。” 他们这些从北疆回来的人,就喜欢大嗓门子说话。 姑娘柔柔弱弱的一个深闺女子,哪能受得了呢? “她胆子小?” 金郎中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低笑出声: “她都能看死尸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他嘟嘟囔囔: “这上京城中的姑娘就是娇气。” 金大夫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拽了拽身上不怎么得劲儿的衣服: “要我说,公子就该找一个能压得住他的姑娘。” 那个六姑娘一看就不是能压得住公子的人。 玉竹扭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你在我面前说这些话,说说就得了。公子找什么样的姑娘,那是公子的事情。轮不到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去质疑公子,我们完成公子交代的事情,才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姓金的,你要是在这么叽叽歪歪,休怪我去公子面前告你的状!” “我就是随便说说。”金大夫挠了挠头,“你别去公子面前瞎说话。” 他又不是瞎子,看不出胡来公子对六姑娘的喜欢。 “你明白最好。” 玉竹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快步跟上了走在前面的六姑娘。 二房的大姑娘是在紧挨着二太太正院旁边的二进小院。 典雅景致,别有一番风味。 六姑娘来不及看这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就被屋里飘出来的刺鼻的血腥味,呛的捂住了鼻子。旁边的厢房里,还传来了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味觉和听觉的刺激,让她胃部传来阵阵不适。 “玉竹。” 六姑娘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去看看。” “是。”玉竹急急忙忙地去了厢房。 “你去看看,这味道从哪里来的。” “是。” 金郎中循着味道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的。 没过一会儿。 玉竹抱着一个哭的都快昏过去了的孩子,一脸慌张地跑出来了: “姑娘。” “这孩子怎么样了?” 六姑娘忙上前,细细地检查了孩子的身体,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悬在心里的一口气才松了: “去给孩子弄一点好消化的吃食。” “是。”玉竹抱着孩子,匆忙地给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赶紧去了厨房。 第147章 出事 4 这房间里味道刺鼻,呛的六姑娘眉头紧皱,胸口憋闷恶心,十分不舒服。 她走到窗子旁边,将窗户打开。 清新的空气,一下子冲淡了房间里呛人的味道,让六姑娘觉得舒服了很多。 六姑娘在窗户旁边站了一会儿,进去给盈姐儿穿衣服的金郎中,脸色不怎么好的从内室出来了。 六姑娘扭头看了她一眼:“如何?” 金郎中:“那个姑娘太惨了。” 他在战场上,都没看见过这样惨的人: “四肢被人绑在柱子上,肚子是被人剖开的。她的面目表情是又惊又怕,我敢肯定。她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被人生生用剪刀,剪开的肚子。” 他刚进去时,除了空气中漂浮着的血腥味儿,让人退避三舍之外,更多的是流了满地的脏器。 一个出身名门闺秀的女子,却被人用这样屈辱的方式,逼死了。 看来,这是假门阀的女子,还真是事事不由人啊。 “收拾利索了?”六姑娘用帕子压着嘴角,问道。 金郎中点点头:“是。我把她肚子上的伤口,用线缝上了。”他叹了口气,“下辈子,投胎去个好人家吧。” 六姑娘扭头,喊外面的人进来,给盈姐儿收拾,就被金郎中给拦住了:“我话还没说完。” 六姑娘面色微沉,“怎么了?” 金郎中:“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活着。” “什么!” 六姑娘一脸吃惊: “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七活八不活吗,怎么可能就活下来了? “事实是,那孩子确实是活下来了。” 金郎中进了内室,把孩子抱了出来: “因为是不足月生下来的,他的身体孱弱,要静心地养着才行。” 六姑娘垂眸,复杂的目光落在了金郎中怀中,小小的,像是猫叫一样的孩子身上,情绪复杂。 “哐当!” 六姑娘滥觞的血色褪尽,慌乱中,发抖的手不小心将摆在桌子上的花瓶碰到了地上。 碎成了无数片。 “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却有两个儿子。” “你说,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六姑娘无奈地笑了笑。 这么大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了,他们谢氏就真的完了。 “这事既然已经出了,姑娘就想想要如何解决吧。” 金郎中实在是不适合说这样安慰的话,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 “姑娘,趁着孩子还小,事情还没闹大。” “早些解决才好。” 六姑娘眸底尽然是冷意。 她将孩子藏在了一处不惹人注意的角落,才扭头喊了人进来:“来人。” 在外面伺候的人忙进了房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吩咐着:“去给大姑娘换一身衣服。” 小丫头面露难色:“这,这,这,”里面晦气的很,她实在是不想进去。 六姑娘面露不悦,“这什么这,”六姑娘高声呵斥:“还不赶紧去!一个下人,也敢嫌弃主子晦气,是不是忘了谢氏的规矩了!” 小丫头吓的大气都不敢出,应了一声:“是,”硬着头皮,急忙地进了内室,给盈姐儿收拾去了。 “春桃。” 六姑娘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在外面伺候的春桃立刻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姑娘。” “你去把这个孩子,抱去玉奴那里,”她指着藏在角落里,刚出生的孩子,低声和春桃说话:“你去找府上管着丫头婆子的妈妈,让她去找两个老实本分的乳娘。记住,低调些,没药让人发现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春桃应了一声,抱着孩子,匆匆离开了盈姐儿的院子。 六姑娘转头看着金郎中,眼中闪过了一抹厉色,很快消失不见:“还有其他的吗?” 金郎中:“我检查了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上,有很多的痕迹,昕伤叠加着旧伤。我还在她的血液中,闻到了一股迷药的味道。她应该是经常有这样的迷药,以至于在她的身体上,经久不散。” 六姑娘愤怒地眯起了眼睛:“也就是说,她是在被人迷晕了之后,被人送去了什么地方,被人如此摧残的。” 能在二房的院子里随意走动,且又能做的不着痕迹的,除了那两位,六姑娘不做他想。 金郎中开门见山:“我看,应该她是被身边熟悉的人,哄着灌了药。然后被人捆住了手脚,送去了那种地方。” 这么没尊严的活着,还不如那些楼子里的姑娘呢。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的手腕和脚腕上,有捆过的痕迹。那是用棉质或者是绸缎一类的东西捆住之后,留下的痕迹。还有,她生产之前,应该是见过人,发髻、首饰、妆容还有服饰,是配套的。 ” 如此细节,说明大姑娘见到的人,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 六姑娘眯了瞎眼,眼中闪过了一丝暗芒。 她的那位二叔,还真是阴狠毒辣。 虽然她和二叔接触的少,但听父亲提起过二叔。 在父亲的眼中,她的这位二叔,不思进取,贪图享乐,又自私自利。 她还听说,当年,老太太看重的那位大伯过世之后,老太太是想要让二叔继承谢氏。 但不知为何,最后还是父亲继承了谢氏。 以至于,老太太厌恶父亲,并且十分希望谢氏长房立刻全都死了才好。 六姑娘想,二叔此时去了老家,是不是想要在老太太跟前儿说些什么,把二房大姑娘的死,全都推到长房的身上。借此,毁了长房,来讨老太太的欢心。 府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父亲应该是知道的。 但是,为什么没送来什么消息呢? 府上就这么大,二房出事的消息,应该是立刻传遍了谢氏。 母亲和各房的太太姑娘们,怎么一个都没过来问问呢? 六姑娘转头,刚好看到了窗台上摆着的一朵粉红色的月季。风一吹过来,将落在上面的水滴吹散,也吹的六姑娘头上戴着的步摇,叮叮当当。 好似是在送别故人。 六姑娘走了过去。 小桌上摆着一把已经刻好了的象牙扇,扇子的尾端还写了一行小字:顺颂时祺。 第148章 出事 5 扇子的旁边,是写了一半儿的字。 她忽然就想起了玉竹和她提起,裴大公子曾经抓了几个人。 两个女子,是有些手艺在身上的,弄不来这么精致又金贵的东西。 剩下的两个人,她猜测着,应是出身不高,勉强识文断字。 能将这物件做的这么精致又上心,应该是一个对这些东西很了解,又十分好风雅的男子。 能随意进入盈姐儿的闺房,怕是和盈姐儿熟悉,又和二叔很熟悉。 六姑娘眸中凉意就尽显。 “咔嚓!” 折断了手中把玩的那只笔,刚好看到了笔端刻着的一行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孔、孔、孔什么的,后面的几个字就看得不是很明白了。 “你过来。” 六姑娘朝着金郎中招了招手: “你能看出来什么?” 金郎中走了过去,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一半的笔身,细细地端详着:“我看到的,也只有那么几个字。” 甚至是,有的还不如六姑娘看得清楚。 “这上京城中,有谁还姓孔吗?” 六姑娘细细地思索着。 上京城中有几位孔家人。 可那些人,大都是不和谢氏来往。再不就是,那几位孔家人深居简出,上京人认识的人都很少,怎么可能和二叔扯上关系。 金郎中对上京城的人,了解的更少。 他回答不了六姑娘的问题,遗憾地摇了摇头。 恰好此时,给盈姐儿收拾完了的小丫头,从内室出来。一下被六姑娘给喊住了: “你过来。” 她抬眸,态度温和地看着她: “你们姑娘,最近都在做什么?” “最近和二婶儿出去过吗?” “可是见过了什么人?”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回答: “姑娘这段时间,总是困困乏累。太太便请了外面的郎中给姑娘看诊,吃了药,休息几日,姑娘的身体就好很多了。” “之后姑娘就是和平常一样,吃了睡,睡了吃。” “二太太偶尔来过几次,但是都是给姑娘送吃的和玩儿的,没提过要带着姑娘出去。” 阖府上下都知道,盈姐儿体态丰腴,不喜欢动弹。 六姑娘又问道:“那可有什么面生的丫头婆子,来找过盈姐儿?” 小丫头仔细地回想:“好像没有。” “你是盈姐儿身边的大丫头?” “不,奴婢不是。之前伺候大姑娘的大丫头,都已经北二爷带走了。现如今伺候大姑娘的丫头,都是二爷亲自安排的。” “二婶儿不知道吗?” “内宅的事情,是二爷亲自在管。二太太,基本上什么都不过问。” “府上的其他姑娘呢?” “奴婢不知。” 六姑娘问了很多问题,她能回答出来的问题,少之又少。 六姑娘无奈,只能摆了摆手,让她走了。 六姑娘阴沉着脸。 二叔哪里是跟着老太太和父亲去了,分明是怕这事暴露出来,丢了他们谢氏二房的脸面,早早躲出去了。 想必,此时她二婶儿的伤心难过,都是装的吧? 六姑娘气的都要发疯了。 这些人,都是在把她当成傻子一样耍着玩儿呢! 大约过了半盏茶后。 伺候盈姐儿的大丫头,带着从厨房里刚刚端出来的补药,就急匆匆地回来了。 瞧着六姑娘在,急急忙忙地朝她福了福身子,“六姑娘来了。” 六姑娘嗯了一声:,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着她:“你就是伺候大姑娘的婢女?” “是。”婢女垂着头,回了六姑娘一句。 “你去哪儿了?” “奴婢奉命,去给大姑娘拿补身体的参汤。” “奉命?奉谁的命,拿的什么参汤?” “奴婢奉命,奉的是太太的令。拿的是,太太命人给姑娘熬的补身体的汤。”这话说的异常硬气,压根没把六姑娘放在眼中一般。 六姑娘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头看了眼金郎中。 金郎中立刻会意,上前去仔细检查了那婢女手中端着的参汤: “是补药。” 那人听到金大夫这么说,暗自松了口气。 “但是。” 金大夫后面说的话,让她脸色变了又变。 “这里面的补药,是有两种药物相互克制。” “一旦那一种药材多了,会让身体有中毒的迹象。” “胡说!” 她的脸色大变,心虚地大喊大叫: “这是太太吩咐奴婢,特意给姑娘做的。” “那可是太太的亲生孩子,太太怎么可能会害姑娘!” 金郎中不慌不忙:“你居然说我胡说,那你抖什么?”她说,“要不然,你尝尝这个汤?” 金郎中这么一说,那婢女就不敢说啥了。 六姑娘手指紧握成拳,“请您说的仔细些。” “这里面有提气提神儿的药物,”金大夫说,“但是,孕妇不适合吃啊。” 六姑娘几乎是瞬间明白了。 二太太是想要这个孩子,又想要毁掉这个让她们感觉耻辱的人。 六姑娘忽然发怒,将桌上摆着的各种书画和象牙扇子,全都扫到了地上。 旁人都说谢府的二太太,是个顶好的人。 自己的女儿是个傻子,还如此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不仅操心自己的女儿的衣食住行,还想着她百年之后,这个傻女儿的去处。 这样的二太太,怎么可能会毁了自己的孩子。 可事实偏偏就是! 若是没有二太太的准许,二房的后宅,怎么能来外男。 若是没有二太太,或者是二爷的默许,怎么可能让大姑娘生下孩子。 而且未婚生子,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的严严实实。 这中间肯定有二太太的手笔! 六姑娘气的浑身发抖。 气的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她白皙的脸上,瞬间留下几个清晰的手指印记。 肿的老高的脸上,眉宇间的阴郁,让她整张脸看着更加的渗人。 她在替大姑娘不值得。 又觉得自己可笑。 看不透一个人,救不了一个无辜的姑娘。 她怎么会这么愚蠢! 自以为的了不起,害了一个如花一般的姑娘,这般屈辱的死去! “姑娘!” 金大夫不顾礼数地拦住了六姑娘的手臂: “这不是你的错!” 金大夫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正经的神色, “那姑娘的父母还在,她的事情,都轮不到你来做主。” “姑娘,莫要将她的生死,背负到你的身上。” 第149章 事实 1 “这谢府这么大,你顾不过来的。” 金郎中好言劝了几句: “你莫要忘了。” “你和他,是隔了房的姐妹。” “就算日后你们各自婚嫁,在某处重逢,她也只会喊你一声六姑娘。即便是姑娘顾念着你们同出谢氏,有几分姐妹情谊在。你对她多加照拂,她也会因为这几分照拂,生出别的心思来。” “姑娘,事情尽到本分,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可能是他见惯了生死,对很多事情并没有那么的上心。 甚至有时候,他对很多人,都一丝渗人的冷漠。 “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 “可是,” 六姑娘眼圈微红, “可是我,明明有机会救她的!” “方才,我还和二婶儿商量着,要给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觅得一位佳婿。” “日后日子过的和和美美的,也就了了二婶儿的心愿。” “可是!” 六姑娘忽然声音拔高, “我去也没能循着谢氏规矩,先来找她!” “即便是她痴傻,但也应该知道自己有什么要求的!” “我为何不来问问!” 她若是来问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六姑娘在后悔,同时,也让她想起了那个曾经,死在她怀中,渐渐咽了气儿的姨娘。 要是当初,她不和父亲置气,不拦着晗哥儿去找父亲,姨娘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是不是如今,他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如今同样的事情发生了。 虽说不是因她之故,但总让六姑娘觉得心中十分愧疚。 她想要替那个无辜死去的盈姐儿做点什么,但又觉得她没什么立场。 那种又憋闷,又无奈,又觉得愤怒的情绪,压的她都快喘不上气了。 “姑娘。” 金郎中抬眸,漆黑的眼中,是难得的正色: “这事,你又说错了。” “错了?” 六姑娘抬眼,目光惊讶地看着他: “哪里,就错了?” 她应该遵循谢氏的规矩,就能救盈姐儿一命。 怎么可能是错的? 六姑娘的泪,僵在了脸上,困惑地看着金郎中。 “你怎么不知道,她们的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是解脱呢?” “你看她,名节尽毁。” “她的事情,一旦被人知道,那是要连累谢府所有女子的名声。” “到时,你又该如何面对?” 金大夫很平静地看着六姑娘,目光平和,语气淡然。 这番淡然的神态,让六姑娘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思绪,慢慢回归平静: “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保全她,保全谢氏的。” 让她看着一个人,眼睁睁的去死。 她实在是办不到。 “六姑娘在尽全力处理这件事之前,要先考虑的是谢府的名声。” 金郎中说: “谢府女子的名声,容不得有半点有污。” “就算六姑娘处理的在干净,这世上终究是纸不包住火。有心人一查,这事就出来了。再有人稍稍做了文章,你们谢府很有可能会是下一个林家。” 提到林家,六姑娘的脸,一边就变得特别白,“你说的对。有些时候,我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金郎中看她已经恢复了冷静,才松了口气,继续往下说: “我刚才检查的时候,发现这姑娘身上除了伤之外,还有一种可以催情的毒。” 他当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的面,实在是不好说那些事情,怕脏污了六姑娘的耳朵。 他委婉地说了句: “听说,这上京城中,有很多的贵人,特特殊的癖好。” “我前日才从外面回上京城,就听说有一位贵人,喜欢喝奶。” “听说,那样可以长命百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六姑娘立刻就明白了金郎中的话中之意。 “怕!” 六姑娘又重重地砸了下桌子,怒声道: “太不是人了!” 他们怎么能故意让盈姐儿有了身孕,然后,故意用有了身子的盈姐儿去招待那些所谓的贵人! 太他娘的不是人了! 金大夫微微皱了下眉, “这世家大族,一个个的,看着都是金贵高洁,满口的仁义道德。暗里,一个个的脏的连去了菩萨跟前的净水瓶里洗澡,都不一定能洗的下来的脏污。” “所以啊,六姑娘,在大家族里面,你首先要学会的是,不需要那么良善。也不要,太过感同身受。” “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才能看得清,走得远,活得久。” 他善意提醒。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眸光深深浅浅,也不知在想什么。 当月过了半盏茶。 刘大春和玉奴,一前一后地进了房间:。 “姑娘。” “姑娘。” 刘大春和玉奴,一起上前给六姑娘行礼。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吩咐着:“大姑娘病了,医治无效去世。按照咱们谢府的规矩,大姑娘是少亡人,要立刻出殡。但又赶上了咱们府上的喜事,白事重装喜事,要给喜事让路。让大姑娘,明日早上出殡。” 六姑娘这是给的大姑娘寻了个体面的理由。 刘大春立刻会意:“这事小的会立刻安排。只是,这成婚的人选,您看?” 六姑娘:“母亲身边的青雀,不是已经到了年岁吗。且又和那个姓郑的两厢情悦,就他们来吧。毕竟是母亲身边的大丫头,玉奴。” “是。”玉奴上前一步,“奴婢在。” “去我的匣子里面,把那套蓝宝石的石榴首饰,和那支鎏金的桃花簪,都去拿给青雀做添装。” “姑娘!” 秦越一脸吃惊, “那可是,”姨娘给她留下的首饰,怎么就给了旁人! “好了。” 六姑娘知道她要说什么,及时打断了她: “赶紧去准备吧。” 玉奴应了一声:“是。”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继续和刘大春接着说话:“大姑娘的身后事,你来准备。记住,大姑娘是病逝的,贴身伺候的几人,不忍心大姑娘一个人去,就都跟着去了。” 刘大春的心一惊,“是。”六姑娘这是不准备留活口了。 “二房伺候二爷和二太太身边的人,全都捆起来。看看能不能问清楚大姑娘是怎么回事,等问出来了,这些人也都别留了。” “是。” 第150章 事实 2 六姑娘端坐在椅子上,端的是一排风情雅致,沉稳大气。 刘大春抬眼,飞快地看了眼六姑娘。 见她神色如常,一时分不清,心里的话,到底该说还是不该说。 “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柔和地看着他。 刘大春想了想,“姑娘,那两个孩子,要如何处理?” 六姑娘的手指,敲了下桌面,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个孩子,活了?” 刘大春道:“金医女说,能活下来。” 那孩子一生下来,、虽说声音软绵无力,但好在四肢健全。精心养着,兴许能长命百岁也说不定。 “另外一个呢?” “小的给公子寻了个乳母,此时,正由乳母照料着。” 刘大春虽然不知道六姑娘心中是怎么想,但他可不敢仗着自己在六姑娘身边待了几天,就自认为很了解六姑娘。 随意揣摩六姑娘的心思,做些讨好的事情。 他想着,找来一个乳母带孩子。 若是六姑娘真的不留这个孩子,那就当他找来了一个新的婆子。 日后教好了,便送来给姑娘用。 若是留下了这个孩子,这个乳母就给小公子,也是极好的。 “嗯。” 六姑娘轻点了下头: “你觉得,这孩子是该溜,还是该送走?” 刘大春不知道六姑娘问他,是试探,还是暗含了其他意思,思索片刻,便说道:“小的以为,您把这两个孩子送去给三姑奶奶,才是上策。” 三姑奶奶多年无子。 若是将这个两个孩子送去三姑奶奶跟前儿,趁着年岁小,好生教导着,也能和三姑奶奶亲近。 他们也算是给了这两个孩子一个好去处。 可若是不送,这谢府多出来的两个幼子,一旦传开,前几日才压下去的关于谢府的流言,到时肯定会甚嚣尘上。 于谢府不利。 无论怎么想,送出去给三姑奶奶,才是对谢府好的事情。 “你说的也对。” 六姑娘浅笑, “但你有没想过,这竟竟是大姑娘的亲生孩子。” 谢氏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让人送出去给旁人养着? 再说,二房的人对这两个孩子的来历,闭口不谈。 六姑娘心里猜测着,这孩子的父亲,要么身份贵重,要么,就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被绊住了,不能认下两个孩子。 也有可能是,二叔和二婶儿特意 把这两个孩子留下,以便拿捏。 六姑娘想,大约是二婶儿也想把这两个烫手山芋扔给她处理。 这样,既能应了二叔的心思,还能处理掉这两个麻烦,一举双得。 六姑娘冷笑。 她从前觉得,二婶儿不过是有市井夫人的挑拨离间罢了。如今看来,二婶儿来了谢氏这几年,身上的市井气息散去了许多,反倒是把老太太身上的算计,学了十成十。 六姑娘拒绝了刘大春的提议: “一旦送出去了,那便是绝了大姑娘的血脉。” 她要把这两个孩子,放在了长房养着。 让她生出了,这两个孩子可以取代长房的心思,在明确的告诉她,庶子就是庶子,那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惦取代。 刘大春看到了六姑娘唇边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姑娘,这件事可大可小,您可不能心软!” 这俩孩子,一旦露面,他们解释不清,到时候遭殃的就是他们长房了! “姑娘,您要三思!” 这孩子,万万留不得! 六姑娘眉眼含笑,目光温和: “你心中的担忧,我都清楚。” 六姑娘说话,异常温和,却听得刘大春面色微变: “我总不能让她走的这么不安心。” 六姑娘转头,透过屏风,朦朦胧胧地看着床上隆起的一个清浅的弧度: “我总要给她留一点念想。” 她来这世上一遭,一直都活在旁人的嘲讽和耻笑中。 她这一生,从未体验过亲情。 她想把这两个孩子留下,逢年过节时,也有人会去她的坟头上给她烧几张纸,陪她说说话。 也算是没来这世上一遭。 金郎中看着六姑娘打定主意要留下孩子,微微皱了下眉。 他赞同刘大春的话。 这两个孩子留下,必定后患无穷。 趁着他们还小,早早送走才是上上策。 不过。 他只是一个郎中,确实是不该对这件事说什么。 “可是姑娘,小的觉得,您还是要慎重。” 刘大春还在劝: “府上人多,莫名多出来了两个孩子,肯定会有闲言碎语。” “到时,姑娘们的名声,和谢府的名声,就真的会有污点了。” 六姑娘附和着点点头: “你说的,我都知道。” 她说: “你还真担心,这个两个父不祥的孩子,会给咱们谢府惹来杀身之祸。” “你也担心,有一天这孩子的父亲找上门来,讨要两个孩子。到时,两个孩子的身世曝光,谢府就要成为众矢之的。” “也怕,这孩子出现在长房,二房有别的心思。” 六姑娘赞扬地看着刘大春: “你处处为谢府考虑,做的很好。” “但你忘了。” “稚子无辜。” 她留下这两个孩子,也是为了给谢氏积福。 刘大春依旧不赞同:“姑娘心善,但也知人心叵测。万一……” “你也说,那是万一了。” “那我就赌,我们没有那个万一。” 六姑娘说的异常笃定,淡漠如菊的眼中,是华光溢彩: “二房在老太太的怂恿和纵容下,没少干出来让父亲恼火的事情。” “碍于老太太的原因,父亲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我给父亲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你说,父亲会怎么做?” 六姑娘淡淡地看着刘大春。 六姑娘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留下这两个孩子。 既然二房的人,算计着用这两个孩子生出了其他心思,她也能用这两个孩子算计二房。 她想,她父亲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自然是除之后快。” 刘大春说: “只是,这么大的事情,总要告诉爷和老太太。” 刘大春忽然想起了多年前,曾经听到的传言。 第151章 事实 3 在他来谢府不长时间时,听旁人说起过当时还很年幼的爷,并不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 听说,老太太的亲生儿子文采出众,貌若潘安,是上京城中人人称颂的世家子弟。 可后来,因为吃了老太爷最宠爱的姨娘端给他的一碗汤圆,便要了命。 自那之后,老太太一病不起。 而那位姨娘却备受宠爱。 趁着老太太卧床不起,哄得老太爷让他当了半个谢府的主,又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公子。 正当那位姨娘得意之时,却忽染重病。 老太太借机,又给老太爷塞了几个貌美的女婢。老太爷的心思,便不全在她身上了。 老太太又借口那位姨娘出身卑微,不宜教导庶子,强行将那个孩子要走了。 听说,老太太将孩子带走之后,交给了乳母照料。每日看上几眼,也就算尽到了嫡母的责任。 那位姨娘在病好之后,偷偷去见过那个孩子。 见那孩子时常遭到乳母责罚,心生不忍。想要重拾宠爱,将自己的孩子夺回来。可谁能想到,老太太先下手,竟然停了府上所有姨娘丫头的药。不出一月,伺候过老太爷的丫头姨娘,便接连有孕。 如此情况下,谁还能顾得上她? 郁郁寡欢之下,那位姨娘悄声就没有了。 刘大春想着从前听到的种种流言,在想着府上府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他的后背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风一吹过,身上冷的他打了个冷战。 “小的觉得,这事,老太太一定知道。” 而且要知道的清清楚楚。 否则,依老太太的脾气秉性,六姑娘处理的不好,真的会让老太太生气。 “是该告诉,”她压低了声音:“你去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一趟老家,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和父亲说一遍。之后,再让他去确定一下,二叔到底有没有回老家。” 六姑娘的言外之意就是,可以在适当的机会下,给她二叔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听到六姑娘这么说,刘大春心里就有数了: “是。” 刘大春应了一声,朝着六姑娘行了行礼,躬身退了下去。 …… “刘叔,”小三儿快步走到了刘大春的身侧,低声说话:“人已经都扣起来了。” 刘大春黑着一张脸,去了谢府的柴房:“都说什么了?” 小三儿紧随其后:“除了会喊救命和冤枉,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刘大春抿着下唇,阴沉着脸,推开了柴房的门。 柴房里捆着的一群人,看见刘大春进来了,全都扑到了刘大春的面前,死死地阻碍着刘大春的袍子的下摆,哭诉着哀求: “真的和我没什么关系,你们抓我干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大姑娘院子里的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求求你了,就放过我吧……” “我求求你……” 哭喊声、哀求声,以及频繁响起磕头的声音,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吵的刘大春头疼。 “够了!” 小三儿大吼了一声, “大喊大叫的干啥?!” “你们有没有事儿,等会儿再说!” 那些人害怕地松开了刘大春袍子的下摆,畏畏缩缩地缩到了角落里。 面色灰白地低着头,偷偷看着一片平和的刘大春,心中愈发忐忑。 小三儿很有眼力见儿的接过了旁边人递过来的个凳子,又将那个凳子擦了好几遍,才放在了刘大春的身后: “刘叔,坐。” “嗯。” 刘大春稳稳当当地坐下, “说说吧,都是怎么回事?” 跪在地上的人,先是满脸不可置信。瞧着刘大春眉宇间的神情,不似作假,才敢悄咪咪地问了句: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要怎么说?” 刘大春冷着眉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方才说话的人:“你们一口一个和你们无关,一口一个的让我放了你们。那你们也得说说,我因为什么能放了你们。” 他看这些人面露犹豫之色,又补充了一句:“我在同你们好好说话的时候,你们要好好珍惜。” 又等了一会儿,才有人战战兢兢地开口:“我们是外面侍弄花草的下等丫头,跟大姑娘的事情,压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把我们抓过来,真的没什么用处。” “我们也是!” “是啊,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放了我我们吧,我们保证什么都不会乱说的!” 刘大春轻咳一声。 本来嘈杂的说话声,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刘大春慢慢悠悠地开口: “就凭借你们的一句无辜,我就要放了你们?你们也太异想天开了!” 那些人急的团团转,声音高的震耳: “可我们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你把我们关在这里,也解决不了什么!” “我看,是不是六姑娘想要让我们背下这等祸事?” “主子的心思,也是你我能猜测的?” 刘大春冷笑: “你说你们不知道,可你们从我进来开始,就一直再说大姑娘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我看,你们不是不知道,你们是想要拿这件事和我做交易,好在危机时刻,保住自己饿命吧!” 那人心虚地说了句:“你胡说!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又怎么可能用这件事威胁你?” 被戳穿了心思的人,心虚的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刘大春。 “我胡说?” 刘大春笑的更冷: “既然是我胡说,那就没有再说的必要了!” 本来,姑娘也是不打算留着她们这些人的! “三儿!” 刘大春大喊了一声: “好好伺候着!” “来嘞!” 小三儿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饺子,小跑着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啊,可有福气了。”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 “厨房的妈妈们,今儿包了很多的驴肉馅儿的饺子,你可得好好尝尝啊!” 安仁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小三儿强塞了一个饺子。 刚出锅的饺子,烫的她想要蹦起来,却被小三儿死死的按住了: “别急啊。” “这饺子啊,得一口一口吃,才能尝出来咸淡。” 说着,小三儿又往她的嘴里塞了好几个饺子。 烫的她一脸痛苦,满脸是泪地看着小三儿。 第152章 事实 4 她疼的不停地捶打着小三儿捏着她下颚的手,满脸是泪的哀求着,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呜呜呜的声音。 “想要说话了吗?” “呜呜。” 小三儿没有立刻停手,反而是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刘大春。 刘大春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烦躁。 他既不想违抗主子的意思,让这件事快速解决,又想不留痕迹地留下这些人的命。 可偏偏,这些人不知好歹,一定要跟他拧着来。 弄得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刘大春压下心中的烦躁,冷着脸,朝着小三儿轻轻地点了下头。 小三儿这才敢松开手。从怀中拿出一方蓝色帕子,细细地擦着他的每一根手指,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说说看。”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的事情,就不必说了。” 那人脸色发白,嘴巴疼的她满脸都是汗:“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每次说话,嘴巴都疼的龇牙咧嘴:“我就听说,二爷有一段时间,时常带着大姑娘去参加宴会。” 刘大春听到了想要听的话,才淡淡地掀了掀眼皮,“什么时候的事情,都去参加谁的宴会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说:“我只知道,大姑娘每次回来,都会不高兴。把房间里的东西,砸的乱七八糟的。太太每次来,都要安慰姑娘半天。后来,太太禁止下人议论这些事情,就再也没人提起了。” “刘管家想要知道什么,还要问问伺候姑娘的青黛。” 刘大春看了眼小三儿。 小三儿立刻会意,接过了她的话,问道:“青黛是谁?” 那人指着躲在角落里,面容脏污,发髻凌乱的女子,“她就是青黛。” 小三儿没动,回头看了一眼刘大春。 刘大春皱了下眉,轻点了下头,“去吧。” 小三儿高高地应了一声:“来嘞!”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那个婢女的身边,很粗鲁地将人从地上薅起来。十分用力地将人甩到了刘大春的脚边:“是不是她?” 那人点了点头,“对,就是她!就是她!” 青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已经长时间没喝水的嗓子,如今说起话来,显得十分吃力:“你胡乱攀咬什么!” 那人忍着嘴巴里传来的疼痛,低声说道:“青黛姑娘,你就行行好!你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咱们就都能活下来了!青黛姑娘,我求你了!” 只要能活着,那些事情就又都说出来能怎么样! 青黛恨恨的“呸”了一声,“你胡说什么!主子的事情,我怎么能知道!” 青黛心里怕极了。 那些事情说与不说,都不能让他们活下去的! 她觉得,现在什么都不说,兴许就受了那么一点折磨,就会被六姑娘放出去的!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人听到青黛这么说,顾不得嘴巴里传来的痛楚,声音尖锐的都劈叉了: “我见过你有好几次,都跟在姑娘身后伺候着,姑娘发生的事情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此话一出,青黛脸上血色尽褪,又惊又怒又怕地看着她。 她不安地看着刘大春,心思不停地转来转去。 刘大春眸色平和,抬脚,皂白的靴子刚好碰到了她的下巴。 他的鞋尖往上一挑,露出了她那张害怕的脸:“看来,你知道很多的事情。你现在不说,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还是真的觉得与自己无关,说与不说,无关紧要。” 青黛的脸,白的如同一张纸,哆哆嗦嗦地回了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听不懂?” 刘大春忽然就笑了: “那不如,我让你更明白些。” 青黛立刻明白了刘大春话中的含义,吓得连连摇头,“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这样的!” “为什么不能?” 刘大春一脚,将她踢到了小三儿的脚下: “不说清楚,怎么能活呢?” 他吩咐着: “小三儿,去试试你的手段。” “好嘞!” 小三儿的话音才落,玉竹就扶着六姑娘的手臂,进了柴房: “如何了?” 刘大春急忙起身给六姑娘行礼: “姑娘来了。” 他微微站直了身体: “嗯。” 六姑娘拿帕子捂着口鼻,站在了门口。 刘大春摇了摇头:“小的还在问。” 六姑娘似乎是对刘大春不满:“怎么这么慢,”她说:“玉竹,你来。” 站在六姑娘身侧的玉竹应了一声:“是。”而后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听到了一声渗人的惨叫: “啊!!” 小三儿就看见之前跪在刘大春面前的婢女,她的手指,用一种很诡异的角度的弯着。 只要稍稍一动,手指就传来钻心的疼。 六姑娘没说话。 玉竹面无表情地把她的另一个手的手指,咔嚓两声,很利落地掰断了。 那人已经疼的说不出来话了。 玉竹又走到下一个人的面前,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的双手手指就又被玉竹扳断了。 干净利落。 小三儿看的龇牙咧嘴。 等走到第三个人的面前时,那人藏起来的手,直接被玉竹蛮横地拽出来。她的哀求,玉竹就跟没听到一样,咔嚓两声,齐齐地被掰断了。 声音清脆响亮,吓得人心头一颤。 等到第四个人时,忽然有人受不住,喊了句:“我知道,我知道!” 六姑娘这才开口:“玉竹。” 玉竹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六姑娘:“姑娘。” “回来吧。” “是。” 玉竹站在六姑娘的身侧时,那人的声音,战战兢兢地在不怎么宽敞的房间里响起: “是二爷。” “不知道是二爷是从谁那里听说,有位贵人很喜欢有孕的妇人。” “二爷想要更进一步,就让二太太去安排大姑娘与那人见面。等贵人同意了之后,他们就安排了大姑娘和一位公子见面了。” 六姑娘忽然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声音微微拔高:“那位公子,是谁?” 那人摇了摇头:“不知。太太从未和人提起通过,就是伺候二太太身边的人,都不知道那位公子是谁。” 第153章 事实 5 “那你可曾见过那个人?” 她摇了摇头,“从未。每月逢三的日子,大姑娘的院子都不许人伺候。我们这些在外面伺候的人,离的就更远了。” 六姑娘垂眸,不紧不慢地将手上的帕子,折了又折。 盈姐儿的第一个孩子,是一岁多一点。 按照时间来推算,那应该是两三年之前的事情了。 时间这么久,事情做的这么密不透风,那就是有新人在存心遮掩。 六姑娘将折好的帕子又抖落开,习惯性地压了压唇角。 她觉得,除了二婶儿,还应该有人在暗中帮忙了。 六姑娘除了老太太,不做他想。 “你还见过其他人吗?” 六姑娘又问道: “我说的是,府上有不认识的人,或者是有外人进来。” 那人想了想:“倒是老太太身边的林妈妈去过大姑娘的院子里几次,每次去完姑娘的院子,姑娘的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她又仔细地想了想,接着往下说:“是不是府上的人,我不知道。反正,每次林妈妈离开之后,又会有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来大姑娘的院子。奴婢看,二太太和二爷对他都很恭敬。” 六姑娘忽然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脸上的血色在那一瞬间褪的干干净净。 竟然有老太太身边的人! 她无法知道,这件事是老太太的授意,还是林妈妈顶着老太太的名义,去盈姐儿的院子里! 而且,那人出现的机会太过巧合。 容不得六姑娘将这件事含糊了解。 但六姑娘知道一点,这件事既然牵扯到了老太太,那必然要将他们的嘴巴捂的死死的,不能漏出一点风声! 六姑娘起身,用帕子遮住了嘴,声音平淡却听的人毛骨悚然:“刘管家。” 她说: “我之前的吩咐,还记得吧?” 刘大春忙弯腰行礼,“小的都记得。” “那就好。” 六姑娘扶着玉竹的手,不紧不慢吧地往外走: “有些秘密,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 六姑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刘大春想要留下这些人性命的心思,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但又很快恢复如初,应了一声:“是,小的会安排好他们的去处。” “辛苦你了。” “这是小的分内事,应该的。” 刘大春直起腰,看着六姑娘远去的背影,幽深的眼中满是无奈,但很快又被冷意取代:“小三儿。” 他吩咐着:“可以动手了。” “好嘞!” 小三儿手起刀落,将谨慎伺候的几个丫头全都杀了。 又将他从虎狼中那里找来的可以让人变成哑巴的药,全都灌进了那些人的口中。 “把他们都丢在庄子上去,让人看着。”刘大春一脸冷漠地吩咐着,“对外就说,这是府上犯了事的奴婢,送去庄子上的。” “是,刘叔放心,这件事我肯定会办的漂漂亮亮的。”小三儿挥了挥手,立刻进来了一群人,将这些人带走了。 …… 玉竹扶着六姑娘往二房的方向走:“那位金郎中呢?” “帮着处理完盈姐儿的事情之后,就离开了,”玉竹低声说:“他让奴婢转告您,那些人从未来过谢府。” 言外之意便是,那些人会被悄无声息地处理了。 六姑娘点点头: “嗯。” 这倒是符合中都督的行事作风: “你等会去找府上管着婆子和丫头的妈妈,送一批新人去二房。” “记住,一定要让咱们的人,成为二婶儿和二叔的心腹。” 玉竹忙应道:“是,这件事奴婢会去办。” 六姑娘才走到二房的院子门口,被六姑娘支着去找太太的玉奴,正一脸急色地走到了六姑娘的面前。 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低声道:“姑娘,太太那边不同意。” “青雀不能嫁给姓郑的,还是,想要青雀嫁给刘大春?” 可能是在六姑娘的意料之内,六姑娘的脸上并没什么太大的惊讶。 “都不是。” 玉奴跟在六姑娘身后: “太太说,想要青雀出嫁,可以。” “但她要您手里的印鉴。” 太太要和六姑娘,共同掌家。 六姑娘浅笑,“母亲还真是异想天开。” 母亲竟然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威胁她,还真是分不清轻重。 “太太那边不松口,这事就不能成。”玉奴也着急。 “可这府上,也不只是母亲身边合适的人。” “姑娘,是有别的想法?” “吩咐下去,明日出嫁了的婢女,可以得到我给的陪嫁。” 六姑娘想了想,将之前给青雀的嫁妆,全都收了回去: “每人的出嫁银子,一百两吧。” 六姑娘原本是想要给五十两。 但是在这上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给五十两确实不够做什么。 况且,重赏之下,才有人想要嫁人。 “姑娘,”玉奴蹙着眉,“这银子是不是有点多了?” 姑娘的体己银子不多了,在这么折腾下去,在碰上点什么事情,姑娘手里可就一分钱都没有了。 “无妨。” 六姑娘心里盘算着,再有几日,就是姨娘给她留下的铺子盘账了。 到时,应该会有银子了: “这事儿,你去办。”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刚要转身走,六姑娘就喊住了她:“让玉竹进来伺候。” “是。”玉奴应了一声。 二房大姑娘的院子里,仍旧和从前一样。 只是偶尔进出的,是给大姑娘收拾身体的几个人。 除此之外,这个院子安安静静的,有点让人感觉不舒服。 “姑娘。” 玉竹快步走到了六姑娘的身侧, “您找奴婢。” “嗯。”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去找郑管事,和他说,我要让青雀嫁人。” 玉竹一脸不解:“姑娘特意让奴婢传话给郑管事,是有什么用意吗?” 六姑娘声色渐冷:“既然母亲拿着青雀卡着我,那我也可以用青雀和郑管事之间的情意,做一点事情。” 郑管事身有残疾,本就自卑。 再加之,如今要青雀养着他。 若是偶然得知,青雀嫁人,不管他了。 他会如何? 玉竹似乎是明白了一点,“奴婢这就去办。” 六姑娘挥了挥手,让她离开了。 玉竹前脚刚走,后脚刘大春就来了:“姑娘。”刘大春朝着六姑娘行礼,“您说的事情,小的已经办好了。” 第154章 事实 6 他说: “小的让她们从府上的侧门出嫁,大姑娘从府上的角门离开。” “姑娘,只是有一事,小的还要在问问。” “说。” “就是,这大姑娘要葬在何处?” 这大姑娘还未出嫁,又是未婚生育。 这样毁了谢氏名声的女子,按照规矩来说,就是扔到了乱葬岗也不为过。 只是。 这事还是要请示过姑娘,他才敢吩咐下去。 六姑娘想了想,“我记得,离京城不远的寒山寺的后山,有一座山,是吧。” 刘大春应道:“是。” 六姑娘:“将大姑娘埋在那儿吧。”她说:“不要立碑,也不要和任何人说,把大姑娘埋在那里。” 刘大春忙点头,“是。” 六大春朝着六姑娘行礼,躬身退了下去。 …… “太太。” 伺候二太太的婢女,把二太太带到了隔壁的院子,就将装昏的二太太叫醒了: “她们都出去了,您可以起来了。” 二太太忙从床上坐起来,“哎呀,可下都走了。装了半天,都要累死我了。”她的脸上不见一点悲伤难过,反而是一脸的兴奋:“我之前藏在这里的吃食呢,赶紧端过来!” 这一上午,又是哭,又是大喊大叫的,都累死她了。 不得吃点好的,好好补补吗。 伺候二太太的婢女,赶紧将早就藏起来的肘子和熏鸡、烤鸭什么的,都端到了床上,“太太,六姑娘很精明的。您若是被六姑娘发现了,那您对外营造的形象,就全都毁了!” “怕什么?” 二太甜丝毫不在意, “死的是我的女儿,我哭晕过去了,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她吃的满嘴流油,撕下了一个鸡腿,吃的毫无形象: “再说了,她看到就看到呗。” “到时候我就说,我是极度伤心安国支行,暴饮暴食。” “那又怎么样呢。” 婢女拧着眉,“太太,您能糊弄过去,固然是好。可若是,您糊弄不过去,该怎么办?您可别忘了,六姑娘把大姑娘身边的丫头,全都抓走了。万一,那些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咱们二房就完了!” 二太太摆了摆手,“不可能。谢六那个人虽然聪慧,但是,她心软。她不会对那些人用刑,只要那些人咬死了,什么都不说,肯定不会出事的。” 二太太说的十分笃定。 婢女还要再说哈,二太太却已经没有了耐心:“与其你在我这里叽叽歪歪,说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出去替我把把风。谢六要是过来了,你好赶紧通知我。” “是。”婢女朝着她福了福身礼,转身去了门外。 大约过了半盏茶。 六姑娘带着玉奴,去了隔壁的院子。 伺候二太太的婢女,远远的瞧见了六姑娘过来。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内室:“太太!太太!” 她的声音很急:“六姑娘来了,六姑娘来了!” 婢女帮着二太太,把吃完了的骨头收到了枕头下面。又把那些吃了一半儿的肘子和烧鸡,藏在了被子里。确定没什么遗漏的,才战战兢兢地站在了床边。二太太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嘴,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装病。 六姑娘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二太太难后的哼哼声。 六姑娘站在房间门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并未进房间。她转身,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玉奴。 玉奴立刻会意,在六姑娘之前进了房间。 “二太太。” 玉奴朝着二太太福了福身子, “姑娘已经把大姑娘的身后事都已经处理好了。” “您看,您这里还有什么事儿,需要吩咐奴婢的吗?” 玉奴不着痕迹地将二太太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她虽然松了发髻,但是,她的嘴角上沾了很多的油光。 而且,她胸口处的衣服上,滴了几滴不明显的油,特别明显。 玉奴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才刚死了女儿,就躲在床上吃东西,二太太是不是有点太难过了? “我没什么要求。” 二太太装的很虚弱,强扯出一抹笑意: “小六办事,向来周到。” “她办事,我放心。” 玉奴:“那奴婢就去回姑娘话了。” “去吧。”二太太巴不得玉奴赶紧走。 玉奴朝着二太太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二姑娘赶紧看了一眼身边的婢女。 婢女立刻会意,转身也跟着出去了。 一直看到玉奴出了房门,消失不见,才转身进了内室:“太太,人走了。” “可算是走了!” 二太太把藏在被子下面的肘子和烧鸡,又拿出来了, “她们都耽误吃我好吃了!” “太太,您慢些。”婢女给她倒了一杯茶:“爷临离开前,让厨房给你准备了许多的吃食。您慢慢吃,厨房还有。” 顿了顿,她又问道:“六姑娘为何没进来?” 难不成,是怕见了太太太过伤心,不知道要如何安慰? “谁知道?” 二太太一手拿着烧鸡,一手端着茶杯,嘴里面都是肘子肉, “她的心思,跟她爹一样多,谁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 “太太,您说,有没有可能六姑娘知道了什么?” “不知道。” 二太太吃了个烧鸡,又吃了个肘子,仍觉得还没吃饱: “你再去厨房,让他们给我烧一只烤鹅和熏鸡过来吧。”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没吃饱。” 婢女看着摆了一床的骨头和碟子,不自然地瞅了下嘴角: “太太,您吃的有点多了。” “大喜大悲自然是很费体力的一件事,不多吃点,怎么能行。” 二太太催促着: “赶紧去,赶紧去!” “是。”婢女朝着二太太福了福身子,快步去了厨房。 去而复返的玉奴,悄悄地站在了躲在角落六姑娘,声音压的很低:“姑娘,二太太在装病。屋里的床上,都是各种吃食。” 六姑娘冷着脸,点了点头,带着玉奴,快步离开了二房。 晚上的谢府,异常的热闹。 吹吹打打的喜庆的曲子,一声高过一声的礼成。众人的欢声笑语,一片祝福声中,让安静了很久的谢家,再一次的热闹了起来。 但唯独,外院的芙蓉院,却特别安静。 六姑娘呆坐在椅子上,淡淡地看着刘大春:“外面很热闹。” 刘大春的眼中也有了几分笑意:“人生一大喜事,自然是热闹了。” 第155章 给谁 1 “那么,你呢?” 六姑娘笑眯眯地看着他: “听说,刘管家还未成婚。” 六姑娘似乎是意有所指。 阖府上下都知道,在刘大春成为管家不久,太太就要把身边最得脸的大丫头青雀,嫁给他。 刘大春刚成为谢府的管事,就得太太如此看重,全府的人都对刘大春羡慕不已。 那时,刘大春虽然拒绝了太太的提议,但也总有几分春风得意。 后来,是六姑娘身边的玉奴来找他说话,说了句:“姑娘这几日听到了些风言风语,想要我过来问问,刘管家知道不知道。” 他立刻就明白了六姑娘的意思。 她能让他成为谢府的管家,那也能让他回到从前。 刘大春听到六姑娘这么问,他的心猛然地提到了嗓子眼。 六姑娘忽然旧事重提,是要随便给她配一个婢女,还是想要把她身边的丫头指给他。 以此来让他安分地忠心她? 刘大春飞快地看了眼六姑娘。 看她神色如常,他是真的猜不出来,六姑娘到底是怎么想。 他又想了想,六姑娘身边的几个丫头。 玉奴和姑娘从小一起长大,主仆情分深厚。六姑娘十分看重玉奴,断然是不会随随便便许了人。再者,就算是玉奴嫁了人,再去伺候六姑娘时,就是姑娘身边的管事妈妈了。 到时,肯定是作为陪房妈妈跟着去裴氏。 春桃是谢府的家生子,尤其是春桃的母亲文氏,十分得姑娘看重。虽然张文才依旧是个小小的马夫,但全府上下没人小看。春桃性情忠厚老实,若是娶了她,房中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于他而言,娶了春桃百利而无一害。 而那个叫玉竹的姑娘,虽然长的很好看,和谁都笑眯眯的。但是,一出手就能断了几个人手指。这样彪悍性格的女子,娶回家怕是要多生事端。 不是良配。 刘大春想着,六姑娘身边的丫头,娶和不娶都有好处,也有坏处。 “小的觉得,姻缘一事,可遇不可求。” 刘大春垂着眼: “强行婚配,可能是生了一对怨偶。” 六姑娘难得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对,姻缘一事,真的可遇不可求。” 六姑娘和刘大春正说话,远处,一脸颓废,下巴上冒出了青色胡茬的郑秀林,正悄悄摸摸地从外面溜到了内宅。 抓着正要去厨房给王氏端汤的青雀,一脸凶狠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是不是因为我现在不是谢家的管事,不能给你体面的身份了?!” 青雀慌忙地挣脱开了他的手,惊慌地看着四周,确定四外没人,赶紧把他拉到了一边,声音压的特别低,“你来做什么!你不知道,你现在是外人,不能随便进内宅的吗!姓郑的,你是不是要连累我犯了谢氏的规矩,好和你去阴间做一对鬼夫妻!” “哼!” 郑秀林冷哼一声: “连累不连累你,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是,你竟然不同意嫁给我!” “青雀,你说过的。” “只要我帮你扣下那些银子,你就会嫁给我的!” “你是不是瞧着我落魄了,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便算不得数了?” 青雀看着郑秀林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心下一惊。 她丝毫不怀疑,今儿要是说了一句他不想听的话,就会死在这里:“我什么时候说不嫁给你了?” 青雀放软了身段,靠在她的身上。媚眼如丝,语气娇柔,“林哥哥,你在外面都不知道。六姑娘说要我嫁给你的时候,心情有多激动。要不是太太拦着,我就拿着六姑娘给的金簪,欢欢喜喜地嫁给你了。林哥哥,你知道,我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姊妹。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倘若你不要我,我以后该怎么办?” 说到最后,青雀已然哭了起来。 “你别哭。” 郑秀林已经顾不得生气,忙用袖子去给她擦眼泪: “我也没说什么啊,你怎么还哭上了?” 青雀见他神色恢复如初,暗自松了口气:“我这不是怕你难过吗。我知道,你也很期待我们的婚礼的。”她定定地看着郑秀林,水雾下的眸子里,倒映着他清晰的脸庞,“我一直都很期待成为你的信念。可惜……” 她的脸上,露出了恰好的遗憾,“太太说我,今年不能成婚。” “没关系的,我都理解。” 郑秀林心里埋怨太太的多事,嘴上却在安慰他: “我们来日方长,不急。” “不哭了。” “哭的脸都花了,还怎么去伺候太太了?” 郑秀林又哄了青雀几句。 青雀这才破涕为笑。 两个许久未见,躲在这处无人注意的角落,低声说话的。 远处,六姑娘还在和刘大春说话: “关于那两个孩子,你想个办法,让他们俩过了明路,送到谢府来。” 刘大春明白了六姑娘话中含义:“这个好办。小的就说,这是府上收养的孩子。”他又问道:“您打算如何安置两个孩子?” 六姑娘皱了下眉:“我想要放在几位没有孩子的姨娘名下养。” 刘大春顺着六姑娘的话往下说:“您觉得哪位姨娘合适?” “这也是我的为难之处。” 她接触的几位姨娘中,王姨娘有了四姐姐和五姐姐。赵氏有了出嫁之后,稳稳当当的成为正室太太的三姐姐。钱氏的娘家有银子,随意找一个有前途的子侄来谢府,日后还是有依靠的。 还有八妹妹的生母,那位神秘兮兮的宋姨娘,以及有了身孕,跟着父亲去了老家的徐氏。 在六姑娘的眼中,都不适合。 “若不然,您考虑考虑,和氏?”刘大春说:“和氏从前是爷身边的丫头,做事细致周到,想必会照顾好两位公子。” 六姑娘只是听说过这位和氏,从未见过。 这位何氏如何,她并不知晓。 “你觉得,那位宁氏如何?”六姑娘反问道。 刘大春道:“听闻,那位宁氏有一个弟弟。早已成婚,育有一子。宁氏对那个孩子,也十分上心。” 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子侄相比,一个隔了房的两个,且又来路不明两个孩子,实在不是好去处。 但外人的孩子,怎么比得上谢氏的孩子? 六姑娘微微点了下头:“去把宁氏和和氏,都请到我的院子里去。” 第156章 给谁 2 站在六姑娘身边的玉奴应了一声:“是,”便走到了外面,随意指了丫头,“你,过来。” 小丫头放下手里的笤帚,忙走到了玉奴的身边,朝着玉奴福了福身子:“玉奴姐姐。” 玉奴:“劳烦你跑一趟宁姨娘的院子,请她和和姨娘一起来姑娘的院子一趟。” “是,”小丫头朝着玉奴福了福身子,转身去了两位姨娘的院子。 玉奴端着小丫头刚烹好的茶,进了房间。 给六姑娘面前空着的茶杯里,续了茶之后,便站在了六姑娘的身后,听着六姑娘和刘大春说话: “二房那边,如何了?” 刘大春:“回姑娘的话,二房那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六姑娘:“二婶儿的身体,如何了?” 刘大春:“郎中说,二太太身康体健,并无大碍。可能是一时悲伤过度,才会昏过去的。” 他已经尽力说的很婉转了。 六姑娘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嘲讽,轻哼了一声,“她若是想要养着,便让她养着吧。”她说:“二叔那边,没有消息吗?” 刘大春摇了摇头,“没有任何的消息。” 六姑娘:“这件事,给父亲和老太太送消息过去了?” 刘大春:“小的让人送消息给爷时,特意让他和爷身边的宋砚提了两句。想必这会儿,爷应该知道了。” 这件事发生的第一时间,他就安排人去了老家。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 六姑娘皱了下眉,淡然的眼中,掠过一丝不解。 既然她让人把这件事特意去告诉父亲和老太太,那二叔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却不闻不问不打听。 六姑娘猜测,她二叔,很有可能是跟父亲在半路分开了。 二叔是贵公子,没吃过多大的苦头。 跟着去老家的那条路,往南走是江南。 谢氏在江南的姻亲故旧,只有那位朱家。可是,朱家已经多年没和谢氏没有联系。贸贸然去打扰,显得很没礼貌。至于北边的岭南,她那位没吃过苦的二叔,压根儿就不会去遭那份罪。 思来想去,那就只剩下南域了。 那里是个很繁华的地方,一去便流连忘返。 京官不能无故离京。 况且,她也没听说,他二叔去衙门请假之类的风声。 这么一想,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二叔,外调了。 只是,二叔外调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和家里说呢? 六姑娘敛眉低垂,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 “你让人,去衙门里打听打听。” “打听?” 刘大春不解。 爷不是去老家了吗,还用打听吗? “是打听二叔,”六姑娘说的含糊,“你问问,二叔在衙门如何。” “是。” 刘大春应了一句,转头又问了一句: “姑娘,给大姑娘诊治的大夫?” 府上发生的事情,若是让他透露出半句,谢府的名声就不用要了。 刘大春只说了一半儿,六姑娘就明白了: “他不会说的。” “你不用管。” 六姑娘说的异常肯定。 刘大春眸色轻闪,应了一声:“是。”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到在外面伺候的丫头进来回禀,“姑娘,两位姨娘在咱们的院子里等您呢。” 六姑娘点点头,起身往外走:“这事儿,你看着点。” “是。”刘大春应了一声,站在门口看着六姑娘离开的背影。 直到六姑娘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才直起腰,慢吞吞地走去了前院。 大约过了半盏茶。 六姑娘回了自己的院子,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急匆匆地去了花厅。 两位姨娘在花厅里,一边喝茶,一边说话等六姑娘。 在两人喝了大半壶茶之后,正想着要不要去让身边的人去问问六姑娘什么时候来,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两人忙起身,迎了过去,朝着刚从外面回来的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六姑娘。” 六姑娘笑着点了下头:“两位姨娘久等了,”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两位姨娘,坐。” “多谢姑娘。” 两位姨娘客气地道谢,才半坐在椅子上。 和氏看了眼宁氏,看宁氏只顾着低头喝茶,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忍不住先开了口:“姑娘,您让奴婢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奴婢的吗?” 六姑娘开门见山:“想必姨娘也听说了,二房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了。” 和氏点点头:“是。” 六姑娘又继续往下说:“她留下了两个孩子。我想着,两个孩子总归是咱们谢氏的骨血。放在外面养或者是扔了,总归不是一件好事。我想着,这两个孩子年纪小,养在身边,总归是对抚养的人,有养育之恩的。日后,身边有了个孩子,也算是有了指望。” 和氏和宁氏立刻就明白了,六姑娘把她们找来的意思了。 和氏不想养孩子。 她还年轻,只要能从徐氏那里分得爷的宠爱,再加上六姑娘已经停了他们这些姨娘的避子汤药,总归是有自己的孩子。 外人的孩子,始终是外人的孩子,养不熟的。 和氏皱了下眉,似乎是对六姑娘的安排,很不满意。 “姑娘,奴婢从未养过孩子。”和氏浅笑:“这俩孩子,奴婢怕养不好,洛人埋怨。” 六姑娘瞄了一眼和氏,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低头喝茶。 倒是宁氏,对于六姑娘说的事情,眼中有了几分兴趣:“六姑娘,奴婢能养这俩孩子吗?” “你要养?” 六姑娘眼中的吃惊,一闪而过: “养育两个孩子,费心费力,很有可能到最后,费力不讨好。” 六姑娘丑话说在了前头: “你可要想好。” 宁氏轻声道:“奴婢想的很清楚了,奴婢要养两位公子,请姑娘成全。” 宁氏心想着,有了这两个孩子,她的日子,至少还能好过一点。 他们家的人,心越来越大。 竟然想要趁着她没孩子,将族中的孩子送到她跟前儿养着。 若是在谢府安分些待着,在谢氏的族学学一些知识,将来能做些什么事情,帮着家中也是好的。 可是。 这些人竟然让她过继族中子弟,日后能进谢氏族谱。 在谢氏分得一杯羹。 这些人也不想想,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妾。 第157章 给谁 3 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宁氏出身的孩子,去做谢氏的继子? 宁氏觉得,是不是谢氏尊称他们一声老爷太太的,就让他们长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了。 宁氏眼帘低垂,遮住了眼底升起的冷意。 她想的清楚。 与其和这些人日日虚与委蛇,还不如养这两个孩子。 日后养大了,就算是没有了母子情分,谢氏也会看在她养了两个孩子的份儿上,对她有几分敬重。 宁氏想好了。 她的心眼子,没有旁的人多。 想要从旁的姨娘手里,分得爷的宠爱,几乎是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带着两个孩子,在自己的小院儿里,过自己的小日子。 再说了,六姑娘也会看在她照顾两个孩子的份儿上,对她多加照顾。 日后的日子啊,才算是有了盼头。 她想着,日后孩子们大了,肯定要分府别居。她到时跟着他们俩出去过,日子也能过的不错。 想着以后的日子,盘亘在宁氏心头多日的憋屈和郁闷,才散去了许多。 和氏抬眸,看了看宁氏,好言相劝:“宁妹妹,你和徐氏比,也不差啊。”她此时觉得,若是宁氏也去争宠,那徐氏得到的宠爱就少一分:“宁妹妹出身不低,少时又饱读诗书,和爷也有话说。宁妹妹这身子好好养着,在找胡郎中开几服药,调养一段时间,兴许就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宁妹妹,虽说,这是谢氏的孩子。但他们毕竟是二房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 她好意提醒宁氏。 这两个孩子,是六姑娘私下里做主,送到她身边养着的。 太太还没表态,六姑娘就越过了太太私自做了决定。 万一,太太那边有了什么表示,她该如何? 万一,从老家回来了的爷,觉得六姑娘做的这个决定不合适,要把这两个孩子送走,她又该如何? 且不说她这段时间付出的经历和心血,就是平白替六姑娘得了太太的厌恶,爷的不喜,也是不值得的。 和氏深深地看了一眼满脸都是笑意的宁氏,是从心里希望宁氏能拒绝的。 和氏又想起了从前,宁氏刚来府上时,娇艳的如同天边的明月,明艳照人。 宁氏出身不高,但家中富裕,也是家中骄养着养大的姑娘。 日后,也能寻得一个平常人家,做人家正头娘子。 要不是当初,她的哥哥惹下那等祸事,宁氏也不必来府上做妾。 在和氏看来,宁氏年轻,出身清白。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是熬出来头来了。 怎么就想要养一个外人的孩子呢? “我这人比较懒。” 宁氏大约能猜出和氏心中所想,知道她是为她好,说话不自觉地软了三分: “养孩子跟动脑比起来,还是养孩子比较容易啊。” “再说,养孩子也是一件好事。” 谢府内宅的日子,太过冷清无聊了。 白日里,有这些丫头们,相熟的姐妹们闹着,还不觉得难熬。 到了晚上,漫漫长夜,孤枕难眠。 她都已经把这院子里种了多少的花,屋子里是用多少块砖垒成的,都已经数了多遍。 那样的日子,太难熬了。 兴许,有了两个孩子,她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和氏见她油盐不进,不由得冷了脸,“宁妹妹,这事可大可小,要三思而行。” “嗯。”宁氏轻笑,眼眸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想好了,我要养孩子。” 她不想和谁争什么,也不想和谁抢什么。 她就安安分分地带着两个孩子,躲在自己的小院里,平平安安地活着。 六姑娘只是不紧不慢地喝茶,甚至是在听到和氏高升说话时,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什么话也没说。 六姑娘是看出来了。 宁氏是一点都不想掺和后宅的事情,并且对养这两个孩子,有了别的想法。 和氏呢,是自己不想养孩子,也不想要宁氏养。 六姑娘多看了一眼和氏。 和氏很年轻。 圆润如明珠的脸上,略施粉黛,便是光彩照人,繁杂的发髻上,插着的是夺目的大红色的牡丹。体态丰腴,一身淡绿色的衣服,衬得整个人朝气蓬勃。 六姑娘心想,就是她看到了这样明媚又充满活力的女子,也是欢喜的。 柳姑娘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打断了和氏的话:“好了。”她说:“既然宁姨娘想好了,那这两个孩子就给你养了。” 宁氏一脸欢喜地给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日后,她也是有孩子,有依仗的人了! 和氏撇了撇嘴,碍于六姑娘在场,没说什么话。 六姑娘又继续往下说: “这两个孩子,也是谢氏的血脉。如今放在咱们长房养,也得有名有份才是。” 宁氏和和氏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六姑娘说的每一个字。 “我记得,咱们谢氏的有个已经没落了的旁支。” 她仔细地思量着: “我记得,那一房就剩下了个女人和一个姑娘。” “我打算把这俩孩子记在那一房的下面,日后也有个人在逢年过节时,给他们上香。” 和氏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这俩孩子,那就是正正经经的嫡子了! 宁氏喜不自胜:“这事,爷会同意吗?” 六姑娘:“我已经让人送了信,去给父亲了。刚好,父亲在老家,让他顺手把两个孩子的名字,添到族谱上。” “那就真的太谢谢姑娘了!”宁氏谢的真心实意。 这下,以后便在没人敢欺负她了! 和氏万分后悔。 她忍不住地开口,和六姑娘商量着:“六姑娘个,您看,这俩孩子都放在宁妹妹身边养,宁妹妹也挺累的。不如,我 帮她分担一个?” 和氏想要养大一点的孩子。 那可是正正经经的嫡长子! 日后提起来,她就是嫡长子的养娘了,谁不高看一眼? 和氏满脸期待地看着六姑娘。 六姑娘笑着看了和氏一眼,“俩孩子是亲兄弟,正是培养感情的时候。分开了,对他们俩都不好。这事儿,就算了。” 和氏的脸上,满是失望。 宁氏笑了笑,没说话。 “既然定下了姨娘来养,按照规矩,就要添上两个乳娘,四个丫头,再加上其他伺候的下人。” 六姑娘转头喊了玉奴进来: “你去找文氏,让她给宁姨娘那边多安排些人。” 第158章 做客 1 “是。” 玉奴应了一声,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宁氏笑着和六姑娘道谢:“还是六姑娘想的周到。” 六姑娘:“还是要辛苦你,”她说:“有什么事情尽管来和我说,我会帮你处理。” “多谢六姑娘。”宁氏笑的眉眼弯弯,看着六姑娘让人抱过来的两个孩子,心情特别好。 和六姑娘说了会儿话之后,宁氏带着孩子,和和氏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六姑娘的院子。 和氏看着走在前面的宁氏,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宁妹妹,这俩孩子是怎么回事,你比我清楚。你养两个父不祥的孩子,承受的后果很多。” “和姐姐,说话要注意分寸。” 她提醒和氏: “和姐姐,虽然六姑娘没说,但是,想必在谢府待的时间长了,也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两个孩子,是旁支特意送来长房,将来也要求学入仕。” “和姐姐,日后莫要在提起他们俩的身份,免得不知什么时候哦iu会惹上杀身之祸。” 她笑眯眯地和宁氏说话,话中也带着刀子, “你亦或者,和姐姐氏对两个孩子,动了别的心思。是想要用这两个孩子,来夺得爷的宠爱吗?” 和氏的眸色渐渐冷了下来:脸色十分难看:“我是有这样的心思,又如何?”她满脸讥笑:“你可别我说,你没有这个心思。” 在谢府,谁得到了爷的喜爱,就等于有了脸面。 那样人上人的体面,谁不想要? 宁氏歪头看她,“和姐姐又说错了,我是真的喜欢孩子。而且,我身体不好,不太适合伺候爷。” 宁氏说的很慢,让和氏一字一句都说的很清楚。 “哼,说的好听,谁知道,是不是用两个孩子在爷的面前博好感呢?” 和氏冷笑: “对啊,我怎么忘了。” “宁妹妹,曾经也有过一个父不祥的孩子。” “你与这两个同为父不详的孩子,十分相配呢。” 宁氏向前一步,站在了和氏的身边。 在和氏震惊的目光中,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 顿时,和氏的脸就肿的特别高。 和氏捂着被打的脸颊,一脸惊诧,“你敢打我!” “我为什么不能打你?” 宁氏绷着脸,看她的眼神,好似都带着刀子, “我的孩子,怎么是父不详了?” “或者,你再用另一种方式提醒我,我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一提起那个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的孩子,宁氏就痛彻心扉。 要是她的孩子还活着,如今也四五岁了吧。 宁氏心虚地不敢看想要把她大卸八块的宁氏,心里七上八下,就怕宁氏真的看出来什么。 宁氏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她最清楚不过了。 若是宁氏发现了,是她悄悄在下过雨之后的石头上面,涂了一层可以让人摔跤的药粉,故意把她的孩子摔掉了。 宁氏绝对会跟她拼命。 和氏不敢在往下想,说了句:“我想起来,我还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说完,不管宁氏怎么想,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宁氏冷哼一声,朝着和氏远去的背影,重重地呸了一声。 “姨娘。” 伺候宁氏的婢女,上前一步,低声在她的耳边说话: “和姨娘,似乎是对您的事情格外上心。” 她记得,和姨娘和自家姑娘是前后脚进的谢氏。 初来谢氏时,和姨娘是有意和自家姑娘走得近,外人看起来,她们俩的关系最好。 但是,她们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变得疏远了呢? 婢女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大约是从自家姑娘有孕开始吧。 自家姑娘的性子懒散,就算是得了爷的宠爱,又有了爷的孩子,也从未见过姑娘利用这些做什么。 反倒是和姨娘,日日拿着爷去后院姨娘院子里的事情,总来和姑娘说三道四。, 甚至是在姑娘的孩子掉了之后,还借着姑娘的名头,去爷那边争宠。 总之,她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和氏。 “奴婢瞧着,她没安好心。” “姨娘,您还是离她远一点才行。” 那人,说不准下一刻会做什么呢。 “她何止是有别的心思,怕是心里琢磨着怎么抢孩子呢,”宁氏从乳母的怀中将那个一直哭闹的孩子抱过来,小心的哄着,“她看不起这两个孩子,可偏偏,有了这两个孩子,才能得到六姑娘青岩。” “她不会放弃的。” 她对和氏,还是有那么一两分了解的。 无利不起早。 她肯和她这么说,肯定是有这么个心思的。 “她啊,一门心思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呢。” 这两个孩子,不过是她能顺利怀上孩子的“引子”而已。 “哼。” 婢女冷哼一声: “她都不知道,喝了那么多年的避子汤药,早就伤了身子了。想要孩子,难呢!” 和氏就看不清。 太太怎么能容忍,这后院多出来了个孩子,和自己的孩子争夺谢氏? 再者,想要用孩子去争宠,那简直是难如登天。 “她心中也有准备。” 她说: “要不然,她怎么能在六姑娘停了后院所有姨娘的药之后,在确定太太没有别的心思之后,能生出来自己有孩子的想法?” “这世上,就算是吃药吃坏了身子,只要你想要有个孩子,就肯定会有办法的。” “和氏的心思,巧着呢。” 宁氏抱着孩子,朝着自己的院子走: “你以后,躲着点她。免得她一盆脏水泼到咱们身上,有理说不清,还要听她的差遣。” “姨娘说的,奴婢都记下了。” “只是,” 婢女眼中有几分不屑: “奴婢就瞧不起这样的人。” “可偏偏,她这样的人,最得人喜欢。” 宁氏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看着站角落里,和青雀说话的和氏。只是那么看了几眼,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径直走了过去。 才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刘大春正站在月亮门的拐角处,远远地看到了宁氏过来,急不可耐地走上前去,给宁氏行礼:“见过宁姨娘。” 第159章 做客 2 宁姨娘停在了离刘大春几步远的距离,抬手,抚了抚并不凌乱的发髻,直接受了刘大春的礼:“有事吗?” 语气傲慢很无礼。 但偏偏刘大春灭绝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甚至还觉得,她摆出来的姿态,是应当应分:“没事,就是过来看看你。” 宁氏抚摸发髻的手一顿,自嘲地笑了笑,“我有什么好看的?” 她的手,顺势滑到了自己的脸上。 虽然她的这张脸,依旧如往昔那般光滑水嫩。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里已经千疮百孔了。 刘大春抬眼,看着眼前依旧很年轻的宁氏,眼眸深处是来不及掩饰的情意:“很好看。”他说,“多年不见,眉眼如旧,依旧是我从前记着的样子。” “呵。” 宁氏冷着眉眼,唇边淡淡泛起一抹凉意: “六管家还是和从前一般,说话总是这么好听。” 她已经不年轻了。 虽然保养的很好,但眼角处,还是能见到细微的细纹。偶尔还能见到鬓角处,渐渐变白的白发。 她今年才二十三岁啊。 就已经生了白发了。 刘管家微微拧了下眉:“我说的都是事实。”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抹不被宁氏相信的痛苦。 “我从未说过,你说的是假话。” 宁氏眸光平静,淡淡地看着他。 刘大春难掩难过:“事情哦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为何还是揪着不放?” 他不懂。 她用那件事,换来了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还有什么不知足? “揪着不放?” 宁氏被刘大春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气笑了: “你克制,但凡你当年在爷的面前,为我分辩几句,今日我怀中抱着的,就是我的亲生孩子!” 当年,她被和氏诬陷。 她腹中的孩子,是她和刘大春的孩子。 太太气的半死,爷也被气的震怒。 当初若不是老太太说了两句话,让她免于死罪,如今他能见到的就是一堆白骨。 宁氏不解。 他是怎么有脸,问出来这句,揪着不放的。 刘大春听到她提起从前的事情,吓得脸色大变,紧张地看着时四周。确定这四外没什么人了,才低声呵斥:“宁氏,你要注意你自己的身份,莫要什么话都说!” “你如今,是什么身份,来管我说什么!”宁氏的反问,让刘大春不知如何是好。 故人相见,应该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 可他们,一个是这内宅男主人的妾室,一个是这个谢氏,前院的管家。 一个要遵循谢氏的规矩,不宜和前院的外男有过的相处。 一个要知道进退,免得让人捉住了错处,落得之前管家的下场。 再加之从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他们已然回不到从前了。 他们,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 两两相望,纵有千言,也只是化成了舌尖的一声叹息。 “你说的对。” 他说: “我是没什么资格,来和姨娘说话。但是,我来是想要告诉姨娘,六姑娘很看重这两个孩子。您好好的照顾两个孩子,六姑娘必然是不会亏待您的。” “这些道理,你不说我也懂。” 宁姨娘用力地捏着手中的帕子,才没让自己当众失了态: “以后,你好摆出这样为我操心的姿态来,我怕脏了我的眼睛。” “是。” 刘大春神态平和,眼帘半垂,避开了宁氏看过来的目光: “但小的,还是要把话说完。” “你日后在后宅,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要去找六姑娘。” “六姑娘心善,不会不管你的。” 他和宁氏毕竟相识一场,他总要把话说清楚了。 “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宁氏说: “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宁氏抱着孩子,刚要走,就听见刘大春说: “你自己万事小心。 “我知道。” 宁氏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怀里睡的香甜的二公子,声音轻轻浅浅: “这谢府的日子,太难熬了。” “有了他们,兴许我的日子还能好过一点。” 她的心头酸楚难过,无人倾诉的伤心,装走一脸平淡地和刘管家说话: “如今,你已是这谢府的管家了。与这后宅的人,还是远离些比较好。” 她抱着孩子,直直地往前走,却在要经过刘大春时,稍稍停了下,说了句: “我和你,从未相识,更从未见过。” “刘管家,莫要僭越才是。” 而后,便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刘大春回头。 看着那道倔强抱着孩子远去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些难过。 他抬手,触摸到的是宁氏离开时,留下的那一点时有时无的香气。 刘大春从来平和的眸子里,忽然蒙上了一层白纱,遮住了眼底涌出的湿意。 他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 “姑娘。” 六姑娘回了自己的院子,才换了一身衣服,刚要坐下喝茶,文氏就匆匆忙忙地进来了: “三姑奶奶给裴二姑娘,以你的名义下了帖子。” “此时,裴二姑娘被三姑奶奶的人,请去了赵姨娘的院子里。” “什么!” 六姑娘一脸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文氏急忙回道:“就在刚刚。而且,奴婢还听说,裴大公子听说是您给五姑娘下的帖子,还特意让人送了很多东西过来。奴婢估摸着,这些东西都已经进了赵姨娘的口袋里。” 六姑娘冷着脸往外走:“进了赵姨娘的院子,倒不是可能。”八成是,让母亲给截下了。 走在前面的六姑娘忽然停下了脚步:“你去三房一趟,将即将要嫁去吴东陆氏的三姑娘请过来。就说,裴二姑娘来府上做客,她们俩年龄相仿,让她陪着说几句话。” 暗里,她是被二房大姑娘弄出这样的丑事,吓得都有心理阴影了。 如今,府上还要出嫁的,只有这位三房的三姑娘了。 她得找个机会,让裴五姑娘给她看看才行。 免得出了第二个大姑娘。 到时,他们谢氏就真的成了整个上京城的笑柄了。 “是,奴婢这就去三房。”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忙朝着三房走去。 第160章 做客 3 六姑娘带着玉奴,急急忙忙地去了正院。 …… 裴二姑娘神色紧绷,脸色难看的给三姑奶奶诊脉:“我上次都已经说的那么明白了,你还把我找来干什么!” 她实在是不明白。 明明自己身康体健,什么毛病都没有。 却要她给她看出点毛病来,日日吃药,养身体。 这个女人,脑子有坑吧? “你在好好给我看看。” 三姑奶奶脸上挂着笑意,神色温和: “我这几日吃了母亲给我的偏方,觉得身上都强巧了许多。你给我看看,看我是不是好了?” 她满脸期待。 若是吃了这个偏方,再和夫君同房,那是不是很快就会有孩子了?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孩子,三姑奶奶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裴二姑娘脸色更难看了:“严太太,我觉得你还是不要乱吃药比较好。个人体质不一样,万一胡乱吃药,把自己吃出问题怎么办?” 裴二姑娘很不喜欢乱吃药的病人。 “你在瞎说什么?” 三姑奶奶不高兴地瞪着她: “这药吃了就能生孩子了,怎么可能是害我的药?” 裴二姑娘也没什么好脸色:“既然吃药就能要孩子了,那还要男人做什么?吃药就能治好你的病,那你还找我做什么?” 说完,裴二姑娘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算离开了。 赵姨娘怕三姑奶奶的几句话,惹的陪二姑娘不高兴,到时,在大公子的面前胡乱说一气,大公子找上门来和六姑娘说话,到时,有些事情就真的解释不明白了: “二姑娘说的话,我们都记下了。” “我今日,就把她的药停了。在养一段时间的身子,您再给看看?” “这孩子说话不好听,让您见笑了。二姑娘,您大人大量,别和她一般计较。” 赵姨娘好话说了一箩筐,总算是让裴二姑娘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她吃的药,有药渣吗?” 裴二姑娘到底是看不得赵姨娘这般低声下气,将药箱放在桌子上,问了句: “要不,把还没熬的药材拿过来,我看看。” 看过了她吃的药,就这吊这药到底对人体有没有害了。 赵姨娘摇了摇头,“没有了,昨天的药,刚吃完了。” 三姑奶奶不喜欢留药渣。 说是怕人知道了她在偷偷吃药,对她名声不好。 所以,每次熬完的药,她都会亲自看着人,把药渣扔了。 没有药渣,也没有药材,光是看药方,压肯不出来什么。 裴二姑娘只好重新坐下来,又给三姑奶奶重新诊脉:“从脉象上看,确实是比之前好多了。但是也要注意,要好生养一段时间。少生气,多要保持心情愉快,注意饮食,其他的就没有了。” 三姑奶奶撇了下嘴,“我就说我不会有事的。” 她心里打定主意,要继续吃太太给她的药。 至于这个裴二姑娘,她愈发觉得,是徒有其表。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赵姨娘暗自松了口气。 总算是听到了一个比较好的消息了。 “但是。” 裴二姑娘的一句但是,让赵姨娘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吃的那些药,最好停一停。” “免得自己吃中毒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最后一句话,裴二姑娘说的十分小声,但赵姨娘却听的清清楚楚。 赵姨娘心里犯了难。 她是希望三姑奶奶吃了药,就能有效果。 到时候生下个孩子,日后就坐稳了当家太太的位置。 但又怕这要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拼命生下来的孩子,严府正室太太的位置,苦心经营多年的贤惠太太的形象,就真的成了别人的了。 得不偿失。 赵姨娘想要劝三姑奶奶放弃。 但三姑奶奶想要试一试,万一就成了呢。 赵姨娘犹豫不决。 三姑奶奶却很心烦裴二姑娘的唠叨,不怎么高兴地看了眼站在他身侧的婢女。 婢女立刻会意,悄悄地对着三姑奶奶点了下头,在别人不在意时,离开了房间。 六姑娘来时,就看到了裴二姑娘冷着一张脸,满脸怒气地瞪着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倒是很淡然地坐在那里喝茶。 赵姨娘看看三姑奶奶,在看看裴二姑娘,手足无措地她们俩中间来回转悠。 六姑娘将三姑奶奶和裴二姑娘的神色,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走到了裴二姑娘的身边,朝着她福了福身子:“我这早起,就听到喜鹊停在我院子里的桃树上吱吱叫。我还想着,今儿有什么好事儿发声。没想到,是二姑娘上门了呢。” 她笑道: “几日不见,二姑娘的气色,瞧着比之前更好了。” 裴二姑娘听到六姑娘哄她的话,朝天翻了个大大的 白眼:“你就别说好话哄我了。我啊,现在应该是这上京城最难看的姑娘才是。” 她应该是气的五官都变形了,哪里好看了? “你这话说的可不对。” 六姑娘将玉奴递过来的茶,递到了她的面前: “我们二姑娘,人美,医术又出色,还善良,这样好的二姑娘,是天底下最出色的姑娘。” 她笑了笑: “你呀,来的正好。” “咱们府上三房的三姑娘就要出嫁了。” “按照咱们谢府的规矩,姑娘出嫁时,要请平安脉的。” “劳您大驾,给三姑娘看看?” 裴二姑娘笑着打趣:“你就不怕,我诊出了什么病,到时坏了你家三姑娘的姻缘?” “无妨。” 六姑娘毫不在意: “你就尽管看,诊出了什么问题,咱们就抓紧治。” “咱们谢府家大业大的,还能付得起诊金。” 裴二姑娘心情好了许多,“六姑娘的腰,可真粗。” 六姑娘笑道:“不是我腰粗,是父亲给我的底气足,我才会这般说话。”她转头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还有自从她进来之后,就一直不说话的三姑奶奶,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咱们家三姑娘也身康体健,但也要听二姑娘话,合理调理身体才是。” “你这话说的对,凡事要合理才行。”裴二姑娘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第161章 做客 4 恰好此时,玉奴引着谢府三房的三姑娘进了门,“姑娘,三姑娘来了。” 六姑娘忙起身,将她迎了进去,“你来了。”她说:“我请了上京城中最有名,擅长看妇科的裴二姑娘过来,给府上的姑娘们看诊。三叔说你也定了亲,也该过来,请裴二姑娘看看才是。” 六姑娘三言两语,便将裴二姑娘上的来意,解释的清清楚楚。 三姑奶奶臊红了脸。 但又不熊驳斥六姑娘的话,否则就坐实了她冒充六姑娘,请裴二姑娘上门的事情了。 若是传了出去,有些话也不好解释。 想了想,她只能顺着六姑娘的话往下说:“可不是吗。小六心善,连带着我这出了嫁的女儿,都沾了府上姑娘的光。也在这时,能让二姑娘看看身体。” 她装作很感激地看了眼六姑娘。 六姑娘只顾着喝茶,好似没听到她说话一般。 还是赵姨娘看不得自己女儿被人如此冷落,出声提醒:“姑娘,三姑奶奶的事情,您是觉得如何?” 六姑娘挥了挥手,让人给三姑娘上了茶,“三姐姐的事情,自然有母亲做主。再不济,还有严家说了算。我一个小姑娘,说的深了浅了,都不怎么好。” 言外之意,就是我不管了。 三姑奶奶听到六姑娘这么说,冷着眉眼,才想要说话,就被赵姨娘拦住了:“姑娘说的是,这件事,还多要问问太太。” 三姑娘看了看六姑娘,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三姑奶奶,在看看噘着嘴,冷着脸,双臂环胸,一副拒绝于人千里之外模样的裴二姑娘,眸色深深浅浅、。 她的心思转来转去,什么话也没说,学着六姑娘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喝茶。 又过了一会儿,六姑娘才和裴二姑娘说话:“劳烦姑娘了。” “这是我的分内事,不算是麻烦。” 裴二姑娘细细地给三姑娘诊脉: “姑娘身康体健,什么问题都没有。” 三姑娘放下了衣袖,“我就说我没什么事情,偏偏小六还不放心,还要我过来看。” “六姑娘也是为你好,”裴二姑娘笑着说了两句话:“免得你日后去了婆家,因为子嗣的问题上,被婆家刁难。” 裴二姑娘似乎是意有所指。 六姑娘蹙了下眉,又提起了三姑奶奶的事情:“我方才来时,老远就听见你们在高声说哈。是怎么了吗?” 提到这个,裴二姑娘就忍不住地拉下了脸,没好气地说了句:“有人不听郎中的话。” 六姑娘轻笑,把茶杯递到了裴二姑娘的面前,“你也莫要太着急。你是大夫,治病救人,是你的本分。你尽了本分,又做了做大夫的职责,便没有什么好气的。”六姑娘眸色平和,声音柔和,却掷地有声:“万事,莫要强求。” 她说这话时,还特意看了眼赵姨娘和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喝茶的手稍稍停顿下,眉宇间皆是冷意。却在六姑娘又看过来时,又恢复如初。而后,又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赵姨娘紧张地抠手指。不怎么好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讨好的笑意。 “你这张嘴,就是一把涂了蜂蜜的刀。” 裴二姑娘被她说的心情好了一点, “心甘情愿的让人想要做点坏事。” 六姑娘坐在裴二姑娘的身侧,掩嘴轻笑,“你惯会说笑。咱们这都是一等一的好人,做什么坏事?” 六姑娘话锋一转,问起了三姑奶奶: “我三姐姐到底如何?” 能让裴二姑娘这么生气,除了三姐姐不听裴二姑娘的话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 只是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三姑奶奶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竖起了耳朵,细细地听着裴二姑娘说话。 赵姨娘也收起了脸上的愁绪,朝着六姑娘的方向,凑了凑,仔细地听她们说话。 “三姑奶奶的身体,看似是很好,实则是外强中干。” 裴二姑娘眼中的困惑更多: “三姑奶奶的脉象,很奇怪。” “有一股脉象,是蓬勃有力,给人一种很有力的。” “但细细探去,她的脉,软绵无力,是弱脉。” “两者之间,有一股微妙的平衡。” “若是有一日,这股维迈哦对额平衡被打破了,估摸着三姑奶奶便是强弩之末了。” 这也是裴二姑娘让三姑奶奶把她现在喝了的药,停了的原因。 六姑娘瞥了一眼一听到说让她停药,脸色就不怎么好的三姑奶奶,“这事儿,端看三姐姐怎么想了。”她说:“你是医者,劝也劝过了,三姐姐还是不听,那便算了吧。不如,你就把三姐姐关心的事情,和她说说,应该就可以了。” 她笑着看着三姑奶奶,“三姐姐,你说,我说的对吗?” 三姑奶奶眼中的恼怒,一闪而过。 这哪里是来劝裴二姑娘的,分明是来逼她做选择。 赵姨娘也觉得,此时六姑娘说的话不合时宜,不顾身份,在三姑奶奶之前开了口:“奴婢觉得,裴二姑娘既然是医者,又精通妇科,那必然是要多多照顾三姑奶奶才是。三姑奶奶跟着三姑爷去了外地多年,身上肯定有什么暗疾。不如,让裴二姑娘帮着调理调理身体,早日为严氏开枝散叶才是正事。” 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颇有些赖上了裴二姑娘的意思。 三姑奶奶点头,附和着赵姨娘的话:“我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她说:“既然六妹妹说医者本分,那治病救人就是医者本分。二姑娘不会看到我身体这么差,就不管了吧?” 裴二姑娘冷笑,“三姑奶奶这话说的不对。我的医术一般,是大家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喊我一声二姑娘。我看,不如请了谢家伯父过来,让他拿着他的帖子,去请宫中专门给贵人们看诊的太医过来。给三姑奶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二姑娘这话说的硬邦邦,可见其气的有多严重。 不听她这个郎中的话,自己还要乱来。出了事情,反而还要怪她没照顾好她。 这是什么道理?! 第162章 做客 5 且不说有六姑娘,就是她上门来,那也是娇客。 怎么会被人如此对待? 裴二姑娘差点没被他们给气哭了。 赵姨娘:“太医们都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且二姑娘又和六姑娘交好,奴婢把三姑奶奶交到你手上,确实是放心不少。”赵姨娘一脸感激:“姑奶奶心急,说话便有些过了。奴婢替她向二姑娘道歉,实在是底对不住了。” 赵姨娘朝着裴二姑娘行了个大礼。 吓得裴二姑娘跳起来,躲在了六姑娘的身后: “你这是干什么!” 赵姨娘怎么说,也算是半个长辈。 她能自称奴婢,她却不能受她的大礼啊。 “好了。” 六姑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忽然开口说了句: “裴二姑娘是个郎中,又不是什么神医转世。碰一碰人,就会百病全消。” 六姑娘很不满意赵姨娘的咄咄逼人: “姨娘,还是要多学会如何照顾三姐姐。” “其余的事情,自会有我操心。” 六姑娘是在提醒赵姨娘,自己是什么身份。 不要以为,三姐姐嫁去了严氏,成了严氏的正房太太,她就能随意插言。 赵姨娘被六姑娘说的面红耳赤,又羞又怒地退到了三姑奶奶的身后,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三姑奶奶自然是看不得自己的生母,被六姑娘当众落了面子,冷着脸,说道:“小六,姨娘也是好心,你又何必说的这么难听?” 姨娘也是为了她好。 小六怎么就不能理解姨娘的一片苦心呢? 再者,就算是不看在姨娘伺候父亲一场的份儿上,那也应该看在她的脸面上,对姨娘有几分敬重。 如何要在外人跟前,如何落姨娘的脸面? 六姑娘挑眉,“我说什么了吗?”她一脸不解,“我什么都没说,又怎么能担得起难听二字?” “小六,你还想怎么说?姨娘就算是在言语不当,在坏了谢府的规矩,你也不应该如此说。姨娘在怎么说,也是给父亲生儿育女,给谢府立下大功的人。” “嗯,所以呢?” 三姑奶奶一噎,差点被六姑娘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对姨娘,应当客气些!” “我要怎么客气些?” 六姑娘一脸冷笑: “谢府的规矩中,可从来没有过,妾室可以随意插言。” 六姑娘的一句话,顿时让赵姨娘的脸色,白了又白,身子抖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摇摇欲坠。 若不是身边的婢女扶着,怕是早就昏过去了。 三姑奶奶眼含怒气。 六姑娘又在三姑奶奶要开口前,说了句: “谢氏也从来没有过,出了嫁的女儿,能随意插手娘家事情的规矩。” 三姑奶奶心一惊。 生怕谢六下一句,是要将她赶出去。 若是她离开了,夫君交代的事情,还没完成。 惹夫君生气,她又该如何? 三姑奶奶心里七上八下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气呼呼地盯着六姑娘看。 六姑娘丝毫不在意。 她抬手,摸了摸鬓边病凌乱的发髻,一脸讥讽地看着三姑奶奶: “三姐姐随着三姐夫,在任上多年。什么事情,应是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理解。” 她慢慢悠悠地说道: “既然三姐姐觉得,这个偏方能让你有身子,那就继续吃。” “但是,你也不要吃药吃出了事情,就来找我和裴二姑娘。” “我们不负责。” 六姑娘丑话说在前面: “裴二姑娘说的话,你要考虑好。” “莫要到时真的出了事情,就怨恨裴二姑娘,怨恨谢氏,怨恨我。” “凡事,都是你自己做的决定,与旁人无关。” “三姐姐,你听懂了吗?” 六姑娘掀了掀眼皮,看着三姑奶奶的目光,顿时变得十分锐利。 隐隐有逼迫的意思。 三姑奶奶被六姑娘看的头皮发麻,不自觉地避开了六姑娘看过来的视线,下意识地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六妹妹,你说的这就严重了。咱们是一家人,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六姑娘丝毫不让:“三姐姐,不要回避问题,我想要听你的答案。” 三姑奶奶心里瞬间憋了一股气。 回答,这要怎么回答? 她感觉,她回答什么,都是错的。 三姑奶奶想了半天,费了半天劲,才挤出来一句话:“这事先这么办,日后不行,再说其他的。” 她到底是不敢把话说的太绝对。 六姑娘眯了下眼睛,心中冷笑不已: “我想着,既然三姐姐你有了决断。那日后,三姑奶奶还是不要在顶着我的名义,去随便请人来府上做客。若是传出去了,怕是让人觉得,裴大公子的名号可以让人随便自轻自贱。” 她这话说的,无异于当众打了三姑奶奶一个耳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六姑娘神色平和,目光平淡地看着她: “这弄的,好像是严氏上不得台面,都不能给裴氏下帖子一样。” 极尽的讽刺和贬低,让三姑奶奶的脸色愈发不善。 她刚想要说话,就被赵姨娘拉了拉袖子,“三姑奶奶,该吃药了。” 示意她,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了。 得罪了六姑娘,又在无意中得罪了太太,实在不是上策。 三姑奶奶只能憋屈地闭上了嘴,把头扭到一边去,独自生闷气。 三姑娘坐在一旁。 从六姑娘和三姑奶奶以及赵姨娘的说话中,慢慢地拼凑出来了事情的真相。 她是真没想到。 风光如三姑奶奶,又时常因为三姑奶奶嫁了个好人家,而日日都在府上炫耀的赵姨娘,都被六姑娘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三姑娘不着痕迹地多看了几眼六姑娘。 明明和之前一样,神态温和,待人亲和有礼,怎么一说话,就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三姑娘低头喝了口茶。 她心里想着,日后要和小六说话时,要细细思量过才行。 不弱,她是真的两面都不顾,让人无地自容。 六姑娘温和的眸光中,掠过了一丝冷意,“我来之前,让府上刚来做糕点的妈妈,做了些八珍糕和鲜花饼。我知道二姑娘好甜食,不如,去尝尝?” 第163章 下聘 1 六姑娘才不理会三姑娘和三姑奶奶心中所想,自顾自地和裴二姑娘说话: “这妈妈做糕点的手艺一绝,你可要好好尝尝才是。” “好。” 裴二姑娘也不想再继续说三姑奶奶的事情。 生怕她那句话说了之后,三姑奶奶入了心,到时候埋怨她就不好了。 裴二姑娘顺着六姑娘的话,往下说: “之前听你说,府上做的八珍糕特别好吃,一直没机会尝。” “这次,我可要好好尝尝。” 裴二姑娘的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和六姑娘说话时,也不再是之前那般不耐烦的口吻,反而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好,”六姑娘笑道:“若是二姑娘觉得好吃,我在让妈妈们做些别的糕点,一并给你带回去。” 六姑娘并无他意。 但入了裴二姑娘的耳中,却觉得六姑娘刻意这么说,怕是要借她的手,给裴大公子送一些糕点过去。 裴二姑娘想了想。 记忆中的大公子,似乎从来没提过,喜欢吃甜食。 这甜腻腻的糕点送过去了,说不准大公子会生气。 但又想着,这是六姑娘让他带去的,想必大公子会留下的。 思来想去的,裴二姑娘才应了一声:“好。” 六姑娘看得出来,裴二姑娘不想在姨娘的院子里待着了,便说了句:“若是姨娘没什么事情,我想要带着二姑娘去一趟我的院子里。这夏日快要到了,我想要做些香包驱蚊。我第一次做香包,不知道要放一些什么东西。正好二姑娘来了,让她帮我看看。” 赵姨娘明知道这是六姑娘随便找的借口,但也不好再开口阻拦,便顺着六姑娘的意思往下说,“三姑奶奶的事情既然已经处理好了,那奴婢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裴二姑娘帮忙了。” “那我就请二姑娘去我的院子里坐坐了。” 六姑娘说: “我瞧着三姐姐气色红润,想来日日便能得偿所愿了。” 三姑奶奶岂能听不出六姑娘言语之中的嘲讽,但面上还是挂着笑地说了句:“借六妹妹吉言。” 六姑娘又扭头看了眼一直在喝茶的三姑娘,笑道:“你好不容易来一趟长房,要不去我房里坐坐?” 三姑娘瞧着六姑娘面上带笑,眼中却是平静,心中一惊。 方才,三姑奶奶那番说辞和举动,已经让她十分恼火了。 她要是在此时凑上去,怕是真的会被的六姑娘记恨上,“不了。”三姑娘想也不想的拒绝了,“我方才来时,衣服才做了一半儿。左右这几日无事,便想着做出来。” “那真是太不凑巧了。” 六姑娘对三姑娘的识趣儿,特别满意: “等过几日,你闲下来了,去我房里坐坐。” “咱们姐妹俩,也好好说说话。” “是。”三姑娘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带着身边的婢女离开了。 六姑娘朝着三姑奶奶福了福身子,三姑奶奶还了半礼。赵姨娘忙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慢走,”而后,一脸恭敬地送六姑娘和裴二姑娘出了赵姨娘的院子。 赵姨娘站在门口,一直看不到六姑娘和裴二姑娘了,才转身回了房间。 赵姨娘挥了挥手。 在房里伺候的丫头们,便朝着赵姨娘和三姑奶奶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了赵姨娘和三姑奶奶时,三姑奶奶才没什么好脸色的和赵姨娘说话:“你刚才拦着我干什么?” “我不拦着你,你这张嘴,不得有什么话,说什么话吗。” 赵姨娘坐在三姑奶奶身侧, “你有没想想过,六姑娘方才为何要咄咄逼人,一定要你说出个答案来?” 三姑奶奶满脸怒气:“还不是因为,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情,不能扯上裴二姑娘。”一说到这个,三姑奶奶就气不打一处来:“姨娘,你说,她是什么意思?我们才打折骨头连着筋的亲姐妹,她裴二姑娘算什么,算什么!” 那个裴二姑娘就是医术好一点,才在世家大族的后宅的贵女们露脸。 若不是这些贵女们抬举她,她一个旁支庶女,算什么? “好了,你也莫要生气了。” 赵姨娘安慰她: “你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便不要再逞口舌之快了。” “你是严氏的当家太太,言行举止要的符合规矩才行。” 三姑奶奶气的眼中含泪:“可是,姨娘,我今儿被人欺负了。被两个黄毛丫头,给欺负了!” 这实在是太憋屈了! “姨娘知道你心里委屈。” 赵姨娘拍了拍她的手,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你今日只要说错一句话,明日,就能因为这句话就能让你彻底消失。 “您说的都对。” 三姑奶奶心里清楚,赵姨娘说的都对。 就算是心里在憋屈,也不得不咽下去: “我知道错了。” 赵姨娘满脸慈爱地抚摸着她垂下来的头发,轻轻地将头发别到了耳后:“你别急,”她说:“你还要谢氏的支持,太太那里是万万不能得罪。六姑娘定下了裴氏亲事,对严姑爷来说,至关重要。裴大公子对六姑娘,态度不明。但是,不得罪六姑娘,对严姑爷来说,有好处没坏处。” “所以,刚才六姑娘说的问题,无论怎么回回答都是错的。” “她问这个问题的最终目的是,不想要担责。” “可是,裴二姑娘是她找来的。她不担责,谁担着?” 三姑奶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出了这句话。 赵姨娘神色平平:“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她说:“依六姑娘的脾气,你出了事情,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管?” 当初,二姑奶奶捅了那么大的篓子,被那个姓林的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 还不是六姑娘让人杀上了门,替二姑奶奶出了口恶气。 从那之后,那个姓林的看到六姑娘就像是老虎看到了猫,特别的老实。 怎么到了二姑奶奶这儿,就啥都不管了? “那她,是因为我用了她的名义,约了裴二姑娘来府上?” “六姑娘的心胸,没那么小。” 那是因为什么? 三姑奶奶蹙着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第164章 下聘 2 “她对无关紧要的人和物,从来都不往心里去。” 而恰巧,她的女儿,就是那个无关紧要的人。 “怎么可能?” 三姑奶奶明显不相信: “我在严氏过得好了,于谢府的脸面上也有光。” “怎么可能无关紧要!” 三姑奶奶满脸的不可置信。 在她的心中,她的公公是礼部侍郎,身居高位。婆婆又是国公府的嫡次女,夫君又是政绩斐然,前途光明。 就是傻子也知道,他们严氏可谓是如日中天。 谢六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女,怎么就不把他们谢氏看在眼里了? “若不是无关紧要,六姑娘怎么可能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你几句顶替她名义的事情?” “……” 三姑奶奶竟然一时搭不上话。 心里竟然觉得,赵姨娘说的很有道理。 “而且,在六姑娘的眼中,一个外嫁女的重量,还比不过谢府的有出息子子弟。” 单看六姑娘这几日,频频去谢氏族学,和夫子打听家中子弟的情况,就知她心中盘算了。 “那又如何?” 三姑奶奶显得毫不在意: “家中的弟弟们在出息,也是要走考试的路子的。” “谁人不知,公公连续十年是主考官?” “要我说啊,想要通过考试,还不如讨好我呢。” 三姑奶奶眉宇间尽是骄傲。 尽管三姑奶奶说的很隐晦,但赵姨娘还是听懂了。 “你啊,” 赵姨娘点了下她的脑门, “就你这样的脑子,是怎么做的正式太太?” “谢氏是书香传家,家中人尽是读书人的傲骨。怎么可能为了那么一点点不切实际的承诺,就丢了读书人的傲骨?” 她觉得,三姑奶奶被人捧的太久,已经忘了谢氏是怎么从当初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变成了如今人人称颂的大家族了。 三姑奶奶后知后觉,“我这不是一时失言吗。” 赵姨娘并未计较她的失言,继续往下说: “你想要通过这件事,拿捏六姑娘,进而能攀附上裴氏,好让严家姑爷能顺利留在上京城。” 赵姨娘说话特别慢,说的每个字都很清晰: “你这想法是好的。” “但你有没有想过,六姑娘会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三姑奶奶不明白了:“六姑娘为什么会不同意?” 这不是有了裴家、谢家还有严家的帮助,日后对晗哥儿有好处吗。 再者,和裴氏绑在一处,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坏处。 “你错了。” 赵姨娘端起一杯茶,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 “若是六姑娘可以,别说裴氏,就是王氏、李氏,这些大家族也是可以的。” 六姑娘嘴巧,又会察言观色。和人相处起来,如沐春风,令人十分舒服。 若是她想,这些机会唾手可得。 只可惜…… 赵姨娘在心里叹了口气: “六姑娘的性子,和爷有三五分的相似,太过正直,又不屑用这样的法子。” 若不然,爷也不会离开京城,去老家避祸了: “六姑娘看似绵软,通情达理。实则2,最是狠辣无情。你想用这样的手段拿捏六姑娘,怕是她早就已经看穿了你心里的想法,早就想好对付你的手段了。” 三姑奶奶听得瞠目结舌,心中满是不可相信。 那个人见人欺的谢六,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厉害? 赵姨娘继续往下说: “而且,六姑娘对裴氏的态度,也很耐人味味。” “如何耐人寻味?” 三姑奶奶想了想: “难不成,她不想嫁?” 赵姨娘摇了摇头,“不。她应该是觉得,有没有裴氏,都不会影响她的日子。” “怎么可能?!” 三姑奶奶满脸吃惊。 自古都是,男人的身份,才是妻子的脸面。 裴氏的大公子,裴慕璟,身份贵重,又是圣上面前的红人。 这样的身份,足够让六姑娘在上京城横着走了。 她怎么还觉得,有没有裴氏一个样,没什么分别? “姨娘,我觉得不可能。” 三姑奶奶仍旧是不肯相信赵姨娘的话。 “你仔细想想,为何六姑娘一定要当着裴二姑娘的面,一定要咄咄逼人,让你说出那样的承诺。” 赵姨娘的反问,让三姑奶奶半天没说出来话。 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句话,却又让人觉得底气不足:“兴许,是不想得罪裴大公子。” “听闻,那日在长宁郡主府上,就是裴大公子给六姑娘撑腰。” “四姑娘能去止阳行宫,也有裴大公子的手笔。” 赵姨娘转头看着三姑奶奶, “如此,你还觉得,她怕得罪裴大公子吗。” “……” 三姑奶奶傻愣愣地盯着赵姨娘。 她的脑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些想法。 六姑娘和裴大公子,暗中有往来。 不然,为何会让大公子如此护着? 三姑奶奶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谢六从来都是遵循谢府的规矩,不可能会和裴大公子私下往来。 那为何,大公子会如此看重六姑娘? 三姑奶奶百思不得其解。 但她唯一肯定的是,只要她能让六姑娘开口,夫君心中所愿,定然能成真! “那我更应该紧紧抓着六妹妹才行,”三姑奶奶紧紧地抓着赵姨娘的手,“和我能生下严三爷的嫡子相比,能让三爷前途璀璨,才是重中之重。” 赵姨娘的眼中,掠过一丝怒气,恼怒地等着她:“我与你说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还是这么想?你要知道,六姑娘聪慧,几乎是你刚说了一个字,她就差不多要猜到你要做什么。你今日私自把裴二姑娘请到府上来,本身就已经失了礼数。若是六姑娘在借机生事,你该怎么办!” 她怎么就不懂呢。 如今的谢氏,是六姑娘当家。 太太那边,只要好好哄着,定然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姨娘放心。” 三姑奶奶是打定主意,绑着六姑娘不放了: “这事,我心里自有主张。” 赵姨娘劝了这么久,她都不肯放弃心里的想法,气的赵姨娘甩了下袖子,气呼呼的离开了。 三姑奶奶丝毫不在意赵姨娘生气与否,她只在意,要如何能让六姑娘消气,进而帮着自己的夫君留在京城,或者是更进一步。 第165章 下聘 3 赵姨娘忧心忡忡。 三姑奶奶的打算,六姑娘应该看的一清二楚。 明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却冷眼旁观。 八成是觉得三姑奶奶的那点小心思,在她眼里翻不起什么风浪。 即便是翻出了什么风浪,她也有办法,让三姑奶奶推入坑底,永远无法翻身。 赵姨娘眼中满是担忧地看着还在和下人说话的三姑奶奶,心思转来转去。 但在三姑奶奶转过来时,又恢复如初。 六姑娘带着裴二姑娘来了自己的院子,又吩咐着玉奴,将前几日刘大春送来的云雾,找了出来: “听说,这茶的做茶工序很复杂。” “但,茶味浓郁,茶汤的颜色很鲜亮。” “你要好好地品一品才行。” 接着又吩咐着人去了厨房: “听说,前几日,厨房的妈妈研究出来了一种米糕。” “香甜可口,唇齿之间还有米香味。” “我记得,二姑娘很喜欢吃糕点。” “你去吩咐厨房的妈妈们,做一些八珍糕,山药枣泥糕,还有山楂糕,米糕,给二姑娘吃。” “是。”小丫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恭敬地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裴二姑娘浅浅地笑了笑: “我在你这里,坐坐就该回去了。” “我是来找你帮忙的,”六姑娘满脸笑意:“那些糕点,就当是我给你的酬劳。” 裴二姑娘失笑,“你就用几盘子糕点打发我这个未来的杏林圣手?” “怎么不行?” 六姑娘笑的眉眼弯弯, “我这府上请来做糕点的妈妈,都是一等一的好。保准你吃了,就还会想吃。” “被你说的这么好,我不尝尝是不是就不行了?”二姑娘笑道:“那我今日定是要尝尝。可若是因为你的这糕点,腰身丰腴,我可少来找你的。” “好好好,二姑娘 尽管来找我。” 六姑娘笑道: “听说,吃些甜食会让心情变得愉快。” “你多吃些,心情说不准就能变得更好了。” 裴二姑娘恍然。 六姑娘一直再让她吃甜食,是觉得方才她在三姑奶奶那里生了气,是借用吃甜食的事情哄她呢。 裴二姑娘看着满桌子摆着的各种口味精致的糕点,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 “你方才不是说我要我帮忙吗?” 二姑娘到底没忍住,吃了块糕点: “你说说看。” “我能帮,我尽量会帮的。” 裴二姑娘生怕六姑娘借机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赶紧将丑话说在了前面。 六姑娘轻笑,“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 她给裴二姑娘面前空着的茶杯里,续上了茶:“我让你帮的忙,特别简单。” 裴二姑娘笑着喝口茶:“你说吧。” “我新酿了两坛酒,”六姑娘说,“一坛是适合姑娘们喝的青梅酒,一坛是是适合公子们喝的梨花白。青梅酒,就留给你喝。这坛梨花白,你帮我送去给裴大公子。” 裴二姑娘挤眉弄眼地看着六姑娘:“你这是想要给我大哥送酒喝啊。” 六姑娘的脸上不见丝毫羞涩,大大方方:“是的。” 裴二姑娘:“那你自己送去啊。” 都督府在上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离他们谢府又不远,什么时候都能去。 六姑娘喝了口茶:“于礼不合。” “礼数,礼数,你们这些闺阁女子,日日礼数礼数的,真的是太无聊了。” 裴二姑娘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你啊,就应该多出去看看。” “日日把规矩礼数的挂在嘴边,做什么都要考虑再三。” “六姑娘,不累吗?” 像她这般,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好吗? “那是因为,你有大公子撑腰。” 六姑娘垂眸,长睫遮住了眼底泛起的凉意: “有时,我很羡慕你。” 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你羡慕我什么?”裴二姑娘一口,饮尽了杯中茶,“各有各的好处,各有的不好,何来羡慕?”稍稍停顿了下,二姑娘又说道:“我就觉得你应该去外面走走,多见见人。” “你都不知道。” 她凑近了六姑娘的耳边低声说道: “听说,你们谢家府上的三姑娘。就是跟你三叔,出去了一趟,就碰见了贵人。” “也不知道你那个三姑娘是走了什么好运,竟然让贵人当场赐婚。” 裴二姑娘经常在贵人的府上看诊,她说的事情,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六姑娘心思一动。 三叔迫不及待地要给她的女儿定下吴东陆氏,也是有这个原因在啊。 “还听到其他的了吗?” “你指的是什么?” 六姑娘眸色轻闪,“就是谁家府上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裴二姑娘没察觉出来六姑娘言语之中的打听之意,随意吃了块糕点,“这个倒没听说。” “那谁家,是姓孔,又未成婚,在朝堂上身居高位。” “好像没有。” 二姑娘想了想: “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随便问问。” 六姑娘说: “想着给府上的几位公子,寻一位比较厉害的夫子。” “听说,有一位姓孔的公子学识很好,想要请他过来。” “哦。” 裴二姑娘应了一声: “这个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了。” 六姑娘轻笑,“无妨。” 裴二姑娘:“这几日天气好,你不出去转转吗?” “我能去哪里?” 六姑娘将婢女又端上来的糕点,都推到了裴二姑娘的面前: “我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前院和后院之间的月亮门,去送母亲去寺里上香。” “我没有什么闺中密友,来往最多的,也就只有你了。” 裴二姑娘皱了下眉:“每每到了春日,或者是春夏之交,上京城中的闺女们总会举办各种的宴会。这些宴会的帖子,你都没收过吗?” 六姑娘:“我是个庶女,怎么可能会跟着母亲去参加宴会?” 母亲明面上是个贤良大度的人,暗里,却是瞧不起她们这些庶女。 甚至是谢府的后宅,有一段时间都流传着,谢府的庶女,将来是要给谢家大公子和二姑娘铺路的。 裴二姑娘差点都忘了。 眼前的六姑娘,明面上是个记在谢太太名下的嫡女,暗里还是个人人瞧不起的庶女: “若是以后有什么宴会,我和你说一声,我带你去。” “好。”六姑娘笑着点点头,“那日后,我可就要跟你混在一处了。” “没问题!” 裴二姑娘豪迈地拍了拍胸膛: “跟我混,不吃亏的!” 第166章 下聘 4 她可是京城内最有名的女医,带个姑娘去参加宴会,又怎么了? 再说了,若是她和六姑娘交好,大公子也会高兴的。 到时,有人欺负她们俩,那些人也要掂量掂量。 六姑娘笑着应了一声,“好。”其实心里想的却是,要不是她身后有个能给她撑腰的裴氏。就凭她的医术,怕是连贵人府上门槛都摸不到。 更遑论,去给人看诊了。 裴五姑娘又在六姑娘的房里,坐了好一会儿。差不多将六姑娘摆在她面前的糕点都吃的差不多了,才拎着六姑娘给她的两坛子酒,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谢府。 “姑娘。” 玉奴掀了帘子进来, “二姑娘上了马车,回去了。”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低头绣还未完成的花。 “姑娘。” 玉奴给她倒了杯茶,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阳光刺眼,小心别伤了眼睛。” 六姑娘将绣了一半儿的帕子,放在了一旁。端起了玉奴放在桌子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三房三姑娘的嫁妆,准备的如何了?” 玉奴:“玉竹和刘管家正盯着着呢,等最后确定了,玉竹就会把嫁妆单子给您送过来。” “嫁妆单子?” 六姑娘抬眼,困惑地看着她: “为什么不是先把聘礼单子送过来?” 玉奴:“吴东陆氏一直未送聘礼,三爷就让人新准备嫁妆了。” 不下聘,反而要准备嫁妆? 这是不对啊。 “未送聘礼,却先要嫁妆?” 六姑娘皱着眉,自言自语: “莫不是,三房也弄出了什么幺蛾子的事情了吧?” 不怪六姑娘这么想,实在是被二房大姑娘的事情,吓得心里出阴影了。 玉奴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六姑娘又问道:“文氏那边也没什么消息递过来吗?” 玉奴仍旧摇了摇头:“没有。” 六姑娘眉头紧锁,“那母亲那里,有什么风声吗?” 玉奴:“太太这几日都在忙着二姑奶奶的事情,还从未听说,太太有什么吩咐。” 六姑娘抬眸,淡然地看着玉奴: “府上的其他人,都送了添装吗?” “说起来,奴婢也觉得很奇怪。” 玉奴蹙着眉, “这府上的姑娘出嫁是大事,姑娘们应该都有所表示。” “但三房的三姑娘出嫁,府上的姑娘们就跟看不到一样,什么表示都没有。” 六姑娘也觉得奇怪。 她怎么觉得,这婚事从头到尾安静的特别诡异。 “这事儿,先让玉竹盯着吧。” 玉奴:“那这嫁妆?” 六姑娘低头,又拿起放在一旁的帕子,绣了几针:“先准备着。等吴东陆氏那边的聘礼一到,咱们就可以将嫁妆送去了。三姑娘的嫁衣、喜帕、鞋袜,还有一些用来打赏下人的小玩意,也要早早的准备着。免得到了出嫁的日子,手忙脚乱。” “是。”玉奴垂首,应了一声。 “吩咐府上的管事,三姑娘出嫁时用的料子和首饰,也要挑上好的准备。” 吴东陆氏也是名门,若是准备不足,有失礼的地方,会让人笑话的。 玉奴点点头:“这事有文婶子操心,断然不会发生您担心的事情。” 六姑娘点点头:“如此最好。” 顿了顿,她又问道: “府上最近还有别的事情吗?” 玉奴低头,飞快地看了眼六姑娘,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听说,三姑奶奶这两日经常去宁氏那里去看两位公子。” 六姑娘声音平平:“然后呢?” “听伺候宁氏的婢女说,三姑奶奶很喜欢两位公子。”玉奴说的很委婉,“已经几次和宁氏提起,想要两个孩子去她那里坐坐。宁氏担心两个孩子淘气,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惹三姑奶奶生气。一直都用各种借口在推脱。” 三姑奶奶的心思,即便是蠢笨如她,也隐约明白了其中含义。 想要用这两个孩子,给自己找孩子呢。 六姑娘一听,乐了。 之前想要让三姐姐抚养这两个孩子,她说,这养恩不如生恩。 旁人的孩子,到底是旁人的孩子,养不熟的。 如今,瞧着宁氏的孩子,眼热,又刻意表现出对孩子的喜欢。 是想要通过这两个孩子,和谢氏扯上那么一点关系吧。 六姑娘冷笑,“不用理会,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王氏去了太太的院子。” 玉奴说: “似乎是为了五姑娘去的。” “五姐姐?” 六姑娘皱眉, “她又怎么了?” 怎么禁足了,还不消停。 “听闻,再有几日是五姐姐的生辰。王姨娘借着这个借口,去找的太太。” 六姑娘这才想起来。 过了这个生辰,五姐姐就整整十六岁了。 十六岁还未婚配的女子,整个上京城估摸着也找不出来一个。 王氏这是真的急了,才想着用五姐姐生辰这样的借口,去找太太。 一是希望,能给五姐姐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寻常人家的女子,十二三岁就已经订婚了。过了及笄之礼,就可以嫁去夫家了。十六岁,孩子都已经满地爬了。 王姨娘生怕五姐姐真的成了老姑娘,这才急匆匆地去找了母亲。 二是,王姨娘想要试探母亲,或者是她的态度。 毕竟,如今谢家的掌家人是她。 王姨娘越过她,去找母亲,给五姑娘说亲这件事,可大可小。 虽然她是掌家人,可年纪尚浅。经历过的人和事,少之又少。 王姨娘对她不信任,是情理之中。 王氏是谢氏的当家太太,婚丧嫁娶这样大的事情,多听听她的意见,总没错处。 但是,这样也形成了如今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在六姑娘看来,王姨娘是想要两头讨好,谁都不想得罪,但又同时让两边都不高兴的。 六姑娘:“母亲同意了?” 玉奴点点头:“是。” 六姑娘喝茶的手一顿,“既然母亲同意五姐姐出来了,那一直都和姨娘生活在一起的九妹妹,也该出来了。” “九姑娘?” 玉奴看了眼六姑娘: “九姑娘能出来吗?” 九姑娘和五姑娘可不同。 当初,秋姨娘的死,和九姑娘有很大的关系。 为了堵住众人的嘴,太太强行将几岁大的九姑娘关起来了。 这一关,就是五年。 第167章 出现 1 九姑娘如今都已经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还没见过她们这些姐姐妹妹们几次。 王氏把还在禁足的五姐姐放出来,她把同样关起来的九姑娘也放出来,似乎是也是无可厚非。 “姑娘是想要用九姑娘,来引起五姑娘和太太的注意。” 五姑娘心气儿一直都很高。 自认为,她能凭借自己谢家长房的出身,就算是庶女,也能嫁去世家贵族做人人艳羡的正室太太。 所以,对于王姨娘暗中给她张罗婚事的做法,十分嗤之以鼻。 而那位被关起来的九姑娘,年岁不大,但样貌随了她的生母,十分出挑。 从前,太太就怕九姑娘的生母,得了父亲的喜欢,处处防着。 不仅给父亲送去了各色的美人,还明里暗里的挑九姑娘生母的错处,平白无故的磋磨她。 致使她最后,不得不因为一点不能小的不能在小的小事,被母亲无限放大,借机关在了院子里。 如今,九姑娘要出来了,最先紧张是母亲和五姑娘。 “能。” 六姑娘说的异常肯定: “九姑娘也大了,是该学一些女子该学的女红之类的东西了。” 她给出的理由,无法让人拒绝。 “但奴婢觉得,把九姑娘放出来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要问问爷。” 当初这件事闹的太大,以至于如今爷提起来这件事,还是满心满眼的厌恶。 若是六姑娘趁着爷不在家,就私自把人放出来,会让爷多有想法。 对姑娘不利。 六姑娘点头,附和着点点头:“你说的对。” 她说:“我也要顺便问问问,对三房的三姑娘的亲事,有什么看法。” 三姑娘的聘礼还未送来,便先要准备嫁妆。 六姑娘始终觉得不妥。 玉奴点头,称是。 六姑娘起身,走到了桌边,提笔给谢文徵写了一封信:“你让人,将这封信送去老家。” 她又吩咐着:“你亲自去一趟九姑娘的院子,亲自把人带出来。” “是。”玉奴应了一声,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九姑娘的院子,在谢府的西北角。偏僻,却又荒凉,很少有人过来。 “姑娘。” 玉奴推开了紧闭的房门,朝着正打扫院子的九姑娘福了福身子: “奴婢是六姑娘院子里的玉奴,奉姑娘的令,带您出去。” “六姐姐让我去她的院子?” 九姑娘似是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能出去吗?” 这些年,谢府虽然待她和从前一般,但在吃穿用度上,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眼前的九姑娘,脸上没有一点肉,显得两个眼睛特别大。脸色也不怎么好,唇上也是没有多少血色,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头上戴了一根银簪子,身上穿了一件洗了发白的衣服。 局促不安地拽着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看着玉奴。 “如今,府上是六姑娘掌家。” 玉奴满脸笑意, “六姑娘记挂您,便想着让您去她院子里做一做。” “是、是吗?”九姑娘眼中的惶恐,大于玉奴带来的惊喜。 “是。” 玉奴脸上的笑意,比之前更多了: “九姑娘怕是忘了。” “从前,您最喜欢跟在六姑娘身后,跟着六姑娘玩儿了。” 若说方才是玉奴忽然的到来,让她因为惊喜,有了片刻的慌乱。那如今便是慌乱过后留下的深思。 六姐姐初初掌家,就能打破父亲的禁足,让她出去。 想必这位六姐姐,也有自己的心思和手段。 倘若,她能利用六姑娘对她的这点仅存的姐妹情分,让她能护住姨娘,将来寻了个好亲事,成为姨娘的依靠,也是好事一件。 这么一想,九姑娘的心就定了下来:“时间过的太久了,好多事情,我都记不起来了。”九姑娘笑了笑:“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六姐姐了,也很想念她呢。” 大约过了半盏茶。 玉奴带着九姑娘去了六姑娘的院子。 “九妹妹。” 六姑娘正坐在窗下看书,忽然一转头,看到了跟着玉奴往房间里走的九姑娘。 六姑娘忙放下手中的书,快步迎了上去: “你来了。” 六姑娘亲昵地拉着她的手, “可用过午膳了?” 六姑娘的亲昵,给了九姑娘一种错觉。 好似,她们才分开不久。 “用过了,”九姑娘实在是不习惯和人接触,不自然地动了动被六姑娘挽着的胳膊。她和六姑娘多年未见,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坐在一旁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六姑娘倒是大大方方地和她说话:“我之前可是听说,九妹妹的女红很出色。刚好,我打算给宁氏的两个孩子做两件衣服。我没做过孩子的衣妇,所以,让你来帮我看看。” 玉奴把六姑娘刚裁好的小衣服,摆在了九姑娘的面前:“九妹妹帮我看看,可是哪里做的不对?” 九姑娘把六姑娘剪好的衣服,拿起来仔细地看了看,“是剪大了,”九姑娘拿起旁边的剪子,只是剪了几下,小孩子的衣服便有了一个雏形,“这样就行了。” “哎呦,还是九妹妹手巧,”六姑娘真心夸赞:“我就不行了,这弄了半天也没做好。” 六姑娘嘟着嘴,有点不高兴了。 九姑娘被六姑娘夸的面色发红,“哪有六姐姐说的那么好。” “我说好,就是好。”六姑娘眉眼带笑,眉宇间一片坦诚,“要不,就麻烦九妹妹帮我做?” “好。” 九姑娘一口应下: “只是,小孩子的衣服,要多花费些时日。” “没关系,慢慢来,我不急。” 六姑娘又和九姑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让玉奴送九姑娘离开。 “送走了?”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淡淡地看了眼送九姑娘出门的玉奴: “该知道的人,都应该知道了吧?” 玉奴应了一声:“是。奴婢来回都专门挑人多的地方走,想必这会儿,消息都已经传遍了。” 六姑娘点点头:“那接下来,就要看母亲和五姐姐怎么做了。” …… “小九出来了?” 王氏将空了的药碗,递给了青雀。又拿了帕子擦了擦唇角: “没想到,我放出了五姑娘,她就放出了小九。” 青雀将药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又给王氏的身后,加了个藕荷色,绣着石榴花的靠枕:“咱们院子里的人,看的真真的,断然是不会差。太太,咱们用不用做些什么?” “不必。” 王氏说: “刚好,让那个狐媚的贱人,来分徐氏的宠爱。” “我倒要看看,这新欢和旧爱,爷更喜欢哪一个。” “太太说的是,”青雀应了一声,伺候着王氏躺下休息。 …… 五姑娘在听说小九去了六姑娘的院子,不屑地笑了笑:‘贱人和贱人在一处,还真是个好预兆呢。’ 第168章 出现 2 婢女道:“姑娘还是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五姑娘毫不在意地冷笑:“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会怕她?就算是那个贱人站在我面前,我依旧是该怎么骂,就怎么骂!” 婢女皱了下眉,眼中闪过了一丝担忧:“姑娘,如今府上毕竟是六姑娘当家,您这么说,传了六姑娘的耳中,不好。虽说六姑娘会顾念你们之间的姐妹情分,但暗里,难保不会给您穿小鞋。姑娘,此时得罪六姑娘,不值得。” “哼。” 五姑娘冷哼一声,压根没把婢女的话听进去: “就算是你说的对,那又怎么了?” “我是庶女,她也是庶女,小九也是庶女。” “大家都是庶女,我怕她什么!” 婢女急的不行:“姑娘,您也不想想。九姑娘比您岁数小,又长的如此貌美。再谢府内毫无根基,只要六姑娘给她一点点好处,那她就是六姑娘的人了!六姑娘要是在借机给她弄一个好一点的亲事,那九姑娘不得死心塌地地跟着六姑娘吗!” 这个时候,得罪六姑娘有什么好处! 五姑娘根本听不进去一点儿,“那又如何,这府上既然母亲还在,那就轮不到她叽叽歪歪!” 只要母亲心疼她,定然是不会看着她如此被人欺负! 婢女还要在劝,却被五姑娘一个眼神给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是,姑娘说的对。” 五姑娘这才心情极好的喝了口茶。 …… 翌日。 午时。 六姑娘才坐在桌边准备吃午膳,外满伺候的人就进来禀告:“姑娘,裴二姑娘送了一张帖子给您。” 说着,她将手中那张烫金的帖子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 六姑娘拿帕子擦了擦嘴,才慢吞吞地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帖子: “是右侍郎家举办的宴会。” 六姑娘眼中的笑意更浓: “二姑娘还真的处处在想着我。” 连要去参加赵侍郎家的需要带什么礼品,都写的清清楚楚。 还真是有心了。 玉奴说:“听说,这位侍郎家的女儿,似乎都不怎么好相处。” “你又听说了什么,”六姑娘将手中的请柬,放在了一旁。她端起喝了一半儿的汤碗,继续喝汤。 玉奴给她面前空着的骨碟里,夹了一块素炒时蔬,“奴婢只是无意中,听来参加宾客私下里议论了几句。” “我们还没见过侍郎家的姑娘们,莫要随便说。”六姑娘抬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中该有数才是。” 六姑娘并不是在训斥玉奴。 而是,她的身边只剩下玉奴了。 日后她们总要在外面行走,若是因为玉奴一时口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而引火烧身,那便不值当了。 “是,奴婢记下了。” 玉奴也明白六姑娘话中的含义,把六姑娘的话,紧紧记在心里。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用过了午膳之后,和六姑娘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儿之后,又伺候着她睡觉。 等六姑娘睡着了,玉奴才去将已经开了的窗户,留了一条小小的缝隙。端着针线笸箩,坐在门口绣花。 “玉奴姐姐。” 春桃轻手轻脚走到了玉奴的身侧,俯身轻声和玉奴说话: “姑娘睡了?” 玉奴点点头,“才睡。”她将绣线一点一点捋顺好,头也没没抬地和她说话:“你这是刚回来?” 春桃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细心地帮着玉奴分线,“嗯。我娘做了很多的花馍馍,我给你和玉竹拿了几个。等会儿空下来了,玉奴姐姐也尝尝味道。” 在大周朝的习俗是,每年的四月初一都会做花馍馍,花娘子供奉。 祈求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从前,老太太礼佛,又格外重视这些节日。每每到了十月初一,老太太总喜欢让人做一些形状和颜色都很喜庆的花馍馍,送去寺中供奉。 如今,老太太离开了府上,去了老家。 府上似乎没有人特意记得这样的日子了。 玉奴满脸笑意:“还是文婶子惦记我,总给我带好吃的。” 她说的真心实意。 春桃抿嘴一笑,“娘说了,玉奴姐姐是这府上顶好的人。让我跟着姐姐多学本事,以后要好好伺候姑娘。” 玉奴被出闹这番真诚的夸赞,说的红了脸,手中的绣花针,不自觉地扎在了她的手指上,疼的她脸上带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这哪有文婶子说的那么好。” “我娘说的都是对的,”春桃很认真地看着玉奴:“我娘是不会看错人的。” 玉奴被她看的愈发不好意思,赶忙岔开了话题:“这次你回去,文婶子又和你说什么了?” 春桃低头,把分好的绣线,放在了笸箩里。又找出了一团新的绣线,开始分线:“我娘说,咱们府上来人闹了。” “闹?” 玉奴被她说的,勾起了几分兴趣: “啥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就上次被姑娘赶出去的那个姓郑的啊,”春桃压低了声音:“听说啊,那个姓郑的看见青雀进了刘管家的屋子。” “什么!” 玉奴一脸吃惊: “怎么可能!” 刘大春和青雀的事情,那个姓郑的怎么知道,然后又闹到府上的? 这些事情,姑娘知道吗? “是真的。” 春桃的声音更低了: “说是青雀和刘管家在角门那里办事,被来找她的那个姓郑的,亲眼看见的。” “你没看见,当时那个姓郑的,差点没把刘大春给吃了!” “角门的婆子呢?” 玉奴皱了下眉: “外面的人,怎么能随意进府?” 春桃:“具体怎么回事,我就不知道了。玉奴姐姐,你都不知道,刘大春为了堵住附上这些人的嘴,花费了多少的银子。” 她用手比划了一个拳头,表情略显夸张,“这么多!” “是一百两?” 玉奴皱了下眉: “他一个刚上位的管家,能拿得出一百两,算是顶天了。” “玉奴姐姐猜错了。” 春桃笑的神秘兮兮: “听说,是一千两。” “啥!” 玉奴吃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放在膝盖上的针线笸箩掉了一地。 玉奴来不及去捡,反而先是回头看了一眼紧闭房门的房间。确定里面没传出什么声音,才俯身去捡掉在地上的东西: “怎么可能!” 一千两。 刘大春怎么可能拿得出来,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春桃压低了声音: “听说,刘管家为了堵住守角门婆子的嘴,又是给银子又是恐吓的,整的可吓人了。” 春桃帮着她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东西, “玉奴姐姐,你说,我要不要和姑娘说这件事?” 第169章 出现 3 “这件事,说与不说,都是一个结果。” 玉奴不紧不慢地分绣线, “姑娘,不会在意的。” 像这样管家和婢女私会,或者是有什么暗通曲款,只要没有闹到明面上,她都懒得理会。 虽然,那位刘管家是六姑娘一手提拔,但在六姑娘的眼中,他能有利用之处,尚且多看几眼。但若是没有了用处,也会如之前的郑管家一样,被六姑娘毫不留情地扔出去了。 “为什么?” 春桃不解: “这府上出了这么丢人的事情,姑娘怎么可能不管不问?” 玉奴将分好的绣线,放在了笸箩里,低声和春桃说话: “刘管家和青雀是苦主。” “这件事,他们俩没说,旁人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春桃歪着头看玉奴:“你和母亲说的话,一模一样。” “哦?” 玉奴被她的话,勾起了几分兴趣: “文婶子说什么了?” “娘说,刘管家和青雀在怎么闹,不过是下人之间的打打闹闹。只不过闹到了,被六姑娘寻了个借口,送出去罢了。日后,无论他们在如何,也比不上在谢府的日子。” 见识过花间富贵,又何苦能弯腰,去看如何种花? 玉奴赞同的点点头:“文婶子说的对。” 春桃仍旧是觉得刘管家和青雀的事情,丢了六姑娘的脸面,心里憋着气,眼睛里冒着火: “话虽如此,可我总觉得青雀太脏了!” 先是跟那个姓郑的不清不楚,现在又勾搭着刘大春。 这不是变相的让姑娘脸上难看吗。 “我连跟她在一处呼吸,都觉得脏!” 这么随便的人,怎么还留在府上? “那你有什么办法?” 玉奴显得毫不在意: “太太喜欢她,离不开她,那她便是好的。” 玉奴看着被她扯的乱七八糟的绣线,忍不住地从春桃的手里拿过来,细细地整理好: “好了,你别一生气就扯我的线。” “扯坏了,这颜色就配不上了。” 玉奴一把把春桃手里的绣线拿过来,不紧不慢地绕着: “莫要在气了。” “你说,这府上的人,有多少人都想来姑娘的身边,将这件事说给姑娘听。” “可偏偏,就没人说呢?” “不是因为,那个姓刘的给了众人银子了吗?” 所以,她才对刘大春的印象变得这么差。 玉奴缓缓说道:“你说错了。拿人钱财,便不能再说这件事,是其中的一部分。更主要的是,刘大春在和青雀有了这不清不楚的关系之后,依旧是在尽心尽力地给姑娘办事。而且,他曾经伺候过爷。” 单单是忠心这一处,便不能让六姑娘弃了他。 “哦。” 春桃挠了挠后脑勺。 刘大春懂了,又好像没懂。 “还有。” 玉奴接着往下说: “刘大春明知道,这府上的人都是新入府。想要在府上站稳脚跟,就要积极表现出对六姑娘的敬重。” “这敬重要怎么表现,不就是通过府上的这些事情,说给六姑娘听,借此在六姑娘的面前刷个好点的存在感吗。” 玉奴很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你看,我不就借助你的嘴,知道了刘大春的事情了吗。” 刘大春这不也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将自己和青雀的关系,说给姑娘听,好宽姑娘的心呢。 春桃立刻明白了玉奴的意思,点点头,“我听姐姐的。” 玉奴抿嘴笑了笑,继续低头分析。 大约过了一炷香。 房间内传来了六姑娘喑哑的声音:“玉奴。” “是。”玉奴忙放下手里绣了一半儿的的荷包,急急忙忙地进了房间,“姑娘,您醒了。”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在外面和谁说话呢。”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穿衣服,“是春桃。闲来无事,和她随意说了几句闲话。” “哦。” 六姑娘穿好了衣服,坐在铜镜前。 玉奴利落地给她梳头,将一支金钗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姑娘今日,还要去看宁氏?” “是。” 六姑娘起身往外走: “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我总归还是不放心,还要去看看。” 她给宁氏的身边安排了很多人,但是,她心里总觉得不安。 她心里想着,还是去看看比较安心。 “要奴婢说,您在给宁氏多安排几个得力的婆子就可以了。” 玉奴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不紧不慢地朝着宁氏的院子走: “您日日都去宁氏那里看孩子,时间久了,怕是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了。” 玉奴就差没说是和氏在背后嚼舌头了。 “春桃又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玉奴浅笑: “就是说了些府上的趣事,您要不听听?” “不了。” 六姑娘素来不怎么喜欢听府上的小丫头们说话: “那些小丫头们,总喜欢夸夸其谈。” 大都说的都是夸大之后的话,她实在是不爱听。 “不过,她们也就听这些闲话,来解闷儿了。” 这偌大的谢氏,再不让人说点逗闷子的话,就真的没什么意思了。 玉奴应了一声,“姑娘说的是。” 六姑娘刚要说话,玉竹就急匆匆地跑到了六姑娘的面前,匆忙地朝她福了福身子, “姑娘,吴东陆氏,来人了。” 六姑娘停下脚步,态度温和地看着她:“是来下聘的吗?” “不是。” 玉竹摇了摇头, “他们说,三姑娘的生辰八字和他们公子的不合。所以,这婚事就算了。” “什么!” 六姑娘一脸吃惊: “胡说八道!” 陆氏都要来下聘了,才说两人的生辰八字不合,这不是闹笑话吗。 “更让人不解的是,吴东陆氏说拿着欠条上门的。” 玉竹说的又快又急: “要求咱们谢府在一个时辰内,把银子还了。” “若不然,就要去京兆府,告咱们谢氏!” “太荒唐了!” 六姑娘沉着脸,满脸怒气地去了三房: “三婶儿呢?” “三叔呢?” “怎么一个个的都没见到?” “三太太去了寺里上香,现在还没回来。三爷在衙门里,也还没回家。” 听说长房的柳姑娘来了,留在正院的大丫头,急忙迎了出来。 先是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而后才回话。 “他们俩还挺会算时辰。” 六姑娘眼底一片讥讽。 第170章 出现 4 婢女没接六姑娘的话,“六姑娘来三房,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奴婢做的吗?” 婢女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面色不虞的六姑娘,心里七上八下。 房间里有个正在胡搅蛮缠要银子的吴东陆家的太太,现在又来了一个掌家姑娘。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实在是应付不来两位神仙啊。 “三叔和三婶儿,什么时候回来?” “太太临走时交代了,会在酉时归家。属意于三爷,要等衙门下了旨才回来。大约也是在酉时归家。” 六姑娘在心里咒骂了三太太和谢三爷几句。 他们肯定是知道今日陆家上门,特意躲出去的。 她就想不明白了。 这谢家的男子都是怎么长的,怎么一遇到什么事情,就知道躲呢? 六姑娘的眉眼间又带了几分冷意,转身进了正厅。 她的脚才迈进了门,花厅中一阵高过一阵的咒骂声,便钻入了六姑娘的耳中: “哎呦呦,我真该找一个全京城最好的画师,把你们谢家的这幅仗势欺人的样儿,全都画下来!” “让这上京城的世家也看看,这中等清流世家之首的谢氏,是个什么肮脏的鬼样子!” 陆太太坐在椅子上,摆出了一副尖酸刻薄,唾沫星子喷的哪儿哪儿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指着房间里伺候婢女的鼻尖,骂的风生水起: “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的,眼睛斜了吧唧的样子。” “怎么,都是吊死鬼托生,不会笑啊?” 她骂的口干舌燥,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大口: “你们家三太太呢?” “怎么,当王八当上瘾了,我嗓门这么大,都装聋作哑,装听不到吗!” “还是死了,过几天是她的头七了?” 花厅内伺候的婢女,听不得她这么说三太太,壮着胆子回了句:“太太今日确实出门了,不在府上。要不,您改日再来?” “呵。” 陆太太冷笑,放在桌子上的手,啪啪地用力拍着桌子。 放在桌上的茶杯,蹦跶了几下,才稳稳落回了原处: “你们家三太挺会安排啊。我一来,她就出门了。怎么,是我长的难看,会吓到她,还是故意躲着我呢?” 婢女替三太太辩白几句:“陆太太多心了。太太怎么会故意躲着您呢,是今日太太与人约好,要出门去寺院上香还愿的,太太真的没有要躲您的意思。” “晾她也不敢!” 陆太太冷喝一声: “去找个你们府上能管事的人来!” “我倒要问问,这谢府何时变成如此这般了。” “谢三爷和我借银子时,说的好好的,只用两三日日便如数归还。这都用了几日了,还不还钱!” “难不成,他要赖账吗!” “谢府言出必行,肯定不会赖太太的账的。” “那为何还不还钱!” 里面传来了婢女卑微的解释,以及一道尖锐刻薄的女声,听得六姑娘很不舒服: “你还在替你们主子辩解呢?” “你们主子当初说的可是,若是还不上银子,就用府上的姑娘抵债!” “如今,他倒是想要用姑娘抵债了。” “竟然用庶女冒充嫡女,给我们陆氏。” “真当我们陆氏是什么阿猫阿狗,随随便便的可以糊弄呢!” 陆太太越想越气,忍不住地就要抄起一个茶杯,朝着站在她面前的婢女身上砸去。 恰好此时,六姑娘的声音在花厅响起,让陆太太把手中的茶杯,又放在了原处: “这是怎么了?” 六姑娘瞬间,神色变得十分温和,眉眼间染上了几分笑意,不紧不慢地进了花厅: “这位是?” 婢女忙上前给六姑娘介绍着: “这是吴东陆氏长房太太。” 六姑娘朝着她福了福身子,“陆太太安好。” 婢女又给陆太太介绍着:“这位是谢府的掌家姑娘,长房的六姑娘。” 陆太太朝着六姑娘点了下头,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六姑娘。眼中的不屑与轻视,一闪而过。 六姑娘坐在陆太太的对面,毫不在意地接过了下人递过来的茶。借着喝茶的动作,六姑娘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 衣着华丽,面容刻薄,一看就不是很好相处。 陆太太一开口,就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你就是那个庶出的六姑娘,而后,用了手段,成了谢氏嫡女的掌家六姑娘?” 她的言语之间是对六姑娘极尽的轻视。 六姑娘浅浅一笑:“陆天天说的,都没错。但我有一事不明。吴东陆氏和柴桑陆氏,原本是一家。应该有先祖遗风,但为何都是莽撞无礼呢?” “你在胡说什么!” 提起柴桑陆氏,吴东陆氏的陆太太,收敛了几分之前的暴躁, “我何时,不讲规矩了。” 六姑娘挥了挥手。 还在陆太太面前的婢女,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茶杯,转身就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上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们谢氏规矩繁杂冗长,但其中一条便是,宽宥下人。陆太太来谢府做客,也应遵循谢府的规矩才是。” “你!” 陆太太刚想骂回去,忽然想起了六姑娘方才提起的柴桑陆氏。 这些年,柴桑陆氏隐隐都压他们吴东陆氏一头。 现在,更是成了贵人府上的亲戚,更不将他们吴东陆氏放在眼中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她扭曲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和善的笑意: “我怎么能不守你们家的规矩呢。” “我这人啊,就是性子太急了,说话大声了些。” “你可千万别往心去啊。” 既然陆太太都已经这么说了,六姑娘也不好揪着不放:“陆婶子也是心急,我都理解。” 她稍稍停顿了下,继续说:“您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陆太太将谢三太太签的借条拿出来,递给了六姑娘:“您看,这银子?” 六姑娘仔细地看了看。 借条上面确实有谢三太太的印章,确实是真的: “这是什么时候签下的?” “大约七八日前吧,”陆太太说:“三爷在我们家开的铺子赌钱,输红了眼,不得已才从赌坊借的银子。” “六姑娘,不会不认吧?” 陆太太横着眼睛看她。 六姑娘将手中的欠条,压在了桌子上,眉眼含笑:“有三婶儿的印章在,那就肯定不会作假。这银子,我认不认,大约也没什么用。得三婶儿认,那才有用。” 陆太太听到她这么说,暗自松了口气:“你们认,就好。” 第171章 出现 5 陆太太在心里盘算着。 要是六姑娘认下了这件事,那即使还不上银子,也能要谢氏的一个嫡女娶他们陆氏。 到时,仰仗谢氏,他们陆氏也能翻身,往上走了。 反之,若是六姑娘不同意,她也可以用这件事来要挟,也能得到长房的姑娘。 到时,她也能得到好处。 如此想着,陆太太的脸上,竟生出了几分得意。 六姑娘轻笑,不紧不慢地端起了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三叔三婶儿能认,就可以了。至于我承认不承认,关系不大。”她笑眯眯地看着陆太太:“只是,今日若是陆太太上门来要债,那好银子不能烂要。若是,陆太太是来下聘,那谢府的姑娘是高嫁。陆太太上门求娶,也要摆出一副诚恳的态度来。” “陆太太如此这般大吼大叫,不仅显得陆氏没有礼数,也显得陆家的人也很没规矩。” 陆太太被六姑娘几句话刺的面红耳赤,声音比之前高了几分,“你这是在教训我?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对我说三道四,你算是什么东西!” 陆太太觉得实在是太丢脸了。 六姑娘依旧是不慌不忙,“陆太太,虽然我是晚辈,但此时,我在和您说话。在某种意义上,我和您是平起平坐,不存在什么说三道四。”她说:“您登门,若是下人伺候不周,自然是有我来处理。若是三叔三婶儿做的不对,自有老太太太。您又是什么身份,来我谢府对我府上的下人吆三喝四的,又仗着什么身份?” “好像,陆太太只是我们府上的客人吧?” 陆太太被六姑娘的几句话,说的面色涨成了紫色,梗着脖子,强硬地说了一句:“是你们府上的下人伺候不周,还不能让人说几句话了?怎么,仗着这是你谢家的地盘,就欺负人是不是!我怎么想不到,堂堂谢府,竟然会干出这样欺辱人的事情来!” 六姑娘冷笑:“我就是欺负你,又如何?你在我们谢家,要尊重下我们谢家才好!” 陆太太到底不敢太得罪六姑娘,压下心里的怒气,声音冷硬:“那你说,欠我的银子,该怎么办!” 她总不能因为几句话,就丢了陆府来谢府的目的。 “这事,你要去和三房说。” 六姑娘说: “若你是来下聘,那可以和我说。” 陆太太一噎: “那让你们三太太太出来,看看这事到底要怎么解决!” 六姑娘眸光一闪: “只是,三婶儿不在府上。不如,陆太太改日登门?” 六姑娘闭口不提,替三房还银子的事情。 与此同时,她也和陆太太因为下聘的事情,僵持着。 六姑娘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不慌不忙。 陆太太最先败下阵来。 就算今日不能拿银子回去,那也要从谢氏带一点东西回去,否则,她回了陆氏没法交代: “那不行。” 陆太太平复了情绪,坐直了身体,: “这银子,我今儿是一定要带走的。” 陆太太的态度很强硬,似乎是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六姑娘浅笑嫣然,“陆太太若是如此为难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那我就只能让中都督过去看看。毕竟,吴东陆氏在上京城开赌坊这件事,也是触犯了大周朝的律法,也在都督府的职责范围之内。。” 在上京城,世家贵族开设妓院青楼、赌坊什么的,都不是什么秘密。 大家都心照不宣。 但若是有人将这件事捅到了明面上,那就不好看了。 六姑娘明显是拿中都督来压陆氏。 陆太太脸色难看:“你这是在拿中都督压我?” “对啊。” 六姑娘大大方方承认: “谁让中都督是我未来的夫君呢,我不找他,找谁?” 她说的理所当然。 陆太太气的脸都变形了。 要是真的让那个活阎王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吴东陆氏就完了! 陆太太拧着手里的帕子,十分不甘心地问了句:“什么时候能还银子?” “那要看,三婶儿什么时候能凑上银子了。”六姑娘眉眼带笑,“毕竟,这是三房的家务事,我贸然插手,也不怎么好。再者,您和三婶儿当初约定,我并不清楚。这事儿,还要等三婶儿回来之后,再定夺吧。” 陆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她就是打听到谢三太太不在,特意上门来要钱的。 她还想着,谢氏是个不大的姑娘当家,一吓唬就把银子还了。 到时,谢三太太手中的那点银子不仅省下了,还能维护他们之间的情谊。 一举两得。 谁能想到这个小丫头片子,根本不上钩。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陆太太还想再争取下,却忽然听到六姑娘问她:“我临出门前,特意问了人。得知今日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日子,不如,陆太太把聘礼下了吧。” 陆太太一愣。 她这的没要回来银子,反倒要搭上银子,这怎么能行? “这事,要等谢三爷回来,好好研究研究才行。” “不急,不急。” 陆太太生怕六姑娘在说什么她招架不住的话,说了句: “我忽然想起来,家中还有别的事情。” “我先走了,先走了。” 她慌慌张张地离开了谢家三房。 六姑娘在三房略坐了会儿,也起身离开了。 只是,她还没走多远,就碰到了坐在假山旁边石桌旁,等他的三姑娘。 “英姐儿。” 六姑娘上前,朝着谢家三房的三姑娘福了福身子, “在这里坐什么呢?” 谢三姑娘回了礼,“我特意在这里等你。” “等我?”六姑娘的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讶,“等我做什么?” “我想知道,你给我准备的嫁妆里面都有什么。” “陆氏还未下聘,嫁妆便无法准备。” 三姑娘皱了下眉,“我的嫁妆,不应该是早早就准备了吗。何苦,我已经议亲了,嫁妆的事情还没着落呢。” 这不是应该从她一出生,就应该准备的吗。 六姑娘挑眉,“英姐儿,你不应该问问,陆氏来府上是做什么吗?” 第172章 出现 6 “无论她来做什么,都和我无关。” 她的神情太过平淡,平淡的好像是说别人的事情: “我只关心,谢氏能给我什么。” 至于能嫁给谁,嫁去什么地方,日后的生活过的好不好,他都无所谓。 她要的,是谢氏的一句承诺。 能让她一辈子可以做自己的所以心所欲生活的承诺。 六姑娘眼中的亮光渐渐隐去,露出一抹森蚺的冷意。偏偏她的嘴角挂着淡淡地笑意,神色平易温和。任是谁看了,都要说一声,六姑娘最是温柔和顺了: “你凭什么就认为,谢氏会给你什么?” “你生在谢氏,靠着谢氏,过着人人羡慕的生活。又凭借谢氏,读书习字,规矩礼数,学的样样出色。” “如今,你又想要谢氏给你一个承诺。” “我想问,你凭什么?” 英姐儿笑着抚了抚并不凌乱的头发,“就凭我为了谢氏,嫁去了父亲给安排的府上。” 六姑娘嘴角挂着浅浅地笑意,眼中却冷的如同十二月的冰霜,冷的毫无一丝温度:“凭你为了谢氏?那我请问呢,你为了谢氏做了什么?如今谢氏正处在水深火热中,你能帮着谢氏脱困吗?” 英姐儿才想要替自己辩驳,六姑娘就抢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莫要说,你是谢府内宅的姑娘,对家中的事情无能为力。你应该说的是,如今的你,看到家中这种困境,能做什么。” 六姑娘对英姐儿没什么好印象。 现在什么都没定下,就急忙和她提起嫁妆的事情。 生怕属于她的那份嫁妆被她克扣了,等她出嫁时,什么都没有了。 六姑娘看不起英姐儿。 她心里打的小算盘,都是为了她自己,这她可以理解。 毕竟在这样的世家大族中,什么事情都为自己考虑,人之常情。 但她不能把这点小心思,放在明面上。 谢府的姑娘,受着谢府的荫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给谢府谋划以后,反而要一个可以保持她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承诺。 六姑娘觉得,她应该去找胡郎中在好好看看。 免得嫁去了陆氏,丢了她们谢氏的脸面。 “你不要总是看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要看得长远些。” 六姑娘又忍不住地说了两句: “谢府该给你的,一样都不会少。” “你莫要担心才是。” “话不是这么说的。” 英姐儿冷笑: “我虽说享受了谢府给我的一切,但是我也把我的后半生,放在了一个陌生人的手中。” “你要知道,我一旦离开谢氏,我的生死荣辱,就和你们没什么大关系了。” “那我万一,做了什么事情,碍了别人的眼,被人悄无声息的弄死了,又该如何?” 她对自己的以后不放心,想要一个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承诺,根本没有任何错处: “谢六姑娘,你能代表得了谢氏吗?” 能让她捡一条命吗? 六姑娘皱眉:“你说的太严重了。” 这还没嫁过去呢,怎么就可能想这么多呢。 “六姑娘应该知道,出身尊贵如公主,都能因为再生产时,被人用药除去。那我这只是个小小的旁支庶女,又能如何?” 英姐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所以,六姑娘能护我周全吗?” 六姑娘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英姐儿:“那你可知,为什么我会被嫁去陆氏吗?” 英姐儿自问自答: “因为,父亲不想还债,便把我推出去了!” “陆太太一直不满意我这个庶女,一直闹着要嫡女的!” 英姐儿一脸委屈: “他们有谁问过我,愿意不愿意吗!” 她出身不高,被人嫌弃。又被父亲送去还债,她要点银子傍身,又怎么了! 她哪里做错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六姑娘也显得无能为力: “这件事,我帮不上你的忙。” “那你就准备好我的嫁妆,让我嫁去陆家时,能更有底气一些!” 英姐儿冷冷地看着她: “免得我被人嘲笑,到时候又要丢谢氏的脸面!” “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要。” 六姑娘弯起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讥讽的弧度: “英姐儿既不是长房姑娘,也不是三婶母的嫡长女。” “有什么,是我必须做,或者是人家必须娶的理由吗?” “你是谢氏的姑娘不假,但谢氏祖训中其中一条是,不得忤逆长辈。” “英姐儿你方才和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觉得你是在和我抱怨。” “抱怨三叔给你安排的婚事,你不满意。抱怨三叔和三婶儿,对你的婚事不上心。” 英姐儿被六姑娘说的半天说不出来话,好半天才恼羞成怒地挤出来一句话:“我从未这么想过!我只是觉得,父亲和母亲从来都不重视我。女子成婚,应该母亲带着学一学如何掌家的事情。可母亲、母亲,”英姐儿红着眼眶,哽咽着说不出来话。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六姑娘神色又变的温和: “兴许,三婶儿和三叔,有什么别的安排。” “能有什么安排!” 英姐儿不高兴地甩了下手里的帕子,冷声说道: “左不过,是用我给她的儿子铺路罢了。” 她的言语之中,颇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意思。 六姑娘对她的卖惨,毫不在意:“你别这么说三叔三婶儿,他们都是为你好。”她往前迈了一步,“我今日还有别的事情,先走一步。” 六姑娘朝着她福了福身子,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姑娘。” 伺候英姐儿的婢女,上前一步,低声在她耳边说话: “六姑娘不帮咱们,咱们怎么办?” 英姐儿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恨恨地看着六姑娘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我要的,一定要拿到手!” 她转头,低声在婢女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婢女连连点头,朝着英姐儿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六姑娘回了自己的院子,刚换过了衣裳,坐在窗边看书,外面伺候的小丫头就进来回禀:“姑娘,三爷来了。” “三叔来了?”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书, “请去花厅,再把前几日父亲给我的茶,找出来。” “在沏一壶茶,给三叔尝尝。” “是。”婢女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第173章 赴宴 1 六姑娘起身,去了花厅。 谢家三爷谢文遇,正端坐在正位上。与谢文徵有几分相似的脸上,带上了几分不耐烦,还有那么一点的嫌弃,似乎是还夹杂着一抹深思。 但在六姑娘进来那一瞬间,尽数恢复正常: “小六,你来了。” 神态变得柔和,语气尽量温柔,装出一副和六姑娘很亲近的样子。 “三叔。” 六姑娘朝着谢文遇福了福身子, “您来了。” 而后,便坐在了谢三爷的左侧。 在花厅伺候的婢女,赶紧给六姑娘端上了一杯茶:“姑娘,请喝茶。”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转头和谢三爷说起了话: “这是父亲前几日送来的云雾,您尝尝看,味道如何。” 谢三爷低头,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这茶,老了。可能是送来的时间不对,茶味已经失了原来的味道。算不得上佳,但还算是不错。” 六姑娘又尝了一口:“我怎么没尝出来?” 她从小到大,喝过的茶也算不少。 这个月份,喝君山云雾不是正好吗,怎么三叔就能尝出来不同的味道来? “谢氏从前喝的茶,还是老太爷在时,宫中的赏赐。” 谢三爷的眼中,流露出了对往事的怀念: “那些茶,才是真的好茶。” 六姑娘赞同地点点头:“三叔说的对。”六姑娘稍稍停顿了下,随即恢复了正常:“三叔今日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情吗?” 谢文遇把茶杯放在了一边的小桌上, “听说,今日陆太太来了府上。” “是。” 六姑娘浅浅一笑: “说是三叔在她那里借了很多的银子。” “还不上银子,用英姐儿抵债。” “我怎么觉得,这么荒唐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三叔说的?” “这陆氏是名门望族,谢氏也是有名有姓的钟鸣鼎食之家。怎么可能用这么荒唐的事情,来抹黑谢氏的脸面?” 六姑娘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文遇: “而且,陆太太那般市井妇人的作风,实不不配大家太太的派派。” 六姑娘对那位陆太太,印象十分不好,并不看好谢陆两家的婚事。 “听闻,陆太太性情直率。有这样的人照顾着英姐儿,我也放心。” 谢文遇对陆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很关心。 他唯一关心的是,陆太太和六姑娘说的事情,六姑娘有没有应下: “陆太太和你说的事情,你答应了吗?” 六姑娘反问:“我为什么要答应?” 谢文遇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波动:“这毕竟是谢府的大事儿,你不把银子给她,万一闹大了,丢脸的还是咱们谢家。” 他似乎是有些不高兴。 六姑娘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三叔,公中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了。咱们府上西北角的几处院子,需要修缮。天气日渐暖和了,上京城中的世家贵族又要举办各种宴会。府上的姑娘们要去参加宴会,总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这些交际,府上的开销,处处都要花银子的。这府上处处都要银子,实在是拿不出来那么都银子替三叔还债了。” 她好似没看到谢文遇眼中的凉意,继续往下说:“而且,上京城中都知晓。只要不是谢氏长房出了什么丢人的事情,其余的事情,长房可以看着办的。” 换句话说,只要长房不出事,他们谢家这些旁支怎么闹,都不会有人太过关注。 “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来。” 谢文遇一想到要跟自己的侄女儿要银子还债,就觉得脸面无光,甚至是还觉得很不舒服: “你帮三房处理这件事,焉知不是在帮谢家呢?” 六姑娘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淡然地看着谢文遇,不紧不慢地说了句:“三叔应该知道,大哥会被送去北疆的原因。父亲对亲子都如此严厉,那不知,父亲知道了三叔的所作所为,又该如何?” 当初,谢景荇为何被送去北疆,整个谢氏无人不知。 如今,谢文遇仗着和谢文徵那一点可怜的兄弟情分,让六姑娘来给他们三房收拾烂摊子。 简直可笑。 六姑娘如此说,谢文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了句: “你说的也对。那不如,这事就交给你三婶儿会处理。”他又喝了口茶,“英姐儿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三叔。” 六姑娘眼中的笑意,渐渐淡去: “陆氏还没来下聘呢。” 三叔一而再再而三的来问下嫁妆的事情,是不是,陆氏没有想要下聘的意思。他们想要这笔嫁妆,去平陆氏的债? 六姑娘多看了几眼谢文遇,在谢文遇看过来之前,又不着痕迹地移开了。 “这事,你三婶儿会去问的。” 谢文遇在六姑娘这里,碰了一鼻子灰,脸色不怎么好: “我先走了。” 说罢,便甩着自己的袖子,恼怒地离开了。 “三叔慢走。” 六姑娘将谢文遇送到了门口,朝着他福了福身子。 “姑娘。” 玉奴站在门口,看着谢文遇远去的背影,和六姑娘说话: “三爷来干啥来了?” 六姑娘的眼中,染上了几分凉意: “三房的人,想要捡便宜,没捡到。” “那咱们还管吗?” “管什么?” 六姑娘往回走: “老家那边要去送银子,晗哥儿那边也要照看着。府上人来送往的,很多事情都需要银子。” “哪有空管三房的事情。” 她才不想沾一手毛呢。 三房。 正院。 “怎么样?” 正在房间里等消息的三太太,远远地瞧着谢文遇回来了,急急忙忙地迎了过去: “谢六同意了吗?” 谢文遇冷着脸,端起旁边的凉茶,一饮而尽:“她没同意。” “什么!” 三太太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诧: “她怎么可能不同意!” “她要是不同意,咱们怎么办?” “难道,你真的要把英姐儿嫁给一个那样的人家?” 吴东陆氏只是名头好听,其实,内里污秽不堪。 要是有了那样脏污的亲家,不是也会被扒层皮的。 “你当初不也同意了吗!” 谢文遇眉头皱的越来越紧,看着三太太的目光,也满是厌恶和嫌弃: “你可别忘了,当初这件事还是你一手促成的!” “那也不是你惹出来的事儿吗!” 三太太委屈地坐在椅子上,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当初,要不是你非得去赌,能有今日的下场吗!” 第174章 赴宴 2 “你当初要是考虑到今日后果,就不能做下那等丢人的事情!” 三太太的两句话,戳中了谢文遇的痛处,当即恼羞成怒地指着三太太的鼻子大骂: “但凡你争气点,能有个得力的娘家,我至于被人欺负成这样吗!” “但凡你有个女儿能有谢六的一半,我也不至于低三下四去求外人!” “自己不行,还怪罪我了!” 谢文遇冷着脸,在房中四处的翻找: “我倒是想要知道,家中的银子都去哪里了!” 他从前就知道,自己的妻子有藏银子的习惯。 从前,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于她藏私房银子的事情,只当做不知道。 但今日不同往日。 若是他不能如约还上这些银子,不仅会赔上英姐儿,还会让自己的官声受损的。 很不值得的! 她好算计,这些年肯定是藏了不少银子。 他粗略地估摸着,他把银子还给陆氏之后,还能剩下不少银子,够让他在去赌几把! 他都有好几日没去赌坊了,这手痒的很! 谢文遇烦躁地将房间里的东西扔的到处都是,暴躁地来回找她藏起来的那些银子。 “你在算计我的银子!” 听到谢文遇这么说,三太太立刻就跳起来了。 几步就冲到了谢文遇的身边,用力地拉住了谢文遇,声音尖锐刺耳: “你一个大男人,算计自己妻子的银钱,算是怎么回事?”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你给我滚!” 谢文遇用力地甩开了她拽着他衣服的手,高声道: “你藏起来的那些银子,是我谢氏的银子,我怎么就不能拿了?”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 “当初,母亲让你帮着大嫂打理府上的中馈,你暗中做了多少的手脚,你别以为大嫂不知道!” “要不是我,你还以为你能好好的在这里待着吗!” 三太太被谢文遇说的心里是又生气,又心虚,还有那么一点的强壮镇定。她满脸狰狞地指着谢文遇的鼻子,骂的也不怎么好听: “我的银子,就是我的!” “你挺大个人,惦记着媳妇儿的私房银子,也不嫌寒颤!” “惦记完了女儿,又惦记我的银子,我是缺了多大的德,才碰上你这样的王八!” 三太太气的口不择言: “你还是大家士族教出来的名门公子呢。” “我呸!”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样什么都不是,要靠媳妇儿才能在自家站稳脚跟。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废物!” 三太太眼中的嫌弃和厌恶,彻底惹怒了谢文遇。 怒气一冲上头,一巴掌甩在了三太太的脸上。 “你敢打我?” 三太太捂着脸颊,一脸震惊地看着谢文遇: “你怎么敢打我!” 谢文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一脸委屈看着他的谢文遇,梗着脖子,高声道: “我为什么不敢打你!” “你别忘了,你先要做的,就是顺从夫君!” “你放屁!” 三太太再也忍不住,朝着谢文遇就扑了过去: “你怎么能打我?” “我让你打我,我让你惦记我银子!” “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人,是吧?” 谢文遇的脸上,被三太太挠出了一条条的血痕。 谢文遇慌张躲避,时不时地打她一巴掌,再加上他偶尔蹦出的几句: “你个泼妇,哪里还有一点世家太太的样子!” “你都敢对我动手动脚,真的是在找死啊。” 三太太的哭声、谢文遇打人的声音,再加上物件掉在地上的声音,让整个房间都开始变得热闹极了。 伺候的下人,也不敢进去劝架,只能在房间门口,战战兢兢地看着。 …… “姑娘。” 玉奴拿着门房送来的信,进了内室: “爷那边让人送了信过来。” 六姑娘接过了信,粗略地看了几眼:“父亲说,所有事情都让我看着办。” 玉奴将六姑娘递过来的信,小心折好,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有爷这句话,咱们日后就好办了。” “没错。” 六姑娘起身,站在铜镜前,张开双臂。 玉奴忙伺候着六姑娘换好了衣服,又接过了小丫头手中同色的腰封,小心地给六姑娘系上。按照六姑娘的习惯,又选了同色的荷包,和一块双鱼玉佩,系在了腰封上。 六姑娘又稍稍整理下衣领和袖子,才带着玉奴往外走:“姑娘,听说,三房那边闹的很厉害。三爷和三太太,又闹起来了。” 玉奴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 “方才,伺候三太太的的小丫头过来,说了三房的事情。” “奴婢觉得,她们是想要您过去看看。” “这事,我们就当做是不知道。” 她慢慢悠悠地往外走: “三叔和三婶儿毕竟是长辈,我一个小辈,哪有事儿哪到,像什么话。” 玉奴跟在六姑娘的身后,应了一声:“姑娘说的是。” 六姑娘带着玉奴出了角门,才走到小花园门口,刘大春就迎了上来: “姑娘,几位管事从外地回来了,要跟您说说铺子里的账。” 六姑娘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说: “几位管事辛苦了。” “先让他们好好休息,明日早上再来找我。” 刘大春弯腰,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才往前走几步,忽然停下来和他说了句:“母亲那边,你多留意一些。” 刘大春眸色一闪:“是,小的会看着的。” 六姑娘轻点了下头,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刘大春挺直了腰板,目送着六姑娘离开。 心里想着六姑娘离开之前,特意叮嘱他的话,心思不由得转了转。 六姑娘特意让几位管事在第二天和她说铺子上的事情,又特意让他看着太太。 是想要借机给太太下手的机会,还是给了几位管事合谋的机会? 刘大春眸色一沉,转身去了内宅。 谢府的马车,很平稳地到了裴二姑娘特意让人送来的帖子上留下的地址: 梅园。 听闻,这个梅园是大周的开国皇帝,为了纪念自己的皇后,特意修建的园林。 里面种了很多奇花异草,四季分明。 “六妹妹,你来了。” 裴二姑娘站在梅园门口,远远瞧见了谢府马车,迫不及待地迎了上: “你怎么才来?” 第175章 赴宴 3 她拉着六姑娘,急匆匆地朝着里面走。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六姑娘提着裙子,踉踉跄跄地勉强跟上: “你慢些。” 她说: “别急。” 裴二姑娘语气很急: “今儿长宁郡主也来了。” 上次发生的事情,二姑娘多多少少也听了一耳朵。 长宁郡主是个什么性子,这上京城的人,大都了解。 她怕长宁郡主会刁难她,所以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她: “你跟在我身后,免得郡主看见你,又要不高兴了。” “没事的。” 她心里想着,郡主总不会那么小心眼,还记恨着上次五姐姐在她举办的宴会上,闹出了那么大笑话,让长宁郡主没了脸面。总不会今日这样的场合,长宁郡主会当着众人的面刁难她吧。 “你可算了吧。” 裴二姑娘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烦躁: “就是不知道今儿谁又惹到她了,整个人就像是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刚才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门口,就被长宁郡主平白无故地骂了一顿。 “兴许是今日天气太过燥热,才会让郡主心情烦躁。” “我们小心躲避些便是了。” 六姑娘并未放在心上,浅浅一笑: “你莫要担心。” 裴二姑娘心中还是有些担忧,敷衍说了一声:“你心中有数便好,”便带着六姑娘进了专门为女客准备的花厅。 裴二姑娘带着六姑娘,挤到了门口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偷偷说话。 打算只在这里待一会儿,就去外面。 却没想到,她们俩还是被长宁郡主看到了:“谢六,你来了。 裴二姑娘脸色瞬间一白,暗叹一声,完了! 怎么还是被长宁郡主看见了? 六姑娘迎着长宁郡主带着凉意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花厅的正中央,朝着长宁郡主福了福福身子:“长宁郡主安好。” 长宁郡主假意和坐在身侧的姑娘说话,“听说,你们府上又添丁进口了。” “是,前几日,嫂嫂生了个公子。”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可不是吗,母亲欢喜的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与郡主说话的这位姑娘,是永安王府嫡出的四姑娘。 永安王妃嫁入王府多年,只得一儿一女两个孩子。 前两年,永安王长子,宋绍,从马上摔下来了。 众人都以为宋绍必死无疑,谁知,宋绍在几个月后却坐着轮椅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看着已经瘫了的宋绍,心中无不惋惜。 这位宋公子,容貌过人,文韬武略,却偏偏成了个瘸子。 众人都在猜测,永安世子的身份,都要落在一众庶子身上时,却传出了刚进门没多久的宋家长媳有了身孕的消息。 这不,这孩子一出生,永安王妃就用已经过世了的老永安王的名义,给今上递了折子,想要给刚出生的孩子请封世子。 今上想着老永安王对大周朝的一片忠心,又想着可以用这件事彰显天家对永安王府的看重,便顺了永安王妃的意思,将这个孩子封为永安王府的世子。 长宁郡主虽然看不懂今上到底是何意,但也知道,今上从来不会做些无用功之事。 便顺着今上的意思往下说:“我听说,今上给这孩子赐字:勇。可见今上对这孩子的期许之高。” 宋四姑娘眼波流转,“今上对小侄有期许,那是盼望着他能做个对大周、对天下、对百姓,都有用的人。但我作为他的长辈,只希望他能平安顺遂。” “做个有用的人前提,那便是平安顺遂。” 长宁郡主轻笑,将头上戴着的石榴钗拿了下来,递到了宋四姑娘的面前: “这是我上次进宫,皇后娘娘赏赐给我的。” “说是希望我日后嫁了人,能多子多孙,事事如愿。” “如今看来,你们永安王府才应是多子多孙,事事如愿才是。” 如今的永安王,空有永安王的名头,却没有永安王的实权。 偏偏永安王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再加上有个喜欢吹捧他,时时刻刻都喜欢吹枕边风的小妾,永安王更加不把旁人放在眼中。 永安王妃怕永安王的位置旁落,又担心什么时候,永安王着了小妾的道,将她的儿子赶尽杀绝,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臣女就替嫂嫂,替小侄儿,多谢殿下赏赐了。” 宋四姑娘欢欢喜喜地接过了长宁郡主的赏赐,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起来,放在了身边婢女的怀中。 似乎是才察觉到六姑娘还在保持行礼的姿势,长宁郡主故作惊讶地让身边人将她扶起来:“怎么能让嫂嫂给我行礼呢,到时,璟哥哥又该心疼了。” 那句嫂嫂,六姑娘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六姑娘心里琢磨着,难不成是上次,她和五姐姐在离开之后,那位裴大公子做了什么令长宁郡主不高兴的事情? 所以,长宁郡主才会这么苛责她。 但六姑娘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裴大公子和长宁郡主自幼一起长大,怎么可能会做出什么令郡主不喜欢的事情来? 六姑娘轻轻摇了摇头,将心中那些不怎么好的想法,全都赶了出去。 六姑娘强撑着酸麻的腿,站直了身体:“郡主又在说笑了。” 六姑娘很不喜欢长宁郡主不分场合说的话。 但碍于郡主的身份,她又不得不忍着心里的不痛快,恭敬的和她说话。 “哼。” 长宁郡主就不喜欢看六姑娘这副端着世家贵女姿态,高高在上: “真是做作。” 她故意说的模棱两可。 总不能前脚太妃娘娘刚夸赞了谢氏的姑娘,她这郡主,后脚就将谢氏的脸面踩在了地面上。 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太妃娘娘吗。 六姑娘当走没听见,满脸笑意地朝着长宁郡主福了福身子,便走到了最后面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和裴二姑娘说话: “你怎么得罪郡主了?” 裴二姑娘拉着她去了外面,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坐下,和六姑娘低声说话。 六姑娘摇了摇头:“不知道。”她把婢女刚端上来的流心酥,放在了裴二姑娘的面前:“这个流心酥,甜而不腻,很好吃。” 裴二姑娘吃了一口流心酥:“我刚才听到了一个消息,您要不要听听?” 第176章 赴宴 4 六姑娘原是对这些事情,都不怎么感兴趣。但瞧着裴二姑娘一脸兴奋地要和自己分享,她又不好扫了裴二姑娘兴,便假意装作高兴地凑到了她的面前,低声和她说话:“你又听到了什么?” 裴二姑娘故意坐直了身体, “也不算是听到。” 二姑娘又吃了口糕点,喝了口茶,才和六姑娘说话: “是方才遇到了几个相熟的姑娘,说了几句话,便听到了个这个消息。” 二姑娘轻笑: “我总算是知道,长宁郡主为什么生气了。” 六姑娘配合着问了句:“为什么?” “听说,长宁郡主的婚事,定下来了。” 六姑娘:“那这是好事。” “这是宫里的人给长宁郡主定下的婚事,自然是好的。” 裴二姑娘说: “能嫁去薛氏,那是很多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 “可是。” “同去薛氏的,还有一位李家的姑娘。” 六姑娘:“和长宁郡主同嫁去薛氏,也算是她的福气。” “什么福气?” 裴二姑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听说,那位李家姑娘和长宁郡主一前一后,同时进门。” “一为妻,一为妾。” “这薛家公子,还真是好福气啊!” 裴二姑娘的语气中,隐含几分讥讽。 只是这讥讽对的是李家姑娘,还是那位薛家公子,旁人就无所知了。 “什么!” 六姑娘低呼: “这怎么可能!” “既然是嫡女,怎么能去给人家做妾?” 这李氏也是上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怎么可能会让自家的姑娘,娶薛氏为妾! “可事实就是,她就去做妾了。” 裴二姑娘耸了耸肩: “这是那位李大人亲自定下的,谁有什么办法?” 六姑娘还要和裴二姑娘说话,却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了有人哭泣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却十分清晰。 “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六姑娘本不想管闲事,但奈何裴二姑娘心善,一直伸着脖子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六姑娘便开了口,询问着二姑娘的意思。 “去看看,去看看。” 裴二姑娘迫不及待起身,飞快地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六姑娘也忙跟了上去。 “你怎么了?” 少女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双臂环着腿。将头埋在了双膝间,低声哭泣着。 裴二姑娘将玉奴递过来的帕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伺候你的人呢,怎么都不见了。” 少女抬起头,面容姣好的脸上,泪眼婆娑,抽抽搭搭地和裴二姑娘说话: “跟我来的小丫头,说是去给我拿衣服了。可是,她都去了好半天了,还没有回来。” 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这才吓得她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她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裴二姑娘:“好姐姐,你能借给我一身衣服吗?我家的婢女来了,我就把衣服还你。” “你是哪家府上的姑娘?” “我是裴侍郎家的八姑娘。” 裴二姑娘一听她姓裴,脸上的神色就变得十分微妙。 “你说你是裴家的八姑娘?” 少女重重地点了下头:“是。” 这下,裴二姑娘的神色,就变得更加微妙了: “那你是和谁一起来的,是裴家二姑娘吗?” 少女点点头:“是,是二姐姐带我来的。二姐姐让我在这里等她,她就不见了。好姐姐,你说,她有没有可能丢下我,去别的别当玩儿了?” 裴二姑娘神色复杂地多看了她几眼。 站在裴二姑娘身后的六姑娘,都对这个自称是裴家八姑娘,深深地打量着。 这姑娘说话,自相矛盾。 一会儿说是婢女带着她来的这个地方,一会儿又说是跟着裴二姑娘来宴会。 并且,当着她们俩的面,话里话外的都在贬低裴二姑娘,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挺单纯,但这说的话…… 六姑娘啧啧啧的几声,落在她身上的过模样,晦暗不明: “那二姑娘呢?” “怎么把你一人扔在这里了?” “二姐姐说,她要去见长宁郡主。” 少女咬着嘴唇,带着雾气的眼眸,更显得楚楚可怜: “我听说,姐姐知道郡主要嫁人了。特意准备了能让女子有了身孕的药丸,说要去送给郡主。” “好姐姐,我看你们也都是好人。” “不如,让我二姐姐也把这能怀孕的药丸,给你们一些吧。” “到时,让公子尽兴,让女子能立刻受孕。你们也能讨得夫君欢心,不是一件好事吗。” 六姑娘听得脸上发烫,音色中带着几分不悦:“小小年纪,胡说八道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谈论这些事情,还要不要脸了? “我没说错。” 她一脸无辜: “母亲说,夫为妻纲,讨好自己的夫君,是女子分内之事。” 六姑娘:“……简直是胡说八道!”气的她面色发紫,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裴二姑娘面色平平:“你怎么知道她研制出了这种药丸?” “母亲说,二姐姐经常给女子治病。” “这女子的病,十之八九都是不能有身孕。” “既然这病不是公子的原因,定然是女子的原因了。” “二姑娘能在短时间内治好女子的病症,大多是用了什么秘药。” 少女瞧着裴二姑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姐姐,你现在能把衣服借给我了吗?” 她抓着不小心被茶水洒湿的衣襟,恼怒地小声嘀咕着:“这眼看着就要去见郡主了,衣服还没着落呢。” 这么去见郡主,会不会失仪啊? “会不会丢裴家的脸呢?” 到时候给郡主留下的印象不好,她还怎么和郡主扯上关系呢? “唉。” 小姑娘的叹息声不大不小,刚好让六姑娘和配二姑娘听的清清楚楚。 裴二姑娘面色骤冷,“我们出门参加宴会,自身带的贴身物件,从不外借。不如,我让人去找这梅园的主人,让她给你准备几件衣服?” 谁知道这个满口谎话的小丫头,会不会拿她的衣服大做文章? “不,不行!” 少女抓着裴二姑娘的裙摆, “我不能去找梅园的主人的。” “好姐姐,要不,把你身上的这件衣服借我穿一下。等会儿我就还给你,好不好?” 第177章 赴宴 5 “你为什么不能去找梅园的主人?” 裴二姑娘不解: “梅园的主人向来周到,都会给来参加宴会的女眷,不仅会准备随时可以换洗的贴身物件、衣服、客房,有时还会准备一些首饰。” “准备的不仅周到,还很细致。” 她不懂,为什么不能和梅园的人说。 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真的不能去找梅园的主人借衣服。好姐姐,我看你面慈心善,肯定会把衣服借给我的,对不对?”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人心软软的。 裴二姑娘低头,看着漂亮的裙子上,留下的几个碍眼的印记,眼中满是不悦: “我怕是帮不上你的忙了。” 裴二姑娘拒绝了: “我去帮你喊人吧。” 裴二姑娘想要把裙摆从八姑娘的手里拽出来,可惜,八姑娘的手愈发用力。 二姑娘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裙子摘出来。 她正想着要不要让六姑娘帮忙时,远处传来了婢女的声音:“裴二姑娘,谢六姑娘,宴会要开始了。” 那位自称是裴府八姑娘面色一僵,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是裴府的人,你是谢府的人?” 少女的面色从红到白,再从白到黑,不停地变换着。 好似是一片彩色的颜料,精彩纷呈。 她自以为天衣无缝,暗里却是人家像是看猴儿玩闹一般,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少女此时,只觉得面色发涨,恨不得当时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二姑娘趁着她手上的力气,比之前小了很多。忙把裙子从她的手里拽出来:“是。”她理了理裙子上的褶皱,不怎么高兴地说了句:“你是裴府,哪一房上的八姑娘?” 她紧张地捏了捏衣角,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来转去。 “看来,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裴二姑娘双臂环胸,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听闻,在梅园举办宴会的人,是一位贵人。” “而长宁郡主,很少参加宴会。” “能让长宁郡主来参加宴会,并且还能让很多世家门阀的贵女来参加,想必举办宴会的人,位高权重。” 裴二姑娘冷漠的脸上,有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我猜,应是成王殿下。” “听说,成王殿下有二女。” “一女为瑶清郡主,一女为春月郡主。” “听说,春月郡主是成王殿下养在身边,亲自教导着长大。瑶清郡主则是因为生辰八字不好,在很小的时候,被送去了裴氏的偏房,由裴家的一位长辈看顾着长大。” “看你的样貌和年岁,与传闻中的邀请郡主十分符合。” 裴家的那些姑娘,她几乎都见过。 唯有那位养在裴家偏房的八姑娘,深居简出,显得十分神秘。 而眼前的少女,又自称是裴府八姑娘。 裴二姑娘细细地想了想,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她只是随便一说,就让少女变了脸色。 看来,她的猜测是真的。 六姑娘看着少女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再怎么说,也是贵人府上的姑娘。且不说是多端庄持重,但又如何将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用的如此自如? 六姑娘看了看裴二姑娘,又看了看裴八姑娘,眸色深深浅浅,晦暗不明。 六姑娘长睫微垂,遮住了眼底涌起的各种纷杂的目光。 “你还真聪明。” 她褪去了面上可怜兮兮的神色,换上了平日里的倨傲,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出身旁支,却能凭借一己之力能出入各大世家的府上,确实有几分能耐。” “不过,既然知道了我是谁,那还不赶紧把衣服给我脱下来!” 裴八姑娘态度骄横,又十分无礼。 仿佛,下一刻裴二姑娘不答应,她就要上手去扒她的衣服了。 “我就不。” 裴二姑娘丝毫不让: “我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竟然还要我的衣服!” “你是不是有病!” “你!” 裴八姑娘被二姑娘几句话气的说不出话: “你可别忘了,我是谁!” “你可是旁支出身,讨好我,才对你有好处!” “你可算了吧!” 裴二姑娘压根不吃这一套: “咱们俩的身份,都是旁支。比起长房,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在你恢复身份以前,你也是要靠长房的!” 裴二姑娘白了她一眼。 大家都在长房的手下讨生活,也不知道她在骄傲个什么劲儿! 裴八姑娘被二姑娘的话,气的她差点咬碎了后槽牙。 她知道,裴二她惹不起,索性就把目光落在了站在了裴二姑娘身后的六姑娘身上: “你就是谢六?” 六姑娘朝着她福了福身子,点了点头:“是。” “大哥哥的眼光越来越不好了。” 她满眼都是嫌弃, “长的也不怎么样吗,”她开口就对六姑娘评头论足,更让人不舒服:“长相平平,出身平平,怎么就能配得上裴慕璟?” 六姑娘回了句,“估摸着裴慕璟眼瞎了。” 裴二姑娘:“……” 裴八姑娘:“……” 这人就把她要说的话,这么说出来了,真的好吗? 裴八姑娘轻咳一声,说了句:“你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裴二姑娘冷着脸,将六姑娘护在了身后:“你要干什么?” “我什么也没干。” 裴八姑娘看着一脸愤懑的二姑娘,心情瞬间变好: “我就是想要一件衣服。” “怎么,你们这些名门贵女,都是这么冷血无情的吗?” “还是说,你们忘了,世家贵女要学的第一条规矩就是,要有慈善之心。” 裴八姑娘笑眯眯地看着她和裴二姑娘。 就算是傻子,此时也看出来了,这位裴八姑娘就是故意的: “八姑娘到底想要说什么。” 六姑娘失去了耐心: “有话不妨直说。” 八姑娘不慌不忙地整理下自己的衣服,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和裴二姑娘:“我一直都在说,我想要一件衣服。是你们俩,吝啬又胆小,不肯借给我。” 八姑娘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在了六姑娘和二姑娘的身上, 听的人更加火大。 第178章 赴宴 6 “八姑娘故意遣走婢女,又在只有我和二姑娘能看见的地方,故意装哭。” “我猜,你不仅是为了和我们借衣服,还为了想要看看能和二姑娘、大公子走的特别近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六姑娘不慌不忙地拆穿了她心里的想法: “你也更想知道,裴慕璟那样杀人不眨眼的阎王,究竟找了个什么样的姑娘。” 这话说的,很有歧义。 可偏偏,就是这样带有歧义的话,正中裴八姑娘的心思: “你在胡说什么!” 裴八姑娘恼羞成怒: “我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想法!” 她是金枝玉叶。 就算裴慕璟在怎么出息,也不过是今上的一把刀。 一把既能伤害到自己,又能伤害到别人,刀柄又不攥在自己手里的刀,放在自己面前,怎么可能会放心? 她可不希望,自己睡了一觉,就永远都睁不开眼睛了。 “你有没有那样的想法,那是你的事情。” 六姑娘语气平平,眸色更是清冷: “我们现在能走了吗?” 裴八姑娘轻咬贝齿。 确实是如她所说,她对她们很好奇。 她是打算借衣服的由头,与她们走的近一些。 可如今看来,她好像把事情办砸了: “不行。”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了: “你们必须给我找一件衣服,要不然,我怎么见人啊?” “玉奴。” 六姑娘懒得和她掰扯: “去去找负责这次宴会的管事妈妈,让她去给八姑娘买一套最好看的衣服。” “买衣服的银子,咱们出。”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六姑娘垂眸,目光盯着裙摆下露出的鞋尖,说话漫不经心: “宴会马上开始了,我们得回去了。” 说罢,不管瑶清郡主怎么想,拉着裴二姑娘走了,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裴八姑娘气的跺了下脚,骂了句:“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她是少她那点银子吗? 她是要拦下她,好借机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借此来告诉裴慕璟。 谢六配不上他! 怎么,她还什么都没做,人就走了。 这她还要怎么证明,谢六不行啊! …… “我们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好?” 裴二姑娘坐在桌子旁,心里有些担心地和六姑娘说话: “在怎么说,那也是裴家八姑娘,更别论她还是皇亲贵胄。” 若是将她得罪了,日后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你怕什么?”六姑娘毫不在意,“她现在是裴家旁支的八姑娘,跟你平起平坐,你怕什么?” “你这么说也对, 可我就是担心,她会去大太太面前胡说。到时,连累你在大太太的面前,印象都不好了。你嫁过去之后,大太太会借着这件事,刁难你。” 虽然,她和大太太的接触比较少。 但是,关于大太太的传闻,她听过的不少。 她是真的担心,大太太会借机做些什么对六姑娘不好的事情。 “你放心,”六姑娘拍了拍她的手:“裴太太不好相处,我就是个好相处的人了?我啊,断断是不会让自己吃亏受辱的。” “嗯。” 裴二姑娘听她这么说,心里总算是宽慰了几分: “我也得去换一件衣裳了。” 裴二姑娘低头,看着裙摆上多的几个印子,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好。” 六姑娘说: “我和你一起去。” 裴二姑娘点点头,起身和六姑娘一起去了梅园主人给准备的客房。 辰时末。 六姑娘和裴二姑娘才偷偷摸摸地回了宴会厅,坐在了靠近门的角落里。 “你看。” 裴二姑娘指着坐在斜对面,换了一身藕粉色衣服,正和人说话的八姑娘: “她也来了。” 六姑娘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口说了句:“这么好的露脸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谁知道,她来参加宴会,是不是为了在贵人面前露脸的? “可不是吗,”裴二姑娘打心眼里看不上裴八姑娘:“心思都不用再正道上,谁知道会不会借机干点什么丢人的事情?” 谢六姑娘笑着点了下头,附和着说了句:“兴许吧。” 大约过了半刻钟。 宴会才正式开始。 如之前裴二姑娘所说,梅园的主人是和裴八姑娘有关系的成王妃。 满头银发,面容枯槁。身上穿了一件十分宽大的绛紫色的衣服,她没有一般皇家人身上的贵气,反而是一身死气。 她就坐在正位上,枯瘦的手指,不停地转动着佛珠。 似乎是这周遭的热闹,都和她无关。 六姑娘垂眸,淡淡地眸光落在了她手中的茶杯里。 褐色的茶汤中,折射出了她淡然的眉眼。 她从前听母亲说过,成王妃自从成王那位喜欢的侧妃进了门之后,她就已经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了。 如今这么郑重出现在众人面前,是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吗? 六姑娘飞快地看了眼还在念经的成王妃,又看了看和人说话的裴八姑娘,眉头微微蹙了蹙。 裴二姑娘悄悄地碰了碰六姑娘的胳膊,下巴朝着前面用了用劲儿。 六姑娘立刻朝那边看过去,刚好听到有人说起了谢氏: “你们听说了吗,谢家又出事了。” “……他们家的女儿到底是怎么样的,怎么一个两个都出丢人的事情……” “你们说,和裴氏订婚的那个六姑娘,是不是早就不干净了?” “有那样的姐姐,她还能干净到哪里去?” “真是难为裴大人了,要娶那样脏污的女子……” “……裴大人刑克六亲,配失了清白的女子,也算是良配……” “这你都能忍?” 裴二姑娘的拳头握的特别紧,咬牙切齿的就要冲上去替六姑娘出头。 六姑娘忙拉住了她,飞快地看了眼坐在正位上的成王妃,“你莫要冲动。”她压低了声音,和裴二姑娘说话:“他们喜欢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吧,反正我又不会少一块肉。” 裴二姑娘愤愤不平:“这话,要是传入了大哥的耳中,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怎么办!” “你想错了。” 六姑娘更加不在意: “这些姑娘就敢在裴大人的后面说裴大人和我,焉知不是惧怕裴大人呢?” 她将手中已经冷了的茶,放在了裴二姑娘的面前, “莫要因为旁人的几句闲言碎语,就把自己气的不行。” “不值当的。” 裴二姑娘还要在说话,忽然耳边传来了女子清脆的声音: “裴二,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裴二姑娘抬眼,瞧着站在面前的女子,唇边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意: “赵五,你来了!” 第179章 赴宴 7 赵五笑起来时,露出了两个尖尖的虎牙,“我是同母亲一起来参加宴会。母亲找了相熟的太太们说话,我才来有空来寻你。方才,我见你从那边出来。那边没什么人去,你去那里做什么?” 裴二姑娘眸色轻闪,随意地含糊了几句话,便将事情遮掩了过去:“我对梅园不熟悉,一时迷了路。幸好遇到了谢六姑娘,将我带到了宴会上。”裴二姑娘兴冲冲地拉过了身边的六姑娘,给赵五姑娘介绍着:“五姑娘,这是谢家姑娘,姓六。” 赵五姑娘忙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六姑娘好。” 裴二姑娘又和六姑娘介绍着,“这是侍郎家的五姑娘。” 六姑娘朝着赵五姑娘福了福身子,“五姑娘好。” 裴二姑娘拉着赵五姑娘坐在一侧,欢欢喜喜地和六姑娘聚在一起说话: “你方才从那边过来,都听到了什么?” 赵五姑娘低笑,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糕点,笑着咬了一口:“你还不知道我,我向来什么事情都不过耳。” 不过耳,就是听到了很多的闲言碎语,都不打算说。 六姑娘很自然的接过了赵五姑娘的话:“这上京城中,大多都是难以启齿。能让赵五姑娘此时不上心的,大约是关于我们谢家的流言蜚语吧。” 六姑娘反倒是觉得,赵五姑娘是因为她在宴会上,给她留几分薄面,才会故意这么说。 赵五姑娘愣了下。 她似乎是没想到六姑娘会这么直白地把心里话说出来,平和的神态中,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尴尬:“我真的是这样,不喜欢说旁人的事情。”她说:“你们谢府的事情,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只当乐子听一听,听过就算说了。” 乐子? 六姑娘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不悦。 什么时候他们谢家成了世家贵族中的乐子了? 虽然六姑娘嘴上说着她不在意,但到底是还是入了心。 六姑娘长睫微垂,掩去了眼底涌起的凉意,神色如常地坐在裴二姑娘的身侧,听裴二姑娘和赵五姑娘说话: “今日,梅园办了这么大的宴会,怎么林家的人,一个都没来?” 二姑娘口中的林府,并不是林学士家,而是谢府刚结的姻亲,林文家。 大家都知道林家和谢氏的关系,看在谢氏的脸面上,也会对林家礼让三分。 “你还不知道吧,”赵五姑娘凑近了裴二姑娘,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有意不想要谢六姑娘听见。六姑娘也不在意,不紧不慢地喝茶:“听说,这几日林家闹的特别厉害。” 裴二姑娘眼中亮晶晶的,“怎么了?” 赵五姑娘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听说,他家妾室有了身孕。那位林公子,打算将这位妾室抬为平妻。” “什么!” 裴二姑娘低声惊呼: “这不是将谢府的脸面放在地上,随意踩踏!” 谢府可是世家中排得上名号的名门,且府上的几位爷又是身居高位。 就算他以后不打算依靠谢氏,那有没有想过,如此践踏谢氏姑娘的脸面,日后还能再上京城中立足了吗? “就是说啊,”赵五姑娘的声音,好似比之前高了一点,刚好让六姑娘听得清清楚,“这林家,也太不把谢家的姑娘当回事儿了。这谢家的姑娘,再怎么不好,也轮不到一个小小的无名之辈来说三道四。” 裴二姑娘附和了一句:“可不是吗,”而后才发现,赵五姑娘说的话,把六姑娘和谢家全都骂了。 她忙不迭地和六姑娘解释着:“小六,”裴二姑娘对六姑娘的称呼,已经从之前的六姑娘,到六妹妹,再到如今的小六。显得很亲昵:“小五就这样,你别计较。” “不计较,不计较。”六姑娘说的极为真诚,看不出半点敷衍。 赵五姑娘眉头轻蹙,深深地看了六姑娘一眼,似乎是在审视六姑娘。 六姑娘大大方方地坐在位置上喝茶,丝毫不见片刻的慌张。 裴二姑娘又拉着五姑娘说话:“今日这宴会是成王妃特意举办的,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可听说了,赵五姑娘的母亲前几日去探望成王妃了。 两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呢。 一说这个,赵五姑娘的眼睛就亮了:“前段时间不是说,林府出事了吗。那位林家的大公子,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逃脱了罪责。你说,他既然逃脱了罪责,好好躲着就好。偏偏缠上了王爷的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这人竟然想要利用成王的女儿逃脱罪责,简直是异想天开。 “这是今上定下的事情,怎么可能凭借一个女子的三言两语就脱了罪?” 裴二姑娘紧皱眉: “所以,成王妃是想要给自己的女儿儿儿子择一门不错的婚事。” “没错,”赵五姑娘点点头。 成王妃生怕把自己女儿和儿子的事情,交给那位侧妃娘娘。 所以才在那位侧妃娘娘动手之前,想要给自己一双儿女的婚事,提早定下来。 裴二姑娘:“成王妃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这就不知道了。” 赵五姑娘实话实说: “不过,听母亲的意思是,肯定是要寻一门知根知底的姑娘了。” 上京城中,知根知底的世家门阀,只有那么几家。反倒是前途似锦的青年学子,少如牛毛。 若是出于对成王府的前途考虑,家世底蕴浅薄的青年学子,对成王府才是有利的。 若是想要成王长子的地位更稳固,早日能夺得世子之位,那就要寻一个家世出身都要上等的世家女子了。 但偏偏,此时出了成王的儿子和女儿都对一位公子倾心的事情。 无论怎么看,六姑娘都觉得有点难。 “你们知道吗,” 赵五姑娘也对这样的行径不耻, “听说,兄妹俩对这位公子曾经大打出手。” 裴二姑娘的眼中充满了惊愕:“我真的想看看,什么样的人,能让一个男子和女子,同时上心了。” “别说你好奇,我也好奇。” 六姑娘接过了话: “这得长的多好看,才能让人为之疯狂到这种程度。” “不知道。” 赵五姑娘说: “听说林大人是人中之姿,他的儿女,应该不会的到哪里去。” “你们还听说了吗?” 第180章 传闻 1 赵五姑娘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什么人往他们这边看,她才凑到了裴二姑娘和谢六姑娘的面前,声音压的更低了。 “听说,止阳行宫那边,今日出了事。” 提到止阳行宫,六姑娘瞬间竖起了耳朵,细细地听着赵五姑娘说话。 “听说,前几日公主去了止阳行宫散心。” “昨日,驸马去止阳行宫接公主回京时,遇到了一位刚去止阳行宫的姑娘。” 六姑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可知是哪位姑娘,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被驸马看上。” 赵五姑娘摇了摇头,“不知。只知那位姑娘胆子特别小,又听不得人高声说话。可偏偏这样一下就哭,胆小如鼠的姑娘,就入了驸马爷的眼。” “听说,驸马对这位姑娘喜欢的不得了,不日,就可能去这府上提亲。” 赵五姑娘的眼中浮现了一抹复杂的情绪。 说不上是厌恶,还是羡慕。 但她觉得,这样的姑娘用这样的手段,勾的驸马爷为了她,即便是坏了规矩也要用正妻之礼迎入府中。 这样的女子,也算是手段了得。 但,驸马终究是男子,待在后院的时间有限。 她如此将公主的脸面不放在眼中,日后公主刁难她,她又该如何应对? 赵五姑娘轻叹一声。 兴许,这姑娘有什么别的保命手段也说不定。 裴二姑娘连连称奇:“听闻,驸马爷不近女色。没想到,今日能为了一个相处了几日的女子,和公主闹的这般难看。” 亏得上京城中的女子,都依驸马爷的标准来找夫婿。 谁能想到今时今日的驸马爷,也能为了一个女子,做出这样令人惊诧的事情? 六姑娘拿着茶杯的手,骤然用力,指尖泛起了青白,眸色一沉。 她说的,不会是四姐姐吧? 算算日子,四姐姐不过是去了五六日。 应该不会这么巧,碰上驸马爷和公主。 六姑娘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却没想到,玉奴与她说的几句话,顿时击碎了她心中的那点安慰: “姑娘,四姑娘差人送了信过来。” “她今日要回府了。” 六姑娘的手,随着玉奴的话一用力,上好的天青色茶杯,便多出了几道细密的裂痕:“是吗。” 她神色未变,眸中竟然还带着几分笑意:“这是好事,你让玉竹给四姐姐安排一处清静些的院子。等姐妹们回来了,也去她那里热闹热闹。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大家都很想念四姐姐的。” 六姑娘大大方方的态度,让赵五姑娘眼中的疑惑少了一点。笑眯眯地和裴二姑娘说话,不再听六姑娘说话。 “是。” 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奴婢听说,大公子身边的初七,曾在外面与四姑娘身边的婢女,有过一面之缘。” “奴婢请初七带句话给四姑娘,不知能不能行。” 玉奴的意思是,让一个陌生的人去将四姑娘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四姑娘在止阳行宫出了什么事,又为何在此时回来,要了解的清清楚楚才行。 这梅园,人多眼杂。 万一在事情还没了解透彻之前,就传来什么风言风语,对谢府的名声没什么好处。 玉奴想着,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中,大约只有裴家是她们最为熟悉的人了。 裴二姑娘身边的人,她们若是用了,不够片刻,便会传到二姑娘的耳中。 日后,传出去的流言,也和二姑娘有多多少少的关系。 只有大公子,没什么人敢得罪。 “嗯。” “这事,你看着办。” 六姑娘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我记得四姐姐很喜欢吃杏仁茶,你去买一些给她吃。” 六姑娘的意思是,堵住四姑娘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该有分寸。 “是,奴婢现在就去安排。” 说完,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又朝着裴二姑娘和赵五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玉奴去了梅园用来招待公子们的院子。 她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儿,才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了初七:“初七公子。”她朝着初七福了福身子,“姑娘来让我寻公子。” “找我们家公子?”初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公子帮忙吗?” “是。” 玉奴向前走了一步, “……这事,大公子能帮得上忙吗?” 初七实在是听不得玉奴左一句公子,右一句公子,忍不住地挠了挠后脑勺,憨厚地笑了笑: “姑娘客气了。不用一口一个公子的叫,你叫我初七就可以了。” 玉奴从善如流,“好。那初七,这事你能安排吗?” 初七点了下头:“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刚好,公子在不远处有一处宅院,可以让四姑娘过去先住着。等姑娘空下来了,在另行安排。” 玉奴客气地道谢,“如此,便多谢你了。” “姑娘不必客气。” 初七道: “我现在就去安排。” 大约过了一刻钟。 六姑娘正和裴二姑娘说话,眼尾无意中扫到了刚进门的玉奴。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玉奴。 玉奴朝着她点了下头,而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六姑娘的身后。 六姑娘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继续和裴二姑娘说话。 几人正说的尽兴时,忽然听到坐在主位上的成王妃问话: “今日谢府的人来了吗?” 六姑娘猛地坐直了身体,大脑飞速的转来转去。 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赵五姑娘说的话。 成王妃举办宴会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和儿子寻一门亲事。 她今日是独自一人来参加宴会。 若是成王妃强行阻了她和裴慕璟的婚约,把她强行嫁给成王妃的儿子,她又要如何脱身? 六姑娘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来一个好办法。 “回王妃的话,谢氏今日来的是六姑娘。”伺候成王妃的婢女,低声在成王妃耳边说话。 成王妃淡淡地嗯了一声。 六姑娘忙拿着手里的帕子压了压唇角,而后才扶着玉奴的手,走到了成王妃的面前,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小女是谢氏长房六姑娘,见过成王妃。” “起来吧。” 成王妃说的很客气: “谢老太太今日怎么没来?” 第181章 传闻 2 “回王妃的话,”六姑娘微微垂着腰,低声回话:“老太太前几日随父亲回老家去祭祖了。” “祭祖?” 成王妃微微皱眉: “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想起这个时候回去了?” “回王妃的话,这段时间太天气比较暖和。且又有父亲陪着,老太太才觉得回老家祭祖。” “只是回去祭祖?” 成王妃的手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六姑娘, “难道,不是因为别的事情?” 成王妃虽然深居简出,日日都在佛堂,但外面的风言风语,到底还是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此时此刻当众提起,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无其他意思。 但入了六姑娘和其他人的耳中,意思却不同。 其他人都是竖起了耳朵,听六姑娘的辩解。 六姑娘觉得成王妃当众问她,是有几分刁难她的意思。 六姑娘暗自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绪,才开口说话:“回王妃娘娘的话,这几日府上被流言所扰,再加之老家那边的叔伯几番来信催促,要父亲回乡一趟。父亲权衡再三,在不得不在谢府在流言蜚语所扰时回乡。没想到,竟然传出了这样羞辱谢氏的话,竟也传到了王妃娘娘的耳中,脏了王妃娘娘的耳朵。” 几句话,不仅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将传闲话的人都骂了一遍。 众人面色不虞,碍于成王妃在场,才没有发作。 成王妃倒是不在乎:“这闲话传的多了,就变了味儿。真真假假的,谁知道呢。” 六姑娘朝着成王妃福了福身子:“王妃娘娘说的是。可恨那些传我们谢氏闲话的人,不知道什么事情就乱说一气,害我谢氏门面受损。等我找出这个人,定要把她大卸八块,千刀万剐,方才觉得解恨!” 六姑娘最后说的,竟有些孩子气了。 成王妃礼佛,自然是听不得打打杀杀,随意杀人的话,“你呀,到底是个孩子。不过是几句闲话,怎么就要闹到杀人了?”她又继续转动着佛珠,说话的态度,比之前亲昵了许多:“你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 六姑娘提起自己的父亲,眼中还是多了丝担忧: “一到阴天下雨,腿就疼的无法入睡。” “老太太听说,老家那边出了个专治疑难症的神医。老太太一听说,忙不迭地带着父亲回去了。” “是要好好看看。” 成王妃说: “你父亲年轻的时候,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等上了岁数啊,这些病就找上来了。” “只是苦了你们家老太太了,还要替你父亲操心。” 顿了顿,成王妃又问道:“你们老太太说她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六姑娘:“老太太想要趁着这次去老家的机会,再去拜访旧友,怕是要耽搁些时日。左不过要在六月前,会和父亲一起回来。” 六月初,是吏部考核官员的日子。 到时,无论是在任上的,还是在京城的,亦或者是离京办事,都是在这时候回京。 她父亲是和朝廷请了假,自然也要在六月初回京接受考核的。 成王妃点点头,目光微动,“老太太在京城这么多年,应该多年也未回去看看了。趁着还能动,多回去看看也是的。” 六姑娘浅浅地笑了笑:“王妃娘娘说的极是。” 成王妃淡淡地看着她:“她走的是利索,只是她答应我的事情,还没办成呢。” 六姑娘:“不知道老太太许了王妃什么事情。” 成王妃:“你们家老太太写了一手好的簪花小抄,我便想着让她替我抄写一卷佛经,供奉在寺里。如今她去了老家,我这佛经可怎么办?” 原本这佛经也不一定是要谢老太太抄写的。 只是谢老太太常年礼佛,由她抄写的经书,才能显得心诚。 “我自小跟着老太太学习佛经,也时常跟着母亲去寺中拜佛,”六姑娘心思一转,这谎话编的特别很顺口:“对佛经的了解,也略知一二。不如,小女去抄写这卷佛经,如何?” 成王妃平静吴波的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你还知晓佛经?” 她看六姑娘年岁不大,却沉稳大气。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小姑娘,竟然会通晓佛经。 “是。” 六姑娘微微站直了身体,随口背了一段晦涩难懂的佛经: “老太太说,修佛可以修心,可以静心,可以养心。” “心平,气就顺,万事就顺。” 成王妃平板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笑意,“没错,没错,你说的没错。” 她抬起手,朝着六姑娘挥了挥手:“好孩子,到我身边来,我看看你。” 六姑娘上前几步,半蹲在成王妃的面前。 成王妃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脸上带着几分和善的笑意:“那这事,就辛苦你了。” 成王妃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婢女。 婢女立刻会意,将早就准备好的金色锦缎,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 “这是我之前让人寻的锦缎,是用来抄写经文的。” “好孩子,这佛经不急,慢慢来。” “是。” 六姑娘伸手,将锦缎接了过来,高举过头顶, “小女听说,抄写佛经要心诚。” “我回府之后,会将这块锦缎放置在老太太的佛堂中,供奉一段时间之后,再去抄写。” 这样,不仅能让这块锦缎沾染上了香烛的气息,还会让成王妃觉得她诚心诚意。 她在王妃的心中,印象会逐渐变好。 “你说的对。” 成王妃对她的做法,十分满意, “这事就交给你了。” “你要在五月初五之前完成。” “是。”六姑娘应了一声,朝着成王妃福了福身子,退到了一旁。 众人也对这位宠辱不惊的六姑娘,有了新的认识。 “你好厉害。” 六姑娘一回到座位上,赵五姑娘就迫不及待地凑上去和她说话: “那么拗口的佛经都能背下来。” 要是换成她,别说背了,就是读都不一定能读下来。 “那有什么?” 裴二姑娘笑着接过了话: “你还不知道,谢府的姑娘们,不仅要背佛经,还要知道一点道家的东西。” “我说,” 她转头看着六姑娘: “你们从小就要学的这么杂吗?” 第182章 传闻 3 “学的不过是些皮毛罢了。” “这可不像是皮毛。” 裴二姑娘说: “那么一大段晦涩拗口的佛经,怎么可能是皮毛?” 说不定啊,背了多少遍,才能背的那么顺畅。 六姑娘喝了口茶,一脸平静地说了句:“谢家的姑娘们,几乎是要从会认字开始,就要学这些东西的。我们不光要学这些,还要看很多的杂书。预防以后,旁人的话,都能有自己的见解。” 人家说府上的姑娘们博览群书,是一种带着谦虚的骄傲。 怎么到了六姑娘的嘴里,却如同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你们活的可真累。” 裴二姑娘一脸同情地看着她: “那你们岂不是没什么乐趣了?” 她忽然觉得他们旁支的女子,虽然也是和长房嫡支一样学规矩,但是,相比较之下,简单有趣多了。 “怎么没有乐趣?” 六姑娘笑了笑: “闲来无事时,姐妹们可以坐在一处,绣绣帕子,做一些简单的吃食,再不就是坐在一起说些京城最盛行的趣事。” 六姑娘忽然想起,从前姐妹们聚在一起,坐在廊下绣帕子。 她还记得,当时二姐姐将鸳鸯绣成了一只胖嘟嘟的鸭子,惹得大家哄堂大笑。五姐姐从前也喜欢鼓捣些好吃的糕点,每次去厨房,都会让管事妈妈心惊胆战。直到有一次,她偷偷溜去了厨房做糕点,差点没把厨房一把火烧了,才被母亲明令禁止,不能再去厨房。 一想起从前那些事情,六姑娘的脸上就是止不住的笑意。 赵五姑娘笑道:“大都门阀世家的女子,都是这般过来的。” 尤其是长房嫡出的姑娘,需要学的东西,只多不少。 倒不是赵五姑娘瞧不上裴二姑娘。 而是裴二姑娘自小便生在旁支。 想着她日后靠着裴氏的名头,找了个合适的婆家,平稳度过一辈子就可以了。 规矩礼数什么的,倒也不用懂太多。 就算是有的旁支姑娘命好,被长房的人看中,过继到长房。那她的言行举止,也和真正的嫡出姑娘相差甚远。 “也说不上来是无趣还是不无趣。” “五姑娘说的对。” 六姑娘接过了她的话, “我还记得,二姐姐从会开始说话,母亲 就已经让人教她读书写字了。会拿筷子吃饭,就已经能绣出花了。” “那你二姐姐这么厉害,怎么找了那样一个人?”裴二姑娘脱口而出。 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说的话不对劲儿。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问问。” 说实在的,她也很好奇。 既然谢氏的女子这般出色,为何要在这事上,如此糊涂,任凭二姑娘如此胡闹? “无妨。” 六姑娘显得毫不在意: “二姐姐的事情,在这上京城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说: “二姐姐仰慕二姐夫的才华,才会自降身份下嫁。” “只是不知为何,这才子佳人的好事,传着传着便传成了二姐姐和二姐夫在未成婚之前就有了苟且。” “简直是荒唐!” 裴二姑娘一脸愤懑:“这就是借机泼脏水吗!幸亏你父亲和你母亲没相信,若不然,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要了你二姐姐的命!” “不对。” 赵五姑娘拧着眉,看着六姑娘: “不是有人看到你二姐姐和那位林公子在寺中卿卿我我的吗?” 怎么可能是才子佳人的好事? 六姑娘的眼中,掠过一丝凉意,慢吞吞地解释着:“二姐姐怎么可能当着母亲的面,和二姐夫拉拉扯扯。我记得,当时二姐姐的手上拿着祭拜菩萨的香烛。可能是二姐夫接过二姐姐手中的香烛时,别人误会了。”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那些人眼花了,在胡说八道。 赵五姑娘明显不信六姑娘的这套说辞,但又觉得在往下说,会让人不高兴,便很有眼色的说了句:“原来是这样。但我听说,你二姐夫这段时间,借着谢家的名头,东奔西走,给自己谋差事呢。” 赵五姑娘说:“这么一看,他还需要谢家帮扶。这才华吗,也就一般般。” 她的语气中,有几分瞧不上。 六姑娘垂眸,浸着凉意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茶杯上。褐色的茶汤中,倒映着六姑娘冷冽的眉眼,“这上京城中,最不缺乏的便是有上进心,有才华,但没背景的公子。二姐夫凭借自己的才华,又有谢氏帮助,将来的前途,定然是一片坦途。” 她的言语之间,倒是觉得那位林公子这么做,没什么不好。 六姑娘一番话,堵的赵五姑娘不知如何是好。思考半天,才勉强说了句:“你这么说也对。” 裴二姑娘后知后觉地发现,六姑娘有点不喜欢赵五姑娘。 这次,她没想之前那般,拉着六姑娘和裴二姑娘说哈。而是坐在她们俩中间,不紧不慢地喝茶,当做没看见她们俩之间的暗潮汹涌。 谢府,内宅。 正院。 王室端坐在主位上,笑眯眯地和几位管事说话:“辛苦各位,还要跑一趟。” 坐在王氏下手边,长满了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爽朗一笑:“不辛苦,不辛苦。能为太太办事,是小的福气。”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就说起了这次回京的事情:“咱们这次回来,主要是和太太说一下,咱们外面的产业,这段时间的进项。在说一说,咱们后半年,有什么打算。” 王氏听到他这么说,蹙了下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最近南方那边受了灾,各项生意都大大缩水。咱们府上的生意,大都不好做。您看,要不要将店铺盘出去,或者换个生意试试看?” “不错。现在南方的生意不好做,北方的生意也很难。我看,要不然就把南方的生意都迁回上京城来。上京城是贵人宝地,做什么都能赚钱。” “没错。机会难得,还是把生意迁回来,保本才是上策。” 王氏听几位管事,七嘴八舌的议论,顿时觉得头疼不已。 她原本是想趁着谢六不在,将他们手中的账本抢过来,在借机将账面上的银子划到自己的名下。 这样,她就能帮得上二姑娘,还能照顾到自己远在北疆的儿子,还能给李氏和王氏一部分银子。 可是。 这些管事们一个一个的都在和她哭穷。 这可怎么办! 王氏心中焦急,面上却尽力在安抚:“那除了把生意迁回上京城,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第183章 难处 1 王氏并不赞同把生意迁回上京城,主要是因为,上京城就这么大地方。世家门阀贵族又多,想要在多如牛毛的门阀贵族中的上京城,站稳脚跟,实属不易。 她觉得,就算现在江南天灾人祸,生意惨淡。但和上京城比起来,富庶的江南,才是一块金疙瘩。无论他们怎么挖,总能挖一点金子出来。 况且,他们谢府在江南多年,这些掌柜的又熟谙江南,有他们在江南,谢氏的庶务就不会出大问题。 “若是太太不想把生意迁回来,也可将将一部分的铺子,改成别的买卖。” 其中的一位管事,习惯性地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说话慢吞吞的: “依小的看,咱们的铺子,可以做一些北地或者是上京城才有的吃食或者是好酒。” “江南人多文雅,好酒好茶。” “若是改成酒馆和茶室,小的觉得生意肯定不错。” 谢氏在江南大部分的生意,都是茶叶和布庄,还有一小部分装修华丽的客栈。 如今,江南的灾祸严重,生存尚且困难,谁还能顾得上风雅? 他们这些人觉得,趁着江南灾祸严重,好好筹谋一番才是。 “没错。” 有人附和着: “江南那边,留下几个铺子。其余的铺子,就改成一些适合平民的小馆子或者是布庄什么的,也能赚一些银子。” 其余几人附和着: “对,没错。” “我们此时也可弄个商队。江南、北地、京城之间,每半月互来一次。” 他们趁着此次江南之祸,可以用很低的价钱招人。车马费,也贵不到哪里去。 如此一算,他们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王氏并未仔细地听他们说话,极其敷衍地点了下头,“嗯。” 坐在她身侧的人,接着往下说:“小的也觉得云岭兄说的对。听闻,岭南的荔枝,运到京城要卖到百两。若是用我们自己的商队,日进斗金也不是不可能。” “你们说的都对。” 她有些急躁地点点头: “我有些乏了,今日事就到这里吧。” “是。”众位管事起身告辞。 王氏看着他们要把账本带走,又急急忙忙地说道: “你们把账本留下吧。” “是。” 众位管事将账本放到了青萍的手中,朝着王氏行了礼,躬身退了下去。 管事们一离开,王氏就迫不及待地抢过了青萍手里的账本,一页一页的翻看,嘴里嘟囔着:“够了,够了。有了这些银子,就够了。” 这上面还有万两银子。 一分为二。 一半送去给二姑娘,这样她的日子就以后会过的舒心。 二处,是要托人送去给边疆的景哥儿送去。 出门在外,他一个什么苦都没吃过的公子哥,身上带一些银子总没错的。 青萍看了眼王氏的神色。 看她神色还算是正常,眉宇间还隐隐带有几分欢喜之色,她才说话:“太太,那外面咱们借的银子,也到时候还了。还有,李太太和王太太已经请人递了口信过来。咱们下个月给的银子,要在涨一点。还有,大公子临离开前,欠下的那么多的银子,也是要还的。” 青萍没说一句话,王氏的脸色就沉下去一分。 到最后,已经比锅底还黑: “两位嫂子那边不能拖。” 景哥儿还要托哥哥照顾,这银子是万万不能少: “那就将给二姑娘的那份银子,在减少一些,添到她们那份上。” “在从二姑娘那里,分出来一些,替大公子还账。” 青萍道:“那姑娘这里的银子,就不怎么多了。日后,怕是还要来和您讨要。” “那就是谢六的事情了。” 王氏烦躁地合上了已经看了一半儿的账本,扔回了青萍的手里,“这事儿就先这样吧,以后的事情,就全都交给六姑娘去处理。” “是。”青萍抱着账本往外走,才走了没几步,就被王氏喊住了,“等一下。” 青萍转身身来“太太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奴婢吗?” 王氏冷着脸:“他们从未来过咱们这儿,我也从未见过他们。他们送来的银子,我也不知道。清楚了吗?” 青萍点点头,“奴婢知道的。” 试着,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抱着账本离开了。 青萍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炷香的时间内,将王氏交代的事情都办完了。 与正院的距离远了些,几位管事才开口说话: “太太是什么意思?” “估摸着太太都没听进去咱们说的话。” “那咱们怎么办?” 给主家交不上银子,日后受罪的还是他们。 “我之前听闻,如今谢府的当家人,是六姑娘。要不,咱们看过了六姑娘的意思,在决定之后如何?” “这六姑娘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姑娘,怕是见识有限,做不出什么决定。我们听她所说,怕是难上加难。” “听说,这位六姑娘是爷亲自所选的掌家人,做事也有几分爷的狠辣和果断。我想着把事情和六姑娘说一说,若是姑娘不同意,我们就去老家找爷,和爷说说吧。” “这件事,要小心处理。我们断断不可把露了什么礼数,到时,到了太太或者是六姑娘的耳中,就成了咱们的不是。咱们也不想,因为一句话,就断了咱们的前程吧。” “徐管事提醒的是。” 又有人说道: “只是,咱们方才说的事情,六姑娘会同意吗?” 如今这般好的机会,可是十分难得。 “我想,六姑娘应该会同意。” “哦,为何?” “六姑娘聪慧,只是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意思了。我们组建了商队,不仅赚了银子,还给谢氏赚了名声。一举两得的机会,六姑娘怎么可能会错过?” 如此一想,这事就成了大半。 到了末时末,热闹了一天的梅园,才渐渐恢复了平静。停在梅园门口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驶离梅园,朝着热闹的街道,飞快地跑了过去。 谢府的马车停在门口,六姑娘扶着玉奴的手,才要上马车,身后就传来了裴二姑娘的声音: “六妹妹。” 六姑娘转头看着裴二姑娘: “二姑娘。” 裴二姑娘上前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你什么时候还出来找我玩儿啊,你别总是一个人闷在家里,也时常出来溜达溜达。” 第184章 难处 2 六姑娘浅笑:“我尽量。” 她虽然是谢府的掌家人,但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能随意出门。 “不是尽量,是一定。” 裴二姑娘拉着六姑娘的手,眉宇间尽是认真: “我们日后,要经常出来聚一聚才好。” 她是裴氏的姑娘,但出身旁支。尽管医术出众,但很多大家族中的姑娘太太,时常看不起她。都认为她这样的女子,有辱门楣。, 只有谢家六姑娘。 不仅不会小看她,而且还会鼓励她。 这样好的姑娘,世间少有。 站在裴二姑娘身后的赵五姑娘,也插了句话:“裴二姑娘说的是呢。我今日和六姑娘相谈甚欢,日后定要时常聚聚才是。” 她对六姑娘颇有好感,自然是希望多多接触。 “好。” 六姑娘笑着应下了: “过几日便是四月初八了。” “从前,老太太在家时,总要去寺里上香,祈求谢府和顺。” “我要替老太太去寺里上香祈福。” “到时,我们便约在寺里如何?” “听说,寺里今年的桃树和杏树开的都很好。” 赵五姑娘说: “我们到时候去赏花品茗。” “好啊。” 裴二姑娘立刻就应下了: “那我们到时一起去。” “好。”六姑娘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六姑娘和裴二姑娘、赵五姑娘一一道别之后,转身上了谢府的马车。 感觉马车刚走没多远,就忽然停下了。 六姑娘蹙着眉,一脸不高兴地掀起了马车帘子,“马车怎么停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站在对面朝她行礼的裴慕璟,“六姑娘。” 六姑娘一脸惊讶,“裴大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是说,裴大公子有事,早早离开了宴席了吗? 怎么此时出现在这里? 裴慕璟眸光流转,“我在等六姑娘。” “等我,”六姑娘惊讶指着自己的鼻尖,“等我做什么?” 六姑娘仔细地想了一圈儿。 她最近好像没什么事情,是和他有关的吧。 不,不对。 六姑娘忽然想起,方才在梅园,玉奴去找裴大公子,帮着安排四姑娘的事情了。 想必,大公子此时等她,也是为了说方才的事情吧:“四姐姐的事情,多谢大公子了。” 裴慕璟浅笑,“不过是举手之劳。” 六姑娘听裴慕璟这么说,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股说不清的沉默,在俩人中间流淌着。 没过一会儿,裴慕璟先开口,打破了这股令人尴尬的沉默:“我在这里等姑娘,是想和姑娘说。上次,你让裴二给我送来的酒,很好喝。” “大公子喜欢就好。” “我想问,姑娘还有酒吗?” 裴慕璟的眼中闪过一丝浅浅的不自在。 难为他一个杀人如麻的中都督,专门站在这儿,和一个姑娘讨酒喝。 六姑娘:“没有了。这都是我之前做的酒,想着等晗哥儿考中了之后,才拿出来喝的。公子若是想要,等过段时间,果子熟了,我在酿一些酒。到时,在送给公子。” “劳烦姑娘了。”裴慕璟的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 六姑娘又忽然说起了晗哥儿:“晗哥儿能在书院安心读书,都是托了公子的照拂。我要在这里,和公子说一声谢谢。” 即便是出身陈珺谢氏,父亲又是三品大员。谢府也是上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门阀,但有些人也仗着晗哥儿年纪小,时不时的欺负他。 要不是有裴慕璟安排在书院里的人,明里暗里的照顾着,晗哥儿早就被人欺负的连渣都不剩了。 裴慕璟瞧着六姑娘一脸认真,微微蹙了下眉,“六姑娘若是真心想要道谢,不如送在下一样东西吧。” 他明显是在逗六姑娘,可六姑娘却入了心,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青天白日的就朝姑娘要东西,这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再说,她的香囊、帕子都不能送人,难不成,她真要送银子吗? 六姑娘紧张地捂着自己的荷包。 裴慕璟瞧着她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来转去,瞧着特别可爱。 裴慕璟眼波流转,华光璀璨,“我什么也不干。” 裴慕璟的眸光又落在了六姑娘伸出来的手腕上。 洁白的手腕上,戴着的是一个银色,刻着双鱼莲花手镯。阳光洒在手镯上,那双鱼竟然像是真的一般,动了几下。 裴慕璟深深地看了一眼镯子,在六姑娘还未反应过来时,上前一步。将她戴在手腕间的镯子拿了下来:“我瞧着这个就挺好。”他强硬地把镯子套在了自己的手上,美滋滋地翻过来调过去地看,“还挺好看的。” 那镯子分明小了一圈儿,将他的手腕勒出了一条红印子。 六姑娘看得胆战心惊,忙急着喊了一声:“这镯子你戴着不合适,快赶紧摘下来!” 六姑娘瞧着裴大公子毫不在意,心里更急了。 这镯子可是姨娘留给她的,裴大公子身份尊贵,怎么能戴这个? 而且,这款式一看就是女子的物件。 被人看去了,定是要笑话他的。 “无妨。” 裴慕璟得了六姑娘的镯子,心情正好: “戴戴就习惯了。” “……” 六姑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都弄伤了,怎么可能戴戴就好了? 他难得看到从来都是端庄持重的六姑娘,露出这般欢快的模样,眼中的笑意,不自觉地深了许多: “这个谢礼,我很喜欢。” 裴慕璟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一阵风,飘进了六姑娘的耳中,却如一声声鼓声,震的六姑娘的心,狂跳不止: “只要是姑娘的东西,我都很喜欢。” 这话说的,六姑娘的脸,红的都能滴出血来。她羞涩地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我们赶紧走!” 在待下去,说不准他又要干出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来了! “是。”车夫应了一声,手里的马鞭高高扬起,重重砸在了马上。马儿吃痛,飞快地奔跑着。 裴慕璟摸索着手腕上的银镯子,看着远去的马车背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他这个小娘子啊,还真是喜欢害羞呢。 第185章 丑事 3 裴慕璟给四姑娘安排的小院,离梅园不远。 走了不到半刻钟,便到了一处并不宽阔的小巷子。 六姑娘不得不带了帷帽,不紧不慢地朝着最里面的房子走去。 大约是她们穿着华丽,言行举止间的动作,与这里的人不同。六姑娘和玉奴还没走多远,一群孩子围在六姑娘的身边。有的孩子还很好奇地摸了摸六姑娘的裙子,有的孩子则是大胆地掀开了六姑娘的帷帽,看她到底长成什么样。 玉奴恼怒地驱赶着讨厌的孩子,“去去去,该上哪儿玩儿上哪儿玩儿去!” “玉奴。” 六姑娘出声,制止了玉奴: “他们只是一些孩子,有些好奇心是正常的。” 她将腰带上的荷包拿下来,从里面倒出了很多的牛轧糖,递到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孩子的面前: “给,拿去吃吧。” 小孩子并没有立刻接过去,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六姑娘。 他看不到帽子里面六姑娘的神情,神情间有些犹豫。 “拿去吧。” 她又把糖,往孩子的面前递了递: “和大家分着吃。” 孩子再也受不住牛轧糖传来的诱人香味,一把抓过了六姑娘手中的牛轧糖,带着一群孩子跑走了。 六姑娘听着传来的欢声笑语,让六姑娘的脸上也忍不住地露出了笑意。 “姑娘。” 玉奴低声提醒: “咱们走吧。” 六姑娘有些不舍的收回了目光,转头跟着玉奴往里走。 偶尔归家的人,瞧着这样偏僻的小巷中出现了这样华贵的人,众人也只敢偷偷打量,不敢上前。 六姑娘和玉奴走了没一会儿,就走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前。 玉奴忙上前去敲门。 嘎吱。 “姑娘。” 伺候四姑娘的婢女,开了门,给站在门外的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嗯。” 六姑娘抬脚进了小院儿。 小院儿是一处二进小院儿,被人布置的十分典雅精致。 从止阳行宫回来的四姑娘,脸上没有丝毫对之后事情的担心和害怕。 正一脸悠闲躺在躺椅上,一颗接着一颗地吃着下人刚买来的葡萄。葡萄的旁边,摆着一盆红彤彤,颗颗饱满的山楂。山楂的旁边,摆着一杯酸梅汤。 “你这胃口倒是不错,”六姑娘快步走到了四姑娘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止阳行宫不好吗,非要闹着回家。” “好,也不好。” 四姑娘掀了眼皮,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 “哪儿好,也不如自己家里好。” 说完,四姑娘便又开始晃动着摇椅,晒太阳。 伺候四姑娘的婢女,忙拿了个锦凳,放在了六姑娘的身后:“六姑娘,请坐。” “是不如家里好,但最少过的比家里要自在些。” 六姑娘半坐在锦凳上,脊背挺得笔直。习惯性的用帕子压了压唇角, “你这忽然归家,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不然,不仅裴大公子那里无法交代,就是父亲那里也不好说。” “我的事情,凭什么要和裴大公子交代?” “又为什么要一定要有个理由?” 四姑娘显得浑然不在意: “我的事情,你不是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吗?” “你和父亲说,不就可以了?” 反正父亲最看重的是她,也最听她的话。 有她去说,这事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是你的事情,又不是我的事情,凭什么我去说?”六姑娘不怎么高兴地拧着眉,“而且,我劝四姐姐,应该想好,私自从止阳西宫跑回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当初,父亲把她送去止阳行宫,打的什么盘算。六姑娘心里清楚,四姑娘心里更是明白。 虽说父亲并没有把家族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四姑娘身上,但父亲的意思已经那么明显了,四姐姐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她把父亲的这份希望亲手打碎,可想而知,父亲知道后会有多么的生气。 一听到六姑娘这么说,四姑娘的心里,陡然生了一股无法压制的怒气。 她之前被人退婚,她不帮她出头也就算了,竟然还联合那些人,将她逼走。 她也不想想,止阳行宫要是真的那么好,那些贵女怎么从来不争着抢着的要去? 还不是那些中道没落了,或者是犯了错的贵女们去了,想要搏一个出头的机会。 一个个的,自己无能,还把能改变家族命运的方法,拴在一个女人的身上,丢不丢人?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希望我能回止阳行宫吗?” 四姑娘又吃了个山楂,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让她的心情舒展了不少: “实话告诉你啊,止阳行宫我是回不了了。” “谢氏,我也不打算回了。” 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看着干净澄澈的天空中,偶尔飞过的几只小鸟: “我啊,有更好的去处了。” 现在不一样了。 她与在止阳行宫遇见的那位幸大公子,情投意合。 只要她能说服他,去谢府提亲,她就又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太太了。 到时,姨娘会仰仗她。 她的五妹妹会巴结她。 到时,她的日子才是真的顺心顺意了。 四姑娘想着以后发生的事情,就忍不住地笑出了声儿。 六姑娘习惯性地拿起帕子,轻轻地压了下唇角。眼波流转,似有冷意落在了四姑娘的身上: “四姐姐去了几日止阳行宫,这见地都感觉不一样了呢。” 四姑娘似乎是没听出来六姑娘言语之中的嘲讽,淡淡的说了句:“就那样吧。”好像对止阳行宫的事情,不感兴趣一般。 六姑娘又往下说:“听说,前几日驸马爷去了止阳行宫。在那里,他遇见了一位姑娘。” 从始至终对六姑娘都很平淡的四姑娘在,在听到柳姑娘提起驸马爷时,忽然坐直了身体:“你都知道了什么?” 她死死的瞪着六姑娘,样子十分凶狠。 六姑娘浅笑:“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她显得很平静,“我就是听说。听说,驸马爷看上了一位姑娘,想要带回去做妾。” 四姑娘捏碎了盘子的葡萄。 香甜多汁的葡萄,弄的她满手黏腻,十分不舒服,“你什么意思?”她拿着帕子,不紧不慢地擦着手指:“你说的事情,我不知道。” “四姐姐知道,与不知道,没什么分别。” 她说: “毕竟,如今的四姐姐,应该是如父亲心中所想那般,在止阳行宫好好学规矩。” “你说是吧,四姑娘。” 第186章 挑明 4 六姑娘对四姑娘的称呼,从之前的四姐姐,到了如今的四姑娘。 可见,她对四姑娘从止阳行宫私自离开这件事,对她和驸马爷私下里往来的不满。 也是在变相的提醒四姑娘,不要对她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事情,避而不谈。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四姑娘神情一变,但又很快地被她强行挤出来的笑意取代: “我在止阳行宫,怎么可能会遇上驸马爷?” “这压根就不可能。” 六姑娘目光平和地看着她,辨别不出她眼底真正的神色:“是吗?那我怎么听说,那日和驸马爷待在一处的姑娘,是新来的世家姑娘。且貌美,胆子小,很喜欢哭。就是这般女子,却深得驸马爷的喜欢。” “四姐姐,你说,这是幸,还是不幸?” 四姑娘捏紧张帕子,冷冷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 六姑娘将一直捧在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我是在提醒四姐姐。” “你的事情,我知道的很清楚,旁人知道的会更清楚。” “早些说清楚,早些有应对的方法,才是上策。” 这是在变相地告诉四姑娘,这事可大可小,要慎重。 可四姑娘却觉得,六姑娘是在拿这件事威胁她:“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 四姑娘还是选择避而不谈。 六姑娘懒得在和四姑娘绕来绕去,直截了当地说道,“四姐姐,咱们有话就直说吧。” 六姑娘抬眼,远处的太阳渐渐西斜,温热的阳光洒在了院子里长势茂盛的树上,徒留一地斑驳的影子。 六姑娘压了压眉心,压下眼底涌起的烦躁,淡淡地和四姑娘说话: “你到底和那位驸马爷,有没有关系?” 四姑娘猛地从摇椅上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她:“有关系,如何,没有关系,又如何?谢六,莫要把自己看的太过重要。” 没否认,那就是变相的承认了。 “我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看得很重要。” “我只要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做到心中有数。凡事尽心尽力,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六姑娘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四姐姐,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凡事要三思而行才行。” 六姑娘想着她们毕竟是姐妹,她不好看着四姑娘走错路,便劝了几句。 可谁承想,四姑娘压根儿听不进去,“谢六,你今日是来看我的,我很感谢你。但是,你要是来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那就慢走不送!” 四姑娘从止阳行宫回来一趟,一改之前的软弱,变得十分硬气。 六姑娘神色未变,习惯性地拿帕子压了压唇角,不紧不慢地和四姑娘说话: “就算是四姐姐不喜欢,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 六姑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公主是绝对不能允许驸马爷娶一个世家姑娘做平妻,也不会允许有妾室仗着驸马的宠爱,就爬到她的头上,作威作福。” “虽然驸马看重那位姑娘,也尊重公主。” “一旦入了公主府,驸马爷不能时时护着,那位姑娘的日子便如烈火烹油,日子过的异常艰难。” 四姑娘神色没什么变化,但细看之下,她拿着帕子的手指,已经成了青色: “六妹妹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六姑娘看四姑娘还在嘴硬,忍不住地叹息了一声: “四姐姐,我只是在和你说,一旦入了公主府,会有什么后果。” “怎么,四姐姐是联想到自己,才会这么大的反应吗?” “你!” 四姑娘想要辩驳,却被六姑娘打断了: “四姐姐不必急着说什么。” 她说: “正如四姐姐所说,这事最后如何,都不是我能过问的。” “算你有自知之明!” “我也是好心提点。” 六姑娘淡然地看着四姑娘,眸光温和。一时竟分不清,她到底是生气还是高兴。 四姑娘喝了口酸梅汁,躁动的情绪,似乎是有了几分平和:“六妹妹,你怎么不问问我,在止阳行宫过的如何?” 她似乎是在埋怨六姑娘一来,就揪着她从止阳行宫回来的事不放。 为何不问问她,在止阳行宫过的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在她的眼中,是不是谢氏的规矩、脸面,高于一切。而她的感受,无关紧要? 六姑娘:“那是你的选择。” “选择?” 四姑娘冷笑: “是你们替我做出的选择!” “若不是你们,我何苦要去那种鬼地方,成了这副人人都可以欺辱,谁都可以踩几脚的姑娘!” 她也是人人称颂的世家姑娘,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的欺辱! “六妹妹,倘若是你,你又何理由不怨、不恨、不怒!” 六姑娘眸色平平:“我从来不回答假设的问题,也不会让自己有去止阳行宫的机会。”她冷冷地看着四姑娘,直截了当:“我这次来,就是来和你说一声。你去公主府上做妾,那便不要指着你遇到事情,谢氏会替你出头。” 四姑娘握着茶杯的手指,指尖泛起清白,嘴唇微微发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氏祖训中的其中一条是,女子决不能为妾。” 六姑娘神情冷漠, “所以,我会告诉父亲,将你逐出谢氏。” 四姑娘手中的茶杯,顿时落在了地上。 茶杯碎了几片,橙黄的茶汤,折射出四姑娘错愕的眉眼。 四姑娘呆愣片刻,等到伺候她的婢女与她说话,她才回过神儿来:“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连抛弃她的时候,都这么理直气壮! “四姐姐。” 事到如今,六姑娘还是乐意喊她一声四姐姐: “父亲曾说过,谢氏女子,要有自己的气节。” “就算是他日,身处险境,名节可辱,性命可丢,但气节不能丢” “你私自与外男往来,私自和男子有了白首之约,上门做妾。便是自轻自贱,辱没了谢氏女子的气节。” “谢氏当然不想要这样的女子。” “我也是没办法!” 四姑娘急着解释: “你都不知道,我在止阳行宫,被人欺负成了什么样!” “我若是,” “四姑娘。” 六姑娘打断了四姑娘的解释,音色骤冷。 好似是在看陌生人一般,在看着谢四: “在离开之前,我就同你说过。” “止阳行宫特殊,你要事事小心谨慎,徐徐图之,慢慢在止阳行宫站稳脚跟。” “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你还是如此。” “大约,你是真的不适合做谢家人吧。” 第187章 多事 5 在六姑娘看来,这谢氏的每一个人都是冷漠自私,把人当做跳板,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择手段。 这无可厚非。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眼前的这位四姑娘不同。 性格本身懦弱,遇到事情置喙忍让推说。遇到事情,只会逃避,完全依赖他人。 在她眼中,这样的四姑娘,真的配不上谢氏祖上定下来的规矩。 “我配不配,可不是你说了算。” 四姑娘冷冷地看着六姑娘: “你不要以为,你得父亲看重,又有个名声不好,靠着给今上卖命,才能入了今上眼的夫婿!” “若不然,你也同我一样,是个什么也不是的庶女!” 四姑娘的眼中满是不甘。 她凭什么? 她姨娘活着时,就得父亲的喜欢。仗着那份喜欢,她姨娘几乎都要和母亲平起平坐了。 而她呢。 吃穿用度,一度是这府上庶女们中最好的! 她凭什么 凭什么! 四姑娘眼中的不甘,渐渐充满了整个眼眶,将眼中仅剩下的清明吞噬殆尽。也遮住了六姑娘看她时,冷冰冰的目光: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依仗父亲,依仗我的夫婿。” 她说的理所应当: “但我依仗父亲和夫婿的前提是,我对他们有价值。你呢?空有皮糖,不过是谢氏精心养出来的一捧有用的花罢了。” “你!” 四姑娘气的眼圈发红,嘴唇发抖,想要替自己辩驳,却挤不出来一个字。 “在你指摘我之前,先看看你自己。” 六姑娘面色不虞: “自己惹下了这么一大摊子的祸事,该如何收尾吧。” “我如何,自是不用你来操心!”四姑娘没好气地说道:“母亲健在,老太太也还安好。有什么事情,家里长辈会为我出头的。” “哦。” 六姑娘淡淡地应了一声: “那我就祝四姑娘,得偿所愿吧。” 六姑娘朝着四姑娘福了福身子,“家中还有事,我先离开了。” 六姑娘礼数周全,又把四姑娘气的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对了,”六姑娘临走之前又和四姑娘说道:“这是裴大公子给你找的地方,安全的很,四姑娘可以在这里安心的住着,不会有人来打扰。” 四姑娘躺在摇椅上,惬意地晒着太阳。听到六姑娘的话,她也只是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根本没往心里去。 六姑娘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她一走,负责去给四姑娘打听消息的婢女就回来了。 她朝着四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四姑娘懒洋洋地问了一句:“如何了?” “奴婢已经去问过了,那人确实是出自公主府。同时,那人也在外面养了不少的姑娘。奴婢听说,养在外面的姑娘中,有一位叫白妩的姑娘,最得驸马爷的喜欢。” “说说看。” “听说,驸马爷每次出来,都要在她那里待上小半个时辰。每日,都会让人送东西给她。” “是吗。” 四姑娘的语气中,有几分不屑: “还真是一副勾栏的做派。” 她若是学了,那岂不是和那些陪公子卖笑的青楼女子,没什么差别了? “姑娘,”婢女的语气愈发急促,“您得想想,一个外室女能让驸马爷如此上心,又不让公主嫉恨。可见,她多么有手段。姑娘若是日后嫁去了公主府,这个人,就是您看不见的对手。” “你说的没错。” 四姑娘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慢腾腾的从椅子上坐起, “我们今日给驸马下帖子,邀请他来府上坐坐。” “奴婢已经替姑娘和驸马爷说过了。” 婢女小心地看了她一眼: “但是,驸马爷没同意。” “但奴婢留了个心眼,一直等在公主府外。”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驸马爷才出门,去了那个外室女的住处。” “想必今日,乃至过几日,驸马爷都不得空了。” 气的四姑娘直接把桌上摆着的那些水果和茶具,尽数扶到了地上,恨恨的骂了句:“贱人!” “姑娘。” 伺候他的婢女,瞧她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得说话都很小心: “您莫要生气了。” “您如今要想的是,要怎么笼络驸马的心。” 这句话,提醒了四姑娘。 是啊。 驸马在意他,又走了关系把她从止阳行宫里带出来,不就是心里有她吗。 只要她抓住了这点难得的情分,她的后半生就有指望了。 “你说的没错。”四姑娘从摇椅上站起来,“我是要做点什么,才能让驸马爷对我上心。” 婢女跟在她身后,“那不知,姑娘有何安排?” “我听说,驸马爷喜欢下棋。” 四姑娘进了内室,将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个箱笼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本棋谱。 又拿了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一半的棋谱: “去把这个,拿给驸马爷。” 婢女接了过来,看了半天也没看懂:“这能行吗?” “可以,”四姑娘胸有成竹,“他肯定会喜欢的。” “是。”婢女一脸困惑地带着这张棋谱,去了驸马爷去的外室那里。 半盏茶后。 六姑娘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了一身淡蓝色的居家常服,坐在窗下喝茶:“如何了?” 春桃给六姑娘面前,空着的茶杯续上了茶,“太太见过几位管事了。” 六姑娘随手拿起看了一半的书,随意地翻了一页:“如何?” “好像没说什么,”春天仔细地回想了下文氏和她说的话,“只是听说,咱们在江南和岭北的生意,不怎么好。几位管事的,都建议把生意迁到京城来。” 六姑娘抬眸,淡然地看了眼春桃:“没听说江南和岭北那边有什么大的天灾人祸。” 按理来说,事情若是闹的那么大,应该有地方官写了折子递上来的。 可是,如今上京城风平浪静,不像是有什么事情。 难道,有人暗中压下了江南和岭北递过来的折子了? 也不对。 六姑娘翻了一页书,但心思已然不在书上了。 内书院的几位大人,是不同派系的人。 要是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想办法让各自的主子知道,不可能同时瞒下这么重要的消息的。 六姑娘神色平静地问了句:“晗哥儿回来了吗?” 第188章 应对 1 春桃:“是。书院每半个月休沐两日。今日正好是休沐日。” “我刚好前几日,给晗哥儿做了件衣裳。另外,你再去厨房看看,让厨房做一些晗哥儿喜欢的吃食。” 她起身往外走: “我好久都没和晗哥儿一起吃过饭了,今日我和他一起用膳。” 顺便在去问问晗哥儿,关于江南和岭北的事情。 “是。”春桃应了一声。 松鹤院。 晗哥儿从书院回来,才换了一身衣服,打算先看一会儿书在去用膳。 他刚坐下,身边伺候的长松就进来回禀:“公子,六姑娘来了。” “姐姐来了?” 晗哥儿一听说姐姐来了,高兴地连鞋子都没穿好,激动地跑了出去。 后面跟着的长松,拎着晗哥儿的鞋子,跟在晗哥儿的身后,担忧的喊着:“公子,您的鞋,您的鞋!” “姐姐!” 晗哥儿跑到了六姑娘面前,想要和从前一般,亲昵地抱了下六姑娘。 但又觉得自己是大人了,不能如小时候那般。 便学着大人的样子,给六姑娘行了礼:“你来了。” 后面跟着的长松才有机会将自己怀里的鞋,放在了地上,“公子。” 晗哥儿穿了鞋,笑眯眯的看着六姑娘:“姐姐,我可想你了。” 从前,他们姐弟俩虽然不能常见面,但也同在一府居住。 如今,却成了她咋内宅,出入不便。他在学院,每隔半月才能回来一次。 两姐弟见一面,实属不易。 “你跑得慢一些,”六姑娘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汗,“莫要因为天气暖和了,就这样满头大汗地跑出来。当心,吹了凉风,染了风寒,又该难受了。” 晗哥儿的身体,从小就不怎么好。 冬日怕冻着,夏日怕吹着。 六姑娘费了好大力气,给晗哥儿调理身体,如今才让他长大。 虽说晗哥长大了,但她心里还是不放心。 “姐姐,今日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六姑娘笑眯眯地给他整理好了衣服,“自然是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晗哥儿带着六姑娘去了花厅,将外面带回来的许多小玩意都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姐姐,这是我从外面买回来的小物件。本来打算一会儿给你送去的。既然姐姐来了,那一会儿都带回去吧。” 六姑娘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各式各样,憨态可掬的小动物,顿时喜欢的不得了:“晗哥儿送姐姐的这些东西,我真的很喜欢。” 说着,她还挑了其中一块双鱼的玉佩,挂在了腰上:“好看吗?” 晗哥儿使劲儿地点点头:“好看,姐姐戴什么都好看。” 六姑娘被他夸赞的心花怒放,“你啊,就这张嘴甜。” 她让玉奴将这些好看的小东西,收了起来。又让让玉奴将食盒里装着的各种精致的菜肴,一样一样地摆在了桌上:“我今日让厨房做了些你最喜欢吃的小菜,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桌上摆着的是醋三丝,绿色和红色的搭配,让人食欲大开。谢晗行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很好吃。”谢晗行多吃了两口,“灶上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你啊,是在外面吃的太多了,才觉得家里的饭越来越好吃。” 六姑娘给他夹了他最喜欢吃的雪衣面纱,放在了他面前空着的碟子里: “喜欢就多吃些,我看你最近都瘦了。怎么,最近功课很累吗?” “累倒是不累。” 谢晗行吃的脸颊鼓鼓的,看着特别可爱: “就是最近先生总是让我们写一些文章。” “姐,你都不知道那些文章写的,有多痛苦。” 谢晗行和六姑娘抱怨着: “写不好要被夫子说,写不出来也要被夫子说,太痛苦了。” “你们夫子也是为了你们好,想要你们考试通过,一举高中。” 六姑娘给他夹菜的手,稍稍一顿,但很快的又给他继续夹菜,随口问了句: “你们写的文章,是写天下事,还是只写上京城中发生的事情?” 谢晗行将口中的吃食,都咽了下去,才开口说话:“写了一些关于六月吏部考核官员的事情,也写了一些关于国策的事情,还有一些是关于林家的。林林总总的,特别多。” 六姑娘状似无意地问了句:“没有江南或者岭北的事情吗?” 谢晗行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我们这些人,不懂行军打仗。所以,对于江南和岭北、岭南的事情,我们不能随便说话。” “不是说,江南和北边有了天灾人祸吗。怎么,你们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谢晗行摇了摇头, “这老师也没说过啊。” “姐姐怎么忽然问起了江南的事情了?” “随口一问罢了。” 六姑娘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了他的手边: “姐姐是说,你可以多多了解江南和岭南,日后对你写文章也有帮助。” “这个没什么可写的。” 谢晗行又让人添了一碗饭, “近几年,江南、岭南、岭北都是风调雨顺。再加上,这几年今上对江南和岭南的重视,那边的生活,比上京城都好。” 六姑娘听他这么说,心中就有数了:“是吗。姐姐还没见过江南呢。将来有机会,也想去江南看看。” “姐姐,他们都说江南如画如诗。将来有机会,我也想要去看看,如诗如画的江南到底是什么样。”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黑白分明的眸子深处,是灿若星光,灼灼其华: “姐姐,我会努力读书。” “争取日后,求得一个可以去江南做官的机会。” “到时,我带姐姐一起去,可好?” “好。”六姑娘被他说的,心下也有几分激动,“那姐姐就等着了。” “好。”谢晗行笑着看着她,“我一定会带姐姐出门的!” 外面世界,芳华万千,多姿多彩。 应该多去外面看看。 总困在这后宅,有什么意思。 “你说的,姐姐都记下了。” 六姑娘笑着给他擦了擦嘴角: “那我们未来的谢大人,应该要好好吃饭,好好跟着学院里的师傅们锻炼身体才是。” “嗯嗯嗯!” 谢晗行嘴里都是吃的,根本开不了口。只能频繁地点头,表示赞同六姑娘说的话。 第189章 应对 2 姐弟俩难得聚在一处吃饭,六姑娘心情大好,吃的比平时都多。 “对了,我记得你们学院每半月都会考一次试,”六姑娘放下手中的筷子,用帕子压了压唇角,“你考的如何?” 谢晗行吃的正欢,抽空地回答了一句:“还行吧。” “还行?” 六姑娘淡淡地看了一眼谢晗行: “怎么个还行法?” 谢晗行一心只想着吃,顾不得回答六姑娘的问题。 六姑娘看了眼站在谢晗行身后的长松。 长松被六姑娘看的下意识夹紧了腿,忙挺直腰板,十分恭敬地回了一句:“公子在这次的考试中,得了个甲等。” “甲等,那还不错。” 六姑娘赞赏地点点头: “晗哥儿,跟姐姐就不用这么谦虚了。” 她就知道,她弟弟不会考砸的。 长松:“姑娘,咱们家公子确实考的不怎么好。您都不知道,这次考的甲上的有好几人呢。” 在公子的眼中,考了个甲等,确实是考的还行。 “……”六姑娘夹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理解了长松的意思。 “读书一事,要循序渐进,切不可操之过急。”六姑娘干巴巴地安慰了谢晗行几句。 有时候,六姑娘也在想。有个这么上进且用功的弟弟,也不知是欢喜还是该发愁。 她既高兴谢晗行的上进,又忧愁这孩子使劲儿读书,会给自己读傻了。 谢晗行猛点头,“姐姐放心,姐姐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谢晗行摸着已经鼓起的肚子,满足地喟叹一声:“还是家好啊!”无论是是吃的,还是用的,都很随心。 “不是有句俗话吗,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外面再好啊,都不如自己家里。”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茶,漱了漱口,含在口中的那口水吐在了盆子里: “往后,你想吃什么,就和姐姐说。姐姐会让小厨房给你做,然后给你送书院去。” 谢晗行满脸笑意,“还是姐姐对我最好!” “都已经是个孩子了,怎么还如儿时一般,那么喜欢撒娇!”六姑娘板着脸说他,但眼中的笑意,还是让她的脸上多了些柔和。 “那自然是因为,有姐姐在,我才能继续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啊!”谢晗行笑眯眯地看着六姑娘,眼中尽是对六姑娘的敬重。 在他的记忆中,姨娘想着要怎么让父亲把心思都落在她身上,日日想着怎么样才能在母亲的手底下好好的活着。 根本顾及不到他, 姨娘去了之后,当时岁数不大的姐姐,求了父亲几日,才求得父亲心软,让他可以在姐姐身边长大。 他心里都明白的。 失去了姨娘庇护的姐弟俩,在看似大度的母亲手底下,如何艰难长大。 他知姐姐的不易,姐姐知他辛苦。 两姐弟能互相扶持着长大,光是这份姐弟情意,就难得可贵。 “你呀。”六姑娘笑着点了下他的额头,说教的话,到底也没说出口。 在松鹤院待了有一个时辰,六姑娘抬眼,看着越来越晚的天色,“都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那我送姐姐出门。” 谢晗行站在门口,一直看不到六姑娘的背影,才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继续看书。 方才用膳时,吃的比平日多。方才六姑娘还不觉得,此时却觉得肚子胀的难受:“我们在外面多走一会儿。” 玉奴应了一声:“是。” 玉奴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不紧不慢的朝着小花园走去: “你让人,去打听打听。这些时日,那些管事的都去了哪里,都做了什么,与谁见面,说了些什么。” “是。” “另外,在让人去问问。看看江南和岭南、岭北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是。” 六姑娘绕着小花园,来回走着,心思也不停的变换着。 半个小时后。 \"“姑娘,奴婢给您泡了一杯山楂水,”玉奴将茶杯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您喝一些,在去外面散散步,兴许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嗯。” 六姑娘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山楂水,喝了一大口,便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母亲那里,还没什么消息吗?” 玉奴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听说,太太把管事们送来的银子,用您的名义,都带走了。一部分,送去了李氏和王氏,一部分,送去了北疆。身下的一部分,一分为二。一部分太太留下了,一部分送去了二姑奶奶那儿。” 六姑娘面色平平:“知道是多少两银子吗?” “听说是从外面带回来了十几张的银票,具体多少,就没人知道了。奴婢找人,悄悄地打听过了,约莫是有万两。” “嗯。” 六姑娘神色平和地点点头: “我交代你的事情,打听的如何了?” 玉奴:“奴婢已经让人打听过了。这几日,几位掌柜的,都在逛上京城中比较有名的铺子。至于他们和谁见面,说了什么,奴婢没有打听出来。” 六姑娘:“接着说。” 玉奴:“奴婢也让人去了几家货行打听,江南那边确实是出了天灾。至于岭南和岭北,也不怎么太平。” 至于,消息为什么没传到上京城来,就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奴婢能打听出来的。 “对了,奴婢还听说一事。” “说来听听。” “奴婢听说,几位管事在打听组建商队的事情。” “组建商队?” 六姑娘眯了下眼睛,仔细地咂吧着玉奴和她说的话。 若是照几位管事所说,江南、岭南、岭北都不太平,那生意也很难维持下去。生活不稳定,生存便成问题。为了维持生计,很有可能会卖儿卖女或是自卖自身。买人也用不上几个钱,再加上低廉的物价,无论怎么算,这个商队的买卖,都是稳赚不赔。 “这个主意,不错。”六姑娘难得称赞了几句。 玉奴扶着六姑娘往房间走:“姑娘这是同意了?” “这么好的主意,为什么要反对?” “可是,太太就没觉得好。您同意了,太太那边又该闹了。” “母亲有母亲的看法,我有我的考量。同意与不同意,不过是看事情的角度不同罢了。” 六姑娘接过了玉竹递过来的茶: “凡事,要多听多看多想,才能做出合理的判断。” 玉奴点头,称是。 第190章 应付 2 六姑娘正和玉奴说话,忽然,门帘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六姑娘抬眼看去,春桃正拿了两张帖子过来。 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方才门房送了两张帖子过来。” 六姑娘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帖子,细细地看了一眼,随后便放在了桌子上。 玉奴看六姑娘面色平和,一时猜不透,姑娘是什么意思:“姑娘,这是哪家府上送来的帖子?” 六姑娘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赵府。” “赵五姑娘?” 玉奴皱了下眉, “好好的,她怎么想起来给您递帖子了?” 他们家姑娘,和这位赵五姑娘,也不是怎么熟悉吧? 怎么这么突然地给姑娘下帖子了? “对。” 六姑娘眼眸如水,白雾弥漫,遮住了眼底丝丝涌起的寒意: “谁知道呢?” “不过,这帖子上写的是:两日后,赵府会举办赏花宴,邀请咱们谢府的姑娘们参加。” “另外的一张帖子,是单独邀请我去凌元空。” 凌元空,那可是专门为女子设立的地方。 一般只有风月女子去,世家贵族中的女子,很少去那种地方。 “姑娘,您去吗?”玉奴直觉觉得不是什么好地方,不想要六姑娘去。 玉竹:“奴婢听说,赵府每年都会办赏花宴。给姑娘下帖子,估摸着是因为上次去参加宴会时,姑娘给赵家人留下了好印象,赵家人才会给姑娘下帖子、至于这个凌元空,奴婢也不建议姑娘去。” 六姑娘挑眉,问了句:“为何?” 玉竹:“去那种地方的姑娘,都是去找路子的。” 她说的很隐晦,但六姑娘一下就听懂了:“你的意思是,赵五姑娘约我在那里见面,是为了用我和裴氏搭上关系?” 毕竟,每年一次的政绩考核,就要到日子了。 这时候的关系和银子,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前程。 玉竹点点头:“奴婢是这样想的。” 六姑娘眉头紧锁,如水般的眼眸深处,散发着的凉意,渐渐弥漫了整个眼眶。 “姑娘,要不,您推了?”玉奴打心眼里是不希望六姑娘去赴约的。 六姑娘思考再三,“不,不能推。我们不仅要去,还要大大方方的去。”赵五姑娘的父亲,是礼部侍郎。三姐姐的公公,也在礼部。但严家,不和世家亲近。能和赵家结交,对谢府来说,是有好处的。 玉奴还要在劝,却被玉竹悄悄地拽了下衣服。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玉奴只能把即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恭敬地站在了一旁。 玉竹:“对了,姑娘,宁氏让人递了话过来。小公子病了,想要请胡郎中过去看看。” “病了就去请郎中,给我传信做什么?”六姑娘面色不悦。 玉竹婉转地说了句:“我觉得,姑娘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六姑娘轻挑眉,“是和她同住的几位姨娘,又找她麻烦了吧?” 也是。 平白得了两个孩子,又得到了她的特殊关照,那些人不眼红才怪呢。 玉竹默默地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 她说: “我会找个机会过去看看的。” “五姐姐他们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最近都没听到他们的消息?” 玉竹:“五姑娘和八姑娘、九姑娘还有十姑娘,在忙着寺里上香用的东西呢。” 六姑娘这才想起来,还有几日便是四月初八了。 “你也去准备准备吧。” 六姑娘低头,看着手中两张帖子,眸色轻轻浅浅: “弘农杨氏的九姑娘,邀请我去庙里上香。你多准备些九姑娘喜欢吃的山楂糕和茯苓糕,到时给她带去。” “至于,赵五姑娘下的帖子,” 六姑娘眸色一沉: “让人回话,就说我会准时赴约。” 玉竹应了一声:“是。” “我们出去转转,”六姑娘起身往外走,“晚上吃的多了,还是要多消消食才是。” “是。” 玉奴心想,她们才从外面回来,此时在出去消食。 分明是刚才听玉竹说,两个孩子病了。心里不放心,想要去宁氏那里看看的。 她家姑娘啊,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善呢。 …… “你这是做什么!” 宁氏黑着脸,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站在她对面的和氏和钱氏: “你们这么晚了不睡觉,来我这里闹什么!” “闹?” 和氏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讥笑道: “是你的孩子大吵大闹的不让我们休息,怎么就是我们闹了?” “宁氏,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啊!” “就是,”钱氏翻了个白眼,“你孩子日日吵,夜夜闹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这几日都没睡好,脸上都多了好几条皱纹了呢!” 她摸了摸眼角出现的细细的纹路,埋怨地看着宁氏。 “就算没有这两个孩子,你们就睡好觉了?” 宁氏不甘示弱: “你们两个,一个拉着婢女打叶子牌,闹到了第二日早上。一个仗着家中有银子,日日鼓捣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平日里闹的那么过分,我都不见你们说。怎么,只是孩子哭了几声,就闹上了?” “那不一样!” 和氏接过了话: “我们是在自己屋里耍,并未影响到旁人。” “你这孩子哭声太大,吵的我们都休息不好了,你知道不知道!” 和氏就是看宁氏不顺眼,就是要逼她把孩子送走。 “没错,太吵了,太烦人了!” 钱氏也看不得宁氏有孩子,心里嫉妒的不行: “你要不把孩子送走,要不就带着你的孩子滚出去!” “你让谁滚出去?” 六姑娘刚进宁氏的房间,就听到了钱氏的话。 她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几位姨娘。 “六姑娘。” 几个人忙回神,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宁氏一脸坦荡,钱氏和和氏则是一脸心虚。她们不确定六姑娘站在门口多久,又听到了多少。生怕那句话说的不对,惹六姑娘不高兴。 但钱氏看六姑娘面色柔和,不像生气的样子,仗着之前在六姑娘面前露过脸,便先开了口: “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第191章 应对 4 “怎么,我来不得?” 六姑娘径直走到了宁氏的身边,将乳母抱在怀中还在哭的小公子,接了过来,红了几句: “乖,叫姐姐。” “叫姐姐,姐姐就给你糖吃。” 她一边逗孩子,一边和钱氏说话: “我说,你让谁滚呢。” 明明,六姑娘神色很平和,语气也丝毫不见波澜。可偏偏,钱氏就是听出了一点压抑的怒气来。 钱氏慌张地跪在了地上,“是奴婢失言,请六姑娘责罚。” “失言?责罚?” 六姑娘逗弄着怀中的孩子,不紧不慢地和她说话: “你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吗,还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了?” 钱氏以额贴地,“奴婢不该当着下人的面,出言不逊,丢了体统。” 六姑娘没说话。 钱氏更加忐忑不安。 和氏倒是想要替钱氏说情,但她瞧着六姑娘还在那里逗孩子玩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替钱氏求情了。 宁氏默默站在一旁,既不替她们说话,也不添油加醋,只是和六姑娘一起,逗孩子玩儿。 过了好一会儿,六姑娘才开口,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你们也算是这孩子的半个庶母,不该在孩子面前,说那些难听过分的话。” 就算这孩子身份不明,她们从不承认。想要借机将宁氏和孩子们赶走,也要看她同意不同意。 “莫不是两位姨娘从未做过母亲,不懂得孩童啼哭时,该如何哄吧。” 这话说的就很难听了。 宁氏和钱氏被六姑娘的两句话,说的面红耳赤,恨不得当时就离开宁氏的房间,当做自己从未来过。 偏偏,六姑娘就当做没看见一样,继续说话: “你们的身份,是父亲的姨娘,是谢府的半个主子。” “虽说,你们当日签下了文书,成了谢府的姨娘。但是,母亲从未低看过你们。请了女先生教你们读书写字,又找了府上擅长女红的绣娘,教你们女红。”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又受谢府熏陶多年。” “且不说,你们身上带着的那股廉价的小家子气,怎么没减少,反而还在日渐增长呢。” 这就是拐着弯儿地在骂和氏和钱氏了 和氏顿时觉得脸上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钱氏也觉得面皮发胀,嗫喏地动了动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两位姨娘,眉开眼阔,瞧着也是心胸坦荡之人。怎么今日看着,心眼小的和针鼻儿差不多大了。” 和氏和钱氏被六姑娘说的没了脸面。连连告罪:“是奴婢的错,请六姑娘责罚。” 她们嘴上说着要六姑娘责罚的话,心里大抵是不服气的。 毕竟,六姑娘说庶女出身,地位也只比她们这些姨娘高那么一点。 有什么资格,去处罚她们? 六姑娘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姨娘又说错话了。” “我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处罚了您,传出去了,我会得个暴虐不敬长辈的名声。” “钱姨娘啊,你这存心想要弄死我呢。” 钱氏吓的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在抬头时,额头上一片青紫:“奴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请姑娘明察!” “没有这个意思,那大晚上地堵在宁氏的房中做什么?” 六姑娘神色温和,语气温柔, “是对我把孩子放在宁氏身边养着,心中不忿吗?” “还是觉得,宁氏不配?” 六姑娘抬眸,淡淡地看了一眼和氏。 只是一眼,就让和氏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凉意,直达四肢。让他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奴婢也没这个意思。” “没这么想最好了。” 六姑娘说: “这两个孩子,虽说出身不正,是人人口中都能骂一句的小杂种,但在我眼中,这俩孩子就是我们谢家的孩子,容不得旁人置喙。” 六姑娘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们的心中的那点小心思: “这事,我不反对,母亲不反对。父亲虽说远在老家,但我每日一封信,家里发生的事情,父亲也都清楚。” “不过是多养两个孩子,就能为谢府赚一点好名声。想必父亲不会反对,老太太更加不会反对。” “怎么,长辈们都不反对的事情,姨娘是要反对吗?” 六姑娘的话,越来越重。最后重的和氏和钱氏竟然满头大汗,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一句:“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我看你们敢的很呢。” 六姑娘冷笑, “宁氏如何,能不能在这里住,是父亲定下的。” “两位姨娘半夜不睡觉,堵在宁氏的屋子里,焉知不是联手欺负宁氏?” 和氏和钱氏大惊,忙不迭的和六姑娘认错:“是奴婢错了,请姑娘责罚。” 一顶欺压的帽子扣下来,她们俩就等着被困在内宅,永远都别想见到谢文徵了! “你们是父亲的姨娘,做错了事情,自有父亲责罚。” 六姑娘起身往外走: “不过,出言不逊,总是不妥当。” “不如,就让两位姨娘抄写三日佛经,静静心吧。” 她站在门口,转头吩咐着:“玉奴。” 玉奴上前一步,“是。” “帮着宁氏收拾收拾,去我的院子住。” 六姑娘继续往外走: “毕竟,孩子成长的环境最重要。” “免得什么腌臜的词汇,让孩子学了去。到时,说我们谢府,男子长在后院,把女子见的撒泼大骂,都学了去。” “是。”玉奴应了一声。 宁氏面露喜色。 她没想到,只是让人递了话,六姑娘就真的来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六姑娘会让她去她的院子。 宁氏喜上眉梢。 忙带着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些随身物品,和一些孩子用的东西,跟着六姑娘去了柳姑娘的院子。 和氏和钱氏看着离开的宁氏,气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心中更是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把那两个孩子要过来。 要是要过来了,现在能去姑娘院子里的人,就是她了! …… 六姑娘回了院子,净了手,又让玉奴点了熏香。她端坐在桌前,正专心致志地抄写了一段佛经,玉竹掀了帘子进来: “姑娘,宁姨娘那边,要怎么安排?” “你将东厢房收拾出来,让宁氏带着两个孩子住,”她说:“明日,你去我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让宁氏带着孩子过去住,在让人安排几个丫头,小心伺候着。” 第192章 应对 5 “是。”玉竹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去安排。”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抄写佛经。 玉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写了整整一页纸,才停下笔。动了动有些酸涩的手腕,不经意回头,刚好看到了宁氏正抱着孩子,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玉奴。” “姑娘。” “那孩子,还没出月子吧。” “算算日子,不过是半月有余。” 六姑娘皱了下眉:“还没出月子,不易见风。让宁氏她们先在东厢房住着,等孩子大一点,再挪去旁边的院子吧。” 日子过的可真快。 一转眼,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 似乎,只有这个还在啼哭的孩子,在日夜思念自己的母亲。好像,这谢府的所有人,都已经遗忘了那个曾经痴傻,但至纯至善的大姑娘。 人啊,死亡是归宿。 遗忘,才是一个人的消散。 “是,”玉奴应了一声,“奴婢这就让人五安排。” “夜深露重,”六姑娘又吩咐着:“去将宁姨娘请到我这儿来坐一会儿。” “是。”玉奴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玉奴仔进来时,她的身后跟着一脸疲态地宁姨娘:“姑娘。”玉奴给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宁姨娘来了。” 后面跟着的宁氏,忙上前福了福身子:“姑娘。” “去给姨娘搬个凳子过来。”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的笔,态度温和地和林氏说话: “这孩子哭闹不止,是不是饿了?要不,姨娘让乳娘试试?” 六姑娘记得,晗哥儿说话晚。 到了三四岁还不会开口说话,每次饿了,或者是不舒服了,就一个劲儿的哭。 每次,她为了晗哥儿不能说话而焦躁不安时,姨娘都会说,“贵人话语迟,慢慢就好了。” 如今,想着功课出色的晗哥儿,六姑娘就会想起姨娘从前说的话。 宁氏坐在玉奴搬来的椅子上,靠在来了玉奴特意放的腰垫上,顿时觉得腰舒服了很多:“应该不是饿了,”她越哄,孩子哭的越大声。宁氏无奈,只能站起来继续哄孩子:“刚刚乳娘才喂完。说来也奇怪,这孩子除了吃,会找乳娘外。其余的时间,乳娘碰一下都不行。” 宁氏忍不住在想,这孩子是不是天生就和他有缘,所以才会这么黏她。 宁氏觉得是甜蜜的负担。 宁氏哄了半天,这孩子的哭声还不见停,急的宁氏满头大汗,心里更是急的不行。 六姑娘起身,走到了宁氏的身边,将她怀中哭闹不止的孩子接了过来,温声哄了几句:“是不是拉了,或者是尿了?” 宁氏摇了摇头:“不应该啊,奴婢抱孩子来这里之前,刚给他换过尿布。”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什么让这孩子一直哭? 六姑娘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乳娘:“你今日都吃了什么?” 乳娘战战兢兢地走到了六姑娘的面前,战战兢兢地回话:“回六姑娘的话,奴婢今日吃的都是厨房准备的吃食,和往日吃的一般无二。” 乳娘吃的也没问题,日常用的也没问题,那是不是孩子肚子疼了? 六姑娘蹙着眉,吩咐外边伺候的小丫头,“去将胡郎中请来。” “是。”小丫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去了胡郎中的院子。 宁氏看着哭闹不止的孩子,眉头皱的死死的,“姑娘,您说,这孩子是不是吓到了?” 宁氏忽然想起,不是有人说,还未出月子的孩童啼哭不止,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要不,奴婢去老太太的小佛堂里,给菩萨点一炷香。” “好好在菩萨跟前儿念叨念叨,保佑小公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宁氏的两句话,让六姑娘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亲娘的头七,应该不会有人记得吧。 这孩子这么哭,也有可能是在替自己的亲娘鸣不平呢。 “春桃。” 六姑娘将怀中抱着的孩子,递给了宁氏,转头喊了春桃进来: “你让你娘来一趟。” 春桃应了一声:“是,”便转身急匆匆地出门去找文氏了。 一刻钟后。 胡郎中带着药箱,急匆匆地来了六姑娘的院子,“姑娘。” 六姑娘急急忙忙地朝她挥手,“先别行礼了,”她说,“你赶紧过来看看,这孩子一直哭,怎么都哄不好。” 胡郎中把药箱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急忙走到了宁氏的身边,细细地给宁氏怀中的孩子诊脉。 “这孩子是有些积食了。” 胡郎中摸着下巴上的胡子,不紧不慢地说话: “扎一针就好了。” 听到胡郎中这么说,宁氏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那就麻烦郎中了、” “姨娘客气了。” 胡郎中转身,从药箱里拿出来一根针。在他的身上扎了两针,没过一会儿,孩子就不哭了。 “总算是不哭了。” 六姑娘也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胡郎中收了针,又细细地嘱咐着:“这几日,少吃些油腻,辛辣的吃食。吃一些好消化,偏清淡的吃食吧。” 六姑娘点头:“这事,我会吩咐下去的。” 胡郎中朝着六姑娘行了礼,跟着玉奴离开了。 “姑娘,”文氏跟着春桃进了房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今日找你来,是要吩咐你去做一件事。” “是。” 六姑娘朝着文氏挥了挥手。 文氏立刻走到了六姑娘的身侧,微微弯了下腰。 六姑娘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你去偷偷地准备下,小公子亲娘头七的事情。要小心,别让人发现。” 文氏重重点头:“姑娘放心,奴婢省得的。” “然后,你再去寺里,给小公子求一个平安福。”寺庙里的平安符很灵验。 有了这个平安福,这孩子,定然能平安长大的。 “是。”文氏应道,“奴婢这就去。” 说完,文氏便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吃了药,身上舒服了许多。一直哭闹的孩子,总算是安静了下来,躺在宁氏的怀中,呼呼大睡。 “这孩子胖了些。” 六姑娘逗着宁氏怀中的孩子,和宁氏说话: “你养的不错。” “这孩子总是吃了睡,睡了吃,也不磨人,很好养的。” 提起怀中的小孩子,宁氏的眼中就满是笑意: “姑娘,您都不知道,这孩子多省心。” 第193章 决定 1 提起这个孩子,宁氏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饿了就吃,困了就睡。” “明明才那么大一点的孩子,竟然会开始逗人笑了。” “姑娘,您都不知道,这孩子有多招人疼!” 她也是见过哥哥家的几个孩子的。 调皮捣蛋,上蹿下跳的跟个野猴子一样,十分讨人厌。 “这孩子是心疼你,才会这般乖巧懂事。”六姑娘笑了笑,“我瞧这孩子比刚抱过来时,胖了不少,可见你对他也很上心。” “那毕竟是奴婢的孩子,奴婢当然要对他事事上心,”不过是短短几日,宁是便对这两个孩子,生出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情分。 她心里知道,她现在抚养这俩孩子,是她以后的指望。 她尽到了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日后,这两个孩子尽到做儿子的义务,赡养她终老。 也算是全了她们母子之间的情分。 如今想来,单单是想要一个母亲的责任还不够,她想要的,也许她想的更多。 “那是,”宁氏一脸满足地低头,看着在她怀中安睡的小公子,“我啊,如今可是要感谢您呢,让奴婢得到了这两个宝贝。” 六姑娘低头喝了口茶:“他们也是与你有缘。” 宁氏笑着点了下头,“姑娘说的没错。”稍稍停顿了下,宁氏又开口问道:“姑娘,是不是要给两个孩子取个名字?要不然总是大公子,小公子的这么叫,也不是个办法。” 一般人家出生的孩子,早早地就备下几个名字,随意选择了。 她虽是个姨娘,也算是这府上的半个主人。两个公子出身不正,但也不是她能随意取名字的。 她想着,这两个孩子,是六姑娘带回来的。六姑娘又是正经嫡女,有她给取名字,最好不过。 可惜,六姑娘拒绝了,“给他们俩取名字的事情,等父亲回来再说吧。” 老太太和父亲都在,给孩子取名字的事情,也轮不到她。 宁氏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那就等爷回来再说。”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眸光平和地看着她:“姨娘,我一直很好奇。”她说:“和氏和钱氏,怎么会大半夜地去你房里闹?” 方才是因为孩子哭,一时间失了分寸,让她来不及想这些事情。 如今,细细想来,似是有许多不对。 和氏的那些小心思,全都表现在脸上。 钱氏仗着娘家银钱厚重,向来目中无人。 能让这两个人,联手对外,属实是有点让人意外。 宁氏面色一变,抱着孩子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正在熟睡的孩子,不舒服地皱了下眉,使劲儿地动了几下。 宁氏后知后觉,忙松开了手,轻轻地拍拍了拍。那孩子,才又重新进入了梦乡: “姑娘看出来了。” 宁氏也没有隐瞒,实话实说: “和氏和钱氏容不下人,她们平日里刻意刁难就算了。看在平日我们都是伺候爷的份儿上,忍忍就过去了。” “可这俩孩子不一样。” “他们是公子,大展宏图的地方是外面,而不是内宅的算计。” 宁氏的顾虑,在旁人看来是对的。 想要公子们避开内宅的隐私算计,去一个相对平和的地方,好好长大。 所以,特意安排了那出戏,又特意让人去请了六姑娘过来。好让六姑娘有借口,将他们带走。 这样看来,她为了孩子,做这些事情便是顺理成章。 但在六姑娘看来,宁氏是借用孩子,跳出了和和氏、钱氏,日日拌嘴,互相吵闹算计的日子罢了。 “嗯。” 六姑娘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天边隐隐露出了一抹微弱的光亮: “都已经这么晚了。” “你带孩子去休息一会儿吧。” “是。” 宁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抱着孩子,去了东厢房。 “姑娘,您也睡一会儿吧。” 这都已经是丑时末了,姑娘睡不到两个时辰,就要去给太太请安了。 然后,又要忙一天,根本没时间休息了。 六姑娘嗯了一声,和衣躺在了床上睡觉。没过一会儿,安静的房间里,就传来了六姑娘香甜的酣睡声。 寅时末。 六姑娘刚换过了衣衫,才要坐下来吃饭。 外面伺候的小丫头,掀了帘子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嗯。”六姑娘吃了口菜,“怎么了?” 小丫头:“胡郎中来了。” 六姑娘:“请去花厅吧。” “是。”小丫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大约过了半盏茶。 六姑娘才姗姗来迟。 “姑娘。”胡郎中起身,朝着六姑娘行礼。 “郎中久等了。”六姑娘笑着坐在了主位上,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小的还是先给姑娘看看吧,” 胡郎中照例给六姑娘请了平安脉, “姑娘这几日忧虑过重,睡眠不好。小的等会儿给姑娘开几副安神的药,姑娘吃了,就能睡得着觉了。” 六姑娘和胡郎中道谢:“如此,麻烦郎中了,”她说,“二婶儿如何?” 胡郎中道:“二太太吃的太过油腻,有些积食。小的给二太太开了些消化的药丸,想必不出一日,就能好了。” 胡郎中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一些自信。 太过油腻? 六姑娘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笑意中又带着些许的凉意。 她这个娘,当的也太心大了。 自己女儿死的那么惨,她的两个背着父不详的外孙,还能顿顿都是大鱼大肉。 也是独一份。 六姑娘又问:“母亲呢?” 胡郎中:“这几日,太太情绪波动大,病症也开始显现出来了。再过两日,想必会比现在更严重。到时,小的用不用银针,让太太的病能稍微好一些。” 六姑娘冷笑。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管事们送来的银子身上,结果却是大相径庭。 母亲不仅要用有限的银子里办很多的事情,还要顾忌着在婆家受苦遭罪的女儿。 这情绪起伏能不大嘛。 “不必。” 六姑娘的眼中掠过一丝冷意: “你在母亲所用的药中,少一味药。让母亲的病,慢慢加重即可。” 第194章 决定 2 这样,母亲就很快的会缠绵病榻。 用药吊着,既不会很快就死,也不会健健康康地给人添堵,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胡郎中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问道:“三姑奶奶奶那里,可有什么事情?” 自从和裴二姑娘闹了一通之后,三姑奶奶就不怎么喜欢找二姑娘看诊了。 这几日,都是找的胡郎中。 “小的已经给三姑奶奶看过了。” 胡郎中小心斟酌着回答六姑娘的问题: “三姑奶奶身康体健,完全不用吃任何的药。” 六姑娘挑眉,“那就是说,她真的没病了。” 胡郎中:“是。”顿了顿,他又问道:“那三姑奶奶需要的药,小的还用准备吗?”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备着吧,这点药材,咱们还能给得起的。” 胡郎中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吩咐着:“这几日,你请来我这里,给两个孩子看看。” 胡郎中躬身,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问了胡郎中几句,便让她离开了。 “姑娘。” 玉奴端着刘大春刚送过来的账本, “方才,太太又让人去账上,支走了一百两银子。” 六姑娘点了下头:“谁去取的,银子送去了哪里?” 玉奴:“是太太身边的青雀去取的。然后,青雀将银子送去了二姑奶奶的府上。” “这个青雀,总是多事。” 六姑娘的眼中,冷意更甚, “拿走就拿走吧。” “吩咐下去,各个院子的月例银子,减半。什么时候,把这一百两省出来了,在恢复之前每月五十银子的例银。” 玉奴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吩咐着:“让小三儿去找那个姓郑的,教教他,该怎么管教自己的婆娘。” 六姑娘紧紧皱着眉。 她愈发讨厌,这个事事只听母亲吩咐的的青雀,厌恶至极。 玉奴沉声应下:“是,奴婢会去和小三儿说的。” 六姑娘转头看着她,看似随意地问了句:“你和那个青萍,熟悉吗?” 玉奴不明白六姑娘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实话实说,“奴婢和青萍,只见过几面,不是很熟悉。” “你去找一个和他相熟的人,带给他几句话。”六姑娘在玉奴的耳边,低语几句,“……就这么去办吧。” “是。”玉奴应了一声。 六姑娘处理完了刘大春送来的账本,让人将账本送去了刘大春那里,才带着玉奴去了正院。 六姑娘在正院待了一会儿,又和青雀说了几句话,便带着玉奴回了自己的院子。 闲来无事,六姑娘找出了前几日,让玉奴去胡郎中那里找来的几味提神醒脑的药材,磨成了粉。搓成了一个个圆润的珠子大小的香丸,放在了昨日刚绣好的荷包中。 “姑娘。” 玉竹掀了帘子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文氏又去了宁氏那里。”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往荷包里装香丸: “父亲那里,还没什么消息?” 玉竹摇了摇头,“刘管家那边,还没什么消息递过来。” 六姑娘将装好香丸的荷包,放在了一边空着的笸箩里,“没有就没有吧,”她说:“对了,府上的太太和姑娘们的夏装,都做好了吧?” 玉竹帮着六姑娘往荷包里装香丸,“是,都已经做好了。奴婢前几日,让人 将衣裳都送过去了。昨日,负责采买首饰的管事,送了两套首饰进来。还没等您先看呢,四房的大姑娘就全都拿走了,姑娘,要不要奴婢去四房,将首饰要回来?” 那是她们姑娘的东西,凭什么被人抢走? 要不是玉奴拦着她,她就真的要去四房抢回来了。 “无妨。” 六姑娘毫不在意: “不过是一堆不值钱的破玩儿意,我还没看在眼里。” 六姑娘说的是实话。 自从她成为掌家姑娘之后,父亲送给她的首饰,下面银楼送来的首饰,可比那些首饰,华贵多了。 “可奴婢就是不过去。” 玉竹恨恨地说: “四房也是谢氏的人,怎么能做这么丢人的事情?” 六姑娘低头笑了笑。 心想,这府上丢人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两件事了。 “好了。” 六姑娘拍了拍玉柱的手,安慰了她几句: “不过是几件首饰,她喜欢就让给她吧。” 玉奴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那好吧。” 恰好此时,绣房的妈妈带着刚绣好的衣服,来了六姑娘的房间: “姑娘。” 吴妈妈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这是绣房里的绣娘们刚做好的衣裳,您要不试试。” “不合身,奴婢好让人给您改改。” 六姑娘的目光,落在了吴妈妈她身后婢女端着的衣服上。 她自从管家之后,待遇也跟着有了变化。 一年四季的衣裳,也从原来的十二套,变成了如今的二十四套。再加上配好的鞋子和袜子,以及其他的小物件,林林总总的一堆东西。 “先收起来吧。” 六姑娘没心思试衣服: “不合身,我会让玉奴告诉你的。” “是。”吴妈妈让人把衣服放在了桌子上,而后,便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带着人离开了。 春桃让人将吴妈妈送来的衣服,收到了内室箱笼里。又带着几个丫头,将箱笼里冬季的衣服拿出来,打算趁着这几日天气好,将衣服拆了,好好洗一遍。 外面干活,热热闹闹,屋里却实安安静静地用晚膳。 按照以往的习惯,六姑娘出去转了一圈,又去正院看了看王氏。 才不紧不慢地回了房间,准备休息。 “姑娘,您今日早些休息吧。明日,您才有精神,应付那么多的掌柜的。” 六姑娘将擦过脸的帕子,又递给了玉奴:“是啊,还有那么多人要应付呢。” 六姑娘并未去内室,又去了窗下坐着,继续看那本摊在桌子上,看了一半儿的账本。 “姑娘。” 玉奴将帕子接了过来,吩咐着在旁边伺候的小丫头,将六姑娘用过的洗漱用品都带了出去。 她拿起剪刀,剪了剪桌子上蜡烛,让蜡烛烧的更亮: “您别看了,小心明日眼睛疼。” 六姑娘又翻了一页:“无妨,”她说,“我看完这几页就睡。” 第1章 起因 大周,令和正泰十七年。 阳春三月,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占据了灯笼胡同大半个的谢家,一如既往的安静。伺候的丫鬟婆子,提着裙摆踩在刚落下的清雪上,也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偶尔有神色匆忙地小厮进进出出,也只是脚步越来越快,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忽的,一道尖锐的喊声,打破了小院儿的安静。惊扰了停在树上赏日光的清雪。扑簌簌地落下来了,掉在了过往仆妇的头上。 “姑娘!” “完了!” 惊慌而又尖锐的声音,惊的停在枝头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也随着散发着暖意的春风,吹进了内室。 坐在窗下看书的少女,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书。她似乎是并未计较她的失礼,打趣了句: “你不是说,你家姑娘是长命百岁的富贵相吗?怎么还没过一会儿呢,你又说你家姑娘完了?” 少女生的圆润粉嫩,眉似新月。又大又圆的眼中,升起的水雾中,隐约可见点点星光。亮晶晶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秀气的鼻子,唇瓣颜色正好。一头乌黑的秀发,只是用一根碧绿的簪子,随意挽了个发髻。身上穿的那件浅色的衣服,更是衬得整个人朝气蓬勃。 她说话时,语气不疾不徐,柔和的如同是春风拂面: “你这丫头,又去哪里闲逛了?又偷听到什么消息了,这么急匆匆地要和我分享?” 她和玉奴从小一起长大,知晓她是什么性子。 她眼中的不悦很快就散去了,瞧着玉奴风风火火,她竟然还生出了几分调侃的意味来。 “姑娘!” 玉奴冲动地上前,一把抢过了她看了一半儿的书,一脸急色: “这都火烧眉毛了,姑娘怎么还能坐得住!” “这事,您得好好想想,要如何应对才行!” “听太太屋里的丫头说,二姑娘原本定下河东裴氏的婚事,大太太也觉得这是门极好的婚事,可不知道是谁和大太太说,和二姑娘定下婚事的,是上京城中,最有名的活阎王。刑克六亲,二姑娘嫁过去就可能会守寡的!太太说什么也不愿意了,听说,太太和大爷已经吵了好几次了!听太太的意思,是要把您嫁给裴大公子,老爷同意了!” “哦。” 六姑娘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把玉奴抢过去的书,又抢了回来。虽说他已经看了很多遍,但仍旧觉得,这书中的故事,分外的吸引人。 可她的心思,却已经不在书上了。 二姐姐不乐意嫁去裴氏,固然是有那位裴家公子的原因。但大半的原因,怕是她和那位公子暗中往来的事情吧。 谢氏极为看重脸面。 若是让外人知晓,谢氏的嫡女做出了这等丢人的事情,怕是不仅连累府上还未出阁的女子名声,更会让谢氏的名誉扫地。 母亲是不会让二姐姐背上这样的名声,但也不会丢了裴氏这么好的姻缘。 所以,才会想出来让她替嫁这么个阴损的法子来。 但是。 六姑娘又翻了一页书。 上京城中的世家中,河东裴氏的嫡长子,裴慕璟,官至中都督。传闻中的裴都督一头银发,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端的雅芳端正,谦谦君子。偏偏手段狠辣,阴冷无情。死在他剑下的人,都数不清。 这样的世家公子,人人避之。 但偏偏,裴都督的叔叔,是吏部侍郎,主管官员升迁。 她父亲在朝散大夫的位置上多年,想要动一动,就必然要走裴氏的路子。 裴、谢两家在此时结为秦晋之好,合情合理,又势在必行。 第2章 无奈 如今,河东裴氏深得皇帝看中,裴家旁支的一位公子,又尚公主。与裴氏交好,会让谢氏的底气更足。日后,母亲给府上的嫡子说亲时,身份也会无意中被抬高。 如此种种,会让母亲牢牢地抓住这门婚事不放手。 六姑娘眼睛又落在了手里的那本书上,想着前几日她无意中,在母亲那里看到的几张生辰帖,沉下去的眉又皱了起来。 一张是她,一张是晗哥儿,一张是二姐姐。 她清楚的记得,晗哥儿的那张生辰贴上,写了个小小杨字。 弘农杨氏,有个长晗哥儿四岁,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但,弘农杨氏有个很得太子看重的公子。 攀附上了弘农杨氏,于母亲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对于谢氏来说,那就是一道催命符。 在六姑娘看来,谢氏一旦选择和弘农杨氏结亲,那就可能要站在太子一边。 对于只是忠于大周的谢氏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但若是父亲想要让谢氏更进一步,那很有可能会答应母亲的提议。 那么…… 六姑娘微微眯了下眼睛。 六姑娘在心底冷笑了两声。 呵。 母亲还真是好算计! 他们姐弟俩反倒是给他们铺路的石子了! 六姑娘握着书的手指,稍微地用了一点力,本来还算是平整的书,立刻出了几分的褶皱。 似乎是有点恼怒,又似乎是有一点的不甘,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玉奴看着自家姑娘这般不在意,感觉嘴里的火泡更疼了,“姑娘,您知道不知道,太太给您许的裴大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可是上京城中,能止小儿啼哭,方圆十里之内都没能有活物生存的杀神!您嫁过去了,还能好好活着了吗!我的好姑娘啊,您若是出了点什么事情,您让晗哥儿怎么办!” 那样残暴的裴公子,怎么可能配得上她们家如珠如玉的姑娘! 六姑娘浅笑,打趣地看着处在暴怒边缘的玉奴:“那你说,我该如何?” “要不,您去和太太说,退婚的事情?”玉奴越想越觉得可以,一脸兴奋。 “退婚?” 六姑娘一怔,轻蹙了下眉, “你觉得,你家姑娘背负一个忤逆长辈的名声,还能得到比河东裴氏更好的姻缘吗?” “再者,不过是道听途说的消息,还没得到印证,就去母亲那里说三道四。你说,母亲会怎么想?” 大周朝虽然对女子的约束,不如前世那么苛责,但也十分注重女子名节。 若是她敢说出退婚两字,太太就会以她名节有损,连累府上其他姑娘名声的由头,将她送去庵里。 后半辈子,青灯常伴古佛,了却残生。 一想到太太狠辣的手段,玉奴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姑娘,可是您怎么办?您要是嫁了,不就是在等死吗……” 玉奴红着眼睛,一脸难过地看着六姑娘。 六姑娘低头,长睫微微垂,掩去了眼底纷杂的情绪:“兴许,我能长命百岁呢……” 恰好,在外面伺候的玉桃,此时掀了帘子进来。 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太太差人传话,让您去一趟正院。” “知道了。” 六姑娘应了一声,将手中的书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扶着玉奴的手站了起来。 慢慢地朝着内室走。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换了一身浅色衣衫,“姑娘,太太这时候请您过去,是不是就是说这件事?” 这可怎么办! 玉奴急的头顶都冒烟了。 六姑娘神色淡然地往外走:“也许吧。” 玉奴压低了声音:“姑娘,您可得好好求求太太,争取给您换一门好一点的亲事!” 在玉奴的心里,那位裴大公子就不是一位良人! “这事,我们都做不了主。” 六姑娘眉头轻蹙,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听着就是。” 她如今想着,只要母亲能善待晗哥儿,让她嫁给谁都无所谓了! 第3章 不喜 六姑娘到正院时,王氏正从小佛堂里出来。慈眉善目,身上绕着淡淡地檀香味儿。 六姑娘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母亲,”便急忙走过去,虚扶着王氏的另一条手臂,慢慢地朝着正厅走。 王氏的手臂,似乎是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又很快恢复如初,“你来了。” 六姑娘一脸乖巧,“今日是初七,应该早些来给母亲请安。只不过,今日要去福康院,给老王氏请安,便来得晚了些。” “嗯。” 六姑娘习惯地先伺候着王氏净手,又接过丫头手里的帕子,细细地给王氏擦手。然后,才把丫头手里的茶杯,递给了王氏: “母亲,请喝茶。” 王氏太喝茶,向来只喝七分烫。温度多一分少一分,都会被责骂。六姑娘从小就伺候着王氏,什么时候端茶给大夫人喝,最清楚不过了。王氏被她伺候的十分舒心,“还是六姑娘最会照顾人,”王氏笑道:“只是再有一段时日,也要出嫁了。” 六姑娘心里一紧,假装羞涩地笑了笑,“母亲惯会取笑女儿。莫不是母亲嫌弃女儿,要把女儿赶出去了?” 六姑娘说的七分真,三分假。 王氏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也不知道,你跟谁学的油嘴滑舌。”王氏好似没听出来六姑娘话中的含义,继续往下说,“母亲给你看的婚事,是河东裴氏。裴氏的大公子,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是中都督,前途不可限量。你嫁过去就是正头娘子,能执掌中馈。” 王氏转动着手里的佛珠,面容平和地看着六姑娘。 “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情分自是不同。小六啊,母亲觉得这门婚事,不错。” 六姑娘眉头轻蹙,淡漠如菊的眼中,隐隐有过一丝忧虑,“母亲觉得不错,那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听闻这原是二姐姐的婚事。若是换成了我,怕是会传出姐妹相争,与谢氏名声有碍的话出来。” “休要听外面的人胡说八道,你是什么性子,母亲最清楚不过了。”王氏笑着拨弄着手中的佛珠,“你不必觉得你二姐姐会多想,心里有什么负担。” “是。”六姑娘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可是母亲,我的生辰八字和裴大公子的生辰八字似乎是很不合适。” 王氏转动佛珠的手一顿,眼中有惊讶闪过:“你不愿?” “女儿记得,当初裴谢两家定下婚约时,曾让人拿着二姐姐和裴大公子的庚帖去找了大师核算。说是,二姐姐的命格会旺夫家。”六姑娘抬眼,淡漠如菊的眼中蒙上了一层纱,深深浅浅,瞧不清眼底的神色,“女儿贸然嫁过去,怕是……” “啪!” 王氏气极,重重地砸在了手边的桌子上。桌子上摆着的茶杯,疯狂地跳了几下,褐色的茶水洒的到处都是。一旁伺候的婢女赶紧拿帕子,手忙脚乱地收拾着。 “你在胡说什么!” “你二姐姐从未定过亲事,何时来的要和人去合庚帖了!” 王氏冷冷地看着六姑娘。 在她眼里,她给了六姑娘寻了这么一门好婚事,她就该感恩戴德。 怎么能反抗! 六姑娘忙跪在地上请罪:“是女儿说错了话,请母亲责罚!” 王氏气的脸色发白。 她就因这一句两句话的责罚她,传出去了,她还要怎么见人! 王氏面色骤冷,“谢六,你如今也大了,也该知道祸从口出这个道理。日后说话,要三思。” 六姑娘恭恭敬敬地氪了个头,“是,女儿谨听母亲教诲。” 王氏瞧着她如此乖巧,心中的郁气,散去了几分,“好了,起来吧。” 跪在他身侧的玉奴忙起身,扶着六姑娘起身,坐在了王氏的下首。 “你和裴氏的婚约,是你父亲亲口定下。”王氏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等忙完了你的婚事,就要忙晗哥儿的婚事了。一转眼,你们就像是那些个小鸟,全都飞走了。” 第4章 念头 听到王氏这么说,六姑娘的心,猛然一紧。 难道,那日她在王氏这里看到的庚帖上写着的,是真的? 母亲真的要让晗哥儿去娶那个杨氏的老姑娘吗? 或者…… 六姑娘的心中,瞬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晗哥儿今年才十一,功课一直都很出色。若是母亲趁她不在,在晗哥儿的身边,安插几个貌美的女子。让晗哥儿过早地沉溺于男女之事,毁了晗哥儿易如反掌。 六姑娘气的浑身发抖,却在王氏看过来时,一瞬间恢复了平静。她骤然抓紧了手中的茶杯,目光平和地看着王氏,一时间竟分不出,她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六姑娘面容沉静地看着王氏,低声道:“晗哥儿年岁还小,还不急。倒是大哥,母亲遇到合适的女子,要早些定下来才是。” “你说的是。”提起自己的大儿子,王氏脸上的笑意就多了,“母亲看弘农杨氏的姑娘就不错,想着托人去问问。我记得,你和杨氏姑娘交好,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那姑娘如何?” 王氏的神色,从头到尾都很平和。 但入了六姑娘的耳中,却觉得不一样。 母亲的意思是,就算是晗哥儿不娶弘农杨氏的姑娘。那位弘农杨氏的姑娘,也必是他们谢府公子中其中一位的太太。 但是。 这也是另外一种,她和王氏达成的一种平衡交易。 她嫁去裴氏,她就要保证晗哥儿能平安长大。 六姑娘暗自松了口气,“大哥的事情,我肯定会上心。” 王氏满意地点点头:“我就知道,咱们家的小六啊,最是乖巧懂事。” 六姑娘假装羞涩地笑了笑。 王氏喝了口茶,又拿帕子压了压唇角,声音愈发柔和:“听说,晗哥儿的学问愈发的好了。咱们谢氏请来的夫子,学问有限。晗哥儿的学问想要在进一步,怕是要去第一书院才行。” 能在谢氏族学做夫子,教导谢氏的公子们,学问自然不会很低。王氏当着六姑娘这么说,自然是在暗中敲打六姑娘。 就算是日后她嫁去了裴氏,她也是谢氏养大的姑娘。应该时时刻刻记住谢氏,以谢氏为先才行。 六姑娘皱了下眉,淡漠如菊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凉意。 母亲又拿晗哥儿威胁她。 可偏偏,母亲说的每一句话,都对晗哥儿好。 她自然是反驳不成。 “是,母亲说的极是。”六姑娘压下心中的憋屈,面色沉静地和王氏道谢。 “既然如此,那这桩婚事?”王氏故意停顿,笑眯眯地看着她。 “母亲千挑万选的给女儿相中的婚事,女儿自然是感恩戴德。”六姑娘浅笑,说出了王氏一直都想听的话。 王氏愈发满意了,“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了。过几日,我就会给我娘家写信,让哥哥写一封推荐信,让晗哥儿去第一书院读书。想来有名师指导,晗哥儿以后必然会成大器。” “多谢母亲。”六姑娘面上满是笑意。 但她心中,怒意滔天。 她女儿不要的婚事,却像是施舍一般地给她! 明明她不愿,她却要拿着晗哥儿威胁她! 她恨。 若是她的生母还在,这陈珺谢氏哪里有王氏那般耀武扬威。她和弟弟,又怎么会被人如此糟践! 六姑娘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想要取代王氏的念头,却在垂在身侧的手,渐握成拳。修剪的圆润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一个清晰的痕迹。掌心微微传来的刺痛,让她愤怒的情绪,变得平静,淡然地看着王氏。 “过几日,我会让人将你的庚帖和裴大公子的庚帖送去寺里,找了无大师合婚,”王氏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淡声和六姑娘说话:“马上就是要出嫁的姑娘了,好好在屋子里绣嫁衣,准备出嫁的事情吧。” “是。”六姑娘起身,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了王氏和青雀时,青雀才开口:“王氏为何要如此逼迫六姑娘?” 第5章 发现 王氏是正室太太。 底下这些姨娘、庶子庶女的前途和生死,不过是王氏的一念之间。 何苦,太太还要费诸多口舌,与六姑娘说这些话。 王氏喝了口茶,“原我就不喜欢这些上不得台面,只会学一些伺候男人的下作手段,毫无半点世家贵女风范的姨娘和庶女。”王氏又叹了口气,“若不是我的琼姐儿惹下了那等祸事,爷又步步紧逼,我又何苦要弄这个下贱的东西,来膈应我?” 提起二姑娘,王氏就觉得自己的心口疼。 这个死丫头,裴氏这么好的婚事看不上,偏要去做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青雀接过王氏递过来的茶杯,安慰道:“二姑娘年少,再加上耳边时常有丫头挑拨,才做下了 那等错事。好在您发现的早,事情还没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奴婢瞧着,二姑娘本性不坏,在好好教导教导,定会知错的。” 王氏心里宽慰了几分,“是这么个理儿,”王氏转动着手里的佛珠,“人,都处理干净了?” 青雀点点头:“二姑娘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奴婢让人卖去了那种脏地方,又送了些银子给他们家里,他们在外面不会说什么。院子里伺候的,奴婢敲打了之后,送去了洗衣房,打发的远远的。奴婢和府上管着采买的妈妈说过了,过几日,就会送过来一批新丫头过来伺候二姑娘。” 王氏赞赏地点点头,“你做的很好,”她转头看着青雀,笑道:“有你在,我才觉得身上轻巧了许多。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青雀低头,恭恭敬敬地说道:“能替太太分忧,是奴婢的荣幸。” 王氏笑眯眯地盯着青雀的头顶,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六姑娘面色微沉地朝着紫竹院走。 玉奴跟在她身后半步距离,低声和她说话:“姑娘,太太今日怎么了?” 平日里,王氏虽然不喜姑娘她们,但也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从不会做出不合规矩的事情。 怎么今日,总是说一些咄咄逼人的话来呢? “连你都看出来不正常了,”六姑娘阴沉着脸,“应是二姐姐做了什么事情,王氏迫不及待地用我遮掩呢。” 玉奴仔细地回想了下府上发生的事情,“这几日,府上风平浪静,没发生什么事情啊。” 六姑娘冷哼一声,“母亲做事一向周全。估摸着事情还没发生,就被人捂住了。” 玉奴:“那要不要奴婢去打听打听。” 六姑娘:“你小心些。” 大约半盏茶后。 玉奴一脸急色,匆忙地进了内室。顾不得玉桃日日在她耳边念叨的规矩,抓起桌上的茶壶,猛地灌了一大口,才觉得好了很多。 六姑娘并未计较她的失礼,反而拿起手里的帕子,细细地给她擦了擦嘴角:“你慢些喝,当心呛到了。” 玉奴一把抓住六姑娘的手,一脸兴奋地和六姑娘手滑:“姑娘,二姑娘真的出事了!” 六姑娘喝了口茶:“出什么事了?” 第6章 打听 “姑娘,二姑娘和外男暗通曲款,被人发现了!” 玉奴压低了声音: “那些人都被青雀给处理了,奴婢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打听出来的!” 六姑娘一脸吃惊。 许是过于震惊,手一抖,茶杯里的水,尽数洒在了六姑娘的身上。旁边伺候的玉桃,忙拿着帕子给六姑娘擦身上的水。六姑娘毫不在意,“你确定?” 玉奴点点头,“奴婢找了原来在二姑娘身边伺候的丫头打听的。听说,太太把二姑娘身边的丫头全都打发了,二姑娘也被太太禁足了。” 玉桃又给六姑娘倒了一杯茶。 六姑娘接了过来,只是放在鼻尖闻了闻,便放在了桌子上。 六姑娘微微眯了下眼睛。 怪不得,太太会如此匆忙。 若是二姐姐的事情败露,二姐姐名节被毁,也会连累这些谢氏未出阁的姑娘名节被损。到时,她父亲在背上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再有言官借机上奏,那谢氏就真的完了。 所以,太太趁着这事还没被人发现,赶紧让人捂着。又在此时,定下了她和大公子的婚事。 大公子和她的婚事,会成为人议论的焦点。到时,就算是有人说出了二姑娘的事情,也因为裴谢两家结亲的事情,而无人在意。 等在给二姑娘关上一段时间,这件事彻底没人提起了。母亲在给二姑娘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到时,她仍旧是人人称颂的谢家二姑娘。贤良淑德,堪称典范的正室太太。 而她,不过是一枚随意可以丢弃的棋子。 一枚可以让二姑娘可以借机青云直上的垫脚石。 六姑娘面色平静,白皙而又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摆在桌上的茶杯。许是过于用力,指尖泛白,手背上爬满了青色的纹路。 一股怒气,猛然间从她的心里滋生。慢慢地弥漫到整个胸腔,气的她两肋生疼。 这种随意被人捏着脖子的滋味,真的是太难受了。 六姑娘眸色渐冷,声音平和,“二姐姐什么时候会出来?” 玉奴摇了摇头:“不知。” “那你可打听出来了,那位公子是什么人了?” “听说,是二姑娘去寺里上香时,偶然遇见的公子。那人也说的含糊,若是要找出来,怕是要费一番力气。” 既然是偶然遇见,为何一眼就能看出来二姐姐是谢家嫡女,何故要故意接近呢? “你让长意在外面留心,”六姑娘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再有几日,便是四月初八了。上京城中的贵人们都会去寺里上香还愿,母亲到时也会去。” 玉奴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往年,都是二姐姐跟着母亲一起去。今年,不知道会是谁跟着。” 玉奴:“奴婢想着,左不过还是要带着二姑娘去一趟的。” 二姑娘的婚事,太太一直都是左挑右选,一直都不满意。 如今,有了这么个机会,太太肯定不会错过的。 六姑娘点头,很赞同玉奴的话:“这么算下来,没几日了。”她微微眯了下眼睛,朝着玉奴摆了摆手。 玉奴忙俯身,侧耳倾听。 “……记住了?” “是。” 六姑娘摆了摆手,“去吧。” 等屋里剩下了玉桃和六姑娘两人,玉桃才开口说话:“姑娘,您是要除去二姑娘了?” 玉桃从小伺候六姑娘,六姑娘心中如何想,她大约也能想到。 第7章 计划 1 姑娘的生母,出身卑微,但得大爷喜欢。 姨娘还在时,姑娘和公子的日子,过的还算是安稳。 但后来,姨娘忽然暴毙。 姑娘一直都怀疑是太太下手,但奈何姑娘一直都没证据。 自从姨娘过世之后,太太虽明面上待她如初,但暗里却示意府上的人,对他们姐弟两人极尽羞辱。 姑娘和公子过的小心谨慎,日子愈发的艰难。 好不容易熬到了姑娘大些,平日里做些荷包帕子什么的拿去绣楼换一些银钱,日子才过的好了起来。后来,兴许是爷想起了从前和姨娘喊快的日子,又或者是想起了公子,竟然特意嘱咐太太要好好照顾姑娘和公子。到那时,姑娘的日子才真正的好起来。 只是…… 玉桃看着面色沉静的姑娘,心中叹了口气。 太太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姑娘,更何况,用公子的终身大事来威胁姑娘。任凭姑娘性子再好,怕也是有了反抗的心思。 六姑娘低头喝茶,“有什么不对吗?” 玉桃:“奴婢不是觉得不对,奴婢是觉得,您设计了二姑娘,必然会得罪太太。您得罪太太,日后该如何?” 姑娘的很多事情,都要指望着太太。 就算是日后出嫁,也要靠谢府撑腰。 这时候得罪太太,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六姑娘抬眼,淡淡地看着她,“你错了。二姑娘于太太来说,是很重要。于谢府来说,无足轻重。” 至于那个嫡女位置,只要有心,谁都可以是。 玉桃还想要在劝劝:“姑娘,二姑娘出事,连累的是府上其他姑娘,也会让您的名声受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是不划算。” 六姑娘冷笑:“他们名节受损不受损的,关我什么事?我若是因为跟我无关的事情,被裴氏退了婚,那又如何?高门大户我嫁不得,那嫁个寻常人家也是可以的。” 左不过是要难受多日罢了。 “姑娘,您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晗哥儿想想。晗哥儿还指望着您呢!” “想来无能的人,才会指望别人。” 玉桃瞧着六姑娘一意孤行,也不好在出言相劝: “姑娘,夜深了。奴婢伺候您,休息吧。”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扶着玉桃的手臂,慢慢地朝着内室走。 玉桃伺候着六姑娘睡下之后,便躬身退了下去。玉桃并未去偏房,而是站在六姑娘的房间门口,喃喃自语:“……姑娘,奴婢也是不忍心您犯错,得罪太太。日后,无人可靠,无人可依。” 说着,便趁着夜色,脚步匆匆地去了二姑娘的院子。 玉桃才离开,紧闭的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六姑娘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目光平和地看着玉桃离开的背影,一言不发。 没过一会儿,玉桃去而复返,站在六姑娘的房间门口,喊了一声:“姑娘。” 房间里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了六姑娘沙哑的声音:“怎么了?” 玉桃低声道:“太太请您去一趟正院。” 房间里一直没动静。 玉桃疑惑着喊了一声:“姑娘?” 房间里传来了窸窸窣窣地穿衣服的声音:“嗯。” 玉桃催促道:“您快些,太太怕是要等的急了。” “嗯。”房间里在一次传出了六姑娘清冷的声音之后,便陷入了一股让人不安的沉默中。 第8章 计划 2 玉桃在外面等的心急。 再一次要开口催促前,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门后站着装扮一新的六姑娘,“走吧。” 玉桃的眼皮一跳。 她怎么觉得,姑娘一直在屋里等她呢。 六姑娘走了几步路,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玉桃。蹙了蹙眉,不由得出声提醒:“玉桃,该走了。若不然,母亲该急了。” “哦,是,”回过神儿来的玉桃,忙跟了上去。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去了正院。 正院。 六姑娘来时,正院灯火通明。 王氏随意地披了件衣服,散着头发,面容慈和地看着六姑娘: “你来了。” “母亲,”六姑娘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 王氏淡淡地嗯了一声,接过了旁边青雀递过来的茶,吹了吹茶杯里漂浮的浮沫。而后,又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好似一抬头,才看到正在行礼的六姑娘,笑着说了句:“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守礼。” 但她也并未让她立刻起身,像是随口问了句:“你是怎么知道,你二姐姐和外男往来的事情的?” 六姑娘的腿发麻,就快要坚持不住时,头顶传来了太太冷冽的声音:“你知道,你二姐姐的事儿了。 “女儿不知。” 六姑娘一脸疑惑地看着太太: “二姐姐是出什么事情了?” 六姑娘这么问,太太倒是不知如何回答了。 她又端起了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是你的婢女三更半夜地跑来,说你让人去打听二姑娘的事情了。谢六,你打听二姑娘做什么?” 太太紧紧地盯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的表情。 六姑娘神色如常,“我的婢女?前几日,晗哥儿病了,我怕长松照顾不好,便让玉奴去照顾了。玉桃在我身边照顾我,我何时找人去打听二姐姐?” 太太看她神色坦然,不像是说谎,“那就要问问你的丫头了。” 跟着过来的玉桃,“噗通”一声跪在了六姑娘的身边,一脸震惊地看着六姑娘:“姑娘,姑娘!您就和太太说实话吧!您只有说了实话,才能活下去的!您和太太作对,你日后怎么在婆家立足,又让晗哥儿如何自处?” 玉桃不明白了。 她处处都在替姑娘着想,怎么姑娘还倒打一耙,不认那些话呢? 六姑娘更加不解,“玉桃,你再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玉桃急了,“姑娘,您不是说,要趁着四月初八众人去上香还愿时,拆穿二姑娘和那个男人的事情吗!六姑娘,您说过的话,怎么不认了!” 太太脸色一变,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眯起的眼中,迸发着强烈的杀意。 六姑娘神色一变,慌慌张张地喊着:“住嘴!玉桃,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二姐姐是世家贵女,是世家典范,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玉桃,莫要胡说!” 玉桃一脸是泪地攥着六姑娘的裙子,高声哀求:“姑娘,奴婢听得真真的!您和玉奴说的时候,奴婢就在旁边!” “你莫要害我!我怎么可能会害二姐姐!” “姑娘,奴婢也不会害您的……” 一时间,屋里尽数是六姑娘强有力的辩解,玉桃哭泣中夹杂着的泼脏水。 种种声音,闹的太太头疼。 “好了!” 太太揉着额角,怒声道: “玉桃构陷主子,杖毙!” “六姑娘管束不力,禁足一月!” 不管她到底会不会在四月初八那日对二姑娘动手,太太都不得不防。 “是。”六姑娘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给太太福了福身子。 玉桃满眼惊恐地瞅着六姑娘,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捂着嘴拖下去了。 第9章 计划 3 屋外传来了玉桃激烈的呼救,而后,声音渐渐没去。 六姑娘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正院,只是回过神儿来时,她已经躺在床上了。 浑浑噩噩间,她好像看到了从前。 那时,春日正好。 玉奴、玉桃和她,坐在廊下绣帕子。 好像是玉奴说了什么,引得玉桃脸红了又红,她在旁边,低头浅笑。 一时间,欢笑声传遍了整个小院儿。 睡梦中的六姑娘,不自觉地流下了一滴眼泪,悄悄地没入了枕头里。 后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是玉桃有意无意地和正院的青雀走的比较近,身上沾染的檀香。亦或者是,有时她带回来的一些精美糕点,有意无意地与她拉开距离,日日不见踪迹。 她心里都很清楚,但她一直都未曾戳破。 紫竹院清苦。 她想要去一个好一点的院子当差,情有可原。 她念在他们一起长大的情分,次次给她机会。 可她仗着她的纵容,竟然去母亲面前告发她。 她明知,她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也明知,她应了这门婚事,将要面对什么。她也明知,她除掉二姑娘,是为了取而代之。 她心里明明知道,可为何还要那样做! 六姑娘气的刚被玉奴喂的药,尽数都吐了出来。呛的她,不停咳嗽。 “这是怎么了!” 玉奴忙把药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手忙脚乱地给六姑娘擦吐在衣服上的药汁,一边给她拍着后背: “姑娘,姑娘你可别吓奴婢啊!” 玉奴哭的不能自已。 她就出去了一小会儿,怎么玉桃死了,姑娘就病的这么重了呢! 姑娘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她怎么办,晗哥儿怎么办啊! 玉奴被六姑娘吓得一直哭。 烧的迷迷糊糊的六姑娘,苍白的面色,强扯出一抹笑意,“别哭,我没事。”她还要看着晗哥儿长大,娶妻生子,好好地过日子呢。 “嗯,姑娘没事,没事,”玉奴哭着把那碗已经冷了的药,一口一口喂给了六姑娘喝。 那一晚,六姑娘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梦中是她和玉桃还有玉奴。那些喜怒哀乐,一起走的日子。最后,全都变成了一片一眼望不到边,令人触目惊心的红色。玉桃双目流着血,赤着脚,站在那片血海的中间,质问她,为何不救她…… 那一夜,玉奴一夜未睡。神情憔悴,双目红肿。她紧紧地盯着六姑娘,就怕六姑娘一睡不醒。 六姑娘烧了三天三夜,总算是第四日退了烧。 “姑娘。” 玉奴端着刚熬好的药,急匆匆地进了屋。 看到六姑娘坐在窗下看书,忙把手里的药放在桌子上,赶紧去关了窗: “姑娘,您的病才好,莫要吹风受凉。” 六姑娘轻咳几声,“哪里就那么金贵了?” 玉奴将药递给了六姑娘:“姑娘在奴婢的眼里,就是最金贵的人了。” 姑娘病的那几日,都把玉奴吓坏了。日日看着六姑娘不说,还要时常唠叨着。幸亏,六姑娘已经习惯了玉奴的唠叨。要不然,非得将玉奴赶到最远的地方去。 图个耳根子清净。 “是是是,我在你眼里就是最好的。” 六姑娘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今日,是几儿了?” 第10章 计划 4 玉奴回道:“今日是初七了。” 也就是说,明日便是四月初八了。 六姑娘:“太太定下了谁跟着去上香还愿了吗?” 玉奴:“听说是二姑娘和四姑娘,还有五姑娘。” 玉奴心里觉得可惜。 要是她家姑娘不被禁足,兴许也能跟着去了。 六姑娘掩唇,轻咳几声,“让你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玉奴点头,“是。明日,那位公子就能去赴约了。” 六姑娘眼底满是笑意。 她就期待着,明日的那场大戏了。 可惜。 她不能亲自去看。 第二日一早。 辰时末。 六姑娘才吃过了药,拿过了绣了一半儿的衣服,才动了一针,外面就闯进来了一群人: “六妹妹还真是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绣花呢!” 六姑娘抬头,见是四姑娘,忙起身朝着她福了福身子,“四姐姐。”她转头吩咐玉奴给四姑娘上茶,“这是出了什么事,让四姐姐如此生气?” 四姑娘一脸怒气,“还不是因为二姐姐!” 六姑娘佯装不解,“二姐姐怎么了?” “她竟然约了外男,在寺里见面!她见面就见面吧,竟然还当众与那男子拉扯不清!我瞧着那公子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寒酸,眼珠子转来转去,肯定是个奸滑之人!也不知道那男子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当众和母亲说,要求取二姐姐!” “大约是两情相悦吧。” 四姑娘更气了: “既是两情相悦,那也不能不顾及女儿家的脸面!他当众如此,让谢氏情何以堪!” 六姑娘从四姑娘的口中,断断续续地拼奏出了事情的经过。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只是让那人将二姑娘骗走即可。那人竟然不仅骗走了二姑娘,还在看起来很隐蔽的地方,暗里却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二姑娘与他当众搂搂抱抱。被母亲发现,竟然还有恃无恐。当众跪在母亲面前求亲,逼得母亲进退两难。 母亲出身琅琊王氏,身边绕着的都是世家贵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口气没上来,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一时间,人仰马翻。 “……我们就先回来了。” 四姑娘愤懑的脸上,被愁云取代: “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定了亲的姑娘,和没有定亲的姑娘,该怎么办?” 谢氏嫡女,出了个私通外男的名声,那些注重规矩的世家大族,怎么可能会容忍名声有污的女子进家门。 她都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二姑娘的事情,而连累她未来婆家人上门来说退婚的事情。 她今年都十六了,若是被退婚,那就真的真的成了老姑娘,一辈子老死在谢氏了。 六姑娘安慰她:“不会的,柴桑陆氏离京城那么远,消息一时半会地传不回去。” 四姑娘俊秀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愁绪,“但愿吧。” 这边,四姑娘和六姑娘正在说话。 那边,柴桑陆家和河东裴氏、太原李氏以及琅琊王氏的人,纷纷上门求见。 王氏只能让人把二姑娘关在偏房,简单的收拾一番,赶紧出去见人。 “琼姐儿。” 东厢房的窗户上,传来了几声响动,紧接着是个男子急切又安抚的声音: “你放心,我肯定会来娶你!” 二姑娘跑到了床边,芙蓉面上尽是担忧,“你怎么进来的?你来后宅,若是被发现了,你会被打死的!” 第11章 见面 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是跟人混进来的,你别担心我,我没事儿。”他说:“你怎么样了?” 二姑娘:“我也没事儿。” 躲在窗外的男人:“都怪我没什么本事,给不了你高贵的生活。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念书,争取通过这次考试。让我也成为人人羡慕的官太太,想做什么都无人敢说。” 二姑娘感动的热泪盈眶:“嗯,我相信你。” 躲在窗外的男人,眸光一闪,接着往下说:“琼姐儿,我在京城里,买了个小院儿给你。日后,你喜欢回谢氏,你就回。不喜欢回,就去小院。我知你喜欢吃葡萄,我特意在小院儿里搭了个葡萄架子。请人给你种了葡萄。到时候,你就可以坐在葡萄架子下,一边吹着风,一边吃葡萄了。” 二姑娘唇边笑意更深,“还是你对我最好了,”顿了顿,她又说道:“你这又是买小院儿,又是要参加考试的,身上没有多少盘缠了吧?”她拽下了腰上的荷包,从窗户缝里塞出去:“这是我攒下的一点银子,你先拿着花。” 男人利落地打开了荷包,看到里面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笑的牙不见眼。 但嘴上却说着:“你把银子给我,那我算怎么回事?琼姐儿,这银子我不能要。” 二姑娘还沉浸在他编织的美梦中,压根儿没听出来男人口中的敷衍之意,“你收着就好了,我最近不能出门了。” 远处传来了一阵平稳的脚步声,男人只匆匆地说了句:“我明日再来看你,”便低着头,从正院儿离开了。 经过六姑娘时,六姑娘还疑惑地多看了一眼,“这个小厮,是哪个院儿里的?怎么看着,这么眼生呢?” 玉奴顺着她看过去的方向瞅了一眼,只看到了男人匆忙离开的背影。玉奴不确定地说了句:“估摸着是管事妈妈从外面昕买来的小厮吧。”她心里想着,等会儿得去和管事妈妈说一声。这批来府上的丫头,得好好教导才行。这般横冲直撞,万一冲撞了主子怎么办。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收回了目光,跟着四姑娘去了正厅。 还没进门,耳边就飞过来一个茶杯,擦着她的耳朵砸在了柱子上。紧接着传来的是王氏的暴怒:“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谢氏姑娘德行有亏,不宜进门做正室娘子!什么叫进门做妾,全了谢陆两家的情分!” 四姑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柴桑陆氏,真的来退婚了! 六姑娘赶忙上前一步,扶着四姑娘,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四姐姐,你不能倒下。本来因为二姐姐的事情,陆氏就要找咱们家的错处。若是,你此时晕倒,陆氏再来一个身体孱弱,不宜繁衍子嗣,你又该如何!” “对,我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四姑娘撑着她的手,勉强地站着: “这事,不能光凭他们陆氏一张嘴,就胡邹八咧地推退我的婚!” 她从未做出过有损女子德行的事情,凭什么要退她的婚! 第12章 主事 稳了稳心神,四姑娘和六姑娘去了耳旁。 耳房和正厅挨的特别近。 正厅里断断续续传来的争吵声,让四姑娘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今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反观六姑娘,竟四平八稳地坐在一旁喝茶。 “六妹妹。” 四姑娘看她这番不急不慌,眉头紧锁: “你都不担心的吗?” 要是因为二姐姐的事情,真的刮拉上了她们谢府的女子,那她们就真的完了! 六姑娘轻笑,“四姐姐,咱们谢氏养育出来的姑娘,可有半分失仪之处?亦或者,是做了什么德行有亏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四姑娘坐在六姑娘的身侧,一脸焦急,“可二姐姐毕竟是嫡女。那可一直都是谢氏的表率,她出了事情,咱们这些姑娘……” 四姑娘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正厅传来一声惊慌声音:“太太!” 紧接着是正院的丫头们,急色匆匆。 “出事了!”六姑娘沉着脸,疾步走去了正厅。 四姑娘稍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跟着六姑娘去了正厅。 此时,王氏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嘴巴微微张开。四肢绵软地靠在了青雀的身上,偏生来谢府做客的这些人还一直说太太是在装病。 青雀一脸愤懑地瞪着她们。 碍于她的身份,也不能贸然出口说客人的不是。 “好了!” 六姑娘面无表情地踢倒了一把椅子。 椅子倒地的声音特别大,引得众人都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 嘈杂的正厅,有了片刻的安静: “谢府后宅,何时有人大声喧哗了!” 青雀看到六姑娘过来了,又是委屈,又是替自家太太感到难过:“姑娘,太太病了!” 六姑娘横眉立眼,“还不赶紧将母亲抬到内室,在让人去府医给母亲看看!” 青雀这才忙唤了几个人过来,小心地将太太移去了内室。早在太太昏过去那一刻,青萍就让人去请了府医过来。太太才躺在床上,府医就进了内室给太太看诊。 “姑娘。” 玉奴从内室出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太太没事了。” 六姑娘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哼。” 安静的正厅中,忽然传来了冷哼: “一个小小的庶女,也敢做嫡母的主。你们谢氏不仅乱了尊卑,还不把嫡庶放在眼中。这日后传了出去,你们谢氏还有名声吗!” 六姑娘先是朝着正厅的各位太太,福了福身子。神色淡然地看了一眼方才说话的太太,“王家舅母的话,恕我不能赞同。谢家如今在宫中荣养的那位太妃,行七,生母也是一位姨娘。王家舅母如此说,也是觉得那位太妃娘娘不配吗?” 听闻,太妃娘娘容貌出众,六艺皆通。尤其是在书画上,更胜一筹。 那位太妃娘娘可是荣冠后宫,连今上也是敬重有加。 “你!” 王家太太甩了甩了袖子,满脸怒气: “做出了这么丢人的事情,还振振有词,怕是只有你这样伶牙俐齿的姑娘才会做出来了!” 四姑娘神色一变。 这是在说谢氏姑娘善于狡辩。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称赞词汇。 第13章 做主 四姑娘刚想要替六姑娘说话,却被六姑娘拦下了。 柴桑陆家本就因二姐姐闹出的事情,对谢氏的姑娘有诸多的看法。 四姐姐向来胆小,若是被人一吓,总是要挠出些别的笑话的。 到时,就给了柴桑陆氏可以退婚的借口,反而不美了。 四姑娘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六姑娘只是拍了拍手,似氏宽慰她:“姐姐放心,有我呢。” 转身便上前一步,站在了王太太的面前,不紧不慢朝着她福了福身子: “王家舅母今日和母亲,一同去上香了?” “从未!” 王家太太说的理直气壮。 六姑娘忽然笑出了声儿。 王太太不解:“你笑什么?” 六兔娘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压下了唇边地笑意,“既然王家舅母并未和母亲一同去上香,那今日发生的事情不过是道听途说。既然是道听途说,那这事便是假的。既然是捕风捉影的事情,王家舅母为何抓着不放?此时,不过是听了几番闲话便上门来质问,这便是王家今日的做派吗!” 六姑娘从头到尾都是神色温和,甚至是在王太太气呼呼地问过来时,她都神色如常。只是,这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带着刀子,扎的王太太心都哆嗦了。 “你……” 她拿手指指了她半天,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母亲身体抱恙,王家舅母和李家婶母上门来探望,谢府很感谢。” 她朝着王太太和李太太福了福身子: “只是今日母亲实在不适,不能见客。望望王家舅母、李家婶婶海涵。” 王太太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明明是他们谢氏做出了丢人现眼的事情,怎么到了她的嘴里,竟变成了她们上门来无理取闹了? 李太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无妨,等王氏的身体好些了,我们再过来和她说话。” “多谢李家婶婶体谅,”她朝着李太太福了福身子。 李太太:“六姑娘客气了。”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王太太甩了甩袖子,一脸怒气地也跟着走了。 柴桑陆氏此次来谢氏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妈妈。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不苟言笑,说话也不怎么好听:“姑娘既然能替太太做主,那也就能说得了,两家的婚事了。奴婢此次来谢氏,是代表陆氏退婚的。” 四姑娘眼中含泪,用力地拧着手里的帕子,很委屈地看着陆氏的妈妈。 “你要代表陆氏?” 六姑娘一脸蔑视地看着她: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代表陆氏来退谢氏的婚?” 陆氏的妈妈面色铁青地看着六姑娘。 她也算是在陆氏有头有脸的妈妈,怎么到了六姑娘口中,变得如此不堪! 且,二姑娘的事情都在上京城传遍了,怎么她还是如此理直气壮? 难不能,觉得这上京城的人,都是平白冤枉了她们二姑娘不成! “自古以来,男方来女方家中退婚,其因有三。一是因为热孝,二因女方过错,三因家世不匹配。你倒是和我说说看,我四姐姐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对,要陆氏上门退婚!” 六姑娘步步紧逼。 陆氏来的妈妈,不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 “若你没什么要说的,便回去吧。” 六姑娘借机赶客: “你说的事情,我会告知父亲。日后有何评判,自有父亲和陆氏长辈定夺!” 几句话,说的她冷汗直流。 二太太只是让她私下过来问问,若是闹大了,她还能在陆氏安稳地待着了吗。 此时,她很后悔来谢氏了。 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跟着青萍退下了。 六姑娘转头,淡淡地看着裴氏的人,“您有什么要说的?” 第14章 处置 来人的眼中,似乎闪过诧异之色。 眼前的这位六姑娘,似乎和传闻中不同。 处置事情的手段,果敢利落,可不像是传闻中那般唯唯诺诺。 来人眸色轻闪,不着痕迹地重新打量着坐在旁边喝茶六姑娘,心下有了别的思量:“回六姑娘的话,奴婢是太太跟前儿伺候的严妈妈。今日贸然登门,是来和太太商议您和大公子的婚事的。” 六姑娘意外地挑了下眉:“商议婚事?” 这个时间段,上门来说婚事,是不是不合时宜? 严妈妈眼中多了丝笑意:“是。我家太太说,大公子年岁渐长,若是他不成婚,底下的公子姑娘们,便不能成婚了。” 六姑娘点头。 裴慕璟已过了弱冠之年,是该成婚了: “妈妈先回去,等母亲好些了,在上门去拜访裴太太。” 严妈妈看她落落大方,丝毫不见扭捏之色,对六姑娘更加满意了:“是。那奴婢先行退下了。” “玉奴,待我送客。” “是。” 玉奴带着严妈妈离开了内宅。 严妈妈出了谢府之后,并未离开。 而是顺着谢府一直走,走到了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对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黑色马车行礼:“公子。” 等了许久,里面才传来淡淡地一声:“嗯。” 而后,便是冗长的沉默。 这种沉默,压的严妈妈额头上,冒了一层细密汗。 严妈妈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奴婢见过谢六姑娘了。” 马车里再一次传来清冽的声音,“如何?” 严妈妈头,低的更低了,“六姑娘秀外慧中,为人处世很利落,是个不错的姑娘。” 马车里并没有声音传出。 宋妈妈紧张地又补充了一句:“奴婢瞧着,那位六姑娘是个颇有主见的姑娘。” 良久,马车里才传来一声低笑:“嗯。” 宋妈妈垂头不语。 “初七。” 马车里再一次传来清冽的声音, “走吧。” “是。”初七应了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重重地砸在了马屁股上。哪儿吃通,在宽敞的大道上,飞快地跑起来。 严妈妈站在原地,看着远走的马车,眉头轻轻蹙起。 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一听说谢氏出事,就赶紧让她过来看看。 他自己在外面又等了这么久。 听她说起了六姑娘,又沉默不语。 这大公子的心思,怎么越来越难猜了。 未时末。 谢文徵才匆忙地回了府上。 “父亲。” 守在正院的几个姑娘,忙起身给谢文徵行礼。 谢文徵匆匆地对着六姑娘点了下头,便进了内室,一脸关切地看着脸色苍白,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的太太:“你如何了?” “我没事了,”王氏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靠在谢文徵的身上,和他说话:“我就是担心琼姐儿!” “你担心她做什么!” 提起那个让她丢脸的长女,谢文徵的脸色就变得很不好看: “若不是她做下了那等丑事,今日会有她们上门吗!” “把你气的都病了,逼得小六不得不出来主持那等杂乱的局面。” “她这为人子女的,做谢氏嫡女的,可曾对你,对谢氏上过半分心!” 第15章 处置 2 他虽然人在衙门,但府上发生的事情,伺候他的随从,还是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 他既心疼自己的发妻,又恼怒那些落井下石地世家姻亲,更是被自己糊涂的长女,气的心口疼。 王氏虚弱地拍了拍他的手,“她做错了事情,就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教好,是我的错。那孩子毕竟是咱们的长女,自小悉心教养长大。肯定是听了什么人的挑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谢文徵叹了口气:“你啊。” 王氏虚弱地笑了笑:“总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舍不得她受罚的。” 谢文徵眼中满是对太太的心疼和怜惜,嘴上却说道:“就算是你心疼他,我也要惩罚她。” 王氏心底松了口气,知道这是大爷松口了:“做错事,必然是要罚的。”王氏看他神色不像之前那么生气,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竟然在外面散播咱们女儿的谣言。他们也不想想,这坏了女儿家的名节,是要出人命的。” 她自然是要护着自己的女儿。 谢文徵眸色微沉,“大约是我在无意中得罪人了吧。” 若不然,他们家前脚出事,后脚李氏和王氏就上门来了。 王氏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都怪我,此时病的这么严重。这事,怕是要麻烦爷了。” “你我夫妻一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谢文徵道:“说起来,今日这事,小六处理的很好。如今,她又定下了河东裴氏。若不然,把小六和晗哥儿的名字,都上族谱吧。” 她这身份上,总能让河东裴氏挑出来什么错处。 太太听的心头猛然窜起了一股怒气,放在被子上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手下的锦被。面色青白,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平静:“爷说的事,我也考虑过了。这几日正想和爷说呢,没想到爷先提了。” 谢文徵哪里是在惩罚谢琼,分明是在用琼姐儿创下的祸事,换了一个可以给贱人生下的两个贱种上族谱的机会! 太太心里恨急了。 那个贱人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爷还对她念念不忘! 但是。 只要大爷肯使用些手段,将这件事遮掩,保住自己的女儿。太太又觉得不过是上族谱,记在她名下养着是一件小事。 太太心里膈应,说出来的话,便感觉有些敷衍。 只是她身体虚弱,谢文徵听的并没有听出来:“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了。” 他扶着太太躺下,又给她掖了掖被角,“好生伺候太太。” 青雀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是。” 正院。 正厅里挤满了来探望王氏的人。 见到了谢文徵从内室出来,众人忙迎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关心着太太。 “太太没什么事情,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他说,“这段时间无事,就不要来打扰太太了。” “是。”众人齐声应道。 谢文徵借机考究了几位公子的功课,又和几位姨娘说了几句话,便说了些旁的事情:“府上的事情,暂时由小六来管。正好,你也要嫁去裴氏了,趁着找个机会,好好学学如何管家。” 六姑娘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应了声:“是。” 谢文徵喝了口茶,继续往下说:“至于裴谢两家的婚事,我会亲自上门去和裴公子说话。” 六姑娘眸色一闪,“是。” 众人无不朝着六姑娘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谢文徵又说道:“日后,你和晗哥儿就是府上正经的嫡子嫡女了。言行举止,莫要出格。”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莫要学谢琼,做出那般让人丢脸的事情来。 晗哥儿一脸激动地和六姑娘,同时给谢文徵行礼,“是。” 六姑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第16章 惩罚 六姑娘看了眼谢文徵,低声道:“父亲,二姐姐要怎么处置?” 谢文徵喝了口茶,“你母亲说,她是受了人蛊惑,才犯下了糊涂事。你母亲已经请了宫中的教习姑姑,专门来教导琼姐儿。” 六姑娘心下一沉。 看来,方才母亲在父亲的耳边,说了不少的话。才会让父亲将这么大的事情,说的这么云淡风轻。 母亲要护着二姐姐,是母女之情。 但是,同样生活在谢氏的姑娘们呢。 因为二姐姐,没了好姻缘,断了的后半生。 六姑娘的心里,陡然生出了一股怒气。 眉眼微冷,淡然地开口,“母亲处处为女儿们着想,女儿是感激母亲的。只是,方才柴桑陆氏上门,说是要和四姐姐退婚。” 四姑娘忍不住地哭出了声儿。 “什么!” 谢文徵一脸吃惊: “怎么可能!” 好好地,陆氏怎么来退婚了?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和谢文徵说了一遍:“……王家舅母和李家婶母,与咱们谢家是姻亲。上门来问,女儿总不好随便说话,便……” 六姑娘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谢文徵的一声暴喝给打断了:“逆女!”这家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王氏竟然只是装装可怜,随随便便的几句话,便将这件事遮掩过去。将他们谢氏的脸面,按在地上踩! 当真是觉得他是个蠢货,随意蒙蔽的吗! 谢文徵此时觉得王氏可恶,方才那点对王氏的怜惜,荡然无存:“来人,二姑娘触犯家规,拖下去打二十大棍!然后,扔去祠堂,罚过!” 在外面伺候的侍从应了一声,带着人去了厢房。 很快,院子里便响起了二姑娘痛苦的声音。 还在内室吃药的王氏,听到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声,神色不悦地说了句:“这是谁啊,在外面喊什么呢?吵死了!” 青雀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药碗,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估摸着是哪位管事妈妈觉得六姑娘处事不公,大声嚷嚷的。” 青雀专门将王氏乐意说的话,跟王氏说。 王氏深以为然地点了下头:“是啊,一个毛头丫头,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能管得了谢府呢。”她当初嫁过来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谢家站稳脚跟,“我看,她马上就要……” 太太的话还没说完,在外面伺候的青萍慌慌张张,满脸是泪地跑了进来。 王氏太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地呵斥:“哭哭啼啼,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青萍来不及解释,只说了一句:“太太,姑娘被打了!” “什么!” 太太从床上下来,只是她的身体还没好。刚站在地上,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青雀上前忙扶着太太:“太太!” “我们去找爷!” 方才爷说要罚琼姐儿,她怎么就没多问一句! 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不知道被那些不知道轻重的贱人,给打成什么样了! 王氏一脸焦急地扶着青雀的手,快步走出了内室,“爷!”她哭着走到了谢文徵的面前,顾不得她正室太太的体面,跪倒在了谢文徵的面前:“您让人停手吧!琼姐儿身子弱,她挡不住的!” 第17章 离心 谢文徵一脚踹开了趴在地上,苦苦哀求地王氏。 曾经满是情意的眼中,如今已被嫌恶取代:“王氏,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姑娘!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与一个男子卿卿我我!这些年的规矩教养,当真是都喂了狗吗!”谢文徵怒吼着:“还有你!她犯了真大的错,你竟然不想着如何保全谢氏的名声,满府未出嫁女儿的名节。反倒是处处替她遮掩,你还配当谢氏的正室太太吗!” “他们要去做姑子,还是做老姑娘,随他们去好了!凭什么,要记恨我的琼姐儿!” 王氏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没有从前半分端庄: “我的琼姐儿,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定然是有什么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话,才让琼姐儿变成这样的!” “爷!” “这孩子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品性肯定不会差!” 太太搬出了老太太,替谢琼求情: “爷,老太太拿琼姐儿当眼珠子。这琼姐儿要是出什么事儿了,老太太可怎么办啊!” 太太不喜老太太。 当初,她生下长子景哥儿没多久,老太太就以谢氏长子不能长于妇人之手,给抱去了寿康院。 之后,她又生下了爷的第二个公子,也被老太太用同样的理由抱走了。 等到琼姐儿出生,老太太又觉得她粉嫩可爱,直接将人抱回了寿康院。 她的三个孩子,都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与她没有半分孺慕之情。 好在,琼姐儿心底纯善。 时常跑来和找她,与她聊天解闷,解了她的思子之情。 如今,爷是让人下了死手,非要将败坏谢氏门风的琼姐儿打死,以保全谢府名声。 她不得不搬出她最厌恶的老太太,来求爷能留下琼姐儿的一条命。 “父亲。” 六姑娘适时开口,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如何挽回咱们谢府的名声。” “你闭嘴!” 太太恼怒地瞪了六姑娘一眼。 挽回谢府的名声,不就是要她的女儿嫁给那个下贱的公子吗! 她的女儿可是谢府的嫡女,怎么可能嫁给那样上不得台面的人! “你说的对。” 谢文徵的眸色中,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既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了肌肤之亲,那便让她嫁给他吧。这个月的二十,是个不错的日子。他们俩,就在那日成婚吧!” “不行!” 太太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 “这太仓促了!而且,那个公子,也不是良人!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王氏,之前的公子,你嫌弃人家出身低微,不配为你女儿夫婿。之后的裴氏,你又嫌他手段狠辣,你的女儿嫁过去会吃亏。现在,你又嫌弃这个公子卑贱,不配琼姐儿。王氏,你当你的宝贝女儿是个什么金枝玉叶,这也不可,那也不行的吗!” “总之,我的女儿,就是不能嫁给那样的一个人!” 谢文徵气的额头上青筋蹦起,忍不住地扬起了手,打了她一个耳光: “我定下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了!” “这月二十,谢琼必须嫁给那位公子!” “还有,” 谢文徵冷着脸,冷冰冰地看着她: “你如今精神错乱,身体不适,不适合掌家。从即刻起,六姑娘替你掌家!” 说完,甩了甩袖子,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了。 不知何时,院子里二姑娘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与风声一样,消散了。 屋内的人,也因为谢文徵和太太的争吵,大气都不敢出。 一时间,整个正院静的都能听到旁人清浅的呼吸声。 第18章 趁机 太太最终承受不住,倒在了地上。 她的双眼,满是谢文徵决绝。 太太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她少年时就放在心上的人,伤的体无完肤。 她原以为,爷会看在他尽心打理谢府的份儿上,会对她留有一丝情意。 可如今看来,她终究是,自作自情了。 她无力地躺在地上,看着正厅里来回奔走的人。她看到她们蹲在她的面前,一直不停地说话。她努力地分辨了许久,才看出来她们说的是什么:“你看,好漂亮的烟花……” 太太的眼中,划过了一滴泪,无声地没入尘土。 原来,困在那年,盛开的烟花下的人,只有她自己…… 大约一炷香后。 府医才从内室出来。 六姑娘忙迎了上去,一脸关切地问道:“母亲如何了,二姐姐又如何了?” 府医朝着六姑娘行了礼,才回话:“二姑娘都是些皮外伤,上了药,在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太太气急攻心,隐隐有中风之兆。若是他日病好,也要心情平复,切不可有情绪变化。” 他说的很婉转。 六姑娘却从府医的话中,听出了府医的言外之意。 太太的病,要不要好,或者怎么好,端看主子们的意思。 眼下,父亲因为二姐姐的事情,正在气头上。母亲病的这么重,父亲也没来看一眼。显然是心里怨恨太太的做法。 府上的下人们惯会看人下菜碟,便想着用这件事来试探她的意思。 六姑娘冷笑。 这些仆妇,真是被母亲惯的有些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胡郎中,你是我谢氏养在府上的府医。平日里,母亲也是你来照料的。这次,我把母亲仍旧交给你,可好?” 六姑娘好似是没听出来府医的言外之意,笑的一团和气。 府医心里一惊,忙不迭地应道:“是,小的会尽力治好太太。” 难道他猜错了? 六姑娘不趁机让太太半死不活的活着,反而要他治好太太。 他怎么看不懂六姑娘了? 六姑娘:“你需要什么药材,就和玉奴说,玉奴会给你准备好的。” 府医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在正院待到了酉时初,看着太太吃过了药,又嘱咐了身边伺候的丫头,才带着玉奴回去了。 “姑娘。” 回去的路上,玉奴和六姑娘低声说话: “方才的机会,十分难得。” 只要太太出事了,那姑娘就坐稳了当家的位置。日后,她们的日子会顺遂许多。 “母亲不能出事。”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朝着紫竹院走,神色淡然的脸上,那双眼睛异常明亮, “母亲一旦出事,轻则,父亲会在众位姨娘中选择一人来代替太太掌家。重则,母亲过世,我们都要守孝。到时,府上公子姑娘的任何事情怕是都要停下了。” 这其中就包括,晗哥儿要去参加的考试。 三年一次,机会难得。 她不想晗哥儿错过。 玉奴点点头,“姑娘说的极是,”她又凑近了六姑娘的身侧,低声在她耳畔说道:“姑娘,那算不算是和太太离心了?” 第19章 眼红 六姑娘点点头,“是。” 玉奴:“那您要不要趁着这次机会,给大爷送点礼?” 六姑娘回了紫竹院,换了身衣服,又简单吃了点东西,才坐下来休息: “先不急。” 她拿着那本已经翻看了许多页的书, “让人留意着,父亲都曾去过哪里。” “是。” 玉奴转过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 “姑娘今日,好似一点都不高兴呢?” 明明今日成了嫡女,又有了掌家权。但是为何,脸上不见半分喜色呢。 “有什么可高兴的,”六姑娘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朝着床铺走去,“顺理成章,又在意料之中。” 玉奴满眼困惑地挑了挑烛火,又给六姑娘掖了掖被角,才去了旁边的小床休息。 亥时末。 昏睡到了半夜的王氏,才终于醒过来。 她转头看着青雀,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琼姐儿。” 青雀忙上前扶起了王氏,给她喂了点水,“奴婢偷偷去看过了。让人给二姑娘上了药,送了吃的,嘱咐着看祠堂的婆子们好生伺候着。”她把手里的杯子放在了一旁,细细地擦去了她唇边的水渍,“等爷的气消了,您再好一些了,您就能去看二姑娘了。” 王氏放心地点了点头,而后又陷入了昏睡中。 青雀给她掖了掖被角,又将屋内的烛火吹灭了,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王氏的房间。 天边的云朵中,悄悄地出现了一抹极淡的光亮。 六姑娘的房间里,烛火忽然比之前亮了几分。 “姑娘。” 玉奴端着脸盆站在门口: “您起了吗。” “进来吧。”屋内传来了六姑娘平和的声音。 嘎吱。 玉奴带着人,推门而入。 “姑娘。” 玉奴把浸了冷水的帕子,递给了六姑娘: “玉桃去了之后,您这伺候的人就少了。按照规矩,您的身边应该多一个管事妈妈,两个一等丫头,四个二等丫头。还有,您的陪嫁丫头和陪房,也要早早定下来。” 六姑娘擦了脸,又把帕子递给了她,“这些事情,先不急。倒是陈妈妈,算起来,陈妈妈也已经走了许久了,也该回来了。” 玉奴细细地给她梳头:“明日就差不多了。” “管事妈妈还是要陈妈妈来,”六姑娘将玉奴插在她头上的碧绿色的玉钗拿了下来,“她是咱们府上的老人了,怎么安排,她心中有数。” 她看着铜镜中那张寡淡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府上如今是多事之秋,装扮的太过华丽,怕是会让人说三道四。 她才初初掌家,事事低调些才好。 “是。”玉奴应了一声,扶着她往外走:“姑娘可是要去太太的院子?” “不,我们去找父亲。” “是不是太早了些?” 大爷每日都是早上寅时末才出门。 她看了看天色,估摸着现在也就寅时三刻。 “我昨日让厨房的人,做了一盅益气的汤。现在这个时辰给父亲送去,刚刚好。” “姑娘思虑周全。” 玉奴满脸欣慰。 她家姑娘,终于知道关心大爷了。 若是玉奴知道,六姑娘只是借机去看晗哥儿,怕是会气的又要唠叨了。 谢文徵昨夜宿在了王姨娘的院中。 六姑娘来时,王姨娘正伺候着谢文徵吃饭。 见六姑娘进来,王姨娘忙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给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早。” 六姑娘侧了侧身子,受了王姨娘的半礼,“姨娘早。” 又给坐在桌子旁的谢文徵福了福身子:“父亲早。” 谢文徵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昨日瞧着父亲嘴唇起了皮,大约是天气干燥生了内火。女儿便想着让厨房做了可以去火的汤给父亲,父亲尝尝,可还喜欢。”跟在六姑娘身后的玉奴,忙把端在手里的汤盅,放在了谢文徵的面前。王姨娘忙上前,给她舀了一小碗,放在了谢文徵的面前。 坐在谢文徵另一侧的五姑娘,那双异常漂亮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眼红。 她都快把手里的勺子捏碎了,才压制了内心的愤怒。 第20章 嫉妒 她的命,怎么这么好! 她的姨娘活着时,是父亲的宠妾,死了还能让父亲念念不忘!而且,还凭借那点子情分,竟然让他从庶女变成了嫡女! 她抬头看着,低眉顺眼伺候父亲吃饭的王姨娘,心里对她产生了怨愤。 明明她的姨娘也不差,还时常能得到父亲的宠爱。 可为何,她不能嫁去裴氏,不能成为嫡女,不能掌家! 五姑娘越想越不甘心,却在六姑娘看过来时,平静地朝着她点了下头:“我瞧着还不错,这味道也肯定差不了。” 她先伸手,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汤碗,尝了一口之后,重重地点点头:“真的很不错。” 她这番做法,毫无礼数。好似是把六姑娘当成了下人一般,可以随意点评一二。 王姨娘看了眼六姑娘,忙拿过了六姑娘手里的勺子,给谢文徵舀了一碗汤,“您尝尝看。” 谢文徵尝了一口,“确实不错,你们都尝尝。”他转头看着六姑娘,“你吃了吗,没吃,吃一点。” 六姑娘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像坐在一旁,陪着谢文徵吃饭的王姨娘和五姑娘,眸色轻转:“女儿已经吃过了。” 他们好似才是一家人。 她贸然插进去,不伦不类,反倒是让人厌恶。 谢文徵打量了她几眼,“你这几日是没睡好嘛,怎么气色这么差?” 六姑娘浅笑,“这几日舀忙着母亲和喊哥儿的事儿,大约是吃不好,也没睡好,脸色才这么差。” 谢文徵放下碗,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才和六姑娘说话:“凡事慢慢来,莫要着急。” “是。” “有什么不懂的,也别怕。多去问问郑管家,再不然,我空下来时,也可和我说。” “是。” 谢文徵看着眼前,温柔娴静却又另有玲珑心思的六姑娘。心底有了一阵恍惚,许久都想不起的女子,心底忽然有了个模糊的影子。 王姨娘一直都在看谢文徵的神色。 瞧着他眉宇间细微的变化,心中升起了一股悲凉。 她用了这么多的心思,怎么就争不过一个死人呢? 五姑娘看不得谢文徵如此对六姑娘,喝了口汤。她喝的又急又快,一下呛到了。含在嘴里的那口热汤,刚好喷在了六姑娘的手上。顿时,白皙的手背上,多了几个鲜红的印子:“六妹妹,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这个汤,太烫了。我一时不不注意,就吐了。” 她拿着帕子,慌里慌张地给六姑娘擦衣服上的脏污。 “无事,我回去换一件衣服就好了。”六姑娘装作无事地拉了拉袖子,遮住了手背上红肿的印迹。 这汤送来时,已经凉了。 五姑娘故意这么说,故意这么做,不过就是恶心她罢了。 王姨娘忙替五姑娘解释:“奴婢这有一件还未上身的衣服,不如,六姑娘换上?” 如今六姑娘掌家,自己的女儿还敢这么做。 万一得罪了六姑娘,六姑娘借机报复怎么办? 王姨娘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六姑娘笑了笑,“不必了。眼看着父亲上衙门的时间要到了。姨娘伺候着父亲吃过饭,去衙门点卯才是正事。” 她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父亲,我先去看看母亲。” 谢文徵点点头,“去吧。” 六姑娘这才转身离开,去了王氏的正院。 王姨娘伺候着谢文徵穿了衣服,将人送到了院子门口,一直看不到谢文徵的身影,才转身进了屋。 看到五姑娘正坐在凳子上,手里把玩着她刚做好的荷包,无奈地走了过去,将五姑娘手里的荷包收起来,“你今日为何要当着你父亲的面,那样对六姑娘?” 五姑娘装傻,“我怎么对她了?” 王姨娘拿了个绣了一半儿的腰带,继续绣:“你当你做的事情,旁人都看不出来吗。六姑娘那是碍于你父亲在,才会小事化了。再者,如今她掌家。你得罪于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五姑娘有一股被人拆穿了的恼怒,愤愤地将手里的荷包扔到了笸箩里,高声道:“姨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也是父亲的女儿,凭什么她能做的,我不能做!再说了,你也是伺候父亲的姨娘,怎么活着的时候争不过她,死了还争不过!” 若是她能争气些,如今能和裴氏订婚,做得高门太太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 王姨娘被五姑娘的话,说的面红耳赤: “我伺候爷,是我的本分,我并没图什么!” 第21章 下绊子 1 “姨娘,若是你不图什么,怎么父亲去了别的姨娘那里,你就病了?” 五姑娘嗤笑, “尽用些下作的手段争宠。” “说到底,你也和太太一样,想要独占父亲罢了!” “你!” 王姨娘眼圈发红,满脸不可置信: “你给我滚,滚!” 她怎么也不相信,她费尽心思养大的女儿,竟然是这么看她! 她若是不费尽心思的笼着爷,她们的日子怎么可能过的这么舒心! “哼!” 五姑娘冷哼一声,阴沉着脸往外走: “你当我原意来你这里呢!” 她就不信了,不靠她这个废物姨娘,她想要的会得不到! 王姨娘看着五姑娘决绝地背影,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捂着脸痛哭。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女儿,怎么就忽然变成了她不认识的陌生样子。 玉竹院。 “二姐姐,你怎么样了?”六姑娘接过了二姑娘身边春芽手里的药,细细地给她涂着。 二姑娘一脸痛苦地趴在床上,恹恹地,“你来了。”她调整了个姿势,让她此时躺着舒服一点:“你是来和我说我出嫁的事情吗?” 六姑娘看着隐隐露出激动神色的二姑娘,眉头皱了下,“是。”顿了顿,她又问了句:“你都不问问母亲吗?” 二姑娘毫不在意,“不是有你照顾吗,她能出什么事?”她激动地抓着六姑娘的手,“你快说说,你都给我准备了多少的嫁妆,让我带去林家吧!六妹妹,我觉得小巷胡同的那间三进的宅子就很好,要不然就把房契给我吧。还有啊,你要和父亲说,要把林公子带去衙门。林公子生的那么好,该有一份体面……” 此时,她的眼里和心里,都是那位林公子。她在畅想着嫁入林府之后,和林公子以后的日子。 幸福之意,溢于言表。 六姑娘听着二姑娘的喋喋不休,眸色愈发渐冷。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般算计家里,处处替那个什么林公子考虑的二姑娘,会是太太口中一直称赞的谢氏嫡女。 “父亲说,二姐姐出嫁,什么都不必准备。” 六姑娘打断了她的畅想,冷冷地说道: “等你的伤好了,你就会被父亲送走去林家了。” “什么!” 二姑娘震惊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时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上,疼的她龇牙咧嘴: “我是谢氏的嫡女,我出嫁,为何不准备嫁妆!” 她怒目而视: “是不是你从中作梗,故意和父亲说了我的不是,才会让父亲这么做的?” 六姑娘拧着眉,一脸不解,“二姐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名义上管家,可是,母亲并未把管家的对牌给我。我什么都不能做,又何来的从中作梗?” “……”二姑娘说不出来话,只能愤懑地盯着六姑娘看。 六姑娘看着眉眼如同从前一般无二的二姑娘,怎么也想不通,那般得体的二姐姐,怎么会变成了如今这般满心算计的丑陋模样。 “二姐姐好生养着吧,”六姑娘实在是不想和她再说什么了,嘱咐了春芽几句,便离开了二姑娘的房间。 气的二姑娘重重地捶了下枕头,目光阴沉地骂了句:“贱人!” 屋里伺候的丫头们,锁着头,战战兢兢地躲在了角落里,什么话也不敢说。 六姑娘站在玉竹院外,用力地吸了口气,长出一口气,才觉得心中的郁气才少了很多。 玉奴扶着六姑娘往外走,“姑娘,咱们回吗?” 六姑娘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个时辰,该是晗哥儿下学的时间了。几日没见晗哥儿了,去晗哥儿那里坐坐吧。” “是。”玉奴应了一声,跟在六姑娘身后,朝着前院走:“姑娘,爷当日不是把管家的对牌给你了,您为何还要和二姑娘那么说?” 第22章 下绊子 2 六姑娘抬眸,目光平和地看着远方:“这样,二姐姐才能更加怨恨父亲和母亲。” 父女失和。 母女间生了嫌隙。 日后,她家去了林家,少了谢府的诚邀,日子会过的愈发艰难。 到时,她要看看,她如何还要在她面前端着大家贵女的架子。 况且,为了从谢府多拿点嫁妆,二姐姐肯定要闹。 她为了耳根子清净,少些烦心事,她也会将这些事情推到母亲那里。 玉奴:“姑娘,您说,二姑娘为什么一定要嫁给林姑娘呢?” 二姑娘出身名门,又德行出众,寻个门当户对的公子是最好不过了。 那位林公子,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小户人家的公子,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配不上二姑娘。 再者,如今又有六姑娘记在太太名下,也成了嫡出的姑娘。且又订了河东裴氏的大公子,在身份地位上,隐隐都超出了二姑娘。 若是日后,谢府只认六姑娘不认二姑娘。到时,二姑娘又要如何自处? 玉奴的心中,对二姑娘寻死觅活,搭上了自己名声,弄来的这门婚事,十分不看好。 “谁知道呢?”六姑娘微微眯起了眼睛,“兴许,是真的喜欢。” 她不知道二姐姐心到底是怎么想。 但她知道,通过这件事,谢府日后如何掌家,是她说了算。 她会好好养着母亲,照顾好晗哥儿,将来把谢家交给晗哥儿媳妇儿,就可以了。 其他人如何,与她有什么关系? 穿过了月亮门,在沿着青石板路走一段路,就看到了藏在树后面的松鹤院。 六姑娘身边的玉奴,和守门的小厮说了几句话, 便抬脚进了松鹤院。 “姐!” 晗哥儿正坐在书桌旁看书,偶然间抬头,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六姑娘带着玉奴来了松鹤院,激动地跑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六姑娘摸了摸他的头,又仔细地打量着他,“我来看看你,”六姑娘的脸上满是笑意:“长高了,也壮实了。” 谢晗行带着她往里走,“我每日都要跟着都统府的人锻炼身体呢,当然会长个儿了!” 他怕六姑娘不相信,还特意跟刘姑娘展示了下他依旧很细的胳膊。 “是是是,我们家晗哥儿啊,将来会是个很厉害的人。” 都统府? 六姑娘心思一转。 忽然想到了她与她定亲的裴家大公子,裴慕璟。 只是不知,这位裴都督接近晗哥儿,又是什么意思。 六姑娘压下心中所想,笑着问与他说了会儿别的话。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六姑娘便回了内宅。 六姑娘一连几日,都是在正院、玉竹院以及松鹤院之间来回走,并未插手谢府任何事情。 府上伺候的下人,一时摸不清六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做事不免小心翼翼。 生怕做了错事,让六姑娘开刀。 偏偏,二姑娘在伤好了之后,就带着春芽偷偷溜到了六姑娘的院子: “姑娘,咱们回去吧。” 这万一要是让人发现,她们就完了! “你怕什么!”二姑娘瞪了她一眼,“你在啰里吧嗦的,就给我滚远点!” 春芽都快哭出来了,“姑娘,您这样做,有失体统!” 哪家的嫡女,会去庶女的屋里偷东西啊! “什么有失体统,”二姑娘恶狠狠地低声骂了她一句:“你在废一句话,我就把你的脸划花了,卖青楼去!” 春芽吓得不敢出声,只敢哭着站在门外,给二姑娘望风。 二姑娘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内室,东翻西找。 她可不相信,她爹不把管家对牌给她。 谢六肯定是把管家对牌藏起来了。 二姑娘一边翻东西,一边想着和林公子以后的日子。 林公子那么好,需要很多的银钱打点,她得从家里多带点银子过去才行。 对了。 林公子说,他要参加考试,是需要一些名贵的砚台和宣纸,用来练字和写文章。 她记得,爹的书房里有一块上好的松花砚。 到时,她在父亲的面前哭一哭,闹一闹,爹就会给她的。 母亲最是心疼她,肯定看不得她过的不好。 若是她能走舅舅的关系,让林公子有个一官半职,那就最好不过了。 第23章 下绊子 3 二姑娘在六姑娘的房内翻了许久,终于在枕头底下翻到了管家对牌。 “走!” 她拿着管家对牌,喜滋滋地离开了。 站在树下的六姑娘,面色如常地看着已经离开了的二姑娘,唇角弯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 “姑娘。” 玉奴站在六姑娘的身后,一脸气愤: “二姑娘这样做,太丢人了!”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林公子,自然是舍不得林公子吃一点苦。自然在听到没有嫁妆之后,想尽办法弄点嫁妆带去林家,好继续过这般自在惬意的日子。” 在她说了母亲还未给她管家对牌这件事,二姐姐便要来她这里,确定一番。 玉奴满脸不屑:“靠娘子嫁妆过日子,这林公子定然是不是什么好人!” “但在二姐姐的眼里,那位林公子,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比起玉奴的满脸不屑,六姑娘倒是显得面色平和。 老太太不喜母亲。 对于母亲生下的几个孩子,即便是一出生就被老太太抱走了,但老太太也从未对几个孩子好生教导。 不是扔给了手边的仆妇照顾着,就是让父亲去宫中请了教养默默来照顾。 等所有人发现几个孩子性子养的有些歪,想要尽力往回掰时,已经为时已晚。 好在,那时老太爷找了个厉害的夫子过来,才将他们的性子掰过来一些。 只是…… 六姑娘看着二姑娘远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凉意。 这些年,就算是母亲如此宠爱二姐姐,二姐姐依旧是那般性子,毫无改变。 六姑娘又在树下站了没一会儿,派去盯着的人就回来了。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二姑娘拿着对牌,在公中的账上支出了一万两银子。已经让她身边的春芽,送去了外面。” 咔嚓。 六姑娘抬手,折断了头顶的树枝。 她昨日看过账,账面上一共有一万一千两银子。 她拿走了一万两给旁人,可曾想过,剩下的这一千两银子怎么维持谢府月余的支出? 二姑娘眸色阴冷,用力地攥着那根折断的树枝。树枝上扎起的小刺儿,深深地扎人了她的掌心。掌心传来的刺痛,让她眼中戾气散去了许多:“知道送去哪里了吗?” 来人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六姑娘微微眯起了眼睛,吩咐着玉奴,“春芽应该离开不久,你去找长松,让他把人拦下来。要下来的银子,给我拿回来。” “是。”玉奴应了一声,急急地去了前院。 六姑娘站在原地没动,眯着眼睛盯着远方出神。 站在她身侧的小丫头,低头瞧着她的掌心露出点点血迹,担忧地问了句:“姑娘,疼吗?” 六姑娘回神,疑惑地问了句,“什么?” 小丫头指了指她的手,“姑娘的手,被树枝划伤了。” 六姑娘摊开手掌,白皙的掌心上,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痕迹,“没事。” “姑娘,这伤看着不吓人,但是处理不好,到时感染了,姑娘该受罪了。”小丫头拿着帕子,细心地给她处理伤口。 六姑娘看着小姑娘略带婴儿肥的侧脸,温柔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从怀中拿出了一条干净的帕子,缠在了六姑娘的手上:“奴婢叫春桃。” 第24章 下绊子 4 “春桃?” 六姑娘自言自语了一句,脑海中回想起了一个已经遗忘了许久的人。 她的眸色中,似乎是多了丝对往事的怀念。 她的声音平和,却多了一分旁人不易察觉的遗憾与可惜: “还真是有缘分啊。” 春桃没听清,“姑娘说什么了?” 六姑娘轻摇了下头,温柔地说了句,“我是说,你的父母是谁,家中都有什么人。” 春桃老老实实地回答:“奴婢的父母,是府上管马厩的张家。奴婢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今年都八岁了。平日里,帮着爹娘做一些轻巧的活计。” 六姑娘微微眯起的眼中,眸光流转。 玉奴虽然是从小跟着她长大,主仆情分深厚。但,毕竟是外面买回来,根基尚浅。在某些事情上,她也是有心无力。 但眼前的春桃不一样。 父母都是谢府的老人,且又熟悉府上的人。于她而言,好处多多。 虽然,她的身边有个陈妈妈。 但陈妈妈在前两年求了太太的恩典,让她的孩子去外面的庄子上做了管事。前几日清明,陈妈妈的儿子特意来接陈妈妈去庄子上住。陈妈妈也有心思,想要跟着儿子去外面住。否则,也不会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 原本,她身边原有个玉桃,尚且能用。 只是…… 六姑娘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心思微转。 春桃年岁不大,心思浅薄。家里又是府上的老人,对府上的任何人都很了解。 无论从哪方面看,春桃都很合适。 六姑娘笑道:“我身边还缺一个大丫头,我瞧着你就很合适。春桃,你可愿来我身边伺候?” 春桃大喜过望,忙跪下给六姑娘磕了一个头:“奴婢原意!” 她激动的脸都红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她只是来传了个话,就成了六姑娘身边的大丫头。 这么好的差事,她就是做梦,都不敢想! 六姑娘笑着将她搀扶起来,“去忙吧。”她道:“明日早些来紫竹院。” “是!” 春桃回答的又大又响亮。 谢府后宅的最深处,有一处低矮的房屋,供下人居住。 春桃一家住在下人房的最里面。 逼仄、狭小。 平日里见不到阳光,又潮又湿。 春桃回来时,张发财和自己的婆娘,正在吃饭。 饭桌上摆着简单的一菜一汤,看着虽然很寒酸,但是一荤一素,比府上一般的下人饭食好上很多。 张文氏看到春桃回来了,忙起身问道:“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她进了厨房,拿了碗筷出来:“吃了吗?” 春桃拉过了张文氏,按着她坐下,喜滋滋地说道:“娘,我有一件好事要和你说!” 张文氏把碗筷放在桌上,“什么事?” “我明日,要去六姑娘跟前儿伺候了!” 春桃迫不及待地要和自己的爹娘分享这个好消息: “我日后,也是六姑娘身边的大丫头了!” 又体面又让人害怕的大丫头了! “真的?” 张发财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许是过于激动,他起身时,不小心带动了桌子上的碗碟,噼里啪啦: “你真的要去紫竹院了?” 春桃重重地点头。 得到春桃的确定,张发财更加激动,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好!好!”转头又和张文氏说:“你去把我藏起来的那坛酒找出来,我今日要多喝一杯!” “喝什么喝!” 张文氏沉着脸,重重地砸了下桌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喝酒!” 第25章 下绊子 5 张发财被她吓得说话都结巴了:“怎、怎么了?” 张文氏眉头紧皱,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既然六姑娘让你去紫竹院伺候,那你必须事事都以六姑娘为主。”她又仔细地嘱咐着:“当初的玉桃,就是你的教训。” 虽然大家都说,玉桃是妄议主子,被太太处置了。但是,她总觉得,玉桃跟六姑娘多年,但凡六姑娘在太太跟前求求情,玉桃也不至于死的那么惨。 她琢磨着,六姑娘是故意,借太太的手,除掉玉桃的。 春桃被她娘说的心里也有了惧怕,“娘,你放心,我不会做出叛主的事情。” “娘知道你最乖了,”张文氏神色稍有缓和,拍了拍春桃的手,“去忙吧。” “是。”春桃又和张文氏说了几句话,便离了家。 张文氏在春桃离开之后,脸上满是担忧。 “你莫要担忧,”张发财给她夹了菜,宽慰她:“我听下面人的说,六姑娘脾性最好,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张文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会出格的事情?六姑娘能在这吃人的后院,护着七公子,安生活到现在,能是什么良善之人?” “那你能怎么办?” “……是啊,还能怎么办。我就怕,六姑娘是冲着咱们这一大家子人来的。” 张文氏眉头紧锁,心中忐忑不安。 申时初。 玉奴一手掀了帘子,一手抱着一个漆红色描着金色纹路的匣子进了房间,“姑娘。”她把匣子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一万两银票,都在这里了。” “收起来吧,”六姑娘看都没看,就让玉奴将匣子放在了内室,“今日,是第几日了?” 玉奴给六姑娘空着的茶杯里,又到了半杯茶,“第五日了。” 六姑娘点点头:“明日,又是胡郎中给母亲看病的日子了。” 玉奴:“是。” “母亲病了几日,也该好了。” “奴婢会和胡郎中说。” 六姑娘喝了口茶,“明日,我会让春桃来紫竹院伺候。” 玉奴想了一会儿,“是张家的春桃吗?” 六姑娘轻点头:“是。” 玉奴满眼嫌弃:“春桃看起来傻了吧唧的,张家又是管马厩的。奴婢实在是看不出来,张家哪里能入得了您的眼了。” 姑娘想要丫头伺候,和她说就是了。 府上的丫头这么多,选哪个不好,非得选哪个傻子? 六姑娘放下茶杯,抬头看着她:“我记得,从前陈妈妈与我说过,春桃的娘,是个八面玲珑的妙人。” 玉奴后知后觉:“对啊,这府上就没有文氏不知道不知道的事情。” 六姑娘挑眉:“接下来,你就该知道怎么做了。” 她说的别有深意。 玉奴笑着点头:“奴婢知道了。”顿了顿,玉奴又说道:“姑娘,底下盯着爷的人,来消息了。” 六姑娘抿了一口茶:“说说看。” 玉奴:“爷每日寅时末离家,但并不直接去衙门,而是要去南边胡同坐一会儿,才会去衙门。奴婢还听说,每月月中,爷会亲自去账房,吩咐人送银子去南边胡同。” 每日都会去,且事事躬亲。 南边胡同的那位,她倒是有点好奇了。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看了玉奴一眼:“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第26章 下绊子 6 玉奴:“听跟着去回来的人说,里面住的是一位十分貌美的姑娘。跟着的人和四外的邻居打听过,说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因着家中母亲病重,便自卖自身,成了爷的人。” 六姑娘微微眯起了眼睛。 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摸索着茶杯的边缘。 父亲竟然背着母亲,在外面养了一个妾室。按照下面的人传回来的消息,父亲应该是很看重这位妾室。 六姑娘眸色轻闪,“先让人盯着。” 玉奴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喝口茶,随手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顺手拿起了摊在桌上,看了一半儿的书:“陈妈妈呢?” 玉奴抬眼,小心地看了一眼六姑娘,“奴婢听说,陈妈妈前日不小心摔坏了腿,大约不能回来了。” 玉奴在心里骂了陈妈妈两句。 什么摔坏了腿,分明是借机躲出去,不想回来了! 白瞎姑娘对她那么好了! “不回来便不回来吧。” 六姑娘垂眼,翻了一页书: “你从我的私房里,拿出五十两银子来,让人给陈妈妈送去。” 书上的内容精彩,她却没有看书的兴趣儿: “权当是,全了我们之间的主仆情分。” 六姑娘心里很难过。 姨娘死了。 她的弟弟,近在眼前,却不能时时见面。 玉桃死了。 如今,连陈妈妈都不要她了。 与她有关的人,似乎都在一个个地离她而去。 只有她,日复一日地待在这里,看着窗外的桃树,开了花,结了果。 如此往复。 了无生趣。 玉奴忍下眼中的湿意,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是。” …… “外面在吵什么?” 六姑娘才坐下吃早膳,就听到紫竹院儿外传来了越来越大的争执声。 六姑娘冷着脸,不悦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玉奴赶紧去了外面,遣了个小丫头出去。 六姑娘吃过了饭,去外面看情况的小丫头也回来了。恭恭敬敬地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是二姑娘身边的春芽和太太身边的青雀吵起来了。” 六姑娘被勾的起了几分兴趣,“哦,发生了什么?” 那人道:“春芽拿走了太太买药用的银子。” 六姑娘挑眉:“母亲买药的银子?母亲买药的银子,不一直是公中出的吗,怎么就用到了母亲的体己银子?” 小丫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听说,太太怕您在药材上动手脚,您送去的药材,太太从未用过。太太吃的药,都是青雀姑娘从外面带回来的。奴婢还听说,太太从外面请回来了一个郎中,给太太看诊。” 六姑娘深深地看了一眼玉奴。 玉奴摇了摇头。 这事她也不知道。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下去吧。” 小丫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起身往外走,“春桃来了吗?” 玉奴紧随其后:“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刚好,早膳吃多了。我们带着春桃,去散步吧。” “是。” 六姑娘带着春桃和玉奴,在谢府的内宅转了一圈儿。 这么一转,就转到了春桃家:“春桃,我能进去坐坐吗?” 第27章 下绊子 7 春桃看着逼仄狭小院子,面露窘迫之意:“姑娘,奴婢的娘没在家。不如,我们改天再来吧。” 她的话音才落,紧闭的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张文氏特有的大嗓门子在安静的小院儿里响起:“这些小崽子,都死哪儿去了!一个个吃饭还要老娘三请三让的,真把自己当祖宗了……” 她看着站在门外,笑眯眯地看着她的六姑娘,后面的话,自动地消失了。 她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僵着的脸上尽力挤出一抹热情的笑意,“六姑娘好。” 她在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狠狠地瞪了春桃一眼。 六姑娘来家里了,怎么不让人进去坐。 一点规矩都不懂。 春桃脸更红了,微微低头,避开了她娘看过来的目光。 “无妨,我就是过来看看。”六姑娘温柔地笑了笑,抬脚进了春桃的家。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但好在干净整洁。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菜,看着不怎么样,但味道一定很好。 “姑娘见笑了。” 张文氏拿着擦了好几遍的凳子,放在了六姑娘的身后,笑的一脸局促。 六姑娘笑的和煦,“你也莫要紧张,我就是随便过来看看,”她指了指在旁边的凳子:“坐吧。” 张文氏虚虚坐在了椅子边上,“多谢六姑娘。” 六姑娘笑着和张文氏说了会儿话。 说的内容,大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张文氏起先紧张,六姑娘问什么,就回答什么。后来,瞧着六姑娘态度温和,她的神色间也有了几分放松。 她也在不经意间说了些六姑娘想要听到的事情。 不知不觉,就说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 “……今日与张婶子相谈甚欢,”六姑娘站在春桃家门口,和张文氏说话,“等过几日我闲下来,在和张婶子说话。” “姑娘客气了。”她可担不起六姑娘的一声婶子,“您称呼奴婢为文氏即可。”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春桃,你好好陪陪你娘,晚些在回去吧。” 春桃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应了声:“是。” 张文氏和春桃,站在门口,看着六姑娘离开。 一直到六姑娘的背影消失不见,张文氏才敢擦额头上的汗:“这位六姑娘,看着平易近人,实则是个棉里带刀,杀人不见血的主儿。春桃,日后跟着六姑娘,可要万事小心。” 六姑娘哪里是来和她闲聊的,分明是来和她打听这府上的管事妈妈大致都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位六姑娘,怕是要动手了。 张文氏抬头看了看天。 万里无云,是个难得好天气。 可是为什么,她感觉这么憋闷呢。 “是。”春桃不明白她娘这么说,但是她知道,听娘的话,肯定是不会错的。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朝着紫竹院走,还未走到院门口,就见伺候太太的青萍,远远地迎了过来:“六姑娘,”她朝着柳姑娘行礼,“爷请您去一趟正院。” 六姑娘面露惊诧之意:“这个时候去正院,是母亲出事了?可请了府医过去?” 说着,她提起裙摆,快步地朝着正院走去。 第28章 下绊子 8 正院。 丫头婆子跪了一地。 跪在最前面的青雀,头发乱糟糟,半张脸都肿着。 跪在她旁边的春芽,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的衣裳都破了,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都能看到春芽里衣的衣领。 太太脸色不怎么好,一直都在咳嗽,很难过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二姑娘。 二姑娘冷冷地看着太太,好似对面坐着的,不是她的生身母亲,而是她的仇敌。恨不得立刻杀之,才能解恨。 坐在正位上的谢文徵满脸怒气,怒吼着:“你来说说,为什么宫中只剩下了一千两银子,银子都去哪里了!” 二姑娘心虚地缩了缩肩膀,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太太皱了下眉,“是不是府上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需要用到的银子多了?你这孩子,到底年轻,花钱就是大手大脚。”太太看似是在给她解围,却在无意中指责六姑娘管家不力。 “要我说,这家还不如让我管呢,”二姑娘冷笑,“管来管去,管丢了家里那么多银子。说不准啊,这银子就让人用到什么不该用的地方了。” “你这孩子,初初掌家,有些事情拿不准,怎么不来问问母亲呢。” “人家现在可是谢府六姑娘,有父亲在呢,问你做什么!” 母女俩此时倒是团结,一唱一和,务必要把这丢了的银钱,强加在六姑娘的身上。 谢文徵听王氏和二姑娘如此说,更生气了。一把把桌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怒喝道:“说,银子去哪里了,是不是你偷走了!” 太太用帕子压了压上扬的唇角,“这孩子才刚长家,就知道把东西藏起来了。女子外向,所言不差。” 太太暗指,六姑娘和人暗中和裴氏的人往来,暗中把府上的银子给裴氏送去。 “你母亲说的,是不是真的!”谢文徵砸了下桌子,声音愈发冷峻。 六姑娘委屈地跪在了谢文徵的面前,“我这几日忙着照顾母亲,家中的事情,都是按照母亲之前的安排,我并未做什么改动。”她的语气中,染上了几分委屈,隐约中带着哭腔,“而且,我的管家对牌还在,怎么可能去账上支银子?” “什么!”二姑娘一脸震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的管家对牌还在!” 这怎么可能! 那她偷出来的管家对牌,是从哪里来的? 二姑娘慌的手脚发抖,身上无力,瘫坐在了椅子上。 “二姐姐,你怎么了?” 六姑娘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你忘了,咱们谢府的规矩是,有管家对牌不算,还要太太收起来的印鉴。二者,缺一不可。” 闻言,二姑娘脑袋一片空白。 心里始终盘旋着一个念头: 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偷盗。 她这次触犯了家规,父亲真的会把她打死的! 太太从二姑娘的神色中,隐约猜出来了这次府上丢银子的事情,和她有关。未免让大家看出什么,太太忙出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印鉴在我这儿呢,管家对牌不在你那里吗的?” 六姑娘抬头,似乎是很害怕地缩了下脖子:“我的在这里,”她把挂在脖子上的玉牌拽出来,“但是,我做的那个假的管家对牌,被偷走了。” 第29章 办法 二姑娘看到六姑娘脖子上的那枚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管家对牌,面色灰白,双目睁的特别大,喃喃自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啊……” 到了此时此刻,二姑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肯定落入了这个小贱人设下的陷阱了! 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了,她还怎么见人! 二姑娘转头看着王氏,眼中尽露哀求之色。 王氏到底不忍心。 她的女儿,之前因为那件事,已经没什么好名声了。若是日后,在有什么偷盗的名声,那就真的完了。 她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灰白的脸上强挤出一抹笑意:“爷,依我看,这事儿就是误会。小六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性子,咱们最清楚了、要不,这事,就算了?” 六姑娘心中冷笑。 一句误会,就要揭过此事,未免太想当然了! 谢文徵面色微霁,淡淡地看着太太。目光太过平和,倒是让太太分不清他到底是生气了还是听信了她的话,这事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但显然,六姑娘不是这么打算的: “既然误会,那说开了就好。” 六姑娘微微垂眸:“方才,父亲说了,公中的银子不多。眼下,府上要准备二姐姐出嫁的事情,各种姻亲旧故的人情往来,以及府上的日常开销。各处店铺,要在五月初才会送银子过来。请父亲示下,这段时间,咱们要如何过?” 屋里的人,都在盯着谢文徵。 尤其是二姑娘,在六姑娘提到她的嫁妆时,目光热烈的都快要将谢文徵盯出来一个窟窿了。 只要父亲肯让他带一些东西去林家,林公子的日子就会好起来! 谢文徵阴沉着脸,死死地转着手中的茶杯。“那银子,到底是谁拿走了,谁就把这个窟窿给我补上!若不然,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六姑娘心底冷笑不止。 她听说,父亲用了不少银钱疏通,又特意找了裴侍郎,他做了多年朝散大夫才能动一动。 如今有人用这么低端的办法,打算断了父亲的前途,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拿帕子压了压唇角,遮住了唇边的笑意。 因为这次,势在必得,必然不会让二姑娘得偿所愿。 “早些年,铺子的收益还算不错。我便让人每月存上一百两,到现在爷也有几千两了。我等下让青萍拿过来给六姑娘。”猛然间拿出这么多的银子,就像是在太太的心上剜了一块肉一样,疼的她不停冒冷汗,“省着点用,估计是能等到下个月各个管事来府上送银钱的。” 太太这是想要遮掩自己女儿偷东西的事情。 “如此,甚好。”谢文徵满意地点点头。 六姑娘让玉奴将青雀从内室拿出来的匣子接过来,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多谢母亲。”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太太笑的和善。 二姑娘看没事了,又挺直了腰杆,笑眯眯地看着王氏,不合时宜地插了句:“娘,我都快要出嫁了,是不是得给我准备嫁妆了?我要的不多,就是该给我的基础上,再加上一点银子就好了。” 她说的理直气壮,大言不惭。 偏偏王氏还觉得她说的对:“娘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只等林家下聘了。” 听到王氏要林氏下聘,二姑娘又不高兴了:“娘,林家是个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要是有银子来下聘,林公子早就考上了。” 第30章 出嫁 1 二姑娘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让屋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谢文徵怒不可遏,刚要开口呵斥二姑娘,王氏就抢在谢文徵的面前,先开口了:“琼姐儿,注意你的言辞!你是女儿家,要矜持,要端庄!林氏就算是再穷,也该有态度!是他求娶谢氏的嫡女,不是他入赘谢氏!” 谢文徵听到王氏这么说,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六姑娘只是淡然地看着王氏和二姑娘,眸底神色不明。 二姑娘听到王氏这么说林公子,当即就拉拉着个脸,忍不住地替他辩解几句:“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林公子呢。我也不图他什么,他日后能对我好,处处想着我就行了。” 想到林公子往日和他说的那些话,二姑娘的脸,忽然就变得很红。 王氏差点没让她给气过去,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半天也没挤出来一句话。 谢文徵气的直接把手里的茶杯,朝着二姑娘的脸上砸了过去。幸亏二姑娘躲得快,若不然她非要毁容不可。 二姑娘害怕地拍着胸口,不满地朝着谢文徵嚷嚷着:“爹,你差点打到我了!” 到是她的脸上有伤疤了,林公子还能喜欢她了吗。 “你!” 谢文徵被他气得身体发抖, “这是你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该说的话吗!” “你的规矩呢,你的体统呢!” “父亲。” 二姑娘皱着眉,满脸不高兴: “我也没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也没做什么过头的事情。你怎么能当着大家的面,如此呵斥我?” 谢文徵被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二姐姐。” 六姑娘实在是听不下去,忍不住地插了一句话: “父亲和母亲也是担心你嫁过去会吃亏,所以特意嘱咐了你两句。你莫要辜负了母亲的一番心意。” “你给我闭嘴!” 二姑娘看着六姑娘的眼中,满是厌恶: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贱货色,也敢对我指指点点,凭你也配!” “啪!” 谢文徵重重地砸了下桌子,桌子上立刻出现了几道细小的纹路: “她是下贱货色,那我是什么!” 谢文徵指着六姑娘,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谢氏祖训其一,慎言慎行!” “你身为谢氏嫡女,言行不端,举止轻浮,不配为谢氏女!日后,你嫁去了林氏,就不必再回来了!” 二姑娘瞪大了双眼,满眼不可置信地瞪着谢文徵。 王氏刚要开口替二姑娘求情,却被谢文徵冷冰冰的一句话,生生止住了:“你把你手中的印鉴和钥匙,全都交给小六。日后,这谢府,便是小六当家了!” 谢文徵厌恶地看了一眼谢二,“至于你惦记的,小六会给你准备。至于不该你惦记的,就不要在想了!” 说完,一脸怒气地离开了正院。 王氏受不了刺激,又昏过去了。 整个正院,顿时人仰马翻。 二姑娘趁乱,跑去了太太的内室。 将太太放起来华贵的首饰以及藏起来的银票,全都偷走了。 她又趁着各院的姑娘和姨娘来正院探望王氏,把她们所有的首饰和偷偷藏起来的银子,全都偷走了。 都放在了自己的嫁妆里,准备出嫁。 大约过了一盏茶后。 胡郎中才将王氏身上的针收起来,接过了旁边小丫头递过来的干净帕子,擦了擦手,才和六姑娘说话:“姑娘,太太已经无碍了。但是,也要靖西地养着,切不可有情绪波动。” 六姑娘点点头:“好,”她又吩咐着伺候太太的青雀:“去熬药吧。” “是。”青雀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了六姑娘和胡郎中时,六姑娘才说道:“这次和上次比,是又严重了吗?” 第31章 匆忙出嫁 2 胡郎中点头:“是。只是每日保持心情愉快,在辅之银针和汤药,想要稳定病情,也不是不可能。” 六姑娘神色淡然,笑眯眯地看着胡郎中:“我希望母亲的病,能赶紧好起来。但也不能,好的太好。” 这话说的很拗口。 但是又在回答胡郎中之前心中的疑问。 又似是在暗中提点他,如今的谢氏,早不是王氏之前在的谢氏了。 胡郎中瞬间明白六姑娘的话中含义,点了下头:“是。小的会尽力维持太太的病。” “辛苦郎中了,”她从腰上拽下来一个平平无奇的荷包,塞到了胡郎中的手里:“郎中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和玉奴说,玉奴都会办妥的。” 胡郎中眸色一闪,轻轻地捏了下手中的荷包,而后应了声:“是。” 六姑娘转头,吩咐着身边伺候的丫头,去给太太熬了药。伺候着王氏吃了药,又细细地嘱咐了身边伺候的丫头,才带着玉奴回了自己的院子。 六姑娘刚从正院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几位姨娘和还未出嫁的姐妹就过来了。 哭哭啼啼地围着六姑娘,叽叽喳喳的,听的六姑娘头昏脑涨:“好了,”她的声音比之前微微高出许多,“你们先别哭了。先跟我说,出了什么事情了。” “我的银子丢了!” “太太送我的那套首饰,也不见了!” “哎呀,我的更惨,我藏起来的那套名贵的锦缎,没了!” “我之前寻到的一本孤本,也没有了!” “可怎么办啊,辛辛苦苦攒下的那点银子,丢了!” “呜呜呜,我不活了……” “……六姑娘,怎么办啊!” 四姑娘攥着六姑娘的手,哭的眼睛都肿了,“陆氏送来的一套首饰都丢了,还把我给陆公子做的一套衣裳偷走了!六妹妹,这可怎么办啊!” 那可是陆氏送来的聘礼。 日后,出现在旁人的身上,她该如何解释? 再者,她亲手缝制的衣服,若是出现在了别的男子身上,那她…… 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四姑娘又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玉奴,你去把各位姨娘和姐妹们丢的东西,都统计一下,”六姑娘吩咐着:“再从我的私库里拿一些银子出来,去拿给管事妈妈。买一些珠宝首饰和一些平常见不到的小玩意儿给姨娘和姐妹们。”她拍了拍四姑娘的手,轻声安慰着:“你别怕,有我呢。” 听到六姑娘这么安排,屋里的哭声才渐渐小了,而后又传来了几声客气地道谢。 六姑娘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往下继续说: “但凡世家大族出来的东西,都会有标记。我会让春桃告诉铺子上的人,若是有人把咱们府上的东西拿出去换银子,会第一时间买下来,送回府上的。” “好姐姐,莫要哭了。在哭下去,你就不漂亮了。” “噗嗤。” 四姑娘被她逗的笑出了声儿,“你惯会取笑我!” “我哪里会取笑四姐姐,”六姑娘笑着让春桃端着洗漱东西进来,丫头们伺候着姨娘们梳洗。她趁机和四姑娘说话“我的四姐姐天生丽质,又处处出色。我啊,怕是以后再也不会遇到这么好的姐姐了。” 在她的眼里,谢府四姑娘是这天底下顶好的姑娘。 四姑娘被她逗的脸都红了,“你这妮子,说话越来越没个正行了!” 而后,脸上又浮现了担忧之色:“六妹妹,你说的法子,能行吗?” “你放心吧,”六姑娘显得十分确定,“那些都是死物,换了银子能才是有用的物件。偷了这些东西,定然是要找当铺换银子的。” 第32章 匆忙出嫁 3 四姑娘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她把手里的帕子又递给了春桃,“还有几日,便是二姐姐出嫁的日子了。六妹妹,咱们要不要给二姐姐添妆?” 六姑娘垂眸,不紧不慢地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吹了吹杯子里的浮沫,并未入口,“你想送二姐姐什么?” 按照六姑娘原本的意思,她想要去看二姑娘的热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给他添装? 但四姑娘这么说,六姑娘就觉得此前的想法不对。 二姑娘做的就算是在不对,那也是和她同出谢氏的姑娘。 姐妹一场,她不能显得太过凉薄。 四姑娘:“我就是不知道送什么,所以来问问你。” 六姑娘:“我送一对龙凤镯吧。” 上京城中,一般人家嫁姑娘时,都会送龙凤镯。 样式新颖,寓意不错,送这个最合适不过了。 四姑娘想了想,“那我也送个价钱差不多的镯子吧。” 六姑娘笑道:“也可。” 六姑娘又笑着和大家说了会儿话,忙活了好一会儿,才有空歇一会儿。 热闹的紫竹院才又重新变得安静了下来。 六姑娘更是换了一身衣服,神情惬意地翻看着之前看了一半儿的账本,时不时地和玉奴说话:“都安排好了?” “是。” 玉奴把茶递到了六姑娘面前: “二姑娘已经将偷来的那些东西放起来了,估摸着是要趁着去了林氏之后,在拿去当铺。” 六姑娘翻了一页账本,嗯了一声。 玉奴:“那一万两银子,除去您说的要给姨娘和各位姑娘们之外,还能剩下四五千两银子。姑娘,您要如何安排?” 六姑娘喝了口茶,“放起来吧,留着以后用。” 玉奴:“是。” 六姑娘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着玉奴:“我记得,姨娘没得时候,留下了几个铺子吧?” 玉奴道:“是。姨娘一共留下了两间铺子。一间在城南,是一家小饭馆。一间在北面,是个布庄。” 六姑娘点点头,又继续低头看账本。 玉奴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茶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小心地瞄了一眼面色平和的六姑娘,“姑娘,你今日看起来,兴趣不高。” 依爷的意思,只要二姑娘一出嫁,那她就便是谢府的嫡出女了。日后,谢府的嫡出女,只有六姑娘一人。 姑娘今日拿到了印鉴。 印鉴、对牌、钥匙都在姑娘的手中,日后,姑娘就是这谢府真真正正的当家人了。 只是为何,姑娘怎么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甚至是还很生气? 六姑娘抬眼,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我很高兴。” “高兴?”玉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六姑娘哪里高兴了。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种不被人拿捏,想要做什么都是随心所欲的感觉,感觉特别好。 “好了。” 六姑娘合上了账本,起身朝着内室走, “明日还要早起,早些睡吧。” “是。”玉奴伺候着六姑娘上床睡觉。 半刻钟后。 玉奴才回了和春桃的房间。 看着春桃还坐在等下剥核桃,有些意外地说道:“你不睡觉,做什么呢?” 第33章 匆忙出嫁 4 “我想做点核桃红枣的糕点给姑娘吃。” 玉奴把剥好的核桃放在了一旁的碗中: “我瞧着,今日姑娘都没吃几口饭。” 欲奴轻轻点了下头,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春桃,你看姑娘,今日高兴了吗?” 春桃仔细地想了一会儿:“姑娘应该是高兴的。”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没发现,今日姑娘见谁都笑的吗?” 六姑娘情绪内敛,待人温和客气有礼。 春桃还从未见过六姑娘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 “是吗?” 玉奴一脸困惑回想着,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 “算了。” 她说: “不过,我今日是真的高兴。” 她家姑娘是掌家姑娘了呢。 春桃起身吹灭了蜡烛:“玉奴姐姐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伺候姑娘呢。” 很快的,屋里就传来了春桃香甜的酣睡声。 “……” 玉奴憋的太难受了,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一肚子高兴的话,怎么就没个人能分享呢? 一转眼,就到了三月二十,二姑娘出嫁的日子。 即使谢文徵早就传下话来,二姑娘出嫁事宜,一切从简。但王氏还是拿出了许多的私房银子,给二姑娘置办了不少的嫁妆。她担心二姑娘嫁过去会被林家的人欺负,就在外面买了两个小丫头。让青雀教导了几日,便让她们跟着去了林家。 相比较王氏的担心,二姑娘就显得比较轻松了。 日日都沉浸在嫁给林公子的喜悦中,脸上总是洋溢着令人羡慕的幸福笑意。 王氏每每看到二姑娘的笑意,都觉得食不下咽,胸中憋着一口气。 上不上,下不下的,着实是难受。 这日一早,王氏就早早地来了二姑娘的院子。 她本打算自己做福妈妈,给二姑娘梳头。 没想到,二姑娘自己梳了个很繁杂的发髻。上面插满了各种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的首饰。再配上她身上戴着的各种首饰,给人一种很俗气的感觉。 王氏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你、你这都弄的什么!你还不赶紧把头上的那堆东西摘下来!” 她要是这么出去了,那就真的让人笑掉大牙了! “我觉得挺好的啊,”二姑娘满心欢喜地摸了摸头上的珠翠,“叮叮当当的,多好听啊!” 她得把这些首饰都带走,要不然,放在这里,不是便宜了别人了吗。 王氏真的要昏过去了。 这哪家的嫡女出嫁,都是华贵端庄,何时会有这么俗气的装扮! 王氏正要开口,却被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王氏急急忙忙地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喜帕,盖在了二姑娘的头上:“吉时到了?” 匆忙进来的人说了句:“太太,姑爷已经到门外了。” 太太一脸吃惊,“什么,不是说要到辰时初才来到侧门来迎娶的吗?怎么就真大摇大摆地来正门,而且还提前了这么多?” 这下好了。 之前传出来关于谢家二姑娘的谣言,似乎是在这个时候都成真的了! 太太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明知道爷不喜他,还偏偏跑去正门迎娶,这不是把谢氏架在火上烤吗。 “娘,咱们赶紧走吧。” 喜帕下的二姑娘,急急忙忙地催促着: “要不,林公子该等急了。” 第34章 走了 “琼姐儿,你在等等。” 王氏说什么也不肯让二姑娘出去, “娘特意找人算的时辰出门。要是提前出门,你和林公子的婚事会出岔子的。” “是吗?” 二姑娘又重新坐回了床上,规规矩矩地坐好: “那我听娘的。” 她还指望着和林公子白头偕老呢。 王氏暗自松了口气。 她走到了门边,将青雀喊了过来,低声吩咐着:“让林公子去谢氏的侧门来一趟。就说,我,不,六姑娘有事和他说。” 她差点都忘了。 如今谢府的当家人,是那个讨人厌的谢六。 “是。”青雀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谢府门外。 林公子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袍子,虚浮的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纵欲过度,休息不足。骑在高头大马上,接受着众人的贺喜。 青雀走到林公子的面前,还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浓重的脂粉味夹杂着的酒气,“公子,姑娘请您去一趟侧门。” 林公子不高兴地看着她,“这马上都要过门了,还要我一趟侧门做什么?” 这高门贵女的规矩,就是忒多! 青雀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是六姑娘请您过去。” “六姑娘请我过去?” 林公子那张肥腻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我记得,你们府上的六姑娘还未出嫁吧?” “她现在请我过去,是不是要跟着她二姐姐一起嫁给我啊?” 他也没想到,他还能享齐人之福呢。 “哈哈哈哈!” 四周传来的哄笑声,让青雀张洪了脸,俏眉冷立:“林公子,慎言!” “慎言?” 林公子轻浮地抹了一把青雀的脸, “公子的肾好不好,要不要你来试试啊?” 青雀被气的眼尾挂泪,面上含了一层薄怒,“公子,请您注意言行!” 这是在谢府的门口,他要迎娶的是谢府的嫡女。 他在这种场合,言语轻薄六姑娘,对她动手动脚的。 置二姑娘的脸面,于何地! 又将谢氏置于何地! “注意言行?” 林公子挑着眉,目光不善的从上到下地把青雀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里到外地看了一遍: “我做什么了,需要注意言行?” “倒是你,”他冷眼看着她,“勾引谢氏的姑爷,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这大好的日子,碰见这么晦气的人,肯定这日子不咋好。” 他夹了下身下的马,转头往回走:“算了。这成婚的日子以后再说吧。今儿这天气这么好,咱们去飘香楼看看!” 喜庆的鼓乐声再一次在宽敞的胡同里响起,不是为了迎娶新娘,反而是为了欢送新郎的远去。 青雀站在谢府门口,看着林公子远去的背影,青雀脸色一变,而后提着裙子飞快地跑去了内宅。 她并未去二姑娘的院子,脚尖一转,跑去了六姑娘的院子,“姑娘,出事了!” 因着当日谢文徵的话,谢府后宅的姑娘们,并未去二姑娘的院子送她出嫁。此时,都在六姑娘的房间里说话。忽然看到青雀急匆匆的跑进来,全都变了脸色。 六姑娘淡然地问了句:“怎么了?” 第35章 求他娶她 青雀急急忙忙地把事情的经过,和六姑娘说了一遍:“……姑娘,这眼看着吉时就到了。林公子却走了,这等会儿姑娘还怎么出嫁!” 二姑娘若是知道她把林公子气走了,说不定会怎么闹呢。 “这个林公子,真是太过分了!” 四姑娘听的咬牙切齿: “二姐姐找什么样夫君找不到,怎么就看中了这么个、这么个,”四姑娘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一个词:“脏东西。” 八姑娘接了句:“可能是觉得那位公子颜色出众?” 青雀小声地嘀咕了句:“长得怕是还没府上的阿花长的好看呢。” 阿花,是后院看门人,养的一只瘸腿的大黄狗。 “噗嗤。” 四姑娘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惹得屋里的几个人,脸上也有了笑意。 六姑娘脸上带笑,“好了,莫要在闹了,”她转头看着青雀,“林公子离开时,可说了什么?” 青雀想了想,“他说今日是个好日子,应该去飘香楼。” “飘香楼?” 六姑娘微微眯起眼睛。 大喜的日子,还不忘往飘香楼跑。那里怕是有让林公子难以忘记的人吧。 “春桃,”她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去将你的母亲请过来。” 春桃一脸困惑地应了一声:“是。” 不过片刻,文氏便匆匆来了紫竹院。急急地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抬了下手,示意她起身:“你去帮我打听一个地方,飘香楼。” “飘香楼?”文氏皱了皱眉,“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您打听那里做什么?” 那种脏污的地方,怎么能污了姑娘的耳朵。 春桃小心翼翼地拽了下文氏的衣服下摆,小声提醒,“娘。”姑娘让做什么i就做什么,怎么还和姑娘这样说话。 文氏后知后觉,忙行了礼,“奴婢不是有意驳斥姑娘的。” 六姑娘并不计较她的失言,“我只是让你帮着打听打听,这飘香楼的姑娘中,有哪位姑娘是最特别的。” 特别到成为了百姓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文氏点头,“咱们胡同里,经常会有货郎来卖一些针线之类的小玩意儿。今儿是二十,那些货郎们也该来了。” 六姑娘看了一眼玉奴。 玉奴立刻会意,从腰上拿下来一个荷包,塞到了文氏的手中:“姑娘打算给晗哥儿绣个蟾宫折桂的荷包,还少了几样绣线。麻烦文婶子,去帮姑娘买回来。” “是。” 文氏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荷包,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手中的茶,还未喝完,文氏就已经回来了。 “姑娘。” 她把买来的绣线给了玉奴: “奴婢问过了,听说有一位叫灯笼的姑娘,开始谢客了。” 六姑娘微微挑眉:“谢客?” 文氏:“听说是因为,有一位公子想要给她赎身,带回家去做妾。可奈何,楼子里的妈妈开出的银钱太高,公子一时凑不出银子来,这才耽搁了下来。” 六姑娘习惯性地眯了下眼睛。 林公子闹的这么大,无非就是为了让这个灯笼在他娶亲这一日同时进门。 他既想要谢氏的助力,也想要他的红颜知己。 还真是贪心呢。 四姑娘一脸愤懑地骂了句:“他可真不要脸!” 第36章 娶她 2 连这种脏污的办法都能想出来,骂他是个脏东西都抬举了他: “六妹妹,你可千万不能应了他!” “不应下,二姐姐怎么出嫁?” 六姑娘垂眸,抚了裙子上并不存在的浮尘: “玉奴。” 她说: “去找胡郎中,要一副可以让女子绝嗣的药。” 六姑娘的话音一落,众人的脸色大变。 甚至四姑娘开口劝她,“咱们都是同为女子,若是不能诞下子嗣,怕是会毁了她的后半辈子。” 这样的手段,太过阴损。 六姑娘挑眉,眼波流转,“四姐姐也觉得我心狠了些?” 四姑娘点点头:“她流落风尘,已经够苦了。若是在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日后她又该如何?六妹妹,放她一条生路吧。” 六姑娘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四姐姐只看到她很难,那可曾看到,今日是二姐姐出嫁。林公子这番做法,下的不仅是我谢家的面子,更重要的是二姐姐如何在夫家自处。还过几门,就被一个青楼初审的妓子压下脚下。日后,若诞下了孩儿,岂不是要夺了二姐姐的正妻之位?” 六姑娘抬头,清冷的目光落在了四姑娘身上: “在谢氏,我们打闹,不过是姐妹间的小情趣。出了谢府的门,你们对外是某某家的太太,但内里,是陈珺谢氏的姑娘,容不得任何人轻视。” “四姐姐,可明白了?” 六姑娘并不是评判谁的对错。 她只是在告诉四姑娘,日后她在陆氏被人欺负了,她也会替她撑腰。 四姑娘被感动的眼圈都红了,重重地点头:“六妹妹,你说的对!咱们姐妹一体,万万不能让人欺负了!” 六姑娘点了下头,转头看着玉奴:“多带些银子去。”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她才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了六姑娘淡然的声音:“这次,你和文氏一起去。” “是。”玉奴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正厅。 文氏先是一愣,随即面露喜色。匆匆地给六姑娘行了礼,便急急忙忙地跟着玉奴出去了。 四姑娘又和六姑娘说起了闲话,“六妹妹似乎很喜欢文氏。” 八姑娘:“文氏说话有意思,我也喜欢。” 四姑娘逗她,“哪里有意思了,我瞧着说话啰里吧嗦的,一点都不好玩儿。” 八姑娘噘着嘴,嘟嘟囔囔:“可是,我就觉得文氏说话声情并茂,很有意思啊!” 八姑娘年纪尚小,又很喜欢吃那些甜腻的糕点。 方才,她说话时,刚好吃完了一个马蹄糕。脸颊一动一动的,可爱极了。 六姑娘笑着给她擦了擦唇边的碎末,“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她说,“文氏确实很好。” 八姑娘朝着四姑娘做了个鬼脸,气的四姑娘忍不住笑了。 飘香楼。 文氏和玉奴带着人,直接上了二楼,很容易地就找到了坐在包厢里喝酒的林公子。他的身边,是跪着陪他喝酒的灯笼。 “哎呦,找来的还挺快,”林公子一把把灯笼拉了过来,直接抱在了怀里,“说吧,这次又怎么了?” 第37章 求娶 3 坐在他怀里的女人,美貌出众,艳丽无双。身上穿了件水蓝色衣衫,香肩半露,引人有无数遐思。 林公子的手,时有时无地在她的身上摸来摸去,引得他怀中的女人娇喘连连。林公子勾着笑,斜眼看着玉奴和文氏:“怎么就来了你们俩?怎么,你们府上的六姑娘看不起我,才会让你们来羞辱我的吗?” “林公子,注意你的言辞。”玉奴横眉立眼,“我们家六姑娘可不是你这样的人,随意羞辱的!” “我这样的人?”林公子冷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可就是我这样的人,娶了你们家的二姑娘。按照你们谢府的规矩,你们日后要叫我一声二姑爷。我可是你们正经的主子,处置你,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 “你!” 玉奴从未见过如此强词夺理的人,一时间被气的 不知道说什么好。 站在玉奴身后的文氏,一把把玉奴拽到了自己身后,神色平和地看着林公子:“公子,时辰到了。” “哪有怎么样?”他可不在乎什么时辰不时辰,“灯笼想我了,我过来看看。” “灯笼姑娘颜色好,能得到公子的喜欢,那是灯笼姑娘的荣幸,”文氏继续说道,“只是,比起颜色好,公子更应该知道,你为了娶二姑娘,付出的是什么。谢氏虽然吃了个哑巴亏,但不允许,一直吃哑巴亏。您说,是不是?” 林公子面色微变,抓着灯笼的手臂,稍稍用力,疼的她脸色一变。 文氏好似没看到林公子难看的脸色,“公子,您的日后,是攥在灯笼姑娘手中,还是攥在您自己手中,您可要想清楚才行。” 她的威胁,让林公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 “我越来越讨厌你们谢家的人了。一个个的,端着架子,看着清风舒朗。暗里,那些龌龊下作的事情,一样都没落。” 文氏眸中带笑,“我只当,林公子在称赞谢氏,”她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林公子冷眼看着文氏,“我要她。” 他怀中的灯笼,面露喜色。眼波含水,盈盈地看着林公子。 “可以。”文氏毫不犹豫地就应了下来,转头和玉奴说话,“去把灯笼姑娘的卖身契,拿过来。” 玉奴狠狠地瞪了林公子一眼,转头去找了飘香楼的妈妈。不过片刻,将灯笼的卖身契拿了过来,“已经好了。” 灯笼目光热切地盯着文氏手中的薄薄一张纸,无声地拽了拽林公子的袖子。 林公子这才开口:“给我吧。” “且慢。” 文氏转头看着灯笼,眼神淡漠,声音平板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姑娘说了,她可以跟着林公子去林府。但是,要她答应两个条件。其一,喝了绝嗣的汤药,永远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其二,跟着二姑娘去林氏。” 跟着谢二姑娘去,是为了给她一个好的身份。 林公子这能理解。 只是,喝了绝嗣丹药,这不是要毁了她么! “你们欺人太甚!” 林公子用力地捏着手里的酒杯,满脸冷意: “我一样都不能答应!” “那么,灯笼姑娘呢?”文氏淡淡地看着她。“时辰马上就要到了,还请灯笼姑娘尽快做决定。” 林公子攥着茶杯的手指,指腹间尽是青白。幽深的目光中,尽是卑微的哀求。 他以为,二姑娘寻死觅活地嫁过去了,就是他林家妇。 无论他对她做什么,谢氏都不敢说半分不是。 再加上,二姑娘对他情根深种,他只要捎捎几句好话哄哄。二姑娘就会对他掏心掏肺,他想要什么便是唾手可得。 可眼下,并不是这样。 那位从来不怎么惹人在意的六姑娘,让人传话。 他若是见好就收,那便还是谢氏的娇客。 若是想要用二姑娘拿捏谢氏,那就要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本事。 此时,他后悔了。 他明明计划好了每一步,怎么就在六姑娘这里出了岔子。 他是真心喜欢灯笼的。 她喝了那药,日后该怎么办! 林公子脸色一变,手里的酒杯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你莫要太过分!” 文氏面无表情地说道:“公子,你到底想要怎么选?” 灯笼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袖子,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泪水,可怜兮兮地看着林公子,“我听姑娘的安排。” “灯笼!” 林公子说的又快又急, “不可以!” 他还要和她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公子,”灯笼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盈盈如水的眼中,尽数倒映着他青隽的脸庞,“只要是你,我怎么样,都可以的。” 她掌心略带略带凉意,却莫名让他烦躁的心绪平稳: “公子,我就把我自己托付给你了。” 灯笼在风花雪月之地,见过各种各样的公子。那些公子说的是实话,那些公子又是在跟她说些鬼话,她还是能瞧出几分的。 她看着林公子,眉眼之间分辨不出来的认真,低笑着:“公子,我知你心中打算。”她笑的风华绝代,“只不过,你忘了,这事我自己也能选的。” 只要公子心中有她,那她便知足了。 第38章 求娶 4 “不行!”林公子仍觉得这事不可行,“不能喝!” 谢府二姑娘如此钟情于他。 只要他多哄哄二姑娘,说不定就不用这么阴损的法子,就能将他带走的! 还有很多办法的,不一定非得用这样的办法。 “公子。” 灯笼眼含秋水的眼中,是让人无法忽视的深情,“我只是觉得,我只是觉得能日日看到你,就心满意足了。”她上前,轻轻拥抱着临公子,低声呢喃:“公子,我见过许多人,看过许多事。唯独你,与他们不同。有你护我周全,我很安心。” 她说的情真意切。 林公子听的眼中微微湿润,用力地攥着她的手,“灯笼……” 他似乎是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化成了一声浅浅的叹息,最后消散于天地间。 他站在一旁,愤怒而又无可奈何地看着灯笼接过了文氏递过来的小瓶子,一饮而尽。她的唇角,还残存着褐色的药汁。衬得她唇边的笑意,更加苦涩,“祝公子与谢家二姑娘,白头偕老。” 林公子眼中的湿意,比之前浓厚了许多。 若不是文氏和玉奴仔,怕是要忍不住落下泪来。 林公子刚要说话,文氏就开口了:“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那公子是不是可以去娶亲了?误了吉时,太太会不高兴。” 林公子满脸怒气,“用不着你提醒我!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 文氏神色平平地垂眸,“可您晚走半刻,灯笼姑娘的赎身银子就晚给这楼里的妈妈半刻。晚给楼里的妈妈半刻,耽误了楼里妈妈的生意,她不放人怎么办?林公子,您说呢?” “你!” 林公子气的浑身发抖,偏偏他又无力反驳,阴沉着脸,甩了下自己的袖子,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不就是成亲吗,我去就是了!” 若是他是个有钱有势的大家公子,把灯笼赎出来,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何苦,还要去看一个下人的脸色! 林公子翻身上马,一路狂奔着去了谢府。 文氏给灯笼换了一身衣服,带着她去了谢府,随着二姑娘一起嫁去了林府。 紫竹院。 六姑娘正和四姑娘说话,忽然听到了侧门响起了不怎么让人觉得的鼓乐声,眉头微皱了下:“这人总算来了。” “咱们谢家嫁女儿,还是第一次弄的这么寒酸。” 陈珺谢氏嫁女,嫁的还是嫡女,竟然只是拿了两个不大的小包袱,从侧门出嫁。 这要是传出去了,得多丢人啊。 “是父亲的意思,”六姑娘将刚修好的荷包,放在了笸箩里,“二姐姐做的那些事情,终究是让父亲寒心了。” 四姑娘凑到了她的面前,低声道:“六妹妹,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六姑娘抬头,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四姑娘压低了声音,“听说,咱们出嫁了的小姑姑,特意让人送回了信儿。二姐姐闹的事儿,”她指了指上面,“都传到那里了。” 四姑娘和五姑娘都是王姨娘所出。 王姨娘又得谢文徵喜欢,所以,能得到一些消息并不奇怪。 “父亲和小姑姑的感情最好,出了什么事情,小姑姑是要来告诉咱们一声的,”六姑娘眼中的困惑,只是停顿了那么一瞬,便消失了。她又从笸箩里拿出来一个荷包,继续绣,“咱们府上,出了这样的丑事,也还是不错的。” 第39章 欺上 1 “为什么?” 四姑娘不解: “这事情闹的这么大,对咱们的谢氏可没有一点好处啊。” 日后,出了谢府的门,那些世家贵女不知要如何笑话她们呢。 “四姐姐,你忘了宫中的那位太妃娘娘了吗?” 今上可是在太妃膝下长大,母子情分深厚。 这些年,太妃虽然已经不大过问朝中的事情,但能特意让已经出嫁了的谢家姑娘特意送信回来,怕是这朝堂有了什么父亲还不知道的消息。 有了这样的事情,也能把大家的视线转移,也算是好事。 “不能吧。” 四姑娘皱了下眉, “要是有什么事情了,父亲不可能,”四姑娘忽然止住了话。 六妹妹和裴家大公子的婚事,就是为了给父亲的前途铺路。 她小心地观察着六姑娘的神色。 生怕刚才说的话,惹六姑娘不高兴。 她琢磨着六姑娘方才说的话,又想着上次来退婚的陆氏,瞬间明白了过来,面色阴沉地骂了句:“还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东西!” 上京城中的世家大族,都是盘根错杂的关系。 谁家稍稍有点风吹草动,消息立刻就能传遍上京城。 那位小姑姑特意让人来送消息给父亲,而后,父亲又特意用二姐姐的事情遮掩,怕是这件事很大。 陆氏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敢上门退婚的。 一想到只有好处来沾,有坏事就立刻赔清关系的陆氏,四姑娘都恨的牙痒痒。 “你能想明白其中事情就好,”六姑娘神色淡然地喝了口茶,“我也希望父亲能越来越好。”她说,“其实,谢氏看似花团锦簇,其暗里已经有的地方开始腐烂了。出了这样的事情,能让谢氏的一些问题暴露出来,也算是好事。” 怕是她父亲就是看出了其中的一些门道,才不得不让她掌家。 四姑娘不懂,“什么意思?” 六姑娘笑了笑,“没什么意思。” 她把那些放在一起,已经分辨不出来的绣线,放在了四姑娘的面前: “四姐姐,你帮我分线吧!” “好。”四姑娘满心欢喜地帮着她分线。 未时末。 春桃挑着帘子,拎着一个食盒进了屋。她把食盒里的菜,摆在了桌子上,“姑娘,吃饭了。” “嗯。” 六姑娘应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绣了一半儿的荷包。动了动酸涩的脖子,走到了桌子旁。看着桌上摆着的精致的菜肴,满脸笑意: “今日这菜,看起来还不错。”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吃饭,“姑娘,您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六姑娘尝了一口,眼睛一亮,“还不错。”六姑娘又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外面的人,传消息回来了吗?” “还没有,”玉奴给六姑娘倒了杯茶,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不过,听下面的人说,有人拿着四姑娘的东西,去当铺问了。” “是什么,要打算当多少钱?” “听下面的人说,是一支钗。那人说,打算要当一千两。”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拿着帕子,压了压唇角: “一千两?” “有点多啊。” 照这么看,是二姐姐带去的东西中,有他们谢家姑娘丢的首饰。 玉奴:“姑娘,咱们要收吗?” 六姑娘又拿起了筷子,重新吃了两口菜:“告诉下面的人,他要多少银子,咱们都给。那些东西,咱们必须一件不落的都拿回来。” 若是谢家姑娘的首饰和贴身的东西,都出现在了外人的手中,那就真的要出事了。 “是。”玉奴应了一声。 用过了晚膳,六姑娘又去外面溜达了小半个时辰。才进屋换了身衣服,文氏就进来了。 她朝着柳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转头看了眼春桃,“去给你娘搬个凳子过来。” 第40章 欺上 2 “姑娘客气了,”文氏并未坐下,而是朝着六姑娘的方向,又动了两步,走到了六姑娘的身侧。微微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姑娘,太太身边的青雀,又出门了。” “去哪儿了?”六姑娘端茶的手一顿,随口问了一句。 文氏声音压的更低了:“奴婢听人说,他去了前院郑管事的院子。” “郑管事?” “是咱们府上管着采买的管事。” 六姑娘微眯了下眼睛。 “他们很熟悉吗?” “听说,每次在太太盘账之前,青雀都会去一趟郑管事的屋子里,会待上一两个时辰。伺候的下人离的远,并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她在六姑娘面前,话说的很委婉。 但六姑娘却立刻明白了过来:“他们之间可曾定下了婚约。” 文氏:“从未。” 六姑娘喝了口茶: “既然如此,那便是母亲的意思了。” 文氏附和着点点头:“奴婢 也是这么想。” 六姑娘:“青雀是母亲身边的大丫头,她的意思,大约就是母亲的意思。如此,这个郑管事,便是不能留了。” “姑娘要如何做?” “是人就会有痕迹,更何况是个在后宅做着采买的管事呢?” 那人心思活络,说不准就会有什么地方是外人所不知的。 “奴婢会让人留心。”文氏道。 六姑娘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她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最近二姐姐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 文氏:“听守门的婆子说,二姑奶奶让人递了消息进来,她需要一些银子。” 六姑娘:“母亲那边有话送出去了吗?” 文氏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不解,“从未。” 六姑娘点点头,眼帘半垂,遮住了眼中升起的晶莹。平和的目光,落在了她还未喝完的半杯茶,眸色深深浅浅。 她在想,母亲特意让青雀去找郑管事,是不是因为二姐姐地进来的消息。亦或者是因为,想要从郑管事的手中获得一些银钱,给大哥送去一点零花钱,也是可以的。再或者,是想要通过郑管事和李家、王家传话…… 六姑娘眉头紧蹙,“你让人看着点青雀,在让人仔细看着郑管事。记住,务必要知道郑管事的一举一动。” 文氏郑重地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便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了六姑娘一人,坐在椅子上盯着下人刚摆在桌上,瓷瓶里插着的鲜艳欲滴的白色月季,吗,眸色深深浅浅。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姑娘。” 玉奴端着厨房里刚送过来的鲜花饼,掀了帘子进了房间: “厨房做了鲜花饼,配上前日爷让人送来的君山银针,最好不过了。” 说着,玉奴就把鲜花饼,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 又忙唤了个丫头,去将君山银针找来,碰了一壶茶。 她倒了一杯茶,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姑娘尝尝。” “还不错。” 六姑娘喝了一口茶,又吃了一块糕点: “这糕点做的也不错,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味道也很好。” 玉奴笑了笑,“姑娘喜欢就好。”她瞧着六姑娘心情不错,便把之前看到的事情和六姑娘说了:“……姑娘,爷又去账上支了银子,让宋砚亲自送去了南边胡同。” 六姑娘忽然想到了方才和她说的话,便吩咐着玉奴:“你去找一个面生的妈妈,去一趟南边胡同。将父亲养在外面的那位娘子,带回府上。” 玉奴应道:“是。” “姑娘,大公子已经到了年纪。太太一直都没有给公子定亲的意思。不如,您给公子先送些貌美的婢女,去伺候公子?” 玉奴是想着,六姑娘要在大公子的身边安插些人。 必要时,这些人也能帮得上六姑娘的忙。 六姑娘抬眸,盈盈如水的眸光,看的玉奴很不自然地避开了六姑娘看过来的目光,“这话是谁和你说的?” 玉奴的声音,小的六姑娘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是奴婢自己想的。” “你这么想,也没错。” 上京城中的人都知道,谢氏长房长子,是个风流人物,极为钟爱美色。 与其去那些烟花之地,与那些青楼妓女往来,落得个浪荡的名声。还不如找些干净的良家女子,放在身边伺候着。 日后,若是能生下孩子,抬了身份,成了姨娘也是可以的。 既能让大公子收心,又能让六姑娘落下个好名声,还能让众人称赞,是数不清的益处。 但,六姑娘不怎么觉得: “这事,你在我这里说说就算了。” “母亲还在,大哥的事情,母亲有她的思量和考虑。我一个做妹妹的,越过母亲去说大哥的事情,你让外人如何看大哥?” “大哥是男子,日后要在外面行走的。” 也是要脸面的。 况且,如今的她,还不适合插手大哥的房中事。 玉奴忙低头,赔礼道:“是奴婢考虑不周,胡言乱语了。” 六姑娘喝了口茶:“你也是好意,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对。日后,莫要再说了。”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奴婢省得了。” …… 此时,春桃和文氏,也站在门口说话:“娘,您说,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文氏将春桃垂下的头发,别到了耳后,神色温柔地看着她:“不管六姑娘怎么想,我们听从便是了。春桃,你记得,咱们莫要去猜主子们的心思。” 免得,一个猜不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春桃很听话地点点头,“娘说的,我都记得。” 文氏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娘知道你很懂事,但娘还要说一句,万事要小心谨慎。拿不准主意的,就去问问玉奴。” “是,”春桃轻笑,“我会小心的,你别惦记我了。娘还是早点走吧,不然等会儿天更黑了,路就不好走了。” “嗯,”她说,“你也早些回去吧。” 春桃应了一声:“娘,那你注意安全。” “知道了,回去吧。”文氏挥了挥手,朝着后罩房走去。 春桃站在门口,一直等到她娘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41章 欺上 3 南边胡同是谢文徵让人在不久前,特意买下来的一个小院。 是个三进,而且十分精致的小院子。 因着谢文徵来的比较勤,小院里除了徐娘子,还有一个小丫头,和两个粗使嬷嬷。 没有主母,需要请安行礼,又可以自己当家做主,徐娘子的日子,过的顺心舒畅。 只是今日一早起来,停在树上的鸟儿就开始叫个不停。 伺候徐娘子的小丫头满脸喜气地开了窗:“娘子,这外面阳光真好。这鸟儿都叫了好长时间了,是不是今日有什么喜事啊?” “应该是吧,”她从早上开始,眼皮就一直跳。 徐氏心里发慌,总觉得今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的话才说完,伺候徐娘子的婆子,便匆匆进了门: “娘子。” “谢府来人了。” 徐娘子一脸吃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许是因为太过于吃惊,她起身时不小心带翻了身后的椅子, “来的人是谁?” 婆子:“她说她是太太身边的陈妈妈,特意奉太太的命,过来传话的。” 徐娘子的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 她靠在了身后的桌子上,才堪堪站稳。 太太怎么忽然让人上门来了? 徐娘子的心里七上八下,“将那位妈妈带去花厅,好生招待着。我先进去换一件衣裳,在去见那位妈妈。” 婢女忙跟着徐娘子进了内室,伺候着徐氏换了件衣服。 徐娘子今年不过双十年华,颜色出挑,身量纤纤。一身浅绿色的衣衫,衬得整个人朝气蓬勃。她款款走到陈妈妈面前,朝着陈妈妈福了福身子:“妈妈安好。” 陈妈妈回了礼,“娘子客气了。” 徐娘子吩咐着:“给妈妈看座。” “是。”婢女搬了个锦凳,放在了陈妈妈的身后。 陈妈妈客气地道谢,半坐在锦凳上,“奴婢这次来,是要替太太传句话。” 徐娘子的心,一下就悬到了嗓子眼。微微发白的脸上,强扯出了一丝笑意:“妈妈请说。” 陈妈妈面色淡然,“太太请娘子,今日辰时末,过府一叙。” 徐娘子松了口气,心里半是哀愁半是欢喜。 太太肯让人请她去府上,怕是有心想要让她进府伺候大爷。 只是…… 一旦入了府,这自在逍遥的日子,便一不复返了。 不过,也好。 她以清白之身的良家女子,无名无分地跟了大爷多日,总算是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多谢妈妈。”她看了眼立在身侧的婢女。 婢女立刻会意,将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到了陈妈妈的手中。 陈妈妈面色如常地收了荷包,不着痕迹地捏了捏手中的荷包。觉得手中的荷包硌手,才满意地笑了笑。朝着徐娘子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徐娘子脸上并无欢喜之意,一脸忧愁地进了内室,“你一会儿去衙门,和大爷说一声。” “是。”婢女应道。 今日是初五。 衙门里也不是特别忙。 谢文徵随意地寻了个理由,便早早地离开了衙门。 婢女来时,谢文徵刚从衙门里出来,“大爷,”她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谢文徵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但依旧俊美。谦谦君子,端方雅正。去了哪里,都会让女子红了脸。婢女只是和他说了两句话,便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眼睛,“娘子请您过去一趟。” 谢文徵淡淡地嗯了一声,脚尖一转,朝着金边胡同走,“怎么了?” 婢女紧随其后,“是府上的妈妈过来了,请娘子去一趟谢氏。” 谢文徵脚步一顿,眉头轻轻皱起。 第42章 欺上 4 王氏看他多日早出晚归,心中起疑了? 不对。 谢文徵不紧不慢地朝着南边胡同走,心思却转的特别快。 王氏耳聪目明,定然是早早就只掉了徐氏。 早不来,晚不来的,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让人上门去请徐氏? 难道,她是知道自己错了,特意让人上门请徐氏进府,是为了低头和他赔礼? 谢文徵思虑许久,除了这个理由,再想不出去其他。 罢了。 谢文徵心想,王氏向来大度。 若是她能把徐氏接入府,好好照顾着,以往那些事情,便算了吧。 大约过了一炷香。 玉奴掀了帘子进门,“姑娘,您交代的事情,奴婢已经办好了。” “嗯。” 六姑娘翻了一页账本: “刚才春桃把我之前给晗哥儿做好的衣服和鞋袜,都找出来了。你辛苦一趟,都给他送去吧。”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抱着放在桌子上的衣服和鞋袜去了松鹤院。 辰时末。 太太这几日觉得身上好了些,又瞧着日头不错。便吩咐着青萍,搬了把椅子,放在了廊下。她又让特意把王氏前几日刚送来的春茶找出来,刚想要坐下赏春茶,便听得在院子里伺候的丫头行礼的声音:“大爷。” 太太听到谢文徵来了自己的院子,眉眼间都染上了几分笑意。 忙唤了青雀过来,“你看看,我今日穿的还得体?” 谢文徵因为二姑娘的事情,已经和王氏生了好几天的气,连着两三日没有来过太太的院子了。 谢文徵忽然来了院子,让王氏生出了疑分,谢文徵心里还有她的念头。 她想着,既然爷都肯过来看她了,那她也要好好的和爷道歉。 那他们便又是从前恩爱的夫妻了。 “太太今日穿着得体,没有半分错处,”青雀扶着王氏往外走,“太太,爷来看你了,怕是不会再生您的气了。到时,咱们也可以去看看二姑娘了。” 太太高兴的连连点头,附和着青雀的话:“对,你说的对。他们是亲父女,能有什么隔夜的仇,”王氏的话,只说了一半儿,看到眼前谢文徵和徐氏亲昵地靠在一起说话,脸上的笑意散去了几分。看着站在谢文徵身边的徐氏,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冷意。 王氏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儿。身体立时僵在了远处,僵硬的脸上,强扯出一丝笑意:“爷。” 谢文徵淡淡地点了点头:“嗯。” 王氏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进了房间:“怎么今日特意来了我这里?” “我今日无事,过来看看你。” 谢文徵看着王氏脸色不好,颇为关切地问了句: “你脸色这么差,是身子还没好吗?” 王氏强装笑脸,“我已经好多了,”她转身让人上茶,“爷尝尝,今日下人刚送来的茶。” 她径直坐在谢文徵的身侧,将谢文徵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彻底地忽视掉了。 “还不错。”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 “王氏,今日这件事,你做的,我很满意。” 王氏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面露娇羞的女子,顿时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王氏有心否认。 但是,谢文徵一直都在和她生气。 若是她否认了这件事,那谢文徵必然会认为她的贤惠和大度,都是装出来的。 他们的夫妻关系,会更加紧张。肯定会有人,趁着这个机会笼络谢文徵。 她不该把爷,这么大方地推给别人。 即便是心里、嘴里都是苦涩,王氏依旧是神色温柔地说了句:“妹妹这么辛苦地伺候爷,劳苦功高。”王氏顺着爷的话往下说,“给妹妹一个名分,也是使得的。” 谢文徵愈发地满意了,:“你说的对。她出身清白,入府为妾,也应该是良妾。” 第43章 欺上 5 听到谢文徵这么说,王氏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怒气。 凭什么! 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好,要让爷处处维护! 她自嫁入谢氏,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又处处维护他作为夫君的体面。她如此尽心尽力,为何他会不顾及他的感受,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贱胚子,带到她的面前来! 她纵然是在贤惠大度,但也看不得自己的夫君在她面前护着另外一个女人的! 王氏骤然用力,使劲儿地攥着手里的茶杯。 她在放茶杯时,不小心将里面的茶水碰洒了。温热的茶水,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了几个浅浅的红印子。手背上传来的痛感,让她混乱的头脑,传来了片刻的清明。 她不能生气。 她要笼络住爷的心,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是,”太太面上带笑,“爷说的对。不过,即便是良妾,也要签一份纳妾文书。” 谢文徵放下手中的茶杯:“嗯,你说的对。”他转头,眸光温柔地看着徐氏,“你莫怕,太太是个顶好的人,不会为难你的。”他拍了拍她的手,“过去给太太行礼把。” 徐氏柔柔地应了一声,“是,”款款走到了王氏的面前,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太太。” 王氏本想在她的礼数上,挑出些错处,以此来给她一个下马威。 哪曾想,就算是这位徐娘子出身乡野,且含胸驼背,一股子小家子气。但是这礼数,却一点也不差。让王氏挑不出任何错处,气的王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这么客气。” “是。”徐氏乖巧地应了一声。 王氏瞧着徐氏只是往那里一站,就能吸引谢文徵所有的目光,心里更是对她的厌恶更甚。偏偏面上笑的很和煦,声音更加柔和:“你既来了谢氏,那日后替爷开枝散叶才是正事。” “是。”徐氏面色微红,声音愈发的小了起来。 王氏又道:“徐氏初来乍到,不如,我让身边的青雀带着她去翠竹院住几日。等签了文书,又行了妾礼,在挪去其他院子?” 谢文徵皱了下眉,“不必那么麻烦,”他说,“书房旁边的绿韵院,收拾出来,给她住吧。至于身边伺候的人,一会儿让小六给选几个人,先去伺候着。” 绿韵院是离他的书房最近的一个院子,一旦绿韵院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王氏看谢文徵如此护着徐氏,心中升起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怒火,烧的她差点当众失态:“那就按爷的吩咐去办吧。” 徐氏松了口气,朝着谢文徵看过去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王氏看着徐氏当着她的面,如此勾搭谢文徵,恨不得当时就要动手将她大卸八块。省的在她面前碍眼,气得她头昏脑涨。 酉时末。 六姑娘刚从净房出来,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坐在窗边,看那本放在桌上看了一半的书,玉奴就带着文氏进来了:“姑娘,文氏来了。” “嗯。” 六姑娘应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坐。” “多谢姑娘。” 文氏虚坐在凳子的边缘,和六姑娘说话: “姑娘,看着郑管事的人,回消息了。” 六姑娘翻了一页书,“说说看。” “郑管事在外面买了个二进的小院子,里面还有奴才伺候着,俨然是个老爷做派。” 文氏不紧不慢地往下说: “听说,郑管事在院子里,养了个娇媚的小娘子。”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还有呢?” 文氏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巴掌大的账本,递给了六姑娘身边伺候的玉奴:“这是郑管事私下里记下来的账本,请姑娘过目。” 玉奴将账本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六姑娘将手里的书放在桌子上。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账本,随意翻了几页,“很好。”她抬头看了眼文氏,眸色流转:“还有什么其他别的发现吗?” 文氏摇了摇头,“回姑娘的话,没了。” 六姑娘眸色温柔,低头浅浅地喝了口茶:“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文氏起身,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玉奴看着文氏离开了之后,才和六姑娘说话:“姑娘,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当然是把腐肉剜出去,伤口才能好得快。”六姑娘转头,看着窗外浓厚的夜色中,偶尔露出一点点微弱的烛火,眸色幽深的如同这浓厚的夜色,窥不见一点光亮,“天就要亮了。” 翌日。 辰时末。 芙蓉堂。 这是六姑娘第一次,以掌家人的身份,和各位管事说话。 她坐在主位上,时不时地喝一口茶,偶尔地翻两页账本,一脸的轻松惬意。 可就是苦了这些一早就够来了的管事,饿的肚子疼,身上没力气。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被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看账本的六姑娘吓的,管事的脸上,一个个的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微风吹过,凉的他们的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姑娘。”有人忽然出声,打破了屋里的安静,“已经是辰时末了。” 第44章 欺上 6 那人似乎是在刻意提醒。 “都这个时辰了。”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浅笑嫣然地看着站在屋里的各位管事: “一时看账本看的入了神,便忘了时辰。各位管事的,要见谅。” 她说的很客气, “我刚才看了账本,发现了几处不同的地方。各位管事的帮我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六姑娘指着一处地方, “这里写着的是,炭,十两一两。” 她又翻开了另一页,指着同一处的记录: “这里写的是,炭,一百两一两。” 她又翻开了另一页,指着相同的地方, “这里,写的是,炭,一百五十两一两。” 六姑娘抬眼,笑眯眯地看着众人,“我就想知道,这炭的价格,为何涨的这么快?这眼看着天气越来越暖和,用炭的地方少了。为何,府上还要买这么多的炭?” 六姑娘随口问的两句话,让下面的管事,脸上的汗,流的更多了。 尤其是郑管事,感觉脸上的汗,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低着头,身体颤颤巍巍,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六姑娘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郑管事,你不解释解释吗?” 被点了名的郑管事,面色一僵,有些不自然地上前,“小的觉得,应该是、应该是、应该是,冬日卖炭的时候买的。” “可这上面的日期,写的是二姐姐出嫁那日。” 六姑娘一只胳膊靠在扶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郑管事瞧着挺精明的,怎么说话这么糊涂呢?” 郑管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估计是小的记错了。” 六姑娘了然地哦了一声,“给主家办什么事情,什么时候办的事情,都能记错。那你是从哪里拿出来上千两银子,能在这上京城中买得起一个二进的小院儿的?” 郑管事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 六姑娘这么说,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不会的。 那些事情,他们做的很隐蔽,不会有人发现。 “姑娘这话,小的没听懂。” 郑管事的眼睛四处飘着看,底气也没有之前足: “小的一年俸禄,不过百两。承蒙太太关照,做到了谢府的管事,得旁人高看一眼。就算是小的找了人,使了银子,也不够在上京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一处二进院子。” 好似早就知道了郑管事会这样辩驳,六姑娘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惊讶。她接过了玉奴手中的账账本,翻开了一页,不紧不慢地当着众人念起来: “正月初十,得银钱二百两。” “正月十五,得银钱一千五百两。” “正月二十,得翡翠首饰一套……” “正月二十五,得金银器展一件……” “二月初二,得各色貌美女婢十二人……” 六姑娘音色清冽,如同淙淙流水,悦耳动听。 入了郑管事的耳中,却觉得像是催命符。身上抖得像是个筛子,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心里乱糟糟的。 六姑娘手中的那本账本,不光记录着他这些年来得到的东西,还有些不能见人的秘密。 万一,那个秘密被人知道了,太太肯定是不会饶过他的! 他想要活命! 他想要活着! “姑娘。” 郑管事恭恭敬敬地给六姑娘磕了头,声音发抖: “是小的一时糊涂,做下了错事,请姑娘责罚!” 郑管事咚咚咚地磕头,在抬头时,他的额上一片青紫,触目惊心。 六姑娘喝了口茶:“那就要看,郑管事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事到如今,郑管事也不藏着掖着了。 他很痛快地说出了几个人的名字:“……小的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给了姑娘听。万请姑娘看在小的如此配合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被郑管事交代出来的几个人,一脸灰败地跪在地上,满脸是泪地跪在地上,不住地给六姑娘磕头: “求姑娘饶命!” “……奴婢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做下这等错事……” “求姑娘饶命……” 也有人对着郑管事破口大骂: “姓郑的,你不得好死!” “姓郑的,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竟然胡乱攀咬人!” “姓郑的,你不得好死……” “……你活着,就是浪费……” 郑管事面色发白地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避开他们看过来憎恶的眼神。对于他们的咒骂,郑管事只当没听见。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吹了吹被子里的浮沫,轻轻地沾了沾唇。 第45章 欺上 7 “玉奴。” 六姑娘清冷的声音,在一众哭爹喊娘的求饶声中,十分突兀: “她们太吵了。” 玉奴大步上前,将怀中的几块帕子,粗暴地塞在了他们的嘴里。 屋里立刻变得安静了。 还在花厅里的人,俱是一脸震惊地看着六姑娘。 不是说,六姑娘胆小怕事,心肠又很软,特别好拿捏的吗。 怎么此时心狠手辣,果断利落的六姑娘,与传说中的六姑娘,相差甚远呢? 此时,众人似乎是才反应过来。 六姑娘怕是要借郑管事的事情,除掉太太身边的心腹! 既如此,那下一个郑管事,会是他们中间的谁! 众人的心里一紧,收起了脸上的轻视和瞧不上,规规矩矩地站着。 “玉奴,去几位管事的屋里看看。”六姑娘笑眯眯地看着众人,“免得,多了什么不该多的东西,落了个偷盗的名声,就不好了。” 玉奴应了一声:“是,”便带着人,去了各处管事屋子里。 众人在惊慌中的咒骂声、哭喊声中变得愈发忐忑。 想要找个相熟的丫头,问问外面的情况,又担心一直在这里看账的六姑娘发现,到时会惹六姑娘厌烦。 众位管事在这种矛盾又煎熬的漫长等待中,终于等来了玉奴。 跟在玉奴身后的丫头的手上,端着各式各样的金银首饰,房契、地契以及铺子的契约。六姑娘随手翻了翻,竟然还在这些东西中,发现了许多张身契。 六姑娘冷笑,“你们还真是把欺上瞒下,玩的这么溜!” “姑娘莫要胡说!” 被人摁着有人梗着脖子,大声辩解: “小的们都是尽心尽力伺候主子们,月月拿例银。攒了许久,才攒下了这些东西!” “是吗?” 六姑娘唇边带笑,眸中尽然是森冷的寒意: “若是我没记错,你们这些管事,每个月的月银才二十两。一年到头,不得百两。上京城寸土寸金,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能攒下上万两的银钱,能在上京城中的好地段,买铺子和宅子。” 方才说话的人,脸色一白,“我们是谢氏的家生子,怎么就不可能攒下一些银钱了?” 总之,她就是不能承认,她从中昧下了银钱。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账本,口齿清晰地将上面记载的内容说了一遍:“……我好神奇怪。这布匹能前一日是五十两,后一日就是一百两了。你跟我说说,这价格怎么涨幅如此大?” 那人急红了脸,张了张嘴,说不出来一句话。 六姑娘冷笑:“既然,你说不出来,那我就说了。”她合上了账册,冷眼看着他:“你们是钻了母亲每到年底才会盘账的空子,又想着正月间南边闹洪水,北边闹雪灾,物价飞涨。你们就想着,利用这个机会中饱私囊。” “你们这一招欺上瞒下,玩儿的是真不错。” “你,”那人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人六姑娘给打断了:“给他们灌了药,然后卖了吧!” “是。”玉奴应了一声,朝着外面摆了摆手,外面立刻进来了许多五大三粗的促使婆子,那些管事地呼救声还没出口,就被人用臭抹布给堵上了。玉奴端出来了早就准备好的哑药,毫不留情地灌入了他们口中。玉奴怕他们把药吐出来,在他们喝完药之后,又立刻把臭抹布给塞了回去。 他们嘴巴里是苦涩的汤药味,鼻尖是臭抹布的味道,熏的他们更想吐了。 可偏偏玉奴堵的严严实实,让他们想吐也吐不出来,更加难受了。 第46章 宴会 1 一个个的脸色灰白,双目空洞,了无生气地跟着谢府扶着采买的妈妈离开了。 留下来的管事脸色更难看,心惊胆战地瞄着六姑娘。 生怕他们哪里做的不对,就又被六姑娘找了由头给打发了。 一个个的,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心思都在飞快地转来转去。 六姑娘眸光流转,温和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慢吞吞地转了一圈儿。似是看透了他们心中的想法,唇边露出一个淡淡地笑意。 她的唇,弯起的弧度很浅,但仍旧被跪在她面前的管事妈妈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心一惊,在六姑娘看过来之前,又快速地低下了头。 郑管事只是个开始,怕是之后他们这些人才是案板上的鱼肉。 不行。 她心里想着。 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成了六姑娘手里的一颗棋子,她得想办法在谢氏待下去才行。 郑管事出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谢府。 青雀一听到消息,就急急忙忙地跑进了内室:“太太,出事了!” 太太慢慢悠悠的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不紧不慢地问了句:“又怎么了?” 青雀的声音忽然变得又急又慌:“郑大被抓了!” “什么!” 王氏一脸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可能是因为她的动作过大,她将桌上放着的茶杯不小心碰洒了,洒的她满身都是: “怎么好好的会出事!” “他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王氏满脸怒气地大声喊着:“我早告诉他了,做事要小心,要小心!他总觉得,他是谢府的人,旁人不敢拿他如何,可你看看,现在!” 王氏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 “太太,郑大做事从来都很小心。他也听您的话,从来都不敢用谢氏的名头做什么的。”青雀忍不住替郑大分辨几句:“是六姑娘。六姑娘暗中让人盯着他,故意抓着他的错处,再找个由头,将人除掉的!太太,六姑娘这么做,明显是针对您的!” “啪!” 王氏一脸怒气地将桌上的茶杯,砸在了地上。飞溅起来的茶杯碎片,擦着青雀的裙边,落在了地上。瓷白的茶杯碎片,折射出了王氏冷冽的眉眼: “废物!” “都是废物!” “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王氏又惊惧又害怕。 万一,让那个小贱人知道了她暗中让郑大做的事情,她还如何待在谢氏! 青雀跪在王氏的脚边,哭着求她:“太太,您救救郑大吧!您不救他,他会死的!” “不行!” 王氏一口回绝: “事已至此,他必须死!” 只有他死了,她才能安全! “可是,”青雀还想要替他求情,却被王氏忽然捏住了下巴,目光阴冷地地看着她:“莫非,你想要替他去死?” “没、没有,”青雀止住了泪,慌慌张张地摇了摇头:“奴婢只是觉得,若是郑大死了,没人会替您办事了。” “哼!” 王氏冷哼一声,甩开了捏在青雀下巴上的手。好像是摸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王氏拿了一方干净的素色帕子,细细地擦着: “谢六那个贱人,为了给自己和晗哥儿积累名声,不会对郑大下死手的。” “你放心,他不会死。” 王氏忽然转头看着她,眸光阴翳,“但是,我能不能让他活着,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青雀脸上的喜色还未来得及褪下,就被王氏的话吓得手脚发软:“太太的话,奴婢听不明白。” “不,你能听明白。” 她说: “你和郑大两情相悦。” “想要长相厮守,就要管好郑大的嘴。” 王氏又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喝茶。仿佛之前的那么冲动失礼的人,从来不是她: “青雀,你心里应该明白。” 青雀闭了闭眼,努力地将眼底涌上的泪意憋了回去,“是。” 郑大被人灌了哑药,已经不能说话了。 她在外面,在用积蓄给他买个小院。再买几个人伺候他,也算是全了他们之间的情分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 玉奴去而复返。 她的手里,拿着厚厚一沓的银票进了芙蓉堂,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挑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都办好了?” 玉奴点点头,将手中的银票的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是,银票都在这里了。” “收起来吧。” 六姑娘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她手里的银票,便移开了目光, “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她问过账房了。 刚好前几日母亲送去的银子还能勉强撑几日,再加上这些银子,应该能撑到下个月了。 “是。”玉奴将银票揣进了怀中,站在六姑娘的身侧。 六姑娘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满意地看着从之前一脸不屑到如今不敢说话的管事们,不紧不慢地开了口:“空出来的位置,先让别的人顶上吧。” 六姑娘念了几个名字:“……你们觉得,这几个人如何?” 这几个人,都是根据文氏说的人,在让玉奴打听,最后才定下来。 被点到名字的几个婆子,先是一脸震惊,而后陷入了一股莫名的狂喜中。 原本他们以为得罪了之前的管事妈妈,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谁能想到,竟然能被姑娘选中,成为新的管事妈妈! “姑娘看好的人,自然是不会错的。” “这几位妈妈,都是性情敦厚之人,挺好的。” “还是姑娘慧眼识人,这几个妈妈,干活都很利索的。” 发生了郑管事的事情,如今在提起这件事,各位管事无一不是在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没有人敢违逆。 六姑娘点点头,“如此,便定下来吧。” 几个妈妈欢喜地赶紧跪在地上,一直不停地给六姑娘磕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六姑娘轻笑,“好了,都起来吧,日后要尽心尽力做事才是。” “是是是,”刚被提为管事的几位妈妈,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对六姑娘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六姑娘笑着和她们说了几句话,而后,不着痕迹地看了玉奴一眼。 玉奴立刻会意,上前扶着离她最近的那位妈妈起来,热络地和她说了几句话。 站在旁边的几个管事,看着和玉奴说话的被六姑娘提拔上来的管事妈妈,心中有了别的比较。 六姑娘将众人变换的神色尽收眼底,唇角挂着一抹时有时无的笑意。随意说了几句话,便让他们散去了。 “姑娘。” 玉奴将她空着的茶杯里,续上了茶: “您接下来,要怎么办?” 姑娘处置的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是太太身边的人。 尤其是郑管事。 和青雀来往密切。 姑娘将郑管事用这样让人羞辱的办法,赶出谢府,怕是太太会不高兴。 六姑娘起身往外走,“自然是要让母亲更忙碌些,我们才能更好地让这后宅尽早地握在手中。” 玉奴虚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明日,就是二姑娘回门了。太太心疼二姑娘,自然是要想方设法地去看二姑娘。再加之徐氏要进门,又得爷夜夜宠爱。太太那边,怕是要做一个让人头疼的选择题了。” 六姑娘眸色如深,“倘若,母亲都想要呢?” 她的母亲,向来是贪心的。 玉奴:“既要还要,那便要看太太的能耐了。” 六姑娘附和着点头,“没错。” 正院。 从芙蓉堂离开之后,就有管事妈妈跑到了太太跟前儿,将芙蓉堂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学了一遍:“……太太,你可不能看着一个庶女,这么折腾啊。咱们附上老太太、太太都健在。却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家。传出去了,您该如何,谢府又该如何?” 第47章 宴会 2 王氏面上不显,安安静静地喝茶。偶尔还和她说两句宽慰人的话。 暗里,则是肺都要气炸了。 那股气在胸腔中乱窜,气的她两肋生疼。 “六姑娘还年轻,诸多事情还不懂。日后,咱们多包容,慢慢慢慢教就是了。” 太太面容慈和,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那人似乎是在替太太愤愤不平:“太太,您不能如此纵容六姑娘!长此以往,众人只知道六姑娘,无人知晓您嘞。会让人觉得,谢府没了尊卑,乱了礼数。日后,怕是真的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好了。” 太太淡然地笑了笑: “我知你心中所想。” “只是,六姑娘大了,也该接触下家中事务了。日后,嫁去了裴氏,才不会让人笑话。” “可也不能这般不顾及您的脸面,随意插手府上的事情!” 她愤愤不平: “您都不知道,今日六姑娘处理府上的那些老人时,丝毫不顾及谢氏的脸面!这上京城谁人不知,谢氏规矩严苛,但对待下人确实温和宽宥。六姑娘如今这副做派,怎么能配得上宽宥二字?” “六姑娘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你听着便是了。” 王氏眼中的耐心,渐渐散去, “莫要在背后,说六姑娘的不是了。” “可是,” 那人还想说什么,可抬头看见太太露出的不怎么高兴的脸时,那些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立刻咽了回去。她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是,太太说的对。” “好了。” 王氏烦躁地摆了摆手, “无事,便退下吧。” 那人很不甘心地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她一离开,太太手中的茶杯便落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片上,折射出了太太阴森的眉眼:“贱人!” 竟然把她安插在府上的人,处理的干干净净! 这不是让她日后在谢府,成了个又聋又哑又瞎的废人吗! 青萍赶紧唤人进来打扫,又赶紧安慰了几句:“太太,您得冷静。您看,爷看重那位新来的徐氏,又把府上的中馈交给了六姑娘。太太,您说,爷这么做,是不是要架空您?” 太太眯起眼中,迸发出森冷的寒意,“哼,不过是仗着自己长的好看,勾引爷的狐媚子罢了。”她显然不把这个徐氏放在眼中,“从前的赵氏、王氏和安氏,哪一个不是爷这样疼过?” 王氏越说,越觉得心酸,越觉得难过。 她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和别人分享! “可是,太太。您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如何能讨爷的欢心?” “讨?” 王氏冷笑, “我需要用讨吗?” 只要那些个脏东西消失了,爷就会自动回来的。 思及此,王氏吩咐着:“你去找府上管针线的妈妈,告诉她,还有三日就是长宁君主举办的宴会。你让她给六姑娘做一身像样的衣服。记住,这衣服必须是要经过徐氏的手。” 青萍立刻会意地点点头,“是。” “去吧。” 王氏不怎么高兴地摆了摆手。 心里想着一会儿自己的宝贝女儿要回来了,便强撑着精神,换了一身颜色极好的衣服,又让人准备了许多二姑娘喜欢的吃食,坐在椅子上等二姑娘回来。 王氏等了许久,都不见谢氏的门房来禀,心中更是焦急: “你让人去看看,为何二姑娘迟迟没有回来。”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太太心里总归是不放心。 “是。”青萍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转身便去外面,唤了个小丫头,去了林府。 …… “姑娘。” 春桃掀了帘子进来,缓步走到六姑娘的身侧,低声在她的耳边说道: “太太让人去了林府。” 六姑娘翻了一页书,“毕竟是自己的亲闺女,关心关心也是正常。” 春桃又道:“太太已经让人将长宁郡主送来的帖子送到了您这里。”说着,春桃便拿出了一张烫金瞄着桃花的帖子,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太太的意思是,让您带着府上的姑娘们一起去。” 第48章 宴会 3 六姑娘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帖子,细细地看了看。 帖子上写的是,长宁郡主邀请谢府的二姑娘和八姑娘去参加三日后举办的桃林宴。 还真有意思。 二姐姐闹出了那么大的笑话,母亲都想着如何替她遮掩。 反倒是把这么好,能攀附上长宁郡主,让林公子有个好身份,能匹配上二姐姐的身份的机会不给二姐姐,反倒是来送给她。 她怎么觉得,母亲是有什么旁的打算呢? 六姑娘又把帖子递给了春桃,“收起来吧。三日后,我们去赴宴。” 罢了。 不管母亲是怎么想,这样能光明正大出席宴会的机会,和旁的贵女认识的宴会,还是应该去参加的。 春桃应了一声:“是,”转身把帖子收进了放在内室的匣子里。 …… 未时末。 “徐娘子。” 青萍带着人来了徐氏的院子,朝着徐氏福了福身子。 徐氏嘴上说着:“青萍姑娘客气了,”但身子却未躲开,十成十地受了青萍的礼。 青萍是太太身边最体面的大丫头,无论是在外面还是谢府内宅,谁见了都要唤一声青萍姑娘。 偏偏这个没名没分,看似一脸和善地妾,竟然敢受她的礼。 当真是不知所谓! 青萍面色如常,唇边带笑:“徐娘子初来府上,定然是有很多事情要帮忙。太太过来让奴婢看看,您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这几日,爷没什么事情就会带着人过来帮忙。这院子里的活儿,已经忙的差不多了。” 徐氏神色如常地和和青萍说话,但言语之中的炫耀,还是让青萍微微皱了下眉。 这是在借她的嘴,告诉太太,她如今有多让爷喜欢呢。 青萍眼中的轻视,一闪而过,“既然如此,那不如请徐娘子帮奴婢个忙。” “能帮得上太太的忙,是我的荣幸。” “每年,爷的衣服都是太太亲手做的。这几日,太太病了,觉得头昏脑涨。这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爷的衣服还没做好。要不,您帮着做两件?” “我的针线手艺还不错,这次,爷的衣服我来做吧。” 徐娘子巴不得谢文徵身上的衣服,都是她亲手做。青萍这么说,徐氏自然是求之不得。 青萍客气地道谢,“对了,能麻烦徐娘子顺便给太太做一件衣服吗?” 徐氏不愿意。 她又不是府上的绣娘,凭什么要给太太做衣服。 但一想到方才已经拒绝了青萍的帮忙,若是在拒绝给太太做衣服,那便是不知好歹。 徐氏十分不情愿地应道:“好。只是我手艺有限,太太别嫌弃。” 青萍:“不管怎么说,都是您的心意,太太不会介意。只是,太太这件衣服要的急,您要抓紧时间做出来。” 徐氏心里愈发觉得,太太这是借着这件事要给她立威。心里愈发觉得,她定要把这件衣服做的漂漂亮亮,好让太太挑不出什么错处,才不会责罚她:“好。” “麻烦娘子了。”青萍和徐氏又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到了夜间,谢文徵来时,看到徐氏还在做衣服,不由得有些心疼,“烛火昏暗,仔细上了眼睛。” 徐氏用针尖划了划头皮,嗓音柔和,“我快些做好,爷就能穿了。” 谢文徵侧躺在床上,看着正坐在等下做衣服的徐氏。昏黄的烛火,落在了她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白皙的皮肤上,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黄色光圈。平添了几分让人欢喜的安宁:“慢慢来,不着急,”他说,“这府上,还有不少绣娘。” 徐氏抬头,笑着看了眼谢文徵:“这绣娘做的,哪里有我做的好看?我如今进了府,什么事情都不用我。我啊,只管伺候好爷就行了。” 第49章 宴会 4 谢文徵一把把她拉了过来,圈在了怀中。那双向来平静吴波的眼中,此时盛满了深深地欲望:“那你就要好好的伺候爷啊!” 徐氏还来不及说话,嘴唇就被堵住了。 低吟婉转的声音渐渐传出,听得在外伺候的丫头们,面红耳赤。 特意来探望谢文徵的王氏,面色铁青的拧着手中的帕子,一脸怨恨地紧闭地房门。 房中的烛火,一夜未眠。 王氏满脸是泪地站在阴暗的角落,小心地窥探着不属于她的那一点点谢文徵的喜欢。 王氏吹了一夜的冷风。 明明一夜未睡,神情困倦萎靡,却又丝毫不减疲倦。 呆呆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盎然的春意发呆。 “太太,您的身子还没好,不能在吹风了。”青雀上前,赶紧关上了窗户:“爷对徐氏,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等时间长了,爷的新鲜劲儿过了,徐氏还不是要在眼皮底下讨生活?” 她在宽慰王氏。 太太轻咳一声,不怎么好看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都这么久了,爷对她的喜欢还没散去。可见,她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青萍插了句:“奴婢瞧着,那个徐氏就是个狐狸精。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才让爷对她如此宠爱!” 青雀点点头,附和着青萍的话:“太太,奴婢也是这么想。” 王氏接过了青雀递过来的茶,浅浅地喝了一口:“不管她用了什么手段,此时,她都是爷最看重的妾室。爷喜欢,我就喜欢,你们也要好生待那位徐氏才是。” 王氏的嘴里苦,心里更苦。 她眼看着,谢文徵将一个又一个的女子抬进了自己的房中。 而她,是正室太太。 要贤良,要为夫君安顿好这些女子,管教好孩子,才是她为人妻子的本分。 可是。 她以为,她在看到谢文徵纳妾的时候,心里不会难过。 可是,为什么,她特别想哭呢? 青雀低声道:“太太,您就让徐氏这么蹦跶?” 青雀伺候王氏多年,对王氏的性情,似乎也有几分了解。 太太,绝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般良善。 “怎么可能?” 她可没有抢了她的夫君,还能容得下徐氏的大度: “去找几服药,掺杂进她平日的日常饮食中。她进府的时间还短,伺候好爷,才是正事。其余让她分心的事情,还是不要有了。” “是。”青雀应道,“明日,奴婢就去找人,去外面找几副药。” 王氏淡淡地应了一声:“嗯,”转而又问起了二姑娘:“这都好几日了,二姑娘那边还没消息吗?” 都已经过了回门的日子了,那边怎么迟迟还没有动静? 青萍道:“奴婢差人去问过了。林府的人只说二姑娘一切安好,其余的便不肯多说了。” 青萍心里叹了口气。 这明明是高门贵女低嫁,应当理直气壮地上门。怎么,去了林府,反倒要低三下四,还要看林家人的脸色。 她感觉特别憋屈。 王氏暗自着急。 若是她没把帖子给谢六送去,兴许还能借着出门去参加宴会,顺路去看看琼姐儿。 但眼下…… 王氏蹙了蹙眉。 明日,谢六来给她请安时,她得和谢六说说。 让她去看看谢二才行。 翌日一早。 正院。 “小六,你来了。” 王氏笑的一团和气, “可是用过早膳了?” 六姑娘来时,王氏正在用早膳。王氏这几日胃口不佳,早膳吃的也都是些清粥小菜,十分清淡。 “女儿已经用过了,”六姑娘站在王氏的身后,伺候着王氏用膳。 六姑娘的筷子才要去给王氏夹菜,王氏就放下了勺子。拿帕子压了压嘴角,“我也吃好了,撤下去吧。” “是。”青雀应了一声,忙让伺候着的小丫头,将桌上的饭菜端了下去。 她赶紧把刚泡好的茶,递到了王氏的面前:“太太,喝茶。” 王氏笑着将茶接了过来,只是吹了吹杯子里的浮沫,便将茶杯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瞧着你清减了许多,可是因为最近忙着家里的事情,累到了?” 六姑娘盈盈一笑:“家中的事情,有玉奴和管家帮忙,倒也不忙。只是这几日胃口不佳,才会瞧着比之前瘦。” “等会儿吩咐厨房,做些你爱吃的糕点。”王氏笑眯眯地看着她,“莫要因为要嫁去了裴氏,就茶饭不思,毁了身子。” 六姑娘暗自挑眉。 这是在拐着弯儿地骂她胖了? 六姑娘心中不高兴,面色不显,“是。” 王氏满意地笑了笑,亲昵的拉着她的手,“你这孩子,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母亲对你很放心。你啊,要时常来母亲这边,和母亲好好说说话。要不然,等你嫁人了,咱们母女俩就再也没有这样说话的时候了。” 王氏说的真情实意。 六姑娘羞涩一笑:“母亲又在笑话女儿了。” “我说的是实话。” 王氏温柔一笑: “日后母亲只能在这四四方方的小院儿里,等你回来了。” “你啊,也就能见见在外面走动的兄弟姊妹了。” 王氏意有所指。 六姑娘眸色一动,装作没听出王氏的弦外之音,“我们都是在母亲身边长大,对母亲的教诲一日都不敢忘。况且,和我们定亲的人家,又都在上京城。与姐妹们,会经常回来探望母亲。” “母亲就知道,你最孝顺了。”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欣慰一笑: “只是你那个二姐姐啊,说什么都不肯回来看看母亲,当真是不孝!” 六姑娘听到王氏的埋怨,眸色明明浅浅,笑而不语。 “你今日要出门去参加宴会,不如,顺道去见见你二姐姐?”王氏松开了六姑娘的手,端起旁边已经冷了茶,低头抿了一小口:“你二姐姐不容易,你要对她多加照拂。” 六姑娘了然。 母亲这是担心二姐姐,找借口让她去看看呢。 “是。”六姑娘顺从地应了一声,接过了王氏递过来的荷包,小心地别在了腰上。 恰好此时,青萍端着徐氏做好的衣服进来。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太太,衣服做好了。” 王氏欢喜地让青萍上前,翻看着她手里的衣服:“知道你去参加宴会,母亲特意让人做了许多的衣服。你看看,这衣服的颜色很好,针脚细密,你穿上最合适不过了。这徐氏的女红,” 她又刻意地补充了一句:“徐氏的女红确实不错。” 六姑娘眸光一闪,看着青萍手里,大红大绿的衣服,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很敷衍地说了句:“看着确实是挺好。” “母亲知道你不喜欢,但这毕竟是徐氏的心意,”她拍了拍六姑娘的手,“不如这样,母亲这里还有一些宫里赏赐的绸缎。你拿去,也做些好看的衣服穿。” 第50章 宴会 5 六姑娘心中冷笑不已。 王氏要接她的手,除掉徐氏呢。 六姑娘暗自撇了下嘴。 她也有点瞧不上徐氏。 她这般畏手畏脚,要如何能和母亲争? 王氏看了一眼六姑娘。 看她眉宇间多了一丝嫌弃,便猜测着,她并喜欢徐氏做的真身衣服。 但,眼下,她已经让人将东西藏到了衣服上,若是不能送给六姑娘,那便太可惜了。 王氏想了一会儿,才说话:“长宁君主喜欢热闹。你去参加她的宴会,穿的太肃静了,会让长宁君主不高兴。这些衣服的颜色,虽然艳俗了些,但长宁郡主很喜欢。” 言外之意,是为了讨长宁君主的喜欢。 但六姑娘不这么想。 她连长宁郡主长的是什么样,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去讨好郡主? 六姑娘虽然不清远,但王氏这般说,六姑娘倒也不好推脱,便顺着王氏的话往下说:“多谢母亲。” “也怪母亲,你都这么大了,还没有带你去见见外人。” 王氏好似是真的在替她操心: “你一个人出门,母亲总是不放心的。” 六姑娘敛眉低垂,“母亲放心,女儿会谨言慎行,多加小心。” 王氏很欣慰的点点头:“我们家六姑娘,当真是长大了。不过,”王氏道:“母亲还是要嘱咐你几句。长宁郡主请去参加宴会的人,非富即贵。你莫要因为几句言语不当,便和人争辩,失了谢氏的体面。凡事要多思多想,万不可一时冲动,胡言乱语,坏了谢家的名声。” “是,”六姑娘笑道,“母亲说的话,女儿都记在心里了。” 王氏拉着六姑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下面的人来说,有管事来找六姑娘,王氏才让六姑娘回了自己的院子。 直到房间里剩下王氏和青萍,王氏才开口说话:“东西都放洒在六姑娘的衣服上了?” 青萍:“是。奴婢还让人在六姑娘的衣服上,放了许多不起眼的彩色针。” 王氏很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她就看看,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能不能配得上谢府嫡女这个称呼。 “人都安插好了?” “除了六姑娘的院子,其余各处已经安排了人。” 六姑娘之前借着账本的事情,将谢府的管事,上上下下都换了个遍,又借机安插了一些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管事妈妈。让她这次费了不少力气,才将这些人又重新安插在了府上各处。 “我之前还真是小看了她,”王氏的眼中露出一丝赞赏,“竟然凭借一个文氏,就让我筹谋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毁去了大半。” 她的心机和谋算,当真是不输给她一手带出来的二姑娘。 青萍顺着她的话,夸了一句:“六姑娘确实很聪慧。” 王氏又不喜她夸谢六,面色微寒,“我记得,六姑娘的院儿里,有个会种花的小丫头。” 青萍想了想,“是。只不过,那个小丫头被调去了别的院子。” 王氏:“把她送去松鹤院,让她照顾晗哥儿的起居。” 青萍轻挑眉。 太太如此安排,是要对晗哥儿下手了?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晗哥儿今年才十一,不可能这么早就熟悉男女之事。 “是。”青萍应了一声。 王氏笑眯眯地看着屋里,婢女刚摆在窗台上娇艳欲滴的百合花,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 “姑娘。” 玉奴端着王氏给的衣服,跟在六姑娘的身后: “太太这些衣服颜色,太难看了。您要是穿这衣服出去,肯定会被那些贵女笑话。” 这衣服样式太俗气,难看死了。 六姑娘:“这是母亲给的衣服,我必然是要穿。” 母亲好心好意特意送给她的衣服,她不穿,那不就是不知好歹了。 玉奴:“姑娘,奴婢总觉得太太今日过分热情了。” 六姑娘神色自若:“你也察觉出来了,”她脸上带笑,“母亲特意嘱咐我,让我顺路去看二姐姐。而后,又把衣服特意送给我。你说,母亲想要做什么?” 玉奴不解,“这两者有什么联系?” 六姑娘眸色深深,偏偏唇边带笑,看着十分和煦,“她想看我出丑,又在提醒我。我啊,终究不是嫡女,上不得台面。” 她面色如常,毫不在意。 玉奴急了:“姑娘!您在那种场合丢人,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 这么大的事情,姑娘怎么不往心里去呢。 第51章 宴会 6 “急也没用。”六姑娘笑着往前走。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让她都有点舍不得回去了:“我原本就是那样,在怎么遮掩,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姑娘!” 玉奴急的嘴里的火泡更疼了: “您如今是嫡女,正正经经的嫡女!您也是谢府出来的姑娘,配得上任何身份,任何人!” 六姑娘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玉奴。从来淡漠如菊的眼中,忽然蒙上了一层白雾,“玉奴,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就是我,我不会因旁人的三言两语,有任何的改变。我本性如此,为何要去迎合旁人?” 她出身名门,自小得夫子指导。样貌虽不出众,才情也一般。 但。 她就是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自己。 是谁都配不上她! 玉奴看着六姑娘的那双眼睛,焦躁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快走几步,跟上了六姑娘的脚步:“姑娘说的,奴婢都记住了。” 六姑娘点点头,“你能记住就好。”她又吩咐着:“回去之后,将这件衣服分给要去参加宴会的几位妹妹。然后,在把去年我新做好的那件带着红色花纹的衣服找出来,改一改,应该还能穿。” “是,”玉奴应了一声。 六姑娘回了房间,刚换好了衣服,在外面伺候的春桃,匆忙地进来了:“姑娘。”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二姑娘那边让人送了信儿过来。” 六姑娘坐在了窗边,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茶,不紧不慢地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问了句:“什么口信?” “二姑娘说,想要回来看看太太。” “看母亲?” 六姑娘疑惑地挑眉: “母亲之前病的那么重,都没听说她要看看母亲。怎么好模好样的,她又要来看母亲了?” 春桃压低了声音,“听说,二姑娘在林家过的并不好。” 文氏总喜欢找人聊天说话,她带回来的消息,总不会有错。 “那她是要母亲去救她,还是要送些银子过去?” 六姑娘实在是不解。 明明母亲让人去林府,她却避而不见。如今却递了消息过来了,让人上门。 这是什么意思? 春桃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六姑娘想了想,“嗯,我知道了,下去吧。” 春桃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下了下去。 翌日一早。 “六姐姐。” “六妹妹。” 五姑娘和八姑娘一起进了正厅。 六姑娘看着本该穿在八姑娘身上的衣裳,却忽然出现在了五姑娘身上,眸色一闪,“你们来了,用过早膳了吗?” “我们吃过了,”八姑娘笑的很甜,“六姐姐,你看看我穿这件衣服,好看吗?” 八姑娘在六姑娘面前,转了个圈儿。 八姑娘今日穿了件湖蓝色绣着深蓝色葫芦样式,头上梳了两个双丫髻,上面坠着两个带着铃铛的红绳子。 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瞧着可爱极了。 “很漂亮。”六姑娘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两句。 “我也觉得很好看。” 本来,她还担心她没穿六姐姐特意让人送去的衣服,六姐姐会生气。但是听到六姐姐这么说,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五姑娘把八姑娘挤到了一旁,颇有些得意地展示着身上的衣服:“我这衣服怎么样?我这衣服,可是母亲送的呢。” 六姑娘笑容不变,“嗯,也不错。” 第52章 初见 1 她不理会五姑娘的得意,转头吩咐着玉奴,“去准备吧。” 五姑娘愤愤地看着她。 但又觉得是母亲特意让八姑娘送了衣服给她,她心里那些愤愤不平又都落下去,眉宇间隐隐有些得意。 六姑娘懒得搭理她,又特意嘱咐玉奴:“顺便带一些八姑娘喜欢的糕点。” 去外面做客,要维持贵女的形象,肯定不会多吃。 六姑娘担心八姑娘年纪小,熬不住,才会特意吩咐玉奴准备的。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去准备了外出要用的东西。 大约过了一盏茶,玉奴才又重新进来,“姑娘,已经准备好了。” “嗯。” 六姑娘放下茶杯,微微整理下自己的衣袖,才带着八姑娘和五姑娘往外走: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见过母亲之后,我们就要出门了。” “好。” 八姑娘欢欢喜喜地挽着六姑娘的手臂,蹦蹦跳跳地跟着她去了太太的正院。 跟在后面的五姑娘,眼睛像是淬了毒一样,阴恻恻地盯着她们俩,恨不得在他们的身上钉出一个洞来。 六姑娘置若罔闻,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六姑娘去了正院,和王氏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去了停在谢府门口的马车,慢慢悠悠地去了长宁郡主府。 大约一盏茶后。 一条蜿蜒的长河,将上京城分成了东西两边城区。 西城区,大部分都是平常人居住的区域,烟火气息浓厚。 东城区,大多都是富人区。平日里都是拎着鸟笼,带着名贵的各种古玩,肆意地说着话。 长宁郡主府是在东城区最繁华的地段。 巍峨厚重,雕龙画壁,远远看去,便是一片的威严。 六姑娘仰头,看着威严的郡主府,眼底流光溢彩。 “姑娘。”玉奴低声和她说话:“我们现在进去吗?” 六姑娘转头,看着郡主府前牌着的长长的马车,微微蹙眉,“我们先去看二姐姐。” “是。” 玉奴扶着六姑娘,重新上了马车,朝着林府去。 半盏茶后。 林府。 “姑娘,”玉奴站在了马车旁边,“到了。” “去敲门。”六姑娘清冷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是。”玉奴上前敲门,却许久都没人来开门。 “姑娘,府上没人。” “在敲。” “是。” 玉奴又敲了好一会儿的门,下人才姗姗来迟。 坐在马车里的八姑娘,好奇地透过马车帘子,看着正在和玉奴说话的林家下人:“六姐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看二姐姐,”六姑娘神色如常,“二姐姐归宁的日子,并未回谢府。母亲不放心,便让我顺路过来看看。” 五姑娘:“二姐姐过的不好吗?” 她的语气中,竟然有了几分幸灾乐祸。 六姑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二姐姐的日子过成什么样,是她的本事。但是,我们不能允许,有人打着爱的名义,欺辱她。” 五姑娘冷笑,“你说的,不是一回事吗?” 八姑娘认真地反驳,“五姐姐,你说的不对。能不能把日子过起来和被不被欺负,那是两回事。二姐姐出身高贵,如今下嫁给林家公子。林府要靠着谢氏,才能勉强生活,但又对二姐姐不好,那就是在侮辱谢氏。” 五姑娘冷哼了一声,“那还不是她自己寻死觅活地一定要嫁过去?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你!” 八姑娘气的面红耳赤。 “好了,”六姑娘适时出声,打断了她们俩的争吵,“你们说的都对,都没有错。但是,我总不会看着他们欺负二姐姐,踩着我们谢家往上爬的。” 五姑娘瞪了六姑娘和爸姑娘一眼,扭头看着马车另一侧。 八姑娘笑着挽上了六姑娘的手臂,“以后,我有什么事情,都会和六姐姐说。六姐姐,你肯定不会让人欺负我的!” “是是是,”六姑娘笑眯眯地点着她的额头,“到时,六姐姐替你撑腰!” 五姑娘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姑娘。” 玉奴站在马车旁边,和六姑娘说话: “二姑奶奶想要一些银子。” 六姑娘神色平平,“需要多少?” 玉奴垂首,声音小的要六姑娘仔细听才能听得到:“说是万两。” “是给林公子的?” “是。” 六姑娘微微眯了下眼睛。 这个姓林的,竟然用二姐姐威胁谢家要银子,当真是可恶! 六姑娘想了想,“你让人回去和母亲说一声,看母亲要怎么处理。” “是。”玉奴应了一声,转身吩咐着跟来的丫头,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让她回了谢府。 谢府的马车在再次回来时,停在角落里古朴低调,挂着八角宫灯的黑色马车。 坐在马车上的人,远远地瞧见了谢府的马车过来,忙跳了下了马车,“公子,谢府来人了。” 第53章 初见 2 良久,马车里才传来一声清冽的银色中,夹杂着的隐约的欢喜:“嗯。” 说罢,一把莹白的扇子,挑开了马车的帘子。 谢府的马车停下来之时,那人刚好从马车里出来。 玉奴扶着六姑娘下车,偶然地一回头,便看到了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公子。 那公子生的极为俊俏。 一头乌黑的头发上,只是简单挽了个发髻。发髻上插了一支银色的钗。面冠如玉,朗目疏眉。鼻梁高耸,如樱花般的唇瓣,微微翘起,露出唇边恰到好处的笑意。淡蓝色的长袍,衬得他整个人芝兰玉树。 颇有出尘之姿。 那位公子朝着六姑娘点点头,转身进了郡主府。 六姑娘朝着他微微福了福身子,带着八姑娘和五姑娘也进了郡主府。 玉奴跟上了六姑娘,悄声在他耳边说:“姑娘,那位应该是裴大公子。” 六姑娘面露惊讶之意,“你怎么知道的?” 玉奴:“裴大公子出行的马车上,喜欢挂八角宫灯。” 六姑娘轻点头,“原来是这样。” 玉奴又道:“姑娘,奴婢瞧着裴大公子长的那么好看,也不像是上京城传的那么吓人啊。” 六姑娘笑着转头看了她一眼,打趣道:“你这会儿不觉得他是个刑克六亲,怕我嫁过去真的成寡妇了?” 玉奴脸一红,“姑娘,”她嘟囔了两句:“奴婢这也不是听人说的吗……” “好了。” 六姑娘不再逗她了,小声提醒: “咱们是在郡主府,谨慎些才是。” 玉奴神色一正,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先去拜见了长宁郡主。 今日长宁郡主穿了一件绣着大片大片金色牡丹的大红色衣服,颇为张扬。繁杂的发髻上,带着一支金色的步摇。芙蓉粉面,风情流转。 一眼看过去,让人过目不忘。 六姑娘上前,恭恭敬敬地朝着长宁郡主福了福身子:“郡主。” 长宁郡主笑着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你就是谢家的六姑娘吗?”她的言语间有几分亲近,“本宫一瞧见你,就觉得你十分合眼缘。” 这长宁郡主说话还真有意思。 明明想要亲近六姑娘,还要自称本宫。 她这态度,还是真让人捉摸不清。 六姑娘低头浅笑,“多谢郡主抬爱。” 五姑娘想要上前说话,却被六姑娘拦住了。 六姑娘就当做是没看见五姑娘落在她身上吃人的目光,在长宁郡主这儿站了一会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一到外面,五姑娘就甩开了六姑娘的手,气呼呼地走了。 “六姐姐,不去看看吗?”八姑娘从荷包里,偷偷拿出一块糕点,悄悄地咬了一口,很担忧地看着远走的五姑娘。 六姑娘带着她朝着设宴的地方走,“不必理会她。” 她那个五姐姐,心气儿那么高。 不过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展示自己,好寻一门好亲事。 只要无伤大雅,随便她闹。 六姑娘基本上没有参加过上京城的贵女们举办的宴会。 从前,五姑娘和八姑娘,曾经跟着太太和二姑娘来参加宴会。今日来参加宴会的姑娘,大都是与她们相识。八姑娘一过来,与她相熟的姑娘们就立刻拥过来,与她说话。 时不时地,还偷瞄六姑娘几眼。 六姑娘当做没看见,随意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吃吃糕点,喝几口茶,倒也惬意。 “姑娘。” 玉奴小声提醒, “您不去和各位姑娘说话吗?” 宴会上来的这些贵女,可是平日里极少见的人。若是能和其中的一个两个交好,对姑娘的以后也有好处。 六姑娘拿帕子压了压唇角,“我怕尴尬。” 和人家不熟,还要硬往上靠,找话题聊天。 她拉不下来这个脸,也怕引起人家反感。 人没交到,还让人家在背后说三道四,反而不美好了。 “可这机会难得。” “那说的话,也要合乎人的心情才是。” 六姑娘刚端起茶杯,就听得远处传来了一阵吵闹声,“怎么了?” 玉奴伸着脖子,朝着远处张望着,“不知道。” 六姑娘起身,往那边走,“我们去看看。” “是。”玉奴扶着六姑娘往那边走。 还未走到,便听到八姑娘的尖叫声:“五姐姐,你在干什么!” 六姑娘神色一变,慌忙推开众人,急急忙忙地跑到了里面。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五姑娘,头发凌乱,面色酡红。嘴里一直嚷嚷着热,她还用力地扯着自己的衣服。 八姑娘手忙脚乱地给她捂着衣服,急的眼圈都红了,“五姐姐,你不能这么做,不能这样啊!你要是觉得热,咱们回家换衣服,好不好啊?” 第54章 初见 3 她要是当众脱衣服,那他们就真的完了! 五姑娘压根听不进去她说什么,一个劲儿地嚷嚷着热,用力地挣脱开了身上抱着她的人的手,不停地撕扯着衣服。 远处传来了吵闹声,引得屏风另一侧的公子们,频频侧目。 独坐在亭子里的裴慕璟,灿若星河的眸子里,泛起了冷意。刚要吩咐身边跟着的侍卫,去将五姑娘打晕。 就看到六姑娘冷着脸,怒气冲冲地走到了五姑娘的面前,抬手打了五姑娘一个耳光。 五姑娘的脸颊,当时就肿的特别高。 她的嘴里多了一股血腥味儿,迷离的眼神,终于有了几分清醒。 “醒了?” 六姑娘声音骤冷, “醒了,就滚回马车上去!” 五姑娘似乎是没明白生了什么事情,一脸困惑地看着她:“回马车上去?这宴会还没结束,回马车上去干啥?” “回去!” 六姑娘厉声呵斥: “这里发生的事情,回去再说!” 六姑娘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当初母亲特意给她送去那几件衣服的含义了。 她让人在衣服上动了手脚,然后,在宴会上丢了清白,失了谢氏的脸面。 她就会被退婚,然后被父亲舍弃。然后,在做回那个人人可以欺压的谢氏庶出的六姑娘。 六姑娘心中满是愤懑。 为何,母亲一定要毁了她! 为什么! 五姑娘听到六姑娘要赶她回去,一脸的不高兴:“你凭什么要把我赶回去?谢六,你还不配!” 一个庶女,当了几天嫡女,就敢对她下脸子。 当真以为她是好欺负的吗! 谢六闭了闭眼睛,强行把心中的那口怒气压了下去,“方才,母亲让人传来,说是要去一趟二姐姐的府上。我们刚好在外面,也一同过去看看。”说完,她不等五姑娘说什么,转头看着小八。满是怒气的脸上,强行挤出了一丝笑意,“小八,你带你五姐姐先去马车上等六姐姐。六姐姐给郡主赔完礼之后,咱们就去二姐姐家。” “嗯。” 八姑娘重重地点头,拽着一脸不情愿的五姑娘,慌里慌张地离开了郡主府。 站在亭子里的人,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都看在了眼里。 有人打趣裴慕璟,“那是裴都督的未婚妻吧,这么厉害。日后,裴都督可有的受了!” “就是啊,这可是谢氏出来的姑娘,没想到这么彪悍!” “哎,这谢氏都能出来个和外男暗通曲款的姑娘。出来了个彪悍的姑娘,也不算是啥事儿了吧?” “就是苦了裴都督了,日后要对着这么一个母老虎了!” 裴慕璟神色如常的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扔在了地上,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点点点笑意:“哎呀,不小心,手滑了。” 众人还来不及说什么,站在他身后的初七,手里的剑,就已经落在了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脖子上。 众人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 那人更是吓的脸都白了,额头上不停的冒冷汗。想要和裴慕璟求饶,动了动嘴,半天都没挤出来一句话。 “你当你是谁,敢和本都督这么说话?” 裴慕璟的 语气,依旧是温和,如同清泉一般,没有半分波澜: “本都督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置喙了?” 第55章 初见 4 那人哆哆嗦嗦地挤出来一句话:“是我错了,是我说错话了!裴都督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我一般见识!” 他怎么忘了。 眼前的这位裴都督,是能防止小儿夜啼,方圆百里都没有活物的活阎王了! “哼。” 裴慕璟冷哼一声,方才淡然的眸子里,已然升起了一股森然的凉意: “你算什么东西,熬本都督高抬贵手?” 他手中的扇子,不紧不慢地砸了下掌心。 站在他身侧的初七,手中的剑,只是稍微地动了动,他的手指便少了一根。他还未来得及喊,就被初七一脚踢到了外面。站在外面伺候的人,急急忙忙地捂住了他的嘴,匆匆忙忙地将人抬走了。 这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众人清浅的呼吸,甚至是有人不小心将手中的酒水洒在了自己的衣服上,都没有察觉到。 裴慕璟自顾自地喝酒,丝毫没有察觉到丝毫的不适。 早有在这里伺候的下人,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长宁郡主听。 长宁郡主脸色一变,暗自咬了下牙:“发成也要看场合才是,”说着,便很随意地寻了个借口,匆忙地往外走。 路过外面,看到六姑娘护着五姑娘和人吵嘴,紧紧皱了下眉。 狠狠地剜了下六姑娘,忙提着裙摆,走了进去。 “见过长宁郡主。”众人忙起身给长宁郡主行礼。 长宁郡主淡淡地点了下头,转头看了眼歪歪散散地坐在角落里的裴慕璟,很不高兴地说了句:“璟哥哥,你又在闹了。” 裴慕璟的母亲,与长宁郡主的母亲,同出李氏。原本是两位不怎么熟悉的旁支嫡女,却因为同嫁来上京城,而互相照拂。 长宁郡主年幼时,也经常去裴氏玩耍。所以,和裴慕璟也算是青梅竹马。 后来,长宁郡主年岁渐长,又因要去宫中念书,去的裴氏便比之前少了许多。 若不是这几日她的母妃总念叨着,总要见一见裴大公子,她也不会特意给裴慕璟下帖子的。 长宁郡主心中隐约有些后悔。 这可是她第一次举办宴会,就闹出如此不吉利的事情。日后出门,旁人要如何议论她? 裴慕璟掀了掀眼皮,“我知道错了。” 他说的很敷衍,态度更是很随意。 长宁郡主气的脸颊都鼓起来,但奈何,眼前的人虽然平易近人,但毕竟刚刚将一个人的手指砍了下来。 长宁郡主猛地吸了口气,平复了躁动的心情,“璟哥哥,这毕竟是我第一次举办宴会。有做的不对,或者是不和璟哥哥心意,可以和我讲。但是,你在我的宴会上弄出了血,是不是不怎么好看?” 她已经说的很客气了。 偏偏裴慕璟毫不在意,“哦,哪有如有?” 那又如何?! 长宁郡主差点因为这句很随意的话,气的端不住郡主的身份: “璟哥哥!” “胡闹是不是也要分场合!” 传出去了,她还要不要见人了! “嗯。” 在外面伺候的人,急忙走到了裴慕璟的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裴慕璟淡淡地点了下头, “既然我给郡主添乱了那我离开就是了。” 说罢,就带着人,摇着扇子,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长宁郡主气呼呼地盯着裴慕辞的背影。 气的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知道六姑娘朝着哪边走了吗?” 裴慕璟边往外走,边和初七说话、。 “听下面的人说,六姑娘是朝着哪边走了。”初七抬手,指了下不远处的侧门,“估摸是要回去了。” 裴慕璟应了一声,“嗯,”脚尖一转,朝着初七指责的方向走了过去。 还未走近,远远地便瞧见了一脸冷意走在前面的六姑娘。身后跟着忐忑不安的八姑娘,和一脸不服气的五姑娘。 裴公子站在不远处,目光温柔地看着走在前面的六姑娘。 “公子不过去和六姑娘说几句话吗?”初七飞快地看了晏裴慕璟,满脸困惑。 公子今日来赴约,不就是因为知道了六姑娘会来,特意过来的吗? 怎么现在见到了,他还只死站在这里看? “不了。” 裴慕璟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走: “于她名誉有碍。” 于裴慕璟而言,只要远远地看她一眼,知道她如今事事顺心,那便好了。 “哦。” 初七不懂,挠了挠头,快步地跟着裴慕璟离开了。 相比较来时路,回去的马车里,沉闷的气息,压的人都喘不上来气。 八姑娘小心地瞄了几愤愤眼五姑娘,又偷偷地看了眼面色不虞的六姑娘。 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不说话。 免得说错了话,惹六姐姐和五姐姐生气。 到时再把气撒到她身上,那就不好了。 好在,马车很快就到了谢府门口。 五姑娘扶着婢女的手,气呼呼地下了马车,大步流星地朝着内宅走。 六姑娘抿了抿唇,直接去了王氏的院子。 将在长宁郡主府上听到的,不怎么重要的消息,都说给了王氏听。又不着痕迹地将五姑娘在长宁郡主府上发生的事情,和王氏说了一遍:“母亲,您看这事,我要如何处理?” 王氏在心里骂了五姑娘几句,面上却说:“这事,是五姑娘做的不对。你去给长宁郡主送些赔礼的东西,之后,五姑娘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她慢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如今,你也大了,也开始管家了。不必,任何事情都来问我。” 六姑娘道:“我年岁小,又很少处理事情,难免有的时候做事情不周全。我来多问问母亲,也是对的。” 王氏很满意地笑了笑:“你们真想,那就对了。”她说:“你刚从外面回来,肯定很累了。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是。”六姑娘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带着玉奴离开了。 六姑娘前脚刚离开王氏的院子,后脚关于五姑娘的处罚就出来了:吩咐下去,五姑娘得行不端。从今日起,开始禁足。” “是。”玉奴不敢说什么,急忙应了一声。 六姑娘提起了裙子,稳步上了台阶:“另外,在去问问,母亲把二姐姐要的银子,给了没有。还有就是,在去和管账的人说一声。从即刻起,没有我的印鉴,一律不能从账上拿银子。”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去了外面。 躲在院子里偷吃东西的八姑娘,听到身边婢女和自己说的话时。正在拿吃的手,稍稍停顿了下,而后又若无其事地吃东西。 五姑娘前脚刚回到自己院子,后脚就听到了自己被禁足的消息。 气得她破口大骂: “呸!” “狗拿耗子的王八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这家里还有母亲呢,哪儿就轮得到她一个小猴子上蹿下跳了!” “也不看看,自己扒了那身皮,能有几斤几两……” 五姑娘骂的声音太难听,连听到消息就急匆匆过来的王姨娘,都觉得她骂的太过了: “好了。” 王姨娘皱着,低声呵斥: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掌家的六姑娘。你这么骂她,日后还如何让她给你找婆家?” 第56章 要钱 1 “我呸!” 五姑娘手里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了王姨娘的脚边: “我的事情,自然是有母亲操劳。何苦,要让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来操心?” 她是看不起六姑娘的。 王姨娘赶紧让人收拾,被五姑娘砸的稀巴烂的房间,“我的五姑娘啊,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她指了指她的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你没听人说,她是从太太的屋子里出来的吗。那处罚你这事儿,那肯定是经过了太太,肯定是太太的意思。” “再者,你在长宁郡主府上,做出了那么丢人的事情,坏了长宁郡主的宴会,不要给长宁郡主一个交代吗?” “你啊,在怎么发脾气,这过,你肯定是要受着的。” 王姨娘猜的八九不离十。 但在盛怒之下的五姑娘,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 “放屁!” “我和她同我这谢府的庶女!” “论长,我行五,她要喊我一声五姐姐。” “论规矩,我自小是跟着母亲长大,言行举止都是得了母亲称赞。” “何苦,要让一个脏的不能栽赃的贱人来管我?!” 她就是不喜欢六姑娘,也看不起她。 “我的五姑娘啊。” 她看着自己满脸伤的女儿,心疼的不能自已。她接过了婢女递过来的药,小心地给他涂抹着: “你没想想,今日这事,发生的太过蹊跷了吗?” “好端端的,怎么同去的三个姑娘,就你出事了?” 五姑娘北王姨娘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那件衣服!” 她就说,小八怎么会特意给她送衣服,还特意和他强调,这件衣服是母亲送给她的。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是,那件衣服。”王姨娘重复了一句:“是有人想要借那件衣服,让六姑娘出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衣服,出现在了你的身上。” 王姨娘的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到最后只剩下一句:“以后旁人给你的东西,你要小心检查之后,确定没事了之后,才能用。” “啪!” 五姑娘重重地砸了下桌子,拂开了正在给他上药的王姨娘的手,恶狠狠地说了句: “我要去打死她!” 肯定是六姑娘那个贱人给小八那个脑子缺根弦儿的人,出的阴招! “好了!” 王姨娘又重新把她拉回来了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挖出了一点药,细细地给她抹药 “你现在要想的是,你现在怎么办。” 五姑娘一脸困惑地看着她:“啥意思?” “你在长宁郡主的宴会上闹事,折辱了郡主的脸面,你觉得郡主会高兴?” 王姨娘和她说话: “长宁郡主那可是得公主喜欢,北公主捧在心尖尖上的人。” “你得罪了长宁郡主,那就是得罪了公主。若是因为你的无心之过,害的你父亲前途尽毁,谢家名声不好,你说你父亲,又该如何?” 五姑娘脸上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净,嘴唇发抖,目光惊恐地盯着王姨娘:“怎么可能会这么严重?”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明明被欺负的人,是她啊。怎么这所有的一切,就成了她的过错了? “就是这么严重。” 王姨娘叹了口气,微微弯下腰,目光和五姑娘的目光保持一致: “所以,姨娘才告诉你。要小心这府上的每一个人。” “可是,”五姑娘咬着嘴唇,一脸不服,“我就这么白白被打了?” “你不仅要白白受着,还要感谢六姑娘。” 王姨娘把手里的最后一点药膏都涂在了她的脸上: “要不是没有她,你今日怕是都回不来了。” 五姑娘被王姨娘的几句话,说的心里的气,散去了一大半,“可是,娘,我好不容易去一趟,碰到了她们。我想着多聊几句,谁能想到……” 都怨谢六。 自己不喜欢结交贵女,也不让她去结交。 王姨娘净过了手,接过了旁边婢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是啊,错过了个好机会。” 五姑娘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抓住了王姨娘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娘,要不,你去找找爹。让他带着咱们俩去寺庙看看去呗。” 天气渐渐暖和,去校外上香的贵人很多。 说不准什么时候,她就入了贵人的眼,成了正室太太呢。 “不行。” 提起谢文徵,王姨娘娇俏的脸上,就出现了一抹难过, “你父亲正和那个新来的徐氏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咱们过去说这事儿,你父亲会乐意?” 听到王姨娘失宠了,五姑娘脸上满是嫌弃,“你连一个男人都笼络不住,你可真是个废物!” 王姨娘脸上的神情一怔,似乎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娘,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 “我娘?” 五姑娘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嘲讽一笑: “可拉倒吧。” “我娘是出身琅琊王氏的嫡出姑娘,你一个以色侍人的妾,怎么好意思说是我娘的?” 王姨娘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你是我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事实。” “哼。” 五姑娘冷哼一声, “要是投胎能选,我早就选别人了。” “还能轮得到你?” “……” 王姨娘气的双眼通红,狠狠地抽了五姑娘一个巴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五姑娘捂着被打的脸颊,红着眼眶,一言不发地看着发出声响的帘子。 …… 六姑娘拿了钥匙,开了库房,想着从库房中找出一些稀奇的玩意儿,送去郡主府。 她和玉奴仔这库房里站了许久,才从里面挑挑出一些让女子感兴趣儿的小东西:“也不知道,把这个东西送去长宁郡主府,郡主会不会高兴。” “应该会的。”玉奴将六姑娘选出来的几样名贵的玉器,分别收到了几个红盒子里:“谁都知道,咱们府上最值钱的就是那些字画。长宁郡主不喜读书,您把那些字画送给她,才是真的让人不高兴呢。” “你说的也对。” 六姑娘忽然放下心来: “明日早上,差人送去吧。” “是。”玉奴应了一声,抱着盒子,跟在六姑娘身后,回了六姑娘的院子。 第57章 要钱 2 翌日一早,玉奴就和文氏去了长宁郡主府。 长宁郡主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玉奴带过来的东西,便让人收了起来。随意问了玉奴几句,便打发着人离开了。 玉奴前脚刚走,后脚就让人将谢府送来的东西,全都扔出去了。 等六姑娘知道时,已经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 …… 六姑娘和府上的几位姑娘从正院来开之后,几位姑娘闲来无事,便去了六姑娘的院子里坐了会儿。 其中,不知是谁提起了五姑娘受罚的事情,好奇地问了句:“五姑娘是因为什么受罚了?” 八姑娘没多加思索,张嘴就来了句:“因为在外要脱衣服。” “什么!” 在场的几位姑娘全都睁大了眼睛,一脸吃惊地瞪着八姑娘: “怎么可能!” 八姑娘好似没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吃着糕点,和大家说话:“是真的。你都不知道,当时要不是六姐姐和我死命拦着,咱们谢府就要出大事了!” 她说的很夸张。 众人却只觉得后怕。 这要是当众把自己的衣服扒了,那他们谢氏所有的姑娘们都要以死谢罪了。 六姑娘笑着拦了一句:“没有小八说的那么夸张。五姐姐不过是说错了几句话,和别的姑娘有了几句龃龉而已。” 她说的轻描淡写,又十分真挚,让人看不出来真假。 “那就好。” 她们似乎是相信了六姑娘的说辞: “和别人争论长短,吃亏的总是咱们。等五姑娘能出来的时候,要好好的和她说一说才行。” 六姑娘颇以为然地点点头:“你说的极对,”而后,又顺便说起了上次几位姨娘和姑娘丢失的东西,将话题岔开了。 六姑娘和几位姑娘说话,王氏正听下面的人说二姑娘让人特意送过来的话: “你说什么!” 她是疯了不成! 当她是开银庄的不成,万两银子能随便拿出来不成! 青雀忙挥了挥手,让小丫头离开。 自己则是扶着太太进了房间,将小丫头刚烹好的茶,递到了王氏的眼前:“太太莫要生气。二姑奶奶如今把消息递出来,那肯定是有什么急事,需要银子。如今,有二姑奶奶的消息了,那就证明二姑奶奶在林府过的还不错。” “胡说!” 王氏恼怒地将她手中的茶杯打翻了,滚烫的茶水落在了青雀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几个鲜红的印子, “若是过得好,怎么可能会来娘家要银子!” “那个姓林的就是不是什么好鸟,琼姐儿到底看上了他那点,让她如此死心塌地!” 青雀不敢喊疼,忙用衣服袖子遮住了她的手,转身喊了外面伺候的小丫头进来打扫,“太太,兴许是那位公子用了什么手段,才会让二姑娘如此鬼迷心窍,”她又宽慰了王氏几句,瞧着王氏脸色好了,才敢往下说:“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去拿银子,拿银子!” 王氏重重地砸了几下桌子, “不拿银子,我的女儿被欺负了,又该怎么办!” 王氏又气又心疼。 若是她如今掌家,还能找个借口,方便她出去看琼姐儿。 如今,她困在内宅。听到的消息,都是外人递进来,不知真假。 她只能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青雀面露难色,“太太,咱们的银子不多了。一下拿出来万两,有点难。” 太太攒下来的那些个银子,要顾念着喜欢吃喝玩乐的大公子,还要担心已经嫁去了林府的二姑娘。还要,时不时地补贴给王氏和李氏。这银子一分,感觉哪儿哪儿都够不上。 如今,拿出一万两银子给二姑娘,这确实有点难了。 王氏厉声怒喝,“那就去公中拿银子!” 青雀低声道:“方才,六姑娘说了,要拿银子需要得有她的印鉴。” “这个贱人!” 王氏终是没忍住,将桌子上的茶杯,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飞溅起来的茶杯碎片,划破了王氏刚做好的裙子,让王氏的心里平添几分怒气。 “去把我之前放起来的银票都找出来,”王氏面色阴沉,声音阴冷,“将这些银票,先送给二姑娘。” 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让人欺负,让人小瞧才是。 “是。”青雀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转身进了内室。 仔细地数了几张银票,急匆匆地去了林府。 酉时末。 书房。 六姑娘来时,宋砚正从书房里出来。瞧着六姑娘过来了,忙迎了上来,给六姑娘请安行礼:“姑娘。” 六姑娘浅笑着点点头,“父亲还在忙?” 宋砚回道:“爷在书房待了会儿,便去了徐氏的院子。” 六姑娘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脚尖一转,去了徐氏的院子。 徐氏正伺候着谢文徵换上她刚做好的衣服。 看着谢文徵穿着很合身,徐氏不由得满意地笑了笑:“爷穿上这衣服,显得愈发俊朗年轻了。” “是吗?”谢文徵脱下了衣服,换上了一身简单舒适的衣服,半躺在榻上。神色间,是难得的放松,“我现在还这么有魅力吗?” 徐氏将衣服叠好,又给他倒了杯茶,递到了谢文徵的面前,“在我的眼中,爷永远都是最好的。” 谢文徵接过了茶,吹了吹杯中的浮沫,声音清浅而愉悦,“兴许,也只有你这么想了。” 徐氏将他递过来的茶杯,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习惯性地给他按头,“我说的都是真的。对了,我听说今日是长宁郡主办的宴会。咱们府上的姑娘们都去了。” “大约是吧。”谢文徵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他从来不操心这种事情,和徐氏说的时候,也略显敷衍。 徐氏毫不在意,“爷,你说,长宁郡主长的好看吗?参加宴会的各位公子和姑娘,是不是都跟天仙一样啊?” 谢文徵顿时觉得好笑:“和天仙一样?怎么可能,他们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至于长宁郡主,不过也是寻常的姑娘罢了。” 徐氏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不由得心中闪过一丝失望。 恰好,在外面伺候的丫头进来回禀,“爷,六姑娘来了。” 第58章 要钱 3 谢文徵猛地睁开了眼睛,蹙着眉,略显不悦:“她来做什么?” 来人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徐氏道:“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才会这么急匆匆来找您的。” 谢文徵阴沉着脸,从榻上坐起来,“让她进来吧。” “是。”来人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在进来时,他的身后跟着的是六姑娘。 六姑娘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唤了一声:“父亲。”又给徐氏行了半礼,“徐娘子。” 徐娘子忙回了礼,“六姑娘。” 谢文徵喝了口茶,“你来这里做什么?”面色阴沉,语气烦躁,明显是很不高兴她来。 六姑娘假装没看出来,依旧是神色如常地说明了此次的来意:“父亲,方才我去林府了。二姐姐差人传话说,要万两银子。我不知道二姐姐那里有多大的花销,能在两三日内把姐妹们宋的添装,母亲暗中给的银子都花光了。女儿来此,是想要提醒父亲。林家的那位公子,会去找您的。” 谢文徵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她怎么又让人送消息给王氏了?” 谢文徵的言语之中,是掩饰不住的嫌弃:“日后,她再有什么消息送来,你就看着办就行了。”顿了顿,他又问了句:“他们丢的东西,你找到了吗?” 六姑娘对谢文徵说的话,髌骨满意。 谢府后宅的女子丢了东西,而且,现在都已经确定,现在这些东西是二姐姐偷拿走的。父亲只关心这些东西丢失了,会影响谢氏女子的名誉。那父亲为什么不问问,这些东西是姨娘们攒了许久才攒下这么点东西。首饰一丢,姨娘们会有多伤心。 父亲不闻不问也就罢了,为何还不问问这些东西流出去了,万一落到有心人手中,谢家的女子们又该如何? 六姑娘心中对自己父亲不满,面上却没有任何的表示。依旧是满面笑容地回答谢文徵:“已经让人和底下的当铺说好了,凡是谢氏的首饰去了咱们谢氏的铺子,无论话多少银子,都要留下。昨日,底下人来禀,已经收回了大半。” 谢文徵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他抬眼,淡淡地看着她:“还有别的事情?” 六姑娘将五姑娘在长宁郡主的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和谢文徵学了一遍:“……我已经和母亲说过了,母亲也同意我说的,将吴姐姐禁足。” 谢文徵赞同地点了下头:“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六姑娘飞快地看了眼谢文徵,将心里的想法,很委婉地和谢文徵说了一遍“父亲,二姐姐总归是谢家人。她归宁那日没有回来,家里人总会惦记的。” 若是谢文徵真的不管二姐姐,会被外人说,谢氏凉薄。 于父亲的名誉不好。 此时的谢文徵,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神色如常:“难得你还惦记她。”他斜着看了眼六姑娘,唇边挂着一抹极淡的笑意:“但是,有的时候,多思多想也是一种让人很不喜欢的缺点。” 他似乎是在有意提醒六姑娘,莫要对人心慈手软。 六姑娘眸中闪过了一丝极为平淡的凉意,微微垂下了头:“父亲说的是,女儿会改。”顿了顿,六姑娘抬头,飞快地看了眼面色不虞的谢文徵,眸色沉了沉,“父亲,还有一事。” 谢文徵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说!” 六姑娘很平静地说了句:“听说,五姐姐在宴会上,和人提起了一位公子。我特意让人去打听了那位公子,那位公子的风评,似乎是怎么好。” 这件事,是六姑娘随口编纂的。 她觉得,五姑娘年岁已经大了,在这么在家里待着,总会有别的心思。若是让谢文徵上了心,便能将五姑娘的事情早早定下来。 免得到时五姑娘一时冲动会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 咔嚓。 方才摆在桌子上的茶杯,又碎了。 “好,好的很啊!” 谢文徵脸色黑的都能滴出水来了,说的咬牙切齿, “这就是王氏给我教出来的好女儿!” “好,好的很啊!” 徐氏站在谢文徵的身后,看了看还在暴怒之中的谢文徵,又瞅了瞅低着头,装作乖巧的的六姑娘,眸色轻闪。 很有眼色地闭上了嘴,安心地当隐形人。 “父亲,我觉得为今之计,是要给五姐姐寻一门亲事。” “她做下这等丑事,还要我去给她寻一门亲事,简直是做梦!” 谢文徵气的七窍生烟,重重地砸了几下桌子。 六姑娘好似没看出来谢文徵在生气,自顾自地说着:“父亲,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您前段时间不是念叨着,有几位同僚家适龄的公子吗。若不安,找个机会,咱们看看?” 六姑娘的话,提醒了谢文徵。 搭上了他的上司,才能让考核的时候,才会让他的成绩往上提一提。 谢文徵瞬间冷静了下来:“你说的对。一家有女百家求,是该让他们年轻人,多多接触才行。” “是。”六姑娘乖顺的应道。 她借着父亲的手,处罚了五姑娘,又顺带着警告了王姨娘。 这下,那母女俩也该老实些了吧。 顿了顿,六姑娘又问道:“那母亲那边?” 儿女婚事,一般都是内宅正室太太来办。他们家如今是她掌家,她出面去给五姐姐张罗,不怎么合适。 谢文徵烦躁地摆了摆手:“不必理会。” 六姑娘当下就明白了谢文徵的意思,“女儿知道了。” 这事还是要她找个时间来张罗。 谢文徵摆了摆手,示意她没事可以离开了。 六姑娘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等六姑娘一走,徐氏才坐在谢文徵的身侧,低声和谢文徵说话:“您有气,又何苦朝着六姑娘撒?” 提到六姑娘方才说的事情,谢文徵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谢二放着好好的裴氏不嫁,非得嫁那么一个人家!让人平白轻视,让大家伙嘲笑。偏偏,王氏还不知轻重地护着!” 第59章 要钱 4 谢文徵心里气得要死,但又不好对王氏再多说什么。 那毕竟是他的发妻。 他总是要留几分颜面的。 徐氏又重新给谢文徵到了一杯茶,递到了谢文徵的面前:“太太也是心疼二姑奶奶。如珠如玉地养了那么多年,最后嫁入了那样和谢氏不匹配的人家。太太心里不舒服,但二姑奶奶心里原意。太太不忍心让二姑奶奶伤心,便强忍着心里的不舒服,让二姑奶奶出嫁。” “二姑奶奶从小锦衣玉食,去了林府过日子,太太怎么可能放心?”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二姑奶奶自己过日子,太太总归是不放心的。” 谢文徵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茶杯,只是闻了闻,便放在了一旁:“你说的也是。但是,她是谢府的女主人。不应该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也应对旁的事情,多上上心。” 这是他对王氏很不满意的地方。 徐氏微微蹙眉,难得反驳了谢文徵一句:“在成为谢氏的女主人之前,她先是王氏的女儿,在是二姑奶奶的亲生母亲。她关注自己的女儿,没有错。” “……”谢文徵竟然无法反驳。 徐氏笑着往下说:“奴婢知道爷心里也是担心二姑奶奶,只不过是嘴硬罢了。” 谢文徵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徐氏的话。 恰好,外面伺候的人,掀了帘子进来:“爷,可以用膳了。” 徐氏伺候着谢文徵穿了鞋,“今日做了油焖大虾和八宝鸭,爷可要好好尝尝。” “好。” 谢文徵被徐氏这么一说,心情好了很多: “你也跟着我有一段时间了,这肚子怎么还没有一点动静?” 谢文徵很喜欢徐氏,心中万分期待有一个和徐氏的孩子。 “我也期待她的来临。” 徐氏比任何人都期待自己能有个孩子。 爷的宠爱,只是一时的。 唯独,这个孩子,能永永远远地陪伴她。 谢文徵的大手,覆上了她放在肚子的手,声音中也带着一点期盼,“会有的。” 徐氏强压下心头的酸涩,装作十分高兴,笑的眉眼弯弯,语气轻快地问了句:“爷想要一个男孩,还是女孩?” 徐氏又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傻。 爷都已经有了嫡子和嫡女了,怎么会对一个庶出的孩子,有什么期待? 谢文徵抬眼,漆黑的眼中,是让人动容的认真,“我希望,我们能有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孩,像你一样的女孩。软软的,甜甜的。” 她回答的很认真。 徐氏没想到谢文徵会这么说,稍稍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面色微微发红,娇嗔着打了下谢文徵:“爷惯会哄我。” 谢文徵抓着她的手,轻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徐氏的脸,红的像是一个苹果。看的谢文徵,心动不已。 忍不住地朝着徐氏凑过去,却被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这旖旎的气氛:“娘子,小厨房给您炖的汤好了,您现在喝吗?” 谢文徵一脸困惑:“汤?什么汤?” “拿进来吧,”徐氏接过了婢女递过来的汤碗,一饮而尽:“这是太太专门让人给我熬的汤,说是益气养血,对身体好。” “嗯,”谢文徵满意地点点头,“王氏一直都是这么贤惠大方。” …… “姑娘。” 玉奴掀了帘子进来,快步走到了六姑娘身侧: “青雀姑娘来了。” 六姑娘散着头发,换了件居家的衣服,坐在烛下看书。听到玉奴这么说,她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夜深了,让她回吧。” 青雀在此时来她的院子,要么说的是郑管事的事,要么说的是母亲交代的事情。 刚好,这两者,六姑娘都不想听。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青雀姐姐,”玉奴唇边带笑,神色柔和,“姑娘已经睡下了,明日你在过来吧。” 青雀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忧虑,“这么早就睡了?” 玉奴点点头:“姑娘一向喜欢早睡。” 青雀低声道:“那明日我在早点来。” 青雀笑了笑,看似无意地说了句:“你这么晚来找姑娘,是有什么急事吗?” “也不算急,”青雀想了想,又说了句:“是二姑奶奶传话进来,想要从太太这里拿点银子。太太手中的银子不够,想要从姑娘这里拿一点银子去给二姑奶奶。” “这可这不凑巧。”玉奴露出恰到好处难色,“如今是月初,府上各处都要银子。姑娘这几日都在忙着公中账面上的那点银子都分的差不多了,实在是分不出来多余的银子了。” “那可怎么办!” 青雀急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二姑奶奶那边急着用银子呢!” 玉奴笑了笑,没说话。 “好妹妹,你明日可要记得和六姑娘说这件事。”青雀像是急得没办法了,急忙给玉奴塞了个荷包,“若是没有了银子,太太那边不能了,二姑奶奶那边还急。若是误了事儿,咱们都会被罚的、!” 玉奴紧了紧手中的荷包,急忙保证:“你放心,我会和六姑娘说的!” 青雀连连道谢。 玉奴站在门口,一直看到青雀的身影看不见了,才转身回了房间。 六姑娘听见了脚步声,头都没抬的回了句:“你回来了?”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玉奴,“青雀给的?” 玉奴点点头:“是。” “既然是给你的,你就留着吧,”六姑娘翻了一页书,“她和你说什么了?” 玉奴:“她和奴婢说,让您给太太拿些银子。”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的书,转头看着玉奴:“你明日,去给母亲送一千两银子。悄悄地送,别让母亲知道。” 玉奴应道:“是。”顿了顿,玉奴又道:“姑娘,方才门房的人来说,李氏和王氏同时递了帖子。明日,会来府上探望太太。” “嗯,”六姑娘放下了书,起身朝着床走去,“我明日会生病,就不去母亲那里了。免得过了病气给母亲,反倒是我的不孝了。” 玉奴:“是,奴婢会吩咐下去的。太太那里,奴婢会安排人看着点。” “你办事,我向来放心。”六姑娘道。 翌日,辰时初。 正院。 李太太和王太太和王氏寒暄了半天,才说起了此时来谢府的来意:“我们今日来,是想要来问问,你往日说的话,还算数吗?” 第60章 上门 1 “算数,怎么不算数了?”王氏一脸急色,连连连证,“我和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算数。” 王氏说的底气不足,一个劲儿地擦汗。 她的宝贝女儿药引子,她的两家亲嫂子也来要银子。 她手里总共就那么点银子,还没等捂热乎呢,就都被分走了。 这可咋整! 再者,她生怕因为现在她不当家,李氏和王氏疏远她。 到时,没了娘家的支撑,她在谢氏寸步难行。她的儿子和儿女,也少了助力。 又该如何是好。 王氏心里乱乱的,面上强装镇定,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意。 李太太喝了口茶,慢慢悠悠地说道:“那就好。那你之前允诺我们的银钱,是不是该给我们了?” 之前,王氏还当家时。为了多赚一点银子,和李氏、王氏,合伙开了一家银楼。 后来,因为经营不善,银楼的生意一直都不怎么好。 王氏为了笼络了李氏和王氏,便承诺,这银楼的生意,无论赔赚,每月都会给他们一成利。 这两个月,因为忙着府上的事情,王氏迟迟没有送钱过去。 李氏和王氏这才打着上门探视王氏的借口,来上门要钱了。 “就是,这都多长时间了,还不抓紧送银子。”王太太不满地瞪着王氏。 那可是几千两银子呢,不拿白不拿。 王氏小心地赔着笑脸,“嫂子,你也知道,这家中闹人的事情太多了。我一忙,就给忘了。” 说着,赶紧吩咐着青雀去内室拿银子。 青雀担忧地看了一眼王氏。 王氏轻声呵斥她:“还不卡进去,耽误了两位嫂子的事情,仔洗你的皮!” 青雀这才急忙去了内室拿银子。 看到王氏身边一个婢女,做事都这么婆婆妈妈的,王氏不由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说说你,让我说什么好?你这身边的一个婢女,都不敢把你放在眼里,你还能干点啥?还有,这府上一个小小的庶女,都快要骑到你脖子上拉屎了,你还能这么忍?你日后出了门,可别说使我们王氏出来的姑娘。” 王太太一直都瞧不起她这个小姑子。 有脑子,但是很少用。有手段,但都不到位。 总之,在王太太的眼中,她就是个大废物。 王氏被自己的嫂子骂的抬不起头,只敢小声嘟囔着:“我这不是怕坏了夫妻间的情分吗。” 王太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夫妻情分?谢文徵要是真的有那么一点情分,那也不会把那个女人带回来,让你没了脸面!” 上京城都传遍了。 谢文徵宠爱妾室,忽略正室。而且,还为了不让自己的妾室受到正室的欺辱,还把家中事务,交给了自己的女儿打理。 这不明显地打正室的脸面。 偏偏这个王氏还不自觉,让他们也跟着丢脸。 王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瞪大了眼睛,仔细地分辨着:“不是你说的那样,爷很尊敬的我的!” 她在很认真地和王太太强调。 偏偏这种强调,还让人觉得她心中底气不足。 王太太冷笑:“你说他尊重你?王氏,你能别开玩笑了吗?敬重这两个字,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你看看他做的这些事情,哪一件事是敬重你的?王氏,我拜托你的,说话做事要过过你的脑子,免得说出来什么,做出来什么事情,会贻笑大方!” “王家嫂嫂说的对。” 李太太接过了王太太的话: “你啊,已经是谢氏的太太了。该有的气度和手段,也该摆出来。免得让人觉得,我们王氏教出来的姑娘,可以随便让人欺负。” 她的身后是王李两家大族,还有许多和王李有关系的姻亲故交。 她一个人丢人不要紧,丢的是王李两家的脸面,那就不好看了。 她们俩今日来谢府,除了要银子之外,更多的是想要知道,王氏怎么会忽然失了掌家权。 一个庶女掌家,将一个大家族出身的嫡女困在了后宅。 这谢氏,这谢文徵,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李氏旁敲侧击的问了许久,王氏也没说出来什么。 就算是现在王氏骂了她,她也没说出来什么。 李氏的心里对王氏,愈发不满。 “两位嫂子说的都对,我会改正的。”王氏干巴巴地挤出来了一句话。 王太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莫不是傻子吧,怎么听不懂她和李氏说的话呢? 王太太气呼呼地别过了脸。 李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能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最好不过了。”李氏惯会做面子,即便是王氏说的话,极度让人不舒服,她也只是笑了笑:“你有什么事情,就让人传信去李府,知道了吗?” 王氏感激的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此时,青雀也拿着银子从内室出来了。 王氏忙把银子给李氏和王氏分了下去,她还趁着王氏不注意,悄悄在李氏的手里多塞了两张银票。 李氏会意地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别怕,万事都有我们嗯的。” “嗯。”王氏眼圈发红地拉着李氏说话。 王氏看着李天天和王太太一脸欢喜的拿着银子,心中泛起了苦涩。 她把这次的银子补上了,那下次的银子,还有琼姐儿那里的,可怎么办呢? 拿到了银子,李氏看王氏的目光,也比之前顺眼了许多:“王氏,莫说嫂子说你。你这家,好好地怎么就给一个庶女当了呢?那毕竟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谁知道肚子里有什么道道儿呢?” “嫂子,六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王氏忍不住地替六姑娘分辩了几句。 王太太横了一眼王氏,嗤笑道:“只怕你会这么想吧。旁的不说,只说她今日,为何不来见我们?” 王氏白着一张脸,底气不足地解释着:“不是说,她病了吗。你也知道,这天气变化的快,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染了风寒了呢?” “病了?” 王氏冷哼一声: “这病,来的可真是恰好啊!” 第61章 上门 2 “他不来,可不是光是失了礼数的事儿,” 李太太慢慢地喝了口茶,氤氲的茶气,晕开了她的眉眼, “那孩子从前是你一手交到出来的,如今去光明正大的拒绝来探望你的客人。、” “如此这般,王氏,你没有好好想想原因吗?” 王氏被李太太说的脸色发青,强撑着露出一抹笑意,“那孩子毕竟年少,说话做事肯定有失礼的地方。我之后,会好好地在和她说说的。” 王氏心中也恼怒六姑娘的做法。 但在外人面前,她说六姑娘的不是,总会让人觉得她这个嫡母看不上六姑娘,会平白惹出别的闲话来。 思来想去,她还是要替六姑娘说几句。 李太太很不赞同她的说辞,蹙着眉,面色稍冷:“现在不是你说说她的问题,而是她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她这般做,从前你教她的规矩和礼数,都去了哪里?” “再者,你是她的嫡母。” “那王氏和李氏,便是她正正经经的长辈。” “出来见过长辈,裴长辈说话,也不能吗?” 李太太真想不明白。 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王氏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王太太瞧着被李太太说的一直低着头,仿佛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的王氏,暗自叹了口气。 她嫁去王氏的时候,王氏年纪还小。 那时候,她总喜欢跟在她身后,腼腆地和她说话,好奇地问东问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前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这副令人喜欢不起来的样子了: “我们和你说的,你的往心里去。” 她到底还是没忍住,接着李太太的话往下说: “你要想办法重新掌家。” “而后,要重新得到你们爷的喜欢。就算是没有得到爷的喜欢,也要得到爷的敬重。” “若不然,日后你在这谢府,又该如何自处?” “如今,你的娘家还没倒下呢,一个小小的庶女就瞧不上你了。假以时日,让她真的成了掌家庶女,那还得了?王氏啊,你是我们王佳的外嫁女。你的脸面,是我们王氏给的,也是你自己挣来的。如今,你就缩在这么个小地方,任凭她在外面闹,这像话吗?” 原本王氏是没往心里去的。 “可是,我,”王氏还想说话,就被王太太打断了:“难不成,你想要手心朝上,看人脸色过日子不成?” “那怎么能行!”王氏下意识地反驳,“我才是谢氏的主母,怎么可能去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说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一两句话说的王太太和李太太比较顺耳的话了:“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李太太说道:“你啊,要记得,什么都抓在自己的手里,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能舍弃便舍弃吧。” 她这是在变相提醒王氏,不再在管二姑娘了。 “这怕是不行吧,”王氏皱了下眉,“我要是不管,她怎么办?” “那你怎么管?”王氏白了她一眼,“用嘴巴管吗?” 王氏张了张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承认,王太太说的是对的。 她若是不能掌家,那她女儿要点银子,都要低三下四地去求人。而且,还要将自己的首饰变卖了,才能勉强凑齐了。 这种滋味,想想就觉得十分憋屈。 爷又喜欢隔三差四地将外面的女人带回浮上来。 新人娇艳,她这个旧人早就是人老珠黄了。 若是爷还有点良心,还能念着从前的情分,过来看看她。若是他连半分情分都不讲,那她真的就只能被困在这后院了。 不能掌家,又失去了夫君的宠爱,又得不到那些人的敬重,到时她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李太太见她眉宇间又多了几分往昔不曾见过的厉色,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若还是你掌家,咱们也不会被人如此轻视。你的孩子们,也不会感觉比人低一等了。”她放下手中的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看,如今这般,咱们几个人合伙的生意,也没有必要在继续下去了。” 王太太附和着点头:“我看早点散伙,对咱们都有好处!” 她舍不得那点银子。 但是为了长远考虑,这点银子,该舍弃还是要舍弃的。 王氏急了:“这怎么能行!” 她之所以甘甘情愿的养着王太太和李太太,是因为她的哥哥,是皇子们的师父。她的儿子,日后想要有个好前程,必不可少有他的支持。而李氏,底蕴厚重,无论是哪方面都能说得上话。若是,她们能帮忙,无论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女儿,都能有一个好前程。 只是…… 王氏只要一想到嫁去了林府的女儿,她就想着这生意,还得继续干下去才行。 但又觉得,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总看不得她受苦。若是她谋划的事情能成,总要拉一把她的。 一时间不知道,哪种做法才是对的。 “你们说的,我都知道。” 王氏露出恰到好处的苦笑: “可你们两位嫂子看看,我现在这样,连院儿门都出不去,又怎么能……”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但也让人浮想联翩。 王氏首先忍不住,骂了句:“说你是个傻子,你还不相信!”她伸出一根手指,恨铁不成钢地指着王氏,声音微微拔高,“你忘了。后日,你要去寺里上香的!” 王氏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每个月的二十五,谢氏都会有人去一趟庙里祈福。 上次,是王氏带着二姑娘去的。 如今,王氏连这院儿门都出不去,又如何能管得了旁的事情? 但王太太说的这个事情,却是一个转机。 王氏出不得门,那便要有人替她去。 而六姑娘,却是最好的人选。 李太太笑眯眯地点了下头,“机会摆在你的眼前了,王氏,你要好好珍惜才行。” “哼。” 王太太冷哼一声, “要是这点事情都弄不明白,她算是白活了!” 王氏苦着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了,“这件事,我肯定会办好。”她真心实意地说道:“说到底,还得是两位嫂嫂心疼我!” 第62章 出门 1 王太太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猛喝了几口茶,将将心头的火气,压下去了不少。 李太太:“话已至此,到底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是,连我嫂子说的,我都已经记下了。”王氏一脸认真。 王氏不满,“不是已经记在心里,而是要有所行动。”他说,“你要知道,你一旦成为对家族无用的废棋,你的后果是什么。” 王太太绝对没有夸大。 王氏的出嫁女,一旦对王氏没有任何的作用,就会被家族摒弃。 到时,婆家不容,娘家不收。 她日后的生活,可要比想象中的难过多了。 王氏立刻坐直了身体,定定地看着王太太,“嫂子放心,我的东西,旁人夺不走,我也不会放手的。” 听到自己想要听的答案,王太太和李太太才松了一口气。 “你能明白就好。” 李太太欣慰地点了点头: “我们是你的家里人,总不会害你。” “王氏,你要明白。” “王氏和李氏好了,你在婆家的日子才能好。” “就是。” 王太太点点头,颇为认同地说了句: “我们都是为你好。” 王氏轻笑:“两位嫂子的意思,我都明白。我断然不会让,今日发生的事情,再次发生。” 李氏听到了王氏的保证,悬着的心,也算是落回了原处,“好了。在你这里坐了一上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也该差不多回去了。” 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等空下来了,我在和王太太莱你这里做。” “好。” 王氏一口应下,“我送送两位嫂子。” 王氏将李太太和王太太送到了院子门口,一直等到李太太和王太太的神鹰消失不见,转头吩咐青雀:“去前院,将管家请过来。” “是。”青雀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转身去了前院。 约莫一盏茶后。 正院。 王氏才把喝了一口茶的茶杯放在桌上,管家就急急忙忙地进来了。他朝着王氏行了个礼,唤了一声:“太太。” “你来了。” 王氏神色温和,目光淡然地看着他: “最近怎么样?” 管家微微低下头,声音平板:“托太太的福,小的最近这些时日,过的算是平顺。” “那就好。” 太太说: “日子平顺,心情才会平顺。心情平顺了,做什么就都会平顺。” 管家神色如常,沉默不语。 太太:“这几日,六姑娘会出府一趟。府上的事情,大多都是你来处理的。怎么处理,什么时候处理,你心里应该有个数。” 太太看似是在提醒,暗里是在给管家安排一件事。 她要趁着六姑娘不在府上的这几日,要让谢氏乱起来,以此来证明,六姑娘不适合掌家! 管家虽然猜测出了太太的想法,但面上依旧是不敢随便说话:“是,小的回去就安排。” “你能明白就好。”太太对他的识相,特别满意,“旁人问起来,你该知道怎么回答。” 管家恭顺地点点头:“小的只是来和太太这儿,说了些府上几位姑娘的事情,并无其他。” “很好,”太太摆了摆手,“没什么事儿,就退下吧。” “是。”管家朝着太太行了礼,躬身退了下去。 …… 酉时末。 青雀再一次地站在了六姑娘的房门外面,和春桃说了几句话:“……麻烦玉奴妹妹了。” “不麻烦。”春桃笑了笑,“姑娘刚吃过晚膳,这会儿正在看书呢。青雀姐姐请等等,我去房间里和六姑娘说一声。” 青雀客气的连连道谢。 “姑娘,”春桃挑着帘子进来,“青雀姑娘来了。” 六姑娘微微挑眉,面露惊讶之色,“她来做什么?” 春桃摇了摇头,“没说。”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看了一半儿的《大周游记》,“她三番四次地来找我,八成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去请进来吧。” “是。” 春桃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在进来时,身后跟着的是低眉垂眼的青雀。 青雀上前给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笑的和蔼,“你来了。可是母亲哪里有什么事情了?” 青雀眼帘半垂,“是后日,您要去去一趟寺里,给谢氏祈福。”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青雀看六姑娘并没有在意,又补充了一句:“您这次要在寺里待一夜。” 六姑娘惊呆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孤身一人在寺里待一夜,变故太多。 若是有人拿这事做文章,坏了她的名声,那她就真的完了。 六姑娘眸底一片凉意。 她的手指绕着茶杯的边缘,轻轻地摩挲着。 既能除掉她,又能让太太从正院出来,主持府中事务。 一举两得。 六姑娘嗓音柔和,“今日不是王李两家的长辈来探望母亲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两位太太只是和太太说了会儿话,拿了东西,便急匆匆地离开了。”青雀道。 六姑娘眸色一沉。 看来,给太太出了个这么阴损办法的,是王李两位太太了。 “母亲很喜欢王李两位长辈。有两位长辈与母亲说话,母亲的身体必然会好的更快。” 青雀应了声:“是。太太也喜欢听她们俩说话。”顿了顿,她又道:“太太说了,七公子的身边,只有长宋一人照顾,难免照顾不周。她瞧着红螺不错,便想让她过去照顾几日。” 六姑娘猛地抓住了桌子的一角,内心波澜渐起。面上却是一片平和,“还是母亲想的周到,替我多谢母亲。” 青雀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心中不解。 不是说,六姑娘把七公子看的跟眼珠子一样吗。怎么听到了太太给七公子安排了女子,她能这么平静呢? “是。”青雀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瞅了一眼站在她身侧的玉奴。 玉奴立刻会意,点了点头,“奴婢送青雀姑娘出去。”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玉奴和青雀并肩往外走,“青雀姐姐倒是难得来姑娘的院儿里。” 青雀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我不过是要去一趟厨房,顺路过来的。” 厨房和姑娘的院子,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怎么就顺路了? 玉奴并未拆穿青雀的谎言,笑道:“是啊,再走的远一点,就是下人们住的地方了。” 第63章 出门 2 玉奴似乎是意有所指: “青雀姐姐,这是要去下人房吧?” 她调侃的语气中,有着几分试探。 她听春桃的娘说,青雀总是有事没事儿地朝下人房跑。 下人房那边,住的是一些做杂活的下人,平日里很少人去那边。 青雀是太太跟前儿的大丫头,有头有脸的,怎么总喜欢去下人房? 青雀听玉奴这么说,心下一紧,“妹妹又说笑了。我这伺候太太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有时间去下人房?”她不着痕迹地将玉奴的试探顶了回去:“我找姑娘,是有私心的。” “私心?”玉奴满脸困惑:“青雀姐姐人美心善,又得太太赏识。妹妹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让姐姐求到了姑娘面前。” 青雀眼中流过一丝无奈的苦笑,“我啊,今年都已经十七了。这些年都是在府上,和家中父母兄弟姊妹的关系,也算不得亲密。倘若到了二十岁,我离府归家,不过是平添家人烦恼,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罢了。” 青雀很早就进了谢府。 每月发的例银,也都如数寄回了家中。 这么多年,府上卖身为奴的婢女,都会有家人上门,探望她们。 唯独青雀,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来看过。 谢府的规矩是,年满二十,就要离开谢府。 玉奴微微眯了下眼睛。 依太太对青雀的喜欢,等青雀二十岁时,很有可能会给她许配给谢府的管事。 到时,青雀便是管家娘子。帮着太太打理院子里的事情,也算是前途光明。 只是,为何,她要越过太太,来找姑娘呢? “太太从未提起过我的婚事。” 青雀的眼中,满是悲伤: “我在担心,太太有其他的打算。” 她心里担心,太太要把她送给大公子做通房丫头。 虽说,她是太太身边的婢女,日后去了大公子身边做通房丫头,将来得了个孩子,兴许能成为公子的姨娘,也算是她的造化。 但她,从始至终都不觉得做公子的通房丫头或者是妾,是一件好事。 玉奴心下了然,“怕是,姑娘也不能帮到你。” 太太最不喜欢有人对她指手画脚。 青雀来找六姑娘,怕是找错了人。 青雀低着头,长睫掩去了眼底纷杂的难过:“我就是觉得,六姑娘心慈,定然是看不得我们这些人伤心难过的。” 玉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青雀姐姐,是有意中人了吧?” 青雀羞涩一笑,“玉奴妹妹又在胡说了。” 她没否认。 那就是有人了。 玉奴想到了那位被毒哑了之后,被青雀偷偷带走,藏起来的那位郑管事。 “青雀姐姐既然心里有人,就该去太太跟前儿求个恩典,让太太准许姐姐嫁人才是。” “你伺候太太多年,太太总不会碍着你成婚。” 她的言外之意便是,这事,六姑娘不会管的。 “可是,”雀雀心中还是担担忧,“太太那边,”她的话还未没说完,就被玉奴给打断了:“青雀姐姐不试试,怎么知道这事不行呢?” 话已至此,秦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远处传来了正院婢女呼唤的声音,青雀只能和玉奴匆匆告别,转身快走几步。和找她的人说几句话,赶紧回了正院。 玉奴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青雀的身影,完全没入了黑夜中,再也消失不见,才转身回了房间。 六姑娘翻了一页书,随口问了句:“走了?” 玉奴点点头,给六姑娘倒了一杯茶,“是。 “她说了什么?” “奴婢猜测着,她是为了郑管事的事了,来特意找您的。” 六姑娘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茶杯,“她说的?” “奴婢是想的,”玉奴道,“青雀对那位郑管事,倒是有几分情意。” 六姑娘又把手里的书,重新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她想的倒也正常。她原本想的是做个管事娘子,总比做个下人,看尽人脸色好多了。只是没想到,郑管事出事了,她的算盘,也落空了。” “确实是这样。”玉奴应道。 “算了,不说她了。” 六姑娘抬头看着玉奴: “眼下,最重要的是,青雀说的那个叫红螺的姑娘。” “奴婢记得,那个丫头曾是咱们院儿里的花匠。后来,被调去了洗衣房。谁知道,又怎么入了太太的眼,竟然被送去了前院,还能照顾七公子呢。” 玉奴想着,那姑娘顶多算的上是清秀。 怎么太太就那么看好她呢。 “既然能入得了母亲的眼,那必然是有什么过人的地方。” 六姑娘皱了皱眉。 对王氏的安排愈发不满: “你去找长松,让他看着点那个叫红螺的姑娘。有什么事情,让他赶紧来回我。” 玉奴点点头:“是。” 六姑娘又道:“你去把文氏找来。” “是。”玉奴应了一声,便躬身退了下去。 大约半盏茶后。 文氏匆忙来了六姑娘的院子,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你来了。” 六姑娘把茶杯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明日,要去一趟寺里,要替母亲替谢氏祈福。”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继续往下说: “我走之后,若是母亲刻意为难我安排的那些人。莫要心急,也莫要做什么。你让他们且等等,凡事都等我回来再说。” “是。”文氏恭敬地应了一声。 六姑娘看了站在身侧的玉奴一眼,玉奴立刻把早就准备好的药和银票,递到了文氏的面前: “这些东西你收好。” “若是有必要,你用这些银子,安抚他们。” “是。”文氏恭恭敬敬地将东西接了过来。 “另外。” 六姑娘抬眸,淡淡地眸子深处,有一股凉意慢慢露出,看得文氏头皮发麻, “你让 你的小儿子出去一趟。” 文氏道:“是去找七公子吗?” “不,去找裴都督。”她说,“替我传句话,就说明日,寺的山桃花都开了。” 文氏点头,“是。” 等文氏离开之后,屋里只剩下玉奴和六姑娘时,玉奴才说话:“姑娘是想要找裴公子帮忙?” “夫妻一体,此时不用,何时用?”六姑娘起身,走到了床边,“而且,母亲掌管府上多年。就算是之前我借机发作了一批人,但底下的人,不是自己人,用着终究是不放心。” 玉奴点点头:“姑娘说的极是。” 六姑娘:“明日,你在家里看着。我和春桃去寺里,有什么事,你让春桃的弟弟传个话给我。” 玉奴应了一声:“是。” 第64章 出门 3 也,温凉如水。 郑管家的房间,烛火同名。 “老大。” 管家的脸色异常苍白,声音沙哑,十分简单地挤出了一句话: “明日,我就要开始病了。” 年轻男子听到管家这么说,俊秀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不赞同的神色,“爹,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他把王氏之前和他说的话,和他学了一遍:“……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太太和六姑娘相争,我们这些人,芬苯无法幸免。” “您这是要装病避开太太的安排?” “怎么可能避得开?” 管家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 “我想好了。” “这两日,就是庄子上的桩头把式来府上说春耕的事情了。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让他们以租子多为源头,让他们推迟春耕了。” 推迟春耕,那今年的粮食不多。 谢府的庄子,是这一片最大的寨子,粮食产量特别多。这附近的村庄、粮食铺子,都是谢氏庄子提供。 一旦春耕推迟,秋日的粮食收成不多,那后果就会特别严重。 “我病了之后,府上的事情,你来做主。” 老大的年岁也大了,也该给他寻摸着好一点的差事了。 “不,不行的!” 郑大连连摆手, “我处理不好的!” 他爹在这个位置上都坐了这么多年了,做事还是战战兢兢。若是他来,怕是这天都要捅出来个窟窿了。 “没事。” 郑管家定定地看着他: “万事有我,你只管去试。” 他方才吩咐人做的事情,就代表着他已经站在了太太一边。 若是太太所谋之事,此事成了还好,他还能安安稳稳地待在谢府。若是太太所谋之事败了,那他也会跟着遭殃。 他活到这个岁数,什么福气都享过了,没有什么遗憾了。 只是…… 他看着站在他面前,急的抓耳挠腮的大儿子,心里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他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儿子,可怎么办…… …… “太太。” 青雀顶着夜色,匆匆地进了内室: “已经安排妥当了。” “嗯。” 王氏神色淡然地将手中的茶杯,又递给了青雀: “到时,我会带着爷一同去寺里。” 青雀的眼中还是有疑惑:“太太,您说,六姑娘会不会防着您?” 六姑娘聪慧。 很有可能在她去她跟前儿说的那几句话,六姑娘就已经把事情猜的七七八八。 那边自始至终都没什么消息,八成是要出门了。 只是,她实在是想不通。 她都已经提醒她了,为什么六姑娘还要去寺里呢? “她肯定会。” 太太说的十分笃定: “所以,我才会让你把我给晗哥儿安排婢女伺候的事情,告诉她。” “你说,她一边担心晗哥儿,一边又想要掌家。” “换成是你,你会怎么选?” 王氏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愉悦的弧度。 “当然是要保七公子了。” 青雀道: “只是太太,咱们安排的人,万一出什么岔子,怎么办?” 谁不知道,六姑娘把七公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宝贝爱护的紧呢。 太太轻笑,“你都能知道的事情,旁人自然是也会明白。”她说:“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这可关系到,她在爷的面前,能不能挽回那一层面子。 所以,必须要成功! 青雀:“奴婢会让人盯着,确保万无一失。” 太太:“嗯。你办事,我最放心了。” 翌日一早。 六姑娘给王氏请过安之后,便带着春桃出门了。 临离开之前,她特意去了一趟林公子的府上,去找二姑娘:“二姐姐,寺的桃花开的正好。我们姐妹俩许久都没一起去赏花了,不如,我们今日一起?” 成了亲的二姑娘,日子过的并不是很好。 林公子待他,没有之前的半分情谊。 日日冷着她不说,还宠幸那个从那种脏地方来风尘女子。 不仅将府上的事情都交给她打理,平日里大事小情也与她商议。 若不是她让人传了口信给母亲,送了一些银子过来,怕是她连谢府下人的面都见不到。 二姑娘在心里叹了口气,抬眼看林公子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祈求之意,“夫君,你看?” 六姑娘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二姑娘和林公子之间,不着痕迹地扫量着。而后,在二姑娘还未察觉前,便低下头喝茶。 林公子黑着脸,不怎么高兴地说道:“她都已经出嫁了,还总往外跑,成何体统!” 二姑娘见他生气了,忙说道:“我不出门,我不出门。”随后,她歉意地朝着六姑娘笑了笑,“抱歉啊,六妹妹。我今日不能陪你去寺里上香了。” “没事的,”六姑娘笑了笑,“我就是过来看看你,看你安好,我就放心了。”他状似无意地说了句:“听说,裴家的人也会去寺里上香。我记得,二姐姐和裴家的姑娘走的很近,”六姑娘话还没说完,林公子便插了句话,“你是说,裴都督也会上山?” 若是真的,那便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六姑娘眸色一闪,轻点下头,“对。” 裴慕璟能不能上山,她不知道。 她现在猜到的是,母亲肯定会在她离开家的日子里,对她下手。 府上留了玉奴,有什么事情,肯定会及时送消息过来。 唯独在寺里。 人多眼杂,是下手的好机会。 她不知太太给她用了什么手段,她只能将二姑娘带上,必要时候,还能用二姑娘救她。 林公子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对二姑娘异常热情,“你快去收拾收拾,和六妹妹一起去寺里。六妹妹年轻,很多事情你都要帮着照看着些才是。” 这可是攀附上裴氏,能进入庙堂的绝佳机会。 就算是把谢二送去裴都督的床上,这个机会他必然也要抓住! 二姑娘愣愣地点头,“哦。” “你呀,”林公子装作很亲昵地点了下二姑娘的头,“日日都这么迷糊,我怎么能放心你跟着六姑娘一起出去。”他转头吩咐着家中下人,“去准备马车,我跟夫人,陪着六妹妹一同去寺里上香。” 第65章 出门 4 看着他殷勤地帮谢二忙里忙外,在他面前摆出一副处处关心谢二,谢六只觉得恶心。 她蹙着眉,打量着林公子。 他长相一般,通过几次接触,六姑娘发现,这位林公子无论是从品行和学识,还是从其他方面来说,他算不上上等。 她从前说,林公子在某一方面是非常吸引二姐姐的。 如今看来,这位林公子便是投其所好,将谢二姑娘一步一步拉进了他设下的圈套。 六姑娘嘴角泛起冷意,眼中满是讥诮。 二姑娘听到林公子要陪她去寺庙上香,顿时眉开眼笑:“夫君不是说,等会儿要出去一趟吗?和我去寺庙上香,会不会耽误您的事情?” 林公子悄悄地握着她的手,漂亮的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什么事情,都没陪你重要。而且,上次你不是说,等咱们成亲以后,要去寺里还愿的吗。索性,今日就一并办了吧。” 当初,二姑娘嫁给的林公子,并不光彩。 甚至在上京城,关于二姑娘和的林公子的流言,都异常难听。 王氏对外说,二姑娘和林公子早早就定了亲。当时被人撞见在寺庙搂搂抱抱,是因为二姑娘当时身体不适。林公子出于好意扶了二姑娘一下,就被人传成了这样。 虽说,王氏的说辞并不是没有纰漏,但好在,这个说辞传出去了之后,旁人的议论也少了。 所以,在二姑娘的心里,她那日去的寺庙,就是他们情定的地方。 对她而言,是有特殊意义的。 “难为机还记得,”二姑娘心中高兴。对于他这几日连续宠爱灯笼的事情,也就不那么生气了:“那你等等我,我去换一身衣服,咱们就出发。” 林公子笑的柔情似水,“好。” 六姑娘不好和林公子单独待在一起,便在二姑娘离开之后,朝着林公子福了福身子,转身出去了。 林公子本想喊住六姑娘,问问她裴家的事情,好借机问出点对他有利的事情。 可惜,六姑娘根本没给他机会。 大约过了半盏茶。 停在林府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离开了,不紧不慢地朝着上京城外走去。 他们刚离开不久,一辆黑色,挂着八角宫灯的马车,低调地跟了上去。 未时末。 早等在山门外的小沙弥一看到谢府的马车,就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朝着谢府的马车打了个佛号:“阿弥陀佛。来的可是谢府的六姑娘吗?” 马车里迟迟未传出什么声音。 站在马车旁的春桃,上前朝着小沙弥福了福了身子:“是六姑娘。” 小沙弥做了个请的姿势,“那几位,请随我来。” “多谢小师傅,”春桃朝着小沙弥道谢, 春桃给六姑娘带好了帷帽。又细细地给她整理好了衣服,才扶着六姑娘下了马车。 小沙弥在前面引路,六姑娘和春桃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六姑娘蔓延惊奇地打量着四周。 寺庙的后院,有一大片的人竹林。竹林四季常青,茂密繁盛。微风吹过,抚摸着竹叶,飘出悦耳动听的沙沙声。远远的,还能闻到竹子特有的清香。 穿过那片茂密的竹林,在绕过四四方方的天井,眼前便露出了一处不怎么大的小院子。 小院子里也栽种了一片小的湘妃竹,翠绿而又清幽。 旁边有一张石桌,石桌上摆着一副下了一半儿的棋。 六姑娘多看了几眼,眸中的疑惑一闪而过。 “姑娘。” 小沙弥停在了房间门口: “这是您的房间。” “旁边的两间厢房,也是给您安排的。” “后面说小厨房。” “柴火和食材,也已经备好了。您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准备。” 这个寺庙之所以受到很多贵人的喜欢,除了风景怡人,有那位得道高僧之外,便是很贴心地为每位来寺里的贵客,准备了他们需要的各种东西。 但好在,每位贵客来寺里,都会遵循寺庙的清规戒律,从未做出来什么出格的事情。 “是,”六姑娘站在房间里,和小沙弥说话:“多谢小师傅。” “施主客气了。”小沙弥朝着六姑娘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六姑娘摘下头上的帷帽,和春桃说话:“二姐姐呢?” “已经有师傅将二姑奶奶安排在了咱们旁边的院子,”春桃将六姑娘递过来的帷帽放在了桌子上,又给六姑娘倒了杯水,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林公子,已经来了几次了。” 六姑娘接过春桃递过来的水,轻轻地抿了一口:“是来问裴公子的?” 春桃点点头,“是。”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杯子,眼帘低垂,掩去了眼底的凉意:“不必理会他。等吃过了晚饭,什么事情就该有着落了。” “是,”春桃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去准备晚膳。” “去吧。”六姑娘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去准备了。 六姑娘去了内室,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又换了身衣服,才从内室出来,坐在窗边喝茶。 同一时间,在离六姑娘住着的小院不远的院子,有两道陌生的人影,不住地朝着六姑娘的院子张望着:“是她吗?” 那人手里拿着一张画卷,细细地比对着:“对,就是她。” 那人特别激动地说道:“那人可说了,只要让她去了那种地方,咱们就能得到一万两银子!大哥,这事儿咱们只能成功啊!” “没错!” 另外一人的眼底,满是狠厉之色: “只要做成了这个买卖,咱们的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 六姑娘刚吃过了晚膳,春桃就一脸怒色地带着林公子进来了。 还不等春桃说什么,林公子就迫不及待地上前,语气又快又急:“六妹妹,裴公子呢?” 他似是不经意地在六姑娘的房间,四处踅摸着。 春桃上前一步,站在了六姑娘的身前,刚好避开了林公子看过来的目光。 春桃的身后,传来了六姑娘清冽的声音中夹杂着的不高兴:“林公子这般做,于理不合。再者,我这房间里,并无外人。” “不能吧?” 林公子小声嘀咕着: “不是说,你住的地方,不是裴公子安排的吗。怎么可能,裴公子不在这里呢?” 六姑娘微微蹙眉,声音比之前更冷了:“公子慎言。虽说我和裴公子已有婚约,但是,也不能私下见面。公子是二姐姐的夫君,我与你单独见面,已与礼数不合。若是无其他的事情,林公子可以离开了。” 林公子被她的几句话说的脸色微微发红,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离开了。 “他就这么走了?”春桃站在门口,看着林公子远去的背影,眸中满是不解。 六姑娘进了内室,快速地换了一身衣裳,“怎么可能?他若是不攀上裴氏,给自己混个一官半职的,那不白来一趟了?不必管他,我们还得办正事。” 春桃跟着六姑娘往外走,“是。” 第66章 设计 1 六姑娘带着春桃,趁着天色还未完全的黑下来,拿了个篮子,去了桃花林。 “姑娘,这个时候去桃林,能干什么?” 春桃想着,这里除了树上长出来的那几朵干巴巴的桃花,也没啥吧? “当然是为了桃花啊。”六滚想笑眯眯地从树上抓下来几朵花骨朵,随手扔到了篮子里。 她要是不出现在这里,母亲安排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机会下手? 当然。 母亲想要利用这个机会算计她,她也想要利用这个机会算计二姐姐。 想了想,他们也算是扯平了。 “姑娘,咱们摘这么多桃花做什么?” “做什么都好,总比得让它们落在地上变成肥料好多了。” 春桃蹙了蹙眉。 怎么今日姑娘说话,文绉绉的,听不懂呢? 六姑娘并未多言,只是不紧不慢地带着春桃摘桃花。 …… 她们才进了桃花林,后面就有人悄悄地跟了上来:“看仔细了吗?” 那人拿着画像,细细地比对,“看仔细了。” “那咱们一会儿就动手抓人。” “好。” 那人把六姑娘的画像,别到了腰上: “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就值一文钱,也太少了吧?” 站在他身侧的男人,用力地打了他后脑一巴掌,暗骂了句:“你懂个屁!那丫头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贱卖的!”他恶狠狠地骂了他一句:“管好你的那张嘴,要是我听到一点关于这件事的话,我就弄死你!” 那人被吓得缩了缩脖子,连连讨饶,“哥,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出去乱说的,你放心啊!” 站在他身侧的男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那人站在原地,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傻傻地笑了笑。而后,快步跟了上去。 站在不远处的裴慕璟,双臂环胸。手里的那把象牙扇,轻轻地敲打着胳膊。妩媚多情的眼中,掠过一丝淡淡地凉意,很快消失不见。 “公子。” 初七站在裴慕璟的身后,声音压的很低: “我们要不要动手?” 跟在六姑娘身后的两人,早在他们进入寺庙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们俩能活到现在,纯粹是因为公子想要留着他们给六姑娘玩儿的。 “不必。” 裴慕璟的眼中,尽是凉薄: “不过是两个找死的蛀虫,还用你动手,也不怕脏了你手中的刀。” 那两个脏东西,还轮不到他们中都督府来收拾。 “那六姑娘……” “她聪明着呢。” 提起六姑娘,裴慕璟的眼中便多了一丝柔情。 初七看着神色柔和,眸光温和的裴慕璟,心中更是困惑不已。 公子不是听到六姑娘让人传来的口信之后,就急急忙忙地扔下了公务跑来了吗? 怎么六姑娘如今陷入了困境,公子还能稳稳当当地站在这里看戏呢? “你看。” 裴慕璟忽然出声,指着远处,六姑娘用头上的簪子,毫不留情地扎在了那个人的脖子上。 顿时,那个人的脖子喷射的到处都是。 初七看着眼神冰冷,眼尾沾上几滴血,平添了几分妖冶与狠辣的六姑娘,生生地打了个冷战。 他现在好像明白了,公子为什么要娶六姑娘了。 这俩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俩就是绝配! “六姑娘此时,就是最好看的。” “是。” “真应该找个画师,将这么美好的六姑娘永远留下来。” “……” 初七的脸上,差点维持不住平静了。 看到一个闺阁女子动手杀人,公子不应该是觉得六姑娘太过惊世骇俗,要上门退婚的吗? 公子这么一脸欣赏,又引以为傲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回去吧。”裴慕璟摇晃着手里的扇子,一脸愉悦地朝着厢房走去。 只是,在快要进门时,裴慕璟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初七,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这桃花,可真是碍眼啊。” 初七一脸困惑地看着她裴慕璟。 公子说话,怎么也来额让人不解了? 六姑娘和春桃采了一篮子的桃花,眉眼带笑地回了房间。六姑娘习惯性的换了一身衣服,又喝了口茶。采取了桌子旁,把刚摘下来的桃花,找出来很多完整的桃花。春桃拿了个新的帘子,将六姑娘挑好的桃花,全都装进了篮子里:“姑娘想要做什么了吗?” “我想要酿酒。” “姑娘会酿酒?” 春桃的眼中满是惊讶。 “我之前看书上这样写的,也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六姑娘也不确定,“我估摸着,大约是能成。” 春桃夸赞道:“姑娘聪慧,肯定能做出来。”顿了顿,她又问道:“姑娘酿好的酒,是要给七公子吗?” 七公子要是下场考试,考得了头名,用六姑娘亲手酿的酒,最好不过了。 “不,”六姑娘笑道,“我是打算给人做谢礼的。” 大约男子,都喜欢喝酒吧。 只可惜,她对裴公子的了解,特别少。不知道裴公子会不会喜欢她酿的酒。 春桃了然的点点头,“姑娘送的,他肯定会很喜欢。”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能喜欢?” “因为,姑娘的这份心意最难得。” 六姑娘低笑。 这丫头夸的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六姑娘和春桃忙活到了晚上,简单地吃了口饭,便上床睡觉了。 六姑娘的房间内的蜡烛,才灭了没一会儿,白日里跟着六姑娘的另外两个人,就偷偷地走到了窗下。 他们先是在房间的周围,堆满了容易燃烧的柴火。把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具和六姑娘差不多高的尸体,摆在了窗前。又找了最烈的迷药,顺着窗户缝儿里吹去。 屋内的六姑娘似乎是浑然不觉,依旧睡的很沉。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们一人扛着尸体进了房间,一个人在外面,点燃了窗下的柴火。 顿时,火势迅猛,吞噬着房间里的一切。 进入房间里的人,才将尸体扔在地上,脑后就被人给打了一下。 直接昏死了过去。 春桃拿着个瓶子,面色发白,浑身发抖地站在原地,颤颤巍巍地说道:“姑娘,他是死了吗?” “没死,”六姑娘冷眼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把咱们带来的东西,都塞到他身上去!” “姑娘,他们是谁啊?之前跟着咱们的人,不都死了吗?” “你以为。母亲只能安排的一拨人来杀我么!” “怎么可能!” 姑娘是谢府的嫡出柳姑娘。 若是她出了什么事,爷不会善罢甘休的! “怎么不可能?”燃烧的越来越旺的火光,照出了陆姑娘眼底的冰冷,“母亲早就盼着我死了。” 尤其是在王李两家的人来了之后,母亲想要弄死她的意思就的强烈了。 春桃还要说话,却被六姑娘拦住了:“好了。这火越来越大了,赶紧把东西放好,咱们赶紧走!” 春桃不再说话,急急忙忙地翻出了包袱里名贵的首饰,一股脑地塞到了他身上。 六姑娘也没闲着。 她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又将头发弄的乱七八糟,重重地在自己的脸上打了几个耳光。很快,白皙的脸上肿的和馒头一样高,狼狈地从火光里冲出来:“救命啊,救命啊!” 第67章 反击 2 二姑娘听到六姑娘凄厉的惨叫声,又隐隐约约地看到了隔壁,六姑娘住着的小院里,滔天的火光。什么都来不及多想,就要冲过去救人。 她才跑到了门口,就被林公子给拽住了。 二姑娘蹙着眉,一脸焦急地看着他:“你没看到旁边着火了吗。你不去救人,拉我干啥?” 林公子用了个巧劲儿,就把二姑娘给拽回来了,将二姑娘按在了桌子边:“你先别急。” “我能不急吗,”二姑娘瞪了她一眼,起身就要往外走。 林公子又将二姑娘按了回去:“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火,着的特别奇怪?” “奇怪?” “哪儿奇怪了?” 二姑娘一脸困惑。 “咱们来了几次,这寺里面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怎么偏偏六姑娘一来,这寺里就着火了?” “你的意思是说,六姑娘被裴大公子影响了。也变成了不吉祥,谁沾染上了,谁就倒霉了?” 林公子是想要借着这件事,逼裴大公子见面,到时好和裴大公子说自己的事。 但是,面对谢二姑娘疑惑的反问,他就佯装关心地说了句:“这我可不知道。我就知道,你不能靠近六姑娘。”林公子眉眼含情。幽深的眸子里,是让谢二姑娘心跳加快的深情:“咱们当初可说好了,要白头偕老的。” 二姑娘听得面红耳赤,声音特别轻地应了一声:“嗯。” 林公子将二姑娘拥入怀中,在二姑娘注意不到的角落中,脸上的柔情被厌恶取代。偏偏他的嗓音柔和,听不出一点别的含义:“夜深了,我们睡吧。” “嗯。” 二姑娘顺从地跟着林公子起身,朝着床边走去。 “乖。” 林公子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说话: “我最喜欢你睡觉的样子了。” 二姑娘赶紧闭上了眼睛,很快传来了二姑娘香甜的酣睡声。 林公子坐直了身体,鄙夷地看了眼已经睡着了的二姑娘。将自己攥在二姑娘手中的外袍脱了下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 六姑娘狼狈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一边高声喊着,一边拼命地往外跑: “救命!” 六姑娘凄厉的喊声,终于惊醒了还在沉睡的众人。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拎着水桶,飞快地朝着小院儿跑了过来: “救火!” “快救火!” “有人,里面有人!” “快进去看看!” 六姑娘吓得躲在树下,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地哭个不停。 “姑娘。” 有一道人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温柔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可忽视的担忧: “夜里凉,穿的这么单薄在这里站着,时间长了怕会染了风寒。” 六姑娘抬眸。 淡漠如菊的眼中,是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厉色。她的手中,握着临出门时,春桃给的那支钗: “这么晚了,公子怎么还不休息?” 裴慕璟瞧她这般戒备,璀璨如星辰的眼中,染起淡淡地笑意: “姑娘又忘了。” 六姑娘的眼中,闪过诧异之色,“公子,认识我?” “在下姓裴,”裴慕璟往前一步,隐藏在暗处的人影,在火光的照射下,倒映在六姑娘澄澈的长河中,“姑娘的未婚夫。” 裴慕璟看了一眼,站在他身侧的婢女。 婢女会意,立刻将捧在手上的黑色大氅,披在了六姑娘的身上: “天气凉,姑娘还是穿着吧。” 六姑娘拢着大氅,客气地和她道谢。 幸好,夜色浓厚,遮住了六姑娘微微发红的脸:“公子,”她朝着;裴公子福了福身子,“今日要多谢你了。” 若不是有这位裴公子在暗中动手帮忙,今日的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六姑娘客气了,”裴公子朝她拱了拱手,“在下也没有帮上什么忙。” 他说的是实话。 今日的事情,大都是六姑娘自己动手,与他没什么关系。 裴慕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六姑娘。 确定她除了脸色有点差,精气神还算尚好,心里着实是松了口气。 不过,一想到那些恶心的人要对六姑娘下手。 裴慕璟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杀气。却六姑娘看过来时,又恢复如初:“六姑娘,客气了。” “六姑娘接下来打算如何?” “且看且行。” 既然母亲要下手除掉她,那她自然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将计就计,让母亲好好休息,养养身体才是正事。 裴慕璟抬眼,淡淡地看着远处火光冲天。呛人的烟雾中,隐约看见了几根黑漆漆的柱子,“今夜,怕是六姑娘不得安眠了。” 六姑娘转头,看着已经成了灰烬的小院儿,眸色黑的如同这厚重的黑夜,深不可测,“不,会有地方的。” “哦?” 裴慕璟转头看着六姑娘,清亮的眸子里,似乎是有了点淡淡地笑意: “姑娘怎么会这么认为?” 六姑娘眼中闪过淡淡地笑意,“因为,有人喜欢看戏啊。” …… 外面的争吵声,到底还是没让二姑娘睡着。 没过一会儿,二姑娘就醒了。 她在床上磨了半天,都没摸林公子。 她疑惑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嘀咕了一句:“人呢,去哪儿了?”二姑娘下地,随意穿了件衣服,便打算出门去找林公子、。 只是没走多远,就碰见了王氏和谢文徵: “父亲、母亲。” 二姑娘上前,朝着王氏和谢文徵福了福身子: “你们怎么来了?” 谢文徵厌恶的冷哼了一声,将头扭了过去,压根没想要和二姑娘说话。 王氏:“听说,寺里的了然大师回来了。我们便连夜上山来找他,想要让他给你父亲占卜。”她的眼中满是困惑,“你怎么来寺里了?这么晚不睡觉,你要做什么?” “林公子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去找找,”二姑娘说:“母亲是听说六妹妹出事了,特意过来的吧?” “什么!” 谢文徵一脸惊讶: “谢六出事了?” 二姑娘愣愣地点点头:“是啊。难道父亲不知道,她住着的小院儿着火了。六姑娘和她身边的婢女都没逃出来,都烧死了!” “怎么可能!” 谢文徵绷着脸,疾步朝着谢六的院子走。 王氏和二姑娘,紧随其后。 远处传来了一片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太太悲怆的声音:“这怎么好好的,就出事了呢。”说着,她还假惺惺地擦了擦眼睛,“可怜咱们六姑娘,年纪轻轻地就这么去了。这让以后,晗哥儿怎么办啊!” 只是她的眼中,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谢文徵冷着脸,拉着其中一个救火的小沙弥,“里面的人呢?” “人?什么人?”小沙弥拧着眉看他,“房间里啥都没有。” 斜文徵松了口气。 小六还活着。 王氏的脸色,立刻就变得不好了。 这么大火,那个小丫头竟然都美式,这命是不是太硬了! “母亲。” 二姑娘虚扶着太太的胳膊,满脸是泪的脸上,神情悲痛: “房间里没人,是不是就是说,六妹妹已经逃出去了这大半夜的逃出去了,万一碰上什么人,那六妹妹的闺誉……” 后面的话,就算是她没说全,在场的众人也都想到了。 “爷。” 王氏装作很担忧地看了眼谢文徵: “要不要让人去找找?” 谢文徵目光幽深地盯着眼前已经成了灰烬的小院儿,眸光幽暗,“去找找吧。” “是。”王氏忙吩咐人,去小院儿的四周去找六姑娘了。 王氏又看了一眼二姑娘。 二姑娘立刻会意地点点头,已然明白王氏的意思了。 第68章 反击 3 二姑娘踌躇地开了口:“母亲,”她吞吞吐吐的和王氏说话:“我们来之前,听说六妹妹也给裴氏的大公子下了帖子。邀请陪大公子,在今夜子时初,去前面的竹林。” 半夜三更,竹林。 很能让人浮想联翩。 “不可嫩吧?” 王氏压低了的声音,却能让谢文徵听得清楚。王氏偷偷地瞄着谢文徵,假意和二姑娘说话: “那孩子看着老实巴交的,怎么可能会和世家子弟在半夜往来?” “她这次来,是替咱们谢家祈福,怎么可能会做出什么亵渎申明,让申明怪罪谢家的事情来?” 二姑娘:“母亲,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二姑娘急急忙忙地解释着:“要不是六妹妹说,裴家大公子能来,林公子怎么能来?” 说到最后,二姑娘的语气中,隐隐有些埋怨六姑娘了。 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助,怎么了? “这孩子也真是的,哪有大半夜地拉着裴大公子去竹林说话?” 王氏看似是在埋怨六姑娘,做事不知轻重。 但是在话里话外的都在暗示谢文徵,六姑娘半夜拉着外男说话,已然坏了闺誉。 这样的姑娘,才是坏了谢氏的老鼠屎。 “再说了,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白天见面,要晚上说的?” 二姑娘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羞的红了脸。 “好了。” 谢文徵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她为什么半夜出去和裴公子说话这事儿,等会儿找到她再说。” 王氏眼中含泪,满脸忧伤。 唯独微微翘起的嘴角,泄露了她此时的好心情: “爷,这事儿得早点找个说辞才行。” “你也知道,裴大公子的名声不好。” “如今,六姑娘才来了寺庙,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传出去了,外人会如何看待咱们谢氏?” 谢文徵一言不发地抿了抿唇。 王氏偷偷地看了眼压着火,面无表情的谢文徵。知道方才说的话,已经引起了他心中的怒气,便很有颜色地站在了谢文徵的一旁,冷眼看着那些救火的僧人进进出出。 二姑娘还想要说话,却被王氏轻轻地拽了下袖子,。对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话。 二姑娘不甘心地撇了下嘴,安安静静地站在了王氏的身后。 谢文徵等了一会儿。 去四外找六姑娘的人,陆陆续续地来谢文徵的面前回禀: “并未找到六姑娘。” “并未找到柳姑娘。” 谢文徵冷着脸,点了点头。 宋砚在火势渐渐小了之后,去了路姑娘的房间,将六姑娘特意留下的点东西,带到了谢文徵的面前: “爷,找到了。” 谢文徵垂眼,看着宋砚手中的两样的东西,气的七窍生烟。 宋砚的手里,是烧的只剩下一块的靛蓝色的衣服角。看料子,是那种棉麻,应该是一般人家的穿着。衣服衣服样式,应该是男子穿的衣服。 另外一样,是烧的只剩下一个角的银票。 银票上标注的五百两的数额,看得王氏心,一抽一抽的疼。 这谢六也太败家了吧。 五百两银票,就这么给烧了! 王氏压下心中不喜,装作一脸担忧地说道:“这是小六准备拿银子和这个男子私奔吗?” 谢文徵面沉如水,“她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万一她和这个公子两情相悦,也是可以的。” “小六的胆子比谁都大,说不准啊,这场大火就是她自导自演的呢。” 王氏不知谢文徵心中所想,试探地说了句: “我原想着,二姑娘做出来这么荒唐的事情,就够丢人了。没想到,六姑娘更是胆大。看来啊,我这谢氏的当家主母,做的真不够格啊。但好在。但好在,这孩子没了。否则,咱们谢家又要丢人了。” “谢六不会这么做的。” 谢文徵说的十分肯定: “谢六从小到大,出门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她压根都没什么机会和外男接触。” “就按你说的,她和这位公子两情相悦,那你有没有想过,小六是个极为重视规矩的孩子。” “既然是两厢情悦,那为何不让这位公子去谢府提亲,反而要和他私奔呢?” 王氏被谢文徵的几句话,说的哑口无言。 只能在暗中拉了拉二姑娘的袖子,示意二姑娘说几句话。 二姑娘立刻会意,看似声音很小,实际上让大家听的特别清楚: “之前,我不过是和林公子说了几句话,父亲都觉得有辱门楣。如今,六妹妹不过是和外男私奔,父亲都能容忍纵容。想必父亲的心里,还是念着那位已经死了很多年的姨娘了。” “莫要胡说。你和你六妹妹一样,都是你父亲的女儿。你父亲怎么可能厚此薄彼?” “可是母亲,若是父亲真的待我和六妹妹一般无二,那为何迟迟不说六妹妹?是因为失望吗,还是愧对姨娘呢?” 二姑娘冷哼一声,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听说,父亲带回来的那位姨娘,和六妹妹的生母,有七分相似呢。” 谢文徵耷拉着脸:“你是在指责我吗?” 王氏忙拽了下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二姑娘脸色发青:“女儿不敢。” “哼。” 谢文徵幽深的眸子中,尽然是骇人的凉意,看的二姑娘和王氏,不自觉地别开了眼睛: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你和你娘合谋,千方百计地把我骗过来,又在这里说了这么一大堆。不就是希望我能早点把这个碍眼的小六给踢走,然后让你重新掌家吗?” 王氏的小心思,被谢文徵毫不留情地拆穿,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我也是那孩子的嫡母,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事?爷这么说,可是冤枉我了。” “是不是冤枉你,你心里清楚!” “爷!” 王氏眼含热泪,委屈地看着谢文徵: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父亲,你不能这样说母亲!”二姑娘梗着脖子,红着脸,替王氏分辩着:“母亲这些年,尽心尽力地侍奉祖母,又悉心教养子女,替父亲分忧,哪里做的不好了!父亲,但凡你多看重母亲一点,就不会让一个庶女掌家,来羞辱母亲!” 她替王氏愤愤不平。 王氏也恰当地擦了擦眼睛,柔弱地看了一眼谢文徵。 谢文徵不为所动:“所以,她逼得母亲多年未出房门一步,养出了你这么个丢人的玩意儿之后,她还有功了?” 第69章 反击 4 王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微微发抖。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一眼不眨地盯着这个朝夕相处了多年的夫君。 眼前的人,眉眼如初。但为何,她已经不认识了他呢? 王氏心中酸涩。 这么多年来,她为谢府殚精竭虑。 到头来只换得谢文徵一句,她无功。 何其讽刺! 王氏压下心中的酸涩,脸上的神情是掩饰不住的难过,“爷,我在你心里,就是这般无用吗?” 谢文徵挑眉,漆黑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嫌恶,“难道不是吗?” 王氏闭了闭眼睛,突然失去了想要和谢文徵辩驳的力气,“爷说的都对。” 只是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然让谢文徵心里的那点怒气,尽是散了出来:“你这是觉得我在污蔑你?” 王氏此时又恢复了之前脸上淡漠的神情,好似是在对谢文徵说的话,已经漠不关心了:“我不敢。” 王氏的一言一行,此时都是恰好到处。 落入了谢文徵的眼中,却觉得更加烦躁。 谢二姑娘眉宇间带着几分讥笑:“父亲,母亲不过是关心六妹妹。大半夜的不休息,怕六妹妹一个人,在晚上不安全,特意过来的。你如此想母亲,又让母亲如何自处!” 谢二姑娘的质问,让谢文徵的脸色微微一变,恼怒地低吼,“你这是在指责我吗!” “父亲,我是说中了你的心思,你才会这样恼羞成怒的吧?” “你给我滚!” 谢文徵忍无可忍,高声呵斥: “我记得,我已经和所有人说过了。你已经不是谢家人了!” 谢二姑娘的脸色一变,眼圈发红,一脸震惊地看着谢文徵。 父亲怎么能,怎么能将她真的赶出家! 王氏看不得自己的女儿被人如此挤兑,开口替她分辩:“爷,二姑娘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如此说她,你让她颜面何存?她也是个出嫁了的姑奶奶,你这般说,让外人如何看待她?你是长辈,应当慈爱,好歹也要给她留些脸面才是。” “脸面?” 谢文徵一脸鄙夷: “脸面都是自己挣来的,何苦要人给?” 他神色不耐地甩了下袖子:“既然已经出了门,就别在来掺和谢府的事情。尤其是你的好夫婿,别在指望着,谢氏和谢氏的姻亲,能帮得到她一丝一毫。” 他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戳穿了林公子带着她来寺里上香的来意。 谢二姑娘不笨。 她只是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细细地在脑子里想了一遍,就想明白了。 偏偏,她还不能让谢文徵看出来,假装听不懂谢文徵的话,悲哀地维持着几乎被人踩到了地上,那点可怜的面子:“父亲惯会说笑。林公子勤学好问,是不屑走那些旁门左道的。” “是吗?” 谢文徵冷笑:“那你找你母亲要银子,给你的那个好夫君蹚路子的事儿,你当我们都不知道吗?” 那个林公子,打着谢氏的名号,拿着银子去给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儿,找门路走仕途。 说出来,谢文徵真的觉得丢人。 二姑娘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嗓音不自觉地颤抖:“父亲,你、你都知道了?”她心里发慌,手脚发抖,“那你能不能帮帮她?” 林公子是她的依靠,她自然是希望她能出人头地。 “当初你自己说过的话,今日就要实现,”他说,“我不希望,你,和谢氏有一点关系!” 那个林公子,喜欢走偏门。 在他看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一个君子该做出来的事情。 “还有你,”他转头,冷眼看着王氏:“旁的事情少管,免得看不清,到时引火烧身。” 他严肃的语气中,是在郑重警告王氏。 王氏面色比之前白了几分,死死地抓住了还要和谢文徵说话的二姑娘,顺从地应了一声:“是。” 他既然都已经拒绝的这么彻底了,那再说也没什么用处了。 她拦着二姑娘,是想要二姑娘再去问问旁人,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将林公子扶上去。 谢文徵的脸色好看了一点:“ 宋砚,”他吩咐着:“去找六姑娘。” 宋砚应了一声,“是,”便赶紧招呼着跟着来的谢府下人,开始找谢六。 站在远处的裴慕璟,看着谢文徵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决了,心中不由觉的可惜。 唉。 又少了一点和六姑娘相处的时间呢。 “六姑娘,”他转头看着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六姑娘,嗓音低沉:“你不过去看看吗?” 六姑娘站在原地未动,“你准备的人还没去呢,我急什么?” 裴慕璟挑眉,“姑娘的耐心,不是一般的好。” 六姑娘神色如常,轻笑道:“裴公子看戏的兴趣儿,也一直很高啊。” 她并无其他意思。 但是,入了裴慕璟的耳中,便有了其他意思:“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觉得,婶母对姑娘,过于苛刻了。”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他要不要和谢家伯父多说几句话,免得日后太太在欺负她。 谁承想,六姑娘拒绝了:“母亲总是希望我越来越好,所以才会这般严苛,”她目视前方,淡然的眸色中,掠过一丝凉意,“父亲日日为朝廷的事情奔波,家中的事情,还是不劳烦他了。”而后,她朝着裴慕璟福了福身子:“还要多谢公子,日日指导晗哥儿的武学。” 裴慕璟清亮的眸子中,成满了细碎的笑意,“姑娘心中有数就好。”他的声音比之前轻了许多,“不过是随便说了两句,哪里担得起姑娘这么大的礼?” 其实,他更想说,都是一家人,何苦要这般客气。 他看着六姑娘冷峻的侧脸,到底没说出这么孟浪的话来。 六姑娘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春桃才拿着一个小包袱,匆匆忙忙地走过来了:“姑娘。” 六姑娘淡然的目光落在了她怀里的小包袱上,略有遗憾地说了句:“可惜了。” 她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弄来的这么多的桃花瓣,还是被糟蹋了。 裴公子怕是喝不到她亲手酿的桃花酿了。 “姑娘,奴婢把您抄写的佛经都带出来了,”春桃晃了晃手中的包袱,“就是可惜了,咱们带出来的那些金银财宝了。” 全都放在那个死人的身上了。 “无妨,”她转头看着还在和谢文徵说话的王氏,眸底一片凉意,“只要能用在该用的人身上,物尽其所,那就是她的价值。” 第70章 反击 5 春桃轻点了下头,“姑娘说的极是。”顿了顿,她又说道:“林公子去了掐面供奉佛祖的大殿,碰到了在那里拜菩萨的春芽。” 六姑娘轻笑:“大半夜的不去树胶,却要去拜菩萨。这个春芽,也是个妙人。你说是吧,裴大公子?” 六姑娘扭头看着站在一旁,只盯着远处的谢文徵和王氏说话的裴慕璟,低低地笑出了声儿。 裴大公子这是对一直都对他念念不忘的林公子,强烈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呢。 裴慕璟笑着摇了下手里的扇子,“六姑娘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呢?” “听不懂没关系,我可以慢慢说给裴公子听。” 六姑娘笑的弯起了眼睛, “我猜,是裴公子安排的人,将林公子引去了春芽那里的。” 裴慕璟没有否认,“反正,他也喜欢女色,我将那个颜色正好的春芽送给他,不是正好吗?” 他倒是觉得,他做了一件善事呢。 六姑娘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春芽是的二姐姐的婢女。你将这人送给林公子,这不是让二姐姐和林公子心生嫌隙,日后相处起来会别扭吗。” 裴慕璟挑眉,“这不是你和你二姐姐心中所想吗?” 谢二姑娘不喜欢林公子在成婚之日,从青楼带回去的女子。 也不喜欢,那个女子仗着林公子的喜欢,处处压她一头。 谢二姑娘之所以比从前更加尽心尽力地讨好林公子,就是想要林公子那份独一无二的喜欢。 六姑娘不喜欢二姑娘的行事做派。 但又觉得,二姑娘是谢府出去的姑娘,被一个出身不高的妓女压着,心里更加不舒服。所以,早就让人在春芽的耳边说了些在半夜拜菩萨,能得到菩萨庇护的谎话。 春芽信以为真,真的在半夜的时候来大殿中来摆菩萨了。 林公子对春芽的美色,垂涎已久。 和二姑娘讨要好几次,二姑娘都没答应。 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裴慕璟自然是要推波助澜,成全林公子的一片爱美之心了: “怎么,你觉得我做的不对?” 裴慕璟眸中光亮极为平淡,但铲子啊眼底的深意,几乎快要将六姑娘吞噬。 六姑娘淡然一笑,“你不动手,我也会动手的。”能有一个婢女解决麻烦,最好不过了。 裴慕璟眼中的笑意,恍若天上的星辰,冲散了他眼中漆黑的浓雾:“六姑娘和我,还真是心有灵犀。” 六姑娘神色不变,“裴大公子又在说笑了。” 春桃瞧着远处的声音比之前小了些,便提醒六姑娘:“姑娘,时间差不多了。” 六姑娘点点头,十分从容地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在春裴慕璟诧异的神色中,将簪子狠狠地扎入了手指。然后,握着簪子的手一转,白皙的掌心便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六姑娘赶紧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手帕,死死地按在伤口上。 不过瞬间,那条帕子已然变成了骇人的红色。 “你干什么!” 裴慕璟顾不得礼数,几步就走到了六姑娘的面前,一脸厉色地抓住了她还在流血的手指: “你疯了!”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要做出这般伤害自己的事情!” 六姑娘挣脱开了他抓在手腕上的手,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我总不能完好无损地站在父亲面前,” 六姑娘龇牙咧嘴地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一条新帕子,用力地按压在伤口上,“我总得让母亲,一时之间翻不过审来才行。” 若不然,总像是秋后的蚂蚱,蹦来蹦去的,也太过惹人厌恶了。 裴慕璟好看的眉,瞬间拧起,“但你也不能如此糟践自己!你若想要动王氏,谢家的二姑娘、谢大公子和二公子,哪个不可,非要你这般?” 此时,他是真的心疼她了。 对付王氏的办法有千万种,为何选了这么一种? 六姑娘转头看他。 淡漠如菊的眼中,升起了一层淡淡地薄雾,遮住了她眼底升起的光华,“母亲与我的事情,牵扯别人算什么?”六姑娘轻笑,“我与母亲较量,才刚刚开始。如果我能赢,才是我日后立足谢府的底气。” 她说的胸有成竹。 “姑娘似乎忘了,伯母的身后,有王氏和李氏。他们断然不会看着你,将王氏女的脸面踩在地上的。” “那又如何?” 六姑娘转头看着看他,眸光亮的如同银色的光辉,洒在湖面上,折射出来的月光: “我不是也有你吗?” 河东裴氏的大公子,可是中都督。 这名头说出去,可不比什么王氏、李氏强多了。 裴慕璟好似没料到六姑娘会这么说,稍稍愣了下。随后,清亮的眼中染上了几分真切的笑意:“你放心,若有人敢欺负你,你尽管让人去找我。” 他转头看着始终低眉顺眼,站在六姑娘身侧的婢女,冷声吩咐着:“似玉,从今日起,就是你的人了。有什么事情,你尽管使唤她。” 似乎忙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六姑娘磕了头,“姑娘。” “嗯。” 六姑娘应了一声: “起来吧。” 似玉行了礼,才从地上站起来。 六姑娘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音色柔和,“我们过去吧。” “是。”春桃扶着六姑娘,朝着王氏那边走。 走在最后面的似玉,回头看了一眼裴慕璟。 一直看到裴慕璟点头,似玉才快步跟上了六姑娘。 “父亲。” “母亲。” 六姑娘温和的嗓音,冷不丁地在谢文徵和王氏的耳边响起。吓得王氏拿在手中的佛珠,差点掉在了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惊慌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六姑娘。二姑娘更是被吓得张大了嘴巴,伸出一根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六姑娘,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你不是被烧死了吗!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六姑娘笑眯眯地看着她,“二姐姐,你说我,是人还是鬼?” 二姑娘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若她是人,那肯定知道她刚才见死不救的事情了。 依谢六的性子,她日后怕是连谢府的门都进不去了! 若她是鬼,那肯定是要来报复她的! 无论哪种,她都不能接受! 第71章 反杀 1 二姑娘被忽然出现的六姑娘,吓的连连后退。 她落在六姑娘身上的目光,有愧疚,有害怕,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庆幸。 “姐姐是希望我是人,还是鬼?” “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你是人还是鬼,跟我有什么关系?” 二姑娘心虚,强装镇定地和六姑娘说话。 她的腿,抖的都成了个筛子,浑身酸软无力。若不是靠在了王氏的身上,怕是此时已经瘫坐在地上了。 “瞧二姐姐这话说的,”六姑娘抚了抚并不凌乱的鬓角,笑的异常温柔:“这里是佛门净地,怎么可能会有鬼?怕是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觉得这种庄严肃穆的地方,会有鬼怪出现。” 六姑娘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二姑娘。 二姑娘被她看的头皮发麻,不自觉地避开了六姑娘看过来的目光。 王氏细细地看着六姑娘。 看到她在月光的照射下,落在地上清晰的轮廓,暗自松了口气。 又同时在心中暗骂了六姑娘两句。 她派过去要毁了六姑娘的两拨人,都没能动她分毫。真是找了个刑克六亲的夫君,连她自己的命格都变硬了。 王氏微微眯起来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暗芒。 怕是经过这件事,谢六会对身边的所有人,都有所防范。她在想要对谢六下手,怕是难上加难。 不过。 来日方长。 她想要毁了谢六,不过是时间问题。 王氏收起脸上的阴翳,装作一脸欢喜地拉着谢六,一脸关切: “哎呦,我的小六啊。你没事,可真的是太好了!” 王氏将谢六拥入怀中,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喜极而泣: “小六,你都不知道。娘听说你这院子里着火了,心里多有多着急!” “你心思在怎么玲珑,在怎么大,也是个孩子。” “娘不该让你一个人来寺里的。” 王氏明明恨她恨的要死,面上却装的异常温柔: “没想到,还是寺上的菩萨灵验,真的保佑我家六姑娘鬼没事!” 王氏诚心诚意地朝着供奉菩萨的地方拜谢。 拜过了菩萨,王氏又问起了六姑娘,关于她房间里出现了男子尸体的事情: “刚刚你这房间里着火了,从里面找出来一男一女两具尸体。” “你认识吗?” 王氏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言语之间的暗示,让谢文徵忍不住地蹙起了眉,略带不满地看了王氏一眼。 六姑娘一脸懵,“母亲再说什么?”她疑惑地拧着眉,“我方才去了一趟前面的佛堂,听到外面有人又喊又叫的,我才匆匆忙忙地回来。房间里面出现了尸体?怎么回事?”她像是刚想起来一样,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句:“完了!” 王氏被她喊的一愣,“怎、怎么了?” “我带出来,要给寺里捐的香油钱的银票!我走的时候,让春桃放在房间里了!他会不会是知道我带了银子出来,特意来偷我银子的!” “……” 王氏的面色,瞬间变得铁青。 谢文徵:“无妨,这银子,我来出。” 这事谢文徵知道。 谢家每年来寺上,都会捐一大笔的香油钱。 银子虽然不多,但也是谢氏的心意。 “那我可要多谢父亲了。”六姑娘笑道。 王氏不想放过这个能让六姑娘翻不了身的机会,“我还记得,那个男子的身上有你首饰。好像,是一根簪子。” 男子赠女子站姿,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六姑娘仔细地想了一会儿:“可是一支翠绿色的簪子?” 王氏点点头:“是。” 六姑娘:“母亲,那是二姐姐的夫君,送给春芽的。我记得,还有一个镯子。” 二姑娘一脸惊愕,“不可能!”夫君怎么能送春芽簪子和镯子! 六姑娘弯了弯嘴唇,露出一个令人不怎么喜欢的弧度:“可是,我刚刚明明看到春芽穿的漂漂亮亮,打扮的很好看的去了前面的佛堂。我记得,她头上戴着的,就是那支簪子!” “你说什么!” 二姑娘满脸愕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的眼睛,却在人群中急急忙忙地找着同她一起来的林公子。 她找了许久,都没见到人。 又想着方才六姑娘说的话,她的心,就像是猫挠的一样,烦躁异常。 二姑娘转头吩咐着身边的婢女,“去看看,夫君去哪里了。”却没想到六姑娘在此时喊住了二姑娘,掏出了早早让春桃准备好的一支和林公子头上戴着的一模一样的银钗,假装惊慌地说道:“二姐姐,还有折纸银钗。我记得,是你出嫁时,我送你的,你看看,可是那支?” 二姑娘瞬间瞪大了双眼。 那支钗,就算是化成了水,她都能认出来。 那支钗的尾端,是她用金色的毛笔,一点一点描绘出来的林公子的名字。 后来,这支簪子被她送给了春芽。 春芽欢喜的不得了,日日都戴在头上。 她忽然想起来了,有一次,林公子曾当着她的面,夸赞了春芽几句。 如今想来,便是那时候,林公子对春芽,生出了别的心思。 那么,春芽呢? 二姑娘脸色一白,忽然觉得心口特别疼。 春芽竟然背着她,去勾引自己的夫君! 为什么! 春芽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主仆情分深厚。 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更让二姑娘不理解的是,林公子为什么要对她身边的婢女下手。 她为了能嫁给他,不惜赌上了她的名声和前途。又为了他能有出息,她又多次替他奔走。甚至是,为了能和他白头到老,她忍下了那个妓女出身的贱女人踩在她的头上,耀武扬威。 她为他做了这么多,怎么在此时衬的她像是个笑话呢。 二姑娘用力地攥着六姑娘递过来的银钗,惨白的脸上,强扯出一抹淡然的笑意,“你可能看错了。佛门重地,怎么可能会有人做这么污秽的事情呢?” 王氏也道:“估摸着,是在哪里,睡觉了吧。” 谢文徵接了一句:“这都火烧屁股了,他还能睡着。还真是睡的安稳。” 言语之中的嘲讽,让二姑娘没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第72章 反杀 2 王氏看不得自己的女儿被谢文徵这么说,很有眼色地转移了话题:“小六,这么晚了,你不在房里待着,去佛堂做什么?”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六姑娘穿的衣服上,微微皱眉,“你身上穿的衣服样式,倒像是裴家的。” 河东裴氏的大公子对兰竹的喜好,极为痴迷。 不仅身上的衣服、寻常用的东西都是兰竹的样式,连许多配饰都做成了兰竹的样子。 谢六身上穿的这件大氅的领口上,绣着的是兰竹。 王氏断定,六姑娘夜会之人,必定是裴公子。 “虽说你和裴公子定下了婚事,但入了夜去,总归不好。” 王氏好似是在处处替她打算: “小六啊,咱们谢家可不能再出丢人的事情了。” 二姑娘不过是白日里和林公子说了两句话,便被人说的那般难堪。连累着谢府的姑娘们,还让谢氏的脸面丢尽了。 惹得爷至今都不待见二姑娘。 若是府上再出了一样和二姑娘一样的事情,那谢府的名声、各位公子和姑娘的名声,便都不能要了。 王氏又想着,若是六姑娘能有这样的事情,那便能早点出嫁了。 到时,没有了这个碍眼的六姑娘,那家中的事情,便还是她说了算。 王氏不自觉地笑了下。 又觉得此时笑了,会让六姑娘说出别的话来,便强忍着笑意说话: “小六啊,你做事从来都很稳妥。怎么今日做事,不经思考呢?” 虽说之前安排的事情,都被她给打乱了。但眼下能抓住六姑娘的一些错处,让她能困在这里,也是极好的。 谢六轻挑了下眉。 她很不喜欢王氏这番说辞。 她也想不通,王氏为何一定要在众人的面前,一定要给她安一个罪名。 好似这样,就能体现出她的慈善一般: “娶亲。” 六姑娘淡淡地开口: “我从未做过有损女子闺誉的事情。” “还有,” 她抬眼,流光一猜的眸子深处,弥漫了沁人的凉意的, “我若是出了声,再加上二姐姐之前的事情。那么,谢氏的名声就更臭了。” “到时,谢府的女子,要以死谢罪。” “父亲的名声,也就到头了。” “这是母亲希望看到的吗?” 六姑娘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让人感觉到不到她强压下的愤怒。 偏偏这股愤怒,让王氏觉得,六姑娘是在外危言耸听: “你别把话说的这么严重。” “你二姐姐是嫡女,你也是嫡女。要恪守规矩,你身上出现了一件男子款式的衣服,我问问又如何了?” “还是说,你在心虚?” 王氏觉得,她就要抓住六姑娘的把柄了。所以,显得异常兴奋。 两只眼睛,亮的像是烛火,清晰地照出了六姑娘精致的眉眼: “说,这件衣服,到底是哪里来的!” 六姑娘神色未变:“姨娘还在的时候,给我和晗哥儿做的衣服。我身上的这件衣服,是姨娘给晗哥儿做的衣服。” “你胡说!” 王氏冷着脸,声音微微拔高: “你当我是瞎子吗!” “你多大,晗哥儿多大?” “这衣服,怎么可能是给晗哥儿的?” 六姑娘担忧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冷意:“不能是姨娘提前做给晗哥儿的吗!” “谢六,你这胡说八道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你姨娘都死了多少年了,现在这衣服到底是不是你姨娘做的,不过是你的一句话!” 王氏一门心思的想着要如何才能挑起谢文徵的怒火,没注意到旁边谢文徵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王氏,你的脑子里都长了什么?” 谢文徵对她愈发没有好脸色,甚至是觉得与她站在一处,都觉得呼吸困难: “你是瞎吗?” “你没看到她身上的那件衣服上,缝着个谢字吗?” “她的身边还跟着两个丫头。” “王氏,我看你是巴不得谢六出丑,好让你的宝贝女儿重回谢家吧?” 谢文徵毫不留情地踹穿了王氏内心的想法, “可惜,你的女儿是个傻子。” 根本不懂她的良苦用心。 王氏被谢文徵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有点委屈地看着谢文徵:“夜色太深了,我没看清。” 谢文徵冷笑,“是,你没看清衣服上有谢氏的标识。但你能看得清,她房间内有男人。” 王氏没想到,谢文徵会这么说。王氏一脸难看地替自己辩驳:“爷,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也是担心她一个人在这里,晚上出什么事情,才会让你带我过来看看的。我是她的母亲,是看着她长大的,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王氏为自己抱屈,同时,也觉得十分后悔。 要是当初她心狠一点,那个女人死的时候,就把她也一起弄死,如今少了多少事情。 谢文徵想到从前种种,眼中嫌恶的眼神,终于散去了一些:“王氏,你确实是贤惠大度。但是,也不是个特别合格的主母。” 若是真的合格,为何府上会接二连三的出事? 让他这么晚了,还要处理府上的这些破事。 王氏听得出谢文徵的不满。 她日后要在谢氏生存,怕是还要依靠谢文徵。 所以,她借着谢文徵的话,给六姑娘赔礼道歉:“小六,这事是母亲的错。母亲也是关心你,才会出乱子了。小六,你最是宽宏大度,莫要记恨母亲。” 六姑娘眸光异彩,轻笑道:“母亲处处为女儿着想,女儿怎么会记恨母亲呢?” 而后,便是王氏和六姑娘的母慈子孝。 二姑娘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了。 谢文徵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站在远处的裴慕璟,将事情发生的经过看在眼中。眸色深深浅浅,似乎是与这夜色融为一体,分不清他到底是生气还是高兴。 “公子,这六姑娘真的好厉害。三言两语,就把谢太太说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初七满脸佩服。 裴慕璟眸光清亮,唇边挂着一抹淡然的笑意。下巴微微抬起,一脸骄傲,“嗯。” 初七转头看了眼还在盯着六姑娘看的自家公子,无奈地摇了下头、。 六姑娘这么厉害,他家公子还能振夫纲吗? 第73章 反杀 3 可惜,一直都在关注六姑娘的裴慕璟,并没有听到初七的内心,温柔的目光仍旧是紧紧地联络在六姑娘的身上: “就是这个王氏,有点碍眼。” 裴慕璟的语气依旧温和: “你说,要不要给谢景荇,在找点什么事情做?免得她总是上蹿下跳,惹得六姑娘生气。” 裴慕璟嘴上是这么说,心中也在想着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让王氏想着救儿子,偏偏又觉得无能为力。 初七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飞快地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神色温柔的裴慕璟。 通常,他家公子神色温和,嗓音柔和的时候,就会有人要倒霉了: “谢家大公子,最近总是出入烟花柳巷。出什么事情,大约都是正常吧。” “那可不见得。” “那位谢大公子,最喜欢的地方不是金边胡同吗?” 裴慕璟打开了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摇了几下: “我记得,林家有一位公子,和谢家公子走的特别近。” “最近林家出事,那谢家也不能断了关系。” “初七啊,你应该多多关心下谢家大公子才是。” 裴慕璟转头,满脸笑意地看着他,“你说,对不对?” 初七咯噔一下,随即重重地点了下头: “是。公子说的对。” 初七一脸正色地附和着裴慕璟的话: “属下觉得,光是找谢大公子的麻烦还不够。应该上门来,让谢大人自己做出个选择。” “正合我意。” 裴慕璟皇者手中的扇子: “我啊,就是明目张胆地上门来给六姑娘撑腰了。”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 “以前啊,我总觉得她还小,事事慢慢筹谋,总有一日我能等到我想要的。” “可如今看来,从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他都忘了,她出身不高,要在嫡母的手下讨生活。 日子何其艰难。 如今,她已经到了他的身边,那便要在他的照拂下,随心所欲的生活才是。 他转头看着初七,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 “正好,咱们还要寻李氏的错处。这不,一下就有机会了吗。” 裴慕璟的眉宇间,染上了几分笑意:“初七,把事情要做的漂亮些,莫要让人抓住把柄。” 初七点了点头:“是。” …… 约莫半个时辰后。 “阿弥陀佛。” 主持朝着谢文徵打了个佛号: “客房已经全都烧没了,这里也的已经不安全了。我让人重新给府上的娇客安排了一处新的客房,等会儿会有人带你们过去。” 六姑娘原先住着的厢房,已经烧的只剩下了几根柱子。 一直冒黑烟。 “多谢主持,”谢文徵给主持还了一礼,“只是,天色已晚,我们离开也不安全。不如,也请方丈替我们安排一间客房。” “好。” 主持喊了个面生的小和尚过来。 一边让他安排谢文徵的客房,一边又安排了个小和尚,带着六姑娘她们去新安排的院子。 “多谢方丈。”六姑娘朝着住持福了福身子,跟着小和尚去了新安排的院子。 谢文徵也去了客房。 方才六姑娘说的几句话,说的二姑娘心烦意乱,“母亲,我不想走。” “为什么?” 王氏一脸困惑: “你呆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二姑娘:“母亲,我得等夫君。” 她要亲眼看看,六妹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是,”王氏蹙着眉,“就算是你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王氏劝她,“不管谢六说的是真还是假,你都要把这件事当成是假的。琼姐儿,你若是想要夫妻和睦顺遂,这件事你就不能再去闹。” 王氏始终觉得,用一个下人能换的夫妻和睦,这件事就无关紧要。 “母亲!” 二姑娘蓦然瞪大了双眼,仿佛是不相信这话是从王氏的口中说出来: “我怎么能容忍,夫君的身边有其他人!” 夫君是她一个人的,怎么能和别人共享! “不然呢?” 王氏淡淡地反问着: “你想因为一个可以随时买卖的下贱东西,和你的夫君闹,失了夫妻情分吗?” “简直愚蠢!” 二姑娘微微低下头,轻轻地咬了下自己的嘴唇。 她知道,母亲说的都是对的。 可是、可是,她就是觉得不舒服。 她站在原地,脚尖轻轻地点了下地面,心中犹豫不决。 王氏看她这副犹豫不决,恼怒地瞪了她一眼,“你既然喜欢等,那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说着,她便带着青雀,回了方丈让人准备好的厢房。 王氏并未去方丈安排的厢房,反而让带路的小和尚,去了六姑娘的房间。 “母亲。”六姑娘站在房间门口,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 “嗯。”王氏应了一声,抬脚进了房间。 “母亲,请喝茶。”六姑娘给王氏倒了一杯茶,将茶杯递到了王氏的面前。 王氏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母亲眼拙了。” 王氏坐在六姑娘的对面,看着容貌依旧不不出彩,但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闺范的六姑娘,眸底尽是冷意: “倒是没看出来,小六越来越厉害了。” 王氏看似是在夸赞谢六,暗里却是嘲讽。 平日里,不争不抢,装作的倒十分乖巧。 掌家这几日才发现,这丫头心思了得,且又手段果断狠辣。 王氏心想,这丫头惯会是个能装能忍的。 “都是母亲教导的好,”六姑娘假装没听出来王氏的言外之意,笑着给王氏面前空着的茶杯里,续上了茶,“平日里,母亲说的话,女儿半句都不曾忘记。” 六姑娘难得强硬地顶了回去。 王氏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 这果然是掌家了,觉得她管不了她了,连说话都比之前硬气了许多呢。 “既然你还认我这个母亲,那便要始终记得,我说过的话,便都是对的。” “是。” “若不然,一旦忤逆不孝的名声扣下来,晗哥儿的仕途,就到头了。你说是不是,六姑娘?” “母亲又说笑了。晗哥儿从来都是个孝顺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做出对母亲、对谢氏不利的事情来?” “你能真想,最好不过了。不过,晗哥儿要想要更进一步,总要有人帮着的。” “那是自然。晗哥儿日后如何,还要仰仗母亲和各位叔伯的帮助。”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最好不过了。” 第74章 反杀 4 王氏和谢六,在啊不经意间,已经交锋数次。 王氏很满意谢六识时务。 谢六也满意王氏的承诺。 但,谢六唯一不满意的便是,又在此时提起了谢晗行,又以此来威胁她。 这种滋味,真的太不好受了。 六姑娘淡漠如菊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却在太太看过来时,又恢复如初。 王氏又想起了今日二姑娘的失落,心里难过,忍不住地要和六姑娘唠叨了几句:“你要多帮帮你二姐姐。毕竟你在谢府时,你二姐姐也是处处对你处处照拂。你们姊妹一场,总不好看着你二姐姐总是被人欺负。” 六姑娘神色如常地应了一声:“是。” 从谢二看到她住的那间厢房着火,对她见死不救开始,她们之间的那点可怜的姐妹情分,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王氏要让她帮她,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王氏笑着点点头:“母亲不盼别的,就是希望你们越来越好。你们越来越好,咱们谢家才能越来越好。” 此时,王氏的言语之中,竟然有了几分真诚。 六姑娘抬头看着王氏的眸光中,明明灭灭,叫人看不清她眼中真正的神色: “母亲说的是。” “女儿谨听母亲教诲。” “小六啊,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王氏的眸中,升起了一层浅浅的白纱,遮住了她眼中的神色。虽说,看着六姑娘的目光中仍旧带笑,却在六姑娘看不到的地方,多了几分异样的神色。 她说的好听,但能不能做到,谁也说不准。 在王氏的心中,自己的女儿,自己照料才是最好的。 王氏拿着茶杯的手,逐渐用力。指腹间尽是青白,白皙的手背上,尽是骇人的青色纹路。 李家嫂嫂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对。 这谢家的掌家权,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受人尊敬,才能保护她的孩子们。 …… 二姑娘在原地等了许久,都不见林公子回来。 她又想着,可能是从小路回了客房。 二姑娘提起裙摆,急匆匆地回了客房。 可客房里,依旧是她离开的墨阳,丝毫没有什么改变。 二姑娘紧紧地捏着六姑娘给她的簪子,惊慌失措地站在房间的中央,又惊又恐地看着四周: “怎么会这样呢?” “他难道,真的做了对不起的我的事情?” “不,不会的。” 她喃喃自语。 空旷的屋子里,都是她伤心欲绝的声音。 二姑娘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来一丝笑意, “夫君,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的。” “他肯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不得不逢场作戏的。” “夫君这么重视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不会的,一定是小六看错了。” “对,是她看错了!” “就是她看错了!” 她的话音才落地,她的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响动。 她回头一看,“为什么!” 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悲怆地看着春芽。 此时的春芽,脸颊高高肿起,肿的眼睛只剩下一条小小的缝隙。她费劲力气,才勉强睁开了眼睛,忍着脸上传来的疼痛,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 “姑娘,救我!” “噗通!” 春芽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给谢二姑娘磕头。 在抬头时,她的额头上,已经是一片青紫。 醉着春芽的动作,隐约可见她里面藕色的小衣。衣服下,是掩饰不住的红色痕迹。新旧叠加,触目惊心。 “是姑爷逼我的,逼我的!” “姑娘,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啊!” “哐啷!” 谢二姑娘手中的簪子掉在了地上,惊醒了一直困在惊慌中的谢二姑娘: “不!” “是你勾引她的,是你勾引她的,对不对!” 她死死地抓着她的肩膀,面目狰狞地摇晃着她的肩膀: “我对你真好,你为什么勾引他!” “为什么,为什么!” “姑娘,都是姑爷逼我的!” 春芽那张肿胀的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的,看的人恶心: “若是我不从,她便要去折磨你!” “姑娘,您是奴婢的主子,我怎么可能让您受这样的折磨!” “姑娘,奴婢都是为了你啊!” 春芽想不通。 她明明是为了姑娘,怎么到头来,姑娘还是怨恨她呢? “不、不可能!”她的夫君,温柔体贴,怎么可能会折磨她呢! 她肯定在撒谎! “是真的,姑娘,真的是真的!”春芽扒下了身上的衣服,那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再一次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的夫君,竟然真的是春芽口中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就算是他做出了这等丑事,你也第一时间和我说。而不是,你一边享受着这样的情况下带来的欢愉,一边还想要得到我的原谅。春芽啊,你还真是把在谢家学到的那点东西,一点不落的都用在我身上呢。” 二姑娘一脸难过地看着她。 春芽放声痛哭。 说的话,断断续续的,让人听不清。 可偏偏,二姑娘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夫君,和她的婢女,真的在在佛堂里,做下了那等肮脏的事情。 二姑娘震惊而又愤怒地看着春芽。 她手里的巴掌还未落下,便听得春芽的身后,传来了令人心碎的声音:“我要纳春芽为妾,你好好准备准备。”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林公子丝毫不顾及心碎的都要昏过去的二姑娘,径直走到了桌子前,猛地喝了一大口茶,“这一晚上,折腾的都累死我了!” 二姑娘闭了闭眼睛,将眼中的泪水都憋了回去,一脸冷漠地质问他:“你昨晚都去哪里了,都和谁在一起了?怎么好端端的,要纳春芽做妾了?” 林公子挑眉,目光不悦地看着二姑娘:“怎么,你是来质问我吗?我要做什么,我和谁在一起,都要和你有个交代吗?谢琼,你现在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她言语之中的轻视和瞧不起,扎的二姑娘心疼。 甚至在他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她还仔细地打量着林公子。 明明眼前的人,还如从前一般无二,可是为什么,此时变得面目全非了呢? 二姑娘实在是不明白。 但此时,她也不去想了。 “既然我不够资格,那我日后便什么都不会管了。” 二姑娘也是太伤心了,才会说出来这么令人惊讶的话来: “不管你是纳妾,还是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过问了。” 林公子骤然攥紧了手中的茶杯,冷冷地看着她,“你在威胁我?” 二姑娘凄然一笑,“不。我是在告诉你。我已经不是谢氏嫡女了,帮不上你的忙了。” “不可能!” 林公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震惊地大吼着: “就算是你不是谢氏的嫡女,那也是母亲的孩子!” “母亲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而不管你呢!” 第75章 反杀 5 林公子一脸愤懑地盯着谢二姑娘。 在他眼中,谢二就是为了不想帮忙,而故意这么说的。 要是早知道谢二会不管他,那当初,他又何必费尽心思,去娶这么一个人! 二姑娘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方才他的质问,得到的是她最想不想听到的慌张的反问。 如今,她只是说了她不是谢府的嫡女,便得到了他的厌恶。 她在林公子的心中,到底是什么? “夫君,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 二姑娘惨然一笑, “是让你能平步青云的谢氏嫡女,还是能与你共白头的妻子?” 林公子察觉到她的神色不对,才恍然自己刚才说的话,让谢二姑娘有了别的想法。 他连忙放低了声音,将他拥入了怀中,小心哄着:“你这话说的,可太让人伤心了。你说,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当然是要和我共白头了。谢二,难不成你还要把我撇下,嫁给别人不成?” “你啊,惯会多思多想。” 林公子言语间,尽是让谢二姑娘能察觉到的委屈。 “你总是喜欢拿这些话哄我。” 谢二的脸上,平静吴波,甚至是在听到林公子用往常一样亲昵的语气和他说话时,眸光平平: “既然要和我共白首,那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她们!” 她指着跪在地上的春芽,痛不欲生: “你在成婚当日,拿了灯笼进门。你也是用这样的说辞,哄的我。” “我们成婚不过几日,你就对我身边的丫头下手。” “夫君,你可曾想过我?” 事到如今,二姑娘仍旧肯叫他一声夫君,明显是对他还有一丝情意。 “我知道我错了。” 林公子忍着心中传来的恶心,强行将她拥入怀中。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急促: “我知道,我做的事情伤你心了。” “可是,你也要理解我。” “这上京城中的男子,三妻四妾,在正常不过了。我不是纳了两个妾,就惹得你伤心落泪,是我的错。你若是觉得她们俩碍眼,那便早早地打发掉算了。” “春芽的卖身契在你手上,你如何处置,都随你心。” “灯笼的卖身契,在六妹妹的手上。如何处置她,是要问问六妹妹的意思。” 林公子说的又快又急,生怕说的慢一点,自己就后悔。 “真的随我处置?” “是,随你处置。” 林公子一脸认真。 二姑娘深深地看了林公子一眼。 跪在地上的春芽,惊诧的都已经忘记哭泣了。 她的心中满是忐忑不安,甚至是还有一点想要和林公子开口,替她和二姑娘求情的想法。 但是,对上林公子看过来的眼神,她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希望,瞬间消灭了。 她若是此时和二姑娘开口,怕是会被林公子不知不觉弄死的。 春茶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乖乖地跪在了一旁,不敢再说半句话。 “罢了。” 二姑娘叹了一口气: “不过是两个妾,你喜欢就留下吧。” 还是母亲说的对。 她不能为了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去和林公子吵闹。 她是谢氏精心养育的嫡女,要有大家气度。 处置了两个妾是不要紧,但得了个嫉妒的名声,那就不好了: “明日,去找主持,选个好一点的日子,让春芽进门吧。” 跪在一旁的春芽,听到谢二姑娘的话,脸上没有一丝喜气,反而是满脸惊恐。 “姑娘,奴婢,”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公子给打断了:“怎么,你不想做我的妾吗?” 林公子眸色幽深,嘴角挂着一丝淡然的笑意,显得十分平和近人。 偏偏春芽觉得此时春芽觉得平和近人的林公子,才是最吓人的:“没、没有。” “没有最好。” 林公子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日后能给爷生个一男半女的,你的日子就会好了。” 林公子言语间是明晃晃的威胁。 春芽的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低头看着的肚子,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孩子? 她压根不希望,她的孩子身上,流着和林公子一样肮脏的血。 但她又觉得,她的孩子交给二姑娘抚养,她很放心。 “爷说的对。” 二姑娘压下心中的愤怒和难过,佯装平静地和春芽说: “日后为爷开枝散叶,才是重中之重。”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二姑娘对春芽不忍心过于苛刻: “你起来吧。” 她说: “日后也是林府半个主子了,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动不动就跪的,这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吗。” “是。”春芽抹了一把脸,站在了二姑娘的身后。 林公子看二姑娘神色已经恢复正常,暗自松了口气。 稳住二姑娘,就是稳住了他的前程。 他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精光。 他要想想,怎么利用二姑娘,能得到称心如意的前程。 …… “姑娘。” 春桃方才在外面转了一圈儿,还借着去厨房的机会,去了二姑娘的房间外面,站了一会儿。 她端着从厨房里做好的饭菜,急不可耐地和六姑娘分享着自己方才偷听到的事情: “二姑娘那边吵起来了。” 六姑娘吃了口斋菜,随口问了句:“是因为春芽吗?” 春桃低声道:“是。春芽现在是林公子的妾室了。” 这倒是出乎六姑娘的意外:“二姐姐同意了?” 春桃点点头:“林公子又哄又骗的,二姑娘能不同意吗!” 那个林公子,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样,说起好话一套一套的。 她都听出来是假话,偏偏二姑娘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春桃怀疑,那个林公子在二姑娘的身上下蛊了。奥不然,怎么对林公子死心塌地的? “母亲知道吗?” “二姑娘和太太说过了。”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吃了口菜。 看来,这是母亲提前跟二姐姐说过了。 二姐姐和林公子闹了一通,让自己心中的怨气发了出来。因为这件事,春芽对二姐姐心生愧疚,对二姐姐会更加忠心。林公子也会为了稳住二姐姐,疏远灯笼和春芽,宠爱二姐姐一段时间。若是二姐姐能在这段时间有了身子,无论是长女还是长子,都会将林氏攥在手中。 一举数得。 六姑娘不得不佩服母亲,竟然将所有的事情都算计到了。 六姑娘没了吃下去的胃口,只是略略动了动筷子,便吩咐着春桃:“都端下去吧。” 第76章 反杀 6 春桃看着吃了没几口的菜,眼中隐约有些担忧:“姑娘不吃了?” 姑娘昨晚没休息好,今日胃口不佳。 是不是被昨晚的大火吓到了? “不吃了。” 六姑娘拿帕子擦了擦嘴, “这斋菜做的寡淡无味,实在是吃不下。” 春桃眼中的担忧总算是散去了许多:“等回了府,奴婢给您做您最喜欢吃的八珍糕和山药枣泥糕。” “好啊。” 六姑娘笑了笑,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你会做这些精致的糕点呢。” 恰好此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 嘎吱。 春桃一开门,外面站着的是一个面生的小沙弥。 他朝着春桃打了个佛号:“阿弥陀佛。师父说,祭祀的事情已经在准备好了,请贵人移步去偏殿。” “好。” 春桃朝着小沙弥福了福身子: “我会和姑娘说的。” “多谢小师父。” 小沙弥朝着春桃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六姑娘起身,“换了衣服,就去偏殿吧。免得去了晚了,母亲又该说了。” “是。” 春桃伺候着六姑娘换了件浅蓝色绣着银色花瓣的衣服,又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简单而又细致地收拾利索了,才去了偏殿。 谢文徵和王氏才进偏殿,王氏刚想问六姑娘,六姑娘就从里面的小房间里走出来,笑盈盈地走了过去,给谢文徵和王氏请安:“父亲、母亲。” 王氏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提前来,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六姑娘:“我之前抄佛经抄了一半儿,还剩下一点没抄完。想着一会儿要祭祀先祖,我便想着抄完,放在佛堂供奉。日后,先祖也可保佑我们谢氏大吉大利,万事顺吉。” 谢文徵对他愈发满意:“你有心了。” 六姑娘抿嘴笑了笑。 王氏气的差点没把手里的帕子拧断了。 刚好,在偏殿里一直准备祭祀的小沙弥,跑到了谢文徵的身边,“施主,都已经准备好了。师父说,可以开始了。” “有劳方丈了。”谢文徵客气地说道。 半个时辰后。 在谢文徵在偏殿,供奉谢氏先祖的长明灯点燃了。 六姑娘将她抄写完的佛经,摆在香案上,又拿着谢文徵给的银票,添了香油钱。整个祭祀,才算是真正的完成了。 “我还有事,要先和你母亲离开,”谢文徵站在偏殿门口,和六姑娘说话:“你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也早些回府吧。” “是,”六姑娘乖顺地 应了一声:“父亲一路平安。” 六姑娘站在偏殿门口,目送谢文徵和王氏离开。 “二姐姐呢?”六姑娘在回去的路上,忽然问起了二姑娘。 春桃道:“还在房间里。” 六姑娘点点头,“不管她了,收拾收拾,咱们准备回去吧。” “是。”春桃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内室,帮着王氏留下来的婢女收拾东西。 六姑娘坐在窗下,接过了她带回来的婢女,递过来的茶,“你来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婢女给她倒了一杯茶,“奴婢玉竹。” “玉竹?” 六姑娘浅笑, “倒是符合他喜好。” 但也同时,让她想起了她许久未曾想起的那位故人。 玉竹抿嘴一笑。 六姑娘抬眼,笑眯眯地看着她,“大氅上的字,是你绣上去的?” 玉竹道:“是公子亲手绣上去的。” “你说什么?” 六姑娘被她的话,惊的一口茶都喷出来了。 她顾不得擦拭衣裳上滴落的茶渍,满脸震惊地盯着玉竹。 “您没听错,您身上穿的那件大氅上绣的字,是公子绣上去的。” 玉竹忙拿着帕子给她擦衣服,又很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六姑娘吃惊于,一个出身世家,骄傲金贵,且凡事都有人伺候着的世家子弟。又是今上面前的红人,上京城内有名的活阎王。她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裴公子坐在凳下绣衣服的场景。 玉竹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姑娘莫觉得不可能。公子除了厨艺不精,其余的多少都会一些。” 她绝对不能说,公子是为了讨六姑娘欢心,特意学的这些。 “你家公子学这些做什么?” “公子说,技多不压身。” “……” 这都是女子该学的东西,他一个男子,学这些做什么? 不过,那位活阎王做什么都有自己的思考,她还是别多言了。 六姑娘转头看着她:“我以后就是你的新主人了吗?” “是,”玉竹道:“裴公子说了,日后,奴婢要听您的命令行事。” “我可不喜欢,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 “公子说,一仆侍奉二主的人,该杀。” 六姑娘紧紧盯着玉竹,似乎是在分辨她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玉竹大大方方地让六姑娘看着,眉眼间尽是坦荡。 “姑娘。” 春桃拎着个包袱,从内室出来: “已经收拾好了。” 六姑娘放下茶杯,“嗯,我们走吧。” 六姑娘起身,带着春桃和玉竹往外面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后。 谢府的马车,安安稳稳地停在了谢府的门口。 得到消息的玉奴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姑娘,出事了!” 六姑娘淡淡地问了句:“出什么事情了?” 玉奴低声道:“外面庄子上的人,来府上闹了。” 六姑娘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她:“管家呢?” 玉奴:“管家病了,府上的事情都交给了郑大管。” 但那个郑大,根本就是个草包。 外面都闹的见血了,他还能坐在凳子上喝酒听曲儿。 听到外面打起来了,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安抚,处理那些闹事的人。反而是吓得躲在了床底下,抱头痛哭。 这样的人,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母亲知道了吗?” “知道了,太太一回来,青雀就和太太说了。” 六姑娘又朝着自己的院子走。 既然母亲已经知道了,她都没什么动作,那八成这事她是知情的。 母亲是故意的。 “这事不用管。”六姑娘进了内室,换了一身衣服。而后坐在窗下喝茶:“还有别的事情吗?” 玉奴:“王氏又让人送帖子过来了。” 六姑娘“什么事情?” 玉奴道:“听说,是王氏的弄璋之喜。” 六姑娘点头:“那是值得庆贺。”顿了顿,她又问道:“上次,咱们家办事时,王氏送了什么贺礼过来?” 玉奴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通常王氏和李氏这些姻亲故旧送来的贺礼,大部分都进了太太的私库。 至于能进宫中的那些贺礼,玉奴表示,没有姑娘的允许,她根本也看不到。 六姑娘起身,站在窗口,朝着外面张望着。远远地看着有几个丫头躲在花园里的假山后面,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话。 也不知道说起了什么,竟引得几个人同时哈哈大笑。 “这件事,也不用管。等母亲寻来了,再说。” “是。” 第77章 反杀 7 在寺里待了两日,吃了几日的斋菜,六姑娘的嘴巴都淡出鸟来了。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吩咐着玉奴,“去准备些重口的吃食,送过来。” 平日里,六姑娘极为恪守早些年间王氏给定下的规矩。 饮食上极为克制,又十分清淡。而且,又过午不食。 乍然听六姑娘说,要吃重口味的吃食,着实吓了一大跳: “姑娘,您要吃辣口的吃食,还是吃些荤菜?早些时候,庄子上的人,送来了许多新鲜的野味。若不然,让厨房的人给您做一些,您尝尝?” 六姑娘想了一会儿,“八宝鸭和鸡丝粥吧。”清淡又好消化。 “是。” 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玉奴前脚离开,后脚春桃就一脸急色地进门了:“姑娘,出事了!” 六姑娘神色未变,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怎么了?” “前院闹起来了!” 春桃说的又快又急: “是庄子上的人,打进来了!” “什么!” 六姑娘一脸吃惊: “管家去了吗?” “知道为什么闹起来了吗?” 六姑娘沉着脸,步履匆匆地往外走。 这些人早不闹,晚不闹的,偏偏她回来时闹。 这可真是有意思。 “管家病了。” 春桃跟在六姑娘的身后, “现在管事的,是他的儿子,郑大。” “您也知道,这个郑大,精通的是吃和玩儿。但处理这样的事情,他好像是不怎么精通。” 春桃说的很委婉。 郑管家年事已高,对府上的很多事情都是力不从心。 他想要借着这件事,将自己的儿子扶上去,借此来维护他们在府上的地位。 可奈何,郑大真的是块破布。 他帮着缝缝补补多年,仍旧也是改变不了是块破布的事实。 六姑娘脸色一沉:“那位精明了一辈子的管家,在这件事上却犯了糊涂。” 本来是阎王打架,小鬼按照吩咐做事就可保平安。 可偏偏,这个小鬼想要趁着阎王斗的不可开交时,自作聪明地插手,借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呵。 六姑娘在心中冷笑一声。 管家的心,还真大。 “奴婢也不知道管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春桃自小在谢府长大,管家伯伯是个什么性子,她也略微了解一二。 实在是想不出来,一向谨慎的管家,竟然会做出这个荒唐的决定。 两个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芙蓉院的门口。 在芙蓉院的前面,刚好能看到前面一群人吵吵吵吵。 那些人争吵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了六姑娘的耳中: “我不管,你长租子就是不行……” “……这不是要活活逼死我们吗……” “没法活了……” “……真的没法活了……” 哭天抢地地声音中,夹杂着郑大毫无力气的劝架声: “这是太太定下的事情……” “我也没办法……” “……你们莫要再闹了……” “……闹来闹去的,解决不了问题……” “你们要是再闹,我就要动手打人了……” 他不仅没有解决问题,反而还在激化问题。 他这话一说出口,来谢府找人的那些租户,蜂拥而上,差点没把他给吞了。 六姑娘站在远处,只是看了几眼,便转身离开了。 春桃一脸困惑地跟着六姑娘往回走,“姑娘,你不去吗?” “不去。” 六姑娘面无表情, “都已经闹的这么大了,后院还这么安静。” “要么,她是在看我的笑话,要么,是在看我怎么处理。” 这两种想法,前一种,是在看她适不适合做管家。后一种,是想趁机让她将手中的掌家权放出来,找合适的人来。 当然,这个合适的人是谁,那就不言而喻了。 “奴婢觉得,事情还没发展到这个地步。” “不,事情已经按照有些人的想法,开始实施了。” 六姑娘之前觉得,母亲做事总会顾忌她的脸面。 如今看来,是她太想当然了。 “您现在去哪里?” “回去,吃饭。” 吃饱了,才能动脑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做。 春桃默不作声地跟着六姑娘回了院子。 恰好此时,玉奴正带着从厨房带回来的食盒,回了房间。她把食盒里的吃食,一样一样地摆在了桌子上,“姑娘,洗手吃饭。” 六姑娘点点头。 春桃伺候着六姑娘洗手,用膳。 这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虽说是荤菜,但是口味偏淡,很符合六姑娘平时的饮食习惯。 可是,六姑娘就觉得味道不对。 吃了几口,便不再吃了。 “姑娘,不吃了?”玉奴皱了下眉,“是不好吃?” “很好吃,”六姑娘拿帕子擦了擦唇,“我今日没什么胃口,撤下去吧。” 六姑娘起身,去了内室。 玉奴忙吩咐着人,将桌上的菜,都撤了下去。转头和春桃小声说话:“姑娘怎么了?” 春桃小声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和玉奴说了一遍:“……玉奴姐姐,姑娘是生气了,还是伤心了?” 玉奴瞥了一眼安静的内室,声音压的更低了:“姑娘应该什么情绪都没有。” “怎么可能!” 明明是有人宗人纵容庄子上的人来府上闹事的,姑娘什么都猜到了,怎么可能不生气? “是真的。” 玉奴将春桃拉到了一边,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能让姑娘动怒的事情,大概只有七公子。” 春桃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玉奴。 玉奴很肯定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半个时辰后。 六姑娘换了一身衣服,坐在桌边喝茶: “她叫玉竹。” “从今日起,就在我身边伺候了。” 她把玉竹介绍给玉奴: “她初来乍到,府上的事情,你多教教她。” 玉竹朝着玉奴福了福身子,“玉奴姐姐。” 玉奴上前一步,将人扶起来,“玉竹妹妹长的可真俊,”她说,“一看就是个伶俐的人。” 玉竹被夸的脸色微微发红,“玉奴姐姐谬赞了。”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着玉奴:“我走这几日,府上有什么事情吗?” 第78章 反杀 8 玉奴站直了身体,把府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和六姑娘说了一遍:“……三姑娘要来府上看望太太,柴桑陆氏也下了帖子,要在初一那天来府上。” “三姐姐自幼在母亲身边长大,与母亲的情分深厚。听到母亲病了,自然是来探望的。让人去把三姐姐之前住的院子收拾出来,在准备些三姐姐喜欢吃的吃食。对了,三姐姐这次回来,也可能带着孩子回来。你在准备几个伶里的婆子,照顾着三姐姐。” 自从几年前,三姑娘嫁去离上京城百里的青州,还是第一次回来。 刚好,又赶上了吏部每年五六月间的政务考核。 估摸着他们回来,一时半刻不会离开京城的。 六姑娘捡起之前放在桌子上,看了一半儿的书,随意翻了一页:“陆氏说什么事情了吗?” 玉奴摇了摇头,“没说。” 六姑垂眸,目光落在了手里的书上。 似乎是书中的故事,精彩纷呈,将她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暗里,她的心思早就随着玉奴的话,翻来转去。 四姐姐和陆氏的婚事,早早就定下了。婚期,也是母亲和陆氏早就商量好的。 父亲这段时日,也去了衙门,好像没什么事情是和陆氏有关系。 六姑娘翻了一页书,“还有吗?” 玉奴道:“天气渐渐热了,绣房那边也送来了许多的花样子,要准备做夏衫了。您看看,可有喜欢的。” “先去给母亲和各位妹妹看过之后,再拿过来我跟我看。” “是。” 玉奴给她面前空着茶杯续上了茶,才继续往下说: “这几日郑伯不在,外面的消息,也递不进来。” 玉奴道: “奴婢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听出来一点事情。” “咱们铺子里的生意,这段时间不怎么好。” “庄子里要种什么,也没定下来。而且,因为郑伯的不管不问,已经耽误了庄子上的春种了。” 六姑娘又想起了今日来府上闹事的租户,眸光沉了一下,“既然都已经闹的这么大了,那春耕肯定是要迟了的。这件事,郑大是怎么处理的?” 耽误春耕这么大的事情,管家不可能私自做主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事是得到了母亲的许可。 六姑娘骤然攥紧了手里茶杯,眸光沉沉。 母亲为了把她拉下来,竟然同意了管家这么荒唐的提议! 她有没有想搞,万一,耽误了春耕,来年没有种子,那些租户怎么办!今年没有粮食,他们就要花大价钱去买粮食, 他们谢府的银钱不凑手,要如何支付这么一大笔买粮食的银子! 这方方面面,因果种种,母亲和管家都没先想过吗! “郑大根本没处理过。” 玉奴说: “那些租户们闹了一阵,就被太太身边的青雀姐姐权走了。” 六姑娘脸色一变,攥着茶杯的手,更加用力。 她在气母亲下作的手段。 但眼下,能顺利春耕,才是重中之重。 六姑娘闭了闭眼睛,努力地将心中的那股怒气压下去,“你去让人盯着点父亲,看他什么时候回来。”她的音色清清冷冷,毫无起伏,“你让人去一趟庄子,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另外,回来的时候,在去铺子上看看。” “是。”玉奴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玉竹初来乍到,六姑娘还不知道此人如何,自然是不能什么话都说。春桃和玉奴又都不在,本来是想要看几页书就要休息,此时倒是真的看书来打发时间了。 她才翻了一页书,耳边就传来了玉竹的声音: “姑娘。” 她的音色平淡, “你不安排奴婢做点什么事情吗?” 六姑娘一愣,不解地看着她,“安排你做什么?” 玉竹浅笑,“比如,让奴婢出去转转,熟悉熟悉谢府之类的。” 六姑娘眸光一闪,低头继续看书,“你喜欢去,便去吧。” 初来乍到,凡事要低调,慢慢融入,才能了解谢府。 在六姑娘看来,玉竹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玉竹细细地盯着六姑娘,自然是没错过六姑娘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暗芒。 玉竹轻不可闻地蹙了下眉。 六姑娘是恼怒她自作主张了? 还是,六姑娘不喜欢她多嘴了? 玉竹正想要开口解释,春桃却已经掀了帘子进来,“姑娘。” 六姑娘把书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转头看着春桃:“怎么了?” “太太找玉奴姐姐过去,都已经去了许久还没回来。姑娘要不过去看看?” 春桃实在是担心。 六姑娘忙起身往外走,“什么时候的事情?母亲找她过去做什么?” “大概在半盏茶前,”春桃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说是太太请她过去去看要做的夏衫。谁知道都去了半天了,也不见玉奴姐姐回来。奴婢是担心玉奴姐姐,才来找姑娘,让您过去看看。” 六姑娘点了下头,眉宇间很平静,疾步走去了正院。 她还未走近,便闻得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儿。六姑娘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快步进了正院。 此时,玉奴被人按在了地上,背上全都是血。耷拉着脑袋,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也不知人是生还是死。 王氏坐在廊下,不紧不慢地喝茶。 瞧见了六姑娘进来,也只是淡淡地掀了掀眼皮,说了句:“你来了。” 春桃当即红了眼眶,想要上前去看玉奴,却被身后的玉竹死死地拽住了手臂。 六姑娘面色无虞,只是交叉握在一起的手背上,爬满的青色的纹路,还是泄露了她此时的愤怒,“母亲。”她的音色微微发冷,“可是玉奴做错了什么事情,要母亲如此动怒?” 王氏不紧不慢地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淡淡地呷了一口茶:“玉奴这孩子,都被你宠坏了。我不过是说了句,晗哥儿大了,也该通晓男女之事,她便毫无规矩地顶撞我。小六啊,你这下人,管教的不好啊。” 第79章 反杀 9 六姑娘的瞳孔猛地一缩。 又来了。 晗哥儿今年才多大,过早的精通男女之事,那是在毁了他! 六姑娘愤怒地盯着王氏。 她实在是不懂。 晗哥儿在读书上颇有天赋,他出息了,对谢府、对大哥不是有好处吗? 怎么母亲就偏偏容不下晗哥儿? “母亲也说了,晗哥儿那孩子做事专心。若是有什么事情让他分心了,没有达到父亲的要求,不仅晗哥儿会被父亲责罚。我们这些做晗哥儿姐姐、母亲、姨娘的,都会被父亲看苛责。” 六姑娘强压下心中愤怒,音色柔和: “父亲安排晗哥儿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小厮,大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六姑娘的话中,明里暗里地都提起了谢文徵。 隐隐有用谢文徵压她的意思。 王氏似乎是并未听出六姑娘的言外之意,微微挑了下眉:“你也说了,晗哥儿身边都是小厮。小厮哪有丫头心思细腻,有了丫头照顾着,才能天冷穿衣,下雨打伞呢。” 王氏今日是打定主意要给晗哥儿身边塞人了。 六姑娘用力的抠着掌心。 直到她的掌心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月牙痕迹,微微刺痛的感觉传来, 才让她被愤怒冲破了的理智,渐渐回笼:“母亲,听说管家老了,郑大想要顶上呢。”六姑娘忽然提起了那日闹起来的租户,以及一直都未曾露面的管家:“母亲对这件事,怎么看?” 王氏忽然用力捏住了手中的茶杯,抬眸,冷冷地看着六姑娘:“你是这谢府的掌家人,你来问我这件事要怎么看吗?” 王氏淡淡地反问,并没有让六姑娘有任何胆怯。反而觉得王氏反应这么大,是在心虚。 “听租户们说,是府上的太太不让人去春耕的。” 六姑娘神情放松,不疾不徐: “若是咱们府上的哪位太太发了话,耽误了春耕,那我可要好好问问了。” “今年的粮食怎么办?” “府上上上下下好几百口的人口粮,怎么解决呢。” “既然做了这个决定,那肯定是想要了后路了。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来问问,她的后路什么。” 六姑娘淡淡地看着王氏,平和的目光,平常询问的语气,让王氏的头皮一阵发麻。 王氏心里清楚,这是管家打着她的名号,吩咐下人做的事。 他恼怒管家的做派,又在反感六姑娘的质问。 “这事我怎么知道?” 王氏否认: “我也和你一样,刚从外面回来,府上的事情一知半解。再说了,府上是你当家,发生什么事情,你处理就好了。” 她在避重就轻。 六姑娘假笑,“既然母亲不知,那我可能要去问问懂农学的先生了。” 王氏一惊。 若是谢六姑娘真的去问,那丢脸的可就是她了。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事可能要惊动爷。 到时,要是爷知道她闯了这么大的祸,再加上在寺里发生的事情,那她就必然会被爷所厌弃。 到时,别说是挽回爷的心了,就是不被爷送祠堂去反省,就已经烧高香了。 “晗哥儿的事情,自有你处处关心着。” 王氏思考许久,终于松了口: “你是晗哥儿的亲姐姐,总不会害他的。” 六姑娘见好就收: “玉奴顶撞母亲,是玉奴的不对。” 六姑娘转头看了眼玉竹,玉竹立刻会意,轻点了下头。朝着六姑娘和王氏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王氏见不得六姑娘身边的人对玉奴动手,生怕她们念着往日情分,对玉奴下不了手,出不了心里那口气:“小六,你的手段太过温和。才会让你身边的玉奴,恃宠而骄。我看,要不然让母亲教教你,该如何管教下人。” 说着,王氏身边的青萍立刻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外面就响起了玉奴痛苦的呼喊声。 六姑娘骤然抓紧了手中的茶杯,尽量装作很平静地听王氏说话。 她是故意的。 她在谢文徵那里受的气,六姑娘又落了她的脸面,以及这几日里所有的委屈,都撒在了玉奴的身上。 她知道,她明目张胆做的这些事情,瞒不过六姑娘。 可是,看到柳姑娘吃瘪的样子,她就觉得心情特别好。 “玉奴能的母亲的教导,是她的福分,”六姑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不够是个下人,母亲觉得看她碍眼,送出去便是了。” 六姑娘心里焦急。 外面玉奴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弱了,不过片刻已然没了声音。 不知道此时,她到底如何了。 “你说的对,”王氏笑眯眯地看着她,“要不,我给她做主,将她许配给倒恭桶的小厮?” 六姑娘毕竟年少。 就算是掩饰的再好,也能让王氏看出一二。 六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重情义了。 当初,她身边的那个玉桃死的时候,表面上她是不闻不问。可暗地里,不也是让人送了银子给玉桃的家人了吗。玉奴和她自小一起长大,主仆情谊深厚。 她肯定不会放弃玉奴的。 只要看到她为了玉奴,对自己低三下四,王氏的心里就觉得更加畅快。 “能得母亲恩典,是玉奴的福分,”六姑娘略显烦躁,“只是,我听闻,玉奴已有意中人。母亲若是棒打鸳鸯,怕是不好。” “但母亲觉得,她是你身边的脸的大丫头。婚事不能随随便便,得找个配得上的才行。” “母亲选的,自然是极好的。” 王氏看她憋屈,却又不得不应下,盘亘在胸口的那点郁气,散去了大半: “那母亲做主,就将她许配给倒恭桶的小厮了。” “只是,不知玉奴的生辰八字,和他的生辰八字是否相配。” “配不配的,不是你说了算吗?” “母亲这话说的不对,配不配的,要母亲说了算才是。” 王氏脸色一沉,“一个下人的婚事,也配合庚帖?” “合庚帖是男女成婚的开始,上等婚姻自然是所有人乞求的。但中等姻缘,也是大部分人的命数。但玉奴和那个小厮的姻缘,我希望是上等。” 和和美美,才能顺遂一生。 “那边算了吧。” 王氏不想要玉奴逞心如意: “日后,我再给她寻一个好点的姻缘吧。” 六姑娘:“是。只是,我觉得母亲身边的青雀也到了岁数,不如,让她嫁了?” 站在王氏身边的青雀,蓦然紧紧地盯着王氏,生怕下一刻王氏顺嘴就答应了。 “青雀还小,我还要在留几年。”轮到青雀了,王氏就舍不得了,“府上的婚配,还没到时候。” 便轻轻揭过了这个话题。 王氏并没有因为这几句话,而坏了好心情,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她离开了: “该去佛堂念经了,我们走吧。” 王氏扶着青雀的手,去了旁边的小厢房。 六姑娘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又让玉竹背起了玉奴,匆匆离开了。 “太太。” 青雀接过了王氏手里的香,插进了香炉里: “您这是为何?” “六姑娘看着不像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第80章 要账 1 青雀觉得,此时用七公子去惹六姑娘,确实不是上上策。 而且,太太又不得爷喜欢。手里又没了掌家权,光靠着孝道二字压着六姑娘。长此以往,六姑娘若是在暗中下毒手,太太又该如何? 而且,阖府上下,谁人不知,六姑娘看重七公子。 太太不顾脸面,往七公子的房中塞人,六姑娘若是效仿,往大公子的房中塞人。到时,太太又该如何? 青雀自始至终都觉得,太太这次事情做的特别莽撞。 “你心里想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王氏一眼就看穿了青雀心里的想法,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谢六想要安安稳稳的谢晗行走科举的路子,就不会让他的名声,有任何的污点。而且,她不会对我下手,还会让我好好地活着。” 毕竟,若是府上长辈过世。按照大周的习俗,都要守孝三年。 晗哥儿虽说年少,但是,本朝可没有年少就是三元及第的人呢。 谢六的后半辈子都在指望着谢晗行,定然是不会让他走错一步的。 “至于大公子,谢六就更不会动了。” 谢六和谢晗行,虽说都是记在她名下的孩子,但比起景哥儿来,总是差那一点。 想要成为名正言顺的嫡长女和嫡长子,那就要苦心经营,压过她所生的几个孩子。 但是。 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六姑娘大概也是看出来这一点,对她才会处处避让。 王氏正室抓住了这一点,才敢在六姑娘的泪点上,来回蹦跶。 王氏心中担心,谢六会让谢晗行继承谢家。 所以,王氏处处提防。 但母亲看来,谢六走的每一步,都出乎了王氏的意料之外。 她实在是猜不出来谢六到底是有何打算。 “太太是在试探六姑娘?” “算是吧。” “奴婢以为,六姑娘心思玲珑,她到底是怎么想,咱们也猜不透。” “是啊。” 王氏叹了口气: “这丫头的心眼子就是莲藕,太多了。” 她的院子,围的跟个铁通一样,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更别提她安插人了。 “不知道六姑娘接下来会怎么做,那咱们就等于成了聋子,什么都做不了了。”青雀眼中隐隐有些担忧:“您说,六姑娘方才提起管家,会不会对管家下手?” “肯定会。” 王氏说的异常肯定: “毕竟闹的这么大,她肯定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王氏心中想的却是,只要管家没了,那便没人不会有人相信,那句不允许春耕的话,是她吩咐的。 “六姑娘想要动管家,很难。”那可是老太爷在世,就伺候谢氏的老人。与府上的人,关系盘根错杂。若是动了他,那便等于动了谢府的半根胳膊。 “哼。” 王氏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眸中一片冷意: “她现在不过是依仗爷对她的信任,便可在府上无所顾忌。假如,爷有朝一日厌弃了她,你觉得她还能如此硬气吗?” 青雀实话实说:“奴婢不知。” 但她觉得,六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心性坚强,断然不会听从太太安排。 “你不是不知,是你看的太明白了。” 王氏看了青雀一眼,几乎是瞬间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你想的没错。” 王氏一想到在寺里,那个处处不让的六姑娘,就觉得一阵头疼: “她太会伪装,连我都被骗了。” 青雀力度适中地给她按头,“不,不是太太被她骗了,是六姑娘平日里太过低调,旁人很难注意到。” 王氏蹙了蹙眉,“也许吧。” “奴婢不明白,爷为何如此看重六姑娘。是因为她的姨娘?” “是,就是因为她!” 王氏眸色一沉,用力地压着手上已经抚摸了无数遍,已经变得十分光滑的佛珠,眸底一片凉意。 她与那个女人,活着的时候争爷的喜欢,争爷的宠爱,死了之后,她要和她的女儿争。 何其可悲! 青雀飞快地看了眼脸色变得不好的王氏,很有眼色地闭上了嘴,安安静静地给王氏揉着额角。 没多时,屋里就响起了王氏念经的声音。 佛经缭绕在青雀的耳边,似乎是让她眉宇间的愁雾,散去了许多。 …… “姑娘。” 胡郎中从玉奴的房间出来,给六姑娘行了行礼, “玉奴姑娘身上的伤,都是些皮外伤。每日按时吃药,在涂一些药膏。大约三五日就能好了。” 六姑娘此悬着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长长地出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转头吩咐着身边伺候的小丫头:“这几日,你来伺候玉奴。” 小丫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是。” “也要麻烦胡郎中,多来看看玉奴。” “这是小的分内之事,小的自然是会来看。但是,小的毕竟是男子多有不便。所以,很多事情,小的会和伺候玉奴姑娘的小丫头说。” “可以,”六姑娘说:“我会多嘱咐她的。” 六姑娘又细细地问了胡郎中几句,才让胡郎中去给玉奴熬药。 她又怕伺候玉奴的小丫头,事无巨细地嘱咐了多遍,才回了房间。 她还没来得及喝一口茶,胡郎中就去而复返了:“郎中还有什么事没说完?” 胡郎中思索片刻,吞吞吐吐地开了口:“姑娘,太太前几日,去我那里拿了些红花。” “红花?” 六姑娘低呼一声,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母亲这是防着父亲带回来的徐氏呢。 “她要,你就给。” “但是,你可以适量地换成可以促进能有身孕的药。” 胡郎中垂首,应道:“是。” 六姑娘想了想,“另外,给几位姨娘送的汤药,也停了吧。换成更加滋补的汤药,给几位姨娘补补身子。” 她这么一说,胡郎中就明白了,“是,小的这就去办。”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随意问了句:“管家找你了?” 胡郎中蹙了下眉,“没有。” 六姑娘心下了然。 看来,他有可能是故意装病,找机会给郑大。 六姑娘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胡郎中朝着六姑娘行了礼,转身离开了房间。 六姑娘转头喊了春桃进来:“你去找你娘,问问晗哥儿那边的情况。” “是。”春桃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酉时末。 六姑娘吃过了晚膳,去了玉奴的屋子里说了会儿话。 瞧着玉奴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便多说了会儿话。六姑娘看玉奴脸上露出了倦怠之色,嘱咐了伺候的小丫头几句,便出了玉奴的房间。 “姑娘。” 等在外面的春桃,见六姑娘出来了,急忙走了过去,虚扶着她的手臂: “如何了?” 第81章 要债 2 春桃低声道:“一切如常。” 一切照旧? 六姑娘蹙了蹙眉,眸子深处掠过一丝凉意。 府上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父亲那边不可能不知道。 她让人去注意着父亲归家的时间,就是想要去和父亲说一说府上的事情,想着从父亲那里下手,断掉母亲在府上的助力。 可是,父亲当夜竟然未归。 虽然找的借口是衙门的事情没有处理完,焉知不是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故意避开呢? 她又让玉竹去了徐氏面前,刻意提起了这件事。 徐氏这段时间正得父亲喜欢,得到了什么消息,肯定是要当成乐子说给父亲听的。 无论怎样,父亲都应该知晓此事。只要他略微地查一查,这事便可清晰明了。 可为何,父亲不动手呢? 六姑娘站在廊下,看着满院子刚刚才打骨朵的花,眸底一片凉意。 就算父亲不顾及母亲,也要顾忌母亲身后的王氏和李氏的。 六姑娘冷笑。 父亲啊,还真是喜欢把什么都想的透彻,才想着要不要动手做这件事。 不嫌累吗! “姑娘。” 耳畔传来了春桃带着欢快语气, “你看,那是下面的人,刚送来的柿柿如意。” 院子里一个小丫头,正端着一盆长势特别好,枝丫上挂着黄澄橙的小柿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听说,那是花匠新养出来的盆景,专门给您送来的。” 瞧着就很喜庆。 “是不错。” 六姑娘眸色平平,眼中并无欢喜之意: “但比起我养的那盆名贵的兰花,又觉得如何?” 六姑娘素来喜欢鼓捣一些花花草草。 往年这个时候,总会种一些颜色好,又很好养活的花草。等到了秋日,就把这些花草剪下来,做些花茶来喝。 这段时间掌家,杂事很多。 六姑娘只养了一盆名贵的兰花,一盆很普通的菊花。 打算在入了秋之后,做些花茶和熏香。 春桃不明白六姑娘忽然问起了她养花的事情,深深地看了眼六姑娘的神色,小心地回了句:“姑娘养出来的花草,都是顶好的。” “我也这么觉得。” 她说: “只是,那些花儿的枝丫,长的不随我心。” “那姑娘剪掉之后,在略微修剪修剪,长的就能好看了。” “可我的花,都十分名贵。剪掉哪里,我都舍不得。” “可是姑娘,多余的地方不剪掉,会吸收别的地方的养分。” 春桃困惑: “若是长此以往,那盆兰花和菊花,长的肯定会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随姑娘心意的。” 、六姑娘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春桃:“你说的,还挺有道理。”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有些事情,她要尽早下决定才行。 眼下,她在府上处处受阻,除了母亲的缘故,还有父亲的纵容。 父亲不想母亲子啊谢府的后院一家独大,便接连纳了不少的妾室进来。 正妻和妾室斗的你死我活,刚好平衡了后院的关系。 至于母亲的几个孩子,有了庶子庶女的威胁,应该更加上进,保住自己的地位。 可惜啊。 那几个孩子都被老太太养歪了。 无论是从哪里看,根儿都已经坏掉了。 想要改正,一时间也不可能。 母亲之所以这么防着府上的这些庶子庶女,是因为她也知道,她的儿子女儿都不是继承谢氏的最佳人选。 她不敢赌。 生怕父亲哪日变心,将谢氏交给比她儿子优秀的庶子手上。 所以,她才会三番四次对长房的庶子下手。 六姑娘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 晗哥儿的功课出色,人品又得众人称赞。 从目前来看,晗哥儿是威胁大哥基层谢氏的人,母亲自然是容不下。 既然,她不能在此时下手,那她可以…… 六姑娘微眯起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晗哥儿回来了吗?” 春桃道:“听伺候七公子的长松哥哥说,公子要过一会儿才会从学堂回来。”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说一声,吩咐着:“灶上之前熬了一盅去火的百合银耳桂花汤,我们去给晗哥儿送去。” “是。”春桃应了一声。转头吩咐着小丫头去了灶房取了百合银耳桂花汤,跟着六姑娘去了松鹤院。 松鹤院。 长松伺候着谢晗行换了件灰色的袍子,才坐下准备吃晚膳,就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阵平稳的脚步声。 “谁来了?”谢晗行吃了口菜,随意地问了一句。 长松高声道:“是六姑娘来了。” 谢晗行急急忙忙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兴高采烈地往外跑,“姐姐!”他热情地想要抱着六姑娘,却又想着他已经长大了,在这么做不合礼数的事,会让人笑。便生生停下了脚步,规规矩矩地朝着六姑娘行礼,“姐姐。姐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用了膳?” 六姑娘轻笑,“已经吃过了,”她跟着谢晗行进了正厅:“这几日天气比较干,我就让人给你炖了一盅去火的汤,你快尝尝。” 身后跟着的春桃,忙接过了身后婢女手里端着汤盅,小心地放在了桌子上。 六姑娘坐在谢晗行的身侧,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了谢晗行的手边,“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谢晗行尝了一口,眼睛忽的一亮,“味道还不错。” “难得你喜欢,”六姑娘笑了笑,“你最近怎么样,院子里的人,伺候的可还尽心?” “还不错。” 谢晗行放下了手中的汤碗,笑眯眯地和六姑娘说话: “下人们伺候的也还尽心。” “只是,那些个新来的婢女,做事也不知轻重。都已经打碎了好几个瓷瓶,弄坏了我许多新买的砚台和澄阳湖的宣纸了。” 谢晗行嘟着嘴,和六姑娘抱怨着。 六姑娘的眼中飞快地划过了一抹厉色,却在看着谢晗行的目光中,变得异常柔和:“姐姐会多加管束她们的,只是,”她稍稍停顿了下,状似无意地说道:“你也大了,姐姐想要送你去学堂住一段时间,好好锻炼下自己。你觉得,如何?” “好啊,好啊,”谢晗行高兴地蹦了起来,压根没想到,他姐姐会有这个提议,“姐姐,我早就想要出去住了!” 第82章 要债 3 他很羡慕安歇能在学堂里住宿的学子。 能和同窗们探讨学问,又能学到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想想都觉得特别好。 “你觉得好,那便好。” 六姑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是,你长这么大,还从未出过门。姐姐到底是不放心。” 六姑娘既高兴谢晗行长大,能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又担心他在外面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人,会带着他学坏。 到时,她就算是在后悔也都来不及了。 “姐姐,我知你担心什么。” 谢晗行站在六姑娘的面前,那张与六姑娘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上,是六姑娘从未见过的认真: “你放心好了。” “父亲从我七八岁开始,就带着我去了这上京城的各处。父亲说,男子过了七岁,就要读一些书本上不曾读过的书。父亲说,这世上有很多面。世家大族的日子,是这世上的一面。另外还有许多面,要我去看,去听,去感受。所以,姐姐,你让我出去学堂住,其实是在帮我了解这世上的另一面。” “所以,我觉得很好。” “所以,姐姐,你莫要担心。” “你能护得了我一时,却护不了我一世。” “我长大了,总要去学会独立面对这个世界的。” 六姑娘眼中,不知何时泛起了水雾,遮住了眼底的湿意。她欣慰地笑了笑:“我家晗哥儿,终于长大了。”她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我还是不放心。我会和裴都督说,让他多多照看你。” 谢晗行瞬间垮了脸,“姐,能不用吗?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那张笑眯眯,没有一丝人情味儿的裴慕璟,他是真的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乖。” 六姑娘仍旧是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 “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我也不放心。裴都督和咱们,早晚都是一家人。有他照顾你,我也放心。” 谢晗行很不清远地点点头:“好吧。” 六姑娘又问了几句谢晗行功课,谢晗行一一都回答了。 六姑娘正要再问,伺候六姑娘的玉竹忽然来了松鹤院。 她朝着六姑娘和谢晗行福了福身子,匆匆忙忙地走到了六姑娘的耳边,在六姑娘耳边低语几句。 六姑娘点点头,转头和谢晗行说道:“我会安排好的,这段时间,你好好学习就行了。” “是,”谢晗行应道:“多谢姐姐。” “不用这么客气,”柳姑娘转身往外走,“姐姐还有事,先走了。” “是。”谢晗行将六姑娘送到了院子门口,一直到六姑娘的身影不见了,才转身回了房间。 坐在桌子旁,继续吃饭。 也不知是因为今日六姑娘的到来,还是因为即将要离开谢府。他的眉宇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郁气。 一桌子精美的菜肴,他只是略略地动了动筷子,便再也吃不下了。 长松皱了下眉,“公子,您这是没什么胃口吗?” “嗯。” “都撤了吧。” 谢晗行烦躁地喝了口茶: “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儿?” 要不然,好端端的,他姐姐怎么想要把他送去外面? 外面伺候的小丫头,赶紧进来,将桌上摆着的碗筷收拾了下去。 长松将在内宅那些小丫头嘴里听到的消息,和谢晗行说了一遍:“……小的猜测,六姑娘怕是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谢晗行恍然。 他就说,在松鹤院里伺候的那些丫头们,怎么都是有意无意地的在他周围绕来绕去。 原因,在这里呢。 谢晗行想着,六姐姐定是怕母亲对他暗中下手,才将他送走。又怕她在内宅,照料不到。所以才会托裴慕璟照顾他。 唉。 谢晗放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现在,要啥没啥,还是好好听姐姐的话,在外面好好读书吧。 长松看他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将茶杯递到了谢晗行的面前,“公子,您怎么看着不高兴啊?” 谢晗行接过了茶,转头放在了桌上,“家里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能高兴的起来吗。” “出事?出什么事了?小的怎么不知道?”、公子日日都在外面读书,府上有什么事情,怎么可能他不知道,反而公子知道? 想到刚才佯装镇定,却无能为力的姐姐,谢晗行再也坐不住了:“我们走吧。” “现在就走?”长松扭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么晚了,我们去哪里啊?” 不是说,家里出事了吗? 怎么不想着解决事情,又要走了? “我们留下,就是在给姐姐添乱。” “离开,才是对姐姐最大的帮助。” 几乎是顷刻之间,谢晗行就想明白了: “我记得,谢氏在南边胡同有个宅子。你让人先过去打扫打扫,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对了,我的东西多带一些,咱们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子再回来的。” 谢晗行起身去了书房: “去找文氏,让他找两个面生的小厮,一起跟过去。” “是。”长松应了一声,赶紧让人去让人收拾东西,他自己则是,匆匆忙忙地去找了文氏。 …… 三边胡同。 是青楼妓院、赌坊酒馆,以及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最喜欢光顾的地方。 一到了晚上,这里灯火辉煌,香飘万里,是人人都喜欢的人间仙境。 “公子。”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停着一辆和黑夜融为一体的马车。只是马车上挂着,随风摇摆的八角宫灯,偶尔露出的点点烛火,似是在提示人,这是裴府的马车。 初七站在马车的旁边,低声和马车里的人说话: “谢家公子,正在点绛楼听曲儿。” 良久,马车里才传来淡淡地声音:“嗯。” 初七又继续往下说:“玉竹那边传来消息,六姑娘让七公子出府另住。” 似乎是初七说的话,引起了马车里的人兴趣。马车里传来了低低地笑声,“她倒是聪慧。”他轻咳一声,“安排个得体的人,护着点七公子。” “是,”初七垂首,应道。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里才又传出了如珠如玉的声音:“还有呢?” “我们的人,已经安排了谢家大公子和那些人接触了。想必,明日一早就会有结果了。” 第83章 要债 4 “很好。” 马车里的裴慕璟,嘴角挂着极淡的笑意。他的嗓音愈发柔和,好似春风拂面: “还有呢?” “听说,这几日一向是以清廉着称的林大人,忽然大方了起来。连着几日,都点了点翠楼的头牌,香香姑娘。听说,为了博美人一笑,林大人可是豪掷千金。” 那位林大人,可是上京城出了名的穷大人。 听说,他自己住在郊外自己搭着的草庐。 他的家人则是挤在了一个二进的小院子里,府上的众人,穿着也是和普通人家差不多。 听闻,林太太从嫁给林大人那日开始,就从未见荤菜。 虽说是传言,但有人真的见过林大人当街脱鞋,脚上穿的袜子,就是补丁摞着补丁。 自此,就是流言也都成了真。 “呵。” 马车里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事出反常必有妖。” 裴慕璟很软收了手中的扇子,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掌心。 从未有过笑意的眼中,瞬间覆上了冷意。 这个林正还真是挺有意思。 他这么豪掷千金,怎么感觉像是临死前在纵情享受一般。 他冷声吩咐着初七: “去查。” “越详细越好。” 初七垂首,应道,“是。” …… 寅时初。 徐氏刚伺候着谢文徵用完早膳,接过了丫鬟手里的衣服,伺候谢文徵穿衣服: “我瞧着外面的天色阴沉,今日怕是有雨。您出门时,要带把伞。” 徐氏在仔细地整理着谢文徵的腰带: “您这膝盖一到阴雨天就疼,等会儿我让宋砚将我之前给您用狐狸皮做的护膝带着。您疼的时候就用,估摸着会缓解您膝盖上的疼。” 提到谢文徵的身体,徐氏的脸上满是担忧: “之前郎中说了,您这身子,要静养。” “但是,您这忙的脚不沾地的,哪有时间静养呢?” 徐氏替谢文徵整理整理肩膀处衣服上,袖子的褶皱,继续往下说: “要不,咱们在找个郎中,好好给您看看?” “我之前可听说了,这针灸可能会有疗效。要不,找个好一点会针灸的郎中,给您试试?” 谢文徵很享受王氏的关心,心情特别好地摸着徐氏的手,和她说话: “我这是老毛病了,治不好的。” 谢问徵轻轻地摸索着她的掌心: “眼下,这府上也就只有你,关心我了。” 徐氏浅笑:“爷又说笑了,六姑娘不也是关心爷,若不然,怎么可能日日都来绿韵院给您请安问礼?我也是沾了爷的光,才能和六姑娘说几句话。” “小六那个孩子很随和,”谢文徵笑着拍了下她的肩膀,“你没事,可以和她多多往来。” “我知道了。”徐氏送谢文徵出了房间,站在门口,目送谢文徵离开了绿韵院。 等到谢文徵消失了,伺候徐氏的小丫头才上前,虚扶着徐氏的手臂,“您起来的早,这会儿没什么事儿,不如在去休息休息吧。” “不了。” 既然已经决定想要和六姑娘交好,那便顺着爷的话,去六姑娘那里坐坐: “去把爷特意让人给我做的补气血的汤,给六姑娘送去。另外,我前几日给六姑娘做好的衣服,也一并给六姑娘送去。” “是。”小丫头吩咐着屋里伺候的丫鬟,一人端着汤,一人端着衣服,跟着徐氏,大摇大摆地去了六姑娘的院子。 “春桃姑娘。” 徐氏笑眯眯地朝着春桃行礼: “六姑娘起了?” 春桃慌慌张张地给徐氏还了礼: “姑娘这几日忙着府上庄子的事情,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了。方才,刚刚睡下。” 春桃不着痕迹地反驳了徐氏的话。 徐氏心中不悦,面上不显:“那可能只是不凑巧了。我这刚让人炖好的汤,六姑娘是尝不到了。”徐氏稍稍停顿了下,说道:“之前,我给爷做衣服时,顺便给六姑娘做了一件。” 春桃看着站在徐氏身后的小丫头手中端着的那件青绿色的衣服,浅浅地笑了笑:“您有心了。” 徐氏见她说了这么多,春桃都没有要收下的意思,心里气的翻江倒海,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等姑娘有空的时候,我再过来让姑娘试试衣服吧。”徐氏轻笑,“既然姑娘还在睡,那我就先走了。” “您慢走。”春桃朝着徐氏福了福身子,站在廊下没动。 徐氏终究还是没忍住,冷哼了一声,甩了下袖子离开了六姑娘的院子。 “春桃。” 玉竹挑了下眉: “这人是有意交好,但是没见到姑娘,目的没达到,生气了。” “我们这么对她,会不会让姑娘不高兴?” 毕竟,相比较六姑娘,徐氏才是爷的枕边人。 “无妨。” 春桃继续摆弄着六姑娘放在廊下的两盆花: “姑娘要是不同意,姑娘早就出来说话了。你瞧瞧,姑娘什么都没说,显然是默认我说的话。” 玉竹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附和着点点头:“春桃姐姐说的对。” 心里想的却是,她要好好注意下徐氏才行。 第二日一早。 谢文徵才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外面伺候的丫头,一脸急色地进了内室。匆匆忙忙地给谢文徵行了礼,焦急地说道:“爷,出事了。” 谢文徵不紧不慢地将玉牌挂在了腰带上,随口问了句:“出什么事情了?” 丫头说的又快又急,“听说,大公子昨夜在三边胡同喝酒时,和人签了很多的东西。本以为不会有什么事情,谁知,竟有几个人,拿着大公子签的欠条,上门要账来了!还有,听说公子和林家的公子扯上了关系。此时,都督府的人,正在前面等着。” 丫头后面的话,在谢文徵吃人的目光中,越来越小,最后成了一条直线。 徐氏眉头轻轻皱起,一言不发地站在谢文徵的身后。 “欠了多少银子?” “听来要账的人说,几千两是有的。” 谢文徵气的直接踢翻了眼前的凳子,黑着脸往外走: “管家呢?” “郑伯病了,这几日的事情,都是郑伯的儿子在帮着打理。” 谢文徵的脸色更难看了:“一群废物!去,让六姑娘过来!” “是。” 婢女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疾步去了六姑娘的院子。 第84章 要债 5 谢文徵吩咐着宋砚,去衙门给他告假, 而他自己,则是跨步去了前院。 此时的前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郑伯的儿子已经被吓得腿软。正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一脸惊惧地看着来要债的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反倒是其中一个长的瘦瘦小小的小厮,拿着一根棍子。明明怕的不行,却强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大声嚷嚷着: “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拜帖,就敢私自闯入谢府,不怕我们家爷问罪吗!” 那些人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狂笑不已: “别说老子闯了谢府,老子要是愿意,杀了你们大公子的人头也是使得的!” “就你们谢府这么破的地方,老子还不愿意来呢!”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只要你们还钱,你们请老子,老子都不一定能来!” “是吗?” 谢文徵阴沉着脸,从暗处走了出来: “我还真不知道,这上京城的府衙,是个摆设。” “还是我谢家的门,特别好进,才让这位公子,不知所谓!” 凶神恶煞的人见谢文徵出来,满脸杀意地吼了一声:“我哪句话说错了?还是说,你不想还钱,想要赖账?” 谢文徵面色微寒,“我们谢府,从来不会做这样丢人的事情。我们谢府,向来一诺千金。只要你手中有犬子的签名的欠条,这亭子,我们谢府就认了!” 谢文徵特别憋屈地认下了谢景荇在荒唐的时候,随便签下的欠条。 “那就好。”那人听到谢文徵这么说,爽朗大笑,“还是谢爷做事敞亮!” “既然来了我谢府,那便是客。” “来人,上茶。” 围着几个人的几个小厮,才匆匆地离开了。 谢文徵做了个请的姿势,很客气地将人请进了待客的正厅。 他在要进门之前,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几个身穿都督府衣服,满身杀气的几个侍卫,眸色深深浅浅。 谢文徵看那些侍卫遥遥对他行礼,心中便有了的底。 能让杀人如麻的都督府侍卫上门,对他这么客气。 这其中有裴大公子的意思,也有此次事情,都督府只是例行问话。 只是,他一个挂了名的朝散大夫,每日不过是去衙门点点卯,和朝廷官员,往来并不多。 就算是都督府想要查,也查不到他头上。 谢文徵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心中不由得埋怨起了还在昏睡的谢景行。 谁不知道,一旦都督府的侍卫上门,府上的人毫无生还吗! 他怎么就在外面惹上了他们! 谢文徵面色如常,淡然地坐在主位上,“不知犬子欠了多少银子?” 领头的那个人,把手里的欠条往桌子上一拍:“一共一万七千两。谢大人,拿银子吧。” 他翘着二郎腿,笑的十分猖狂。 脸上那裤子张扬的得意,十分欠揍。 偏偏,他的身后站了一溜的人,个个都都不惹。 “他做了什么,就欠了这么多银子了!” 饶是有心理准备,听到谢景行一晚上欠了这么多的银子,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也太败家了!” “赌钱。” “还睡了我们三边胡同最好的姑娘!” “谢大人,公子的人品不怎么样,但是签字的速度哦倒是快的不行啊!” 那人说完,狂笑不止。 他的笑声,刺的谢文徵耳朵疼: “这银子有点多,不如,给我个时间,让我缓缓?” “怎么,谢大人如今不认账了?” 那人面色一冷: “这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 “谢大人想要赖账,那就要问问你们衙门,我们赌坊手里的棍子,认不认了!” “我何时说不还了,我就是说要缓一缓。” 这些年府上都是王氏当家,家中银钱几何,他根本不知道: “管家,”他扭头,朝着外面大声喊着:“给他们拿银子!” 郑大畏畏缩缩地进来,哭丧着脸,腿软地跪在了谢文徵的面前,“账上,没银子了。” 男人似乎是讥讽地看着谢文徵,“那在下,要不要在给大人几天时间,去筹银子?” 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谢文徵气的面色铁青,一个没忍住,抬脚就把郑大给踹出去了:“滚!” 郑大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谢文徵正想着要如何才能让他离开,门外传来了一阵平缓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六姑娘平缓的声音:“父亲,听闻,家中来客人了。” “嗯。” 谢文徵暗自松了口气, “是你哥哥从外面带回来的人。” 一语双关。 六姑娘立刻就明白了谢文徵话中的含义。 她淡然地看着坐在屋里,毫无规矩的几个人,神色如常。平和的目光下,也不知是喜是怒,“上门是客,我们好生招待就是了。”她慢条斯理地端起婢女刚端上来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借条拿过来,我看看。” 她看那人依旧紧紧拿着借条不松手,不由得觉得好笑,“你怕什么?谢府教出来的姑娘,不会做那般泼妇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那人一笑,将借条递给了站在他面前的婢女,“我自是相信六姑娘的。” 六姑娘将借条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定了上面是谢静行的签名之后,又把借条给了谢文徵:“我这里有一万八千两银子,多出来的一千两,就当做是给几位的辛苦费。” 春桃忙捧着匣子,走到了那人的面前。 那人看了眼他身后的人。 他身后的人,立刻走到了春桃的面前,细细地检查了匣子里的银票。 再一次确定匣子里的银票都是真的,他才朝着他点点头。 “好说,好说。” 那人明显一愣,压根儿没想到六姑娘会这么做,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此,便多谢六姑娘了。”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哦,对了,”她说,“下次看到谢景行去你们赌坊,能不能剁掉他的一根手指?” “啥?” “你说什么!” 谢文徵和那人,几乎是同时惊呼。 “那可是谢氏的嫡子长孙,怎么能有残疾!”谢文徵黑着脸,一脸不高兴地呵斥着六姑娘。 那人也是满脸惊愕。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姑娘家能有这种要求。 第85章 要债 6 “父亲。” 六姑娘淡淡地看着他: “您可别忘了,谢氏祖训的第一条是什么。” 谢文徵一怔。 而后回过神儿来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恼怒。 谢氏祖训有三千条,其中第一条便是约束谢家长房长子。 虽然是年幼时被父亲逼着背祖训,但其中内容,已经深深刻在骨子里。 几乎是六姑娘一开口,他就下意识地想起来了: 棋长房长子,应洁身自好。不担保、不保媒,不拈花惹草惹是非。 可偏偏此时的谢璟荇,占了个惹是非,又惯回去烟花之地惹女子是非。 按照谢氏祖训,要把谢景荇送去老家祠堂悔过。 谢文徵犯了难。 谢景荇就算是再不济,也算是谢家养出来的长房大公子。一旦送走了,那不就是在和所有人说,谢氏的家教是有问题的。 一旦这个传言北做实了,谢氏的脸面就肯定会被人放在地上踩,到时颜面无存,又如何见人? 但若是不处理谢景荇,恐怕第一个不让的,就是六姑娘。 谢文徵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和六姑娘说。 那人看了看谢文徵,又看了看六姑娘,顿时觉得有意思。 也不急着走了,坐在一旁,一遍看戏,一边喝茶,倒也显得很惬意。 “父亲,不舍得?” 她的眼底满是讥讽: “谢氏长子做出这般丢人的事情,父亲打算是一笑了之,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文徵的脸色白了又紫,紫了又红,吭哧瘪肚地挤了半天,才就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这是你该和你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还有外人在场,这么说话,不就是在掉她的脸面吗! 六姑娘抬眸,淡漠如菊的眸子深处,尽然是森冷的寒意:“父亲又在说笑了,父亲是我最敬重的长辈,怎么能用这么恶劣的态度对待您呢?我的意思是,大哥既然是谢氏嫡子长孙,那德行应该出众。虽做不得世家子弟的典范,但也应是恪守规矩谨遵谢氏祖训。”她明明语调温和,神色柔和,可谢文徵还是从她寻常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压抑的愤怒:“谢家的脸面、父亲的名声,以及谢氏一族的荣辱,可不是兄长可以如此随意践踏的理由。” 六姑娘抬眼,目光平和地看着谢文徵。 可能是那目光太过平静,平静的让谢文徵头皮发麻: “你说的都对。” “但是,” 谢文徵皱眉,似乎是很不赞同六姑娘的提议,但又不知道如何说。 他刚想开口,就被六姑娘给打断了: “父亲的但是,可不会换回来谢氏满门的荣誉。” “不过,” “若是父亲同意,也可以去祠堂问问先人们,他们能不能同意。” “我的意思是,你大哥的事情,稍后在处理。” 谢文徵被六姑娘毫不留情的几句话,说的头顶冒烟,生怕玩一会儿,怒火烧掉了残存的理智,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 “眼下,先处理别的事情。” 谢文徵咬着后槽牙,眉宇间尽是无奈和愤怒。 这孩子的嘴巴,真的是太厉害了。 他真的是招架不住了。 “也好。” 六姑娘说: “这件事,就辛苦各位兄弟了。” “劳烦,各位大哥,只要在三边胡同出现,你们就可以留下他的小手指了。” 她转头看着上门要账的人,风轻云淡地说了句:“我不会让兄弟们白忙活的。” 看在银子的面子上,那人答应了六姑娘荒唐的要求:“好。” “那就麻烦了公子了。”六姑娘客气地道谢。 那人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呼为公子,稍稍愣了下,有些不适应地跟着春桃出去了。 等在外面的那些侍卫,一直等到那些人离开之后,才进了正厅。 看到六姑娘坐在一旁。愣了下,随后才朝着六姑娘轻点了下头,而以后才朝着谢文徵行礼:“谢大人,”他说,“我们要问谢公子几个问题。” 谢文徵的手,不自觉地攥在了桌的一角,“不知几位要问他什么?” 领头的那个人皱着眉,声音粗犷:“自然是关于林大人的事情了。” 谢文徵面色一变。 林文羡是当代大儒秦广之最得意的门生,官至太子帝师。可偏偏,在给今上写的檄文中,误将朝阳写成了夕阳。 这可是大不敬。 紧接着,就有言官借机发挥,上书林文羡的儿子得行不端。且又有人又借机此事,污蔑林文羡。 故而,上京城中的人,立刻都和林文羡撇清了关系。 谢文徵面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平日里这个糊涂虫,做些糊涂事也就罢了。怎么能在这种时刻,犯下这种可以受牵连的大错! “谢安,”谢文徵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带着几位官爷去大公子的院子。” 谢安在外面回了一声:“是,”便带着几个侍卫去了谢景行的院子。 谢文徵心里七上八下,在正厅里来回踱步。顷刻间,脑子里就闪过了许多的念头。 他几次端起了旁边下人刚送来的热茶,却又烦躁地又重新放回了桌子上,眉头紧锁地盯着外面。 “父亲。” 六姑娘忽然出声,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我今日带来的银钱,是姨娘溜给我的嫁妆。” 六姑娘一张口,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谢文徵先是一愣,随即问了句:“这账上的银子呢?”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我听说,咱们府上的管家,早年受母亲恩惠,对母亲异常忠心。” 只消这一句话,就让谢文徵变了脸色。 六姑娘像是没看到谢文徵难看的脸色,继续往下说:“听说,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庄子上的种子还没种下呢。” “啪!” 谢文徵手边的茶杯,已经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褐色的茶水,折射出了谢文徵冷冽的眉眼。 “既然老了不中用了,那就换个人吧。” 谢文徵本就因为今早上发生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火气。 乍一听闻一个管家敢这么做,心里憋着的那点火气,终于有借口发泄了: “不过是个下贱的东西,旁人唤一声大管家,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第86章 断路 1 “来人!” 谢文徵朝着外面大吼一声: “那个姓郑的,给我打四十大棍,然后给我扔到庄子上,自生自灭!” “顺便,再把那个郑大,也给我弄出去!” “我不想看见他们!” 似乎是所有糟心的事情,在这一刻都有了发泄出口,谢文徵吼叫的越来越大声, “一个个的,吃着我们谢家的饭,却要向着外人。真当我们谢氏的人,都是摆设吗!” 谢文徵将桌子拍的特别响,脸色更是黑的吓人。 屋里伺候的人,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里,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生怕自己喘气儿都不对,平白无故成了的谢文徵的出气筒。 六姑娘坐在一旁,静静地喝茶。 觉得谢文徵撒气撒的差不多了,才开口说话:“父亲,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处理眼下的事情。” 谢府的内宅,已经成了王氏的天下。无论是谢文徵还是老太太,亦或者是谢氏的的旁人,在这谢府的内宅都成了聋子、瞎子。甚至是,他们想要知道什么事情,从这些伺候人的口中,摘掉的不一定是真。 那前院呢? 谢文徵细思极恐。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王氏到底背着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他一点都不知道。 谢文徵逐渐冷静下来。 从前那些不怎么在意的事情,如今想来,处处都是问题。 “去把刘大春找来见我。” “是。”外面伺候的人应了一声。 六姑娘的眉一挑,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谢文徵。 她转头看了眼站在身边的春桃。 春桃立刻会意,趁着人不注意,悄悄地溜出去了。 “爷,爷!” 正厅外面响起了管家的痛哭的求饶声: “您就放过我吧!” “小的为了谢府也是尽心尽力,您不能这么对小的……” “……爷,您就饶了小的吧……” “都是太太吩咐……” 谢文徵越听越窝火,烦躁地摆了摆手。 屋里伺候的下人,立刻走了出去。对着外面正在打管家的人摆了摆手,外面的人立刻捂上了管家的嘴,将人抬走了。 前院儿瞬间又恢复了从前的安静。 六姑娘眸底一片凉意。 都说这位管家精明,她怎么觉得,这个管家是个傻的呢。 都这时候了,当着父亲的面还在攀咬母亲。 当真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父亲现在对于我刚才的提议,还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我觉得你的提议,特别好!” 甚至是让他带那几个侍卫去谢景荇的院子问话时,他就下了个决定。 谢氏在交给谢景荇之前,谢景荇必须得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日日烟花柳巷,夜夜醉生梦死的,绝对不行! 谢文徵想着,与谢氏的脸面相比,谢氏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 大约过了半盏茶后。 外面伺候的人,就领着一个长着国字脸,满脸络腮胡子。身上穿了一件蓝色的长袍,低眉顺眼地进了正厅。恭恭敬敬地给六姑娘和谢文徵行礼:“见过爷,见过六姑娘。” 六姑娘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嗯,”谢文徵淡淡地应了一声:“日后,你便是这府上的管家了。太太身体不好,府上的事情,暂时交由六姑娘管着。以后有什么事情,和六姑娘说。” 刘大春听到谢文徵前面的话,心中一喜。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大的馅饼会在砸在自己的身上。 他正晕晕乎乎时,又被谢文徵后面的两句话说的心惊胆战。 他抬眼,飞快地看了一眼坐在一侧,神色柔和,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笑意的六姑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六姑娘,不过是短短几日,就让太太病重,无法管家。又把嫡出的二姑娘嫁去了那么个人家,日子过的糟心不说,还日日备受欺负。能让上门的几位太太都不敢小瞧的姑娘,哪里是个好相处的? 刘大春心思一转,心中似乎是有了个决断。他忙低下头,恭顺地应道:“是,小的记下了。” “嗯。” 谢文徵烦躁地挥了挥手, “你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说的,赶紧说。” 六姑娘吩咐着刘大春: “眼下,你去一趟庄子上,安抚下那些租户。顺利把种子种上,让咱们多有一些粮食才是真。” “是。”刘大春急急忙忙地应下了,给谢文徵和六姑娘行礼之后,躬身退下了。 谢文徵没等多久,在谢景荇院子里伺候的小厮,就匆匆忙忙地跑到了正厅。稍稍地平复了心绪,和谢文徵行了礼:“爷。” 谢文徵急着问了一句:“如何了?” 来人低声道:“只是例行询问。” “是关于林大人的事情?” “是。” 谢文徵面色一沉。 果然,这个孽障还是和林家的事情,扯上关系了。 “人呢?” “公子身边的长安,将人送出去了。” 谢文徵听到他这么说,眉目舒展了几分。 长安办事妥帖周到,会将这事办好的。 六姑娘适时挥了挥手,那人便朝着谢文徵和六姑娘行了行礼,躬身退了下去。 “父亲。” 六姑娘抬眼,淡漠如菊的眼中,像是一团墨,包裹着眼眸深处晦暗不明情绪: “之后该如何打算?” “按你说的办,”谢文徵冷着脸,“这事今日就要办好。” “是。”六姑娘眸中带着些许的笑意,心情愉快地应下了。 “那父亲心中是有什么打算?” “边疆。” 谢文徵冷着眉眼, “边疆苦寒,且又有王氏的人在边疆照顾,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父亲思虑周全,”六姑娘淡淡地说了句:“我会让人马上准备好大哥的随行物品。” 在正厅伺候的人,将消息送去正院时,王氏气的摔碎了好几个茶杯: “这个谢六,竟然在此时落井下石!” 她不就是吩咐管家给六姑娘使了点绊子吗,不就是打了玉奴一顿吗,怎么就让谢六下死手了? 逼得她的儿子要去边疆,女儿嫁给了那样一个人,断了她的后半生的念想。 她怎么就没看出来,谢六如此心狠,如此攻于心计! 第87章 断路 2 青雀面露基色:“太太,眼下最关键的,不是柳姑娘。是大公子和二姑娘。”她悄声在王氏的耳边说:“如今,二姑娘嫁去了那样一户人家。想要过的顺心遂意,必然是少不得咱们谢府的帮衬。可若是六姑娘为了心中那点私利,不帮二姑娘,又该如何?” “还有大公子。” “那可是咱们府上宝贝着养大的公子,一旦离开了谢府,大公子 又该如何?” “还有。” “奴婢听说,都督府的人,可去找了大公子。” “什么!” 王氏惊诧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可能是站起来的时候太匆忙,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杯里的茶水,浸湿了她的衣服。 王氏来不及换衣服,急急忙忙地抓住了青雀的手。王氏的力气很大,不过瞬间,青雀的手腕就已经红了了一圈儿。青雀疼的眉头轻皱了下,忍着疼,和王氏说话: “是真的。” “奴婢亲眼见到了一群带着刀的侍卫,闯进了大公子的院子!” 王氏脸色一变,双腿一软,眼前阵阵发黑。 这怎么就好好的和都督府扯上了关系呢! “太太,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爷要把大公子送走!听说,是送到北疆去!太太,大公子可不能去北疆!去了北疆,那这谢府,不就便宜给其他公子了!” “对,对,对。” 王氏扶着青雀的手,勉强站直了身体。去内室换了一件素色的衣衫,去了前厅: “我不能让我的儿子,离开上京城。” 王氏在去往前厅的路上,心里想着如何要盘算着怎么样说服谢文徵。 等到她真的到了前院用来招待的客厅时,王氏之前在心里想好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很平静地上前福了福身子:“爷。” 谢文浔没什么好脸色地点了点头。 六姑娘起身,给王氏福了福身子:“母亲。” “你也在呢。” 她说: “这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吓到了吧。” 六姑娘浅笑:“还好,有父亲在,我自是不怕的。”稍稍停了下,六姑娘又继续说道:“母亲,你觉得刘大春怎么样?” 六姑娘神色间,好似是在认真询问王氏的意见。 但细细听来,她的语气中是有几分试探,还有几分毫不掩饰的炫耀。 王氏气的眼前阵阵发黑,僵硬的脸上,强挤出来一丝笑意:“那人还不错。” 她知道管家的事情,是谢文徵亲自处理,她也不能在多说什么,便主动岔开了话题:“听说,景哥儿的院子里,去了几个都督府的人。景哥儿那孩子,是又惹出了什么事情吗?” 谢文徵重重地冷哼了一声:“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干出了这么丢人的事情!” 提起谢景荇,谢文徵就没什么好脸色。 王氏面色微微一变,心里隐约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那孩子的性子也该改改了,”她说:“不如,把荇哥儿送去北疆,好好锻炼锻炼他。” 六姑娘顿时感到十分意外。 谢文徵都多看了两眼王氏:“你舍得?” “舍得,”王氏笑道:“那毕竟是我们谢家的长房嫡子,品行不端,要如何管理府上?” 王氏再一次在六姑娘的面前强调,谢氏是谢景荇的。 “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谢文徵的脸色稍稍缓和:“把他送走,除了锻炼他的性子,也是为了避开林家的事情,对他有好处。” 王氏松了口气。 心中十分庆幸,刚才没听青雀的话,临时改了主意,主动提起了送谢景荇去北疆。 这样不仅能让谢文徵高看她一眼,能在他心里挽回一些形象,还能让谢文徵不再动厌弃了谢景荇的心思。 也算是这些不好的结果中,得到的一个好结果吧。 “那我去给景哥儿收拾收拾准备去北疆的东西。” “嗯。” 王氏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六姑娘也趁机起身和谢文徵告辞,带着玉竹回了自己的院子。 玉竹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姑娘,奴婢瞧着太太,今日不大痛快。” “她当然不会痛快。” 六姑娘心情极好,眉开眼笑: “折了一个管家,又要亲自送去北疆。” “这么多窝心的事情凑到一起,她的心情怎么能好?” 玉竹:“太太心里难受,又该找事了。” 六姑娘:“母亲该病了。” 六姑娘抬眸,看着远处的柳树上,冒出了尖尖的嫩芽。隐隐可见一片生机的绿色,生命力很强的小草,使劲儿的钻出了地面。绿油油的,风一吹,好似是一片绿色的波浪。 “姑娘说的对。” “你怎么就觉得我说的是对的?” 六姑娘转头,笑眯眯地看着玉竹。 淡漠如菊的眼中,是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目光,细碎的光。 “姑娘说的就是对的,”玉竹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点犹豫:“谁说姑娘说的不对,那肯定是那个人有问题。” 六姑娘顿时觉得好笑:“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都是对的?” “那我不管,” 玉竹笑容满面,眼神无比坚定: “在奴婢的心里,您就是最好的,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六姑娘呆愣地看着玉竹。 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守着姨娘临死之前,留下的遗言。 要护着弟弟长大,要好好在谢府生活。 日后靠着谢府,在寻一门好寝室,日后要帮衬着弟弟。 这么多年,她时刻谨记姨娘的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地将晗哥儿养大。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奖她。 恰好此时,风吹过,抚摸着长出新芽的柳枝,轻抚六姑娘鬓角,带起了六姑娘院子里挂在廊下的铃铛。 叮叮当当,恰似故人归来。 翌日一早,王氏送走了谢景荇之后,就病了。 听到下人来禀时,六姑娘正在用早膳。 六姑娘喝了口鸡丝粥,随口问了句:“去请郎中了吗?” “时。” 来人道: “青雀姐姐已经安排了人去请郎中,过来给太太看病了。” 第88章 断路 3 “嗯。” 六姑娘按着帕子压了压唇角: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来人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起身进了内室,换了件衣裳,便带着玉竹往外走:“姑娘,咱们去太太的正院吗?” “是。” 六姑娘说: “自然是要去母亲面前,多表表孝心才行。” “如今,二姐姐嫁了个糟心的婆娘。她最喜欢的大哥,也被父亲送去了北疆。” “母亲身边并无亲子,我此时去,正好能让母亲聊表思子之情。” 六姑娘哪里是去尽孝心,分明是去给王氏扎刀子的。 玉竹低笑:“姑娘怎么这么聪明。” 玉竹一脸与有荣焉。 六姑娘眉眼含笑:“你家姑娘这不叫聪明,这叫孝顺。” 母亲之前,用晗哥儿逼她,不得不嫁去裴氏。 如今,又逼得她,不得不把晗哥儿送走。 她想要借着她如今掌家不稳,想要撺掇着管家做些让她失了颜面的事儿。 那她就将计就计,让她所有的依仗都消失。 看看她,还能折腾到何种地步! 玉竹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姑娘说的都对。” 两人说话间,六姑娘就已经到了王氏的正院。 还在廊下忙活着给王氏熬药的青萍,远远地瞧见了六姑娘过来。忙把手里扇驴子里火的小扇子,塞给了旁边的小丫头。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嗯了一声,脸上适当地露出了焦急之色,“听说母亲病了,如何了?可是请了大夫?” 青萍低头,恭敬地回道:“已经请了胡郎中过来,没什么大事。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六姑娘松了口气,“既然母亲还在睡,那我晚些时候再过来看她。” 六姑娘又细心地嘱咐了青萍几句,才带着玉竹回了自己的院子。 青萍目送着六姑娘离开,一直到看不到六姑娘的身影了,才转身进了内室。 “人走了?”王氏靠在靠枕上,脸色白的如同一张纸。只是和青萍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觉得方才积攒下的那点力气,散去了大半。 青萍道:“是。” 王氏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直到眼角咳出了泪,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哼, ”王氏冷哼一声,“王八吊庙门,肯定没安好心!” 若不是她,她的儿子能去那种地方吗! 一想到,她宝贝一样养大的儿子,去那种地方遭罪。 王氏就觉得自己的心,一剜一剜的疼。 青雀将下人刚送进来的牛乳,舀出来一碗。勺子在碗里搅拌了好几下,觉得温度适宜了,才递给了王氏,“太太,北疆苦寒。咱们得多准备些东西,给公子送去才是。” “对。” 王氏的脸上,笼罩了一层愁云, “准备的东西,也不知道道北疆,能不能用上。”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哥哥了。” 希望哥哥嫂嫂,能看在她平日里帮衬家中的情分上,能好好照顾她的儿子。 青雀应了声,“太太说的极是。” 王氏喝了几口牛乳,便喝不下了。她又把碗递给了青雀,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管家那颗棋子没用了,这府上的人,又都被谢六换了个遍。以后啊,这谢氏内宅,真的要听六姑娘的了!” 王氏生出了几分无可奈何地抱怨,以及强压下的不甘。 青雀把手里的碗,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可不是吗!这府上的人,从前对您忠心的人很多。如今,看您落了难,一个个的跑的比兔子还快!” 青雀替王氏打抱不平。 “不过是趋利避害罢了。” 王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青雀: “你今年十七了吧。” 青雀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回太太的话,是。” 王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记得,那个叫刘大春的管家,还未婚配、你待在我身边最久,办事又十分妥帖。你若是嫁给了他,那他也定会处处帮我的。” 王氏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可以。 青雀脸色一白,慌忙跪在地上磕头,“太太,奴婢已经定了亲事了,五月就要成婚了。” 刘大春长的那么难看,年纪又那么大。而且,还不是府上的家生子。 她嫁过去了,虽说名头好听,是个人人羡慕的管事娘子。但是,在这府上无依无靠,寸步难行。 她费了这么大劲儿,才成了太太身边醉的脸面的大丫头。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又成了人人都可以欺辱的下人? “那真是太可惜了。” 王氏一脸遗憾地看着她。 但是她心中愈发觉得,让自己身边的丫头嫁给刘大春。不仅能拉拢刘大春,还能显示她作为当家主母对他的恩宠。 日后,怕是对她更加忠心。 王氏轻咳一声,带着深意的目光在青雀和青萍之间,来回逡巡着。 却在两人看过来时,又变得如常。 青萍面无表情地垂眸,盯着裙子下,露出的藕荷色的鞋尖发呆。 青雀暗自松了口气。 她虽说用了这么个借口,暂时躲过去了。但架不住太太起了这样的心思,怕是早晚都会想办法将她嫁过去的。 不行。 青雀眸色一沉。 她得想办法出去一趟,和老郑商量商量这件事! …… 从太太的正院回来之后,六姑娘先是去换了一身衣裳。而后在偏厅里,和几位管事嬷嬷说了几句话之后,才回了房间。 才坐在窗下,打算趁着今日天气好,将上次没做完的衣服找出来继续做,耳边就传来了玉竹的声音: “姑娘。” 玉竹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文氏来了。” “去请。” “是。” 文氏跟着玉竹进了六姑娘的小书房,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张家的来了。” 六姑娘笑眯眯地朝着玉竹吩咐着: “看座。” 玉竹忙拿了个锦凳,放在了文氏的身后,“文婶子,请坐。” 文氏笑着拉着玉竹的手,夸赞道:“这就是姑娘刚带回来的玉竹姑娘吧,果然长的标致。” 玉竹抿嘴一笑,“婶子客气了。” 说罢,便接过了小丫头刚烹好的茶,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 六姑娘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的茶杯,丝毫没有端起来想要喝茶的意思,“给文氏也倒一杯茶。” “是。”玉竹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随后给文市倒了一杯茶。 “多谢姑娘。” 文氏接过了玉竹递过来的茶, “多谢玉竹姑娘。” 六姑娘随口问了句:“这个刘大春如何?” 文氏顺手把茶杯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蹙着眉,想了好一会儿,“人还不错。” “不错?”六姑娘歪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淡漠如菊的眼中,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这不错二字,从何而来?” 文氏被六姑娘看的头皮发麻,不自觉地避开了六姑娘看过来的目光,“听闻,他幼时父母双亡。为了温饱,不得不卖身谢府。” 像谢府这般百年簪缨世家,规矩冗杂,各种人也是杂乱。 年幼的刘大春能迅速在这样的大家族站稳脚跟,并且还能得到旁人的一句称赞。可见其平时,人情周到,做事极为细致周全了。 六姑娘垂眸,平和的目光落在了手里茶杯中的浮沫,“还有嗯?” “此人,粗中有细。” 六姑娘沉默不语。 文氏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看她神色无异,但她心中却隐隐不安。 姑娘之前让她打听府上有合适做管家的人选。 可这能做管家的人,都是爷一句话的事情。 就算如何,也轮不到她一个下人说三道四。 她还未想好,要如何躲过六姑娘,便听闻刘大春成了谢府的新一任管家。 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隐约有了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不安。 这股不安,在听到六姑娘请她来姑娘院子里时候,忽然变得平稳。 “他和父亲,如何相识?” “听闻,他曾经给爷做了几年的小书童。刘大春做事细致周到,恰好老太爷那段时间病重。爷就让他,去伺候老太爷去了。老太爷去了之后,他就去了外面管着外面采买的管事下面,做一个小管事了。” 六姑娘挑了下眉:“跟着个管事,是郑管事?” 文氏摇了摇头,“是外院管着采买胭脂水粉的李管事。” 六姑娘轻点了下头,看似无意地提起了一句不相关的话:“最近这府上,好像很安静。” 第89章 断路 4 文氏起先并不明白,六姑娘为何提起安静二字。 按照谢府的规矩,内宅不仅禁止大声喧哗,就连疾步快行,都会是人为失了体统。 在内宅,是竭力禁止。 况且,自从老太太日日礼佛之后,后宅更是听不到一点动静。 如今,六姑娘提起了内宅的静谧,是在提醒她,最近谢府的内宅太活跃了,还是觉得,她这几日少来了六姑娘的院子,六姑娘的耳边太清净了? 文氏细细地琢磨着。 不对。 六姑娘并没有把她安排在任何一处地方,只是让她随意在府上来回走。 是不是有意要问这段时间各个院子里的事情? 那她…… 文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更多的是窃喜。 六姑娘这么说,是代表着对他的看重。 文氏心中的欣喜多于惊吓,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奴婢也这么觉得,这府上太安静了。奴婢前几日路过后罩房,看见小路子拿着几个弹弓射小鸟玩儿呢。欢声笑语的,可可欢乐了。”文氏凑趣,说了几句话,“奴婢前儿没谁让出去,在府上转了一圈儿,” “您猜,奴婢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 六姑娘很配合地问了一句。 “奴婢听到四姑娘和五姑娘吵架,四姑娘还骂了八姑娘呢。” 六姑娘似乎是被她的话,引得多了点兴趣。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微微朝着文氏的方向靠了靠,\"不是说,四姐姐最喜欢的就是八妹妹吗,怎么坏无缘无故地骂起了八姑娘?\" “奴婢听四姑娘院子里的人说,是因为明日陆家来人。” “陆家?” “这和八姑娘有什么关系?” 六姑娘皱了下眉,眸色深深浅浅,意味不明。 端起旁边已经冷了的茶,深思的目光,落在杯中褐色的茶汤上。垂下的眼帘,遮住了她眼底涌动的思绪。 文氏看六姑娘不说话,眉头轻轻皱起。一时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说不该说了。 六姑娘又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满脸笑意地看着文氏,“说吧。”她说:“要不然啊,这府上安静的让人都觉得压抑了。” 文氏垂眸,低声说:“奴婢之前打听过,是八姑娘的姨娘,和四姑娘打听了一个人。” “谁?” “听说是吴东陆氏的公子。” 六姑娘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 “她打听吴东陆氏做什么?” 六姑娘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八姑娘的那位存在感不怎么高的姨娘。 那位姨娘姓宋,曾是父亲从外面买回来的姑娘。 听说之前是因为家里遭难,跟家里人洮南,逃到了上京城。 一家人没法生活,她爹娘就把她卖了牙行。 听说,那次碰上了青楼的老鸨去牙行买姑娘,刚好看中了姿色还算是比较出色的宋氏。 宋氏不从,找了个机会跑了出去,刚好碰上了在外面办事的父亲。 谢文徵一时心软,九江人带回来,成了父亲的妾室。 宋氏来到了谢家之后,从来都不出院子,也没在谢家任何的宴会上见过这位姨娘。 如今听文氏提起宋氏,她还真的感觉很意外。 “不知道。” 文氏压低了声音: “只是听说,那位宋姨娘,对吴东陆氏格外的注意。” 六姑娘的眸色比之前更深了,“让人看着,有什么事情,及时来和我说。” 文氏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问道:“还有呢?” 文氏想了想,“姑娘,太太吩咐人,将您给徐氏准备好的药,都换走了。另外,日常给徐氏吃的药,比之前重了一倍。” 这事在六姑娘的意料之内,六姑娘并未感觉到特别惊讶:“看来,母亲还是不放心她。” “自从徐氏来了折后,爷便日日都睡在徐氏的屋子里,不仅处处关心,还事事亲力亲为,太太自然是记恨又窝火了。” “她那哪里是窝火,那分明是在泄愤。” 六姑娘眯了下眼睛。 给妾室下绝嗣的药,这种干净利落的处事方式,是母亲惯会用的。 之前,母亲的身边看可是有一位很厉害的丫头。 能摸得出有了身孕的女子,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女子生产时,是不是顺利。 那些伺候过父亲的女子,半数被母亲喂了绝嗣的药。等到被父亲厌弃了,便寻了个理由,送去了庵里。后半辈子,长伴青灯古佛。偶尔有幸运的,也会被母亲用请平安脉的意思,让那个丫头过来给这些姨娘们看看。 若是摸出来是女婴,便可留下。若怀的是公子,那便是一副药下去。命大的,便是母亲能病殃殃的活着。命不好的,便早早地去了地下了。 只是后来…… 六姑娘叹了口气。 若是那个丫头不私自下药,毒害姨娘,害的姨娘早产。怕是姨娘后来也不会缠绵病榻,早早就去了吧。 六姑娘的眼中,闪过一抹沉痛之色。 转瞬即逝。 母亲惯会做这些表面功夫,只不过,自从二姐姐做了那等丢人的事情之后。母亲的精明和谋算,似乎是在一夕之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个徐氏,处处都踩在了母亲的痛点上,母亲当然不能痛快。 “让近身伺候的人,将这件事,无意中透露给徐氏。” “是。” 六姑娘端起茶杯,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几位姨娘最近在忙什么?” 文氏道:“几位姨娘都没出过自己的院子,都非常安分。” 六姑娘放下茶杯,抬头看着文氏:“母亲都病了,这府上也没个主母当家,不合规矩啊。” 六姑娘忽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文氏立刻就明白了:“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六姑娘很满意地点点头,“去忙吧。” “是。”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酉时末。 “爷还没回来吗?”徐氏站在房间门口,不停地朝着远处张望着。 早上,谢文徵脸色难看的离开了院子。她又听说了有侍卫来找大公子,她这心就一直七上八下。生怕府上出了什么事情,牵连了谢文徵。 “还没呢,”伺候她的小六扶着她往房间里走,宽慰了她两句:“奴婢让人去问过了,爷今日有事情,要回来的晚一些。” 第90章 回来 1 “我怎么能不担心,”徐氏坐在椅子上,接过了小六递过来的茶。兴许氏茶太烫了,徐氏完全没有喝的意思,顺手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也不u知道,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她心里特别慌,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一样。 小六深深地看了眼徐氏,看似无意地说了句:“总归是吉人天相,不会出事的。唉,说起来,这府上总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大约都是主母的原因。” “莫要信口开河!” 徐氏冷着脸,重重地呵斥着: “太太的事情,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小六慌忙跪下请罪,“娘子,奴婢就是替您着急。按照规矩,您入了府的第二日,就该行妾室礼了。可您看看,您这都入府多少日子了,太甜这事提都不提!奴婢觉得,这都可能是太太故意晾着您!还有啊,您不提,太太不提,那爷为何也不提?” “爷这么看重您,怎么能忍心您无名无分地在府上呢!” 小六一脸愤懑,替徐氏打抱不平。 “好了!” 徐氏心中不喜小六这么说, “这些胡话在我啊面前说说就算了,万万不可在外面说!” “让外人知道,又会传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到时,传入爷的耳中,又该惹爷生气了。” “奴婢错了。” 小六噘着嘴,一脸愤懑地小声嘀咕着: “您就会说我。” “您都不知道,太太给您下了绝嗣的药,您这辈子都可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徐氏听得清清楚楚。 徐氏呆坐在凳子上,脸色白的发青,大大的眼中是难以掩饰的震惊:“你说什么?” 她的嘴唇发抖,嗓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太太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不会的。 小六应该是听错了。 怎么可能呢? “哎呦喂,这事儿都传遍了。” 小六说的很肯定: “听说,前儿太太让青雀去了郎中那里,去郎中那里拿了很多绝嗣的药!” “不可能的,”徐氏像是忽然想了什么,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一脸惊恐地喃喃自语:“对了!”她想起来了,她日日喝的汤! 那是太太让人特意给她熬的,就是为了给她补身体,早日为谢氏开枝散叶! 开枝散叶? 谢文徵最不缺的就是孩子,怎么就缺她给谢文徵生孩子了? 徐氏浑身发抖,手撑在桌子上,才没有立刻倒下去:“好了。”她苍白的脸色上,尽量维持着笑意,“这事儿以后莫要再提了。” 她初来谢府,就算是知道太太对她下手,她也不能说什么。 就算是和谢文徵说了,无关痛痒的几句话,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反倒是白白浪费了她和谢文徵之间的情分。 太不划算了。 “您不能忍了!” 小六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徐氏。恨不得她替她去找太太: “太太不仅给您下药,还不给您办妾礼!” “这不是看轻您,断了您后路吗!” “好了。” 徐氏强压下心里的愤怒: “莫要再说了!” 她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说了: “好了,该去准备晚膳了。” “可是,”小六好想说,却被徐氏打断了:“这件事,咱们就当不知道。”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 虽然爷会护着她,但毕竟大多时候,都是太太在的。 万一,得罪了太太,她以后怎么在谢府的内宅待? “哎呦,我的好娘子啊,”若是之前小六有几分假意,但此时,她却有了几分替她抱不平的真情了:“这事都传遍了,您就当知道,可能吗?您这样无名无分,还没有孩子的女人,在谢府一抓一把。怎太太怎么可能让您这么稳稳当当地在这里待着?您啊, 得早作打算!” 小六说的话,很不好听,甚至是很失礼。 但莫名的,入了徐姨娘的心。 她动了动嘴唇,嗫嚅地说了句:“这事,让六姑娘来办,是不是也可以?” 小六的声音,比之前更高了一点:“您只要提了,这事儿就能成!顺便,还能让六姑娘给您撑腰!” “……” 徐氏看了看小六,顿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小六眸色轻闪,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挨,奴婢又听说,胡郎不是特别精通妇科。奴婢想着,他给的药,是不是也不行呢?” 后面的话,即使是小六说的很小声,她没怎么听清楚。但也知道她接下来的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还是要找一个郎中,给自己看看。 万一,她的身上,有了好消息呢。 她又忍不住地想。 像谢氏这样的大家族,向来注重子嗣。 一旦有了身孕,那必然会有个名分的。 要是有了孩子,还有名分,她又得爷的喜欢。取代王氏,也不是不可能。 徐氏低头,温柔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还平坦的肚子,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小六飞快地看了眼徐氏。 看徐氏神色间有几分的期待,又有几分隐隐露出来的得意,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轻视。 就她这样不知深浅,又懦弱胆小的人,怎么就得到了爷的喜欢呢? 小六实在是想不明白。 翌日,辰时末。 王姨娘看过王氏之后,正要回自己的小院儿。才走了没几步,迎面碰上了同来探望王氏的几位姨娘。 王氏眸色一闪,朝着她们福了福身子:“赵姐姐,张姐姐、夏姐姐。” 三人朝她回了礼,“王妹妹。” 赵氏是伺候谢文徵的丫头,等谢文年徵年岁一到,便被老太太指给了谢文徵做妾。这些年,赵氏只生下了三姑娘一个孩子。又老实本分,在谢府的后宅,活的简直如一个隐形人。这些年,除了跟着老太太念念佛,给三姑娘做几件衣服之外,很少能见到她出门。 今日,听到了王氏病了,前几日又得了消息,三姑娘要回来小住,这才来了太太这里。 几人中,她的年纪为长,她这么一问,旁边的几人,便竖起了耳朵听她和王姨娘说话:“去见过太太了?太太如何了?” 第91章 回来 2 王姨娘的脸上,一片愁云:“眼下,太太是没事了。但是,听给太太看诊的胡郎中说,太太日后怕是离不开汤药了。” 她这话一出,顿时,脸色一变,心思各异。 太太要强。 若是让他如此缠绵病榻,还不如直接让他死了痛快! 况且,太太一直都想要从六姑娘的手中,夺回掌家权。 这么一病,就更难上加难了。 六姑娘有爷撑腰,只要她做事不太出格,基本上谢府就是她说了算。 爷定然是觉得,六姑娘只能依靠他才能在谢氏活下去,所以,她对六姑娘有几分信任,但不多。 爷平日里看似是宠爱徐氏,时不时地也来几位姨娘这里坐坐,像是一碗水端的很平。 但其实,爷的心里对太太,还是很看重。 不仅仅是尊重,更因为是太太身后的王氏,如日中天。李氏也是位高权重,现如今的谢氏,只能避其锋芒,韬光养晦。 他们这些人看得明白。 并不是六姑娘做做样子给外人看,赚取什么好名声。 而是,六姑娘不敢动太太。 他们这些人都是见风使舵惯了的。 太太既然病重,那就得好好养身体。 府上的事情,是柳姑娘说了算。 那她们就和六姑娘多多往来才是。 “那这样,我们是不是就不能去看太太了?” “那太太身边不能离人。六姑娘说了吗,要怎么安排伺候太太?” “要我说啊,太太的病需要静养,咱们这些人就别去费那个心思,去太太跟前卖好了。” “对啊,太太也未必乐意看得到我们呢。” “咱们去去咱们的心意,咱们不去,太太会怎么想?” “太太都这样了,还能想什么?” 王姨娘被她们几个人说的头疼,“好了,”她不耐烦地低声呵斥了句:“眼下,太太没事才最好。” 太太没事,她们过的虽然艰难,但好在太太宽宥,不会太为难她们。 但是。 换成了六姑娘可就不一定了。 她和六姑娘来往不多,但大致上还是了解了一点。 六姑娘可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随和,她总觉得六姑娘骨子里有一股疯狂的暴虐。 “王姐姐说的是,只要太太没事就好了。”赵姨娘说:“我看,要不还是去太太那里看看吧。就算是见不到太太,但问一问,总归也是好的。” 赵姨娘算是有几分真心,想要去伺候太太的。 几年前,严正椿走了弘农杨氏的路子,去了江南做知州。 听说,这几年政绩不错。若是今年六月,吏部的考核中,得了个中上,兴许就能调回上京城了。 想起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心中的忧虑却远胜于之前即将重逢的欢喜。 她在任上,人人都要敬一声严太太。 上没有公婆孝敬,下没有那些糟心事。 日子过的逍遥又自在。 但,回了京城就不一样了。 这些年,三姑奶奶一连生下了好几个姐儿,早就让严氏不满了。 这次回来,严正椿的母亲肯定会在这事上做文章,强行做一些让三姑奶奶很憋屈的事情,到时,让三姑奶奶生出了怨愤之心,夫妻离心离德,又该如何? 赵姨娘想着,若是太太能出面帮帮三姑奶奶,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可眼下,太太病了。 让她出面给三姑奶奶撑腰,怕是不可能了。 如今,六姑娘掌家。 她总不好去找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给自己的女儿出头吧? 赵姨娘心急如焚,却又不得不耐下心来,和几位姨娘说话。 “去看看也好,”王姨娘浅笑,“太太病的重了,咱们总是要过去看看。” “去做什么?”钱氏翻了个白眼,“这会子人病的都起了,去了也白去。” 她就是看不得这个姓赵的这么上赶着。 “反正回去了也没什么事情。” 赵姨娘柔柔地笑了笑: “去看看太太那里转转,兴许有什么事情能帮得上忙。” “哼!” 钱氏冷哼一声,抚了抚并不凌乱的鬓角,抬了抬下巴, “你们喜欢献殷勤,你们就去,可别拉上我。爷前几日给我送了一匹鲜亮的料子,做成衣服肯定特别好看!” 她得意地看了一圈儿在场的人,扶着身边丫头的手,扭着腰走远了。 其余的人,看了看王姨娘和赵姨娘,又看了看远走的钱氏,尴尬地笑了笑,找了个借口,跟着钱氏走了。 “你别在意。” 王氏宽慰了她几句: “她们就是觉得,此时去探望太太,会引六姑娘不满。她们是想要谁都不得罪,才会跟着钱氏离开的。” 王氏说的这番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你说的,我都明白。” 赵氏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钱氏话中的炫耀。 她忍不住地想,她若是在年轻几岁,怕是也会缠的爷离不开的。 赵氏摸了摸自己的脸。 就算她保养的再好,她也比不上十几岁的小姑娘: “ 我们走吧。” “去晚了,怕是要赶上太太午睡的时间了。” “好。” 王氏笑着挽着赵氏的手,亲亲热热地和说着话,去了太太的正院。 棠院。 是王氏为了处理谢氏内宅庶务,特意开辟出来的一个小院子。每日辰时二刻,都会在这里处理谢氏庶务。 六姑娘自从掌家以来,几乎是很少来棠院。 而这次,是在管家 被谢文徵扔去了外面,自生自灭。王氏彻底没有了掌家的可能,才第一次踏入了棠院。 棠院布置的和正院的小花厅一样,简单而又低调。 下人刚送来,摆在小几上,鲜艳欲滴的百合花,散发着淡淡地香气。微风吹过,花的香气浮在半空中。并未吹散管事妈妈们的紧张。 “你说,六姑娘忽然让咱们来棠院干啥呢?” 安安静静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出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咱们最近,没人出错吧?” 而后,站在棠院的管事妈妈们,陷入了一股诡异的沉默中。 不过片刻,之前那个说话的管事妈妈又说了句话:“之前,六姑娘就将谢府上上下下的管事们,换了个干干净净。如今,连管家都借着爷的手,换了个旁人不在意的人。你们说,这次六姑娘会先对谁下手?” 管事们脸色,齐刷刷地同一变了脸色,心中隐约升起了一股不安的念头。 第92章 回来 3 能爬上谢府管事这个位置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干净。 她们大都又都是府上的家生子,彼此都是知根知底。 但如今,忽然来了一些没怎么相处过的人,别说他们心里有想法,就是下面的那些人,也都是时常跑过来问她们一些,她们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原本,太太觉得,只要他们做的那些事情,在太太的可控范围内,太太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现如今,换成了六姑娘,事情就没那么好办了。 起先大家以为,六姑娘文弱,又是个不出房门颁布的小丫头,特别好糊弄。 一开始,所有人都在敷衍。 但是,当六姑娘用雷霆手段处置了郑管事之后,大家对六姑娘的态度就变了。 从从前的敷衍,变成了现如今的又敬又怕。 此时,莫名其妙的被人叫来这里,所有人的心里都惴惴不安。 哪怕是后面被六姑娘临时提起来的几个管事妈妈,都觉得头上悬了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随时都会死无全尸。 一时间,众人竟然都是在回想着自己这段时间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想的都是脸色发白,心里发慌,头上不停地冒着冷汗。微风一吹,身上都是凉涔涔的。 站在最前面的刘大春,面色平和,眼帘半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眸光平和的盯着地面,似乎是地面上有什么有趣儿的东西,引得他移不开目光。 大约过了半盏茶。 六姑娘才姗姗来迟。 众位管事忙给六姑娘行礼:“给姑娘请安。” 六姑娘微微颔首,“众位管事,久等了。” 她接过了玉竹递过来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小口,而后随手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她抬眼,淡然地看着刘大春:“庄子上的事情,如何了?” 刘大春垂首,“小的去庄子上走了一圈儿,也问清楚了事情的缘由。原是因为,底下的人私自给庄子上的人涨了租子,惹得佃户不满,才闹的这么严重。” 这几年风调雨顺,但也有许多人家吃不上饭,卖儿卖女的。 谢氏顾念着佃户们靠天吃饭不容易,便定下了佃户们每年交二百斤的粮食就可以了。 这几年,太太只是忙着后宅的一些琐碎事情,将庄子上的事情都交给了管家去处理。 管家最开始也是遵循谢氏的规矩,每年收的粮食,从未超过二百斤。 但是。 不知道为何,最近这两年,粮价飞涨。 管家的儿子眼红谢府无缘无故地给租户那么多的粮食,便撺掇着自己的父亲,将谢家庄子上的租子,私自涨到了五百斤。 这才引得所有的佃户跳脚骂娘。 今年,更是在佃户还未种下粮食之前,就放出话了。 今年的租子,多涨了一百斤。 地里的出息本就不多,扣除给谢氏的,剩下的勉勉强强地够一家人吃饱肚子。 如今,在涨租子,那不是要这些人的命吗。 这些佃户,不反才怪! “小的私自做主,将佃户们的租子,减到了一百斤。” 刘大春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六姑娘,生怕他自作主张说的话,会惹六姑娘不高兴。 “你做的很好。” 六姑娘点点头,对他的做法表示肯定: “这样既能安抚那些佃户,又能不耽误庄子上的春种。”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但是。” “庄子上的佃户们也不容易,就将租户们的租子,恢复到原来的二百斤吧。” 谢府的庄子多,租出去的租户也不少。 一家二百斤,十家就是二千斤粮食。 这还子是一个庄子上的粮食。 若是再加上其他庄子上,怕是得有几万斤。 六姑娘在心里估摸了下。 刨除送去各个铺子的,还有老家的,剩下的够他们谢府的嚼用了。 “是,小的会和租户们说的。” “嗯。” 六姑娘说: “这件事,你费心了。” 刘大春的头,低的更低了:“这是小的应尽的本分,姑娘客气。”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又继续往下说:“之前,府上的下人到了岁数,放出去了一批人。如今,府上各处的人手都不够,要尽快补上才是。” “是。” 刘大春垂首, “小的已经让府上管着采买小丫头的婆子,去了牙行。昕买回来的一批丫头,已经让妈妈训练了。想必不出一日,就会送去各个太太姑娘们的院子里伺候了。” 六姑娘对他的办事态度很满意:“不错。” 她说: “这些丫头们初来谢氏,规矩一定要交好。” 刘大春应道,“是。” 六姑娘:“母亲这几日病了,去寻一些补品和野味来给母亲尝尝味道。” 刘大春躬身垂首,“是。” “这几日,外面有什么消息,都不要递去母亲面前。” 这话,六姑娘是意有所指。 她在提醒刘大春,也在提醒各位在场的管事。 不要多嘴,去母亲的面前说大公子和二姑娘的事情。 免得扰了母亲养病。 刘大春立刻明白了六姑娘话中的含义,立刻应声:“是,小的会让下面的人,小心伺候的。” 六姑娘点点头:“你能明白就好。” 她端起茶杯,又喝了口茶,而后又不紧不慢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我听说,母亲这段时间用到的药材,都是从外面让人带进来的,是吗?” 六姑娘平静吴波的声音,听的刘大春满头是汗:“这、这事,小的不知道!” “不知?” 六姑娘挑了下眉,淡漠如菊的眼中,掠过一丝凉意: “刘管家,你这是管教不力。” 刘大春被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说,吓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双腿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是小的失察,请姑娘责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为什么他放在后院的人,没有和他说这件事? 姑娘是怎么发现的? 此刻,刘大春的头上尽是冷汗。 风一吹,冷的他都打了个冷颤。 “你不知道,那,”她抬眼,在众位管事的脸上逡巡了一圈儿:“刘妈妈,你应该是很清楚的,对吧?” 第93章 回来 4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站在刘大春身后,那个瘦瘦小小,一脸老实人的女人身上。 她被人看的更怕了,畏畏缩缩地跪在了六姑娘的面前,一脸委屈地哭着:“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 她打死都不承认: “奴婢做事向来规规矩矩,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刘妈妈心里清楚。 一旦她承认了帮着太太把药材从外面带回来给太太用,那就给六姑娘找了个可以处死她的借口。 她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就这么被六姑娘杀鸡儆猴了,确实有点冤枉。 六姑娘淡淡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刘妈妈,几乎是一眼就看透了她心里的那点想法。 六姑娘歪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是吗?”她的眉眼温和,浅浅一笑:“那刘妈妈屋里的那根一百年份的人参,是怎么来的?一百年的人参,母亲还只用五十年份的人参呢。” 多亏文氏喜欢到处去找人聊天,还喜欢和春桃说府上的人都有什么事儿。 春桃又喜欢把府上的这些事情和六姑娘说话。 六姑娘虽然对这些事情不在意,但也觉得这些事儿也挺有意思,也就凑趣儿地说了几句。 没想到,现在竟然也用上了。 刘妈妈紧张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她忽然觉得,自己方才自作聪明地说的那几句话,非常不得六姑娘的心。 甚至,六姑娘也都看穿她心里的想法了。 刘妈妈心思飞快地转来转去,心里想着要怎么找补,才能让六 姑娘重新相信她: “姑娘惯会开玩笑。” “奴婢知道萝卜长什么样,怎么可能知道一百年的人参长什么样?” “再说了,奴婢皮糙肉厚,怎么可能用那么金贵的东西?” “您抬举奴婢了。” 六姑娘低眸浅笑,唤了声:“玉奴。” “是。”玉奴应了一声,转身喊了个在外面伺候的小丫头,“进来。” 说罢,外面就有个小丫头捧着个漆红色的盒子进来了。 小丫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锁喉打开了手里的盒子。 里面躺着一颗色相上上好的人参。 刘妈妈看到那颗人参的时候,脸色瞬间就白的如同一张纸,浑身像是散了力气一般都瘫坐在了地上。 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刘妈妈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六姑娘态度温和地看着她。 “姑娘,奴婢真的没有做过。” 刘妈妈哭着替自己辩解。 此时的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她只想活下去: “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奴婢是谢氏的家生子,怎么可能做出坏了谢府规矩的事情!” 她跪着爬到了六姑娘的裙摆下,拽着柳姑娘的裙摆,哭的不能自已。 好似她真的是被冤枉的一样。 六姑娘嫌弃地看着被她抓着的裙子,神色骤冷:“你啊,是啊在堵我心软,放过你一码呢。”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还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还在用那点可怜的情分,在和她求饶呢。 “既然你一直都是不承认也不否认,那我就当你承认了。” 六姑娘厉声说: “刘大春。” 刘大春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小的在。” “怎么处理她,你应该心里有数。” “是。” 刘大春转头,喊了几个干粗活的妈妈进来,将刘妈妈捆了,捂着嘴,给带走了。 六姑娘接过了玉奴手中的茶,吹了吹茶汤,便将茶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母亲病了,少了人伺候可不好。先前府上不是买了一批伶俐的丫头吗。先送去母亲的院子里,好好伺候着。” 刘大春躬身应道: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六姑娘眼中带着笑意:“你做事,我很放心。” 既是忠告,也是提醒。 刘大春却觉得,六姑娘这是在表示不满。 但显然,此时说什么,都显得很不合适:“姑娘过誉了,为谢府尽心尽力,是小的的本分。” 六姑娘紧接着又说道:“我昨日去了母亲的房里,见母亲还在用冬日的衣裳被子,可见其后院管事妈妈的粗心。” 她说的云淡风轻。 众位管事听的心惊胆战。 其中就有管事妈妈受不了,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是奴婢的疏忽,请姑娘责罚。” 这段时间,虽说爷是让六姑娘掌家,但府上一部分的老人儿,还是听从太太的安排。还有一部分老人儿,在暗中观望。 六姑娘初初掌家。 就算是一开始,六姑娘捏着从账本里找出来的错处,处置了郑管事。 她们也没有被六姑娘的这一手震慑住,反而办事愈发的敷衍。 就算是六姑娘临时安插来做了管事的那些下人,她们也是从心里瞧不起,处处躲懒的。 她们原本想着,六姑娘兴许遇到了难处,就会知难而退。到时,大权再次落入太太手中,她们的日子会和从前一般无二。 谁能能想到,六姑娘如今才腾出手来,和他们秋后算账了。 “伺候不好主子,当然是你们这些做奴才的不尽心了。” 六姑娘笑眯眯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管事妈妈,语调阴冷: “既然下人们不尽心伺候,那便是你们这些管事的教导不力。既如此,所有人罚俸三月,没有意见吧?” 众人听到六姑娘这么说,悬着的心,落回了原处。 相比较方才的刘妈妈,如今她们犯的错,已经算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只是,有些从未犯过错的管事们,心中对六姑娘的处罚,生了怨愤之心。 又怕此事说出来,会得罪其余的管事妈妈,给六姑娘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便齐齐地闭了嘴,十分憋屈地忍下了。 酉时末。 王氏吃了药,睡的昏昏沉沉。半睡半醒间,听到外面传来了吵闹的声音,惹得她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吵什么……” 在外头当值的青萍,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太太。” 王氏一脸不耐烦,声音沙哑,“外面在吵什么?” 青萍忙上前,扶着王氏坐起来。又怕她坐的不舒服,又在他的身后放了个靠枕:“六姑娘让人给咱们院子里,添了几个人。” 王氏接过了青萍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口茶,才问道:“光是咱们院子里,还是府上所有人的院子里,都添了人?” 第94章 回来 5 青萍道:“听闻是全都添了人。” 说着,她又将棠院发生的事情,和王氏从头到尾学了一遍: “太太,六姑娘这次做的过分了。” 六姑娘如今做事愈发的不懂规矩了。 私自处罚管事妈妈的事情就不说了,怎么太太让人给她买一点好的药材这件事,怎么就不可以了? 青萍觉得,六姑娘这么做,不仅是在贬低太太,更过的是要在架空太太。 “可是,旁人谁也不敢说她做的是错的。” 谢氏有自己的药庄。 自家主子病了,不用自己家的药材治病,却要用别人的庄子上的 药材治病。 这传出去,不是在说,他们谢家的药材有问题吗。 处置了刘妈妈,不过是为了维持谢家药庄的名誉。 至于,刘妈妈手里的那根一百年份的人参。 王氏觉得,那是六姑娘说的,谁知道真假? 而且。 六姑娘用一个刘妈妈其心有异,处置了刘妈妈。旁人只会说,她对他的一片孝心。 旁人只会夸赞她孝心有加,不会说别的。 在这件事情里,好处得到最多的是六姑娘。 王氏在心底冷笑一声。 这个谢六,利用她来给自己做好名声,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呢。 青萍蹙着眉,“那要不要,奴婢把她们都赶去做些洒扫的活计?” 王氏将手中的茶杯又递给了她,青萍忙上前将茶杯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王氏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不必了。就算是没她们,也有别的人过来伺候的。” 王氏又觉得自己心口疼了。 六姑娘那个贱人做事,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王氏冷哼一声,眼中尽是冷意,“不过是才开始掌家,就打算把手,伸到我的院子里,当真是愚不可及!” 青萍垂眸,附和着王氏的话,点点点了个头:“太太说的极是。” 心中却不以为然。 太太总是把事情想的太严重。 六姑娘也是好意,觉得正院的人比较少,伺候不好太太。 怎么可能是为了什么别的事情,来给太太添堵? 谁不知道,府上但凡来了点什么好东西,六姑娘哪里都是紧着太太的? 怎么到了太太这里,就变成了不安好心了? 王氏心中愤然。 这府上什么时候进人,什么时候添人,什么时候该往谁的院子里塞什么人,这都是有规制的。 这么明目张胆地送人进来,不就是为了提防她的吗! 偏偏她还被爷困在了正院,什么都做不得! 王氏憋屈地捶了一下身下的被子,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翌日一早。 辰时初。 棠院。 六姑娘才和刘大春说了几句话,玉竹就掀了帘子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三姑奶奶回来了。” 六姑娘点了下头,将手中看了一半儿的账本,递给了刘大春:“你去忙吧。” “是。”刘大春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账本,朝着六姑娘行了礼,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扶着玉竹的手,不紧不慢地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了身藕粉色,绣着黄色小花儿的衣衫。又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发髻上只是插了一根金色步摇。六姑娘看着镜子里端庄却又不失娇俏的女子,满意地弯了弯唇,“我们去看看三姐姐。” “三姐姐的院子,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伺候的人也过去了?” “是。刘管家安排了几个伶俐的丫头过去照顾了。” “赵氏去了?” “是。三姑奶奶一回来,赵氏就去了。只不过,三姑奶奶一回来就去了太太的院子。赵氏在外面等了许久,都没见到三姑奶奶。” “从前,母亲和三姐姐感情最好。母亲病了,去见一见母亲,和母亲说说话,也是极好的。” 六姑娘的眼中,尽是嘲讽。 那位三姐姐还真是和从前一样,不断地讨好母亲,贬低自己的生母。 “既然三姐姐回来了,便吩咐着厨房,做些三姐姐的吃食,让三姐姐和赵氏好好聚一聚。” “是。”玉竹扶着六姑娘,去了正院。 六姑娘到正院时,屋里正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引得在外面干活的小丫头们,好奇地朝着里面张望着。 “我这还没进屋呢,就听到屋里的笑声了。可见,三姐姐一回来,母亲的病都好了一大半儿呢。” 六姑娘笑着进了房间,朝着王氏和三姑奶奶福了福身子,“母亲。”笑着走到了王氏的床边说了句:“母亲今儿的气色,倒是不错。” 瞧着六姑娘进来,众人忙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六姑娘。” 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六姑娘像是察觉不到屋内沉默的气氛,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话:“我方才还和玉竹说,三姐姐回来了,就能多陪陪姨娘了。” 三姑奶奶的脸色一变,恼怒地瞪了六姑娘一眼。 似乎是在埋怨六姑娘在此时提起了赵氏。 王氏当做没听出来六姑娘话中的其他含意,浅笑道,“你来了,”相比较和六姑娘的客气疏离,王氏像是故意和三姑奶奶表现的亲热一般,亲昵地拉着三姑奶奶的手,语气热络:“三姑娘,还记得不记得小六了?” 王氏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凳子。 青雀立刻会意,将凳子放在了六姑娘的身后。 六姑娘客气地和青雀道谢,才半坐在了的凳子上,和三姑奶奶说话: “多年不见,三姐姐还是这么年轻。” “哎呦,咱们家的六姑娘,这嘴儿是抹了蜜吧,说话这么好听。” 六姑娘羞涩地笑了笑。 “这孩子啊,都定了亲了。做事在和从前一样,毛毛躁躁的,那可就真的丢人了!” “定亲了?定的是哪户人家,那家的公子怎么样?” “定的是河东裴氏的大公子,说起来,和你那妯娌,还有点关系呢。” 严正椿的大嫂,是河东裴氏的旁支。 论起辈分来,三姑奶奶还要叫六姑娘一声嫂子。 “这可不就是亲上加亲了吗,”三姑奶奶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暗芒,但又很快消失不见,“日后,咱们要多走动才是。” 第95章 回来 9 “裴氏? 不就是府上出了个都督,又有个吏部侍郎的裴家吗? 老爷这次回来,也是为了能留在上京城。 这几日,也走了的不少的路子,托了不少的关系。 可惜,老爷在外面呆的太久,与上京城中的人,不算是熟悉。府上的人,能帮上忙的不多。 老爷原本和府上的人不怎么亲近,所以,就算是走投无路,老爷也没打算去求府上的人。 老爷有老爷的想法,她劝了很多回,老爷都不为所动。 乜办法,她才 借着回家探亲的名义,想要让王氏从中给找找李氏和王氏的关系。 再加上谢氏,总能让老爷顺利留在上京城。 三姑奶奶拉着六姑娘说话。 心中却盘算着,她要是和吏部扯上关系,那老爷留在上京城的把握,就多了一分。 六姑娘笑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三姐姐说的是。” “六妹妹,多年不见,好像是比从前沉稳大气了许多。” “多亏母亲时常在我耳边教导着,才会让我变得如今这般稳重。” “还是稳重些好。日后去了裴氏,也要帮着裴太太掌家。稳重些,才能让人觉得踏实。” “三姐姐说的对。” “你呀,就这点不好。” 三姑奶奶笑着喝了口茶: “说话做事,太过循规蹈矩。这般呆板无趣,会让裴大公子不高兴的。” 六姑娘一脸好学的模样,“三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啊,得去学一学大公子感兴趣儿的东西,来取悦大公子。”三姑奶奶凑到了六姑娘的耳边,低语几句。 六姑娘的眉,微微蹙了蹙,眼底闪过些许的厌恶。 随后稍纵即逝。 六姑娘装作满脸羞涩地笑了笑:“三姐姐,你试过了?这能行吗?” 她和她说的,尽都是青楼女子,惯用的勾引公子的手段。 三姑奶奶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嘲弄。 她如今可是布政使司,严大人的正房太太。 怎么可能为了闺房之趣,就舍弃了她的脸面去做这些下贱的事情? 她教她这些,不过是觉得,六姑娘用些手段狐媚住了大公子,才能帮她的夫君做成事情罢了、。 若不然,她才懒得搭理她: “这些手段,可是我当初出嫁时,母亲特意找人教我的。” “这可是闺房之趣。” 后面几个字,三姑奶奶说的很隐晦。 六姑娘害羞地抿嘴一笑。 王氏看着三姑奶奶和六姑娘相处的很融洽,又心生不满。故意当着六姑娘的面,说了给三姑奶奶添堵的话:“你都嫁过去这么多年了,肚子还没什么动静吗?” 三姑奶奶和严正椿成婚四年,因着不能诞下严正椿的嫡子,受了不少婆婆的白眼和明嘲暗讽。 她给自己的丫头开了脸,送去给严正椿做妾。婆婆又给自己的夫君找了几个清白人家的姑娘,纳进门做妾。 折腾多年,夫君除了一个庶出的女儿之外,再无所出。 她这次回家,除了来探望太太之外,就是想要太太给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在离开之前,给严正椿生下个公子。 三姑奶奶低头,委屈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些年,药也吃了,菩萨也拜了。可是,就是怀不上。”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我记得裴氏有个专门看妇科的杏林圣手。要不然,让你六妹妹,去问问?” “真的?” 三姑奶奶的眼中,猛然生起了一股希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六姑娘。 六姑娘看了看王氏,又看了看三姑奶奶,眉头轻蹙,“三姐姐,我还不怎么了解裴氏。兴许,帮不上你什么忙。” 六姑娘敛眉低笑,眸中掠过一丝凉意。 母亲这是当众再问她,与裴氏大公子,暗中是否有来往。 她若是承认,母亲便可当着众人的面,名正言顺的训斥她。 她若是不认,那便是不帮三姑奶奶的忙,看三姑奶奶的笑话。 六姑娘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她心里对王氏方才说的话,十分不高兴。 “要不,我们办个宴会吧。我回来这么久,还没见过上京城的各位贵女和太太们,也没和府上的姐妹们说说话。刚好,借这个机会,多和大家亲近亲近。到时,裴氏的那位姑娘来给我看诊,也就不显得突兀了。”三姑奶奶就恨不得现在就把裴家姑娘请来,赶紧给她看诊,“若是这事成了,三姐姐不会忘了你的!” 三姑奶奶紧紧地抓着六姑娘的手,一脸希冀地看着她:“好妹妹,姐姐以后在严府过的如何,可就全都仰仗你了!” 王氏也说:“小六,你帮帮你三姐姐吧。因着你三姐姐不能生,你三姐夫已经对你三姐姐心生怨愤了。若是日后,养在后院的那些妾室们,先你三姐姐一步生下庶子,你三姐姐又该如何?” 六姑娘蹙了下眉,“那三姐夫,不用寻医问药吗?” 若光是三姐姐的问题,那为何,这么长时间了,三姐夫的后院,只有一个幼女? 王氏叹息一声:“你三姐夫是男子,最看重脸面。这等子嗣的事情上,怎么可能让他去寻医问诊吃药?” 简而言之,就是三姑娘生不出孩子,是三姑娘的问题。 三姑奶奶垂泪,“都是我这身子不争气,害的三爷没了儿子!” “……” 六姑娘看着暗自垂泪,伤心不已的三姑奶奶,挤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 “我等会儿让人去问问大公子。” “若是大公子同意,我便给裴府的姑娘们下帖子,邀请她们来府上坐坐。” 三姑奶奶喜极而泣:“那可真的要谢谢六妹妹了!” 王氏也满意地夸赞了她了几句。 六姑娘又在王氏这里坐了会儿,便听得身边伺候的玉奴遣人过来寻她:“姑娘,玉奴姐姐让您过去一趟,有要事要和您说。” “好。” 六姑娘起身,朝着王氏和三姑奶奶福了福身子: “母亲,我先回去了。” “去吧。” 六姑娘这才离开了王氏的房间,回了自己的院子。 坐在一旁喝茶的三姑奶奶,看了看面色如常,却压着怒气的王氏。又转头看了眼走远了的六姑娘,眸色深深浅浅,晦暗不明。 第96章 设宴 1 未时末。 六姑娘看过了玉奴之后,又瞧着天色不错。便让人将桌子搬到了廊下,又把之前抄了一半儿的佛经,摆在了桌子上,继续抄写。 “姑娘。” 春桃将茶杯放在了六姑娘的手边, “听说,二房太太,今日去了老太太的福康院。” 六姑娘手里的笔不停,随口问了句:“说了什么事情了吗?” “听说,二太太想要给二房的几个丫头说亲。” “可惜,母亲病重,无法带她们出门。”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抄写经文: “怕是听说了,咱们长房想要举办宴会,便趁着这个机会来凑凑热闹罢了。” “老太太会同意吗?” “应该不会。” 她提笔写下了佛经的最后一句: “老太太不喜欢二房这么蹦跶。” 老太太一直都觉得,父亲配不上谢氏长房长子。 一门心思的想要二叔继承谢氏。 可奈何,二叔就是一块快要干的泥巴。 水放多了,泥巴就糊不上墙了。 水放少了,泥巴沾不到墙上了。 泥巴不争气,还要怪旁人的水放的不对。 六姑娘叹了口气。 谢府的二房啊,也是一块烂饼。 中间看着还行,边上都已经发霉,往下掉渣儿了。 “老太太喜欢二房,奴婢觉得,应该会的。” “你这么说,也对。” 春桃将六姑娘写好的纸,放在了一边。又重新给六姑娘拿了一张新的纸,铺在了六姑娘的桌子上,“既然二太太要来,那其他几房,也不能落下了。” 六姑娘抬笔,写了几个字:“是,”他说,“谢氏许久不办宴会,不知,这次下了帖子,能来的有几个人。” 她长这么大,很少出门,见的人也很少。与之交好的闺中密友,更是少之又少。 让她去下帖子,她都不知道该给谁下,人家能不能赏脸能参加宴会。 “往年,府上的宴会事情,都是交给管家去办。最后,太太定下的。可是现在,您和管家都是新手。要不,看看往年的赃车,咱们参考着来?” “嗯,也只能这么办了。” 六姑娘心中烦躁。 心中不止一次后悔,若是当初跟着母亲多去参加参加宴会,那就不会有今日手忙脚乱了。 “那奴婢,等会儿去和刘管家说一声。” “好。” 六姑娘提笔,继续抄写佛经。 春桃给六姑娘倒了一杯茶,放在了她的手边:“姑娘,要真的给裴氏下帖子。请那位杏林圣手,给三姑奶奶瞧病吗?” “怎么,不可以吗?”六姑娘细细地默着佛经。 “不是,奴婢就是觉得,三姑奶奶好像是在利用您和裴氏攀关系呢。” 之前的二姑奶奶的夫君,可不就是利用姑娘个,攀附着裴氏。 她如今看,怎么都觉得三姑奶奶也是这样的心思。 “连你都看出来了,那母亲就更看得明白了。”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往下写: “母亲纵着三姐姐这么说,除了是想要知道,我和裴氏暗中是不是有来往之外,最想要知道的,是裴氏对我的态度。” “这亲事都已经定下了,裴氏什么态度,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了?” 六姑娘抬眼,眸光平和地看着她: “裴氏认不认我这个儿媳妇,可关系着裴谢两家以后要怎么相处。” “可万一,裴氏承认了,大公子却不承认,您又该如何?”春桃蹙着眉,“这样,您嫁过去了,不是要受气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 万一,那位裴公子只是装出来的对姑娘好,等姑娘嫁过去了,就虐待姑娘。 这怎么办? “无妨。” 六姑娘显得一点都不上心: “我曾经如何,以后便也是该如何。” 春桃还想在说话,却忽然见到六姑娘笔尖的墨,滴到了纸上。 已经抄好了的经文上,多了那么一大块碍眼的墨迹,当真是平白惹人嫌弃。 六姑娘将染上了墨迹的纸张,放在了一旁,重新拿了一张纸,又重新默写佛经: “你让人去看着点父亲。他一回来,就来和我说一声。” “是。”春桃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绿韵院。 徐氏刚喝了一口汤,外面伺候的丫头就进了房间:“娘子,胡郎中来了。” 这几日,徐氏总觉得心口憋闷,上不来气。 便让人请了胡郎中过来给她看诊。 昨日,吃了郎中的药,她才觉得好了一点。 “去请。”徐氏忙整理了衣袖,起身去了花厅。 “是。”婢女朝她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在进来时,身后跟着的是一脸急色的胡郎中。胡郎中朝着徐氏行了行礼:“小的见过徐娘子。” 徐氏很享受胡郎中的行礼,面上却不显,“郎中客气了。”她伸出了胳膊,“麻烦郎中了。” “娘子客气了。” 徐娘中坐在徐氏的旁边,伸出三个手指,搭在了徐娘子的胳膊上。 大约片刻之后,胡郎中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弯着腰,小心说话:“娘子的身体,没什么大碍。莫要贪凉,饮食清淡些即可。” 徐氏点了点头。 忽而又抬头,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胡郎中,我的身体怎么样,适合有孕吗?” 徐氏紧张地看着胡郎中,心里紧张。 她感觉这几日,身子比之前轻快了许多。而且,她让人在暗中找了很多能生育的偏方。 应该,能有个孩子吧? 胡郎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了句:“这几日,您吃的寒凉东西比较多。” 他很隐晦地提醒了徐氏一句。 “寒凉的吃食?” 徐氏咂摸着他的话,细细地想着。 忽然。 她想到了前几日,小六同她说的话。以及她来到了谢氏之后,日日都在喝的汤! 之前,小六总说,这汤里面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她以为那汤里,可能是什么东西放的多了,才会出现难闻的味道。 谁能想到,是真的放了东西! “多谢郎中提醒。” 徐氏压下心里的愤怒,客气的让人将郎中送了出去。 “你去打听打听,六姑娘此时在房中做什么。” 徐氏脸色十分难看, “打听清楚了之后,回来和我说。” “是。”屋里伺候的婢女,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第97章 设宴 2 大约过了半盏茶。 出去打听消息的婢女回了房间,朝着徐氏福了福身子,“姑娘,六姑娘见过了刘管家。此时,正在房中休息。” 徐氏点了下头,坐在椅子上没动。 小丫头抬眼,飞快地看了一眼徐氏,心中不解。 方才,姑娘不是急着要去找六姑娘吗。 怎么现在知道了六姑娘的消息,姑娘怎么还不动了? 徐氏皱着眉,一直在喝茶。 她在想,她要不要去找六姑娘。 六姑娘虽然掌家,但毕竟是个姑娘。已经和裴氏的大公子定了亲,在有个几年,也就出嫁了。到时,这谢氏还是要落在大公子的手中。 她若是此时去找六姑娘,等同于要和太太说,她和六姑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日后,少不得被太太磋磨。 可若是不找六姑娘,她这无名无分,光是靠爷的宠爱,也走不长远。她找了六姑娘做靠山,合情合理 只是…… 徐氏心中顾虑太多,才迟迟没去找六姑娘。 才过了酉时,谢府的后宅就点起了灯笼。 风吹过时,灯笼随风摇曳,昏黄的烛火驱散了黑夜的寒冷。 赵姨娘坐在正厅,满脸期待地朝着院子里张望着。一直到院子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赵姨娘才满心欢喜地起身,急急忙忙地往外走:“三姑奶奶!” 赵姨娘仔细地打量着多年未见的女儿:“好像比之前瘦了许多,但气色还不错。” 三姑奶奶和赵姨娘多年未见。 眼前的姑娘,虽然褪去了从前的青涩,但眉眼间还是有几分从前的影子。 “姨娘,我没瘦,相反比之前还胖了许多。”三姑奶奶拉着赵姨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让赵姨娘又重新笑了出来:“反倒是您,好似是比从前沉默了许多。” 赵姨娘从前也是个活泛的性子。 自从女儿嫁了人,爷爷不经常来了之后,话就比之前少了许多。 也是三姑奶奶回来了,才在赵姨娘的脸上,见到了几分真切的笑容。 “我在这里生活的很好,不需要多说什么话,”赵姨娘是觉得这样的清静也不错,“事儿少,免了很多的是非。” “姨娘,日后我陪您多说说话。” “那敢情好。” 赵姨娘眼中带笑,一眼不眨地看着三姑奶奶,怎么看都看不够。 三姑奶奶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婢女。 婢女立刻会意,说了句:“太太舟车劳顿,还未梳洗。不知,能不能请府上的姐姐,带着奴婢去给太太准备些热水之类,梳洗用的东西?” 赵姨娘知道这是三姑奶奶有话要和自己说,便吩咐着身边伺候的婢女:“你带她去吧。” “是。” 婢女朝着姨娘和三姑奶奶福了福身子,带着人离开了。 等房间里就剩下了赵姨娘和三姑奶奶时,赵姨娘才急切的开口 “三姑奶奶日后是要留在京城了吗?” 自从三姑奶奶嫁人之后,她们母女俩已经很多年没见面了。 若是日后,三姑奶奶能不离开上京,她们母女二人便时常能见面了。 三姑奶奶端起了茶杯,轻轻地吹了吹杯中的浮沫,“这次能不能留在上京城,也要看三爷。” 三姑奶奶暗叹了口气。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离开上京城,离开姨娘的。 “三爷如今是有大出息的人,你好好伺候他,才是正事。” 赵姨娘语重心长: “你与姨娘不同。” “你是堂堂正正的严家幼子的正妻,只要你贤良大度,德行没有错处,严三爷就会始终敬重你。” 她又慈爱地摸了摸三姑奶奶的脸, “你比姨娘的命好。” 她也不希望别的,就是希望她的女儿能平安喜乐顺遂的过完一生。 “姨娘在胡说什么,”三姑奶奶握着赵姨娘的手,“只要我是三爷的正室娘子,姨娘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你说的,姨娘都明白。”赵姨娘担忧地看了眼她的肚子,“只是,三爷如何在敬重你,如何在护着你,他在子嗣的问题上,也是看得比较重。三姑奶奶,就算是你和三爷的情分在深,那又能耗得到几时呢?” 三姑奶奶咬着下唇,眼中满是哀伤。 赵姨娘叹了口气。 她家三姑奶奶哪里都好,偏偏在这子嗣的事情上,缘分太浅了些。 “你给三爷纳妾这件事,做的很好。” 赵姨娘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着她: “日后这些人生下了孩子,总要叫你一声母亲。” 三姑奶奶眼中泛起了点滴的晶莹:“可是,姨娘,我心里苦啊。”三姑奶奶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似乎是见到了自己母亲,心中苦闷,才能宣泄几分:“我不想要贤良大度,也不想要人人口中称颂的大娘子。我只想要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夫君,我就想要顾好自己的小家,有什么错处吗!” 三姑奶奶哭的不能自已。 赵姨娘将她拥入怀中,耐心地抚摸着她的背。 她说的,她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这世道对女子来说,太过苛刻。 可若是,她没有自己的嫡子,便处处低人一头。若是没有容人的度量,便是不配。 她如今以一个庶女的身份,成为了三爷的正室,更是要处处小心才行。 “姨娘知你心里苦。” 赵姨娘安慰着她,可她的眼睛,却已经略过她的肩膀,漫无目的的看向远处。 她也曾期待过,遇一良人,生几个孩子,过一些平凡的日子。 可终究啊,人是抵不过命的: “可你总要比姨娘要很多。” “你的手里,攥着的是别人的命。无论是做什么,总比姨娘自在些。” “你想要的,终究会有办法实现的。” 三姑奶奶从她的怀中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真的吗?” 赵姨娘肯定地点点头,“是。三姑奶奶,你记着,你是三爷的正室太太,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唾手可得。” 三姑奶奶嗯了一声,“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六姑娘停了我们这些姨娘的药,”赵姨娘忽然提起了六姑娘,“而新进门的徐氏,却被太太单独吩咐,继续吃药。” 三姑奶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傻傻的问了句:“姨娘,这是什么意思?” 赵姨娘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声音温柔,“六姑娘是要用我们去分徐氏的宠爱,而后分散太太的注意力。再者,没有孩子的姨娘,也希望借着这个机会,求得一个孩子。太太则是觉得,我们这些人,人老珠黄,对她够不上威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倒是,刚进门的徐氏,如花似玉,才是要防范。六姑娘则是看我们斗来斗去,借机把谢氏攥在手中。” 三姑奶奶听的一愣一愣的,“六妹妹这是和母亲对上了?” 赵姨娘点点头:“不,确切的说,六姑娘是借了你父亲的手,将家中的庶务,都攥在了手中。” 第98章 设宴 3 三姑奶奶:“那姨娘们,都心甘情愿地被利用?” 赵姨娘笑着将她垂下来的头发,别到了耳后,“这是个机会,谁都不想错过。”她笑了笑,“所以,你接下来要怎么做,你知道了吗?” 三姑奶奶心思,稍稍一转,大约就明白了赵姨娘说的话:“姨娘,我明白了。” 赵姨娘笑道:“明白了就别伤心了,”她说,“我们娘儿俩好长时间没见了,今日就在姨娘这里休息吧。” “那母亲……” “你六妹妹如今将府上的人都换了个遍。” 言外之意便是,有些事情,太太不一定会知道。 三姑奶奶面露喜色,“那我今日跟姨娘住!” 赵姨娘欢喜地让人去铺床,准备睡觉。 亥时初。 春桃拿了个干净的帕子,正在给六姑娘擦头发。 玉竹掀了帘子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徐氏来了。”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六姑娘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玉竹。 今日,徐氏特意遣了人来打听她。 却忍到了此时此刻才来找她。 看来,徐氏想了这么长时间才来找她,这事情对徐氏来说,不小啊。 玉竹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六姑娘拨开了正在给她擦头发的春桃,起身去换了件衣服,“去请到花厅吧。” “是。”玉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出去。 “姑娘。” 春桃替六姑娘穿好了衣服,将那条同色的腰带,系在了她的腰上, “您小心些。” 六姑娘听到她这么说,顿时觉得好笑,“我要小心什么?”她稍稍整理下自己的衣袖,“怕什么?” 徐氏很聪明。 知道自己才进府,根基尚浅。 就算是她得父亲的宠爱,但府上的下人们待他依旧是不失礼,但敬重很少。 她若是拿着这份宠爱去找母亲的不痛快,那才是真正的傻子。 且她的名分未定,母亲就让人给她的饮食中下了药。 焉知不是故意? 六姑娘心中猜测着此次她的来意,是要来寻求合作,还是来给他送消息,亦或者是想要利用她能和父亲亲近,想要和她谈什么条件。 六姑娘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凉意。 对于这位忽然上门的徐氏,六姑娘并不担心。 “奴婢是觉得,这位徐氏来找您,是黄鼠狼百年,没安什么好心。” “这你可说错了。” 春桃一脸不解:“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徐氏上门,究竟是好还是坏,那可说不准呢。” 六姑娘说的一脸神秘。 春桃神色间更是不解,跟着六姑娘去了花厅。 徐氏在花厅,一连喝了三杯茶之后,六姑娘才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出来了。 她略有歉意地笑了笑,“让姑娘久等了,”她转头吩咐玉竹:“去把前几日父亲让人送来的云山暮雪找出来,给娘子尝一尝。” 她这是在和徐氏表明一个态度。 徐氏得到父亲的喜欢,她也得到了父亲的重视。 在一定程度上,父亲对她们俩的态度是,一个是现在喜欢的妾,一个是非常重视的嫡女。 孰轻孰重,她要明明白白才行。 徐氏心头一颤。 似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六姑娘话中的含义,轻笑道:“六姑娘自然是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她说,“这么好喝的茶,奴婢都没尝过呢。” “那今日,姑娘可要好好尝尝。” “那就多谢六姑娘了。” 六姑娘看了眼玉竹:“去吧。” “是。”玉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花厅。 六姑娘笑了笑,“姑娘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徐氏道:“我是来问问姑娘,那日您送去的汤,都用了什么。这几日,爷总是口干,我便想着给爷做些汤喝。” 六姑娘的眉一挑,“这事儿,娘子可能是问错人了。” 徐娘子道:“我没问错。这府上的事情,都逃不过姑娘的眼睛,我问姑娘,准没错。” 恰好此时,玉竹端了茶进来。 六姑娘接过了玉竹递过来的茶,吹了吹杯中的浮沫,便把茶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我给的做汤方子,一直都不便宜。”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在藏着掖着说话,也让人膈应。 徐娘子便挑明了话,“那不知,姑娘要什么?” 六姑娘歪着头看她,眸光异彩,“你看我,像是缺什么的吗?” 她生来富贵,旁人想要的东西,她都唾手可得。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徐娘子能拿出来什么东西,得了她的青睐,能得她的庇护。 徐娘子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倘若,我能让太太再也构不成威胁呢?” “哦?” 六姑娘像是被她的话,勾起了几分兴趣, “这话怎么说?” “听闻,府上公中有一部分银子,不知去向,”徐娘子缓缓说道,“姑娘找了许久,找到了吗?” 六姑娘骤然攥紧了手中的茶杯,眼中带笑,“这么说,姑娘知道了?” 徐氏:“我之前听说了点事情。” 她之前在外面住,虽然很少出门,但是左邻右舍都是热心肠的人。 时不时地就来和她家的婆子说话,那嗓门子大的二地里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外面的那些事情,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是,十之八九都是真的。 只要她把这些消息稍加润色,和六姑娘说了,换得六姑娘的帮忙,也是可以的。 六姑娘摸了摸茶杯,觉得凉了些,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说看。” “听说,只要拿够十万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官。”徐氏紧紧地盯着六姑娘,“之前,李氏和王氏的人,每个月的月初,都会去谢氏的铺子上、太太的陪嫁铺子上转一圈儿。” 徐娘子说的很含糊。 六姑娘心中却已了然。 母亲借着和李氏和王氏做生意的由头,暗中给李氏和王氏拿了不少的银子。 时日较长,粗略地算了算,应该差不多到了十万。 到时,再有了李氏和王氏的暗中帮助,谢景荇想要去哪里,就可以随便挑了。 谢景荇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上京城,只要在混了个几年,在吏部的政绩是中上,就可入朝堂了。 日后,前程似锦,一片坦途。 六姑娘在心中给母亲叫好。 这算盘打的可太精了。 可惜啊,母亲的几个孩子太不争气了。 “母亲是谢氏的当家主母,她做什么事情,都有缘由。” 六姑娘并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而是很难得的替王氏辩解了几句: “母亲也是为了谢氏好。” 第99章 设宴 4 徐氏虽然在谢文徵的身边待了几天,学到了几分谢文徵如何思考事情。但在六姑娘面前,她的那些小心思,六姑娘都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徐氏想要利用母亲那点事来和她谈条件,让她觉得她很有用。让六姑娘离不开她,借此,来成为六姑娘的贴心之人。 徐氏想要为六姑娘出谋划策,成为不可缺缺的人。 六姑娘成为徐氏的靠山,替她摆平王氏的刁难。 这种交换,看似是六姑娘占了便宜,但总体来说,还是徐氏占尽了便宜。 六姑娘淡淡地看着坐在她的对面,坐立难安的徐氏,眼中的嘲讽一闪而过。 “姑娘这么想,也对。” 徐氏稳了稳心神, “但姑娘有没有想过,万一,大公子从北疆回来了,那七公子怎么办?” “奴婢听说,太太暗中在替府上的几位公子选姨娘。” 六姑娘的手,忽然抓住了抓住了桌角。 大哥在来开谢府之前,已经有了通房丫头了。 为了避免还未在正妻进门之前,就有了庶子庶女的,母亲早早就给她们吃了避子的汤药。 所以,大哥的房中至今没有孩子。 大哥去了边疆,母亲却还要给大哥纳妾。 她觉得,母亲是打着给府上的公子纳妾名义,给大哥选妻。 谢家的主母,必须是出身名门。但姨娘,可以是给大哥铺前程,有能力的家世。 母亲,看中的是谁呢? 六姑娘心思一转,“母亲心疼大哥,大哥去了北疆,虽然有王氏的人照顾着,但终归还是不放心。”她垂眸,不紧不慢地拨了拨茶盖,“姑娘特意给我送来这个消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六姑娘抬眸,淡然地看着许氏。 她的眼底,升起了薄雾,遮住了眼眸深处闪过的那一抹思绪。 她都已经交了底,六姑娘给还是这般不咸不淡。 徐氏实在是猜不透六姑娘心中所想,只能“噗通”一下,很用力地跪在了地上,给六姑娘磕了几个头。在抬头时,她的额头上,已经是青紫一片了:“奴婢,想要一个孩子。” “想要孩子?” 六姑娘的眼中,并没有没多少惊讶: “这事,你要去找母亲。” 府上的妾室,能不能生孩子,需要得到主母的同意。 她还未出阁,插手父亲的房中事,多少于理不合。 “不,这事只有您能帮我。” 徐氏抬头,定定地看着六姑娘: “只要六姑娘能帮奴婢留下一个孩子,奴婢誓死报答六姑娘大恩大德!” 六姑娘沉默着拨弄着茶杯的盖子,似乎是在思考她说的话。 徐氏也没说话。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压得徐氏喘不上来气。 她稍稍地调整了下跪姿,觉得舒服了,才又抬头看着六姑娘。 就在徐氏心里想着要不要再开口和六姑娘说话时,六姑娘忽然开口:“姑娘可别忘了,今日之诺。” 徐氏大喜,重重地给六姑娘磕了个头:“奴婢必不敢忘!” 六姑娘将她扶起来,“明日,我会让胡郎中去给娘子看诊。日后,娘子的身体如何调理,他自会和娘子说。” “多谢六姑娘。”徐氏谢的真心实意。 六姑娘又和徐氏说了几句话,便让春桃将人送了回去。 春桃去而复返:“姑娘为何同意徐氏?” 她都看出来了,徐氏是另有所图。 姑娘怎么还能答应了? 六姑娘低头浅笑:“焉知,我不是在想利用她呢?” “您是想要让徐氏去和太太斗,您好腾出手去收拾谢府内宅?” 六姑娘没说话,只是低头喝茶,似乎是默认了春桃的话。 春桃很聪明的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很有眼色的给六姑娘空着的茶杯里,倒了杯茶。 伤已经好了大半的玉奴,才要去六姑娘房中时,迎面碰上了往外走的徐氏。 玉奴给徐氏行了礼,徐氏朝着玉奴点了下头,算是还了礼,便离开了。玉奴站在原地,看着徐氏的神鹰彻底消失不见了,才转身进了房间:“姑娘。” 她将手里端着的牛乳,放在了桌上。从中舀出了一小碗,稍稍凉了些,才递给了六姑娘:“这么晚了,徐氏来做什么?” “不过是知道了母亲给她下了绝嗣的药,找我来寻求帮助罢了。” 六姑娘喝了几口,便在喝不下下去了。把手中的碗递给了玉奴,又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她还未正式有过妾礼,母亲便如此防范。可见,母亲对她的厌恶。” 玉奴将手中的碗,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姑娘应下了。” “我为什么不应下?” 六姑娘起身,朝着床走: “她日日伺候父亲,父亲与她说了什么,透漏一二给我,也是好的。再者,有她在,母亲和后院的那些姨娘们,心里都插着一根刺。上不上,下不下的,很难受。最后,她在外面待了那么长的时间,有些消息给我们,我们不是省了很多力气。” 玉奴蹙了蹙眉:“万一,她的消息,是错的。或者,有意为之呢?”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能说出来的这件事,就不是个秘密。” 最起码,父亲应该是知道: “大哥要回来了。” “而且,她方才说了。只要十万银,就会得到一个官职。你以为,母亲会那么大度地给李氏和王氏的银子,就没其他的想法?” “说不准,现在就是个能让大哥动一动的好时机。” 毕竟,已经在军队里混了一圈儿。再加上有这两家的运作,谢景荇的前途,必然是一片坦途了。 玉奴将茶递到了她的面前,“那咱们就看着大公子回来,太太重新出来掌家?” 若是如此,那之前姑娘做的那番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这是母亲和徐氏的想法,具体要如何,还要看父亲。” 六姑娘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茶,沾了沾唇,便又重新递给了玉奴: “父亲还没回来吗?” 玉奴将茶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听回来的人说,爷今夜去见了友人,估摸着宿在外面了。” 六姑娘点了下头,转身躺在床上。 玉奴给她盖好了被子,吹灭了蜡烛,去了旁边的小床休息。 一夜好眠。 玉竹趁着夜色,偷偷地溜了出来。 走到了与谢氏相邻的胡同的拐角处,便瞧见了停在角落里,等了许久的黑色马车。 玉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快步走了过去,“公子。” 第100章 设宴 5 马车里传来了极为平淡的:“嗯。” 玉竹敛眉低垂,将谢府上发生的事情,简不重要地说了一遍。末了还提了一句:“……公子,六姑娘说,也会给裴氏下帖子。” “宴会?” 裴母璟微微眯了下眼睛,手里的扇子,不紧不慢地砸在自己的掌心: “谢府如今也想要热闹热闹了?” 上京城中的各大世家,到了春日,都喜欢举办各种各样的宴会。 裴氏几乎是日日都能收到各个府上送上来的各种名义的帖子。 他极少去赴宴。 倒是府上的姑娘婶娘们,总喜欢去这样的宴会。 她们也会和他说些宴会上听到的各种各样的消息,和他说一说。 通常,他都是敷衍的听一听之后,就算了。 可是今日,听到谢府要办宴会的消息时。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很意外。 谢府行事一向是很低调,甚至是平常里也很少能听到关于谢氏的传闻。 谢氏是想要重返世家上流,还是想要借机,打听一些什么事情。 亦或者,是有什么事情是她解决不了,特意办了一个宴会找他的? 一想到,六姑娘遇到什么问题,第一时间找他,裴慕璟的嘴角就翘的很高。 “还有呢?” “六姑娘这几日在学怎么酿酒。” 酿酒? 裴慕璟的心一动。 莫非知道他喜欢喝酒,特意给他的。 裴慕璟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了。而后,又是觉得心中满是甜蜜: “嗯。” 他的嗓音愈发柔和: “你在府中,照顾好六姑娘,有什么事情及时来和我说。” 玉竹朝着裴慕璟福了福身子,“是,”而后,躬身退了下去。 等玉竹的身影彻底见不到了,站在一旁的初七才开口说话:“公子,听说严大人的太太,回了谢府,要小住几日。” “严大人?严正椿?” 裴慕璟眯了下眼睛,音色骤然下坠: “他回来了?” “是。”初七道:“听说,这次严大人的考核成绩很好。这次回京,估摸着是不能离开了。” 裴慕璟手中的扇子,不紧不慢地击打了几下桌面: “我记得,他的正妻是谢府的三姑娘。” “是。” “那应该是她撺掇着王氏,办的这个宴会。” 裴慕璟几乎是顷刻间就猜透了办这场宴会的目的: “六姑娘是想要借着举办这次宴会,更好的熟悉上京城门阀贵族。” 所以,这次宴会,他们裴氏一定要去给六姑娘撑腰。 翌日,寅时初。 “父亲。” 徐氏刚伺候好谢文徵穿衣服,六姑娘就过来了。 她将食盒里用鱼汤熬好的粥,几碟青翠的小咸菜。六姑娘知道谢文徵喜欢吃饺子,又特意让人包了鱼肉馅儿的饺子,晶晶莹莹的,很好看。 一样一样地摆在了桌子上: “这么长时间,咱们父女俩都没坐下来好好吃过饭。” “今日早膳,女儿陪父亲吃,可好?” 徐氏也适当地插了句话:“难为六姑娘,起的这么早,准备这么丰盛的早膳了。爷,现在才寅时初。您还有时间,不如和六姑娘吃早膳,再去衙门?” “好。” 谢文徵撩起袍子的下摆,坐在了桌子旁,打趣了两句: “那我今日就尝尝,我们六姑娘的手艺。” “父亲。” 六姑娘娇嗔地说了句: “您明明知道,我上次学烹饪的时候,差点把厨房点了。从那之后,我就很少进厨房了。这几日,厨房来了位擅长做膳食的厨娘。便想着让她给父亲做了这几样菜。您尝尝,这菜,可还入口?” “我记得,咱们府上只有你最喜欢搜罗这些美食。你推荐的这些吃食,定然是不错的。”谢文徵尝了口饺子,觉得味道还不错,连连点头:“这饺子的味道,还不错。” “父亲喜欢就好,”六姑娘笑着给谢文徵盛了一碗粥,放在了谢文徵的手边。好似随后说了句,“父亲,咱们家最近是不是太冷清了?” “怎么了?” 谢文徵喝了一口粥: “附上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区别。”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父亲,我听下面的人说,京城里来了一个很出名的戏班子。我记得,老太太喜欢听戏。不如,将戏班子请回来,唱几天戏,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谢文徵点头,“可以。” 六姑娘又看了眼徐氏,“我记得徐娘子的家,是在离京城不远的一个县城吧。不如,让人去给徐娘子的娘家带口信儿,让他们也过来看看?毕竟,再过几日,就该给徐娘子办妾礼了。” 这是六姑娘再给徐氏机会。 徐氏一脸激动地看着六姑娘。 谢文徵转头,看了眼满眼期待的徐娘子。不顾六姑娘在场,抬手,摸了摸她的手,满眼柔情地说了句:“就按六姑娘说的办。你来了谢府多日,该和家里说一声的。你去整理下,看看有什么要带给家里。收拾好了,一并给了六姑娘,一起送去家里。” 徐氏激动地眼中的泪都要落下来了,“是。” “莫要哭了。”谢文徵哄了几句,“等日后,闲下来了,我带你回家去看看。” 徐氏又是害羞,又是激动,“那就多谢爷了。”顾忌着六姑娘在,徐氏红着一张脸,羞涩地说了句:“奴婢先去收拾下要去送给家里的东西,”匆忙地朝着六姑娘和谢文徵福了福身子,便转身去了内室。 六姑娘装作什么事都没什么发生过,神色淡淡地和谢文徵说,“前几日,我让刘大春将北面的亭子收拾出来了。父亲也可过几日,下了帖子,邀请亲朋故交来府上做客。” “好。说起来,我也许久没和我的那些友人聚过了。”谢文徵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过了屋内伺候的婢女递过来的帕子,压了压嘴角,“既然都请了,那不如直接办个宴会,给咱们的姻亲古交都下帖子,让他们过来聚聚。” 六姑娘点点头,“好是好,可是,”她故意停顿了下,担忧地看着谢文徵:“咱们办的这么大,会不会让人背后说小话?” “无妨。” 谢文徵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咱们谢氏,也该好好的步入上京城了。” 六姑娘微微弯了弯唇,轻声应道:“是。” 用过了早膳,谢文徵便去了雁门。 六姑娘站在门口,和徐氏一样,目送着谢文徵离开:“六姑娘,怎么不和爷提大公子的事情?” 第101章 设宴 6 “说什么?” 六姑娘站在门口和他说话,眼睛有意无意地瞥着站在窗口听她们说话的徐氏: “说徐氏去找我,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或者说一些挑拨我和母亲的话?” 徐氏和她说的那些话,都是一些熊说到明面上的话。 若是让父亲知道了,她又该如何? “姑娘是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徐氏?”玉奴低声说话:“您若是不相信徐氏,又如何答应她?” 六姑娘微微眯了下眼睛,“也不算是不相信她。你看,她说的十万雪花银就可买一个官的事情,我不是就信了吗。” 玉奴点头:“姑娘说的也对。” 六姑娘提起裙摆往外走,“让你打听的事情,你打听了如何了?” “许氏说的事情,是真的。奴婢仔细打听过了,这几日太太的人在王氏和李氏来回走动。 奴婢想着,应该是为了让大公子能从北疆回来之后,找个不起眼的小官熬资历。” 玉奴说的并无可能。 毕竟,上京城别的不多,这官儿,可是一抓一大把。 随随便便的给大哥塞个犄角旮旯去,日后随便去哪儿都可以了。 六姑娘好不容易才让谢景荇走了,怎么可能让他轻易回来? 她俯身在玉奴的耳边,轻声低语:“你去将这件事,告诉给王大公子和李大公子。之后,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行了。” 那两位公比谢景荇有过之而不及。 知道府上花了这么多银子给谢景荇找个官儿当,他们俩也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到时,母亲费心给大哥买来的官儿落在谁身上就不一定了。 “是。”玉奴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去安排。” 六姑娘又和玉奴说了会儿话,才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徐氏站在窗口,一直盯着六姑娘。 看她真的转身走了,悬着的心才落了回去:“我是真的害怕六姑娘。” 尤其是那双眼睛。 明明只是淡然温和地看着她,怎么就觉得她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就被人看得透透的呢。 “您怕什么?”小六笑了笑,“六姑娘是咱们府上,脾气最好,最温和的人了。” “是吗?” 徐氏挑眉,对小六说的话,表示怀疑。 不过,眼下是要把这段时间要送给爹娘的东西都收拾好,安安全全地送到母亲的手里,才是最重要。 至于其他的事情,日后再说。 正院。 六姑娘带着玉奴,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 而是顺便,去正院去看了王氏。 还未走进便听到屋里传来了断断续续地说话声: “……太太,您今日看起来不错。” “听说,咱们府上也要办宴会呢……” 正端着药要进房间的青雀,刚好见到了站在房间门口的六姑娘,忙上前行礼问安:“六姑娘安好。”心里是在想着,方才,六姑娘是不是没听到什么。太太,应该没说什么话吧。 六姑娘眉眼带笑,“是青雀啊。”她低头看了看她端着的药,眸色深深浅浅:“我是来看母亲的。母亲今日,如何了?” “太太今日瞧着气色还不错。” 她一边和六姑娘说话,一边端着药进了房间: “太太方才还念叨您呢,您就来了。” “这可真的太巧了。” 说着,她快步往前走了一步,先于六姑娘开口:“太太,六姑娘来了。” “是吗,”太太这才坐直了身体,瞅了眼跟在青雀身后的六姑娘,满脸笑意:“你来了,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 此时,几个姨娘,带着几位还未出嫁的姑娘,正围着王氏说话。 见六姑娘进来,忙起身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六姑娘。” “各位姨娘好。” 六姑娘侧了侧身子,受了姨娘和姐妹们的半礼,又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母亲今日觉得如何了?” “好多了。” 今日,王氏瞧着面色红润,精神特别好: “和大家说会儿话,觉得身上都轻巧多了。” 她亲昵地拉着六姑娘的手,心疼地说道:“倒是你,这几日忙前忙后,瞧着都比之前瘦多了。” 六姑娘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大约是这几日忙宴会的事情,忙的有些清减了。” “宴会?”王氏敏感地抓住了她说的话中的词汇,稍稍蹙眉,“怎么好好的,想起来要办宴会了?” 众人也都看着六姑娘,神色各异。 六姑娘神色如常,“是父亲说,上京城中来了个比较出名的戏班子。想着去将这个戏班子请来,给老太太唱戏。女儿觉得母亲也许久未见家人,便想着趁这个机会,给外祖母家,也下了帖子。。邀请他们来府上,和母亲叙叙旧,说说话。兴许和舅母们说说话,母亲的身体就好了大半。” 六姑娘的话一说完,王氏的眸光就沉了下去。 这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这么迫不及待地来试探她来了? 再说,办宴会这么大的事情,凭什么不经过她? 以为,只要打着老太太和爷压她,她就不能如何了吗! 她也未免太小瞧她了! 不过瞬间,王氏就已经又恢复了之前的笑意盈盈,“哎呀,这么说来,咱们府上又要办宴会了。上次,办宴会时,还是老太太的五十整寿。这一转眼,都好几年了。” “可不是吗,”赵姨娘这几日春光满面,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几分,“府上许多年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王姨娘附和着说了几声,“哎呀,要听戏了,我这次可得求老太太的恩典,点一出武状元听听。” “武状元?王姐姐,你莫不是要去考状元,才点的这个武状元吧?” “王姐姐走武举之路不行,怕是得走别的路试试!” 众人说的王姨娘面红耳赤,娇笑着骂了几句。 还未出嫁的姑娘们,则是讨论着要穿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样的首饰。哪家的胭脂最好,哪家又出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 “六妹妹。” 四姑娘坐在了六姑娘的身侧,悄悄地和六姑娘说话: “柴桑陆氏,你也下帖子了吗?” 六姑娘点点头:“凡是和咱们家走得近的人家,我都下了帖子。”她也轻声和四姑娘说话:“陆氏在上京城中也有宅院,估摸着也会让人来。” 四姑娘羞涩地点点头。 她的心中,隐约升起一股希望。 她希望,来参加宴会的是与她订婚的三公子。 三姑奶奶也趁机问六姑娘:“裴氏也会来人吗?” 第102章 开始 1 六六姑娘不怎么高兴地皱了下眉,“大约吧。” 三姑奶奶瞧着六姑娘如此敷衍,脸上的基色更深:“六妹妹,这事儿你得听我的。你得禁止去给裴大公子下帖子,这样裴氏才能看重,才会让裴氏来人的。” 她生怕六姑娘忘了之前和他说的事情,语气中不免带了点焦急催促。 六姑娘不喜她这般说话的态度,声音微微发冷,“我知道怎么做。” 三姑奶奶后知后觉,但仍旧没有收敛的意思,依旧是不停地在说:“你都要嫁娶裴氏了,多多了解下裴氏,对你没有坏处的。” 她嘴上说着是为了六姑娘好,可她心里却想着六姑娘能把裴氏那位擅长妇科的姑娘请来,让她身体立刻变好,然后马上有孕,生下三爷的孩子。 六姑娘知她心中所想,脸上的表情也是讪讪的,“嗯。” 四姑娘适时出声,打断了六姑娘和三姑奶奶说话:“六妹妹,后日,我能跟你在一起吗?我有点怕。” “你怕什么?”五姑娘毫无规矩地拿起了一块糕点,重重地咬了一口,“那是你未来的婆家,日后要生活几十年的地方。你现在怕,有六妹妹帮你。难不成,你日后嫁过去了,还要带着六妹妹不成?” “你!” 四姑娘被她说的涨红了脸: “我还未嫁过去,不方便见陆氏人的!” 五姑娘白了她一眼,“你就想要去见你未来的夫婿,装什么装!” 她毫不留情地被戳穿了她心里的小心思。 四姑娘被五姑娘说的眼圈泛红,委屈地看着她,“你这说的什么话?女儿家最注重名节,你如此说我,将我置我于何地!” “名节?”五姑娘不屑地上下扫量着,“咱们谢府的姑娘,还有名声?” 二姑娘做下的那等羞耻的事情,都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了。 她们谢府的这些姑娘,什么名节啊、什么闺誉啊,早都没了! 就她一个人,还在这里端着。 贱不贱啊! 六姑娘呷了口茶,横着看了她一眼:“五姐姐心里有气,何苦要撒在四姐姐身上?四姐姐向来胆小,又和不熟悉的人相处,心中难免紧张。你作为家中姊妹,不关心四姐姐,反而还在这里说三道四。五姐姐,你的心思未免太恶毒了。” “恶毒?” 五姑娘冷眉横对, “我说了什么就恶毒了?” 她也是一样嫌弃地看着六姑娘: “才掌家几天,就这个也管,那个也看不惯的。” “如今,竟然学起母亲,对家中姊妹开始说教了。”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敢对旁人说三道四。” 她实在是没憋住,说了句: “我都怕,我跟你走的近了,我也染上了几分晦气。” “到时候霉运缠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五姑娘!” 玉奴冷着脸,声音微微拔高: “注意言辞!” “注意言辞?” 五姑娘冷笑,嘲弄地看着玉奴: “怎么,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明明自己也是个烂人,还找了个不知道会不会克死人的夫婿。你们俩这辈子,互相克,能不能死,就看谁的命,赢了。” “你!” 玉奴还要说话,却被六姑娘给拦住了: “好了。” “莫要吵了,免得日后耽误母亲养病。” 她说的不对吗:“不过是眼红我和四姐姐都得了一门好亲事,酸了几句话罢了。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五姑娘顿时红了眼,“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六姑娘抬眸,淡淡地看着她:“字面上的意思。你不过是看着家里的姊妹,陆陆续续地都定了亲,而你的亲事还未定。满心嫉妒罢了。五姐姐,你这心胸如此狭隘。日后,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了,你该如何找亲事?” “你!” 五姑娘被六姑娘说的面红耳赤,想要高声分辩几句。不想她们几人的低声争吵,已经的引来王氏的注意: “你们几个姐妹聚在一起,偷偷说什么话呢?” 五姑娘冷着脸,就想要和王氏告状。却被六姑娘抢了先,“母亲,我们再说后日宴会上,要不要让前来参加宴会的闺阁姑娘们,表演下才艺。” “这样好么?”王氏的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了的五姑娘的身上,“咱们家办的宴会,不过是个很寻常的宴会。况且,咱们家办的宴会,也不应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只有贵人办的宴会,那些是嫁门阀贵族的姑娘们,为了博得贵人们的注意,才会苦练才艺。 为的就是日后博得一个可以攀上高枝儿的机会: “到底是年轻些,做事总是想前不想后。” “这事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的。” “能不能成,总要试一试。” 六姑娘轻笑: “再者,这只是我们女孩子间的小情趣而已。扯不上旁的事情。” “那也不合适。” 王氏依旧是觉得六姑娘说的事情,不太适合: “不如,就算了吧。” “免得扯上了别的事情,对姑娘们的名声不好。” 六姑娘却依旧坚持:“咱们府上这么多的好姑娘,若是没有这样的好机会,别人怎么会知道呢?母亲,总要让旁人了解下咱们的姑娘们吧。” 王氏被六姑娘说的稍稍愣了下,面色微霁:“你说的也是。只是,若是因为咱们这么办了,日后,谁家府上都这么弄,贵人们会不高兴的。还有,你打算如何弄?” “无妨。” 六姑娘温柔地笑了笑, “贵人们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对咱们这些世家门阀心生怨愤的。” “咱们谢氏也是书香世家,姑娘之间谈论些拼命、歌舞,在合适不过了。” 三姑奶奶插了句:“倒也显得热闹。” “说的是,”王氏拿帕子压了压唇角,“你们这些小女儿啊,未必喜欢看戏。做些自己的事情,那也是可以的。只是,你打算弄个什么头彩出来?” 六姑娘:“女儿是第一次办这个宴会,里面有很多事情还不懂,还需要母亲指点下。” 王氏心中冷笑。 这会儿才这么说,是不是有些晚了? 第103章 开始 2 但偏偏,六姑娘神色真诚,好似是在真诚的和王氏请教。 王氏若是和六姑娘计较,便显得她有些心胸狭隘,与她贤明的名声不符。 但偏偏,王氏就是斤斤计较:“这事,母亲怕是帮不上你的忙了。” 六姑娘似乎是没料到王氏会拒绝,脸上闪过片刻的惊讶,不知要如何和王氏说话。 三姑奶奶看了看六姑娘,又看了看王氏,眼帘半垂。 在她看来,六姑娘举办宴会,让姑娘们之间有个才艺表演,既可以打发些无聊的时间,又可以展示谢府的姑娘们。若是谢府的姑娘们通过这个胭脂,博得一个好名声,于谢府是锦上添花。 可是,看母亲的额意思是,大约是恼怒六姑娘越过了她,私自举办了的宴会。 让她觉得,她在谢府是可有可无。 得不到重视,又长期被父亲冷落。 母亲这是把心中的怨气,都撒到了六姑娘的身上了。 三姑奶奶眸色一转。 若是她替六姑娘说几句好话,是不是在她就能在裴氏的事情上,多多帮助她了? 想到这里,三姑奶奶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坐在身侧的赵姨娘伸手,拉了下她的衣袖。 三姑奶奶转头去看赵姨娘。 赵一辆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去管六姑娘和太太。 三姑奶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似地笑了笑,示意她不要担心。 “母亲。” 三姑奶奶忽然开口: “我倒是觉得,六妹妹的这个想法, 不错。” 王氏眸色一冷,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她:“这话怎么说?” 三姑奶奶轻笑,“母亲可以趁这个机会,给大哥看看。大哥都已经到了年岁,选的妻子,必须是出身名门,将来对大哥有所帮助才行。我想着,咱们办宴会,定会给上京城中与之来往的世家姑娘们都会下帖子的。这些世家姑娘们,容貌、才情、人品,都是上等,母亲要好好看一看才行。” 王氏被三姑奶奶的几句话,说的眉开眼笑:“你当是挑萝卜呢,还要随便挑。那些个世家姑娘,哪一个不是精心养出来?咱们看得上,人家未必看得上咱们。” 三姑奶奶不赞同:“母亲说的这话也不对。大哥虽然爱玩儿了些,但也是咱们谢氏精心养出来的公子,哪点配不上他们了?” 王氏眼中带笑,“那我还真的对这宴会上点心才是。” 她说的对。 景哥儿这些年寻花问柳,是个浪荡的风流公子哥儿。 一般好人家的姑娘瞧不上,家世地位不如谢氏的,她又瞧不上。 这次举办宴会,能把这些姑娘们聚在一处,替景哥儿选个妻子。 这宴会办的,也算是好事一件。 六姑娘深深地瞥了一眼对着她笑的三姑奶奶,眸色深深浅浅。 “青雀,”王氏吩咐着:“去把我房里的那个红匣子拿过来。” “是。”青雀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转身去了王氏的房间。再回来时,她的怀里多了个漆红色,瞄着金边的匣子。 青雀递到了王氏的面前。 “这还是当初我出嫁时,母亲送我的。” 王氏把一个通体都是了绿色的镯子,从匣子里拿出来。 那只镯子,晶莹剔透。放在阳光下,都能看到镯子里银色丝线在流动。 王氏低头,看着静静地躺在手心的镯子,手指不紧不慢地摸索着。她的眸中升起了一层薄雾,薄雾下是对从前事情的怀念: “一转眼啊,都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 那些年少的时光,那些都已各奔东西的故人,如淙淙流水,一步不复返了。 六姑娘:“这是母亲最珍视的宝贝,不如,换一个?” 王氏摇了摇头,又把这个镯子放在了匣子里,“虽然之后我得到了很多的首饰,但始终没有超过这件。而且,这个镯子意义非凡,能成为头彩,也是这个镯子的荣幸。” “既然如此,那我也添点首饰吧。” 三姑奶奶笑了笑, “我之前偶然在一家古玩店里,得到了一幅前朝大师的画作。不如,也放在这些彩头里面。” 王氏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她拿的是一个俗不可耐的玉饰,而她却拿出了一幅孤品。 这不是在拐着弯儿地说她低俗吗? 王氏脸上没什么变化,转头看着六姑娘:“三姑奶奶都拿出来彩头了,你也拿出来点什么来吧。” 六姑娘眸色一闪,“我总不好越过母亲去,”她说,“不如,我把之前母亲送我的那本书,拿出来?” 那是一本王氏亲自抄写的佛经。 说不上多么贵重,但却能让王氏觉得高兴。 王氏听六姑娘这么说,心里的郁气散了几分,“那可算了吧。我送你的书,可拿不出手。” 三姑奶奶依旧是神色未变,似乎是从未听出来六姑娘和王氏话语中藏着的其他含义。 四姑娘低头喝茶,似乎是外面发生的事情和他无关。 五姑娘是在琢磨着,那日宴会上要怎么才能出彩。 几位姨娘也想要添一些彩头,奈何身份不够,也说不上话。 和王氏说话时,勉强的打起精神,陪着王氏说话。 在王氏这里坐了一会儿,六姑娘便寻了个借口,带着玉奴去了芙蓉堂。 “后日,府上要举办宴会。要好好准备,万万不可出纰漏。”六姑娘和刘大春说话,“上京城中不是有个很不错的戏班子吗,你去找一找。后日,让他们来府上,给老太太唱几首,解解闷。” “是。”刘大春低头,恭敬地应了一声。 六姑娘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你和我都是第一次办宴会,不能出一点差错。下面人办事,你要仔细些才行。” “小的会注意,姑娘放心。”刘大春应道。 六姑娘抬眸,轻轻地笑了笑,“人多眼杂,肯定会有人趁机做些小动作的。?” 她说的别有深意。 刘大春了然地点头,“姑娘放您,小的会尽量做到事事周全。” 他听得出来,六姑娘是在有意提醒他。 毕竟,府上刚换上来一批人。人多嘴杂,若是在这些世家面前丢了脸面,那谢氏就真的完了。 六姑娘蹙着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个刘大春,分明还没理解她的意思。 第104章 开始 3 “好了,下去准备吧。”六姑娘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是。”刘大春朝着六姑娘行了礼,躬身退了下去。 “姑娘。” 玉奴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茶杯,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刘管家是不是没有明白您的意思?” “大约是了,”六姑娘起身往外走,“罢了。你到时,多盯着点。” 他到底是男子,就算是心思在怎么细腻,到底也不如女子。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六姑娘:“你等会儿去其他几房一趟,告诉几位婶子一声。让他们后日,来长房参加宴会。” 按照谢氏的祖训,谢府的公子们在弱冠之后,都可分府单过。 可奈何,府上老太太健在,又一直不同意他们分府单过 几年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又嫌弃几房人挤在一处,日日吵闹。便做主,将几房的人分开了。 分府不分家。 其余几房,围着长房,在灯笼胡同建了房子。 倒也相安无事。 平日里,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逢年过节,几位太太来谢氏长房,和老太太说会儿话,也算是尽了孝道。 六姑娘让人特意去告诉其他几房,除了是前几日二房太太来长房看望老太太时,提起几位适龄姑娘的婚事之外,更想要卖她们一个好。 毕竟这几个姑娘嫁去了好人家,也能给长房添些益处。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奴婢这就去。” “等一下。”六姑娘又出声,喊住了即将要出门的玉奴。 玉奴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六姑娘,面露困惑之色:“姑娘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你路过绣房时,去和绣房的管事妈妈说一声。做好的衣服,要紧着府上未出嫁的姑娘们。”六姑娘不紧不慢地说道:“再去银楼,选一些好看的首饰过来,给姑娘们送去。务必给姑娘们打扮的漂漂亮亮。” 玉奴应了一声,“是,”而后又问道:“那这账面上的银子?” 六姑娘抬眸,淡淡地扫了一眼玉奴:“我还有多少私房银子?” 玉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左不过还几千两银子。”玉奴大约是猜出了六姑娘的心思,一脸愁云地看着六姑娘:“姑娘,您的私房银子,一会儿用在这里,一会儿又要用在那里,少了很多。您在这么贴补下去,您的银子就真的不多了。” 府上的事情多。 姑娘的那点银子,这里用一点,那里用一点。 日后有了什么事情,姑娘一点银子都拿不出来,到时该怎么办? 再说了,这府上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用姑娘的体己银子去补贴了? 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谢氏和几位主子,还要不要见人了? “好了。” 六姑娘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左右那些银子也不是我赚来的,于我而言,那些银子能尽快花光了,才是一件好事。” 若是让人知晓,这银子的来路,才是一件丑事。 “对了,姨娘和姐妹们丢的那些那些东西,铺子里面,有消息传来了吗?” “铺子里的掌柜说,有几个人拿着姨娘的首饰去了当铺。铺子上的价格,给的是一千两。” “银子给了?” “给了。” 六姑娘轻点了下头。 看来,二姐姐是真的缺银子了。 “那四姐姐丢的首饰呢,铺上还没消息传来吗?” “是。” 六姑娘皱了下眉。 四姐姐的首饰,是陆氏特意送来的。 十分华贵,且样式精美。 这样的首饰,才是最值钱。 可为什么,二姐姐不当陆氏送来的首饰,却要去典当一些寻常样式呢? 六姑娘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没事了,去吧。”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出去。 六姑娘在玉奴离开之后,便起身出了院子。顺着青石板路一直往下走,没想到,走到了春桃的家。 春桃的弟弟远远地瞧见了六姑娘过来,赶紧把手里正在玩儿的石子儿一扔,急急忙忙地跑回了家: “娘,娘!” 正在厨房忙活的文氏,听到自己儿子没好动静地大喊大叫。拎着一根棍子,满脸怒气地出来了: “叫什么叫!” “叫魂儿呢!” 虎子指着外面,又急又快地大声说话:“娘,姑娘来了,姑娘来了!” “什么!” 文氏一脸惊讶, “你看清楚了?” 虎子连连点头,“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姑娘是一个人来的,姐姐没跟回来!” 文氏正想着六姑娘的来意,便听得六姑娘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这是在做什么呢?” 文氏急急忙忙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来了。虎子不听话,我正说他呢。” “我瞧着这孩子挺好,”她温柔地笑了笑,朝着小虎子摆了摆手,“过来。” 小虎子怯怯地看了眼自己的娘。 见文氏点头了,才走到了六姑娘的面前,行了个礼,“六姑娘。” 六姑娘弯下腰,温柔地摸着小虎子的头发,“这几日,晗哥儿还好吗?” “公子读书很努力,”小虎子顶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六姑娘看,看得六姑娘心底一片柔软,“每日吃的好,睡的也好,这几日都胖了。” “虎子!” 文氏冷着脸,低声呵斥: “怎么和姑娘说话呢,没大没小!” 怎么在姑娘面前,说七公子贪吃呢。 “无妨,”六姑娘丝毫不介意,“不过是个孩子,日后好好教就可以了。”她牵着虎子的手,朝着春桃的家走,“今日婶子做了什么好吃的。” 文氏跟在六姑娘的身后,亦步亦趋,“不过是做了些寻常的饭菜。” “我听春桃总念叨文婶子做的菜,定然是很好吃,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机会,能尝尝?” “姑娘能来尝奴婢的手艺,是奴婢的福气。” 六姑娘低头浅笑,随后喝了口茶,“叨扰了。” “姑娘客气了。” 文氏看着面色平静的六姑娘,心中犯嘀咕。 六姑娘忽然来他们家来找虎子,问了关于七公子的事儿。 但她觉得,六姑娘此行,应该是另有其意。 第105章 开始 4 文氏动作极快,不过半刻钟,就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 “姑娘,请。”文氏站在六姑娘的身后,做了个请的姿势,“今日不知道姑娘要来,做了几个简单的菜,姑娘别介意。” “不会,”六姑娘坐在桌子旁,瞧着满桌子荤素搭配的菜,“我瞧着不错。” 六姑娘看着桌上摆着的一道八宝鸭、脆黄瓜,以及糖醋小排,微微挑了下眉。 文氏伺候着六姑娘吃饭。 六姑娘象征性地尝了一口菜,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她拿帕子压了压唇角,而后,接过了文氏递过来的茶杯,漱了漱口,才和文氏说话: “文氏这么好的手艺,留在家里给孩子们做饭,有点可惜了。” 文氏飞快地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六姑娘,心里一紧。 六姑娘这么说,是要她去厨房,还是要让她去那位主子的房间照顾主子? 亦或者,是有别的安排? 六姑娘的心思飞快地转着,面上不显:“奴婢手艺不精,还要再多学学。” “可以了。” 六姑娘又呷了口茶, “你这心灵手巧,在厨房在转一圈儿,基本上就什么都明白了。” 文氏的心,猛地跌到了嗓子眼儿,心里忽然七上八下。她的头,比之前低的更低了,仔细地听着六姑娘说的每一句话。 六姑娘看似无意地说了句: “不如你这几日,就去厨房去转转,看看厨娘们的手艺如何。日后,也能做出来给小虎子尝尝。” 文氏立刻明白过来,重重地点点头,“奴婢明日就去厨房,跟着厨娘学几道拿手的小菜。日后交给春桃,就可以时常做给姑娘吃了。” 姑娘这是故意让她去厨房盯着那些人呢。 姑娘信任她,她打心眼里高兴。 六姑娘并不解释,只是笑了笑,“好。到时,我等着吃春桃做的膳食了。” 她起身往外走:“打扰你这么久,都耽误你吃饭的时间了。”她说:“我忽然想起来,还要去一趟绣房。” “奴婢送一送姑娘。” “不必了。” 六姑娘拦住了要送她出门的文氏: “你好好照顾小虎子吧。” “是。”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站在门口,目送着六姑娘离开。 文氏站在门口,等到六姑娘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才哼着小曲儿,一脸得意地回了房间。 才从外面回来的张文才,刚洗过了手,坐在桌边打算吃饭。抬眼,就看着一脸喜色的文氏哼着小曲儿进来,顿时觉得好笑,“你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把你高兴成这样?” 文氏端起张文才面前的酒杯,喜滋滋地喝了一口,“咱们啊,要过好日子了!” “再好的日子,能有现在好?”顿顿有肉,有酒,还能有干净的衣服穿。 在张文才的心里,这就是顶好的日子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文氏凑近了张文才,口中的酒气吹的张文才,不自觉地皱了下眉:“方才六姑娘来了!” 张文才眼睛一亮,“六姑娘来了?是不是六姑娘特意来找你说什么事情的?”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低声和文氏说话:“我可听说了,咱们谢府要举办宴会了。这谢府外面的事情,肯定要交给刘大春的。六姑娘此时特意来找你,那是不是说,要把内宅的事情交给你啊?” 张文才隐隐激动。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老张家,真的是有好日子了! “你这么说,也算对。” 文氏笑的牙不见眼: “姑娘刚才来说,让我去厨房帮着忙活几天。” “什么!” 张文才太过激动,以至于刚刚倒满酒杯里的酒水,洒了他一身。 张文才并不在意,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姑娘,真的让你去厨房了?” 文氏重重地点了下头:“是。” “那可真是太好了!”张文才激动地抱着文氏转了好几圈儿。 他的闺女儿在姑娘嗯前伺候,文氏又要去厨房,那种油水多的地方帮忙。 他在外面虽然辛苦些,但看在春桃的面子上,也没什么人在刁难他。 这么一想,可不就是好日子越来越好了。 “哎呀,别闹了。” 文氏满脸通红地拍了拍张文才的肩膀,娇嗔着说了句:“虎子还在呢。” “一个小孩牙子懂什么,”张氏狠狠地亲了她一口,“你好好跟着姑娘,姑娘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张文才看得出来,六姑娘是想要把谢氏打理好,将来交给晗哥儿的。 若是他们尽心尽力地帮着姑娘,日后,他们家也算是在姑娘和将来的七太太面前,得脸了。 这可是难得的好事。 “你说的,我都知道,”文氏此时也开始变得冷静,“具体怎么办,等春桃回来了,我再问问她。” “对。”张文才说,“事事小心些,总没错处。” 这顿饭,文氏吃的是又高兴又觉得很有压力。 张文才倒是没想那么多,喝了不少的酒,拉着文氏喝了不少的酒。 醉醺醺的,说了不少的话。 唯独小虎子,难得吃到了他娘做的这么好的菜,狼吞虎咽,吃的哪儿哪儿都是。 福康院。 “六姑娘。” 伺候老太太的妈妈,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胖乎乎的脸上,笑的一团和气: “老太太说了,今日不见客。” 自从大爷去了之后,老太太就在福康院里建了小佛堂,日日诵经。 从来不出佛堂半步。 就是偶尔有其他几房的太太过来看老太太,老太太也是敷衍着说了几句话,便去小佛里念佛了。 老太太不喜欢爷,连带着也不喜欢长房的任何人。 六姑娘此时来找老太太,老太太肯定不会见她。 六姑娘微微蹙了下眉,“妈妈没说,我来找老太太是有事情,要请示老太太吗?” “说了。” 她的脸上依旧是笑容满面: “奴婢把您的话,一字不落地和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依旧是,这几日诵经,没时间见您。” “姑娘,这府上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您去处理呢。” “您请回吧。” 第106章 开始 5 六老太太的拒绝,是六姑娘意料之中,眼中并没有多少惊讶:“我记得,再有几日才是十五,老太太这几日应该是空闲的才是。” 她窦静把日子算好了,老太太不可能没空。 她没想到六姑娘会这么说,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老太太喜欢清静,姑娘就别去打扰老太太了吧。” 六姑娘仍旧想要请老太太出去热闹热闹: “这府上难得请了戏班子来唱戏,是老太太最喜欢听的角儿唱的。这几日左右无事,不如去听听戏,热闹热闹。” 六姑娘的这几句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但是落入了妈妈的耳中,却有了别的含义。 府上举办的宴会,要让老太太出面,去请几位有名望的老太君过来撑场面。 她一想起,这样的场合,要老太太去给王氏撑脸面,她就觉膈应。 “难为六姑娘一片孝心。” 她说: “只是如今,老太太喜净,实在是听不得那些唱戏的,在台上哼哼呀呀。” “不如,姑娘就先回去吧。” “等老太太休息好了,您再来?” 六姑娘听得出她言语之间的拒绝和敷衍,但又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 “多谢妈妈。” “我改日子再来看老太太。” 六姑娘心中对于老太太不能去宴会的事情,多乐一丝失望。 老太太是忠勇侯家旁支的女儿。 虽出身低了些,但年轻时也是出了名的才貌双全的姑娘。 后来,谢府的老太爷病逝,再加上自己喜欢的儿子也早早去了,老太太的性子就变得愈发古怪了。 前几年,让父亲给弄了个小佛堂之后,便日日子在佛堂念经,从不出院门半步。 如今,她贸然来找,能让伺候老太太的妈妈出来回话,已经是很好了。 六姑娘原本也没指望老太太真的能去宴会,她只是来和老太太说一声。 既然话已带到,她也就该离开了。 妈妈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慢走。” 六姑娘笑着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福康院。 妈妈又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定六姑娘走远了,才回了房间。 她朝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老太太。” 老太太端坐在正位上。常年不见阳光的脸上,异常苍白。在配上瘦削的面庞,整个人既没有富贵人家老太太的雍容慈爱,反而给人一种刻薄而又凉薄的感觉。 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疏离感。 她听到脚步声,不疾不徐,由远及近,苍白的脸上有了几分轻松,声音沙哑地说了句:“走了?” “是。”管事妈妈给她倒了杯茶,“六姑娘还想要进来给您请安。” 老太太依旧转着手里的佛珠,“哼,”她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们这是想要借着我的名义去办宴会,请几位地位尊崇的老太君来,给她们撑脸面呢。这么损的办法,也亏得她们能想得出来。” 老太太说话愈发的不好听。 在她的心里,谢文徵和王氏,就是两只苍蝇。 日日都盯着她这块烂肉,赶也赶不走,烦人的紧呢。 “奴婢倒是觉得,六姑娘想要办宴会,是为了给府上还未出嫁的姑娘们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另外一个就是,咱们家的景哥儿,也到了年岁。日日走在北疆待着,也不是个办法。等时间在长一点,爷就该找个借口让他回来。王氏在挑一门合适的妻子,好好的过日子,把谢府发扬光大,才是正事。” “他俩还能这种想法?” 在老太太的眼中,谢文徵和王氏,没有一个好人: “他们俩怎么打算的,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儿子的死,和他们俩绝对有关!” 提起从前的王氏,老太太的脸上,仍旧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哼!” 老太太不满意地冷哼了一声: “遇到事情想起来我了,早做什么去了!” 要不是他们俩,她能被逼到这种地步吗! 在老太太眼中,谢文徵就算是如今位极人臣,做事谨小慎微,让谢氏一族有如今的平稳,那也依旧是不如她的长子。 管事妈妈听到老太太这么说,眉头皱了皱。 大爷都去世多少年了,就算是在怎么好,那也毕竟是已经故去了的人。 爷现在才是谢府的掌家人。 老太太如今处处贬低,瞧不起爷,但也要靠着爷。 老太太如此说,难道不怕爷知道了,会让爷伤心的吗? 到时候,母子失和,她又该如何? 想来想去,管事妈妈还是小心地说了几句:“爷也是孝顺您,才会特意办这场宴会的。依奴婢看,不如,您过去露个面,也算是让爷的这场宴会,不至于被人指指点点。” 自家办宴会,长辈却不出面。 传出去了,也会让人对爷说三道四。 爷毕竟是在外面行走的人,极为重视名声。 若是老太太一直这样,爷的名声又该如何? 老太太冷哼一声,虽然没说话,但是转着佛珠的手速越来越快。 明显是对她说的话,表现的很不耐烦。 管事妈妈瞅了眼老太太,很有颜色地闭上了嘴,恭恭敬敬地站在老太太的身后。 …… “姑娘。” 玉奴扶着六姑娘的手,一脸担忧地往自己的院子走: “老太太不去,咱们怎么办?” 六姑娘面沉如水,“那能怎么办?” 老太太才是这个家的正经老祖宗,若是找了其他人,那不是让人看笑话? “这宴会还能办的起来吗?”玉奴一脸愁容。 “能。”六姑娘说的十分笃定,“既然老太太不行,那我们请人办宴席的名义,就是父亲。”她忽然停下脚步,“谢氏别的不多,但是书画特别多。我们就用父亲要办一个子画展的名义,来邀请他们。” 玉奴点点头,“这也是个办法。” 六姑娘越想越觉得可以,快步走回了自己的院子。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去了自己的小书房,提笔写了一张很简单的请帖: “父亲回来了吗?” 玉奴瞅了眼外面的天色:“跟着的人传来的消息,爷今日会准时回府的。” 第107章 开始 6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的笔,将写好的那张请帖,拿起来仔细地端详了几遍。 觉得没什么错处了,才把这张请帖递给了玉奴:“将这张帖子送去裴府,送去给裴大公子。” 玉奴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帖子,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起身,不紧不慢地往外走:“我们出去转转吧。” “是。”玉奴吩咐着院子里的小丫头,将六姑娘写好的帖子,给了在外面伺候的小厮,帮着送去了裴氏。 她则是跟着六姑娘往外走。 “姑娘。” 玉奴快走几步,跟上了六姑娘。 在六姑娘的耳边低声说话: “您真的要帮三姑奶奶吗?” 玉奴觉得,六姑娘还是少管三姑奶奶的事情比较好。 三姑奶奶跟着三姑爷在任上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什么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她如今这么低三下四地来找姑娘个,要么,是看中了六姑娘和裴氏之间的关系,想要利用六姑娘。要么,是替太太来试探六姑娘。 可是,就算是三姑奶奶和太太在亲近,那中间还有个她的生母赵姨娘呢。 就算是为了赵姨娘,三姑奶奶也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罪六姑娘吧? 玉奴想不明白。 “不是帮她,我是想要利用这个机会和裴氏的人走的近一些。” 六姑娘轻声细语: “我这些年,很少和母亲出门走动。偶尔出去一次,也是匆匆来,匆匆去,对很多人都不了解。” 举办宴会,让这些世家门阀的贵女们展示展示才艺,也是了解她们的过程: “我如今和裴氏定亲,除了之前来的那个裴氏的妈妈,裴大公子,其余的人我还不了解。” “恰好有这么个可以了解裴氏的机会。” 六姑娘是借着三姑奶奶的嘴,把心里的想法落实了。 “原来是这么想的啊,”玉奴笑道,“还是姑娘心中有成算。” “不是心中有成算,是不想做个耳聋眼瞎的废人。” 六姑娘抬眸,看着落在屋脊上,落日的余晖,眸底浮起了淡淡地暖意: “玉奴啊,咱们难着呢。” 玉奴叹了口气。 是啊。 难呢。 但是,再难,也得往前走。 兴许,走着走着,就能走出一条路来了呢。 六姑娘心里装着一堆的事情,面上却是一片的风轻云淡。 两个人走到了花园,穿过了月亮门,慢吞吞地走到了谢文徵的书房外。 “姑娘。” 宋砚上前行礼: “您来了。”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父亲呢?” “爷还在里面,”宋砚说:“要不要小的进去,给您通禀一声?” “不必了。” 六姑娘走上前去,轻声叩响了房门。 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请进”之后,才推开了房门。 玉奴和宋砚站在廊下说话。 忽然,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声杯子掉落的声音,还有谢文徵压抑着怒气的低吼: “你在给我说一遍!” 玉奴站在门口,耳朵贴在了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除了谢文徵的怒吼声,再无其他。 玉奴担忧地要推门而入,却被宋砚拦住了:“你做什么?” “姑娘和爷吵起来了,我进去看看。” 她听了许久都没听到六姑娘的声音,她怕路姑娘吃亏。 宋砚爷学她,低声说话,“你别去了。爷今日在衙门听说了点事情,气的下衙的时间都还没到,就回来了。” 玉奴眼中多了几分兴趣,“谁说什么了?” 宋砚飞快地看了眼四周,声音小的只有他们俩能听见:“咱们家的那位二姑爷,顶着爷的名义,在上京城活动呢。” “什么!” 玉奴惊呼,又觉得声音太大,扰了里面说话的六姑娘和爷。 赶紧压低了声音,“怎么可能。二姑娘出嫁时,爷不是说了,日后就不是谢家的人了吗。怎么可能会让林公子,顶着谢家的头衔做些下贱的事情?” 宋砚:“那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林家的事情之后,翰林院那边多了几分闲职。昨日,林公子去找了爷,也拒绝了之后,他就顶着爷的名义四处找人。”说到最后,他的眼中都已经有点鄙视那个姓林的了。 玉奴随着他的话,说了句:“也不知道二姑娘究竟看上了林公子什么,他竟然总是做这么丢人的事情。” 宋砚赞同地点点头:“就是说啊,日后出门都不能见人了。” 玉奴和宋砚小声说话,书房里面,六姑娘和谢文徵也在说话:“父亲,莫要生气。” 六姑娘心平气和:“二姐夫那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和他置气,那不是等于要把自己气死吗。” “可就眼睁睁地看他这么糟践咱们谢氏吗!” “父亲,你可以不管,让母亲管。” 反正母亲也想要要拉二姐姐一把,那不如就趁这个机会,让母亲去办。 “你说的对。”谢文徵豁然开朗。 对啊。 王氏和李氏也是有名的世家大族,并不比谢氏差。 既然都已经不认谢二了,那个姓林在利用谢氏的名头坑蒙拐骗,那就是往谢氏的名声上泼脏水。 他可以让都督府的人对林家下手。 这么一想,谢文徵的心情,陡然好了起来:“你来有什么事儿啊?” 六姑娘把写好的帖子,放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父亲,您看,这帖子这么写,可以吗?” 谢文徵把六姑娘递过来的请帖,粗略地看了一眼,而后放在了桌子上,“不行。咱们谢府所有的书和孤品,都不外借。” 六姑娘心中觉得,谢文徵和老太太如此不配合,是在刁难她。但面上却是很平静,“那父亲觉得,以什么名义比较好?” “也不必用什么名义。就随便邀请几家人来,简单地小聚一下吧,”谢文徵拿笔,快速地写了一张请帖,递给了六姑娘,“就按照这个来吧。” 六姑娘看着手里,泛黄的纸张上随意地写的几个名字,眉头轻轻蹙起,“父亲,这可以吗?” 谢文徵写下的几家世家,中规中矩,大多数都是和谢氏来往密切的世家。 但是。 父亲请了王氏、李氏、裴氏和上京城中和父亲交好的几位故交,却唯独忘了陆氏。 陆氏和谢氏马上就要成姻亲了,却在此时不邀请陆氏。 这怕是不怎么好吧。 “你是说陆氏?” 第108章 开始 7 谢文徵提起陆氏,脸上就没什么好脸色: “若不是因为谢二做出来那么丢人的事情,我都想要罢退了谢四和陆氏幼子的婚事了。” 他 是真的看不上陆氏那种做派的。 六姑娘道:“若不然,也算上陆氏吧。” 若是厚此薄彼,传出去了,也不好听。 谢文徵对陆氏没什么好印象,随口说了句:“这事,你看着办。” 六姑娘点点头,将谢文徵写满字的那张纸,小心的折好,放在了自己的袖子里,转而又和谢文徵说起了老太太:“……父亲,老太太不来,能行吗?” 提到那位常年礼佛的母亲,谢文徵的神色间就多了一丝落寞,“母亲不想来便不来吧,宴会的事情,你看着办就行了。” “是,”六姑娘应了一声,“那女儿就不打扰父亲了。” 谢文徵点了下头,挥了挥手,示意六姑娘可以离开了。 六姑娘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玉奴把从宋砚那里听到的消息和六姑娘说了一遍:“……姑娘,您说,咱们要不要和太太说一声?” “这事太太知道不知道,无关紧要。主要是,二姐姐知道不知道。”六姑娘不紧不慢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平和地目光中多了一丝玩味儿:“若是二姐姐知道临公子顶着谢家的名头,招摇撞骗,她却不加阻拦,那这事儿就变得有趣极了。” 嫡出的二姑娘要利用谢家的名头,才能得到一点别人的怜悯,才能生存下去。 到了外人的口中,破阿斯会觉得此时的谢府二姑娘是个天大的笑话。 谢府积攒下来的那点名声,也将不复存在。 眼下,解决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父亲给林公子安排一个他特别钟意的官职,且还要时时刻刻照顾他才行。 但是。 这也同样留下了一个弊端。 那就是,林公子一旦觉得这个官职不好,或者是这个官职不是他想要的。只要他重施故技,就会得到自己心中所想。 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父亲自然是不愿。 所以,才会气的那样厉害。 故而,她才会说把这件事推给太太去做。 王氏巴不得找到一个契机,能让自己女儿重回谢氏,让自己女儿能在贵女面前露脸的机会,自然是不肯错过。 之前,徐氏来和她说的那件事,六姑娘觉得,此刻应该尽数用在二姑娘的身上了。 至于那位远在北疆的大哥,母亲应该暂时顾不上了。 “那姑娘接下来要做怎么做?” 玉奴心想,大公子去了边疆,二姑娘又嫁了那样一个人。太太生下来的两个孩子,怎么看都没什么大的前程了。若是姑娘抓住机会,能让晗哥儿入了爷的眼,那姑娘不也翻身了吗? “什么都不用做,”她说:“有些事情,我们不做,也会有人告诉我们的。” 玉奴立刻明白六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奴婢会让人看着的。”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间。 不过片刻,玉奴就拿着六姑娘写好的请帖,让人送去了各家。 裴府。 书房。 “公子。”严妈妈拿着一张红色描着金边的请帖,进了裴慕璟的书房,“谢氏送来了帖子,请您明日去谢府赴宴。” 裴慕璟放下手中的茶杯,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帖子,“嗯。” 严妈妈:“用不用告诉老太太一声,让她带着府上还未出嫁的姑娘们过去看看。” “不必。”裴慕璟淡淡地说了句:“去找五姑娘,让她和我一起去。” 严妈妈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裴慕璟喝了口茶,“你也跟着一起去,有什么事情,帮着照应下。” 一语双关。 严妈妈眼中有一瞬间的惊愕,但很快地又恢复如初,“是。” 此时,她的心里对这位谢府六姑娘有了重新的认识。 严妈妈对着裴慕璟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谢府,正院。 王氏才吃过了药,躺在床上休息了会儿。青雀的脚步声,忽然在安静的内室响起来,“太太。” “如何了?”王氏闭着眼睛,随口问了句。 青雀道:“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她稍稍停顿了下,飞快地看了眼正在假睡的王氏,“府上都是新来的下人,有些事情,做起来还不是很方便。” 王氏翻了个身,“嗯,这事做的漏洞百出才好。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了,”她又问了句:“二姑娘和大公子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了?” “大公子那边,依旧没什么消息。二姑娘那边,又传了消息过来,让您再送一些银子过去。”青雀看了眼王氏,吞吞吐吐地把听到的事情和王氏说了一遍:“听说,林公子打着谢府的名头招摇撞骗,惹上了一点的事情,急需一笔银子。” “什么!” 王氏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脸吃惊: “他怎么敢!” 她又忽然想起了今日,有人在书房,偶然听到的话,双眸阴沉地问了句: “爷那边说什么了吗?” 青雀摇了摇头:“爷什么都没说。” 王氏的心,猛然往下一沉。 爷这是真的要放弃了自己嫡亲女儿了? 亦或者,是觉得那个姓林的不是良人,所以,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他也不想想,自己的女儿,自小过的就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那样孤苦的生活,琼姐儿怎么能受得了? “爷不做,咱们做。” 他是万万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在林家受苦: “你去给哥哥和嫂嫂递个信儿,就说,让他们给那个姓林的,在翰林院安排个闲职。” 青雀的脸上依旧是有些担忧,“两位爷和太太,能同意吗?” “不同意,就加银子!” 王氏重重地砸着手下的锦被,咬牙切齿: “总之,这件事一定要办成!” 青雀:“太太,咱们手上的银子,不多了。之前,银子大部分都给了二姑娘,又有一部分给大公子还债了。咱们手里,真的没多收银子了。” “没有银子,就去借,就去找放印子钱的!” 王氏气的一直不停咳嗽: “总之,管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找到银子,一定要办这这件事!” 第109章 开始 8 “是,奴婢这就让人去给王家和李家送信。” 青雀赶紧上前,轻轻拍了拍王氏的背,给她顺气: “太太,也莫要急。” “王家大爷和李家大爷是看着二姑奶奶长大的,短短不会看着二姑奶奶为了这么点小事,四处去求人。” “再说了,若是林姑爷真的是个有能力的人,或许,不用靠两位爷,也能仕途坦荡。” 青雀安慰她: “您就是太关心二姑奶奶了。” 青雀接过了身边婢女递过来的茶杯,递到了王氏面前: “太太,二姑奶奶的日子,总归是要自己过。若是,她觉得不好,定然是回来找您的。” 青雀在很委婉的提醒王氏。 她如今除了是二姑娘的生母之外,还是谢府的女主人。 做事不能光想着二姑奶奶,也要考虑到旁的事情。 更何况,这事情本来就是六姑娘和爷在私下里说的。 若是太太这么一闹,让人知晓了,别爷还没做什么,她到是被人说三道四,就得不偿失了。 可偏偏,处在担忧和焦虑之中的王氏,听不得青雀说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哪里来这么多的废话!” 那个姓林的就算是再不好,那也是她女儿的夫婿。 什么时候轮得到她一个贱人指指点点了? 青雀赶忙跪下旁赔礼:“是奴婢失言,请太太责罚。” 太甜忽然起身,对着青雀温和地笑了笑,“你也是为我好,怎么会错呢?”她将手,伸到了青雀的面前。青雀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搭在了太太的手上。太太一用力,将青青搀扶起来。 正在青雀以为没事儿了的时候,掌心忽然传来一阵痛处。 她低头一看,太太修剪的有些尖锐的指甲,正死死地扣着她的掌心。 太太笑的温和得体,手指之间用力,扣的她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如何?”太太笑的愈发和善。 “奴、奴婢多谢太太,多谢太太体谅。”青雀疼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强撑着掌心疼来的痛意,费了半天力气,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 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太太看她疼的连哭都不敢,心里的怒气总算是散去了许多。 松开了她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指,细细地擦着每一根手指 “既然已经明白了,那还不赶紧去办?” 青雀缓了一会儿,等掌心的疼痛散去了一点,才开口说话:“是。只是太太,咱们还需要给二姑奶奶送银子吗?” “送,为什么不送?”不把银子送去,她的女儿要怎么生活。 “可是,”青雀吞吞吐吐,“去哪里找银子?” “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你是不是没往心里去!” 王氏重重地砸着手下的锦被: “我不管你去偷,还去抢,总之,一定要把银子给二姑娘送去!” “听到没有!” “是,奴婢马上就去办。”青雀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才走到门口,就又被王氏出生给喊住了:“这事儿,爷知道不知道?” 青雀回身,“听说,这几日爷都没回府。” 怕是这件事,爷还不知道。 王氏点点头,“你抓紧去办,记着,这事儿不能让六姑娘和爷知道,听到了吗?” “是,”青雀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王氏的房间。 青雀离开之后,王氏也起身下床。 青萍忙伺候着王氏缓换了件衣服,又重新梳了头:“太太,咱们要去哪儿?” “已经许久未见爷了,我们过去看看。” 六姑娘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办宴会,肯定是已经走了明路了。 她得去探探口风,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青萍跟着太太,朝着谢文徵的书房走。 只是还没走几步,太太就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忽然想起了方才青雀和她说的事情。 爷知道了临公子的所作所为,却什么都没做。是要借机想要彻底地和自己女儿扯清关系,还是说,他想要利用这件事做点什么? 不,不对。 谢文徵之所以同意办宴会,是想要知道最近上京城的动向。 那么,想要利用这件事做些什么,便不成立。 况且,之前,谢文徵看在琼姐儿的面子上,已经给他安排了一个闲职。是他自己不满意,闹来闹去,惹爷不高兴了。 如此,便是想要趁机和琼姐儿划清界限这事,也不成立。 王氏想不明白,停在原地迟迟未动。 青萍疑惑地问了句:“太太,咱们不去了吗?” “不去了。” 府上马上就要去办宴会了,到时李氏和王氏的人都要来参加宴会。她要好好地问问嫂子,她要如何做,才能让自己的女儿摆脱这样的人: “该休息了。” 青萍看着忽然平静地回了房间的王氏,一脸不解。 翌日,寅时初。 向来安静的谢府,忽然变得忙碌起来。 文氏收拾的干干净净,风风火火地去了厨房。 厨房里除了几个下人之外,厨房的管事妈妈都很散漫的在准备着一会儿给宾客们准备的菜肴。几个做糕点的管事妈妈,迟迟还没有来。 文氏皱了皱眉,上前帮着几个下人中的一个摘菜:“今日就是这几位妈妈了吗?” 那人低声应了一句:“是,”她又凑近了文氏的耳旁,低声说了句:“听说啊,昨日太太身边的青雀去了几位妈妈的屋里。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可你看今日,”她朝着后面空着的几个位置使了使眼色,“肯定是允诺了她们什么,她们才故意拿乔。” 文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面色不变地和她说起了别的事情。 而后,又找到了借口,悄悄地溜了出去。去了专门招待客人的院子,把厨房发生的事情和玉奴说了一遍:“……这事,要不要请示姑娘?” “我会和姑娘说的,”玉奴低声说道:“眼下,要准备宴会做的糕点是重中之重。” 玉奴想了想,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去和八姑娘说一声,让她去厨房那边尝尝糕点。” 阖府上下都知道,八姑娘虽然是庶出,但极得谢文徵的喜欢。 每次谢文徵去外面,无论遇到什么都会给八姑娘带一份。 八姑娘又特别喜欢吃甜食,每日里也会偷偷溜去厨房,偷吃一些糕点。八姑娘去厨房,是给这些人提醒。 若是她们还不知好歹,那姑娘断然是不会轻饶了他们。 “是。”文氏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去了八姑娘的院子。 第110章 岔子 1 文氏前脚刚离开,玉奴后脚就进去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和六姑娘说了。 六姑娘放下手中看了一半儿的戏文单子,转头看着玉奴:“这件事就这么办就行,另外,”她又吩咐着:“让父亲身边的宋烟,帮我跑一趟腿。” 她说: “去厨房看看,我让人给父亲准备雪梨汤,好没好。” “若是准备好了,就让人给父亲送去。 “若是时间长了,那汤就不鲜了。” 玉奴应了一声:“是,奴婢这就去。” 站在一旁的刘大春听到玉奴说的话,眸色一沉。 昨日晚上,太太身边的青雀确实去了几位妈妈的院子,说了半天话才出来。 而且,青雀姑娘当晚也去了他的房间。 他不知道,青雀和几位妈妈说了什么,但他知道,青雀去了他房间做了什么。 刘大春抬眸,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 六姑娘身边的玉竹姑娘,是个闲不住的。有事儿没事儿就在府上溜达,她是不是也看见了青雀去他的房间了? 既然青雀也去了他的房间,为什么六姑娘不提呢? 是想要专心把眼前的宴会办好,秋后在算账,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给彼此留一点体面? 刘大春猜不透六姑娘心里的想法。 他的心中,有几分后悔当夜留下青雀了。 六姑娘扫了一眼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刘大春,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男人到底是男人。 送上门的鸭子,从来都不舍得让她飞走啊。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 那个姓郑的要是知道,青雀在府上和刘大春有一腿,又该如何? 六姑娘慢吞吞地翻了一页戏文单子。 母亲有意要将青雀嫁给刘达春,以便拉拢刘大春为她所用。 青雀这么做,这其中有没有母亲的示意呢? 六姑娘深深地看了眼刘大春,却在刘大春看过来时,继续低头看戏文: “我记得母亲喜欢听武状元。” “让他们准备准备,唱一出武状元。” 她将戏文目录,又递给了刘大春: “听说,他们唱的才子佳人也不错。” “让他们也准备一出戏。” 刘大春躬身应下:“是。” 六姑娘端起了一杯茶,慢慢地呷了一口茶,“另外,府上的事情,你多注意些。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和我说。” “是。”刘大春应道。 六姑娘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在刘大春走后不久,六姑娘也起身去了王氏的院子。 红筠院。 文氏去八姑娘院子时,八姑娘正喜滋滋地试着六姑娘让人送来的衣服。 她听到文氏的来意之后,一脸惊讶:“你说,六姐姐让我去小厨房尝尝糕点好吃不好吃?” 她没听错吧? 六姐姐不是说,吃了太多的糖,会对身体不好。所以,她一直让她身边的人,控制她吃甜食的吗? 怎么今日,又忽然想起来让她去厨房,可以随意吃那些甜腻的糕点了? “姑娘说,这些是要给姑娘太太准备的。给姑娘和太太们准备的吃食,定要精细些才行。姑娘怕下面那些人,粗手粗脚的做不好,反而是白白浪费了粮食,这才让姑娘过去看看。” “那我们走吧!” 八姑娘没多想,急急忙忙地换好了衣服,就跟文氏走了。 迎面碰上了正从厨房端着雪梨汤出来的宋砚。 宋砚忙给八姑娘行了礼,“姑娘。” 八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急急忙忙地进了厨房。 宋砚端着雪梨汤,听着把八姑娘和里面的人说了两句话,客气地和文氏点了头,算是问好。 文氏也朝着宋砚点了下头,算是回了礼,而后便跟着八姑娘进了厨房。 宋砚在外面略略站了一会儿,而后便端着雪梨汤,离开了厨房。 八姑娘来厨房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顷刻间便飞遍了谢氏后宅。 还在家里装病不肯去厨房的几位管事妈妈,在听到八姑娘去厨房后,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 身康体健,健步如飞,不到半刻钟,便尽数到了厨房。 一个个的,争先恐后地到了八姑娘面前,行礼问安。 生怕晚了一步,让八姑娘随意寻了个理由,便打发着出了谢府。 八姑娘笑的一脸和善,端着个陶瓷盘子里,摆放着的精致糕点。 她找了个不怎么惹人注意的角落,偷偷摸摸地把那些甜而不腻的糕点,吃的干干净净。 偶有管事妈妈来问她的意见,她也只是指了指站在她身后的文氏,“找她,”便继续吃糕点。 弄的文氏,哭笑不得。 不过好在,厨房没有发生什么大的纰漏。 各种事情,都在顺顺利利地准备中。 还未到寅时末,厨房已经是一片热火朝天了。 辰时初。 谢氏的门前,挤满了前来参加宴会的马车。 刘大春带着宋砚,站在谢府门前,招呼着前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公子。 六姑娘和王氏,在后宅忙活着前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姑娘和太太们。 李太太和王太太熟门熟路地来了王氏的院子,趁着旁人还没来,和王氏说了会儿话: “你托人带回去的口信,爷已经知道了。” 王氏吹了吹杯子里的浮沫, “爷说了,那个林公子,就是个眉高眼低,拎不清的浪荡公子。那人要是去了朝堂,咱们这些世家大族,都会被连累。” 李太太附和:“没错。咱们几家,有出息的子弟不少,何苦要看重一个外人?” 王氏的眉宇间,隐隐绕着一层薄雾,“你们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我总想着,他能对琼姐儿好,那我便帮帮忙,也不是不可以。” 王太太撇了下嘴,十分看不起王氏这番小家子的做派:‘你家二姑娘,是不是脑子有病了?放着好好的嫡女不去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贵公子,非要去嫁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破落户。就该想到,会有今日事!” “王氏,你是谢氏的当家主母,你的精神,总不能在你自己孩子身上。你也要想想,你府上其他的孩子才是。” “对。就算是二姑娘和你母女连心,你要事事为她操劳,那也应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你看如今,你家爷都不在去管你家二姑娘的事儿了,你又何必把着不放?” 第111章 出岔子 2 她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这府上,忽然多了个得到你父亲喜欢的妾室。万一,那个妾室是个不安分的,生下来个孩子,也得你夫君喜欢,你又该怎么办?” “嫂子,你多心了。” 王氏毫不在意: “景哥儿都多大了。” “就算徐氏的肚皮在厉害,她在得爷的喜欢,你担心的事情,也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谢景荇是谢府的嫡长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 “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李氏皱了下眉, “你忘了,你们谢氏的祖训,是什么了吧?” “谢氏的祖训是,立贤不立嫡。” “万一,那个妾室生出来的孩子,得到了谢大人的亲自教导。无论哪一方面都超出了你的景哥儿,你又该如何?” “王氏啊,这世上,可没什么绝对的事情。” 在李氏看来,有些事情,要早早地未雨绸缪。 王氏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可我已经下手,防着她了。” 王氏说的隐晦,李氏一听,立刻明白了:“但你能确保,你用的手段,能奏效。你府上的人,能跟一条心?” 李氏平平常常的询问,让王氏愣在了原地,张了张嘴,说不出来一句话。 “你啊,”李氏叹了口气,“想的永远都是眼前那么一点。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女儿是谢大人的亲生女儿,他帮自己的女婿,天经地义。他却避开了,不闻不问不打听。这般无视到底,到底是为什么?” 王氏顺着她的话,问了句:“为什么。” “那是因为,他已经把他看得恨透了。” 李氏说: “我们不帮他,也是因为谢大人的态度。” 王氏讷讷开口:“那就只能这么看着我的女儿,在别人的府上,过苦日子了?” 王氏拧着眉,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既然是出嫁了的姑娘,也帮不上娘家的忙,你留着做什么?” “你要看的是,谢氏的以后!” “你现在要顾的是你的长子。这偌大的家业,日后是要交到他的手上的。如今,六姑娘掌家,七公子学业出众。日后,若是在这一方面得到你家爷的看重,你又该如何?” 王太太恼怒王氏的拎不清,说话很不好听: “你莫要因为二姑娘的事情,惹得你家爷不高兴。你要做的,是把谢氏攥在手里,而后平稳的交给景哥儿的媳妇儿。而不是把谢氏交给那个贱人生的儿子和女儿。” 谢文徵的那点事情,几家来往密切的故交,隐隐约约都知道一些。 从前,宠爱一个婢妾出身的姨娘,疼爱她所生的姑娘和公子。轻贱王氏所生的长子长女,让王氏被上京城中的贵人轻视。 如今,又故作原样。 她都担心,万一哪一日,谢文徵当众宣布把谢氏留给妾生的庶子。 那才是真的大笑话。 李氏看着还在那点破事中打转的王氏,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 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想着让那个让他们这些姻亲故旧失了脸面的孩子,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可是,”王氏还想要说话,却被王太太拦过去了,“可是什么可是,”她恨不得剖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她们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怎么还在那里叽叽歪歪,“你想想,你日后要指着的是琼姐儿,还是景哥儿!” 景哥儿都被赶去北疆了,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她这个当娘的,还在这里说自己的女儿如何如何,让人气的不行: “你要知道,北疆是什么人去的。你有见过谁家的贵公子,是要去北疆。” “再者,北疆连年战事。万一,你家景哥儿上了战场,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了,你的后半生又该如何!” “琼姐儿做下那么丢人的事情,你还如此护着她!” “我看,你是真的病了!” 王氏被李太太和王太太说的羞愧难当,头低到胸口,一直都抬不起来。嗫嚅地想要开口替自己辩解,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直到六姑娘遣人去请王氏去用来招待客人用的花厅,才让王氏稍稍松了口气。 早有在王氏这里伺候的下人,把王太太和李太太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六姑娘时,六姑娘的神色并无变化。 甚至是和一位不怎么熟悉的贵女打完招呼之后,才和玉奴说话:“……看来,李氏和王氏,是真的急了。” “姑娘是说,林公子的事情,李氏和王氏并不想插手。但又不想得罪王氏,便拿着爷的不同意来推辞。” “不错。母亲向来仰仗李氏和王氏,所以,肯定会听她们的话。”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不,她们肯定会让母亲把注意力,放在后院新来的几位姨娘,和我们这些庶子庶女的身上。” “那太太肯定会想办法,让您和爷生了嫌隙,在暗中许诺那位还未进门的徐氏。” “不,不一定。” 六姑娘笑眯眯地和来的客人打招呼: “母亲听进去了,但是,她还不一定做。” 母亲的心思,现在在哪里还不一定呢。 “姑娘说的极是。” 玉奴站在六姑娘的身边,笑眯眯地看着有下人引进门来的裴府五姑娘,低声和六姑娘说话: “姑娘,裴家来人了。” 六姑娘嗯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笑眯眯地迎了上去,“五姑娘。” 五姑娘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六姑娘。” “往常总听说,谢府六姑娘长的温婉,又端庄守礼。如今见到了真人,才知道,旁人的夸赞不及真人的三分。”裴五姑娘热切地拉着她的手,大大的眼中满是笑意。 六姑娘大大方方地笑了笑,“我瞧着五姑娘也是娇憨可爱,十分讨喜。” 五姑娘被六姑娘夸的脸色微微发红,“六姑娘谬赞了。” “哪里是谬赞,”六姑娘亲亲热热地挽着她进了垂柳葶,“我说的都是实话。” 裴五姑娘没觉得她说的实话,反而是觉得是因为,她和大公子的关系,六姑娘才会对她如此关照。 想到这儿,她脸上的热情,散去了几分。 礼貌客气地坐在了六姑娘的另一侧。 第112章 岔子 3 六姑娘侧了侧身子,看了眼坐在了与她隔开了一掌距离的裴五姑娘,皱了下眉。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让下人端上了一些招待客人用的糕点和茶。 “这桌上的糕点,做的倒是好新奇。” 五姑娘指着果子上摆着的鱼形糕点, “不知道如何。” “五姑娘尝尝不就知道了。”六姑娘转头,借着给她递糕点的机会,拉近了那么一点距离。 “很好吃,”陪五姑娘尝了一口,“甜而不腻,味道清甜,很好吃。” 她又忍不住尝了一口。 六姑娘浅笑,“你喜欢就好。” “我记得,礼部侍郎家的三姑娘,最爱吃这种糕点了。”裴五姑娘笑着用帕子,擦了擦唇边的糕点渣子,“上次,去了长宁郡主府上,三姑娘吃了许多呢。” 礼部侍郎? 那不是严家的人? 六姑娘淡漠如菊的眼中,掠过一抹深思。 不对啊。 既然是严家来人,那三姐姐不该来招待吗? 六姑娘环顾四周,找了许久,都未曾见到三姑奶奶。 她也不好在裴五姑娘面前,说起了严府的事情,便吩咐着玉奴:“你去厨房那边吩咐着,将前几日做的八珍糕和鲜花糕,都端过来一些,给五姑娘尝尝。”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把五姑娘无意中提起的人,暗自记在了心中。装作无意地问了句,“那边还有菊花形状的糕点,你要不要尝一尝?” 裴五姑娘嗜甜,听到六姑娘这么说,之前的不快,瞬间消失不见,“好啊,我想尝尝!” 从前在家时,母亲总是说,不能吃太多甜食。 免得日后,腰部有了赘肉,让夫君嫌弃。 如今,到了这里,六姑娘纵着她能多吃几块甜甜的糕点,她就勉强地觉得她还不错吧。 “好。” 六姑娘笑眯眯地让人去厨房,端来了一碟子的菊花糕。还有一碟子核桃枣仁糕点,放在了裴五姑娘的面前: “你在尝尝这两碟糕点,味道如何。” “嗯,”严五姑娘拿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口,“不错,味道甜而不腻,入口香甜,确实不错。”她笑着擦了擦嘴角,“我记得赵家的五姑娘也喜欢吃这样新奇的糕点,”她看了眼六姑娘:“只是,她性子不怎么好。” 裴五姑娘最后一句话,好像是在提醒,又好像是在刻意和六姑娘说什么。 但在六姑娘看过去时,又恢复如初,好似什么都没有说过。 六姑娘听到裴五姑娘这么说,也只是轻轻地笑了笑,“都是家中宠爱的小姑娘,娇养着长大,有些小性子也使然。” 裴五姑娘唇边的笑意,比之前深了许多,“对,女儿家也就在未出嫁的这几年娇贵些。日后,出了嫁,便是大人了。” 她笑眯眯地顺着裴五姑娘的话往下说:“说的对。” 恰好,此时又有下人带着来参加宴会的贵女进来了。 六姑娘告罪一声,忙起身去迎客。 “姑娘觉得这位六姑娘如何?”伺候裴五姑娘的婢女,低声和裴五姑娘说话:“奴婢觉得这位六姑娘,十分小家子气,配不上大公子。而且,奴婢还觉得,她有些刻意在讨好您。” 她家大公子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人中之姿。 怎么一个长的不好看,行为举止都是小家子气的姑娘配大公子呢? “你我觉得如何,并不重要。” 裴五姑娘淡淡地看着远处,正在和人说话的六姑娘。也不知道对面的那个人说了什么,逗的六姑娘掩唇低笑。 她的眉眼舒展,眸光温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温和。 给人十分舒服,又不自觉亲近。 “主要是,哥哥喜欢不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再说,这位六姑娘很让人舒服,我很喜欢。” “可是姑娘,奴婢觉得,这位六姑娘好似一开始,并未入您的眼。” “入不入我的眼,无也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能不能入母亲的眼。” 这毕竟是裴氏的大太太,将来裴氏的嫡长媳。 能不能处理好的府上庶务,打理好府上的中馈,才是重中之重。 她听母亲屋里伺候的人说,这门婚事母亲并不同意。 母亲是觉得,谢氏从最开始的嫡长女,变成了一个庶出,又不得宠的庶女,是在侮辱河东裴氏。即便是后来,谢氏将六姑娘记在了太太的名下,成了名正言顺的嫡女。母亲依旧觉得,即便是哥哥的名声再不好,这位庶出的六姑娘也依旧是配不上自己哥哥。 她不知道哥哥到底和母亲说了什么,让母亲同意了这门婚事。 但她这次和六姑娘短暂的接触,她觉得,母亲应该会喜欢这个温温柔柔,说话慢条斯理的六姑娘。 “姑娘说的是。”婢女虽然嘴上应着自家姑娘个,但心中始终觉得这位六姑娘配不上自家公子。 故而,看向六姑娘的目光中,总是带着几分轻视和瞧不上。 六姑娘这边在忙着和各位贵女,王氏也和各家太太说话。 谢晗行也帮着谢文徵正招待各位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大人和公子。 “公子,”伺候七公子的长松,一脸急色地走到了七公子的身侧,低声在他耳边说话:“还有贵客未到。” 谢晗行蹙了蹙眉,“时辰都快到了,怎么还有贵客未到?” “小的不知道。” 长松压低了声音, “奴婢是看了记录来参加宴会的册子,偶然发现还有贵客未到。” 谢晗行和来参加宴会的客人告罪一声,和长松往外走:“知道是哪位贵客吗?” “是,是,是裴大公子,”长松吞吞吐吐。 “什么!” 谢晗行一脸惊讶, “怎么姐姐也给他下帖子了!” 这个活阎王来了,这宴会还能自在吗! “那不如,咱们回去?”反正都不喜欢裴大公子,既然他没来,那刚好趁这个机会回去,就当他没来。 “回去什么,回去,”谢晗行一脸不高兴,匆匆地往外走:“若是他不来,大公子肯定会让人送信。既然没有送信,那就是肯定回来参加宴会。我们去门口,迎客人吧。” “是。”长松应了一声,跟着谢晗行去了门口迎客。 谢晗行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不会有什么人来了,刚要转身回府,就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阵马车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回头一看,裴慕璟正扶着初七的手,下了马车。 “裴公子。” 谢晗行稍稍愣了一下,忙迎了上去, 朝着他行了个礼, “您来了。” 第113章 岔子 4 “不必这么客气。” 裴慕璟虚扶了他一下, “这几日,功课如何了?” 噗慕璟好像真的是很关心他一般,很关切地问了几句学习上的事情。 谢晗行每每见到裴慕璟时,就不由自主地紧张。 磕磕巴巴地回答了裴慕璟的问题:“尚、尚、尚可。” “那在学院中,有没有人欺负你?” “我和大家相处的都挺好,没人欺负我。” “那你是怕我考究你的功课?”裴慕璟笑的十分和煦,“还是怕,我当众让初七和你比划两下。比划梳了之后,丢人?” 谢晗行紧张地咽了口口水,“都、都不是。” 他要怎么和他说,是因为他一见到他,就不由自主的紧张害怕? 他马上都要是自己的姐夫了,他还这么怕他,这像话吗? 这以后,他要是欺负姐姐了,他怎么给姐姐出头? 谢晗行很想要挺直腰板地和裴慕璟说话。 但是,一转眼对上裴慕璟看过来的目光时,又很怂地低下了头。 唉。 他就是怕他啊。 谢晗行小小的脸上,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愁云。 “见过你姐姐了?” 裴慕璟摇着手里的扇子,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 “你姐姐如何了?” 虽然他把玉竹送到了六姑娘的身边,时刻照顾着。但总归不是他亲自照看着,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担忧。 “见过了。”谢晗行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在裴慕面前的乖巧,一边又很乖巧地回答裴慕璟的问题:“姐姐挺好的。只是,我瞧着她好像比之前清减了许多。” 他的语气中,有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近日不在府上,府上发生的事情大都听长松说的。 那个小子,学话也学不明白,常常说话藏一半露一半。弄得他心里,总是七上八下。 等会儿空下来了,他得和姐姐多说会儿话。看姐姐这几日到底如何,他悬着的心才能落下来。 “可能是忙着宴会的事情吧。” 裴慕璟忽然收起了手中的扇子,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心疼: “我记得,你姐姐最爱吃的是城中的那家酱鸭。” “北城那边最好吃的梅花糕点,还有蜜饯。” 谢晗行点点头,“是。姐姐还喜欢吃一些比较精致的吃食。” 要不然,府上怎么隔三差五就会寻一些会做糕点的妈妈来呢。 裴慕璟淡然地点了下头:“好,我知道了。” 谢晗行一脸困惑。 他什么都没说,他知道什么了? 谢晗行和裴慕璟说话间,就到了外院儿设宴的院子。 “父亲。”谢晗行朝着谢文徵行礼:“裴大公子来了。” 谢文徵忙起身,朝着裴慕璟行礼:“裴大人。” 裴慕璟忙朝着他还礼,“谢大人。” 其他来参加宴会的人,一看到裴慕璟来参加宴会,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碍着他是中都督,又不敢说什么,忙起身朝着裴慕璟行礼:“裴都督。” 裴慕璟并没有搭理这些人,直接撩起袍子,坐在了谢文徵旁边的桌子旁,“这宴会上的菜色,还不错。” 他拿起筷子,浅浅尝了一口:“味道也不错。” 众人看着自顾自坐在那里吃饭的裴慕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别提多难受了。 谢文徵也不喜欢满身杀气的裴慕璟,但因着其他人在,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和裴慕璟说话:“听说,晗哥儿在外面,都是你在照顾着。” “他是我未来的弟弟,我照顾他,理所应当。” “有你照顾他,我很方便。” 谢文徵很满意地笑了笑: “这孩子,有做的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教育。” “若是他不听你的话,你来找我。” “我来教育他。” 谢晗行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谢晗行立刻垮了脸。 他爹这是要把他交给裴大公子呢。 他能不能不要啊。 谢晗行的心里直喊救命,可惜,谢文徵一个字都听不见。 “晗哥儿很听话。” 裴慕璟很少称赞别人: “我问过他的夫子了。” “晗哥儿的功课一直都是甲等,若是能好好培养,他日定能大展宏图。” 裴慕璟的几句话,说的谢文徵心花怒放。 不住的拉着裴慕璟说话。 顿时,花厅内冷凝的气氛,有了几分缓解。 众人悬着的心,也落回了原处,低声互相说话。 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他们说了会儿话,外面便响起了各种乐曲,悦耳动听。 “那边是在做什么?”裴慕璟喝了口茶,随口问了一句。 谢文徵:“那些姑娘在一起,总要说一些琴棋书画。前日,小六还来找我要了一本孤本,说是要做彩头。” 他这也是在夸奖六姑娘。 “嗯。” 裴慕璟低头浅笑。 这丫头,总是有这么多新奇的小心思。 谢文徵看着大家有很多话想说,却碍于裴慕璟在场,不敢说的样子,便先开了口:“裴公子,林大人的事情,现在有什么进展?” 在场的人,纷纷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他们说话。 裴慕璟深深地看了一眼谢文徵:“我和大人知道的一样多。” 谢文徵惊的一身冷汗,赶紧解释:“裴公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笑话。 他儿子就是因为和林大公子走得太近了,才会不得不跑去边疆。 他们要是再去和林家扯上什么关系,那还得了? 再说,中都督府办事,就算不是真的,也能变成真的。 他真的是嫌弃命太长了,才会提起这个话题。 “我自是知道,”裴慕璟笑的如沐春风,“谢大人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清楚的。” “那就好,那就好。” 谢文徵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才冒出来的冷汗,心里一阵后怕。 六姑娘正和一众前来参加宴会的贵女,玩儿的正高兴。身边伺候的丫头,忽然匆忙地走到了六姑娘的身边,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姑娘,柴桑陆氏来人了。” “人呢?”六姑娘神色未变,一边给刚才表演的姑娘鼓掌喝彩,一边和她说话。 “去了太太那边,”来人说道:“此时,四姑娘也刚过去。” 六姑娘抬眸,刚好看到了坐在角落里,正要往外走的四姑娘,眸色深深浅浅。 六姑娘点头:“我们也过去看看。”她转头和坐在她身侧的八姑娘低声说话:“我要去更衣,你在这里招待下各位姑娘。” “好。”八姑娘高兴地应了一声,“六姐姐放心吧。” 一直看着六姑娘的裴五姑娘看六姑娘离开了座位,忙吩咐人去和裴慕璟说了一声。自己也悄悄地趁人不注意,悄悄地跟了上去。 第114章 岔子 5 正院。 陆家二太太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谢太太。” 王氏起身回了礼,“陆二太太。” 她很随意地坐在了王氏旁边的一张椅子上,用帕子压了压唇角,随口说了句:“今日谢府到是好热闹。” 外面的戏班子一直在唱,用来招待客人的院子里,又是人声鼎沸。 将安静的谢府,弄的热闹极了。 “我上次见谢府这么热闹的时候,还是老太爷过世。” 陆二太太这话一说出口,本来热闹的花厅里面,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陆二太太的身上。 陆二太太仿佛是从未察觉,一直都在看着王氏。 王氏被她看的气不打一处来,气不打一处来,偏偏碍于所有人都在,她要端着谢家太太的架子,面色如常地反问了一句:“你来参加我们谢氏举办的宴会,我很欢迎。你要是来咒我们家,那我就要好好问问了。” 这么热闹的宴会,偏偏提起已经过世很多年的老太爷。 这陆氏上门来,是上门来添堵吗! “怎么,我说不得了吗?” 陆二太太眉眼带着冷意,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氏: “你请了这么多的人,为何没有请我们陆氏?” “是觉得我们陆氏如今没落,配不上你们谢氏了吗?” 王氏挑眉。 她这下确定了。 这陆氏是挑理,上门来找茬了。 “我们前几日下帖子时,陆氏的人并不在京城。” 王氏耐着性子解释: “如今你也来了,便和大家坐一会儿吧。” 总是要在宴会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是要给陆氏留几分薄面。 “谢太太这话说的可不怎么好听,”陆二太太显得不依不饶,“我们陆氏祖上,也是出过将军的。何苦,到了太太的眼里,就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我们府上的人不在上京城了?再者,我们陆氏和谢氏已经结了姻亲。你这所有的姻亲故交都邀请了,反而落下了我们陆氏。怎么,如此瞧不起我们陆氏,还要把你们的姑娘嫁去陆氏。谢太太,你这是在自打嘴巴呢。” 陆太太这话,说的就很不好听了。 王氏稍稍变了脸色: “你这话说的就有些刻薄了。” 王氏落了脸: “来者是客。” “你进了我们谢府的门,就是我们谢府的客。” “若是我们待客出错,我们谢府大大方方的承认错处。是我们谢府的人,做事不严谨,让陆氏的人寒了心,这事我们谢氏错了。” “但是。” “我们谢氏从来不看重出身,只看中人品。” “难道,你们陆家的公子,人品不出众,只能凭借出身来压我们谢氏姑娘的吗!” 王氏冷冷地看着陆太太,眼中俱是冷意。 那股渗人的凉意,看得陆太太心底生寒,瞬间生了退意。 但又想着即将到手的富贵荣华,她心里的那股退意又褪去了。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惧地迎上了王氏的目光: “谢太太还真是巧舌如簧。” 陆二太太坐直了身体,面色骤冷, “你们做错了事情,轻飘飘的一句知错了,便想要轻轻揭过。” “也太不把我们陆氏当回事了!” 王氏冷笑:“你想要让人把你当回事,那你把别人当回事了吗!你在我们谢府的地盘上,说话这么难听,如此下我们我们谢府的脸面。你又如何把我们谢府的脸面当回事!” “既然如此,那们两家退婚吧!” 陆二太太这话一说,王氏瞬间就明白了。 这才是陆氏来谢府的目的。 她这话一出,来参加宴会的人,顿时都变了脸色。 当着王氏和陆氏的面,窃窃私语: “早就听说,这谢氏的姑娘名誉不好。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是啊。” “这姑娘若是名声好,何苦会让人上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退婚?” “这女子一旦被退婚,就名节被毁。日后该如何见人?” “那又和不能见人?他们家二姑娘,都和人当众卿卿我我,不也是嫁出去了吗?” “这谢氏的一个女儿如此,若是其他女儿在如此,那这是谢氏的脸面,当真是不能要了。” 王氏被他们说的脸色铁青,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退婚?” “退什么婚?” “陆氏有什么脸面来我们这里退婚?” 王氏讥笑: “当初,你们为了攀上我们谢氏,可是同意将陆家公子入赘谢氏。” “如今退婚,也应该是我们谢氏退你们陆氏的婚!” 王氏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犹如一声雷,惊的所有人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陆太太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护的那块遮羞布,被王氏当场给扯下来,陆太太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们陆氏,怎么说也是名门贵族,怎么可能会做出入赘,这么丢人的事情来!” 王氏看她那副气急败坏地样子,心情不由得好了很多: “那要不要,我把当初,陆氏的老太爷和我们家太爷签订的婚书找出来,给你看看?”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陆家三子,入赘谢氏!” “你放屁!” 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戳穿了陆氏掩盖多年的秘密,陆天天恼羞成怒。 甚至是失了名门太太该有的风度,犹如一个泼妇般,口不择言: “是你们家的姑娘不检点,当众和男子卿卿我我,失了清白!” “是你们谢府的过错,为何要推到我们陆氏的头上?” “是觉得,我们陆氏不如你们谢氏,所以任人欺辱!” 王氏一脸不屑: “日欺辱你们陆氏?” “陆三公子是老太爷当年,亲自给定下的夫婿。我瞧不起你们,不等于是瞧不起我们老太爷的眼光吗!” “那个老不死的,早就死了!” 陆太太的声音尖锐刺耳: “频繁提起一个死人做什么!” “我不管谁当初是怎么定下这门婚事的,谁为什么定下这门婚事。总之,我就是要和你们谢府退婚!” “你说什么!” 匆匆进门的四姑娘刚好听到了陆二太太说到退婚的声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声音发抖, “怎么好好的就要退婚了?” 陆二太太冷哼一声,“当然是你不够好,所以才会来退婚!” 第115章 岔子 6 在陆太太的眼中,这位庶出四姑娘,无论是出身,还是才情样貌,都比不得他们陆氏长房三子。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老太爷当初是看中了她什么,竟然答应了她那么荒唐的婚事。 一想到她的儿子,要娶这样的姑娘,她就替自己的儿子心疼。 “你说什么?” 四姑娘语带哭腔地质问: “我遵从谢氏的教导,从未出过门,何来道德破坏一说?” “再者,我日常接触的人,最远的不过是浆洗衣衫的丫头和婆子,又何来败坏名节?” “陆太太,既然我什么都没做错,你为什么要上门来退婚!” 四姑娘忍着眼中即将落下的泪,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太太。 王氏也借机,从椅子上站起来。扶着青雀的手,慢慢地走到了四姑娘的身侧。在众人淡然的目光中,她的声音微微拔高,“我们谢氏的女儿到底是哪里不好了,请陆氏的二太太,明说!” 最后两个字,王氏咬的很重。 陆太太当众戳穿了谢二的事情,就已经够让王氏恼羞成怒了。如今,陆二太太又当着众人的面,将王、谢、李三家的面子,放在地上随意踩踏。 这是王氏万万不能容忍。 而且。 陆二太太这话说的有些过了。 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糟践谢府各位姑娘的名声。 这要是传出去了,那谢氏的姑娘们,就不用嫁人了! “哼!” 陆二太太冷冷地看着她, “别以为我们离得远,我们就不知道。你们谢氏嫡出的二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那等丢人的事情,你们谢家其他的姑娘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我看啊,都是臭虫和乌鸦,聚到一起了!” 陆二太太面露笔译和轻蔑之色: “要是当初,老太爷知道,他给她的孙儿定下的是这样人家的姑娘,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什么样的人家啊?” 王氏心里的那口气再也忍不下去,声音比之前高出了许多: “你们陆氏,不过是个破落户。” “若不是,有我们谢氏在暗中帮扶着,如何能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 “陆氏如此忘恩负义,还标榜自己是铭文望族。” “陆太太,你能不能别侮辱铭文望族这四个字了!” 王氏冷笑,眸光深处,满是奚落。 “那也比你们谢氏藏污纳垢,专门做一些腌臜的事情强很多!” 陆太太如今这么说,显然是要和陆氏撕破脸皮了: “谢太太,你有空在这说我,还是想想如何退婚吧。” “免得到时,你们谢氏的姑娘,都成了这上京城的笑话!” “贻笑大方!” 陆太太的眼中,是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放肆!” “胡说!” 争吵不断地花厅里,传出了两道不同的声音。 众人顺着目光看过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六姑娘。眉目流转,神色平平,十分淡然地看着她: “陆太太这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定了我们谢家姑娘的错处。” “还真是,把我们谢家姑娘的命,当成了麻绳。宿便一掐,就会断呢。” 六姑娘云淡风轻的几句话下面,是无法掩饰的滔天的怒气。 陆氏随随便便的九句话,就定了谢氏姑娘的生死。 其心可诛! “你们谢家人的生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太太毫不在意, “再说了,你们谢氏的姑娘,要是真的好。那怎么能出现谢二这样败坏家风,连累她的姊妹退婚的事情来?” “其身不正,那就不要怪旁人下手了。” 王氏看她接二连三地提起谢二,气的就要冲过去打她。 六姑娘一把拉住了王氏,眸光泛起冷意,唇边带笑:“可是,你别忘了。你家公子的庚帖,和当日送来用于订婚的玉佩,都在母亲这里。我们一日不拿出来,你家三公子和我家四姐姐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家公子想要停妻或者是休妻另娶,那也要我们谢氏点头。” 她抬眸,淡淡地看了陆太太一眼:“陆太太这么闹,不就是打量着,我们谢氏极为看重脸面。你在众人面前闹,我肯定会为了谢氏脸面,会痛快地拿出来了疼贴和玉佩吗?” 陆太太从先前的得意,到现在的满脸通红: “你们谢府,真是越来越活回去了。竟然要一个庶女掌家,说出去真丢人。” 六姑娘神色不变,淡淡地开了口:“那又如何?我的身份地位,是谢氏祖辈挣来的。不知道陆二太太的身份,是谁给的?” 她的言语间尽是骄傲。 看着陆二太太的目光中,也太过平和,辨别不出来是高兴,还是生气。 “你放肆!”提到陆二太太的出身,陆二太太才会恼羞成怒,“我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 六姑娘轻笑:“谢氏祖训,长辈慈爱,晚辈才会尊重。只是不知道,您哪里是慈,又哪里是爱?” 陆二太太气的满脸通红,动了半天的嘴,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既然陆二太太说不出来什么,那我们来说说之前二太太说的退婚事宜。” 一听到六姑娘这么说,四姑娘立刻紧张地看着他。 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对着她轻轻地摇摇头。 她不能退婚的。 六姑娘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急: “当年,谢府和陆府的婚事,是谢府的老太爷和陆氏的老太爷定下的。至于为什么会定下四姐姐和陆家长房幼子,其中有什么隐情,想必府上的老太太最清楚不过了。” “二太太如今要退婚,是不是要两家长辈坐在一处探讨?” 陆二太太梗着脖子,“我就能代表陆氏退婚!”态度十分强硬。 六姑娘又笑了,颇为不屑地说了句:“恐怕,你还不够格。” “你说谁呢!” 陆二太太被她的这一句话,气的当时就炸了,跳着脚骂了句?: “你当你们谢氏是个什么东西呢,还我不够格。你们谢氏做下的那些龌龊事情,哪一件能摆的上面来说?自己都是臭鸡蛋呢,还在这儿摆什么谱呢!”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换一种办法。” 六姑娘慢悠悠地说了句: “玉奴,去找父亲。用父亲的名义,给宫里的太妃娘娘递牌子。让她老人家辛苦些,回答陆二太太一个问题。” 整个房间里,静的能清楚听到六姑娘的回音: “请太妃娘娘示下,我们谢府的姑娘,到底如何。” 第116章 退婚 1 陆太太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她的脸,涨的通红,动了动嘴唇,半天没有吭哧出来一句话。 陆太太心里有一瞬间的后悔。 他怎么忘了。 宫里那位受人尊敬的老太妃,可是从谢氏出去的。 谢二姑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流言流语满天飞,却没人敢上门说什么,大都是看在老太妃的脸面。 不过,一想到她即将要成为贵人的婆婆。软下去的腰板,瞬间又挺直了。 王氏面露不悦。 在她看来,这么点小事,不用去请太妃娘娘的意思。 他们谢氏的姑娘,也不一定非得是扒着陆氏的公子不放。 就算是和陆氏退婚,谢氏的姑娘也照样能嫁得好人家。 在场的人,看着六姑娘如此杀伐果决,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是。”玉奴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王氏看着被六姑娘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坐在那里使劲儿喘气儿的陆太太,心情大好,“来人,给二太太上茶。” 陆太太差点没把婢女递过来的茶给扫出去,动作生硬地接过了婢女递过来的茶,咬牙切齿地说了句:“那我还要多谢王太太招待了!” “进门是客。” 六姑娘说: “我们谢家是钟鸣鼎食之家,以诗书传家。还真掉什么叫礼义廉耻,什么叫规矩有礼。” 六姑娘不好痕迹地说了句: “我们可不能辱没谢氏祖宗的脸面!” 陆太太的脸色青紫交加,死死地瞪着六姑娘。 六姑娘稳稳当当地坐在王氏的身边,偶尔和旁边坐着,相熟的太太说几句闲话。 反观是坐在六姑娘身后的四姑娘,苦着脸,一脸忐忑地看看六姑娘,又看看陆二太太。不安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她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她想。 姨娘那边指望不上,五妹妹又不肯帮她的忙,和她同嫁去陆氏,帮她固宠。 那为今之计,她只能去找自己的父亲帮忙。 可是…… 四姑娘眸色一黯。 父亲向来不喜欢她,她退婚这件事,对父亲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小七,更是从来不管家里的事情。 这件事找他,也是白费力气。 四姑娘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么一想,只能从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公子中找人帮忙了。 四姑娘仔细地回忆着。 除了那位名声不好的裴大人,其余的公子,他并不熟悉。 她一个闺阁女子,要去前院找个公子,这要是传出去了,她该怎么办? 而且,她要是在做出什么事情,促使她被退婚,又该如何? 四姑娘心乱如麻,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一个好办法。 四姑娘的坐立不安,与气定神闲的六姑娘相比,有了巨大的反差。 大大方方,完全不在意。 跟着过来,站在门外的裴五姑娘,看着坐在一群长辈中间,游刃有余地说话的六姑娘,圆圆的眼睛里,有过那么一点羡慕,但更多的是欣赏。 “姑娘。” 伺候五姑娘的婢女,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这么一看,这位六姑娘还不错。” 虽然出身不高,但是身上这股子宠辱不惊的气度,还是让人很喜欢的。 裴五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是真的很好。” 和这样的人相处,应该也会让人很愉快吧。 “乳娘若是喜欢六姑娘个,日后便时常来谢府找六姑娘玩儿。” 姑娘在上京城中,很少能有入了她的眼姑娘。 忽然有个让姑娘称赞的姑娘,她自然是希望她们能多多相处。 “我原意跟六姑娘亲近,谁知道六姑娘愿意不愿意和我近亲呢,”裴五姑娘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姑娘真好,六姑娘肯定原意。”婢女说的十分笃定。 “希望如此,”她落在六姑娘身上的目光,带着从未有过的欢喜,“你去哥哥那里一趟,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和哥哥说一遍这里发生的事情。”她又重重地强调一遍,“记住,一定要好好说六姑娘。” 婢女眼中带笑:“是,奴婢一定会好好说。” “去吧,”裴五姑娘轻笑。 “是。”婢女朝着裴五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去了前院。 裴五姑娘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正在和人说话的六姑娘。 六姑娘要去拿腰牌去宫里递口信的消息,没过一会儿,就传到了谢文徵的耳中。 谢文徵虽然觉得,这么点大的事情,没必要惊动宫中的太妃娘娘。但又觉得,被陆氏一而再再而三地贬低,对谢氏姑娘的名声也不好。再说,有了宫里太妃娘娘的旨意,也是对谢氏的一种肯定,也是宫里的态度。在这样的宴会上,有了这样的口信,对谢氏来说,很有益处。 谢文徵毫不犹豫地将腰牌给了玉奴,并嘱咐着宋砚,“你跟上去看看。” 宋砚应了一声,“是,”转身跟着玉奴离开了。 谢文徵装作无事,又和人说话聊天喝酒了。 坐在角落里的裴慕璟,在听到裴五姑娘让人送过来的消息之后,眸光深了又深,“我知道了,下去吧。” 来人朝着裴慕璟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 裴慕璟手里的扇子,在他的掌心上,敲了几下。 陆氏迫不及待地想要悔婚,不过是因为想要攀上了郡主。 那位春月郡主,深得成王喜欢。 成王又是今上最信任的弟弟,攀上了成王,那陆氏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只是…… 裴慕璟的眸色,比之前深了几分。 本来,姻缘之事,好聚好散。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落谢府的脸面的,实在不是上策。 这陆氏的心思,有点脏啊。 想了想,他又吩咐着初七,“你去宫里一趟。”他吩咐着:“把府上发生的事情,和太妃说一遍。” “是。” 初七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道: “若是太妃娘娘有什么事情问起,属下要怎么回答?” 裴慕璟喝了口茶:“什么都不用说,点到为止。” 初七了然地点点头,“是,属下明白了。” 裴慕璟挥了挥手,“去吧。” “是。”初七应了一声,对着裴慕璟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半刻钟后。 “姑娘!” “姑娘!” 第117章 退婚 2 两道急促的声音,一前一后的在正厅响起。 “裴大公子身边的初七公子,过来找您了。” 先进来的婢女,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赶紧说明了来意。 跟着进来的婢女也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太妃娘娘身边的玉姑娘来了。此时,正在外面等您。” 六姑娘忙起身往外走:“玉姑姑可是贵客,怎么能让贵客在外面等?” 同时,她的心中又满是疑惑。 怎么,初七和玉姑姑会同时出现在谢府内宅? 六姑娘面上一片平静,先跟着王氏往外走去见玉姑姑。 王氏朝着玉姑姑福了福身子:“玉姑姑好。” 站在王氏身后的谢府的几位姑娘,也朝着玉姑姑福了福身子:“姑姑。” 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姑娘,也给玉姑姑行礼,唤了一声,“玉姑姑。” 玉姑姑一一朝着各位事假门阀地贵女还礼,又称赞了谢府的几位姑娘,“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而后,才又和王氏说话:“多年不见,太太还如从前一般,待奴婢亲切热络。” 王氏嫁过来时,曾跟着老太太去过宫中,见过几次太妃。 那时太妃还是个不怎么不受宠的宫妃,抱着还是孩子的今上,笑眯眯地和她说话。 一晃眼啊,她的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今上都已经过了弱冠之年了。 “是啊。” 玉姑姑满脸笑意: “太妃娘娘也很想念谢府的姑娘们。” “劳烦太妃娘娘惦记了。” 王氏笑着和玉姑姑进了宴会厅: “有段时间没进宫去看太妃娘娘了,太妃娘娘可还好?” “好,好,”玉姑姑坐在王氏的身侧,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茶杯,象征性地沾了沾唇,便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就是这段时间,关于谢氏的一些消息,总能传到太妃娘娘的耳中,让太妃娘娘夜不成眠。” 王氏赶紧赔罪:“让太妃娘娘担忧谢氏,是我的过错。”她说:“是我没看顾好谢氏,让太妃娘娘跟着担心了。” 玉姑姑浅笑:“奴婢并不是来问罪太太,而是来替太妃娘娘传话。” 王氏刚要起身跪下去,就被玉姑姑给拉住了:“太太不必行大礼。奴婢是来给太妃娘娘传话,”她说:“太妃娘娘说,我们谢氏的姑娘,是被谢氏的长辈,娇养着长大。并没有让人当众折辱,随意糟践。咱么谢氏的姑娘,只有扒拉别人的道理,哪里能被人挑?” 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太妃娘娘觉得陆氏配不上谢氏,扔了就扔了吧。 王氏脸色难看,“那若是……”退了婚,谢氏其他的姑娘该怎么办? 难不成,真的要去跳河,维护自己的名声吗! “太妃娘娘说了,咱们谢府的姑娘秀外慧中,端方持重,可为上京城中女子典范。” 太妃娘娘一句话,就让谢氏的姑娘们,成了京都中旁人不可攀的贵女。 “可是,”王氏蹙着眉,“这样怕是不行吧?” 不过是一句空口白话,没什么大用处。 玉姑姑深深地看了一眼王氏:“太太,是有什么话要奴婢传话给太妃娘娘吗?” 王氏还要是说话,却被站在身后的六姑娘轻轻地拉了下她的衣服,示意她不要说话。 王氏这才不甘心地应了一声:“我就是想要和玉姑姑说,这几日天气燥热,太妃娘娘要多注意身体。” 玉姑姑深深地看了眼站在王氏身后的六姑娘,笑着说了句:“是,奴婢会好好照顾太妃娘娘。” 玉姑姑正和王氏说话,听到消息的谢文徵也急匆匆地带着谢晗行过来,和玉姑姑说话: “玉姑姑。” 玉姑姑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 “爷。” “多年不见,玉姑姑还是这么年轻。” 玉姑姑四十出头,繁杂的发髻上,斜插了一根素色的银簪子。圆圆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意。她微微侧了侧身子,只受了谢晗行的半礼,“多年不见,爷也和从前一样。”她眸光一转,淡然的目光落在朝他行礼的谢晗行身上,“多年前,太妃娘娘回来探望老太太时,曾经见过七公子面。那时,还是个抱在怀中的奶娃娃。如今,也长这么大了。” 七公子忙走上前,朝着玉姑姑行礼道谢,“多谢姑姑夸赞。” 玉姑姑转头,目光平和地看着谢文徵:“谢大人,”玉姑姑的称呼此时也变了。谢文徵忙弯了弯腰,“是。” “太妃娘娘让奴婢问您一句话。” “是。” “太妃娘娘问,谢氏祖训其五是什么。” “谢氏祖训其五:凡女子者,不可自轻自贱。” “太妃娘娘又问,谢氏女子出身名门,学识、规矩、礼数,样样出彩。既然样样出色,那为何要被人如此轻贱?” 太妃是在指责,但更多的是对谢文徵的不满。 既然陆氏三番四次地闹上门来要退婚,那为何谢文徵不处理。 反而将这件事闹的这么大,成为上京城中所有门阀贵族的笑话。 “我以为,这是父亲在世时,给小四定下的婚事。” “退婚,是对长辈做下的决定不满。” 谢文徵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腰又比方才弯了弯, “思虑不周全,让太妃娘娘如此操心谢氏,是我的错。” 玉姑姑:“太妃娘娘说,既然陆氏对谢氏女如此不满,勉强结合也是一对怨偶。那便由太妃娘娘做主,两家婚约自此便算了。” 站在最后面的四姑娘听到玉姑姑的话,顿时眼前一黑。若不是身边的婢女扶着她,怕是要当场要昏过去了。 顿时,泪如雨下,攥着身边婢女的手,哭的不能自已。 王氏面色铁青,眼中对太妃娘娘的怨恨,一闪而过。 六姑娘倒是神色如常,没什么变化,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陆二太太面露喜色。 这下总算是能解除婚约了。 “太妃娘娘让奴婢给您转述一句话。” 她说: “太妃娘娘许久没有见过谢家人了,想要四姑娘进宫去陪太妃娘娘。” “爷觉得如何?” 第118章 退婚 3 玉姑姑笑眯眯地看着谢文徵。 她的目光平和,但这种平和的目光,看得人特别不舒服。 四姑娘的眼泪,顿时僵在了脸上。 进宫娶裴太妃娘娘这么好的事情,她怎么都不敢想,能落到她身上。 她心里盘算着,若是在太妃娘娘跟前儿待几年,到时,太妃娘娘念她伺候多年的份儿上,给她指一门好婚事的。 如此一想,和陆氏退婚的事情,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站在四姑娘身后的五姑娘,听到玉姑姑这么说,眼中的嫉妒和羡慕,都快要把站在前面的四姑娘给生吞活剥了。 她就想不明白了,一个人人都厌恶,谁都不喜欢的破鞋,怎么就能去宫里伺候太妃呢? 王氏的脸色更是难以控制的变得特别难看。 她亲生的女儿,正在别人的府上,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怎么一个个上不得体面的庶女,都尽数成了人人羡慕的凤凰? 王氏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成拳。才修剪的圆润的指甲,在白皙的掌心里留下了几道浅浅的印记。微微的刺痛,让她被嫉妒冲昏的头脑,有了片刻的清明。 “这是好事啊。” 王氏的脸上挤满了笑容: “四姑娘向来乖顺懂事,有她陪着太妃娘娘,咱们也都放心。” “母亲。” 五姑娘最终还是没忍住,挣脱开了身边王姨娘的桎梏,冲到了王氏的身边: “四姐姐不能去宫里。” 她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王氏听到五姑娘这么说,心里一松,脸上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喜气:“为什么?” 谢文徵看似平和的目光,是压抑着的愤怒,“大人决定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插嘴了?” 五姑娘被谢文徵吓得缩了下脖子,但一抬头,对上王氏的鼓励的眼神,她又不自觉地直起腰,说道: “父亲,我为什么不能插嘴?” “四姐姐被人退婚,那是因为其身名杰有损,才会让被人退婚的。” “如果,像是这样名节不完整的人,都能去宫里伺候太妃娘娘。” “那我,恪守规矩礼数,本本分分的姑娘我,为何不能有这么好的事儿?” 谢五姑娘的质问,让本来热闹的宴会,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良久,才听到玉姑姑的低笑声,“看来,这位五姑娘是对咱们谢府,对你这位的怨恨,比较深。” 玉姑姑看似平常的一句话,说的谢文徵额头上的冷汗,又冒出了一层。 王氏也不满地将五姑娘拉到了一旁,低声呵斥:“你当着玉姑姑的面,胡说八道什么!” 五姑娘不满的嘟囔着:“我说错了吗?” 谢文徵冷着脸,皱着眉,不容置喙地说了句:“这是长辈已经定下的事情,你无权过问,也无权置喙。” 五姑娘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四姑娘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六姑娘趁着他们不注意,带着玉奴,悄悄地去了初七那里。 初七朝着六姑娘行礼:“姑娘安好。” 六姑娘轻轻点了下头,“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初七:“公子方才让属下去了一趟宫里,让玉姑姑给太妃娘娘传了几句话。” 六姑娘轻挑眉,“你来这里等我,就是特意来告诉我这件事的?” 亦或者是说,是裴大公子授意,让他和她说什么别的话。 初七摇了摇头,“不,是属下自己要来的。” 他一字一句: “属下是要来告诉姑娘,这几日上京城上的乌云厚重,隐隐有风雨欲来。” 六姑娘细细一琢磨,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替我,谢谢你家公子。” “是。”初七和六姑娘说了几句话,便朝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玉奴低声在六姑娘耳边说话:“这初七,说的是什么意思。” 啥乌云,啥风的。 她咋一句都没听懂。 “四姐姐的事情,裴大公子应该是从中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这件事这么顺利。” 六姑娘不确定,裴大公子特意让初七特意来的目的是什么,和玉奴说的话,也比较含糊: “总之,我们还是要很感谢裴大人的。” “姑娘说的极是,”她跟在六姑娘的身后,又悄悄地走到了王氏的身后,好似从未有人发觉六姑娘曾经离开过一样。 谢文徵和玉姑姑说话:“姑姑不急着走,不如去书房喝杯茶?我许久没见姑姑了,想要和姑姑说几句话。” “刚好,太妃娘娘也有话要和爷单独说。”玉姑姑跟着谢文徵去了书房。 八姑娘悄悄走到了六姑娘的身侧,小声问道:“六姐姐,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儿呢?” 六姑娘转头,看着谢文徵书房的方向,眸色深深浅浅:“是啊,很不对劲儿啊。” 不过是一个不怎么出众的庶女,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太妃娘娘眼前金贵的人了呢? 难道,真的是裴慕璟从中帮了什么忙吗? “六姐姐,你说,四姐姐会去吗?” “也许吧。” 六姑娘也不确定。 但六姑娘内心深处,依旧觉得,那位胆小的四姑娘可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书房。 玉姑姑站在屋子中央,低眉顺眼地和谢文徵说话:“爷,太妃娘娘最近在宫里,也听说了谢氏的风言风语。谢氏是太妃娘娘的母家,她既不希望谢氏能花团锦簇,也不希望谢氏能成为众人口中的谈谈资,让人贻笑大方。” “这几日谢氏出了丢人的事情,让太妃娘娘跟着操心府中事,是我的错。” 谢文徵抬头,幽深的眼睛看的玉姑姑十分不自在: “不知我多日前,让人递话给太妃娘娘,太妃娘娘一直未曾示意。如今,玉姑姑亲临府上,是太妃娘娘有什么旨意了吗。还请姑姑示下。” 谢文徵为了能往上动一动,不仅将六姑娘嫁去了裴氏,还打算将府上还未及笄的八姑娘送给自己的上峰。以此,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只可惜,他只来得及给六姑娘定下来裴氏大公子的婚事。八姑娘的事情,则是早早地被太妃娘娘派人给拦下来了。 “太妃娘娘说,凡事得靠自己。总是靠女人得到的名誉地位,总会像是在冰面上行走,说不准什么时候冰化了,人就掉下去了。” 第119章 见面 1 玉姑姑飞快地看了眼坐在书桌后面的谢文徵,眼底闪过淡淡地凉意。 她对谢氏接二连三闹出的笑话,并不是十分满意。 可惜,她只是个下人。 就算是有人称呼她一声玉姑姑,那也是看在她伺候太妃娘娘,劳苦功高的份儿上。 对很多事情都不能随便说话。 但是。 谢氏不能不顾及还在宫中抚养小皇子的太妃娘娘。 就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惹得今上去了几次太妃的宫中。话里话外地都在表达,今上对谢氏出现的事情,表现的不满。 而且,今上将几岁大的小皇子,送去给太妃娘娘养。 谁知道,心里有什么打算? 太妃娘娘是希望谢氏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 既不要太过张扬,也不要做什么过头的事情,成为别人的肉中刺。 但。 太妃娘娘也从来没有想过,谢氏会接二连三闹出这样的笑话,让她在宫中都没办法出去见人。 太妃娘娘让她来,也有质问他的意思。 谢文徵也猜出来玉姑姑此时来谢氏,是有旁的意思,“近日府上出的事情,连累太覅娘娘名声出错,是我没有管理好谢氏,是我的错。” 他稍稍停顿了下,继续说道: “但如今的谢氏,仅仅依靠我一人,确实很难。” “不如,请太妃娘娘示下,看我接下来要如何做,才能让谢氏更进一步。” “或者说,让咱们谢氏的子弟,能有几个出息的。明里暗里地能帮上我,振兴谢氏,也是可以的。” 谢文徵话里话外,既有询问又有威胁,还夹杂着几分破罐子破摔摔的意思。 玉姑姑愣了下。 明显没想到谢文徵是这样的态度,“谢大人,也莫要急。太妃娘娘也是关心您,关心谢氏,才会让奴婢过来问问。” 她神色放缓,语气比之前更加恭敬:“谢大人这些年,为了太妃娘娘,为了谢氏,为了太妃娘娘身边的小皇子,殚精竭虑。这些,太妃娘娘都看在眼里。太妃娘娘说,她的荣辱都系在谢氏身上。谢氏,才是她在宫中最大的依靠和底气。” 谢文徵听到玉姑姑这么说,脸色才好看了一些:“这些年,我们也靠着太妃娘娘一步一步走到世家中流的位置。谢氏从心里,也是很感谢太妃娘娘。” 玉姑姑听到他这么说,暗自松了口气,“太妃娘娘听说,中都督来府上了。是惹上什么事情了,需不需要太妃娘娘帮忙。” 谢文徵把事情的经过和玉姑姑说了一遍:“……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劳太妃娘娘了。太妃娘娘保重身体,好好照料小皇子,才是重中之重。” “大人说的话,奴婢会说给太妃娘娘听。” 玉姑姑说: “眼下,大人把嫡子送去边疆,又让庶女掌家。” “若是传出去了,会有让嫡子从军,日后有了军功,便可进入庙堂。” “让庶女掌家,就是在扶持庶子。日后为了辅佐嫡子,做准备。” “大人,您这么做,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玉姑姑的声音一沉,微微眯起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谢文徵当然能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给玉姑姑听。 他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着玉姑姑:“景哥儿那性子,不送去边疆好好锻炼锻炼,日后必将惹出大的祸事,连累我们谢氏。至于小六,”他停了停,抬眼看着站在下面的玉姑姑,幽深的眸子深处,是深不见底的冷意,“她长大了,帮着王氏执掌中匮,也算是学习锻炼。日后到了裴氏,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有什么不对?” 谢文徵横了一眼玉姑姑: “太妃娘娘还有什么顾虑?” 玉姑姑附和着点点头: “谢大人思虑周全。” 她话锋一转, “但太妃娘娘示下,今上对世家门阀日渐不满。” “为保谢氏荣华,大人还是要早做打算。” “太妃娘娘提醒的是。” 谢文徵淡然地看着玉姑姑: “今上敬重太妃娘娘,又把小皇子放在身边养。可见其心中,对太妃娘娘的看重。” 玉姑姑:“今上对太妃娘娘是有几分情意,总不会立刻对谢氏下手。” 谢文徵冷笑,似笑非笑地看着玉姑姑:“姑姑是不是在宫中呆久了,都忘了这天下,情分二字是最廉价的。” 他说: “我知道太妃娘娘是为了谢府日后考虑,但眼下这种情况,谢府越糟糕,对谢府以后才最好。” 当今对世家愈发不满。 今日可以随便找个理由让岭南林家获罪,他日,就可以让世家悄无声息的消失。 “爷这么说也对。” 玉姑姑的目光,愈发平静: “但是,这几日今上的子子愈发不爽利了。性子也比之前古怪,也沉迷于男女之事。太妃娘娘想着,若不然给哪位皇子指门门好亲事,兴许能让今上好很多。” 太妃娘娘让四姑娘进宫,就是有心想要将四姑娘送去今上的榻上,以此来巩固谢氏在上京城的地位。 玉姑姑有意无意地和谢文是说起了宫中最近发生的事情,大约是有意在提醒谢文徵。 谢文徵的心思,飞快地转动着。 这是一个机会。 今上很忌讳有人让他早早地立下太子这件事。 所以,皇上登基这么多年,中宫无所出。几个皇子都是庶出,堪当大任者,只有那么两位。 若谢氏想要在更进一步,与那两位走的近一些,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但。 风险与富贵同存。 谢文徵思虑良久,到最后也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之前姑姑说要带四姑娘去宫里的事情,我想了想,我觉得四姑娘那孩子的性格不合适。” “还是不去了吧。 谢文徵不想卷进权利争夺中,便拒绝了太妃娘娘的提议: “明日开始,我会称病,带着人回老家养身体。” 玉姑姑眸色轻闪,嘴角的笑意比之前更深了:“大人能明白太妃娘娘的苦心,那就好了,”她说,“既然大人对四姑娘另有安排,那老奴今日不带四姑娘去宫里了。” “不过。” 玉姑姑顿了顿,抬眼,飞快地看了眼谢文徵: “四姑娘毕竟退了婚,在呆在谢氏,对谢氏的名声不好。” 谢文徵:“姑姑有什么好建议?” 第120章 见面 2 玉姑姑提了一句:“止阳行宫。” 止阳行宫,是宫中专门教养皇室子女的地方。 一般世家女子去了止阳行宫,只要能顺利通过考试,就能去宫中做个女官。 这对于已经退了婚,年纪又渐长,出身又不高的四姑娘来说,确实是一条好出路。 且日后在宫内站稳了脚跟,对谢氏来说,也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 “好。” 谢文徵一口答应: “我马上就让人将她送过去。” “如此甚好。”玉姑姑点点头,“把谢氏交给您,太妃娘娘也会放心。” 她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眼看着就要午时了,到了太妃娘娘该用膳的时候了。奴婢该带的话,已经带到了,该回宫里复命了。” “玉姑姑慢走。”谢文徵点了下头,吩咐着:“来人,送玉姑姑出去。” 外面的人应了一声,“是,”便带着玉姑姑离开了。 谢文徵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宋砚。” 宋砚赶紧应了一声:“是。” “去和六姑娘说一声,给四姑娘收拾下行李。让府上的人将她送去止阳行宫。” “是。” 宋砚应了一声,就转身去找了六姑娘。 陆太太一脸得意地看着手里拿着的庚帖和玉佩,“早早拿出来不就好了,费了那么大的周章,最后还是要退婚?” 王氏冷笑:“我想陆二太太有一句话说错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太太:“是太妃娘娘觉得,陆家公子配不上我们谢氏的姑娘,让我们谢氏四姑娘退了您陆氏的婚。” “你胡说!”陆太太恼羞成怒,但又不敢指责太妃,“我们陆家的公子,哪里不好了?明明是你们谢氏的姑娘不好,我们才会来退婚的!” 王氏看她气急败坏,心里的那点气,瞬间烟消云散,“陆太太忘了。太妃娘娘夸赞谢氏姑娘端庄有礼,可为世家贵女典范。不知道,夸赞了陆家公子什么。不如,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你!” 陆太太用力地攥着手中的玉佩和婚书,因着王氏的几句话,气的嘴唇都发抖了: “你如此贬低陆氏,是为了衬托你们谢氏吗!” “可惜啊。” “就算你在怎么说,我们陆氏也是清流之贵,旁人不能污蔑半分!” “是吗。” 王氏不紧不慢地接过了话: “那我们怎么听说,前几日,陆老爷要去三边胡同吃花酒,还要从身边的仆从借银子呢。” “莫非,你们陆家男子吃花酒的银子,都是仆从掌握着的?” 屋内立刻传来了哄笑声。 气的陆太太铁青着脸,当众撕毁了婚书,满脸怒气地离开了谢府。 出了这样的事情,谢氏也不好在招待各位贵客。 来参加宴会的客人,也很有眼色地寻了个理由离开了谢府。 但,六姑娘费尽心思寻来,用来当做彩头的各种华贵的物件儿,贵女们却没有带走。 仍旧是摆在了桌子上。 五姑娘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几样彩头,目光火热。她看了看四周,趁着没人注意,把王氏拿出来的镯子,悄悄地藏在了袖子里。 “五姐姐。” 六姑娘走到了五姑娘的身侧, “你做什么呢?” “我看看。” 五姑娘不确定六姑娘有没有看到她偷拿镯子,眼珠子乱转,但声音却不见丝毫心虚: “怎么,我看不得?” “亦或者,是觉得这些贵重的物件,没去别人的手里,你觉得可惜?” 六姑娘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就是随便说了一句,五姐姐便这么多话。难不成,五姐姐真的偷拿了其中的某一件。为了不摆出这么心虚的资态,刻意这么大声的反驳。” “你这心眼子,就跟账房先生的算盘一样。人说一句话,你能动好几个珠子。”五姑娘冷哼一声,“我不过就是随口说几句,也要你随意揣测。” “那我也只是随便说说。” 六姑娘说: “我听着之前五姐姐说话,好像是很喜欢欢这些黄白之物。” “你这话说的不对,”五姑娘嘲讽一笑,“说的我好像是跟仙女儿一样,不用黄白之物换吃喝一样。” 这世上谁有人能拒绝黄白之物? “不要拿你的眼光,去衡量这个世上的所有人。” 六姑娘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而后又放在了桌子上, “但有的人觉得,有比黄白之物更重要的东西。” 她抬头,如墨一般的眸色,落在了五姑娘的身上,似乎是看穿了她心中掩藏的秘密: “你说,是吗,五姐姐?” 五姑娘被她看得心里发慌,声音比之前更大了: “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见春桃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宋砚来了。” “去请。”六姑娘吩咐着。 春桃应了一声,“是,”便转身离去了。 五姑娘也趁机寻了个借口,“我想起来,我还要去一趟四姐姐那里。”说完,便带着自己的婢女离开了。 六姑娘瞧着五姑娘匆匆离去的背影,眸色如深,眼底惠安不明。 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在进来时,身后跟着的是宋砚。 宋砚给六姑娘行了礼,将谢文徵的话,说了一遍:“……姑娘,您要快些,去止阳行宫的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好,我立刻就让人去办。” 六姑娘转头,喊了春桃进来,细细地吩咐了她一遍,才让她去了四姑娘的院子。 “哼!” 五姑娘冷哼一声, “都被人退婚了,还能去止阳行宫。也不知道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 怎么就偏偏,什么好事都能发生在她身上? 六姑娘皱眉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屋里收拾的小丫头,眸色深深浅浅,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娘。” 玉竹进了花厅,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裴五姑娘在外面等您呢。” 六姑娘回过神儿来,起身往外走:“可说了有什么事情?” 玉竹摇摇头,“那倒没说什么。” 六姑娘轻点了下头,跟着玉竹往前走。 只是,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的脚步,“六姑娘。” 六姑娘退后了几步,朝着裴慕璟福了福身子:“大公子。” 玉竹向前迈了一步,站在了六姑娘的前面。朝着裴慕璟福了福身子,“大公子。” 裴慕璟温和地笑了笑,“六姑娘客气了。” 六姑娘:“大公子在此处特意等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裴慕璟:“我想和姑娘说一句,四姑娘去止阳行宫,是一件好事。” 在裴慕璟看来,四姑娘无缘无故被人退婚,又因太妃娘娘的那句敦敏厚重,日后在寻一门好婚事是不成问题的。 第121章 见面 3 六姑娘看着眼前神态平和,态度亲切的裴慕锦,忽然明白了方才初七来找他的原因。 “方才,大人让身边伺候的人来找我,想必除了四姑娘这件事之外,还有别的事情要同我说吧。” “姑娘聪慧。” 裴慕璟眸中带着笑意, “我是要和姑娘说,四姑娘去止阳行宫的事。” 六姑娘眼帘低垂,掩去了眼底泛起的晶莹,“其实,我并不看好四姐姐和陆氏公子的婚事。” 六姑娘浅笑:“好,请裴大人详细说说。” “止阳行宫,明面上是为了给皇子公主们选女官的地方。但,暗里是为了给一些有特殊癖好的王公贵族的人,培养的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女子。” “不是说,是世家门阀贵女们都争着抢着去的地方吗?” 六姑娘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蹙着眉看他: “裴大人此时和我提起止阳行宫,是想要我租住四姑娘,不去止阳行宫?” “不。” 裴慕璟说道: “眼前,让四姑娘去止阳行宫,避开上京城中的流言蜚语,才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 “止阳行宫,除了我之前说的那两种之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说法。” “什么说法?” “入了行宫,就是宫中低阶的女官。” 六姑娘的脸上,有过淡淡地惊讶。 这个是她没想到的,“那这事,大家都知道吗?” 裴慕璟摇了摇头,“一些世家大族的长辈们都知道,”他说,“有些没落的世家大族,将姑娘送进去,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兴许,能替家里博一个前程出来。” 六姑娘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裴慕璟又接着往下说:“你不能去止阳行宫,看望四姑娘。” “为什么?” 六姑娘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惊诧: “我们为什么不能去?” 裴慕璟:“那是因为,止阳行宫外面,有人。” “什么意思?” “那些人,是专门去抓你们这些闺阁姑娘的。” 六姑娘顿时觉得好笑:“裴大人又在说笑了。” 止阳行宫怎么说,也是皇家重地,怎么可能有外人进去。 不,不对。 柳姑娘忽然想起来,方才裴慕璟说的,有人有特殊的癖好。 那守在外面的那些人,就是有人特意安排。 裴慕璟看六姑娘的神色有些松动,心中猜测着,她应该是想明白了,“我说的,六姑娘可都记下了?” “记下了,”六姑娘谷乖顺地应了一声。 听的裴慕璟心里一阵柔软。 “撇大人,我有一事,想要问问您。” “收说看。” 六姑娘抬眸,眸光平和,“陆氏从始至终,都未曾看得起四姐姐。四姐姐虽说是庶女,但从小都是在母亲身边长大,跟着家中夫子学习。琴棋书画,样样出色,不比任何人差。陆氏一直拿四姐姐身份这件事说事,我总觉得他们是觉得四姐姐配不上陆公子。” “两姓缔结的前提是,陆公子就算是不喜欢四姐姐,出于各种理由不得不娶了四姐姐,那该有的尊重也该有。” “可是,这陆公子纵着家中的奴仆,与之无关的陆二太太都来羞辱四姐姐。” “这位陆公子却躲在后面,任凭外人欺辱自己即将进门的未婚妻。” “无论怎么说,他这样的做法都是错的。” “我觉得,陆公子不是四姐姐的良配。” “既然不是良配,那应该亲自上门给四姐姐赔礼道歉,而后在有长辈开口,议论退亲的事情,这才正常。” “你看这陆氏上门,撕破了脸面,丢了面子,也要强行地退婚。” “这其中断然是没有什么缘由,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裴慕璟了然地点点头:“ 没错,是这样。” 六姑娘又继续往下说:“父亲送四姑娘去止阳行宫,一是为了避开四姐姐去宫中,成为皇子夺权的牺牲品。二是,为了让谢氏在宫里多一双眼睛和耳朵。太妃娘娘在宫中多年,虽然和今上情同母子,但谁又知道今上何时会因为什么事情猜忌太妃娘娘?父亲这么做,大约也是为了谢氏日后的前程罢了。” 裴慕璟的眼中满是赞赏,“六姑娘想的很通透。” “所以,我始终想不明白,陆氏为何要逼迫谢氏到如此地步。” “不是陆氏要逼迫谢氏,是陆氏背后的人,要让谢氏做出一个选择。” 裴慕璟淡然地看着六姑娘: “你要知道,陆氏讲要娶的成王家的郡主。成王是二皇子一脉,成王身后又有几大世家支持。谢氏是中流世家之首,老太爷的学生遍布天下。谁不想要?” 这也就是,谢大人推了太妃娘娘的提议,将是姑娘送去止阳行宫的原因。 “那太妃娘娘是不是想到了这一点,想要给她身边的小皇子找一个依靠,才让四姐姐进宫?” “可以这么说。” 裴慕璟还想和六姑娘说,太妃娘娘想要把四姑娘指给成王做侧夫人。 她是今上的养母,她母族的姑娘是成王的侧夫人。 双保险。 就是出了什么错,都在她的可控范围内。 裴慕璟的眸色一闪,把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压了回去,笑眯眯地和六姑娘说话。 六姑娘话题一转,说起了三姑奶奶的事情:“……大人,能不能请府上,擅长妇科的姑娘,过来给三姐姐看看身子?” “可以。”裴慕璟应了一声,“我明日早上,会让人过来、” 六姑娘朝着他福了福身子,“多谢大公子。” 裴五姑娘站在不远处,瞧着六姑娘和裴慕璟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朝着裴慕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该离开了。 裴慕璟淡淡地瞥了一眼裴五姑娘,又和六姑娘说了句:“我还有事,先离开了,”才转身朝着裴五姑娘走去。 裴五姑娘跟在裴慕璟的身后,不知道裴慕璟说了什么,引得裴五姑娘低头浅笑。 六姑娘站在原地,看着裴慕璟和裴五姑娘走远了,才转身往回走。 “姑娘,”玉竹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大公子是在特意等您呢。” 六姑娘深深地看了眼玉竹,语气温温柔柔,“他哪里是来等我的,分明是来告诉我。四姐姐能去止阳行宫的事情,他也是帮了忙的。” 玉竹不解:“大公子帮了忙,不好吗?” “好,也不好。”六姑娘站在小花园的角落里,刚好看到了谢晗行正和几个相交甚好的学子说话。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一个个的都大声笑着。欢快的笑声传的特别远,竟让六姑娘脸上的笑意,又比之前深了几分:“和都督府扯上关系的人,能有什么好名声?” 第122章 看诊 1 “但也因为有了中都督在,谢府没有人敢惹、” 这种矛盾又复杂的心情,着实令人高兴不起来。 玉柱转头看了眼六姑娘:“奴婢倒是觉得,是件好事。” “哦,怎么说?” 六姑娘转头,笑眯眯地看着玉奴。 “奴婢觉得,大公子将谢氏的事情放在心上,大公子是看重六姑娘。”因着六姑娘的原因,才会对谢氏多看重几分,“而且,有了裴大公子的照拂,咱们谢氏才能避开这么多的事情。姑娘,您不知道,七公子在学堂里,因着大公子的原因,人人都对他很好呢。” 六姑娘怎么会听不出来,玉奴是在替裴大公子说话,笑着点了下玉奴的额头:“你不是说,他刑克六亲,是早死之相吗。怎么今日,又处处替他说话了?” 玉奴笑着捂着自己的额头,低声说话:“奴婢今日不是才见到裴大公子吗。奴婢观裴大公子,天庭饱满,眉宇间有一丝红气。是大富大贵,好运冲天之相,怎么可能是短命呢。” 她一直不停地说裴大公子的好话。 生怕六姑娘不高兴,又要让他抄佛经了。 “你呀。” 六姑娘笑着拍了拍她的头: “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 “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玉姑笑嘻嘻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咱们大公子就是个好人!” 六姑娘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不紧不慢地回了自己院子。 酉时末。 六姑娘刚换了衣服,坐在桌边喝茶,文氏就来了。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今日如何?” 文氏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六姑娘说了一遍:“……姑娘,您看这些人,要如何处理?” 在宴会前夕,那些厨房的妈妈,仗着自己资历老,又得了太太的口信,在宴会前闹出了那样的事情。 姑娘之前没腾出手来处理,让这些人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 连续两日都在房间里吃酒,喝的醉醺醺的去上工。 弄的大家心里十分不痛快。 六姑娘把府上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就有空腾出手来收拾他们了。 但文氏心中还有顾虑。 这些人都是府上的老人,贸贸然处理了,肯定会引起一番风波。 六姑娘将桌上看了一半儿的书拿起来,继续往下看,“这事,刘大春是怎么处理的?” 文氏:“奴婢听说,刘管家将这些不听话的奴才,全都打了板子,然后扔到了庄子上。然后,又重新招了一批人进来。虽说手上的活计没有之前那些人利索,但好在这些人都乐意学。用不上几日就会上手了。” 言外之意就是,这些人大约不见了。 “嗯,”六姑娘声音很低,“这事处理的虽然不是很好,但好在没出什么大乱子,也算是不错。” 既然刘大春都已经处理完了,她就不再说什么了。 顿了顿,她又问了句:“这些人在离开之前,还交代其他的事情了吗?” 文氏点点头:“是。奴婢去问过了,这事发生之前,太太院里的青雀姑娘去过厨房。” 六姑娘神色如常地点点头:“看来,母亲的病好了一大半。若不然,怎么可能有心思让人去弄这些事情?” 文氏当做没听见六姑娘的话,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六姑娘的面前。 “青雀和刘大春的事情,那个姓郑的,知道了吗?”六姑娘随意翻了页书,问了一句。 文氏垂首,“听说是知道了。”她说,“听闻,这几日,青雀身上都带着伤。” “你在去找人,在那个姓郑的耳边说几句话,”六姑娘觉得这还不够,还得再下一点猛料,“就说,青雀有了身子,不知道是谁的。至于其他的话,你看着办。” “是,奴婢记下了。”文氏点点头,应了一声。 六姑娘又翻了一页书,“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几位姑娘和前来参加宴会的各位贵女,交谈的也很愉快。”文氏把各个院子里的下人说给她的消息,都一一说给了六姑娘听,“奴婢还让人去太太的院子里转了转,几位太太和太太并没有说什么。老太太那里,除了二太太和三太太之外,并无其他人去拜访过。” 六姑娘蹙了蹙眉。 很奇怪。 老太太虽然在福安院礼佛,不怎么出门。但来府上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太太,却从未提及过老太太,更别提去拜访了。 这好像是于理不合。 “你知道,为何她们不去见老太太吗?” “听府上的人说,是因为老太太不喜热闹。” 不喜热闹? 这就更奇怪了。 六姑娘记得,老太太从前隔三差五就会请戏班子的人来府上唱戏的。但是,这府上今日唱了整整一天的戏,老太太那边都毫无动静,太太那边更是平静。 这怎么想,都觉得很诡异。 六姑娘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什么,只能继续吩咐着:“你让人在看着老太太和老太太的院子,有什么事情,立刻来和我说。” “是。”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等文氏离开之后,屋里只剩下了六姑娘和玉奴时,玉奴才开口说话:“姑娘是在担心,这次的宴会举办的这么顺利。老太太或者太太,会在这之后,闹出什么事情来,让您难办?” 六姑娘喝了口茶,轻点了下头,“我确实是在担心。” “姑娘有什么可担心的?”玉奴不解。 六姑娘现在已经是谢府的掌家人,说一不二。 究竟谢府能发生什么事情,能让姑娘如此担心? “假若,有朝一日,母亲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忤逆逆或者是不敬嫡母,那我又该如何?亦或者是,母亲用长辈的名义,逼迫我做一些事情,我又该如何?” 虽然这次母亲只是和她们说话,万一,母亲言语之间的影射,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她又该如何? 玉奴恍然。 七公子将来是要走仕途,名声上是不能有一点污点的! 第123章 看诊 2 “姑娘得早些下手才是。”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换了一件素色的居家常服,又将她发髻上的首饰,一一拿了下来,整齐地摆在了桌上: “若不然,等日后大公子从边疆回来。太太为了巩固即将进门的太太,也不见得能容得下您和七公子的。” 那日在宴会上,太太看中了阁老家的小孙女,还有右仆射家的二女。 样貌出挑,才情出众,给大公子做媳妇儿,在合适不过了。 若是这样家世出彩,且又样样出众的女子,怕是更不能容得下姑娘和公子了。 “你说的,我心里也明白。” 六姑娘蹙了蹙眉,扶着玉奴的手,慢慢地朝着床走去: “但眼下……” 还不是时机。 “那您总不能,让太太的病,时好时坏吧?” 时间长了,太太自己估摸着都能察觉出来,她的病,是人为操控。 “母亲发现了?”六姑娘斜看了她一眼。 玉奴赶紧摇了摇头,“太太还没发现。” 唯一知情的青雀,又因为拿着她那些秘密,也不敢在太太跟前乱说话。 所以,太太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估摸着,她自己都糊涂着呢。 “没发现就好。” 六姑娘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茶,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你说的对,总不能让母亲一直这么胡乱插手府上的事情。” 六姑娘垂眸,盯着手中的茶杯。 褐色的浓汤中,折射出来了六姑娘素色的眉眼: “为今之计,要从老太太身上下手才行。” 老太太不喜欢母亲。 年轻时,总喜欢磋磨刚进门的母亲。 年纪渐长时,虽然信了佛,日日在佛堂待着。但心里,对谢家的事情关心着呢。 要是让她知道,母亲对王氏存了别的心思,怕是要立刻从佛堂出来。 六姑娘心思转了转。 只要老太太从院子里出来了,母亲就不敢在有什么小动作。 思及此,六姑娘抬眸,看了眼玉奴: “二婶儿和三婶儿,又去找老太太了?” 玉奴垂首,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往下说:“老太太许久不出福康院,知道的消息,。也是从两位婶婶的嘴里知道的吧。” 玉奴点点头:“是。” 六姑娘:“那府上今日发生的事情,是不是要和老太太说一声?” 谢府举办的宴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二房和三房又喜欢看长房的热闹。 这么大的事情,她们怎么可能放弃这个踩长房的机会? 六姑娘想着,她要怎么利用二太太和三太太,将谢氏宴会上的消息,全都说给老太太听。 “姑娘。” 玉奴说: “二太太这几日总是去老太太的福康院,找老太太说话。” 玉奴无意中一提起的一句话,让六姑娘的心思瞬间活泛了:“既然她喜欢去找老太太,那肯定会提起咱们府上请来的戏班子。” 玉奴点点头:“是。” “那我们应该推波助澜。” “不应该是宁事息人吗。” 这时候,不该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么还弄出这么大动静来呢? “老太太最看重谢氏,怎么可能让谢氏丢了这么大的脸?” 六姑娘低笑: “她肯定会出来。” “另外,你再去父亲那里,和父亲说几句话。” “是。”玉奴应道:“奴婢要说什么?” “就说,裴大人说,四姐姐的事情,裴大人应该是知晓一二。” “是,”玉奴伺候着六姑娘换了衣服,“那奴婢等会儿去和宋砚说说话。” 六姑娘淡淡的嗯了一声,“顺便在去胡郎中那里转转。母亲的病,好的太久了。这次宴会,让母亲劳累了,是时候该谢谢了。” 老太太和母亲不和。 为了后院的安宁,她还是要帮着母亲避一避挺好。 玉奴应了一声:“是。”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上床睡觉,又拿了把剪刀,将留下的一支蜡烛挑了挑蜡烛。 六姑娘又将窗户开了一条缝儿,才转身离开了房间,去外面的二房睡觉。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 辰时刚过,裴大公子就让初七就送裴家盛名的姑娘,二姑娘来了府上。 “裴二姑娘。” 六姑娘朝着她福了福身子: “有劳了。” 这位裴二姑娘长的很是清秀文雅,说话也是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六姑娘客气了。” 她本是裴氏旁支的庶女,因为在岐黄之术上有一点天分,才会得到裴家嫡系的注意。 她每次出诊,裴家都会让一个精通医理的人跟着。生怕她做出什么不对的事情来,败坏了裴氏名声的事情来。 可是这次。 裴家大公子竟然同意她一人来了谢氏。 这是为何? 她可不觉得,裴氏嫡系的那些人,对她医术的认可。 反而让她觉得,裴氏的人,是不是在用谢氏考验她。或者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她细细的端详着六姑娘。 眼前的人,样貌不出彩,初初接触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眼前的六姑娘,裴大公子才让她来的吗? 裴二姑娘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我一直以为,在上京城出名的裴家女,应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今日一见,方才知道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六姑娘神色认真,说的很真诚。 裴二姑娘被六姑娘夸的脸色微红,羞涩地笑了笑,“六姑娘客气了。”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裴公子即将过门的妻子。 温婉大方,和传说中的不一样。 “我说的是真的,”她带着裴二姑娘去了正院,“你看你的医术出众,又长的这么好看。将来啊,肯定能去宫里给贵人们看诊的!” 宫中太医毕竟是男子,多有不便。 日后,若是她能成为女官,在宫中行走,那也是入了贵人的眼,前途无量呢。 裴二姑娘笑的牙不见眼:“我真的能去宫里吗?” 她被六姑娘的话,说的心潮澎湃。 心中陡然生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希望,她以后也是有大出息的人了! “是,”六姑娘重重点头,“你肯定能去的!” 她的目光真挚,神态很认真。 第124章 看诊 3 裴二姑娘被六姑娘夸的心情好,脸上的笑意便多了几分。 “这次,要麻烦你了。” 六姑娘拉着裴二姑娘,亲亲热热地说话: “我家三姐姐多年无子,为了能有个孩子,各种办法都用了。” “如今是听到二姑娘是上京城中有名的名医圣手,才会请您过来给三姐姐看看。” “子嗣一事,大约都是机缘未到。” 裴二姑娘浅浅一笑: “兴许,过段日子就能有子嗣了。” “我也知,子嗣一事急不得。但二姑娘也应该知道,三姐姐跟着三姐夫在任上多年。后院除了一个姑娘,再无其他。” 六姑娘道: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更何况是礼部侍郎家的幼子。” 六姑娘说的真情实意。 她是真的替三姐姐操心子嗣的事情。 裴二姑娘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茶杯,吹了吹杯子里的浮沫,不紧不慢地说了句:“具体的,要等到我给他诊过脉之后。” “那是自然。” 六姑娘把玉奴端上来的甜点,朝着裴二姑娘的方向推了推: “你尝尝看。” “我们家从江南专门请来做糕点的妈妈。” “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裴二姑娘象征性地拿起来了一块,小小地咬了个一口,“还不错。”而后,放在了就放在了碟子里,不再动一下。 六姑娘眸色轻闪,“时候不早了,我们去看看三姐姐吧。正好,赵姨娘喜欢吃这些糕点,你去带一份,给赵姨娘尝尝。” 六姑娘特意提起赵姨娘。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裴二姑娘挑了挑眉。 六姑娘刻意提起三姑奶奶的生母,是在说她的出身低微,却嫁得高门。还是说,她是刻意提起赵姨娘,是在说赵姨娘的身份贵重,她得罪不得,亦或者说,她们谢氏也有能力请太医,来给三姑奶治病? 裴二姑娘心思绕了绕,压下心中各种的思绪,跟着六姑娘去了赵姨娘的院子。 “六姑娘。” 赵姨娘远远地瞧着六姑娘,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目光十分火热地落在了跟在她身后的裴二姑娘身上,“这位姑娘是?” “是裴二姑娘。” 她说: “想要认识认识三姐姐。” 她转头笑着和三姑奶奶福了福身子:“三姐姐。” 三姑奶奶朝着她还了一礼,“六妹妹。”她又朝着站在六姑娘身后的裴二姑娘行礼:“二姑娘。” 裴二姑娘给三姑奶奶还了一礼,“三姐姐。” 三姑奶奶轻笑:“这次要麻烦你了。” “为人医者,本分就是治病。” 裴二姑娘坐在三姑娘的旁边,抬手给她诊脉: “不是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三姑奶奶笑意更深:“听说二姑娘是上京城中的名医生后,肯定会让我的身体越来越好,早日替相公开枝散叶。” 六姑娘不喜,但也没说什么。坐在一旁,默默喝茶。 赵姨娘反倒是没注意她说什么,双眼冒光地盯着裴二姑娘。 心里不住地祈祷,希望三姑奶奶能顺利治好病,早日诞下严三爷的嫡子。 裴二姑娘听到她这么说,心里不自觉地有了几分压力。给三姑奶奶看诊的时候,也比之前更用心了:“三姑奶奶身体康健,并无不妥。” “什么!” 三姑奶奶一脸吃惊地看着她: “若我没病,那为何我不能怀孕?” 裴二姑娘道:“通常女子有孕,除了本身之外,也有男子的问题。既然三姑奶奶没什么问题,那不如让你家相公过来看看?” 三姑奶奶连连摇头拒绝:“不行,这绝对不行!这女子不能有身孕,关相公什么事情?况且,相公和别的女子也有了孩子,唯独和我没有孩子。不是我的问题,是谁的问题?”她蹙着眉,面色不虞的上下打量着裴二姑娘:“你是不是学艺不精,是为了保持你裴氏的脸面,才故意这么说的?” 她家相公身强体壮,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裴二姑娘被她的几句话,说的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地高声道: “我哪里说的不对!” “你的身子康健,脉搏有力。身上又没有什么毒之类的暗疾,怎么不可能有身孕!” “我只是好言劝你,你若是不相信,不去就好了。何苦要败坏我的名声!” “再者,是你们谢氏请我上门看诊,可不是我上赶着来给你严氏妇看诊的!” 裴二姑娘真的是气狠了。 顾不得六姑娘在场,当场将三姑奶奶用过的脉枕和擦手用的帕子都烧了,“六姑娘,你们家三姑奶奶的病,我看不了了!” 裴二姑娘气哄哄地背着小箱子就出了门。 六姑娘先和太太说了句:“我去送客,”便匆匆出了门。 三姑奶奶愣了下,喃喃自语:“这位二姑娘的脾气,也太大了些吧。” 她也没说什么,人怎么就走了呢。 她走了,她以后生病,还要找谁看呢? 六姑娘快走几步,急急忙忙地追上了裴二姑娘:“二姑娘,对不住。”六姑娘满脸歉意,“三姐姐就是急了点,说话才会口无遮拦。这话是三姐姐说的不对,你莫要往心里去。” 裴二姑娘面色依旧难看,“我只是好心提醒,她若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大可不听就行了。何苦要用我的医术来质疑我?既然不相信我,又何苦要来找我给他看诊!” 六姑娘连连道歉:“是三姐姐的错,是三姐姐口无遮拦,说错了话,惹二姑娘生气了。不如,二姑娘收说看,我要如何,才能让二姑娘消消气?” “罢了。” 裴二姑娘叹了口气: “我也有错。” 她冷静下来也想明白了。 她说的话,确实是不合时宜。 裴二姑娘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笑。 去了这么多贵人的府上看诊,怎么就忘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呢? “二姑娘也是好心,”六姑娘浅笑,“毕竟给人看诊,要小心谨慎才是。”顿了顿,她又问道:“三姐姐的身子,当真是没什么问题。” 裴二姑娘:“六姑娘的身体,蓬勃有力,一片生机。反倒是三姑奶奶说的她相公有孩子这事,我觉得不太妥当。” 第125章 看诊 4 裴二姑娘说的很委婉。 明明三姑奶奶的身体好,很适合怀孕的体质却一直没有孩子。 那其中结果可能是因为,三姑奶奶常年服用一种避孕的药物。虽然不伤身体,但是陈年旧疴,会损坏她的身体。可她方才给三姑奶奶诊脉,她的身体沉静有力,不像是有陈年旧疾。 若是严相公为了不让三姑奶奶有孩子,不与她亲近。但所有人都说,他们夫妻恩爱,感情特别好。 无论怎么想,裴二姑娘都觉得,三姑奶奶不能有孩子的事情,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严相公的身上。 所以,她才会建议三姑奶奶,带严相公过来看看。 兴许,早几日治好,就早些能有孩子了。 裴二姑娘一直都未曾提及。 三姑奶奶年纪渐长,已经不适合怀孕。 若是强行有了孩子,怕也要日日保胎。但在生产时,也会有极大的风险。 而且,高龄产妇,其中凶险尚未可知。 六姑娘点点头,称是,“这事,我会和三姐姐提的。只是,”她稍稍停顿了下,“我说的,三姐姐也未必往心里去。” “我们尽到本分就好。” 她说: “凡是购不可强求。” 六姑娘浅笑:“二姑娘说的是。”她又问道:“这几日,二姑娘有空要多来府上。”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同龄的姑娘。 不管她是不是裴家人,六姑娘都想要与之结交。 裴二姑娘点头:“好啊。”她说,“我最近这几天都有空,你可以随时来找我的。” 她也很喜欢六姑娘。 再者,她日后是裴家长房的当家太太。 与她交好,对她来说一件特别好的事情。 “那就这么说好了。”六姑娘笑着将一个藕粉色,绣着竹叶的小荷包,放在了裴二姑娘的手中,“按照规矩,是要给郎中诊金的。银子不多,你别嫌弃。” “你给的诊金,我不能要。”裴二姑娘想也没想地就推掉了六姑娘递过来的荷包。甚至是因为六姑娘给了她荷包,她的脸上还隐隐浮现了恼怒之色。 “你就收下吧。”六姑娘强硬地把荷包塞到了她的手里:“不是说,只要郎中上门,就要拿诊金的吗。你是郎中,收诊金,天经地义的事。” 六姑娘神色平和,眉宇间带着一股让人相信的坚定。 裴二姑娘紧紧地捏着手中的荷包,满脸激动地看着六姑娘。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说,她是郎中。收旁人给的诊金,是理所应当。 这是不是,对她的一种认可? “难就多谢了。”裴二姑娘将六姑娘给的荷包,郑重地挂在了腰上客气地和她道谢。 “还有这个,”六姑娘将早早就让人准备的芝麻糖找出来,“这是我让人特意做的黑芝麻糖,是按照你的口味做的。你尝尝看,喜欢不喜欢。” 六姑娘总觉得第一次见面,就送人荷包,不怎么好。 恰好此时,府上的下人听说上京城中的贵女,大部分都喜欢这种甜甜的芝麻糖。 就找人去买了个方子,特意寻人做的芝麻糖。 “六姑娘他客气了。” 二姑娘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装芝麻糖的小袋子,眼眶发红。 她是旁支,又因为母亲出身不高,性情木讷,恨不得父亲喜欢。连带着,母亲和她,在府上的日子过的都十分艰难。 后来,她在偶然的机会下习得医术,又频繁出入贵人府上,才让父亲看到她。 他和母亲的日子,才一点一点地好起来。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重视。 “你不要嫌弃就好。” “不会,不会,怎么会嫌弃呢!” 裴二姑娘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很喜欢。” 她说的真心实意。 在她的心里,六姑娘已然成了她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六姑娘和裴二姑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让玉奴将人送出了谢府。 六姑娘送走了裴二姑娘之后,又回了正院。 “母亲。” 六姑娘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 “二姑娘刚离开了府。” 王氏自顾自喝茶,六姑娘进来和她说话时,她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继续喝茶。 反倒是从姨娘院子里来找王氏说话,顺便等六姑娘来的三姑奶奶,看六姑娘进来了,急急忙忙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怎么样了?那位裴二姑娘和你说什么了,我的病,她能治好吗?” 六姑娘又重新给王氏福了福身子,唤了一声:“母亲。”王氏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朝着她点了下头。六姑娘这才和三姑奶奶说话:“裴二姑娘说,三姐姐的身体很好,将来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 三姑奶奶对裴二姑娘的回答,十分不满意。她撇了下嘴,冷声说:“什么将来,什么好好养着,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之类的敷衍的话。一个个的,都是惯会说好话的骗子!我若是身体好,为何迟迟不能有夫君的孩子!我看,她也是狂骗我的!” 三姑奶奶忽然垂泪。 人家要孩子就跟下个蛋这么简单,为何她要如此艰难? 六姑娘微微垂头,只是盯着自己裙摆下露出的鞋尖。似乎是那鞋尖上的那颗又大又圆的珍珠十分讨人喜欢,让她移不开眼睛。 倒是王氏,听到了三姑奶奶这么说,眉头皱了下,道:“想要个孩子,还不简单吗!这法子这么多,偏偏你要选那种最丢人的法子!” 她的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鄙夷。 三姑奶奶被她说的眼圈发红,“母亲,你也要体谅下我的难处。” 王氏叹了口气,“好了,母亲知道你心里苦。但是,这女人,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你啊,要比一些女人要强许多。最起码,严正椿对你还不错,严家的人对你也算是敬重。日子过的,也算是舒心。” 三姑奶奶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是,母亲说的极是。” “当初,二太太也是成婚多年,没有孩子。便去找了太医,求了一副药。若是你觉得可以,便把这副药方给你。你吃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如何。” 第126章 阻拦 1 三姑奶奶并没有立刻答应。 在成为当家太太的这些年,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了。 太太和她说的话,她是在心中思索再三,才想着答应下来。 她装作喜不自胜:“多谢母亲!” 三姑奶奶也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试着接受王氏的提议。 到时候,他要看看,夫君还如何宠幸那个小蹄子! 若是有了药,能让她得偿所愿,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是不能,那便当做是养身子了。 反正,无论怎么想,对她而言都是有利的。 六姑娘眉头轻蹙,看着还处在兴奋中的三姑奶奶,心中隐约有了一丝担忧。 母亲早不赠送药,晚不赠送的,偏偏要在裴二姑娘给三姑奶奶看完诊之后送药。她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儿。 但是,方才裴二姑娘只说了一句让严公子看诊,就已经让三姐姐不高兴了。 如今,她若是在开口,怕是会让三姐姐更生气。 方才,陪二姑娘让她劝慰三姑奶奶的话,六姑娘想了想,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坐如此一想,六姑娘便自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不紧不慢喝茶了。 福康院。 二太太一脸急色地进了老太太的房间,“母亲!母亲!” 老太太正在小佛堂里礼佛,听到二太太咋咋呼呼地的大喊大叫,脸色一沉,呵斥道:“大喊大叫的做什么,”她扶着林妈妈的手,慢慢起身,“你在我的院子里大喊大叫,也不惊扰了佛祖!你是二房的太太,应当持重端庄。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二太太慌慌张张地给老太太福了福身子,“母亲,您家不知道吧。府上出事了!” 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这府上有谢文徵撑着,还有王氏和李氏撑着,能出什么事?” 在老太太的心中,谢文徵虽然大才大德,但确是守城之才。 且他能在朝散大夫的位置上做这么多年,都没什么事情发生。 可想而知,他平日里是多么的小心。 “哎呀,” 二太太面色焦急,把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和老太太说了一遍:“……老太太,四姑娘被送去了止阳行宫!您说,她是被退了婚,又连累谢府名声的姑娘,不以死来证清白,还跑去止阳行宫做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给家里添乱吗!” 二太太埋怨四姑娘退婚的事情。 他们二房好几个姑娘都没嫁人呢,要是传出去,二房那些还未出嫁,或者已经出嫁了的姑娘,该怎么做人?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能去止阳行宫的人,都是世家大族精心养育出来的贵女,将来是要送去贵人身边伺候,不能出半分差错。” “且,日后若是咱们府上出了个能在贵人面前伺候的女官或者是妃嫔,咱们谢氏就是一飞冲天,能继续延续咱们谢氏一门的荣光了。” 他们谢氏在宫中有个与今上母子情分深厚的太妃,就已经隐隐有越过王氏和李氏之态。 若是他日,四姑娘真的如她心中所想,那谢氏超过这上京城中所有的世家门阀,也不是不可能。 “我自然是知道,母亲所思所想,都是为了咱们谢氏好。” 二太太急的嘴里起了一圈儿的火泡,一张嘴手滑,就疼的她龇牙咧嘴: “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您也不能一句无关紧要的没事儿,就翻篇了啊!” “您也不想想,我们房中的几个姑娘,该怎么办?” 她好像是真的担心几个孩子,当着老太太的面,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老太太斜看了她一眼,“那你要如何?已经请了太妃娘娘的旨意,有是玉桉亲自来的。这已经足够为咱们谢府的姑娘正名了,你还要如何!” 说到最后,老太太也有点生气了: “你心里的那点想法,我都很清楚。我告诉你,要是因为你的那点想法,坏了四姑娘的好事,别怪我不留情面!” 老太太犀利的目光,看的二太太头皮发麻。 二太太不自然地笑了笑,把话题岔开了:“母亲,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我来是和您说,二爷要走了。” “走?” 老太太一脸困惑地接过了身边妈妈递过来的杯子: “去哪里?” 二太太:“爷要去老家养病了!” “什么?”老太太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眉头紧锁,“好好的怎么就要走了?” 他如今是谢氏的顶梁柱,不管不顾的就往外走,像什么样子! “听说是玉姑姑和二哥说什么了,二哥就要回乡去养病了。” 二太太的声音陡然拔高: “母亲,要是二哥走了,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三爷如今不过是个小官,其他几位叔叔也要靠着二哥。他现在丢下我们这偌大的谢氏,要跑去乡下养病。这要是传出去了,外人该怎么看咱们谢家?” “母亲,你要好好说二哥才行!” 二太太说话的时候,嘴巴张的大了些。嘴角的泡,感觉更疼了。 她的夫君,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废物。 万一,府上出了什么事情,就府上这几位爷,绝对处理不好。 再者,他们二房的几位姑娘正在议亲。忽然,当家人走了,这传出去什么话,他们二房的姑娘又该如何? 二太太急的团团转,却又不得不忍下来,和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稍稍愣了下神,拧了拧眉,“你说什么胡话呢?”谢文徵怎么可能扔下一大家子人,走了呢? 这未免也太自私自利了些。 “是真的!” 二太太急急忙忙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和老太太说了: “听说,是的因为一阴天下雨,二哥就腿疼。太医院的太医,给二哥看了之后,说是二哥的腿需要静养。” “二哥这会儿要带着他刚纳进门的妾,去乡下养病呢!” “母亲,您可得拦着点二哥!” “放肆!” 老太太闻言,重重地砸了下桌子。桌子上摆着的茶杯,在跳了几下之后,又安然地落在了原处。茶杯里褐色的茶汤,洒满了桌面。桌面上的茶水,不小心沾湿了老太太的袖子,让老太太原本烦躁的心情,更加烦躁了: “他是谢氏的当家人,怎么能糊里糊涂地就请了假,回了乡下!” 第127章 阻拦 2 老太太手里的佛珠一顿,怒不可遏。 谢文徵到底在想什么! 知道不知道,再过些日子,就是吏部考核的日子了。 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扔下一堆的人跑乡下去养病了? 这成何体统! 老太太冷着眉眼,“文正怎么样?他在这个的位置上做了这么多年了,该有点长进了。” 老太太对二房的谢文正,也不满意。 这么多年还在礼部做个文书,也不知道找个路子,让自己更进一步。 老太太觉得很丢人。 二太太不自然地扯了个嘴角,“老爷也在努力,也在努力了。” 她心里也很着急。 眼看着就要到六月份了。 两年一次的吏部征集考核的日子,也快要来了。 若是这次谢文徵的政绩考核是中上,再加上裴氏的关系,再往上走一走也是可以的。 听说,有几位贵人也钟爱年轻貌美的女子。 他们房里的那些庶女,读书上没什么天分,但长的还算是出众。 若是把他们送去贵人的府上,兴许夫君的事情就能成了。 而且。 谢文徵在朝散大夫的位置上做了这么多年,结识了不少的人脉。 老二虽然平庸,但好在这些年本分。 政绩考核得个中等,谢文徵再利用这些人脉给老二走动走动,往上动一动,日后帮着他,也是可以的。 但是。 偏偏除了四姑娘被退婚的事情,她满心的盘算全都成了空! 这才没办法,来找老太太。 二太太飞快地瞥了一眼,小心地说了句:“二哥一走,这府上的前途,就不定了。夫君要往上动一动,也少不了二哥的支持。而且,爷要去养病,这件事我们该支持。毕竟,有了好的身体才能带领咱们谢氏走的更远。但是,二爷竟然带着一个没名没分且有了身孕的女人跟着去老家。” “母亲。” 二太太装似担忧: “这样无名无分的女子跟着去了老家,且又不知生辰八字。冒然去了咱们老家,是不是会冲撞咱们先祖?” 二太太的眼中,露出些许的紧张。 她心里想要老太太能去拦着谢文徵。 好让她能仗着谢文徵的名声,给家中寻得一份底气。 但又怕那句话说的不对,惹老太太不高兴,倒是好事成了坏事,得不偿失了。 “简直是胡闹!” 老太太满脸阴翳地砸了下旁边的桌子,二太太的几句话,挑起了老太太藏在心里的怒气: “谢氏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自私自利,不把谢氏放在眼中的败类!” 她在内宅,虽然外面的信息不如外面,但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眼下,今上对世家明里重视,暗里打压。 有几个世家似乎是早早就已经察觉了,即便是做了提前准备,也依旧让今上寻了个借口处置了。 他们谢氏是中流世家。 就算是宫里有个和今上情如母子,但也终究和今上差了一层。 若是他们谢氏能趁此机会更上一层,对整个谢氏都有好处。 老太太面色阴沉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就算是他要回乡养病,那也要把离开之后的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且要说明原因才能正大光明的离开。 而且。 一个三品大员离开上京城,今上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会对他们谢氏不利? 如此种种,他都不考虑吗! 老太太脸色难看。 他回乡去养病,倒是脱离了上京城这块波谲诡谲的地方。 但乡下人多嘴杂。 谁知道会有什么话传出来,到时候,他又该如何面对祖宗? 老太太越想,心里就越生气,对谢文徵的怨气就深了。 二太太偷偷地瞄了一眼处在暴怒之中的老太太,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虚扶着老太太的另外一条手臂,跟着老太太朝着谢文徵的院子走:“母亲,万一二哥铁了心的要走,咱们这些留在谢氏的人,不就是失去了主心骨了吗?” “你放心,”老太太瞥了一眼二太太:“谢文徵的事情,不会耽误你的女儿寻一门好亲事的、。” 老太太对这个没眼力见儿地老二媳妇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怎么就老是转着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转呢? 当初,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把这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高家大姑娘,让老二娶回来了呢? 二太太讪讪地笑了笑,乖乖地跟着老太太去了谢文徵的院子。 绿韵院。 “爷,您真的要带着奴婢去老家吗?” 徐氏站在廊下,看着里里外外进进出出忙着收拾的下人。 她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爷带着她去老家,那是不是证明,她在爷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位置的? 她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她回了老家,就是正正经经的主子。再也不用日日担惊受怕,翻身做主子了! “嗯。” 谢文徵和她并肩站在廊下,淡然地看着忙碌的下人: “少带一点东西。” “你需要什么,咱们到了地方再买。虽然老家的东西没有上京城中的好,但好在结实耐用,也还不错。” “是,”徐氏笑眯眯地应着:“此去回老家的路程遥远,奴婢等会儿再去找郎中,弄些药丸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好。”谢文徵神色温柔地笑了笑。 徐氏和谢文徵说话,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了一声暴怒:“谢文徵!” 徐氏顺着声音看过去。 却见一个头发花白,身穿一身暗红色衣衫,一脸刻薄相地老太太,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谢文徵还未开口,便听得老太太高声怒喝: “跪下! 随之而来的,是落在谢文徵脸上的一个响亮的耳光。 谢文徵跪在了老太太的面前,生生地受了老太太打下来的耳光,“母亲息怒!” 谢文徵的话一落,站在他身后的徐氏也带着绿韵院的下人,呼啦啦地跪了一地,“老太太好。” 老太太懒得看她一眼。 刚才打了谢文徵一个耳光,犹不觉得解气。抬脚又踢了他一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抛下一大家子的人不管。竟然要带一个女人去老家养病,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第128章 阻拦 3 老太太恨不得要剖开谢文徵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这么关键的时候,扔下这么大一堆的人,带着个不三不四地女人去老家逍遥。 你让旁人怎么看谢氏! 现在的谢氏,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他不想着要如何振兴家业,反而要在这个时候带着一个肮脏的妾室去老家养病,疯了吗! 老太太气的两眼发黑,靠在二太太的身上,才勉强站得住: “谢文徵,你说,到底是为什么!” “你知道不知道,你离开之后,意味着什么?” 老太太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坐在了绿韵院中的婢女,端过来的锦凳上,眉眼冷凝, “难道,是因为这个女人,在你的耳边说了几句闲话。你就放弃了你们大好的前程,放弃了谢氏吗!”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指着站在廊下,一脸懵的徐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谢文徵,你这些年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你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老太爷学习。老太爷就是这么教你,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抛弃谢氏吗!” “母亲。” 谢文徵直直地跪在老太太的面前,压着心中的愤懑,回老太太的话: “母亲,这是我思考之后,做出的决定。” 母亲怎么就不懂如今的局势,事事发展并不由己。 局势不明,早些避开才是好的出路。 “放屁!” 老太太口不择言, “你在说什么胡话!” “谢文徵,你吃了谢氏这么多年的米,又受了谢氏多年的教诲。在谢氏飘摇之际,就这么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你对得起谁!” “谢文徵,祖宗把谢氏交给你,是希望你能让谢氏越来越昌盛,而不是如今这副败落的局面!” 老太太恨恨地看着他。 她心里忍不住在想,若是她的儿子还在,谢氏怎么可能是如今这种局面! “你别忘了,你当初在啊老太爷的床前,是怎么保证的!” 这话一出,谢文徵的脸色立刻大变: “母亲!” 他的语气微微发抖。 他似乎是有万语千言,却在对上老太太漆黑的眼睛时,变得如同一潭死水,再无波澜: “只有我走了,咱们谢府才能安全!” “母亲,只有咱们谢府开始没落,才能不被今上注意,才能延续谢氏的宋光!” 母亲在佛堂呆久了,都已经忘了如今外面的上京城,都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儿了。 “放屁!” 老太太到底没忍住,抬手又打了他一个耳光: “你这么逃避,谢氏又怎么可能平安昌盛!” 老太太始终认为,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应该积极找到解决办法。而不是像这样,出了事情,第一时间就跑走了。 胆小怕事,又懦弱不堪,难堪大任! 在这一瞬间,老太太又想起了那个已经死了很多年的大儿子。 她觉得,若是她大儿子还在,今日谢氏这样的事情,定然是不会发生的。 徐氏看谢文徵被打,顾不得其他,直接跑到了谢文徵的身边,将他抱在怀中。 忍住心中的惧怕,心疼不已:“老太太,您好好说话。爷也是要出门见人的,您这样打他,让他如何见人?” “放肆!” 老太太抬脚踹了徐氏,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一个贱婢,也敢和我说话,凭你也配!” 老太太的蔑视,让徐氏眼中盛满了羞辱的泪水: “老太太,奴婢,奴婢,” 她想解释,却被老太太给打断了: “你要去老家养病,是不是这个狐媚子在你耳旁吹的风!” 徐氏被老太太的话吓的浑身发抖,身体无力地靠在了谢文徵的身上,拼命的摇头。 谢文徵将她护在怀中,低声和老太太说话: “母亲,这事和任何人都没关系。是我,忽然下的决定。” 谢文徵还在和老太太说,他为什么会离开谢府,回乡养病的原因: “咱们谢氏,如今只是外表看着花团锦簇,内里,却早已腐朽。维持表面,就已经让人破费心血了,若是更进一步,怕是要成为旁人的肉中钉了。” “避其锋芒,逮到机会来时,我在做些动作。” “到时,就能让谢氏更进一步了。” 老太太讥笑: “所以,你就把谢四,送去了止阳行宫。想要利用她,成为皇上的妃子。” 老太太一句话,就戳破了谢文徵的心思: “你拿谢四在赌。” 老太太说的很隐晦,谢文徵却一下就听懂了。 在止阳行宫,要待上好几年。 若是四姑娘好运,碰上了新帝,成了新帝的妃子。那谢四,便是下一个太妃。 与太妃不同。 太妃历经两朝,又经过了那么多年厮杀,早就练成了一副铜筋铁骨。 谢四虽说在止阳行宫待几年,但终究本性是个胆小懦弱的女子。 她所依靠的,必定是谢氏。 谢文徵是她的生父,会告诉她如何在宫内行事。 两父女一人在外,一人在内,相互配合,倒也可以。 但是,今上会听一个女人摆布吗? 老太太满眼讥讽,甚至是看着谢文徵的目光,都让谢文徵觉得无地自容。 “母亲,我也是权宜之计。等事情都稳下来了,我就会去找裴大人,看看我的事情要如何安排。” 谢文徵在尽力安抚老太太: “母亲莫要心急。” “你莫要用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糊弄我了!” “谢文徵,若是如此,你为何还要将你的女儿,嫁去裴氏,让你的前程更进一步!” “我之前想着,我只要能往前一步,谢氏便能更好。但是,宫里的太妃娘娘已经传了话出来。我既只能放弃从前的想法,早早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 “左不过是些朝堂上的事情!” 老太太眯了下眼睛,眼神凌厉地看着她:“你没说实话。” 谢文徵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说了句:“我说的,就是实话。” 老太太看他对这件事这么避讳,心中忽然间有了一个猜测。 能让谢文徵放弃已经有了的身份和地位,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上京城,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能影响谢氏的大事。 是什么事情呢? 老太太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暗芒,很快消失不见。 早在绿韵院吵的不可开交时,就有下人跑去了六姑娘的院子,将绿韵院发生的事情和玉竹说了。 第129章 阻拦 4 “你说什么!” 六姑娘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吃惊地看着来人: “怎么好好的,父亲和老太太吵起来了。” “怎么还怨恨上许 来人低着头,细细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六姑娘说了一遍:“……老太太看着气的不轻,要不,六姑娘过去看看?” “我知道了,”六姑娘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 “是。”来人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又看了眼玉奴。 玉奴立刻会意,轻点了下头,就跟了出去。 “阿宁妹妹。” 玉奴唤住了她, “请等一等。” 阿宁站在六姑娘的院子门口,转身看着玉奴:“玉奴姐姐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不是。” 玉奴拉着她的手,笑的特别亲切: “就是许久没见,想和你说说话。” 阿宁一脸困惑。 玉奴和她算不上熟悉,怎么就特意拦下她,要和她说话了? 玉奴将手中的荷包,塞到了她的手里:“听说,你的姐姐要出嫁了。姑娘说,女子嫁妆的多少,就是在婆家的底气。荷包里的银子,是姑娘给你姐姐的嫁妆。希望你姐姐和她的夫君能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阿宁捏了捏手里的荷包,觉得掌心传来的硬度,让她的掌心微微刺痛。让她的眼中闪过惊喜:“六姑娘客气了。” 她心里特别激动。 本来,姐姐嫁给府上庄子上管事的儿子,她娘就觉得高嫁了。 他们家在府上多年,攒下的银钱也不多。 给姐姐的嫁妆,也不是很多。 上次,六姑娘给府上的丫头们出嫁的嫁妆,就让大家眼红。她娘本来是打算让姐姐在那时出嫁,但奈何,姐姐生了病,错过了良机。 眼下,到了姐姐要出嫁时,凑不出那么多的嫁妆。 他娘怕姐姐嫁过去,因嫁妆的事情,受婆婆的气,日日着急上火。 这下好了。 有了六姑娘给的添妆,她娘再也不用担心,姐姐嫁过去会被婆家看不起了。 “姐姐要替我多谢六姑娘。”阿宁说的十分真诚。 “好。”玉奴笑着应了下来,“去忙吧。” 阿宁又和玉奴说了几句话,才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六姑娘的院子,悄默声地回了绿韵院。 内室。 玉柱伺候着六姑娘换衣服,“姑娘,老太太这是听了二太太的话,特意去拦着的。” 六姑娘撑开双臂,玉竹把手中翠绿色的腰带系在了六姑娘的腰上:“是。”六姑娘整理下腰上的荷包和玉佩,语气不急不缓:“老太太拦不住的。” “那老太太为何还要去?”既然知道拦不住,那还去拦着,那不是在无用功吗? 六姑娘带着玉竹往外走:“因为,老太太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交代?”玉竹更不明白了,“什么交代?” 六姑娘眯着眼,淡淡地看着远处:“因为,四姐姐被退婚,二姐姐和外男往来。谢府的名声,已经开始败坏了。若是老太太再不出面,底下的人和外面的人,要怎么看她?” 玉竹:“这中间,不是有太太吗?” 六姑娘摇了摇头:“你说错了。母亲掌中馈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纰漏都没有。从前,是因为看在母亲还乖顺的份儿上,老太太暗中多有帮着。才会让大家,表面上敬重母亲。母亲也是个手段高明的,竟然利用这种表面上的敬重,也养了许多的心腹。” “而且,母亲和老太太不和,怎么可能永远受老太太布布?” 相比较母亲的阳奉阴违,她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才更容易操控吧。 “您的意思是,老太太会逼着爷,给大家一个合理的交代。” 六姑娘点点头:“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 六姑娘和玉竹不紧不慢地朝着绿韵院走。 脑中已经把方才阿宁过来,和她说过的话,每一句都在心中过了一遍。 确定没什么遗漏,才进了绿韵院。 站在老太太身侧的二太太,忽然一抬头,就看到得了消息的各院的人,都来了绿韵院了。 她轻轻地拽了下老太太的袖子,低声提醒着:“老太太,人都来了。” “来就来吧,”老太太的怒气未消,“正好让大家看看,他们口中,受人敬重的长辈,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太太气的狠了,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当着众人的面,又开始将谢文徵骂的狗血淋头: “你说,府上出了这么多的脏事,要怎么处理!” “谢文徵,要是谢氏因为你,传出了家风不正,女儿家的名节受损,无法苟活于世。” “你就等着以死谢罪,到了地下,再去给列祖列宗解释吧!” 谢文徵深呼了一口气,眼睛微微闭了闭。 老太太咄咄逼人,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含糊过去了: “既然母亲提起府上姑娘们的名节,那我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说: “这几日,上京城的西城区,发生了火灾。不少人都无家可归,也有少少孩童去了慈幼院。” “我会告诉小六,让她以府上姑娘的名义,给慈幼院捐一些银钱。再让府上的姑娘们给孩子们做些衣服。” 匆匆赶来的王氏,听到谢文徵这么说,脸色顿时都变了。 她心里甚至是埋怨起了谢文徵。 当初,要是谢文徵能及时处理二姑娘的事情,她的宝贝女儿,是不是就不用嫁去林家了? 老太太面色稍好,“然后呢?” 谢文徵又继续往下说:“我会吩咐府上的人,府上的人行事说话,都要低调些。等风波过去后,在出去做什么。” “你这样的安排很合理。” 老太太神色缓和: “那你要离开的事情呢?” 谢文徵抬头,目光平和,幽深的眸子深处,不知是生气还是隐藏了什么别的情绪: “我是肯定要离开一阵子的。” “等事情过去了,再说以后的事情。” “谢文徵!” 老太太到底没忍住,一脚踹到了谢文徵的心口上。 踹的谢文徵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 “你是不是傻!” “只要你离开上京城,这说不定怎么传咱们谢家呢!” “可是,母亲,只有这样,才能保得住谢氏啊!” “那你为何不直接请辞!这样,就不用躲,还能一了百了!” “要不是因为宫里还有太妃,我早就想要这么做了!” 老太太和谢文徵吵的不可开交。 府上的一众小辈,战战兢兢地站在绿韵院的外面,低着头,大气儿都不敢喘。 第130章 阻拦 5 六姑娘带着谢家长房的小辈,跪在了谢文徵的后面,给老太太问安:“老太太莫要生气。” 老太太看着齐刷刷跪了一地的人,顿时气的两眼发黑:“你、你们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啊!” 老太太很忌讳这些人跪她。 “母亲,”谢文徵稍稍动了动已经跪的发麻的膝盖,“我们自然是希望您能长命百岁,健康无忧的。” “放屁!” 老太太抬脚,又踹了谢文徵的肩膀。 只可惜,老太太这么多年都在诵经,脚上的力气并没有多少。只是稍稍地将谢文徵踹的动了动肩膀,其余并没有任何变化: “我看你是巴不得早死,好让你能高枕无忧!” 老太太死死的盯着他,似乎是下一刻就要动手,将他剔骨入髓。 谢文徵脸色大变,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母亲这是在怨他。 借着这件事,将不孝不敬的这个名声,强压在他的身上。 他是官身,却背负着不敬不孝的名声。 这不是要彻底毁了他的前途,是什么! 王氏不得老太太喜欢,就算是跪在谢文徵的旁边,想要替谢文徵分辩几句,都被老太太一个眼神瞪过去,吓得她大气儿都不敢喘。 偷偷地缩在谢文徵的身后,都不敢抬头看老太太。 徐氏和跪在王氏身后的几位姨娘,到时有心想要替谢文徵说几句话, 但奈何顾忌着自己的身份,虽目光中满是关切,但也只敢老老实实地跪着,不敢插一句话。, 六姑娘跪着往前动了几步,隐隐将谢文徵护在了身后的趋势:“老太太,”她的声音清冽,不疾不徐,“能不能容我说几句话?” 谢文徵怕老太太苛责她。 就想着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却被六姑娘推开了他的手,低声说道:“父亲,我没事。” 谢文徵看着跪在他前面的六姑娘,眼中既有欣慰,又有遗憾。 欣慰的是,这孩子大了,知道护着他这个爹了。 遗憾的是,这孩子不是个男孩。若他是个男孩,就凭借这份勇气,日后在朝堂上定会大放光彩的。 老太太目光阴沉地看着她,“说!”她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话来! 六姑娘抬眸,目光直视老太太:“父亲想要回老家去养病,原因有二。这段时日,林家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当日,大哥不过是和林家公子吃了几杯酒,玩闹了几日,便有中都督府上的侍卫来府上查问。虽说,有裴大公子从中斡旋,但终究架不住,有人别有用心。万一,因为大哥和胡闹,而给家中惹来祸事,那可就是灭顶之灾。所以,大哥便被父亲早早送去了边疆。一是,希望避开这件事,能让谢氏平安。二是,想要锻炼大哥。希望大哥能在的边疆有所建树,能为谢氏博一个军功。到时,大哥继承谢氏便无人敢说什么。” “其二,父亲是觉得几位叔父,该在此刻能在此时担负起谢氏。这么多年,父亲勤勤恳恳,小心谨慎,不敢走错一步。才将谢氏维持如今开始平稳的局面。可惜,父亲今年的政绩考核,是应该是下等。” 即便是走了裴氏的路子,谢文徵的政绩考核结果,依旧是无法改变。 “我想,父亲觉得自己仕途已经是一眼到头。便想着,让几位叔父趁机露头。一来,能分担父亲身上的重任,二来,是谢家几位叔父和父亲勠力同心,振兴谢氏。让外人看得到谢氏的团结,一排欣欣向荣。” “在女儿看来,父亲并未错处。” “在谢氏宗族小辈看来,谢家二爷做的也并无错处。” 谢文徵低头,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底升起的湿意。 老太太冷笑:“那是我错了?” “不,老太太您也没错。” 六姑娘说: “老太天是对父亲寄予厚望,是觉得一旦父亲离开,谢家必然是分崩离析,走向陌路。您是担心,父亲这么做,上对不起写实宗族,下对不起谢氏的众人。在我看来,老太太您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对。”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父亲,您要谢谢老太太对您的教诲。” “那你怎么知道,吏部对你父亲的考核,是下等?是裴大公子,与你说什么了?” “我从未和裴大公子有过任何的接触。” 六姑娘神色平和: “父亲在朝散大夫上做了这么多年,得了中上,只有令和元年。因为写了一篇檄文,而得到了今上的称赞。除此之外,就只有中下。否是父亲今年的考核是在中上,那吏部应该会有消息传来。父亲也早早会做打算,可如今在这个时候,父亲却要离开。” “老太太,您没想过,这中间有什么事情吗?” 老太太一顿,心思稍稍一转,就明白了六姑娘的意思。 她是说,有人从中做了手脚。并不希望,谢文徵能动一动。 除了宫中那位不怎么露面的太妃娘娘,老太太不做他想。 六姑娘看老太太神色缓和,又继续往下说:“陆氏是拿了我们给的帖子,光明正大的上门退婚。老太太没觉得,她挑的这个时间段,也是刻意的吗。再者,二姐姐和林家的那位公子,两情相悦。且林公子聪慧,很得父亲赏识。父亲早就动了要把二姐姐嫁给他的心思。怎么到了外人的口中,成了败坏府上女儿家名节的侮名呢?” 王氏一脸惊讶地看着六姑娘。 她从未想过,谢六回当着众人的面,给谢二正名。 谢文徵看着侃侃而谈,淡定地反驳着老太太的六姑娘。 他的眼中尽是骄傲。 被六姑娘说成了别有用心的二太甜,气的脸色发红。 想要辩驳,却不敢说一句话。 生怕她说了什么,惹得老太太不高兴,把气都撒到她身上。 老太太没想到,六姑娘会当着众人的面,颠倒黑白。 偏偏,这丫头说的每一个字,对谢府的名声都有好处,她又反驳不得。 气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你说的对。” 老太太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气,冷冷开口: “既然如此,那家中的事情,便交给老二处理吧。” “我和你一起去老家吧。” “这么多年都没回去了,也不知道老家的那些老家伙,还剩下几个了。” 第131章 同行 1 谢文徵悬着的那口气刚落下来,就被老太太的话,吓的不知所措:“母亲,万万不可。” 二太太也没想到,让老太太出来一趟,没拦住谢文徵离开谢氏,反而还让老太太跟着去了老家。 二太太心里后悔不已,连忙开口劝着:“母亲,此去山高路远。您年纪渐长。实在是不适合长途跋涉,不如,等来年开春,族里的大伯他们来了,您多留他们几天。说说话,也是可以的。” 六姑娘轻挑了下眉。 若是老太太跟着父亲去了老家,那么,便没人能制衡母亲。 母亲肯定会趁着老太太不在,做些让她难办的事情。 可若是不让老太太去,老太太也会强硬的跟着父亲去老家。 老太太说的理由是一方面,在柳姑娘看来,老太太是看着父亲去了。 六姑娘想了想,“父亲,老太太跟着您去,是好事。” “好事?” 谢文徵抬头,看着六姑娘: “怎么就是好事了?” 她这么大岁数了,折腾出来问题,可怎么办。 再者,母亲心善,万一老家的人有什么事情求到母亲的头上,母亲一时冲动,答应了怎么办。 六跟过来的五姑娘,忽然插了句话:“老太太跟着父亲一起去,怕是不太合适吧?” 父亲和老太太一起回老家,若是没有个正常的理由,怕是会让人说三道四。到时,会让谢氏流言更甚。 且无故离京,会让人对谢氏有诸多揣测,对谢氏不利。 跟在五姑娘身后的王姨娘,看老太太脸色不对,赶紧拉了拉五姑娘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 五姑娘忙闭上了嘴,躲在了王姨娘的身后。 “有什么不妥?”老太太横看她一眼,“我不过是回去看看那些老家伙,谁能敢说什么?” 老太太对于这些事情,丝毫不放在心上。 六姑娘:“老太太常年居于府上,忽然离开,必然会引发各种揣测。” 谢文徵赞同地点了点头:“小六说的对。母亲,您还是留在上京比较好。眼下,谢氏已经被流言所累,万万不能再出别的事情了。” 谢文徵也不愿和老太太一起回老家。 毕竟,母亲不喜他。 两两相看,只剩厌恶,对谁都不好。 老太太冷笑:“怎么,我去哪里,我要做什么,还要征求你们的意见不成?”老太太似乎是有些蛮不讲理,“谢文徵今日要走,那我必然是要跟着的。” 她这是在威胁谢文徵。 谢文徵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握成拳。修剪的圆润的指甲,在掌心留下几个浅浅的印子,掌心传来刺痛的感觉,才让他的愤怒散去了许多: “母亲,我回老家是养病的。” “您跟着回去,不方便。” 王氏也觉得此时老太太说的话,很不合时宜:“母亲,老家如今正在闹粮荒。爷回去了,若是帮着当地的官员处理好此次事务,也是对爷的政绩有好处。再者,就算是爷不能帮着当地官员治理好粮荒,那也可以利用从上京城带去的粮食,救济灾民,做些好事,也是对爷的名声好。” “若是母亲跟着去了,爷还要分心照顾你呢,无心办事情了。再者,因为粮荒的事情,让您跟着着急上火,在让您生病,那便是爷不孝顺了。” “母亲,不如您跟我们留在上京。万一,府上又什么事情,咱们这些妇孺,慌了阵脚,就不好了。有您在,您还能帮着我们拿拿主意。” 王世杰这几句话一出,顿时让谢文徵眼中惊讶连连。 就连老太太,都多看了她几眼:“你说的是。但我这年岁渐长,在不趁着我能走能动时,去见见那些老家伙,那日后就真的没机会了。” 老太太分毫不让。 六姑娘虽然也不赞同父亲遇到事情,就用往外走的方式来解决。但是,往外走能规避风险,将风险降到最低,也是上上策。 “我之前看过老家送来的账本,”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开口: “发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问题。” 她这话一落地,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六姑娘的身上。 王氏心里七上八下。 老家送来的那些账本有没有问题,她很清楚。 之所以能让王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是老家的人承诺着给她一半儿的银子。 如今,被六姑娘当众说出来,王氏紧张地连呼吸都变浅了。 谢文徵皱了下眉:“你的意思是,让母亲跟着去,是为了处理账本上的这些问题。” 六姑娘点点头:“父亲是官身,要是让您去处理内宅的事情,会让人说三道四。只有老太太去,才最合适不过。” 这是给老太太离开谢府,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王氏听到六姑娘并未提及她,暗自松了口气。 但,落在六姑娘身上的目光,却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你说的对。” 老太太很赞同地看了一眼六姑娘: “但是对外,还是要找个别的理由。” 免得这个理由传出去了,让人笑话。 六姑娘附和着点点头:“老太太说的极是。” 老太太懒得和他们啰嗦:“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我会让人将我的东西搜收拾好,一并送过来的。” “为什么?”谢文徵面色阴沉,语带不悦,“母亲跟着我们去,并不安全。”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是耽误你和你的丑八怪的妾腻味吧。” 谢文徵:“……”这是一个出身名门的老太太该说的话吗? 六姑娘:“……”当着小辈的面,这么说她的父亲,真的好吗? 这沉默,只是维持了一瞬间,就被六姑娘给打断了: “按理来说,清明祭祖,要父亲和老太太都要回老家的。只是,这几年,父亲忙于朝廷之事。老太太又常年为家族祈福,很少出门。今日,难得有机会,老太太和父亲都要回老家祭祖,我觉得,甚好。” 她给的借口,让人无法反驳。 谢文徵被迫答应了:“你说的对。”他转头去吩咐身边伺候的人:“去将老太太的东西收一收,明日早上就出门。” “是。”宋砚应了一声,带着人去了老太太的福康院。 第132章 安排 跟着来的二太太,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反而想要将老太太和谢文徵一起送走了。 气的脸都绿了。 急的她急急忙忙地拉住了老太太的袖子,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老太太,您走了,我们怎么办?” 关键是这长房的当家人一走,她们这些人要怎么办? “怕什么?”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呵斥道: “这天下太平的很,能有什么事儿?” 老太太之所以这么强硬的跟着谢文徵走,除了是她说的那个理由之外,她是想要去见见已经离开了很多年的儿子。 她想问问他,这么多年,为啥不来她的梦里,来看看他。 “母亲,话不是这么说的。”二太太急急忙忙地解释:“我是觉得,您跟着爷走了,我们二房的事情怎么办?” 夫君天天不见人,家中的银子,全都靠她的嫁妆撑着。 要银子没银子,要人没人。 要是连老太太都走了,谁还拿银子贴补他们二房? 二太太是真心不想要老太太离开。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这么大呼小叫的,把我吓过去怎么办?” 老太太的一句话,吓得二太太直接跪在了地上,“母亲,您这是什么话?儿媳儿可从来没有这个心思啊。” “你有没有这个心思,你心里清楚。” “老二大了,什么事情都该自己拿主意了。” 老太太犀利的目光,落在二太太的身上: “不要什么事情,斗志望着我。” 二房的那点脏污事儿,是因为有她在前面给遮着,所以才没露出去。 她一走,没人给二房撑腰,那些脏污的事情,应该就会兜不住了。 二太太像是没听懂老太太话中的提醒,只是紧紧地抓着老太太的衣袖,像是个小孩子一样,眼圈通红地看着老太太: “母亲,您就算是不看在二爷的份儿上,那也要看在岫哥儿的份上,对我们二房多多照顾才是。” “您不是也说,岫哥儿学问好,长的又好,以后肯定能成为栋梁之材的吗!” “母亲,您就忍心看着,岫哥儿少了您,日后成了废人。日后靠着祖上,做个人人都厌弃的浪荡子吗。” 说着,二太太还拿帕子压了压眼尾。 看着好不可怜。 “要是平常,你这么说我肯定就会让人给你拿银子了。” 二太太面露喜色。 只是她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便被老太太接下来的话,给吓的脸色大变: “只是,如今这谢氏是六姑娘当家。” “她要怎么做,我管不得,我也管不了。” 二太太惊诧地问道:“莫非,母亲不管我们了?”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这么多年,我管的还少吗?” 她给二房的二房的那些银子,都够普通人家一辈子的花销了! 六姑娘一愣。 她倒是没想到,老太太会当着众人的面,再一次强调了,谢氏如今的掌家人是她。 王氏的脸色很难看。 她既不甘心谢六就这么把内宅的权利紧紧地抓在手里,又对眼前的困局无能为力。 王氏默默地看了眼和二太太说话的老太太,又看了看站在一旁,面带笑容地看着众人的六姑娘个,眼底晦暗不明。 “母亲,”二太太面露哀求之色,“您……” “好了。” 老太太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二太太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们谢家,不养废物。” 她扶着身边管事妈妈的手,朝着福康院走, “往后自求多福吧。” 二太太好似是被人在脸上打了一巴掌,面色铁青地瘫坐在椅子上,泪眼朦胧地看着已经离开了的老太太。 老太太不管,谢文徵又要跑了。 她们这些人,难道都成了谢氏的废人了,没有人管了吗? 二太太的脑子,乱哄哄的,一团糟。 “二婶儿。” 她的耳边忽然想起了六姑娘清冷的声音,让她乱哄哄的脑海里,瞬间有了一丝清明: “长房还有五姐姐未定下婚事,八妹妹也要早早地相看人家了。我想着,府上适龄的姐妹们,也该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我想等会儿,在父亲离开之前和父亲商量商量。等府上的事情都过了,也办一场宴会,也让人咱们家热闹热闹。” “二婶儿觉得如何?” 二太太先是愣了下,随即笑着点点头:“好好好,自然是好的!” 这下,他们二房大姑娘的婚事,就能解决了! 这也算是帮她解决了一块心病。 “如此,二婶儿就别伤心了。” 六姑娘扶二太太起来,细心地替她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 “二婶儿不要太着急了。” “不急,不急。”二太太得了六姑娘的准话,笑的牙不见眼,“这事儿,二婶儿就等你的消息了。” “好。”六姑娘笑着和二太太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绿韵院。 二太太哼着小曲儿,满面春风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还没坐下来喘口气儿,就听外面的伺候人和她说:“太太,爷收拾了东西,带着绿珠,跟着老太太他们回老家了。” “啪!” 二太太手中的茶杯砸在了地上,阴沉着脸,挤出了一句: “这人怎么一点良心都没有啊!” 而后,便传来了二太太的痛哭声。 …… 回去的路上,玉奴忍不住地六姑娘说起了二房的事情:“二房的那位大姑娘,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姑娘。她想要找一个合适的亲事,怕是难上加难。” 六姑娘纠正她:“她不是脑子不灵光,她是心灵纯粹之人。” 那位大姐姐,是小时候发烧,没有得到及时治疗,才会宾得有些反应迟钝。 “可是,谁愿意娶大姑娘?” “会有人愿意的。” 六姑娘说的很轻,可分量却很重: “总有人,会不顾这些外在因素,将她捧在手心,如珠似宝地宠爱着的。” 玉奴满脸不信:“怎么可能?” 六姑娘轻笑,眸光溢彩,“为什么不可能?” 总有至纯至善至臻之人,愿意真诚对她好。 玉奴还是不懂,困惑的挠了挠脑袋,小跑着跟了上去。 六姑娘才走到院门口,春桃就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姑娘,您可回来了!五姑娘和四姑娘打起来了!” 第133章 打起来 “什么!” 六姑娘连一杯水都没喝,又急匆匆地提起裙摆,朝着四姑娘的院子走: “她俩在这个时候闹什么!” 这俩人打架,也不看看什么时候! 六姑娘眉头紧锁,疾步快行: “知道他们俩为什么打起来吗?” 春桃紧随其后:“听说,是因为五姑娘不想四姑娘不想去止阳行宫。” “什么!”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四姑娘能去止阳行宫,那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去。 老太太也因此,对父亲有诸多怨言。 如今,五姐姐竟然当着府上下人的面,和四姐姐闹的不可开交。 这不是在质疑府上长辈的决定吗! “五姑娘和四姑娘吵架,”春桃将听到的话,和六姑娘学了一遍:“……五姑娘将府上的人,都骂了一遍。”她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六姑娘锐利的目光中,逐渐变小:“其中,也包括老太太!” 六姑娘脸色更难看了: “她还真是,一股气冲头上,啥都敢说了啊!” 六姑娘有时候都怀疑,当初王姨娘在生五姐姐时,是不是被产婆压了压脑子。 将五姐姐的脑子压坏了。 若不然,她怎么不知道。只要四姐姐去了止阳行宫,将来有了好前程,也会让她有个好前程的。 府上的人,也会看在四姐姐的份上,对她和王姨娘多加照拂。 他们以后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的。 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伺候四姐姐和五姐姐的丫头呢,怎么没人拦着?” “听说,伺候两位姑娘的丫头,去太太的正院帮忙了。” “有什么事情,是正院的几个丫头还忙不过来,需要找别人去帮忙?” 这时间怎么就这么寸! “听说是因为,府上负责采买的管事,买了几匹上好的流光锦。太太得到了信儿,便让青雀把这些布,都抱到了太太的院子。这些锦缎,除了给爷和老太太,以及太太做了衣服之外,还给大公子和二姑娘也做了几件衣服。太太想要亲手给爷和老太太做衣服,那大公子和二姑娘的衣服,便由青雀他们几个帮忙做了。所以,府上针线好的丫头,就都被叫去了太太的院子里,帮着给大公子和二姑娘做衣服了。” 上千两一匹的锦缎,母亲说抱走就抱走了。 完全不顾及旁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厌恶: “真的是疯了!” 六姑娘阴沉着脸,快步朝着四姑娘的院子里走去。 还未走近,就听到了两个人尖锐又刺耳的争吵声: “父亲是要我去的……我凭什么要让给你……你的事情,去找父亲啊……” “……是让你是我姐姐呢,你不让给我让给谁……” “你以为谢六那个贱人会对你好,是很得对你好吗。还不是因为你好拿捏……” “你在胡说,胡说!” “其实你心里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只不过是我替你说出来了!” “胡说八道!” 紧接着是四姑娘愤怒的尖叫声,夹杂着令人心烦的哭声。 五姑娘的咒骂和杯盏瓷器落地的声音。 着实让人生气。 六姑娘在院子里摸了一圈儿,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剪下来的树枝。树枝有孩童手指粗细,上面长满了细小的痴儿。六姑娘拿着帕子,包住了树枝的一端,气呼呼地进了房间。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那条细细地树枝,已经抽到了四姑娘和五姑娘的身上。 六姑娘下手很重,不过瞬间,四姑娘和五姑娘的落在外面的皮肤上,就多了几道细细的,又红又肿的痕迹。 五姑娘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你打我干什么,你凭什么能打我!你算是什么东西,你敢打我?!” 五姑娘的眼中,尽是森冷的寒意。身上火辣辣的伤口,让她因为愤怒而变得暴虐的心绪,瞬间平复。 四姑娘不敢说话,但也是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好似是在质问她,为什么要打她。 “你在闹什么!” 她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我方才在外面听得清楚。” “你和四姐姐闹,分明是觉得她能去止阳行宫,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六姑娘冷冷地看着五姑娘: “这是父亲和老太太商量后的决定,你还闹什么!” “再者,” 她冷笑不已: “你看看你这副泼辣无礼,刁蛮任性,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端庄持重!” “凭什么,你就认为,父亲会不用四姐姐而让你去!” 她将手中的树枝,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那根细小的树枝立刻就断裂成了两半儿,“我凭什么打你?就凭我是现在谢氏的掌家人,我就可以打你!” 五姑娘眼中满是蔑视,不服不忿,“就凭你,也配?” 不过是一个使了手段,让父亲能对她上心的下贱胚子,凭什么可以摆出掌家人的身份,对她下死手! “我配不配的,不是你说了算的。” 六姑娘冷冷的看着她,眸光冷凝,看的五姑娘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凉气: “谢氏的祖训其一,谢氏姐妹失和,有违礼数,可罚。” “谢氏祖训其二,谢氏女子要端庄持重,不可做出任何失礼之事。” “四姐姐和五姐姐是同出一脉的亲姐妹,却不顾往日姐妹情分,污言秽语,动手打骂,失了谢氏贵女的体面。” “该罚。” 六姑娘抬眸,淡漠如菊的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我现在说的清清楚楚,二姐姐还有什么异议吗?” “你少拿谢氏的祖训压我!” 五姑娘不服: “我没做错事,你不能罚我!” “谁知道你是不是仗着掌家人的身份,对我动私行呢!” “难为六姐姐还知道动私行这个词儿。” 六姑娘满脸讥讽: “不如,我告诉告诉四姐姐,该怎么动私行,如何?” “你敢,”五姑娘看她神色不像是开玩笑,终于有点怕了:“我和你同是谢氏长房姑娘,你不能……” “你忘了。” 六姑娘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 “我如今是嫡女,你是庶女。” 她只是轻轻的一句话,就让五姑娘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铁青着脸看着六姑娘。 四姑娘抽泣着,小心地走到了六姑娘的身边,小声说话:“六妹妹,要不这事,就算了吧?” 第134章 定下 四姑娘和五姑娘到底是同出一母的亲姐妹。 看到自己的妹妹被六姑娘欺负,四姑娘总归是看不下去。 “我和五妹妹,不过是小姐妹之间的打闹,那就用上家法了?” 六姑娘斜看了四姑娘一眼:“四姐姐当真是心善。” 这种心善,在谢府内宅,有他们明里暗里地护着,大约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但是。 四姑娘去的是止阳行宫。 这份心善,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有可能是一把看不见的刀,扎的她体无完肤。 四姑娘似乎是没听出来六姑娘话里的提醒之意,继续往下说:“不是我心善,是我觉得,我们俩从小就一直打打闹闹。现在,我要走了,要去止阳行宫了。这一走,就不少什么时候回来了。小五,舍不得我,也算正常。” 六姑娘挑眉,“是吗?” 五姑娘冷笑,刚要反驳,却被四姑娘看过来,略带哀求的目光下,闭口不言。 “是,怎么不是。” 四姑娘现在只想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觉得五妹妹说的话,有的时候也挺有道理的。” “六妹妹,要不要听听?” 六姑娘眸色轻闪,眼底的思绪晦暗不明:“你说说看。” 四姑娘飞快地看了眼五姑娘,看她神色如常,暗自松了口气。 转头和六姑娘说话:“五妹妹觉得我,应该去宫里,而不是去止阳行宫。就算是去了止阳行宫,最后也是要伺候贵人。既然都是要伺候贵人,那为何不直觉去,反而要拐个弯儿呢。” 六姑娘喝了口茶,没接她的话。 四姑娘干笑了两声,自顾自地往下说:“要不,你去和父亲说说。让太妃娘娘把我带进宫里去,我发誓,只要我进宫,我会老老实实地争宠。争取当个对谢氏,对太妃娘娘有用的宠妃。” 起初,她并不同意五妹妹的说辞、 止阳行宫虽然规矩多,即便是一言一行,都有标准。 但是,能去贵人面前伺候,她也是有机会能成为贵人身边伺候的人。 五妹妹觉得不同。 既然是去伺候贵人,那为何多此一举? 从止阳行宫出去,是给人做婢女,看人脸色,去宫里,万一被贵人看上,凭太妃在宫中的地位,可能是一宫主位。 一朝翻身,便可做主人。 五姑娘满脸怒气地瞪着六姑娘。 她心想着,若是她去了止阳行宫,肯定会爬上最高的位置,然后弄死她! 六姑娘淡淡地看着四姑娘。 “你凭什么认为,父亲会听我的话?” “父亲平日里,总会高看你一眼。只要你说的对,父亲都会听。” 四姑娘看得不明白,但王姨娘看的明白。 王姨娘早就和五姑娘和四姑娘说过,在内宅,不要轻易得罪六姑娘。 “四姐姐高看我了。” 她说: “父亲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考虑思量,不会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有所改变。” 她似乎是意有所指。 “那也不能牺牲四姐姐,”五姑娘还是没忍住,说了句:“我可是听说了,四姐姐去止阳行宫,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 若是能顺顺利利入了宫还好,若不是不能,那岂不是白白耽误功夫。 到时,误了青春,那就真的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你这是听谁说的?”六姑娘看似温和,实则是跟导致一样的目光,在伺候四姑娘和勿念几个婢女身上,来回扫量,“你从未接触过外人,也并不了解止阳行宫。你到底是,听谁说关于止阳行宫的事情的?” 五姑娘被六姑娘问的红了脸,眼神不安地瞥向了四周。 “看来,五姐姐也有秘密了。”六姑娘打趣的一句话,让四姑娘和五姑娘顿时变了脸色。 四姑娘急急忙忙地开口,“六妹妹是掌家人,替母亲教训我和五妹妹,这件事是对的,我们没有任何异议。” 她立刻改了口:“我就是怕,我去了止阳行宫,学不好规矩,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既然你去止阳行宫,父亲就是相信你。而且,父亲让你去止阳行宫,一是避开因为和陆氏退婚带来的流言蜚语,二来是觉得你做事稳重,处处谨慎。让你去了宫中,假以时日成为女官,会帮衬家中一二。” “而且,四姐姐去了宫中,得贵人青睐,将来嫁个世家门阀的公子,也是可以的。” 她最后的一句话,才是重点。 六姑娘还是在规劝四姑娘,做事莫要听旁人,好高骛远。 家中事情,长辈已经做主将她送去止阳行宫,那便是有了利用家族的打算。 她只管听从便好。 四姑娘被六姑娘说的心思微动,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至于五姐姐心中所思所想,不过是自私自利,悖逆长辈罢了。” “谢六,你在胡说什么!” 五姑娘瞪大了眼睛,气的浑身发抖。想也不想地抬手,打了六姑娘一个耳光。 六姑娘的脸颊,瞬间又红又肿,看着十分骇人。 后跟上来的玉竹,一个跨步就冲到了六姑娘的面前,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抬手给了五姑娘一个耳光。 五姑娘动了动嘴,吐出了一颗牙齿,和满口血渍:“你、你、你!” “她怎么了?” 六姑娘把玉竹拽到了她的身后,迎上了五姑娘吃人的目光: “你蛊惑四姐姐,做出违背父亲的事情。不仅打了四姐姐和我,还挑拨我和四姐姐之间的姐妹情分。五姐姐,你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她这是打量着她不好,大家都不好的心思吗? “那又怎么样!” 五姑娘无所谓地大喊大叫: “我说的是事实,我哪里说错了吗!” 她指着四姑娘, “我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嗯!” “我们才是亲姐妹,我不会害你的!” 她怎么就不懂呢。 “你真是疯了!” 六姑娘一把扯开了五姑娘,冷声吩咐着: “五姑娘病了,去请郎中给她看病。若是没什么事情,就别让五姑娘出来了。” 在四姑娘院子里伺候的人,才敢上前捂着五姑娘的嘴巴。以一种很不雅观的姿态,将五姑娘抬着回到了自己院子。 “别哭了。”六姑娘替四姑娘擦去了脸上的泪,轻声安慰:”妆都哭花了,该不好看了。” 第135章 送别 1 “不哭了,以后都不哭了。” 四姑娘眸中带泪, “以后都不会再哭了。” 她要离开家了。 再也不会有人,在她哭的时候,安慰她了。 “六妹妹,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婢女伺候着四姑娘净面,又换了一身衣服,才坐在椅子上和六姑娘喝茶。 六姑娘轻笑:“四姐姐请说。” “我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归家。能不能看在我的脸面上,多多照拂五妹妹。” 六姑娘低笑,眸光流转,“我把五姐姐关起来,也是为她好。” 她说: “我已经和二婶儿说过了,想要在父亲和老太太离开之后,举办一场宴会。” “长房中,只有五姐姐尚未婚配。” “若是此时在传出什么对五姑娘不好的名声,日后,也怕是在寻一门合适的婚事了。” “我这是为她好。” 四姑娘蹙了蹙眉。 她心里并不觉得,六姑娘是真的为五妹妹好。 但是,她又挑不出什么错处,只能干笑了几声:“六妹妹说的对。难为你这么辛苦,还要操心姐姐的事情。” “五姐姐也是我的亲姐姐,我多操心些,也是应该。”六姑娘一语双关。 四姑娘松了口气,“六妹妹心中有数就好。” 她话锋一转,“我能带几个婢女去止阳行宫吗?” “裴大公子说,可以带一个四姐姐用得惯的丫头过去。” “好。” 一想到要离开了生活这么多年的谢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的姐妹们,还有很多熟悉的人。 四姑娘不禁又难过的鼓哭了。 “唉。” 六姑娘叹了口气接过了旁边丫头递过来的帕子,细细地给四姑娘擦了脸: “摸要哭了。” “日后,去了外面,做事要多加思虑,谨言慎行才是。” 四姑娘听听她用这样沉重的语气和她说话,故作老成,眼中的泪更多了,“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日后,你在家中也莫要多操劳,也注意自意身体。” 稍稍停顿了下,她又说道:“像我这般胆小懦弱的人,怎么会被人记恨?” 她觉得,是六妹妹想多了。 “在我眼里,我的四姐姐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配得上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 六姑娘眉眼间一片坦荡,说起话来,也十分认真。 四姑娘深深地望着四姑娘,眼中逐渐泛起水雾。刚刚停下的泪,似乎此时又是汹涌澎湃。 四姑娘拍了拍她的手,“大约,只有你这么想我了。”稍稍停顿了下,四姑娘又继续往下说:“我知道,眼下我离开才是最好的安排。但是,六妹妹,我心中仍有不甘。”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明明名声受损的是她,明明当初是陆家上门求娶,为何最后会变成这样? 她想了许久,都未曾想清楚。 “四姐姐,这件事不怪你。” 六姑娘抬头,目光真诚地看着四姑娘: “我一直都觉得,在众多的姐妹中,四姐姐心思细腻,待人真诚,是顶好的姐姐。” “咱们谢氏养出来的女儿,个顶个的好。” 她说: “所以,那位陆公子和你退婚,是他的损失。” “也就只有你,会这么安慰我。” 四姑娘被六姑娘说的心情好了很多: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有看好陆家的那位公子。” “只是,这门婚事是老太爷定下,父亲又同意了的,我就算是在不满意,我也只能嫁过去。” “我原想着,嫁过去了,就和陆公子好好过日子。就算是他心中没我,我只要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总归是能过完这一生。” “只是……” 她没想到,事情出乎了她所有的意料之外。 “退婚这事,有好有坏。” “这说明,陆公子不是你的良配。婚事退了,于你而言是一件好事。” “但四姐姐你也要清楚,你退婚的事情,肯定会传出去的。到了止阳行宫,没人护着你,这事肯定会成为众人排挤你的原因。” “四姐姐,去了止阳行宫,就要靠你自己了。” 四姑娘点了下头:“你说的,我都知道。我是小心,要是不行,我会写信给家里。” “如此甚好。” “那五妹妹?” 六姑娘浅笑,“五姐姐的性子,向来直爽。她的事情,我会酌情处理。” 四姑娘悬着心,终于落回了原处,“那就好,那就好。” 听说四姑娘和五姑娘打起来了,王姨娘匆匆忙忙地跑来了。王姨娘的额头上,覆上了一层细密的汗。发髻凌乱,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缓了好一会儿,才朝着六姑娘和四姑娘福了福身子:“四姑娘好,六姑娘好。” “姨娘来了。” 六姑娘笑着点了下头: “是来送四姐姐的吗?” 王姨娘细细地看了眼四姑娘。 她瞧着四姑娘除了眼睛有点肿之外,身上的衣服、发髻都是完好无损,紧紧悬起的心,才落回了远处:“是。婢妾过来看看,四姑娘还有什么需要帮忙。” 六姑娘体谅王姨娘不舍得四姑娘,想要和四姑娘说一些体己话的心情,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辞:“我忽然想起来,我要去一趟芙蓉院。刚好姨娘来了,替我帮四姐姐把需要带走的东西,在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遗漏。” “是。”王姨娘一脸感激,“婢妾会尽心帮四姑娘收拾好要带去止阳行宫的东西。” 六姑娘笑了笑:“姨娘心细,做事周全。这事交给你,我放心。”说完,便带着玉奴离开了。 四姑娘挥了挥手,屋里伺候的人朝着四姑娘和王姨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姨娘。” 房间里的人都离开之后,四姑娘才终于绷不住,终于哭了起来: “我不想走。” “明明都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将我送走?” “姨娘,这对我,公平吗!” 四姑娘失声痛哭。 王姨娘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只能将她拥入怀中,轻抚她的后背,眼中满是疼惜,“好孩子,公不公平的,对你来说不重要。你只要听从你父亲的安排,日后的日子就会好了。孩子,你莫要怨,谁让你托生在姨娘的肚子里呢?这就是命啊。” 第136章 送别 2 王姨娘抱着四姑娘,无声的流着泪。 她心里始终宰相,若她此时是徐氏,在爷的耳边吹几口风,她的女儿是不是就不用走了?若她是太太,就可以决定自己女儿的去留了。 可她,偏偏是个可以任人买卖的妾。 对任何事情都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欺负。 王姨娘抱着四姑娘的胳膊,逐渐用力,似乎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一般。 她心疼四姑娘。 她不想要四姑娘离开。 她想着,既然退婚了,那就找个家世不如谢氏的人家。低嫁过去,对方总会顾忌他们谢氏,不敢对是姑娘怎么样。 况且,有爷在,也不会看着四姑娘吃亏。 他们在谢氏的眼皮子底下,凡事都要靠他们谢氏,定然是要捧着四姑娘。 到时,四姑娘再生个儿子,生活就是十分顺遂。 这不比去什么止阳行宫好上太多了吗。 她在听到四姑娘退婚之后的事情,就去找过太太。明里暗里的说过许多关于四姑娘的事情。可是,太太一直都在说,让她在等等。 可是等了这么久,竟然等来了这么个结果。 王姨娘心中不忿,却不敢说什么。 她又听太太说,谢氏是世家大族,又是清流贵家中举足轻重的存在。柴桑陆氏想要重新回到上京城,和谢氏联姻是最好的选择。 不敢真的对谢氏姑娘做什么。 她知道太太说的都是对的。 可是,她当时就是觉得心中不安。 她也去找了爷,可爷沉浸在徐氏的温柔乡,压根无心搭理她。略微敷衍了她几句,就让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王姨娘急的茶饭不思,日日失眠。 她太恨自己了。 她困在后宅,认识的人,几乎都是谢府的下人。 对于四姑娘的婚事,她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 终于。 在听到四姑娘退婚的那一刻,王姨娘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她的女儿,还是被陆氏的人给毁了。 她恨陆氏的无情,恨谢氏的冷漠,也恨自己。 好在,爷还是心疼自己女儿的。 将四姑娘送去了止阳行宫。 就算日后不嫁人了,那前途也是好的。 王姨娘的心里,总算是得到了一点安慰。 “姨娘说的,我都知道。” 四姑娘抽泣着: “谁都觉得去了止阳行宫,或者是去宫里伺候太妃娘娘是一件好事。” “可是,我不想啊!” “我就想着,日后嫁给了陆公子,要好好和他过日子。红袖添香,相夫教子,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就可以了。” “可是,可是,” 这一切都没有了! 王姨娘不断地抚摸着四姑娘的手,似乎在安慰她: “四姑娘,没什么可是了,”她定定地看着四姑娘,似乎是给了她无尽的支撑,“只要离开了谢氏,去了止阳行宫,你的人生就会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不必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内宅,可以看见更广阔的天地。你和我、和这府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四姑娘,你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王姨娘笑着摸了摸四姑娘的头,眼底是从未有过的亮光。 她已经记不清幼年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稍稍大了一点之后,她就被人卖到了谢府,成了谢府的下人。 这些年,她为了能在谢府活下去,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地走到了今天。 但四姑娘不一样。 她以后会越来越好。 “好。”四姑娘为了不让王姨娘担心,悲怆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姨娘说的,我都记在心里了。” “你最乖了。”王姨娘接过了四姑娘身边的婢女递过来的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去了外面,莫要什么事情都逞强,凡事量力而行。莫要和人起了冲突,能忍就忍。” 四姑娘出行,她总归是不放心,忍不住地多嘱咐了几句。 “姨娘说的,我都记下了。”四姑娘垂眸,掩去了眼底渐渐升起的失落。 她不想听王姨娘说这样的话。 她想听姨娘和他说一些,姨娘从未和她说过的话。 可惜。 姨娘似乎是从未理解过她想听的,到底是什么。 王姨娘并未察觉四姑娘眼中的失落,继续往下说: “日后,你要是真的去了宫里,也莫要忘了你的五妹妹。姨娘老了,日后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你五妹妹虽说性子是偏激了些,但毕竟是和你一母同胞,总不会害你。以后的日子,要靠你和你五妹妹相互照拂,才能平安顺遂。” 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王姨娘也不忍心看一个女儿有了前程,另外一个还是被困在后宅,被人欺负,和一堆女人争来争去。 “姨娘说的,我都记住了。” 四姑娘勉强笑了笑: “时辰快到了,我该走了。” 王姨娘红着眼睛,一脸不舍地看着四姑娘:“止阳行宫不比家里,做事还是要谨慎些。你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就和六姑娘说。六姑娘会安排人,给你送去的。对了,不是听说,裴大公子也在止阳行宫安排了人吗。谁要是欺负你了,你就找她。让她替你出头,别傻乎乎的往前凑,知道吗?” 四姑娘听到王姨娘这么说,红肿的眼中,有了点厌恶和嫌弃。嘴上却依旧是很乖顺地说了句:“是。” “还有,你在止阳行宫,要尽量与人交好。最好多交几个家世比不上你,要巴结着你的人。这样,以后有什么事情,他们会替你出头。” “好。” “还有,那些家世和你差不多的,也不要得罪。你要看开他们喜欢什么,投其所好,与之交好,对你也没啥坏处。” “是。” 王姨娘还要再说什么,四姑娘转头看到了急匆匆进来的婢女,打断了王姨娘接下来要说的话:“姨娘,时辰到了。马车在外面等着呢,我该走了。” 她紧紧地拉着四姑娘的手,依依不舍,“四姑娘,有空要回来看看姨娘和五姑娘!” “我知道了。” 四姑娘看了眼身后的婢女。 婢女立刻会意,忙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包袱,跟着四姑娘往外走: “姨娘也要照顾好自己。” “好。” 王姨娘泪眼婆娑: “出门在外,事事要当心。” “知道了,”四姑娘眼中含泪,唇边带笑,朝着王姨娘挥了挥手,“姨娘,风大,当心吹了风染上了风寒。姨娘,回吧。” 第137章 相看 1 王姨娘站在廊下,哭的不能自已。泪眼朦胧地看着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四姑娘。 哭的瘫软在地,喃喃自语:“四姑娘、四姑娘,我的四姑娘……” 恰好此时,天边吹起了一阵风。吹得落在地上的叶子,随风而起,跳一首欢快又难过的舞。 王姨娘透过飞舞的叶子的缝隙,看着已经走远了的四姑娘,忽然冲了出去。朝着四姑娘离开的方向,踉踉跄跄地追了几步。 可惜,她只是走到了院子门口,便停了下来。 “姨娘,”伺候她的婢女,虚扶着她的手臂,低声问道:“怎么了?” 王姨娘满眼通红地苦笑了一声:“按照规矩,我不能离开内宅。” 岂止是不能离开内宅,连离开自己的院子,都要小心翼翼。 王姨娘眼中的泪,再一次落下来。 可能是在哭自己的命,也可能是在哭已经离开了的四姑娘。 “姨娘,莫要在哭了。” 婢女低声劝慰她: “爷和老太太明日就要出门,您要是在此时哭,传到了老太太的耳中,说不定要怎么编排您呢。” 王姨娘忙擦了擦脸上的泪,“对,不能哭,不能哭”她的声音沙哑,“哭了就不吉利了,不能哭的。” 她慢慢站直了身体,满是哀伤的眼中,如今已经被平和取代。 四姑娘走了,还有五姑娘呢。 六姑娘说,要给五姑娘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她要打起精神,要给五姑娘相看呢。 “姨娘。” 伺候王姨娘的婢女,看她的脸色好了很多,忙说了声 “咱们回吧。” “这里风大,免得吹了风,受了风寒,会让四姑娘担心。” “对,你说的对。” 王姨娘慢吞吞地往自己的走。 她要健健康康地等着四姑娘回来。 绿韵院。 正厅。 六姑娘来时,绿韵院的下人把整理好的箱笼,堆的哪儿哪儿都是。 乱七八糟的。 六姑娘皱了下眉,小心地绕过了地上摆着的箱笼,走到了站在角落里和徐氏来说话的谢文徵: 六姑娘朝着谢文徵福了福身子:“父亲。” 谢文徵淡淡地点了下头:“你来了。” 站在谢文徵身侧的徐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六姑娘。” 六姑娘稍稍弯了下身子,算是还了礼,“徐姑娘。” 六姑娘转头,和谢文徵说话:“父亲,您明日要带着姨娘和老太太出门。此去,路途遥远,难免会遇上什么点事。” 她说: “这事我让胡郎中准备一些可以治风寒之类的药,还有一些银两。另外,我还让人给父亲和老太太准备了些平日里用惯了的东西。” “父亲去了老家,难免有些东西用的不如在上京城用的顺手。” “先将就着用,若是实在是用的不习惯,便写了信给我。我会准备好,着人送去的。” “父亲的脾气还算是温和,但是去了老家,老家人盛行淳朴,说话又直来直去,父亲莫要因为不喜,便逞口舌之快,惹下什么祸事。” 六姑娘仔细地叮嘱着。 六姑娘看了眼身后的玉奴。 玉奴立刻会意,将六姑娘早早就准备好的包袱,放在了谢文徵的面前。 谢文徵看着六姑娘准备的各色的茶叶和一些他们常用的东西,很满意地点点头:“你有心了。”谢文徵让人将东西收起来,“东西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我让人看了下,后日是个好日子,宜兴出行。” “是。” 谢文徵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关心他,心里顿时觉得十分熨帖,“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成了老妈子了,啰啰嗦嗦的。” 谢文徵语气中满是嫌弃,但眼中却很高兴。 “若是父亲能做事稳妥些,我就不用这么啰嗦了。” 六姑娘瞪了一眼谢文徵: “父亲要是能思虑周全,还能被老太太责罚?” “都已经几十岁的人了,还被自己母亲责罚,也不嫌丢人。” 谢文徵干笑了两声,佯装生气地说了两声:“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就说这么多话,一点都不贴心了!” 六姑娘看得出来谢文徵并没有生气,假装配合谢文徵,哄了几句:“是是是,我不贴心,我不好,是我错了!” “我离开之后,家中的事情你看着办。若是有人暗中动手脚,不必留情,直接动手即可。”在谢文徵的眼中,她这个女儿,手软,心更软。他都有点担心,日后嫁去了裴氏,这样的谢六,能在那样吃人的裴氏活下去吗? “是,父亲说的,女儿都记下了。” “不是要你记下,是要你往心里去。” 谢文徵皱了下眉,眼中闪过了一丝担心: “有些人和事,要快刀斩乱麻,才能百利而无一害。” “是,我心中有数。” 六姑娘温柔地笑了笑: “那女儿去老太太那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谢文徵拦住了她,“不用去了。”一提起自己的母亲,谢文徵的眼中,并没有什么欣喜,反而觉得是个麻烦:“母亲有身边的人帮忙就可以了,你也不必去添乱了。” 六姑娘神色未变,“是。” “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家中的事情还是你来做主。你拿不定主意,便写信来找我。” “是。” “你母亲惯会做些表面事情,你也不必事事顺从。” “是,女儿省得。” 谢文徵看着面前柔柔弱弱,但其实颇有主见的六姑娘,眉宇间满是欣慰之色。 转瞬间,又提起了在外面读书的谢晗行: “你对晗哥儿的安排,我很满意。” 谢文徵抽空去了一趟书院,和谢晗行的老师,聊了聊谢晗行。 教导他的夫子,对他赞不绝口。 可想而知,平日里的谢晗行是个乖巧懂事,事事认真的好孩子。 六姑娘并不居功,“我并没有帮上晗哥儿什么忙,学堂里夫子教的知识,我也只能了解皮毛。我也只是操心他的都是晗哥儿自己悟性高,夫子讲了一遍,他便能明白了。我也就只是在这些无用的地方,多操点心罢了。” “你们俩都是好孩子。” 谢文徵难得夸赞六姑娘。 六姑娘抿嘴笑了笑。 六姑娘从绿韵院出来时,刚好碰到了站在廊下,特意等她的徐氏:“六姑娘。” 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笑的特别温柔:“我昨日签了爷给我准备的纳妾文书了。” 六姑娘浅浅一笑:“那要恭喜你,终于是父亲的姨娘了。 第138章 相看 2 六姑娘对徐氏告诉她的话,眼中并没有任何的意外。 甚至是在听到徐氏成为谢文徵正儿八经的妾室之后,脸上一丝的情绪变化都没有。 母亲一直拖着不给徐氏办纳妾礼,一方面是因为母亲是想要给徐氏一个下马威,一方面是想要在谢文徵面前得到一个承诺、。 大周朝有规定。 女子为妾,需要有纳妾礼和纳妾文书之外,还要给正妻敬茶。正妻喝过了妾室的茶,才算是承认了她的身份。 虽然父亲不喜母亲,但也敬重母亲。 他喜爱徐氏,自然是不想要徐氏得到母亲的刁难。 所以,就算是母亲知道了徐氏欠了纳妾文书,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父亲的妾室。 母亲也不可能追着徐氏去老家。 在某种程度上,父亲的这番做法,是在保护徐氏。 母亲心中在想利用这件事,给二姐姐找一个承诺,也是不可能的了。 六姑娘长睫微垂,顷刻间,眼中繁杂的情绪便被掩藏了下去。 她很平静地看着她。 似乎是徐氏的那些小心思,在她的眼中,无可遁形。 徐氏迎上六姑娘平和的目光。 她的目光中有太多的思绪,却在对上六姑娘眼睛的那一瞬间,尽数被欢喜取代:“说起来,奴婢是要感谢六姑娘的。” 六姑娘眼波流转:“哦,要感谢我?感谢我什么?” 徐氏低头,轻轻的抚摸着她还尚未隆起的腹部,不急不缓地说了起来:“我能进谢府,成了你父亲的妾室,这其中怕是有六姑娘的手笔吧。” 柳姑娘低笑不语。 “说实话,我从见到你父亲的第一面起,成为你父亲的人那一刻,我就想进进入谢府的。” 即便是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妾,也比在外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强上很多。 “你所知道的那些消息,是我刻意找人做的。” “我为了能进入谢府,筹谋多日。” “你为了能让我牵制太太,也筹谋多日。” “六姑娘,在某种程度上,你和我的目的,是一样的。” 徐氏眼中带笑,脸上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得意:“所以我才说,我很感谢六姑娘。” “哦。” 六姑娘反应平平。 徐氏皱着眉,看着反应平平的六姑娘,一脸不解:“怎么,六姑娘还不明白吗?” 她的动作都已经做的这么明显了,六姑娘怎么还不明白? 六姑娘淡漠如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暗芒,随口说了句,“那要恭喜徐姨娘了。” 她这是迫不及待地来和她炫耀了。 六姑娘的眼中掠过一丝凉意。 她说这些话的背后,还是想要她,看在她怀有身孕,能得父亲喜欢的份儿上,能继续照顾她。 六姑娘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讥笑。 徐氏还真是看得起她自己。 徐氏满眼欢喜:“六姑娘期待他的到来吗?” 她似乎是有意试探。 六姑娘眸色一沉,随即像是不经意的反问:“那姨娘是喜欢公子,还是喜欢姑娘?” 徐氏稍稍愣了下,“当然是公子了。” 这几日,她都打听清楚了。 爷的儿子不多。 嫡出的儿子,远在边疆。看上去比较傲有出息的七公子,又不在府上。 若是她在此时生了儿子,依着爷对她的宠爱,这孩子肯定是要养在她身边的。 到时,她孩子的学识都是爷一手教导。 父子感情深厚,到时,就算是庶出,照样也能继承家业。 到时,她就能母凭子贵,和太太平起平坐了。 一想到以后过着呼奴唤婢,绫罗绸缎,珍馐美食的日子,徐氏就激动的不能自已。 六姑娘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并不凌乱的鬓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姨娘:“既然是你的孩子,对他有所期待的,应该是父亲和母亲。我期待不期待,无关紧要。” 她上前一步,凑到了徐氏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姨娘莫要以为,离开了谢府,你就能高枕无忧,平安地生下这个孩子。” “别忘了,此行,是老太太跟你一同去。” “还有。” 六姑娘好心提醒她: “这孩子,能让这孩子平安长大,才是你的福气。” 六姑娘似乎是预料到她要说什么,提前开口的说话: “我这个人,不喜欢管闲事。” “尤其是,对我没什么用处的事情,我更是懒得管。” 徐姨娘的脸色一白,瞬间有些后悔在此时得罪了六姑娘,“姑娘说笑了。这孩子是你的弟妹,你不管谁管?” 她紧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是六姑娘不管她,日后她在谢氏要怎么办! 不,不会的。 六姑娘如此看重爷,怎么能忍心让爷的孩子出事呢。 她肯定只是说说而已。 肯定是这样。 徐姨娘在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 “姨娘这话又说错了。” 六姑娘嘴角含笑,眼中却没多少的温度: “我的姐姐妹妹,哥哥弟弟很多。多她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那些长大了的,还要我操心呢,一个都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长大的孩子,我有什么可操心的?” “再说,这府上长房的孩子,都是母亲的孩子。他的事情,该是母亲操心才对。” 她在提醒徐姨娘: “很多事情,不是你我在这里随意的几句话,就能定下的。” “我劝姨娘,有些话说过就好,我听过就算了。莫要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到时候,什么忙都成了一场空。” 六姑娘都懒得看徐氏。 才进了府上几日,就凭肚子里的那块肉生出了不少的心思。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斤两。 徐氏被六姑娘说的面红耳赤,不自觉的捏着裙摆的一侧,“六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听懂听不懂的,姨娘心中应该有数,”六姑娘的眸色平和,看的徐氏无地自容:“你要明白,你如今该做的是,你有了身子,不能伺候父亲了。该找什么人,去伺候父亲帮你固宠才对。” 徐氏脸色一白,嘴唇微微发抖。蓦然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六姑娘。 “你莫要这么看我。我自是好心提醒你。” 六姑娘听着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眼波流转: “姨娘该去伺候父亲了。” 她在伺候两个字上,咬的特别重。 第139章 相看 3 六姑娘言语之中的羞辱,让徐市的脸色瞬间变的十分难看。 不过,很快他就想通了。 她就是靠着谢文徵的宠爱,走到了今时今日。 可不就要好好伺候好爷吗。 “六姑娘说的极是。” 徐姨娘忽然笑颜如花: “奴婢是要伺候好爷。” 她说: “谁让奴婢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呢?” “不过。” 她上下打量着六姑娘,眸光中带着让人很不舒服的蔑视: “女人生来就是伺候男人的。” “奴婢是,六姑娘是,太太是。尊贵如天家人,也如此” “所以,六姑娘要摆正好自己的位置才是。” 她看着六姑娘的目光中,尽然是得意和炫耀。甚至在看到六姑娘看过来的目光时,还有一点瞧不上,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六姑娘忽然就笑了。 她都不知道一个只是身家清白的女子,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在她的面前摆出这副姿态? “徐氏,我想你说错了。” 六姑娘眼眸平和,神色淡然。甚至是在徐氏疑惑的目光看过时,也只是浅浅笑了笑: “母亲出身王氏。” “那是天下名流之首,家中尽是大儒。以诗书传家,身上尽然是傲然风骨。” “母亲从小品行、样貌,样样出色。” “还未及笄时,便已经有人上门提亲了。” “这么优秀又出众的母亲,为何要自轻自贱,去做迎合男子的事情?” 六姑娘看了眼笑意僵在脸上的徐氏,继续往下说: “至于我,是中流世家之首。父亲是朝散大夫,母亲出身名门。宫中还有一位受到今上看重的太妃娘娘。” “我想不通,我为什么要自降身份,要去讨好男人才能立足。” 她好心地提醒了徐氏一句: “天家之女,更为贵重。” “不是你我在这方寸之间可以谈论的。” “徐氏,” 六姑娘眸色一变,神色骤冷: “妾就是妾,永远低人一等。” 徐氏脸上的得意尽数都退了下去,如同一张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她放在肚子上的手,微微发抖,惊惧地看着六姑娘:“……我是真的没想这么多,我……” 六姑娘到时从始至终都是特别平静,“我听说,徐姨娘也是清白出身。想必,从小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家。怎么,今日行为做事,都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呢?” 她淡淡地反问,让徐姨娘变了脸色:“我就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是吗。” 六姑娘轻笑,眸光一转,似乎是带着无尽的流光溢彩:“我出身高贵,自然是听不得许多的污言秽语。也看不得许多的藏污纳垢,甚至是有些龌龊的手段也不屑于用。但是啊,”六姑娘忽然停顿了下,淡淡地看着徐姨娘:“你的那些小把戏,就不要在我的面前耍了。当初,你既然能求着我给你一个孩子,我自觉也能让你这个孩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了。” 六姑娘很不喜欢徐氏这么变来变去。 她也不想去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在她面前露出的小心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就是想要告诉徐氏,她要是老老实实,她就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让她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若是不能,那她就顺着母亲的意思,让母亲除掉这个孩子了。 她有些看不起徐氏。 竟然愚蠢到想要用一个孩子来和她谈条件,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当真不是所谓! “你敢!” 徐氏吓的捂着肚子,后退了几步,一脸戒备地看着六姑娘: “这可是爷的亲骨肉,你怎么敢下手!” “我为什么不敢?” 六姑娘嘲讽一笑: “父亲的孩子多了,也不差这一个两个的。” “还有,我好心提醒你一句。” “老太太信佛,不喜杀生。” 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六姑娘忙换了个话题:“要劳烦姨娘多照顾父亲了。”她对着徐氏福了福身子,带着玉奴转身离开了。 徒留徐氏一人,站在廊下,气的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谢文徵站在徐氏的身侧,将徐氏拥入怀中,“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徐氏深呼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怒气。面色难看的脸上,强挤出一抹笑意,“没什么事。就是方才六姑娘说,天气渐渐热了,让您出门在外,要多注意身体。” “那孩子啊,就是喜欢瞎操心。” 谢文徵扬起嘴角,心情愉悦地拥着徐氏往里走: “今日天气炎热,莫要贪凉在这里吹风,到时啊,染上了风寒就不好了。” “我们回去吧。” “好。” …… 回去的路上,玉奴还在愤愤不平:“姑娘,这个徐氏是怎么回事?怎么一有了身子,就不把您放在眼中了?” 难道她忘了,当初,她是如何在姑娘面前摇尾乞怜,哭诉着想要活下来? 要不是姑娘暗中吩咐了胡郎中,将她日常吃的,掺杂着可以绝嗣药,换成了补药,她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如今,她遂了愿,却不念着六姑娘的好,可不就是白眼狼吗! “你气什么?” 六姑娘显得毫不在意: “她觉得靠着父亲的宠爱,再加上腹中的孩子,便能在这谢府站稳了脚跟。” “多了她腹中的那一块肉,便生出了许多不该有的念头了。” 在六姑娘的眼中,徐氏的想法还算正常。 毕竟,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父亲的宠爱,便可以搏一搏当家太太的位置,儿子变成了嫡子。而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了谢氏,成为人人尊敬的谢老太太了。 玉奴替六姑娘不值:“还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不是什么好鸟。”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六姑娘眸中带着几分凉意: “这很正常。” 她现在担心的是,徐氏和母亲一起,来算计她。 这就让人心烦了。 不过好在,徐氏就要跟着父亲去老家了。 还有一段时间缓冲的机会。 “姑娘!” 玉奴忽然激动地喊了一声六姑娘: “你能不能对徐姨娘上点心!” “您是这谢府的掌家人,爷却越过了您,去给她办了纳妾文书。” “这说明什么?” 第140章 相看 4 ,六姑娘被她忽然高声手滑,吓了一跳,“这能说明什么?” 父亲做的决定,连母亲都不能干涉,更何况是她? 玉奴激动地声音比之前更大了: “这说明,在爷的眼中,您就是个摆设!” “还说明,徐氏是用了什么手段,才会让爷不顾规矩和礼数,答应了她提出的这么荒谬的提议的!” “姑娘,这个徐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您得早做打算!” 玉奴越想越觉得心惊。 若是,徐氏在姑娘和爷之间挑拨离间,让他们父女失和。到时,爷厌恶了姑娘,该怎么办? 这其中种种,要是都和徐氏有关,那徐氏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一想到这儿,玉奴急的满嘴都是火泡。 按理来说,徐氏从进了谢氏的门开始,太太作为当家主母,又是在上京城中有名贤良大度的。怎么可能,会从一开始就不张罗徐氏的纳妾礼? 她知道,这是太太有意给徐氏一个下马威,让她不要太过恃宠而骄。 但是现在,太太得到消息之后,没有一丝动静。 这说明什么! 说明,徐氏很有可能压下了这件事! 一想到才来几天就能把这么大的事情压下,玉奴整个人就不好了。 六姑娘才是这府上的掌家人,一个小小的妾,竟然能越过姑娘将这件事瞒的死死的。 这个徐氏该尽早除去才行。 “你这么急做什么?” 六姑娘轻笑,不紧不慢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走,眉眼间对于奴说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 “你说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阖府上下还不知道徐氏被父亲纳进了门的事情,应该是父亲让宋烟砚下去的。” 毕竟,他们离开上京城的原因是要去乡下养病。 忽然冒出来一个不明不白的女子,会让人说三道四。 父亲也是为了徐氏和谢府的名声着想,才想着先将她签了纳妾的文书,回头再补一个纳妾礼,就算是走完了正常的流程。 说到底,父亲还是想要给母亲留几分体面。 “还有,我前几日才见过胡郎中。” “胡郎中可从未说过,徐氏有了身子的事情。” 所以,六姑娘就在想,徐氏此时此刻和她说怀孕的事情,是真还是假。 “那若是她在外面找了个郎中进府来看诊呢?” 玉奴蹙着眉, “不,也不对。” “若是有外人进了府上,咱们不可能不知道。” 玉奴又自我否定了: “姑娘,要不要奴婢去问问?” “嗯,去吧。” 六姑娘抬脚进了房间,直接去了内室。 玉竹伺候着六姑娘换了一身浅粉色,下摆绣着银白色花丛的衣衫出来。而后,便随手拿了绣了一半儿的帕子,坐在窗下,阳光刚好洒在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晕开了一层淡淡的光圈。六姑娘拿出了上次还未绣完的帕子,不紧不慢地绣了几针。 “姑娘。” 玉奴捧着一堆的小册子走到了六姑娘的面前,将怀中的小册子放在了六姑娘旁边的桌子上: “女婢打听听出了。” “说说看。” “胡郎中日日去给徐氏诊脉,发现她的脉,瘫软绵力,不适合有身孕。” 六姑娘抬眼,看了她一眼:“意思就是说,她天生不易怀孕。” “徐氏就是假孕了。”玉奴道。 “是。”玉奴接着说:“后来,有伺候徐氏的小丫头看见,徐氏把许郎中给她开的药,都倒掉了。” “她还是不信任胡郎中啊。”六姑娘眼波流转,轻笑道:“看来,还是咱们多事了。” 她低头,不紧不慢地绣帕子:“她假孕这事儿,就先别告诉她。让她高兴高兴吧。” 反正,这孩子也快没有了。 玉奴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看了眼桌上的小册子,问了句:“这是什么?” “这是上京城中,还未出嫁的世家公子姑娘的名册。” 六姑娘看着桌子上堆着像是小山一样的册子,哭笑不得:“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 她放下手中绣了一半儿的帕子,随手拿起来一本小册子,随意地翻了翻。 上面不仅写了这位公子的出身、容貌、家世背景、兴趣爱好,甚至是上面还很详细地写了这个人身上有没有一些标记之类的细节。 “昨日,长松回来时,奴婢特意让她去长妙坊去买的。” 长妙坊是上京城最大的姻缘楼。 里面不仅上到刚出生的的婴孩,下到已经八十多岁的老妪,都会有详细的记载。 甚至是,每月月初都会有实时更新。 长妙坊的这些资料,不仅是供各位未出阁的姑娘们看,也会做成小册子,专门给世家贵族看。 六姑娘翻了几页,刚好翻到了裴大公子的画像。 颇有些意外地说道:“还真是巧。” 上面写着的关于裴大公子的内容,和玉奴和她说的差不多: “这该更新了。” 裴大公子都已经订婚了,怎么还能上这个未婚的小册子呢。 玉奴伸着脖子,瞅了一眼六姑娘手里的册子,说了句:“奴婢估摸着,是关于裴大公子在上京城中的流言吧。” 刑克六亲,估摸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克死六姑娘了。 到时,裴家大公子,裴慕璟就又要重新订婚了。 六姑娘神色平平地把小册子扔到了一旁:“没有别的了?” “有的。”玉奴从一堆小册子里,翻出来一个崭新的小册子,递给了六姑娘:“这一本上,记载了很多比较出众的世家公子。奴婢看了看,有几个和咱们谢氏,旗鼓相当。” 六姑娘随手翻了几页,“林家的三公子,赵家的五公子,还有王家的十一公子。看起来,确实不错。” 无论是门第还是人品,都相当不错:“二房的大姑娘,应该会喜欢的。” 不仅二房的大姑娘会满意,二婶儿也会觉得不错。 玉奴一脸吃惊:“这么好的人选,您不留给五姑娘吗?” 六姑娘将这个小册子放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五姐姐一门心思想要嫁去世家,做世家正经的太太。她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些世家末流出身的公子?” 玉奴还未来得及说话,玉柱掀了帘子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陆家来人了。” 第141章 相看 5 “陆家?” 六姑娘蹙着眉,将手里的小册子的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随口问了句: “还有哪个陆家,能在此时登门?” 刚刚推掉了柴桑陆氏的婚事,怎么可能第二天就上门来谢氏做客? 玉奴道:“听门房的人来回,是吴东陆氏。” 如今的陆氏,共分三姓。 柴桑陆氏、岭南陆氏,和吴东陆氏。 这三家原本是一家。 后因为,陆氏遭逢大难,岭南路氏和吴东路氏的先祖,便带着家人离开了。一路向南,随水而居。经过这多年的发展,逐渐形成了三姓陆氏共存的局面。 “吴东陆氏?” 六姑娘砸吧着这几个字: “这还挺稀奇。” 这一连两个陆家上门来找他们谢氏。 他们谢氏是粘上了什么好东西,这姓陆的都巴着不放。 六姑娘随后又想到了陆氏分成三脉。 上京城中只有柴桑陆氏,在那位陆老太爷的勤奋操持下,在门阀世家中已经渐露头角。 也算是世家中小有名头。 再加上曾经和四姐姐订婚的那位小公子,攀附上了贵人,让陆氏如今更进一步。 在外人看来,如今的陆氏,才是如日中天。 相反,吴东陆氏这些年,已经大不如从前。 六姑娘想不通,三叔到底看上吴东陆氏什么了呢? “他们来做什么?” “求亲。” 求亲? 六姑娘眸光轻闪,“是府上的哪位姑娘?” 玉竹:“听说是三房的三姑娘。” 三房的三姑娘今年十三,人品一般,才情一般,容貌更是一般。 六姑娘实在是想不出来,这样的三姑娘,到底是如何入了吴东陆氏的眼? 长房的八姑娘,年纪和三姑娘差不多。但娇憨可爱,又是在母亲的教导下长大。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比三姑娘好很多。 难不成,长房没有谢家三房有前途? 可为何,吴东陆氏不来求娶八姑娘,反而是去娶三姑娘? 六姑娘问了句:“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了吗?” “奴婢和人打听过了。” 玉竹俯身,在六姑娘的耳边低声说话: “听说,是三姑娘和吴东陆氏的那位公子,情投意合。陆太太不忍心自己儿子为情所困,所以上门来求娶三姑娘。” “情投意合?” “上门求娶?” 六姑娘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若是真的情投意合,真的打算上门求娶,就不会闹到她的眼前来。 “这事,母亲知道吗?” “兴许知道了。” 太太是谢府的掌家人,府上婚丧嫁娶的事情,必然是要告诉太太的。 “知道是谁给做的媒?” “是三爷做的媒。” 六姑娘勾了下唇。 还真是挺有意思。 一般世家大族之间的亲事,大约都是要请官媒上门。 但是,三叔不经过官媒,反而私自同意了和吴东陆氏的亲事。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六姑娘又想着,谢家三爷之前在礼部做了个经常和各大世家打交道的小官。 有什么风吹草动,三叔肯定是最先知道。 若是三叔决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的吴东陆氏,那是吴东陆氏最近有什么大动作,要重新返回上京城了。 相对的,有了谢家的助力,吴东陆氏重返上京城,也是一马平川,不会有多少阻碍。 是出于这个原因,才让两家好上加好的? “既然是三叔的决定,那三叔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六姑娘随口说道,“这事我们只当不知道。” 玉竹应了一声:“是。” 玉竹和六姑娘正在整理这些小册子,在外面伺候的春桃掀了帘子进来:“姑娘,二太太来了。” “去请。” 六姑娘起身往外走: “二婶儿来了。” 刚好迎上了春桃引着二太太往屋里走。 六姑娘朝着二太太福了福身子,“二婶儿今儿怎么这个时辰来我这儿了,可是还没用过膳?刚好,厨房那边送了一些精致的糕点,还有一些补身体的汤品。要不,二婶儿也来尝一尝?” 六姑娘总爱吃一些零食。 所以,厨房的那些做糕点的妈妈们,会经常做一些爽口的小零嘴给六姑娘吃。 二太甜来时,玉柱正端着一碟子厨房刚送过来的马蹄糕过来,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 “我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 二太太坐在正位上,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茶。吹了吹杯中的浮沫,便将茶杯放在了一旁:“小六有心了,”她看着小桌上摆着的各种小册子,眼中闪过了满意的神色,“难为你对你对盈姐儿的事儿上心了。” 二太太叹了口气: “你二叔怨我。” “将一个好好的孩子弄成了那般模样。” “盈姐儿不清醒,若是清醒过来,估计也要怨我的。” 二太太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六姑娘。 “若是她和你一般无二,现在也是家庭美满了。” 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盈姐儿能嫁给好人家,日后圆圆满满。 “定会如二婶儿所愿。” “我也是希望姐姐妹妹有个良人,日子过得顺心如意的,”六姑娘笑眯眯地将她之前看好的几位公子的小册子,递给了二太太:“二婶儿看看,我选的这几家公子,如何。” 二太太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小册子,细细地看了几眼:“好倒是好,只是咱们家的姑娘,他们能看上吗?” 她的女儿,一直都是上京城中的一个笑话。 她曾经打过、骂过,也向漫天神佛祈求过。 可她的女儿依旧是那副痴痴傻傻,看见人只会笑。 她看着她女儿那张出众,让人惊艳的脸,她就觉得遗憾和可惜,又隐隐觉得后悔。 就算他们是出身谢氏旁支,但好好运作,凭借她的脸,成一个备受宠爱的妾室,也是可以的。 她自己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她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她怕,自己找高的,孩子嫁过去了,会对她不好。找个低的,又担心,人家是冲着谢氏来的,对孩子只有利益没有真心。 她怕这又怕那的,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就把孩子给耽误了。 第142章 相看 6 “我的年岁尚浅,很少接触这样的事情。” “二婶儿,要不你在看看?” 二太太没有立刻接过来六姑娘递过来的小册子,而是端起放在一旁,一及刚冷了的茶,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小口:“说实在的,我并不认为,这些人是盈姐儿的良配。” 留姑娘收回了手,把手中的小册子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二太太:“二婶儿凭什么以为,他们配不上盈姐儿呢?我看过了,这些公子都是出身名门,又得到世家良药的培养,怎么可能不是良配?” “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看人就看一半儿。” 二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六姑娘: “这册子上写的再好,也不如咱们让人出去打听打听。” 二太太说的很隐晦,六姑娘却忽然明白了二太太说的意思。 他怕这些人徒有其表,到时把盈姐儿嫁过去,盈姐儿会吃亏。 “二婶儿说的,我都明白。” 六姑娘知道二太太心里的想法,便很体贴的说着: “要是二婶儿不放心,不如,就留心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 “只要品行好,让他入赘也是可以的。放在二婶儿的眼皮子底下看着,也是极好的。” 六姑娘说: “您若是担心到时那些人,会仗着谢氏的名头做些坏事。” “穷苦人家的人,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里长了。到时,吓唬吓唬,在用些银钱打发了,也就可以了。” 六姑娘说的极其简单。 二太太却并不看好:“小六啊,二婶儿知道你心好,处处为大姑娘着想。但是,你也知道大姑娘那个情况,想要找一个真心带她的人不容易。我活着,尚且能替她打算,倘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又该如何?” 二太太心中还是有隐忧:“到时,盈姐儿还是会被欺负的。日后,我就是到了那边,也会不安心的。” 六姑娘心里有点生气了。 她无论怎么说,她二婶儿都有办法把话给堵回来。 她不禁猜测,她是真的想要替自己的女儿找夫婿,还是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承诺。亦或者是想从她这里找到什么别的对二房有用的东西。 六姑娘琢磨不透二太太说话的意思,心思微微一转: “那二婶儿心中,可有了什么人选?” 二太太端着茶杯的手,稍稍停顿了下,但又很快恢复如初,笑道:“我心里能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她说的飞快,“你也不看看盈姐儿那个样子,哪家的公子会真心待她?我啊,和你说这么多,也是担心她会被人欺负,哪里就有什么人选了?” 二太太慌乱地避开了六姑娘看过来的眼神,心虚地端起茶杯,眼神四处乱瞟。 六姑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是盈姐儿能找到待二婶儿如此好的二叔,那她的好日子,才真的是好呢。” “这千金易得,有情郎却难得。” 二太太顺着六姑娘的话往下说: “可惜啊,大多数的人,都是戴着面具的魔鬼。” “看着是人,内里不知是鬼还是其他什么。” 二太太似乎是意有所指。 六姑娘想要在细细问时,二太太已经岔开了话题:“小六,要不就按照你说的,给盈姐儿找一个上门的女婿。有咱们谢家的人盯着,错不了。”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最好,这人对盈姐儿有几分情意。日后,也能好好照顾盈姐儿。” “二婶儿处处替盈姐儿考虑,是好的。” 六姑娘说: “但是,二婶儿,咱们这样的人家成婚,先想的是家族之间的利益,在是各家之间的平衡。真心,这两个字在世家贵族的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 她虽然体谅她的苦心,但从心里觉得她有些异想天开。 能给二房的大姑娘找一个门户相当,又原意娶她的公子,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偏偏还要一个真心。 她不知道该笑二太太的天真,还是笑她将世事看的太透彻,对这些事情没有一点期待。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就不想,我的孩子日后和我一样。” 二太太擦了擦眼睛,神情满是悲伤: “唉。” “那孩子托生在我的肚子里,就是个命苦。”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早就死了。下辈子投胎,托生到一户好人家,活的自在些。” 她的双眼通红, “小六,你说,是不是上辈子我做出了什么事情,这辈子才让我得到了报应?” 要不然,她好好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二太太声泪俱下,难过的连六姑娘的眼圈都变红了。 却在六姑娘看不到的地方,脸上的难过,是被厌恶取代。 她脸上的厌恶,一闪而过。 在你六姑娘看过来时,哭诉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她这后半辈子,可怎么办啊!” 也许,她曾经真的为自己女儿的命运哭过,在漫天的面前祈求过。 但时间一长,这些愧疚啊、难过啊,等等的情绪,都磨没了。 她现在只想要快点摆脱盈姐儿,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 “二婶儿命苦?” 她调整了心情,故意打趣二太太:“二婶儿这么说,是觉得二叔不好了?难不成,我二叔又没带二婶儿喜欢吃的王记豆饼,哄二婶儿开心了?” 阖府上下都知道,谢家二太太是谢二爷自己相中的。 当初,谢老太太给二爷看中的是另外一位世家贵族的姑娘。 可二爷偏偏看中了出身不高的刘家姑娘,死乞白赖地上门求娶。 刘家对于女儿高嫁,自然是欣喜。 几乎是没有任何阻拦的就让刘家姑娘嫁过来了。 刘氏进门之后,和二叔琴瑟和鸣。 她可是听说了,当初二叔为了刘氏,连老太太给的两个貌美的女婢都拒绝了。 如今谢府二房的后院,一个妾室都没有。 羡慕坏了其他几房太太。 此时,谢二太太的难过,总算是冲散了几分:“你这妮子,怎么开始取笑你婶子了?”她笑着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我觉得,让大姑娘过来看看也可以。到时候,又要麻烦你了。” 第143章 相看 7 “峤二婶儿说的,都是自家姐妹,哪里就是辛苦了??再说了,我也希望盈姐儿能一直幸福的。” 六姑娘面露笑意, “二婶儿,您看,您请哪位太太来做媒人,比较合适?” “你有什么看法?”二太太蹙着眉,大脑飞速旋转。 以前府上有这样事情,都是张唐太太出面,请的比较有身份的世家太太。 六姑娘这要给府上还未出阁办的相看宴,请来的身份,应该不低于王氏请来的人才是。 六姑娘的眼中,稍稍闪过了一丝难堪。 她多年不出府,认识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怎么可能在眨眼之间就找到了一个能和母亲平起平坐的太太过来撑场面吗? 她觉得,二太太就是在刁难她。 二太太看六姑娘面色不虞,生怕她把之前说了的话收回去,就赶紧往回找补:“小六,二婶儿有个人选,不如,你听听?” 六姑娘的神色恢复了几分,说了句:“二婶儿说说看。” 二太太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眯眯地和六姑娘说话:“我娘家大嫂,也是出身沈家的大房姑娘。我瞧着各方面不错,若不然让她过来盈姐儿掌掌眼?” 她是有意在给自己娘家机会。 她的娘家身份和谢氏差之千里,要是不靠谢氏,她娘家的地位就一直这么低贱。 若是她的嫂子能来谢氏,而且在前来参加谢氏的众位宾客面前露了脸,那她的娘家的名声和地位,也能提一提。 二太太心中盘算着。 等她娘家嫂子过来了,要如何能借助谢氏,给娘家谋到一点好处。 六姑娘眸色一转,几乎是多看了二太太几眼,就猜出了二太太心中所想。 她的眼中掠过一丝讥笑:“我倒是觉得,刘家婶婶不太适合。” “怎么就不适合了?” 二太太听六姑娘不同意,脸色一沉: “如今,你请不来人,我找来我嫂子帮你,怎么就不合适了?” 六姑娘不紧不慢:“刘家婶子出身不高,与前来参加宴会的各位姑娘们说话,话不投机,丢的还是咱们谢氏和刘家的脸面。”她抬眸,淡然地看着二太太:“我看,要不然去一封信,去请我的外祖母过来参加宴会。一来,我已经多年未见外祖母,十分想念外祖母。二来,外祖母在外多年,见过的公子很多。有她给掌眼,总归是不会看错人的。” 她说的大大方方,眉宇间尽是坦荡。 倒是不知道让二太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件事,还是要问问老太太才是,”二太太面露不悦。 谢六的生母是个出身不高的姨娘,她娘的出身,还未必比得上她娘家嫂子。 谢六不让她娘家嫂子来,那她也不能让她的什么外祖母来给她女儿丢脸。 “二婶儿说的是。”六姑娘淡淡地回了一句。 二太太又提起了三房的事情: “小六,三房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六姑娘挑眉,“什么事儿啊?” 二太太把刚得到的消息,迫不及待地和六姑娘分享: “听说是三爷给亲自给选的人家,是吴东路氏。” 二太太凑近了六姑娘,低声说话: “你找到吗,听说你三叔要往上走了。” 二太太伸出一根手指,朝着上面指了指: “我就说,当初你父亲打算回老家去养病的时候,走的一点犹豫都没有。感情是已经在这里等着呢。” 二太太撇撇嘴。 这个谢文徵,竟然将外面的事情,托福了老三。家中的事情,让一个黄毛丫头来处理。 他是不是疯了? 那个老三是个什么人? 那是个话少的可怜,总是喜欢打瞌睡,事事不关心的烂人。 这个六姑娘呢,她细细地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怎么三房的姑娘,嫁了吴东陆氏,三叔就要往上走了?” “哎呦,我的好孩子啊,你还不知道呢。” 二太太眸光异彩纷呈,目光亮的如同 白昼: “听说,吴东陆氏暗中和上面的人有关系。” “这三房要是一旦和陆氏扯上了关系,那不就是攀附上了贵人,飞黄腾达吗!” 六姑娘神色未变,浅浅一笑:“是吗。” “可不是吗。” 二太太的眼中满是嫉恨, “也不知道老三是怎么运作的,竟然能找到那么好的关系!” 六姑娘抿嘴一笑,“兴许,三叔是觉得他们俩合适呢。” “哦?” 二太太侧耳倾听: “何以见得?” 六姑娘:“三叔肯定是觉得,那位公子在某一方面,是很出众的。” “是吗?” 二太太喃喃自语,仔细地想了想。 那位公子她似乎是远远看过,除了那张脸,确实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可能是老三看人的标准,和她不同吧。 六姑娘和二太太约好,在这个月的月中,就请这几位来上做客。到时,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送走了二太太,六姑娘刚要去内室休息,外面伺候的小丫头进来禀告:“姑娘,三爷来了。” “三叔?” 六姑娘有些意外地瞪大了双眼: “还真不能随便念叨人啊。” 她说: “去请。” 小丫头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是,”在进来时,她的身后跟着的是与谢家大爷有五六分相似,但要比谢家大爷高一点,身穿一身蓝色袍子的中年男人进来了。 六姑娘忙起身,朝着谢三爷福了福身子:“三叔。” “嗯。” 谢三爷坐在正位上, “坐。” 他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而后,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我来是找你说一下三姑娘嫁妆的事情。” “是。” “你有什么看法?” 六姑娘想了一下:“三叔,您看,比量着二房的二姑娘出嫁时准备的嫁妆基础上,再加十二台,如何?” 二房的二姑娘是庶出。 二太太给准备的嫁妆,是二十六抬。 三房的三姑娘虽说是嫡出,但毕竟是谢氏小辈中第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嫁妆上,不能太寒酸。 谢三爷点点头:“可以。” 四十八抬嫁妆,再加上他们私下里给的嫁妆,也应该够了。 六姑娘:“不知道,三姑娘的好日子定在了哪天?” 谢三爷:“下个月的初六。” 六姑娘蹙了下眉。 那不就没几天了? “三叔,这是不是太匆忙了?” 六姑娘说: “老太太日前摁着父亲回老家去祭祖了。” “若是您定在这个日子,老太太和父亲,怕是赶不回来。” 谢三爷毫不在意:“没关系。母亲和大哥不在,也是可以的。” 六姑娘看不明白了。 这三房是出了什么事儿,竟让三叔这么急着让三姑娘出嫁? 第144章 出事 1 但六姑娘什么都没问,只是说了句:“是,我会准备好的。” “好。” 谢三爷点了下头, “这事要多多麻烦你了。” 六姑娘浅笑:“三叔客气了。” 谢三爷:“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三叔慢走。”六姑娘起身,朝着谢三爷福了福身子,站在房间门口目送谢三爷离开。 玉竹站在六姑娘的身后,顺着六姑娘的目光,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声音特别低:“姑娘,三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感觉来姑娘这里,特别匆忙,又特别着急呢。 六姑娘微微眯起眼睛,“去找春桃,让文氏过来一趟。” 玉竹应了一声:“是。”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过了大约半盏茶。 在外面伺候着的玉竹掀了帘子进来,“姑娘,文氏来了。” 六姑娘手中的针线并未放下,低头继续绣帕子上还未绣好的竹叶:“去请。” “姑娘。” 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您找奴婢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六姑娘低头绣帕子,不紧不慢地问了句:“最近三房的人,在忙什么?” 文氏:“奴婢这几日去和三房管着针线的婆子,说了几句话。听说,三爷最近总是早出晚归,三太太的房中也偶有吵架的声音传出。听说,房里伺候的丫头们总是鼻青脸肿。奴婢寻人问过,但他们对三太太房中的事情,讳莫如深,闭口不谈。” 六姑娘抬眼,疑惑地看了眼文氏:“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能让所有人都不开口?” 文氏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你没事儿,多和三房的人说说话。” 她说: “三叔忽然让我准备三姑娘的嫁妆,我总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你多打听着,免得到时候出了事,咱们手忙脚乱。” 六姑娘总觉得三房忽然出现这样的事情,心里难安。 她想着,先让文氏去打听清楚了,便能早做打算了。 “是。”文氏应了一声。还未等她继续往下说,在外面伺候的春桃忽然进了房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有人来昭娘了。” 文氏慌乱地看了一眼六姑娘。 六姑娘倒是没计较,“去看看吧。” “是。”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出去。 六姑娘端起手中的茶杯,刚喝了一口,文氏就一脸急色地走了进来。顾不得规矩礼数,快步走到六姑娘的耳边,说的话,又快又急: “姑娘!” “出事了!” 六姑娘不慌不忙地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又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笸箩。从里面拿出来了个之前绣了一半的帕子,不紧不慢地绣了几针,“你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 这府上接二连三地出事,若是此时安安静静的,反倒是有些不正常了。 文氏瞧着六姑娘对他说的话,不怎么在意,顿时急的嘴角起了一个火泡。 一张嘴说话,就觉得嘴很疼: “方才,是在二房伺候的丫头来找我。” “说是二房的大姑娘死了!” 文氏说的又快又急: “听说,二太太在大姑娘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一岁多的孩子!” “什么!” 六姑娘惊的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放在腿上的绣线笸箩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绣好的帕子和荷包,以及各色的绣线散落一地: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六姑娘面色黑的如同暴风雨来前的乌云,黑的吓人: “盈姐儿云英未嫁,怎么可能会多了一个一岁多的孩子!” 府上添丁进口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捂的严严实实! 六姑娘脸色异常难看,头脑冷静地一意吩咐着: “春桃,去找刘大春,让他将二房的人全部都围起来,一个都不能放出去!” “再去找人,将信得过的女医找过来,带去二房!” “去找,” 六姑娘话到嘴边,将原本的话,变成了: “去找一个信得过的小厮,让他悄声的在谢府周围去找和大姑娘有过接触的人。” 六姑娘压低了声音, “记住,一定要信得过的人。” “主要找的是,与大姑娘有过来往的男子。还有,有没有在什么时候,来过谢家二房的外人。” “记住,一定要找到这个人。然后悄摸的带进来,不要让人知道了。” “是。”春桃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六姑娘不放心,“文氏,你跟着去。” 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奴婢省得的。” 六姑娘的眉头皱的紧紧的。 盈姐儿的脑子有毛病,是被老太太特意关照着,半关在院子里。 接触外人,尤其是男子的可能性,不怎么高。 可就是,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盈姐儿竟然有孩子了! 这个孩子竟然已经一岁多了! 这么大的事情,二婶儿根本不能做主。 这件事,老太太和母亲,以及二叔,知道这件事吗? 六姑娘心里乱成了一团麻,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地怪去了盈姐儿的院子。 她还未走进房间,就听到了盈姐儿的房间里面,传来了哭天抢地的哭喊声。 这刺耳的哭喊声,随着六姑娘越走越近,变得越来越尖锐刺耳。 六姑娘的眉,皱的更紧了。 她瞧着吓人拦不住,一直往盈姐儿身上扑的二太太,眸色深深浅浅,晦暗不明: “儿啊……” “……我的儿啊……” “你怎么这么狠心,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你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我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啊!” “儿啊,我对不起你……” 六姑娘站在二太太的身后,看着从来都是整洁干净的二太太,此时因为骤然失去了孩子,而变得蓬头垢面,脸色发白。精心画好的妆,已经哭花了。 她的心中,升起了几分怜惜,忍不住地劝了几句:“二婶儿,人死不能复生。盈姐儿去了,兴许也是享福去了呢。莫要哭了,你哭坏了身子,盈姐儿也会难过的。” “我的儿啊,” 二太太只说这一句,便哭的昏了过去。 “去请郎中!” 六姑娘厉声: “赶紧去请郎中,赶紧去请郎中!” 六姑娘将已经昏死过去了二太太抱在怀中,大声嚷嚷着。 第145章 出事 2 “是。0” 伺候二太太的下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急匆匆地和六姑娘行了个礼,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六姑娘瞧着其他还杵在房间里的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都还愣着干什么!” 六姑娘低吼: “还不赶紧把二婶儿抬到屋里去!” 那些愣在原地的人,好像是才反应过来,急匆匆地上前,要将二太太进旁边的厢房。 昏迷中的二太太悄悄地碰了碰离她最近的婢女,婢女立刻会意。面露难色地看着六姑娘:“姑娘,您看,太太本来身子就弱。如今大姑娘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让二太太寒邪入体,缠绵病榻该如何是好?” 六姑娘冷了眉眼:“你什么意思?” 婢女被六姑娘看的头皮发麻,半垂着眼睛,说道:“大姑娘隔壁的院子,原是二爷最宠爱的姨娘居住的院子。离这里不远,又比较干净。要不,让二太太去隔壁院子休息下?” 六姑娘深深地看了一眼装昏过去的二太太,唇边露出一抹极为平淡的嘲讽,“赶紧送过去吧。” 她女儿死的这么惨,难为她还能觉得晦气。 六姑娘想不明白,明明之前那么着急自己的女儿,怎么现在这么冷漠呢? 婢女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扶着二太太离开了。 “还愣着做什么!” 六姑娘横眉冷喝,声音尖锐: “还不赶紧去收拾!” “你们姑娘没了,就觉得饿没什么事儿干了吗!” 这二房的下人,是怎么回事? 主子都死了,还在这里愣头愣脑的。 难不成个个都是傻子吗! “是!”众人这才应了一声,慌乱地忙着各自的事情。 六姑娘用帕子捂着嘴,冷冷地看着眼前慌乱的人群。眼波流转间,似乎是有什么情绪,飞快地闪过。 “姑娘。” 玉奴的声音,忽然在六姑娘的耳边响起: “胡郎中来了。” 六姑娘点点头,“嗯。” 站在玉奴身后的胡郎中,朝着六姑娘弯了弯腰:“姑娘。” “你来了。” 六姑娘说: “二婶儿的事情,还是要麻烦你了。” “姑娘客气了。” 胡郎中说: “给府上的各位主子看诊,是小的应该做的事情。” 六姑娘又问道:“盈姐儿有孩子的事情,你知道吗?” 胡郎中吃惊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小的从未听说过。” 六姑娘皱了下眉。 胡郎中是府上的老人,府上的人几乎都要去他那里拿药。 听说,一般有了身孕的女子,胃口不佳时,都会吃些开胃的吃食。 而那些开胃又好消化的吃食,大都是胡郎中做出来的。 六姑娘的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二婶儿特意绕开了胡郎中,去请外面的郎中给盈姐儿看诊的! 那也就是说,这件事还有人知道! 六姑娘心里又慌又乱,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她拼了命的压住了手指,面上尽量保持平静:“母亲的身体如何?” “尚可。”胡郎中低声回答,“只是,最近要的安神的香,越来越多了。” 六姑娘眸色微闪,“母亲要,你就给。其余的,不必多说。” 胡郎中躬身应道:“是。” 六姑娘:“你去旁边的院子,看看二婶儿吧。” 六姑娘面容陈静,说话依旧是不疾不徐,“郎中给二婶儿看病,要尽心尽力才是。” 胡郎中立刻就明白了六姑娘话中的含义,“是,小的明白了。” 六姑娘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胡郎中朝着六姑娘行了礼,跟着玉奴去了隔壁的院子。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了六姑娘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中间。 风吹的六姑娘身上有点凉,她搓了搓胳膊,叫住了一个端着盆子进去的丫头:“你,过来。” 小丫头忐忑不安地把手里的盆子,放在了一旁,快步走到了六姑娘的面前,恭敬地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你是盈姐儿院子里的?” “是。”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却儿。” 六姑娘瞧着她紧张的嘴唇发抖,不由得觉得好笑: “你莫要怕,我只是随便问问。” 却儿紧张地扣着手指,“奴婢不紧张,不紧张。” “不紧张就好。” 六姑娘笑的很随和: “我就是随便问问。” “二叔呢?” “回姑娘的话,二爷跟着大爷去了老家。”却儿微微垂下头,和六姑娘说话。 “回老家?” 六姑娘一脸吃惊: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二爷是临时决定。” “大爷和老太太前脚走,二爷后脚就收拾东西跟着去了。” 却儿脆生生地回话。 “二婶儿没拦着吗?” 不是说,二婶儿和二叔的感情特别好吗。 和父亲,老太太去了老家,可不是一天两天就回来。 她估摸着,长则一年,短则三五月。 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二婶儿怎么可能忍得了? 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却儿显然是对谢文宴临时决定跟着父亲去老家的事情,一知半解,支支吾吾地说了个半天,也没说明白。 六姑娘也没心情听她说话,烦躁地挥了挥手,让她走了。 却儿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六姑娘转头,喊了一声在外头帮着忙活的文氏进来:“姑娘。” “你和外面的人多说说话。” 六姑娘低声吩咐: “看看二房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是。” 六姑娘在院子里里等了没一会儿,胡郎中就出来了:“姑娘。” 他说: “二太太是急火攻心,吃两副药下去,就会好了。” “那就好。” 六姑娘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远处: “你好生照看着。” “是。”胡郎中和六姑娘说了几句话,便让人拿着药方去给二太太抓药了。 大约过了半盏茶。 玉竹带着一个长相清秀,但身材高挑的女子,到了六姑娘的面前,“姑娘,这是上京城中最有名的女医,金女医。” 她又和金女医说:“这是六姑娘。” 金女医给六姑娘敬礼,“六姑娘安好。” 六姑娘看着金女医行的礼如此潦草,忍不住地蹙了下眉。 六姑娘笑着和她问好:“金女医。”目光却不着痕迹地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她。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金女医的耳垂上。 那里,并没有耳洞。 且行礼的姿势,又太过僵硬。 第146章 出事 3 “你是男子。” 六姑娘直截了当地开口: “你装扮成女子的模样,溜进我们谢氏内宅,想要做什么?” 六姑娘言语温和,目光凌冽,隐隐有质问之意。 那位被称呼为金女医的公子,面对六姑娘的质问,只是淡然地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六姑娘。 玉竹立刻明白过来,走到了六姑娘的身边,低声说话:“是公子安排给您的人。” 六姑娘看着玉竹的目光,太过温和。温和的让玉竹分不清此时李姑娘是生气,还是高兴:“我记得,你是我的人。却背着我,给外人递消息。玉竹啊,你忘了你的主子是谁了吗?” “噗通!” 玉竹被六姑娘平静的两句话,说的脸色一白,直挺挺地跪在了六姑娘的面前, “是奴婢的错。” “奴婢自以为是地替姑娘做决定,更是罪该万死!” 六姑娘冷笑,看着玉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的冷意。却在玉竹抬头的那一瞬间,又恢复如初:“这件事,稍后再说。”她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金女医,问了句: “你先起来吧。” 她说: “这人你了解吗?” 裴慕璟做事周全。他能让玉竹带一个外男进了内宅,可见他对这个人很信任。而且,内宅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过来,也是为了防止某些事情传出去。 “奴婢很了解他。” 玉竹说: “他是公子从边疆特意找来的军医。” “姑娘放心,这事他定会给您办的漂漂亮亮。” 六姑娘笑了笑,“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那位姓金的军医皱了下眉,似乎是对六姑娘的怀疑不满。 但是,碍于玉竹在,他也没多说什么。 玉竹眸光轻闪,轻咬了下唇,低声说道:“公子抓到了几个人。” “咔嚓!” 六姑娘小拇指的指甲,应声断裂。指腹间满是血,染红了整个手帕。 她的脸色变得异常惨白,抖着嘴唇,问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在什么时间来过府上。” 这事,要比之前四姐姐退婚,还要严重许多。 她处理的稍有不慎,谢氏的这些姑娘们,一个都不会活着! “听公子让人传回来的话,有两个男子,有两个女子。” 玉竹声音压的很低,低的六姑娘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楚: “那两个女子,一个是曾经给大姑娘看诊的女医,一个是给大姑娘接生的婆子。” “那两个男子,一个是曾经跟着二爷来过府上,至于做过什么,没人知道。另外一个男子,也是二爷往来密切,时常深夜入府。” 六姑娘听到玉竹说的话,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身体微微发抖,本来已经止住了血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件事,一点风声都不能漏。”六姑娘的眼中,尽是杀意与冷意,“包括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 “奴婢明白。”玉竹说:“奴婢会找几个面生的人进来,看着二房。” 六姑娘点头,“可以。” 她转头又和金郎中说话:“我们进去吧。” 金郎中点点头,跟着六姑娘进了大姑娘的房间。 “六姑娘没成婚,就见这么惨烈的场景,是不是有点不好?” 金郎中小声和玉竹说话: “玉竹,你不怕吗?” “姑娘都不害怕,我怕什么?”玉竹同样压低了声音和金郎中说话:“姑娘对这种事情,从来不避讳。” “你可算了吧。” 金郎中的眼中满是瞧不起, “我觉得,这位谢家的六姑娘,配不上咱们家公子。” 他瞧着这个姑娘,柔柔弱弱的,一看就是个不能生养,不能长命百岁的。 “才是你算了吧。” “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公子喜欢不喜欢就可以了。你一个公子的手下,对公子的事情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的,不觉得僭越吗?” 玉竹同样压低了声音: “还有。” “姑娘胆子小,你说话别那么大声。” 他们这些从北疆回来的人,就喜欢大嗓门子说话。 姑娘柔柔弱弱的一个深闺女子,哪能受得了呢? “她胆子小?” 金郎中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低笑出声: “她都能看死尸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他嘟嘟囔囔: “这上京城中的姑娘就是娇气。” 金大夫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拽了拽身上不怎么得劲儿的衣服: “要我说,公子就该找一个能压得住他的姑娘。” 那个六姑娘一看就不是能压得住公子的人。 玉竹扭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你在我面前说这些话,说说就得了。公子找什么样的姑娘,那是公子的事情。轮不到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去质疑公子,我们完成公子交代的事情,才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姓金的,你要是在这么叽叽歪歪,休怪我去公子面前告你的状!” “我就是随便说说。”金大夫挠了挠头,“你别去公子面前瞎说话。” 他又不是瞎子,看不出胡来公子对六姑娘的喜欢。 “你明白最好。” 玉竹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快步跟上了走在前面的六姑娘。 二房的大姑娘是在紧挨着二太太正院旁边的二进小院。 典雅景致,别有一番风味。 六姑娘来不及看这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就被屋里飘出来的刺鼻的血腥味,呛的捂住了鼻子。旁边的厢房里,还传来了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味觉和听觉的刺激,让她胃部传来阵阵不适。 “玉竹。” 六姑娘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去看看。” “是。”玉竹急急忙忙地去了厢房。 “你去看看,这味道从哪里来的。” “是。” 金郎中循着味道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的。 没过一会儿。 玉竹抱着一个哭的都快昏过去了的孩子,一脸慌张地跑出来了: “姑娘。” “这孩子怎么样了?” 六姑娘忙上前,细细地检查了孩子的身体,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悬在心里的一口气才松了: “去给孩子弄一点好消化的吃食。” “是。”玉竹抱着孩子,匆忙地给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赶紧去了厨房。 第147章 出事 4 这房间里味道刺鼻,呛的六姑娘眉头紧皱,胸口憋闷恶心,十分不舒服。 她走到窗子旁边,将窗户打开。 清新的空气,一下子冲淡了房间里呛人的味道,让六姑娘觉得舒服了很多。 六姑娘在窗户旁边站了一会儿,进去给盈姐儿穿衣服的金郎中,脸色不怎么好的从内室出来了。 六姑娘扭头看了她一眼:“如何?” 金郎中:“那个姑娘太惨了。” 他在战场上,都没看见过这样惨的人: “四肢被人绑在柱子上,肚子是被人剖开的。她的面目表情是又惊又怕,我敢肯定。她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被人生生用剪刀,剪开的肚子。” 他刚进去时,除了空气中漂浮着的血腥味儿,让人退避三舍之外,更多的是流了满地的脏器。 一个出身名门闺秀的女子,却被人用这样屈辱的方式,逼死了。 看来,这是假门阀的女子,还真是事事不由人啊。 “收拾利索了?”六姑娘用帕子压着嘴角,问道。 金郎中点点头:“是。我把她肚子上的伤口,用线缝上了。”他叹了口气,“下辈子,投胎去个好人家吧。” 六姑娘扭头,喊外面的人进来,给盈姐儿收拾,就被金郎中给拦住了:“我话还没说完。” 六姑娘面色微沉,“怎么了?” 金郎中:“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活着。” “什么!” 六姑娘一脸吃惊: “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七活八不活吗,怎么可能就活下来了? “事实是,那孩子确实是活下来了。” 金郎中进了内室,把孩子抱了出来: “因为是不足月生下来的,他的身体孱弱,要静心地养着才行。” 六姑娘垂眸,复杂的目光落在了金郎中怀中,小小的,像是猫叫一样的孩子身上,情绪复杂。 “哐当!” 六姑娘滥觞的血色褪尽,慌乱中,发抖的手不小心将摆在桌子上的花瓶碰到了地上。 碎成了无数片。 “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却有两个儿子。” “你说,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六姑娘无奈地笑了笑。 这么大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了,他们谢氏就真的完了。 “这事既然已经出了,姑娘就想想要如何解决吧。” 金郎中实在是不适合说这样安慰的话,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 “姑娘,趁着孩子还小,事情还没闹大。” “早些解决才好。” 六姑娘眸底尽然是冷意。 她将孩子藏在了一处不惹人注意的角落,才扭头喊了人进来:“来人。” 在外面伺候的人忙进了房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六姑娘吩咐着:“去给大姑娘换一身衣服。” 小丫头面露难色:“这,这,这,”里面晦气的很,她实在是不想进去。 六姑娘面露不悦,“这什么这,”六姑娘高声呵斥:“还不赶紧去!一个下人,也敢嫌弃主子晦气,是不是忘了谢氏的规矩了!” 小丫头吓的大气都不敢出,应了一声:“是,”硬着头皮,急忙地进了内室,给盈姐儿收拾去了。 “春桃。” 六姑娘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在外面伺候的春桃立刻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姑娘。” “你去把这个孩子,抱去玉奴那里,”她指着藏在角落里,刚出生的孩子,低声和春桃说话:“你去找府上管着丫头婆子的妈妈,让她去找两个老实本分的乳娘。记住,低调些,没药让人发现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春桃应了一声,抱着孩子,匆匆离开了盈姐儿的院子。 六姑娘转头看着金郎中,眼中闪过了一抹厉色,很快消失不见:“还有其他的吗?” 金郎中:“我检查了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上,有很多的痕迹,昕伤叠加着旧伤。我还在她的血液中,闻到了一股迷药的味道。她应该是经常有这样的迷药,以至于在她的身体上,经久不散。” 六姑娘愤怒地眯起了眼睛:“也就是说,她是在被人迷晕了之后,被人送去了什么地方,被人如此摧残的。” 能在二房的院子里随意走动,且又能做的不着痕迹的,除了那两位,六姑娘不做他想。 金郎中开门见山:“我看,应该她是被身边熟悉的人,哄着灌了药。然后被人捆住了手脚,送去了那种地方。” 这么没尊严的活着,还不如那些楼子里的姑娘呢。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的手腕和脚腕上,有捆过的痕迹。那是用棉质或者是绸缎一类的东西捆住之后,留下的痕迹。还有,她生产之前,应该是见过人,发髻、首饰、妆容还有服饰,是配套的。 ” 如此细节,说明大姑娘见到的人,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 六姑娘眯了瞎眼,眼中闪过了一丝暗芒。 她的那位二叔,还真是阴狠毒辣。 虽然她和二叔接触的少,但听父亲提起过二叔。 在父亲的眼中,她的这位二叔,不思进取,贪图享乐,又自私自利。 她还听说,当年,老太太看重的那位大伯过世之后,老太太是想要让二叔继承谢氏。 但不知为何,最后还是父亲继承了谢氏。 以至于,老太太厌恶父亲,并且十分希望谢氏长房立刻全都死了才好。 六姑娘想,二叔此时去了老家,是不是想要在老太太跟前儿说些什么,把二房大姑娘的死,全都推到长房的身上。借此,毁了长房,来讨老太太的欢心。 府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父亲应该是知道的。 但是,为什么没送来什么消息呢? 府上就这么大,二房出事的消息,应该是立刻传遍了谢氏。 母亲和各房的太太姑娘们,怎么一个都没过来问问呢? 六姑娘转头,刚好看到了窗台上摆着的一朵粉红色的月季。风一吹过来,将落在上面的水滴吹散,也吹的六姑娘头上戴着的步摇,叮叮当当。 好似是在送别故人。 六姑娘走了过去。 小桌上摆着一把已经刻好了的象牙扇,扇子的尾端还写了一行小字:顺颂时祺。 第148章 出事 5 扇子的旁边,是写了一半儿的字。 她忽然就想起了玉竹和她提起,裴大公子曾经抓了几个人。 两个女子,是有些手艺在身上的,弄不来这么精致又金贵的东西。 剩下的两个人,她猜测着,应是出身不高,勉强识文断字。 能将这物件做的这么精致又上心,应该是一个对这些东西很了解,又十分好风雅的男子。 能随意进入盈姐儿的闺房,怕是和盈姐儿熟悉,又和二叔很熟悉。 六姑娘眸中凉意就尽显。 “咔嚓!” 折断了手中把玩的那只笔,刚好看到了笔端刻着的一行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孔、孔、孔什么的,后面的几个字就看得不是很明白了。 “你过来。” 六姑娘朝着金郎中招了招手: “你能看出来什么?” 金郎中走了过去,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一半的笔身,细细地端详着:“我看到的,也只有那么几个字。” 甚至是,有的还不如六姑娘看得清楚。 “这上京城中,有谁还姓孔吗?” 六姑娘细细地思索着。 上京城中有几位孔家人。 可那些人,大都是不和谢氏来往。再不就是,那几位孔家人深居简出,上京人认识的人都很少,怎么可能和二叔扯上关系。 金郎中对上京城的人,了解的更少。 他回答不了六姑娘的问题,遗憾地摇了摇头。 恰好此时,给盈姐儿收拾完了的小丫头,从内室出来。一下被六姑娘给喊住了: “你过来。” 她抬眸,态度温和地看着她: “你们姑娘,最近都在做什么?” “最近和二婶儿出去过吗?” “可是见过了什么人?”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回答: “姑娘这段时间,总是困困乏累。太太便请了外面的郎中给姑娘看诊,吃了药,休息几日,姑娘的身体就好很多了。” “之后姑娘就是和平常一样,吃了睡,睡了吃。” “二太太偶尔来过几次,但是都是给姑娘送吃的和玩儿的,没提过要带着姑娘出去。” 阖府上下都知道,盈姐儿体态丰腴,不喜欢动弹。 六姑娘又问道:“那可有什么面生的丫头婆子,来找过盈姐儿?” 小丫头仔细地回想:“好像没有。” “你是盈姐儿身边的大丫头?” “不,奴婢不是。之前伺候大姑娘的大丫头,都已经北二爷带走了。现如今伺候大姑娘的丫头,都是二爷亲自安排的。” “二婶儿不知道吗?” “内宅的事情,是二爷亲自在管。二太太,基本上什么都不过问。” “府上的其他姑娘呢?” “奴婢不知。” 六姑娘问了很多问题,她能回答出来的问题,少之又少。 六姑娘无奈,只能摆了摆手,让她走了。 六姑娘阴沉着脸。 二叔哪里是跟着老太太和父亲去了,分明是怕这事暴露出来,丢了他们谢氏二房的脸面,早早躲出去了。 想必,此时她二婶儿的伤心难过,都是装的吧? 六姑娘气的都要发疯了。 这些人,都是在把她当成傻子一样耍着玩儿呢! 大约过了半盏茶后。 伺候盈姐儿的大丫头,带着从厨房里刚刚端出来的补药,就急匆匆地回来了。 瞧着六姑娘在,急急忙忙地朝她福了福身子,“六姑娘来了。” 六姑娘嗯了一声:,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着她:“你就是伺候大姑娘的婢女?” “是。”婢女垂着头,回了六姑娘一句。 “你去哪儿了?” “奴婢奉命,去给大姑娘拿补身体的参汤。” “奉命?奉谁的命,拿的什么参汤?” “奴婢奉命,奉的是太太的令。拿的是,太太命人给姑娘熬的补身体的汤。”这话说的异常硬气,压根没把六姑娘放在眼中一般。 六姑娘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头看了眼金郎中。 金郎中立刻会意,上前去仔细检查了那婢女手中端着的参汤: “是补药。” 那人听到金大夫这么说,暗自松了口气。 “但是。” 金大夫后面说的话,让她脸色变了又变。 “这里面的补药,是有两种药物相互克制。” “一旦那一种药材多了,会让身体有中毒的迹象。” “胡说!” 她的脸色大变,心虚地大喊大叫: “这是太太吩咐奴婢,特意给姑娘做的。” “那可是太太的亲生孩子,太太怎么可能会害姑娘!” 金郎中不慌不忙:“你居然说我胡说,那你抖什么?”她说,“要不然,你尝尝这个汤?” 金郎中这么一说,那婢女就不敢说啥了。 六姑娘手指紧握成拳,“请您说的仔细些。” “这里面有提气提神儿的药物,”金大夫说,“但是,孕妇不适合吃啊。” 六姑娘几乎是瞬间明白了。 二太太是想要这个孩子,又想要毁掉这个让她们感觉耻辱的人。 六姑娘忽然发怒,将桌上摆着的各种书画和象牙扇子,全都扫到了地上。 旁人都说谢府的二太太,是个顶好的人。 自己的女儿是个傻子,还如此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不仅操心自己的女儿的衣食住行,还想着她百年之后,这个傻女儿的去处。 这样的二太太,怎么可能会毁了自己的孩子。 可事实偏偏就是! 若是没有二太太的准许,二房的后宅,怎么能来外男。 若是没有二太太,或者是二爷的默许,怎么可能让大姑娘生下孩子。 而且未婚生子,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的严严实实。 这中间肯定有二太太的手笔! 六姑娘气的浑身发抖。 气的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她白皙的脸上,瞬间留下几个清晰的手指印记。 肿的老高的脸上,眉宇间的阴郁,让她整张脸看着更加的渗人。 她在替大姑娘不值得。 又觉得自己可笑。 看不透一个人,救不了一个无辜的姑娘。 她怎么会这么愚蠢! 自以为的了不起,害了一个如花一般的姑娘,这般屈辱的死去! “姑娘!” 金大夫不顾礼数地拦住了六姑娘的手臂: “这不是你的错!” 金大夫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正经的神色, “那姑娘的父母还在,她的事情,都轮不到你来做主。” “姑娘,莫要将她的生死,背负到你的身上。” 第149章 事实 1 “这谢府这么大,你顾不过来的。” 金郎中好言劝了几句: “你莫要忘了。” “你和他,是隔了房的姐妹。” “就算日后你们各自婚嫁,在某处重逢,她也只会喊你一声六姑娘。即便是姑娘顾念着你们同出谢氏,有几分姐妹情谊在。你对她多加照拂,她也会因为这几分照拂,生出别的心思来。” “姑娘,事情尽到本分,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可能是他见惯了生死,对很多事情并没有那么的上心。 甚至有时候,他对很多人,都一丝渗人的冷漠。 “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 “可是,” 六姑娘眼圈微红, “可是我,明明有机会救她的!” “方才,我还和二婶儿商量着,要给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觅得一位佳婿。” “日后日子过的和和美美的,也就了了二婶儿的心愿。” “可是!” 六姑娘忽然声音拔高, “我去也没能循着谢氏规矩,先来找她!” “即便是她痴傻,但也应该知道自己有什么要求的!” “我为何不来问问!” 她若是来问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六姑娘在后悔,同时,也让她想起了那个曾经,死在她怀中,渐渐咽了气儿的姨娘。 要是当初,她不和父亲置气,不拦着晗哥儿去找父亲,姨娘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是不是如今,他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如今同样的事情发生了。 虽说不是因她之故,但总让六姑娘觉得心中十分愧疚。 她想要替那个无辜死去的盈姐儿做点什么,但又觉得她没什么立场。 那种又憋闷,又无奈,又觉得愤怒的情绪,压的她都快喘不上气了。 “姑娘。” 金郎中抬眸,漆黑的眼中,是难得的正色: “这事,你又说错了。” “错了?” 六姑娘抬眼,目光惊讶地看着他: “哪里,就错了?” 她应该遵循谢氏的规矩,就能救盈姐儿一命。 怎么可能是错的? 六姑娘的泪,僵在了脸上,困惑地看着金郎中。 “你怎么不知道,她们的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是解脱呢?” “你看她,名节尽毁。” “她的事情,一旦被人知道,那是要连累谢府所有女子的名声。” “到时,你又该如何面对?” 金大夫很平静地看着六姑娘,目光平和,语气淡然。 这番淡然的神态,让六姑娘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思绪,慢慢回归平静: “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保全她,保全谢氏的。” 让她看着一个人,眼睁睁的去死。 她实在是办不到。 “六姑娘在尽全力处理这件事之前,要先考虑的是谢府的名声。” 金郎中说: “谢府女子的名声,容不得有半点有污。” “就算六姑娘处理的在干净,这世上终究是纸不包住火。有心人一查,这事就出来了。再有人稍稍做了文章,你们谢府很有可能会是下一个林家。” 提到林家,六姑娘的脸,一边就变得特别白,“你说的对。有些时候,我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金郎中看她已经恢复了冷静,才松了口气,继续往下说: “我刚才检查的时候,发现这姑娘身上除了伤之外,还有一种可以催情的毒。” 他当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的面,实在是不好说那些事情,怕脏污了六姑娘的耳朵。 他委婉地说了句: “听说,这上京城中,有很多的贵人,特特殊的癖好。” “我前日才从外面回上京城,就听说有一位贵人,喜欢喝奶。” “听说,那样可以长命百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六姑娘立刻就明白了金郎中的话中之意。 “怕!” 六姑娘又重重地砸了下桌子,怒声道: “太不是人了!” 他们怎么能故意让盈姐儿有了身孕,然后,故意用有了身子的盈姐儿去招待那些所谓的贵人! 太他娘的不是人了! 金大夫微微皱了下眉, “这世家大族,一个个的,看着都是金贵高洁,满口的仁义道德。暗里,一个个的脏的连去了菩萨跟前的净水瓶里洗澡,都不一定能洗的下来的脏污。” “所以啊,六姑娘,在大家族里面,你首先要学会的是,不需要那么良善。也不要,太过感同身受。” “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才能看得清,走得远,活得久。” 他善意提醒。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眸光深深浅浅,也不知在想什么。 当月过了半盏茶。 刘大春和玉奴,一前一后地进了房间:。 “姑娘。” “姑娘。” 刘大春和玉奴,一起上前给六姑娘行礼。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吩咐着:“大姑娘病了,医治无效去世。按照咱们谢府的规矩,大姑娘是少亡人,要立刻出殡。但又赶上了咱们府上的喜事,白事重装喜事,要给喜事让路。让大姑娘,明日早上出殡。” 六姑娘这是给的大姑娘寻了个体面的理由。 刘大春立刻会意:“这事小的会立刻安排。只是,这成婚的人选,您看?” 六姑娘:“母亲身边的青雀,不是已经到了年岁吗。且又和那个姓郑的两厢情悦,就他们来吧。毕竟是母亲身边的大丫头,玉奴。” “是。”玉奴上前一步,“奴婢在。” “去我的匣子里面,把那套蓝宝石的石榴首饰,和那支鎏金的桃花簪,都去拿给青雀做添装。” “姑娘!” 秦越一脸吃惊, “那可是,”姨娘给她留下的首饰,怎么就给了旁人! “好了。” 六姑娘知道她要说什么,及时打断了她: “赶紧去准备吧。” 玉奴应了一声:“是。”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继续和刘大春接着说话:“大姑娘的身后事,你来准备。记住,大姑娘是病逝的,贴身伺候的几人,不忍心大姑娘一个人去,就都跟着去了。” 刘大春的心一惊,“是。”六姑娘这是不准备留活口了。 “二房伺候二爷和二太太身边的人,全都捆起来。看看能不能问清楚大姑娘是怎么回事,等问出来了,这些人也都别留了。” “是。” 第150章 事实 2 六姑娘端坐在椅子上,端的是一排风情雅致,沉稳大气。 刘大春抬眼,飞快地看了眼六姑娘。 见她神色如常,一时分不清,心里的话,到底该说还是不该说。 “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柔和地看着他。 刘大春想了想,“姑娘,那两个孩子,要如何处理?” 六姑娘的手指,敲了下桌面,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个孩子,活了?” 刘大春道:“金医女说,能活下来。” 那孩子一生下来,、虽说声音软绵无力,但好在四肢健全。精心养着,兴许能长命百岁也说不定。 “另外一个呢?” “小的给公子寻了个乳母,此时,正由乳母照料着。” 刘大春虽然不知道六姑娘心中是怎么想,但他可不敢仗着自己在六姑娘身边待了几天,就自认为很了解六姑娘。 随意揣摩六姑娘的心思,做些讨好的事情。 他想着,找来一个乳母带孩子。 若是六姑娘真的不留这个孩子,那就当他找来了一个新的婆子。 日后教好了,便送来给姑娘用。 若是留下了这个孩子,这个乳母就给小公子,也是极好的。 “嗯。” 六姑娘轻点了下头: “你觉得,这孩子是该溜,还是该送走?” 刘大春不知道六姑娘问他,是试探,还是暗含了其他意思,思索片刻,便说道:“小的以为,您把这两个孩子送去给三姑奶奶,才是上策。” 三姑奶奶多年无子。 若是将这个两个孩子送去三姑奶奶跟前儿,趁着年岁小,好生教导着,也能和三姑奶奶亲近。 他们也算是给了这两个孩子一个好去处。 可若是不送,这谢府多出来的两个幼子,一旦传开,前几日才压下去的关于谢府的流言,到时肯定会甚嚣尘上。 于谢府不利。 无论怎么想,送出去给三姑奶奶,才是对谢府好的事情。 “你说的也对。” 六姑娘浅笑, “但你有没想过,这竟竟是大姑娘的亲生孩子。” 谢氏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让人送出去给旁人养着? 再说,二房的人对这两个孩子的来历,闭口不谈。 六姑娘心里猜测着,这孩子的父亲,要么身份贵重,要么,就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被绊住了,不能认下两个孩子。 也有可能是,二叔和二婶儿特意 把这两个孩子留下,以便拿捏。 六姑娘想,大约是二婶儿也想把这两个烫手山芋扔给她处理。 这样,既能应了二叔的心思,还能处理掉这两个麻烦,一举双得。 六姑娘冷笑。 她从前觉得,二婶儿不过是有市井夫人的挑拨离间罢了。如今看来,二婶儿来了谢氏这几年,身上的市井气息散去了许多,反倒是把老太太身上的算计,学了十成十。 六姑娘拒绝了刘大春的提议: “一旦送出去了,那便是绝了大姑娘的血脉。” 她要把这两个孩子,放在了长房养着。 让她生出了,这两个孩子可以取代长房的心思,在明确的告诉她,庶子就是庶子,那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惦取代。 刘大春看到了六姑娘唇边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姑娘,这件事可大可小,您可不能心软!” 这俩孩子,一旦露面,他们解释不清,到时候遭殃的就是他们长房了! “姑娘,您要三思!” 这孩子,万万留不得! 六姑娘眉眼含笑,目光温和: “你心中的担忧,我都清楚。” 六姑娘说话,异常温和,却听得刘大春面色微变: “我总不能让她走的这么不安心。” 六姑娘转头,透过屏风,朦朦胧胧地看着床上隆起的一个清浅的弧度: “我总要给她留一点念想。” 她来这世上一遭,一直都活在旁人的嘲讽和耻笑中。 她这一生,从未体验过亲情。 她想把这两个孩子留下,逢年过节时,也有人会去她的坟头上给她烧几张纸,陪她说说话。 也算是没来这世上一遭。 金郎中看着六姑娘打定主意要留下孩子,微微皱了下眉。 他赞同刘大春的话。 这两个孩子留下,必定后患无穷。 趁着他们还小,早早送走才是上上策。 不过。 他只是一个郎中,确实是不该对这件事说什么。 “可是姑娘,小的觉得,您还是要慎重。” 刘大春还在劝: “府上人多,莫名多出来了两个孩子,肯定会有闲言碎语。” “到时,姑娘们的名声,和谢府的名声,就真的会有污点了。” 六姑娘附和着点点头: “你说的,我都知道。” 她说: “你还真担心,这个两个父不祥的孩子,会给咱们谢府惹来杀身之祸。” “你也担心,有一天这孩子的父亲找上门来,讨要两个孩子。到时,两个孩子的身世曝光,谢府就要成为众矢之的。” “也怕,这孩子出现在长房,二房有别的心思。” 六姑娘赞扬地看着刘大春: “你处处为谢府考虑,做的很好。” “但你忘了。” “稚子无辜。” 她留下这两个孩子,也是为了给谢氏积福。 刘大春依旧不赞同:“姑娘心善,但也知人心叵测。万一……” “你也说,那是万一了。” “那我就赌,我们没有那个万一。” 六姑娘说的异常笃定,淡漠如菊的眼中,是华光溢彩: “二房在老太太的怂恿和纵容下,没少干出来让父亲恼火的事情。” “碍于老太太的原因,父亲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我给父亲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你说,父亲会怎么做?” 六姑娘淡淡地看着刘大春。 六姑娘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留下这两个孩子。 既然二房的人,算计着用这两个孩子生出了其他心思,她也能用这两个孩子算计二房。 她想,她父亲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自然是除之后快。” 刘大春说: “只是,这么大的事情,总要告诉爷和老太太。” 刘大春忽然想起了多年前,曾经听到的传言。 第151章 事实 3 在他来谢府不长时间时,听旁人说起过当时还很年幼的爷,并不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 听说,老太太的亲生儿子文采出众,貌若潘安,是上京城中人人称颂的世家子弟。 可后来,因为吃了老太爷最宠爱的姨娘端给他的一碗汤圆,便要了命。 自那之后,老太太一病不起。 而那位姨娘却备受宠爱。 趁着老太太卧床不起,哄得老太爷让他当了半个谢府的主,又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公子。 正当那位姨娘得意之时,却忽染重病。 老太太借机,又给老太爷塞了几个貌美的女婢。老太爷的心思,便不全在她身上了。 老太太又借口那位姨娘出身卑微,不宜教导庶子,强行将那个孩子要走了。 听说,老太太将孩子带走之后,交给了乳母照料。每日看上几眼,也就算尽到了嫡母的责任。 那位姨娘在病好之后,偷偷去见过那个孩子。 见那孩子时常遭到乳母责罚,心生不忍。想要重拾宠爱,将自己的孩子夺回来。可谁能想到,老太太先下手,竟然停了府上所有姨娘丫头的药。不出一月,伺候过老太爷的丫头姨娘,便接连有孕。 如此情况下,谁还能顾得上她? 郁郁寡欢之下,那位姨娘悄声就没有了。 刘大春想着从前听到的种种流言,在想着府上府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他的后背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风一吹过,身上冷的他打了个冷战。 “小的觉得,这事,老太太一定知道。” 而且要知道的清清楚楚。 否则,依老太太的脾气秉性,六姑娘处理的不好,真的会让老太太生气。 “是该告诉,”她压低了声音:“你去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一趟老家,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和父亲说一遍。之后,再让他去确定一下,二叔到底有没有回老家。” 六姑娘的言外之意就是,可以在适当的机会下,给她二叔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听到六姑娘这么说,刘大春心里就有数了: “是。” 刘大春应了一声,朝着六姑娘行了行礼,躬身退了下去。 …… “刘叔,”小三儿快步走到了刘大春的身侧,低声说话:“人已经都扣起来了。” 刘大春黑着一张脸,去了谢府的柴房:“都说什么了?” 小三儿紧随其后:“除了会喊救命和冤枉,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刘大春抿着下唇,阴沉着脸,推开了柴房的门。 柴房里捆着的一群人,看见刘大春进来了,全都扑到了刘大春的面前,死死地阻碍着刘大春的袍子的下摆,哭诉着哀求: “真的和我没什么关系,你们抓我干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大姑娘院子里的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求求你了,就放过我吧……” “我求求你……” 哭喊声、哀求声,以及频繁响起磕头的声音,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吵的刘大春头疼。 “够了!” 小三儿大吼了一声, “大喊大叫的干啥?!” “你们有没有事儿,等会儿再说!” 那些人害怕地松开了刘大春袍子的下摆,畏畏缩缩地缩到了角落里。 面色灰白地低着头,偷偷看着一片平和的刘大春,心中愈发忐忑。 小三儿很有眼力见儿的接过了旁边人递过来的个凳子,又将那个凳子擦了好几遍,才放在了刘大春的身后: “刘叔,坐。” “嗯。” 刘大春稳稳当当地坐下, “说说吧,都是怎么回事?” 跪在地上的人,先是满脸不可置信。瞧着刘大春眉宇间的神情,不似作假,才敢悄咪咪地问了句: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要怎么说?” 刘大春冷着眉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方才说话的人:“你们一口一个和你们无关,一口一个的让我放了你们。那你们也得说说,我因为什么能放了你们。” 他看这些人面露犹豫之色,又补充了一句:“我在同你们好好说话的时候,你们要好好珍惜。” 又等了一会儿,才有人战战兢兢地开口:“我们是外面侍弄花草的下等丫头,跟大姑娘的事情,压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把我们抓过来,真的没什么用处。” “我们也是!” “是啊,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放了我我们吧,我们保证什么都不会乱说的!” 刘大春轻咳一声。 本来嘈杂的说话声,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刘大春慢慢悠悠地开口: “就凭借你们的一句无辜,我就要放了你们?你们也太异想天开了!” 那些人急的团团转,声音高的震耳: “可我们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你把我们关在这里,也解决不了什么!” “我看,是不是六姑娘想要让我们背下这等祸事?” “主子的心思,也是你我能猜测的?” 刘大春冷笑: “你说你们不知道,可你们从我进来开始,就一直再说大姑娘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我看,你们不是不知道,你们是想要拿这件事和我做交易,好在危机时刻,保住自己饿命吧!” 那人心虚地说了句:“你胡说!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又怎么可能用这件事威胁你?” 被戳穿了心思的人,心虚的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刘大春。 “我胡说?” 刘大春笑的更冷: “既然是我胡说,那就没有再说的必要了!” 本来,姑娘也是不打算留着她们这些人的! “三儿!” 刘大春大喊了一声: “好好伺候着!” “来嘞!” 小三儿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饺子,小跑着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啊,可有福气了。”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 “厨房的妈妈们,今儿包了很多的驴肉馅儿的饺子,你可得好好尝尝啊!” 安仁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小三儿强塞了一个饺子。 刚出锅的饺子,烫的她想要蹦起来,却被小三儿死死的按住了: “别急啊。” “这饺子啊,得一口一口吃,才能尝出来咸淡。” 说着,小三儿又往她的嘴里塞了好几个饺子。 烫的她一脸痛苦,满脸是泪地看着小三儿。 第152章 事实 4 她疼的不停地捶打着小三儿捏着她下颚的手,满脸是泪的哀求着,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呜呜呜的声音。 “想要说话了吗?” “呜呜。” 小三儿没有立刻停手,反而是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刘大春。 刘大春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烦躁。 他既不想违抗主子的意思,让这件事快速解决,又想不留痕迹地留下这些人的命。 可偏偏,这些人不知好歹,一定要跟他拧着来。 弄得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刘大春压下心中的烦躁,冷着脸,朝着小三儿轻轻地点了下头。 小三儿这才敢松开手。从怀中拿出一方蓝色帕子,细细地擦着他的每一根手指,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说说看。”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的事情,就不必说了。” 那人脸色发白,嘴巴疼的她满脸都是汗:“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每次说话,嘴巴都疼的龇牙咧嘴:“我就听说,二爷有一段时间,时常带着大姑娘去参加宴会。” 刘大春听到了想要听的话,才淡淡地掀了掀眼皮,“什么时候的事情,都去参加谁的宴会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说:“我只知道,大姑娘每次回来,都会不高兴。把房间里的东西,砸的乱七八糟的。太太每次来,都要安慰姑娘半天。后来,太太禁止下人议论这些事情,就再也没人提起了。” “刘管家想要知道什么,还要问问伺候姑娘的青黛。” 刘大春看了眼小三儿。 小三儿立刻会意,接过了她的话,问道:“青黛是谁?” 那人指着躲在角落里,面容脏污,发髻凌乱的女子,“她就是青黛。” 小三儿没动,回头看了一眼刘大春。 刘大春皱了下眉,轻点了下头,“去吧。” 小三儿高高地应了一声:“来嘞!”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那个婢女的身边,很粗鲁地将人从地上薅起来。十分用力地将人甩到了刘大春的脚边:“是不是她?” 那人点了点头,“对,就是她!就是她!” 青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已经长时间没喝水的嗓子,如今说起话来,显得十分吃力:“你胡乱攀咬什么!” 那人忍着嘴巴里传来的疼痛,低声说道:“青黛姑娘,你就行行好!你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咱们就都能活下来了!青黛姑娘,我求你了!” 只要能活着,那些事情就又都说出来能怎么样! 青黛恨恨的“呸”了一声,“你胡说什么!主子的事情,我怎么能知道!” 青黛心里怕极了。 那些事情说与不说,都不能让他们活下去的! 她觉得,现在什么都不说,兴许就受了那么一点折磨,就会被六姑娘放出去的!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人听到青黛这么说,顾不得嘴巴里传来的痛楚,声音尖锐的都劈叉了: “我见过你有好几次,都跟在姑娘身后伺候着,姑娘发生的事情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此话一出,青黛脸上血色尽褪,又惊又怒又怕地看着她。 她不安地看着刘大春,心思不停地转来转去。 刘大春眸色平和,抬脚,皂白的靴子刚好碰到了她的下巴。 他的鞋尖往上一挑,露出了她那张害怕的脸:“看来,你知道很多的事情。你现在不说,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还是真的觉得与自己无关,说与不说,无关紧要。” 青黛的脸,白的如同一张纸,哆哆嗦嗦地回了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听不懂?” 刘大春忽然就笑了: “那不如,我让你更明白些。” 青黛立刻明白了刘大春话中的含义,吓得连连摇头,“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这样的!” “为什么不能?” 刘大春一脚,将她踢到了小三儿的脚下: “不说清楚,怎么能活呢?” 他吩咐着: “小三儿,去试试你的手段。” “好嘞!” 小三儿的话音才落,玉竹就扶着六姑娘的手臂,进了柴房: “如何了?” 刘大春急忙起身给六姑娘行礼: “姑娘来了。” 他微微站直了身体: “嗯。” 六姑娘拿帕子捂着口鼻,站在了门口。 刘大春摇了摇头:“小的还在问。” 六姑娘似乎是对刘大春不满:“怎么这么慢,”她说:“玉竹,你来。” 站在六姑娘身侧的玉竹应了一声:“是。”而后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听到了一声渗人的惨叫: “啊!!” 小三儿就看见之前跪在刘大春面前的婢女,她的手指,用一种很诡异的角度的弯着。 只要稍稍一动,手指就传来钻心的疼。 六姑娘没说话。 玉竹面无表情地把她的另一个手的手指,咔嚓两声,很利落地掰断了。 那人已经疼的说不出来话了。 玉竹又走到下一个人的面前,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的双手手指就又被玉竹扳断了。 干净利落。 小三儿看的龇牙咧嘴。 等走到第三个人的面前时,那人藏起来的手,直接被玉竹蛮横地拽出来。她的哀求,玉竹就跟没听到一样,咔嚓两声,齐齐地被掰断了。 声音清脆响亮,吓得人心头一颤。 等到第四个人时,忽然有人受不住,喊了句:“我知道,我知道!” 六姑娘这才开口:“玉竹。” 玉竹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六姑娘:“姑娘。” “回来吧。” “是。” 玉竹站在六姑娘的身侧时,那人的声音,战战兢兢地在不怎么宽敞的房间里响起: “是二爷。” “不知道是二爷是从谁那里听说,有位贵人很喜欢有孕的妇人。” “二爷想要更进一步,就让二太太去安排大姑娘与那人见面。等贵人同意了之后,他们就安排了大姑娘和一位公子见面了。” 六姑娘忽然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声音微微拔高:“那位公子,是谁?” 那人摇了摇头:“不知。太太从未和人提起通过,就是伺候二太太身边的人,都不知道那位公子是谁。” 第153章 事实 5 “那你可曾见过那个人?” 她摇了摇头,“从未。每月逢三的日子,大姑娘的院子都不许人伺候。我们这些在外面伺候的人,离的就更远了。” 六姑娘垂眸,不紧不慢地将手上的帕子,折了又折。 盈姐儿的第一个孩子,是一岁多一点。 按照时间来推算,那应该是两三年之前的事情了。 时间这么久,事情做的这么密不透风,那就是有新人在存心遮掩。 六姑娘将折好的帕子又抖落开,习惯性地压了压唇角。 她觉得,除了二婶儿,还应该有人在暗中帮忙了。 六姑娘除了老太太,不做他想。 “你还见过其他人吗?” 六姑娘又问道: “我说的是,府上有不认识的人,或者是有外人进来。” 那人想了想:“倒是老太太身边的林妈妈去过大姑娘的院子里几次,每次去完姑娘的院子,姑娘的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她又仔细地想了想,接着往下说:“是不是府上的人,我不知道。反正,每次林妈妈离开之后,又会有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来大姑娘的院子。奴婢看,二太太和二爷对他都很恭敬。” 六姑娘忽然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脸上的血色在那一瞬间褪的干干净净。 竟然有老太太身边的人! 她无法知道,这件事是老太太的授意,还是林妈妈顶着老太太的名义,去盈姐儿的院子里! 而且,那人出现的机会太过巧合。 容不得六姑娘将这件事含糊了解。 但六姑娘知道一点,这件事既然牵扯到了老太太,那必然要将他们的嘴巴捂的死死的,不能漏出一点风声! 六姑娘起身,用帕子遮住了嘴,声音平淡却听的人毛骨悚然:“刘管家。” 她说: “我之前的吩咐,还记得吧?” 刘大春忙弯腰行礼,“小的都记得。” “那就好。” 六姑娘扶着玉竹的手,不紧不慢吧地往外走: “有些秘密,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 六姑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刘大春想要留下这些人性命的心思,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但又很快恢复如初,应了一声:“是,小的会安排好他们的去处。” “辛苦你了。” “这是小的分内事,应该的。” 刘大春直起腰,看着六姑娘远去的背影,幽深的眼中满是无奈,但很快又被冷意取代:“小三儿。” 他吩咐着:“可以动手了。” “好嘞!” 小三儿手起刀落,将谨慎伺候的几个丫头全都杀了。 又将他从虎狼中那里找来的可以让人变成哑巴的药,全都灌进了那些人的口中。 “把他们都丢在庄子上去,让人看着。”刘大春一脸冷漠地吩咐着,“对外就说,这是府上犯了事的奴婢,送去庄子上的。” “是,刘叔放心,这件事我肯定会办的漂漂亮亮的。”小三儿挥了挥手,立刻进来了一群人,将这些人带走了。 …… 玉竹扶着六姑娘往二房的方向走:“那位金郎中呢?” “帮着处理完盈姐儿的事情之后,就离开了,”玉竹低声说:“他让奴婢转告您,那些人从未来过谢府。” 言外之意便是,那些人会被悄无声息地处理了。 六姑娘点点头: “嗯。” 这倒是符合中都督的行事作风: “你等会去找府上管着婆子和丫头的妈妈,送一批新人去二房。” “记住,一定要让咱们的人,成为二婶儿和二叔的心腹。” 玉竹忙应道:“是,这件事奴婢会去办。” 六姑娘才走到二房的院子门口,被六姑娘支着去找太太的玉奴,正一脸急色地走到了六姑娘的面前。 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低声道:“姑娘,太太那边不同意。” “青雀不能嫁给姓郑的,还是,想要青雀嫁给刘大春?” 可能是在六姑娘的意料之内,六姑娘的脸上并没什么太大的惊讶。 “都不是。” 玉奴跟在六姑娘身后: “太太说,想要青雀出嫁,可以。” “但她要您手里的印鉴。” 太太要和六姑娘,共同掌家。 六姑娘浅笑,“母亲还真是异想天开。” 母亲竟然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威胁她,还真是分不清轻重。 “太太那边不松口,这事就不能成。”玉奴也着急。 “可这府上,也不只是母亲身边合适的人。” “姑娘,是有别的想法?” “吩咐下去,明日出嫁了的婢女,可以得到我给的陪嫁。” 六姑娘想了想,将之前给青雀的嫁妆,全都收了回去: “每人的出嫁银子,一百两吧。” 六姑娘原本是想要给五十两。 但是在这上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给五十两确实不够做什么。 况且,重赏之下,才有人想要嫁人。 “姑娘,”玉奴蹙着眉,“这银子是不是有点多了?” 姑娘的体己银子不多了,在这么折腾下去,在碰上点什么事情,姑娘手里可就一分钱都没有了。 “无妨。” 六姑娘心里盘算着,再有几日,就是姨娘给她留下的铺子盘账了。 到时,应该会有银子了: “这事儿,你去办。”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刚要转身走,六姑娘就喊住了她:“让玉竹进来伺候。” “是。”玉奴应了一声。 二房大姑娘的院子里,仍旧和从前一样。 只是偶尔进出的,是给大姑娘收拾身体的几个人。 除此之外,这个院子安安静静的,有点让人感觉不舒服。 “姑娘。” 玉竹快步走到了六姑娘的身侧, “您找奴婢。” “嗯。”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去找郑管事,和他说,我要让青雀嫁人。” 玉竹一脸不解:“姑娘特意让奴婢传话给郑管事,是有什么用意吗?” 六姑娘声色渐冷:“既然母亲拿着青雀卡着我,那我也可以用青雀和郑管事之间的情意,做一点事情。” 郑管事身有残疾,本就自卑。 再加之,如今要青雀养着他。 若是偶然得知,青雀嫁人,不管他了。 他会如何? 玉竹似乎是明白了一点,“奴婢这就去办。” 六姑娘挥了挥手,让她离开了。 玉竹前脚刚走,后脚刘大春就来了:“姑娘。”刘大春朝着六姑娘行礼,“您说的事情,小的已经办好了。” 第154章 事实 6 他说: “小的让她们从府上的侧门出嫁,大姑娘从府上的角门离开。” “姑娘,只是有一事,小的还要在问问。” “说。” “就是,这大姑娘要葬在何处?” 这大姑娘还未出嫁,又是未婚生育。 这样毁了谢氏名声的女子,按照规矩来说,就是扔到了乱葬岗也不为过。 只是。 这事还是要请示过姑娘,他才敢吩咐下去。 六姑娘想了想,“我记得,离京城不远的寒山寺的后山,有一座山,是吧。” 刘大春应道:“是。” 六姑娘:“将大姑娘埋在那儿吧。”她说:“不要立碑,也不要和任何人说,把大姑娘埋在那里。” 刘大春忙点头,“是。” 六大春朝着六姑娘行礼,躬身退了下去。 …… “太太。” 伺候二太太的婢女,把二太太带到了隔壁的院子,就将装昏的二太太叫醒了: “她们都出去了,您可以起来了。” 二太太忙从床上坐起来,“哎呀,可下都走了。装了半天,都要累死我了。”她的脸上不见一点悲伤难过,反而是一脸的兴奋:“我之前藏在这里的吃食呢,赶紧端过来!” 这一上午,又是哭,又是大喊大叫的,都累死她了。 不得吃点好的,好好补补吗。 伺候二太太的婢女,赶紧将早就藏起来的肘子和熏鸡、烤鸭什么的,都端到了床上,“太太,六姑娘很精明的。您若是被六姑娘发现了,那您对外营造的形象,就全都毁了!” “怕什么?” 二太甜丝毫不在意, “死的是我的女儿,我哭晕过去了,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她吃的满嘴流油,撕下了一个鸡腿,吃的毫无形象: “再说了,她看到就看到呗。” “到时候我就说,我是极度伤心安国支行,暴饮暴食。” “那又怎么样呢。” 婢女拧着眉,“太太,您能糊弄过去,固然是好。可若是,您糊弄不过去,该怎么办?您可别忘了,六姑娘把大姑娘身边的丫头,全都抓走了。万一,那些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咱们二房就完了!” 二太太摆了摆手,“不可能。谢六那个人虽然聪慧,但是,她心软。她不会对那些人用刑,只要那些人咬死了,什么都不说,肯定不会出事的。” 二太太说的十分笃定。 婢女还要再说哈,二太太却已经没有了耐心:“与其你在我这里叽叽歪歪,说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出去替我把把风。谢六要是过来了,你好赶紧通知我。” “是。”婢女朝着她福了福身礼,转身去了门外。 大约过了半盏茶。 六姑娘带着玉奴,去了隔壁的院子。 伺候二太太的婢女,远远的瞧见了六姑娘过来。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内室:“太太!太太!” 她的声音很急:“六姑娘来了,六姑娘来了!” 婢女帮着二太太,把吃完了的骨头收到了枕头下面。又把那些吃了一半儿的肘子和烧鸡,藏在了被子里。确定没什么遗漏的,才战战兢兢地站在了床边。二太太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嘴,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装病。 六姑娘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二太太难后的哼哼声。 六姑娘站在房间门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并未进房间。她转身,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玉奴。 玉奴立刻会意,在六姑娘之前进了房间。 “二太太。” 玉奴朝着二太太福了福身子, “姑娘已经把大姑娘的身后事都已经处理好了。” “您看,您这里还有什么事儿,需要吩咐奴婢的吗?” 玉奴不着痕迹地将二太太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她虽然松了发髻,但是,她的嘴角上沾了很多的油光。 而且,她胸口处的衣服上,滴了几滴不明显的油,特别明显。 玉奴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才刚死了女儿,就躲在床上吃东西,二太太是不是有点太难过了? “我没什么要求。” 二太太装的很虚弱,强扯出一抹笑意: “小六办事,向来周到。” “她办事,我放心。” 玉奴:“那奴婢就去回姑娘话了。” “去吧。”二太太巴不得玉奴赶紧走。 玉奴朝着二太太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二姑娘赶紧看了一眼身边的婢女。 婢女立刻会意,转身也跟着出去了。 一直看到玉奴出了房门,消失不见,才转身进了内室:“太太,人走了。” “可算是走了!” 二太太把藏在被子下面的肘子和烧鸡,又拿出来了, “她们都耽误吃我好吃了!” “太太,您慢些。”婢女给她倒了一杯茶:“爷临离开前,让厨房给你准备了许多的吃食。您慢慢吃,厨房还有。” 顿了顿,她又问道:“六姑娘为何没进来?” 难不成,是怕见了太太太过伤心,不知道要如何安慰? “谁知道?” 二太太一手拿着烧鸡,一手端着茶杯,嘴里面都是肘子肉, “她的心思,跟她爹一样多,谁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 “太太,您说,有没有可能六姑娘知道了什么?” “不知道。” 二太太吃了个烧鸡,又吃了个肘子,仍觉得还没吃饱: “你再去厨房,让他们给我烧一只烤鹅和熏鸡过来吧。”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没吃饱。” 婢女看着摆了一床的骨头和碟子,不自然地瞅了下嘴角: “太太,您吃的有点多了。” “大喜大悲自然是很费体力的一件事,不多吃点,怎么能行。” 二太太催促着: “赶紧去,赶紧去!” “是。”婢女朝着二太太福了福身子,快步去了厨房。 去而复返的玉奴,悄悄地站在了躲在角落六姑娘,声音压的很低:“姑娘,二太太在装病。屋里的床上,都是各种吃食。” 六姑娘冷着脸,点了点头,带着玉奴,快步离开了二房。 晚上的谢府,异常的热闹。 吹吹打打的喜庆的曲子,一声高过一声的礼成。众人的欢声笑语,一片祝福声中,让安静了很久的谢家,再一次的热闹了起来。 但唯独,外院的芙蓉院,却特别安静。 六姑娘呆坐在椅子上,淡淡地看着刘大春:“外面很热闹。” 刘大春的眼中也有了几分笑意:“人生一大喜事,自然是热闹了。” 第155章 给谁 1 “那么,你呢?” 六姑娘笑眯眯地看着他: “听说,刘管家还未成婚。” 六姑娘似乎是意有所指。 阖府上下都知道,在刘大春成为管家不久,太太就要把身边最得脸的大丫头青雀,嫁给他。 刘大春刚成为谢府的管事,就得太太如此看重,全府的人都对刘大春羡慕不已。 那时,刘大春虽然拒绝了太太的提议,但也总有几分春风得意。 后来,是六姑娘身边的玉奴来找他说话,说了句:“姑娘这几日听到了些风言风语,想要我过来问问,刘管家知道不知道。” 他立刻就明白了六姑娘的意思。 她能让他成为谢府的管家,那也能让他回到从前。 刘大春听到六姑娘这么问,他的心猛然地提到了嗓子眼。 六姑娘忽然旧事重提,是要随便给她配一个婢女,还是想要把她身边的丫头指给他。 以此来让他安分地忠心她? 刘大春飞快地看了眼六姑娘。 看她神色如常,他是真的猜不出来,六姑娘到底是怎么想。 他又想了想,六姑娘身边的几个丫头。 玉奴和姑娘从小一起长大,主仆情分深厚。六姑娘十分看重玉奴,断然是不会随随便便许了人。再者,就算是玉奴嫁了人,再去伺候六姑娘时,就是姑娘身边的管事妈妈了。 到时,肯定是作为陪房妈妈跟着去裴氏。 春桃是谢府的家生子,尤其是春桃的母亲文氏,十分得姑娘看重。虽然张文才依旧是个小小的马夫,但全府上下没人小看。春桃性情忠厚老实,若是娶了她,房中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于他而言,娶了春桃百利而无一害。 而那个叫玉竹的姑娘,虽然长的很好看,和谁都笑眯眯的。但是,一出手就能断了几个人手指。这样彪悍性格的女子,娶回家怕是要多生事端。 不是良配。 刘大春想着,六姑娘身边的丫头,娶和不娶都有好处,也有坏处。 “小的觉得,姻缘一事,可遇不可求。” 刘大春垂着眼: “强行婚配,可能是生了一对怨偶。” 六姑娘难得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对,姻缘一事,真的可遇不可求。” 六姑娘和刘大春正说话,远处,一脸颓废,下巴上冒出了青色胡茬的郑秀林,正悄悄摸摸地从外面溜到了内宅。 抓着正要去厨房给王氏端汤的青雀,一脸凶狠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是不是因为我现在不是谢家的管事,不能给你体面的身份了?!” 青雀慌忙地挣脱开了他的手,惊慌地看着四周,确定四外没人,赶紧把他拉到了一边,声音压的特别低,“你来做什么!你不知道,你现在是外人,不能随便进内宅的吗!姓郑的,你是不是要连累我犯了谢氏的规矩,好和你去阴间做一对鬼夫妻!” “哼!” 郑秀林冷哼一声: “连累不连累你,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是,你竟然不同意嫁给我!” “青雀,你说过的。” “只要我帮你扣下那些银子,你就会嫁给我的!” “你是不是瞧着我落魄了,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便算不得数了?” 青雀看着郑秀林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心下一惊。 她丝毫不怀疑,今儿要是说了一句他不想听的话,就会死在这里:“我什么时候说不嫁给你了?” 青雀放软了身段,靠在她的身上。媚眼如丝,语气娇柔,“林哥哥,你在外面都不知道。六姑娘说要我嫁给你的时候,心情有多激动。要不是太太拦着,我就拿着六姑娘给的金簪,欢欢喜喜地嫁给你了。林哥哥,你知道,我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姊妹。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倘若你不要我,我以后该怎么办?” 说到最后,青雀已然哭了起来。 “你别哭。” 郑秀林已经顾不得生气,忙用袖子去给她擦眼泪: “我也没说什么啊,你怎么还哭上了?” 青雀见他神色恢复如初,暗自松了口气:“我这不是怕你难过吗。我知道,你也很期待我们的婚礼的。”她定定地看着郑秀林,水雾下的眸子里,倒映着他清晰的脸庞,“我一直都很期待成为你的信念。可惜……” 她的脸上,露出了恰好的遗憾,“太太说我,今年不能成婚。” “没关系的,我都理解。” 郑秀林心里埋怨太太的多事,嘴上却在安慰他: “我们来日方长,不急。” “不哭了。” “哭的脸都花了,还怎么去伺候太太了?” 郑秀林又哄了青雀几句。 青雀这才破涕为笑。 两个许久未见,躲在这处无人注意的角落,低声说话的。 远处,六姑娘还在和刘大春说话: “关于那两个孩子,你想个办法,让他们俩过了明路,送到谢府来。” 刘大春明白了六姑娘话中含义:“这个好办。小的就说,这是府上收养的孩子。”他又问道:“您打算如何安置两个孩子?” 六姑娘皱了下眉:“我想要放在几位没有孩子的姨娘名下养。” 刘大春顺着六姑娘的话往下说:“您觉得哪位姨娘合适?” “这也是我的为难之处。” 她接触的几位姨娘中,王姨娘有了四姐姐和五姐姐。赵氏有了出嫁之后,稳稳当当的成为正室太太的三姐姐。钱氏的娘家有银子,随意找一个有前途的子侄来谢府,日后还是有依靠的。 还有八妹妹的生母,那位神秘兮兮的宋姨娘,以及有了身孕,跟着父亲去了老家的徐氏。 在六姑娘的眼中,都不适合。 “若不然,您考虑考虑,和氏?”刘大春说:“和氏从前是爷身边的丫头,做事细致周到,想必会照顾好两位公子。” 六姑娘只是听说过这位和氏,从未见过。 这位何氏如何,她并不知晓。 “你觉得,那位宁氏如何?”六姑娘反问道。 刘大春道:“听闻,那位宁氏有一个弟弟。早已成婚,育有一子。宁氏对那个孩子,也十分上心。” 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子侄相比,一个隔了房的两个,且又来路不明两个孩子,实在不是好去处。 但外人的孩子,怎么比得上谢氏的孩子? 六姑娘微微点了下头:“去把宁氏和和氏,都请到我的院子里去。” 第156章 给谁 2 站在六姑娘身边的玉奴应了一声:“是,”便走到了外面,随意指了丫头,“你,过来。” 小丫头放下手里的笤帚,忙走到了玉奴的身边,朝着玉奴福了福身子:“玉奴姐姐。” 玉奴:“劳烦你跑一趟宁姨娘的院子,请她和和姨娘一起来姑娘的院子一趟。” “是,”小丫头朝着玉奴福了福身子,转身去了两位姨娘的院子。 玉奴端着小丫头刚烹好的茶,进了房间。 给六姑娘面前空着的茶杯里,续了茶之后,便站在了六姑娘的身后,听着六姑娘和刘大春说话: “二房那边,如何了?” 刘大春:“回姑娘的话,二房那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六姑娘:“二婶儿的身体,如何了?” 刘大春:“郎中说,二太太身康体健,并无大碍。可能是一时悲伤过度,才会昏过去的。” 他已经尽力说的很婉转了。 六姑娘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嘲讽,轻哼了一声,“她若是想要养着,便让她养着吧。”她说:“二叔那边,没有消息吗?” 刘大春摇了摇头,“没有任何的消息。” 六姑娘:“这件事,给父亲和老太太送消息过去了?” 刘大春:“小的让人送消息给爷时,特意让他和爷身边的宋砚提了两句。想必这会儿,爷应该知道了。” 这件事发生的第一时间,他就安排人去了老家。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 六姑娘皱了下眉,淡然的眼中,掠过一丝不解。 既然她让人把这件事特意去告诉父亲和老太太,那二叔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却不闻不问不打听。 六姑娘猜测,她二叔,很有可能是跟父亲在半路分开了。 二叔是贵公子,没吃过多大的苦头。 跟着去老家的那条路,往南走是江南。 谢氏在江南的姻亲故旧,只有那位朱家。可是,朱家已经多年没和谢氏没有联系。贸贸然去打扰,显得很没礼貌。至于北边的岭南,她那位没吃过苦的二叔,压根儿就不会去遭那份罪。 思来想去,那就只剩下南域了。 那里是个很繁华的地方,一去便流连忘返。 京官不能无故离京。 况且,她也没听说,他二叔去衙门请假之类的风声。 这么一想,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二叔,外调了。 只是,二叔外调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和家里说呢? 六姑娘敛眉低垂,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 “你让人,去衙门里打听打听。” “打听?” 刘大春不解。 爷不是去老家了吗,还用打听吗? “是打听二叔,”六姑娘说的含糊,“你问问,二叔在衙门如何。” “是。” 刘大春应了一句,转头又问了一句: “姑娘,给大姑娘诊治的大夫?” 府上发生的事情,若是让他透露出半句,谢府的名声就不用要了。 刘大春只说了一半儿,六姑娘就明白了: “他不会说的。” “你不用管。” 六姑娘说的异常肯定。 刘大春眸色轻闪,应了一声:“是。”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到在外面伺候的丫头进来回禀,“姑娘,两位姨娘在咱们的院子里等您呢。” 六姑娘点点头,起身往外走:“这事儿,你看着点。” “是。”刘大春应了一声,站在门口看着六姑娘离开的背影。 直到六姑娘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才直起腰,慢吞吞地走去了前院。 大约过了半盏茶。 六姑娘回了自己的院子,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急匆匆地去了花厅。 两位姨娘在花厅里,一边喝茶,一边说话等六姑娘。 在两人喝了大半壶茶之后,正想着要不要去让身边的人去问问六姑娘什么时候来,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两人忙起身,迎了过去,朝着刚从外面回来的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六姑娘。” 六姑娘笑着点了下头:“两位姨娘久等了,”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两位姨娘,坐。” “多谢姑娘。” 两位姨娘客气地道谢,才半坐在椅子上。 和氏看了眼宁氏,看宁氏只顾着低头喝茶,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忍不住先开了口:“姑娘,您让奴婢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奴婢的吗?” 六姑娘开门见山:“想必姨娘也听说了,二房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了。” 和氏点点头:“是。” 六姑娘又继续往下说:“她留下了两个孩子。我想着,两个孩子总归是咱们谢氏的骨血。放在外面养或者是扔了,总归不是一件好事。我想着,这两个孩子年纪小,养在身边,总归是对抚养的人,有养育之恩的。日后,身边有了个孩子,也算是有了指望。” 和氏和宁氏立刻就明白了,六姑娘把她们找来的意思了。 和氏不想养孩子。 她还年轻,只要能从徐氏那里分得爷的宠爱,再加上六姑娘已经停了他们这些姨娘的避子汤药,总归是有自己的孩子。 外人的孩子,始终是外人的孩子,养不熟的。 和氏皱了下眉,似乎是对六姑娘的安排,很不满意。 “姑娘,奴婢从未养过孩子。”和氏浅笑:“这俩孩子,奴婢怕养不好,洛人埋怨。” 六姑娘瞄了一眼和氏,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低头喝茶。 倒是宁氏,对于六姑娘说的事情,眼中有了几分兴趣:“六姑娘,奴婢能养这俩孩子吗?” “你要养?” 六姑娘眼中的吃惊,一闪而过: “养育两个孩子,费心费力,很有可能到最后,费力不讨好。” 六姑娘丑话说在了前头: “你可要想好。” 宁氏轻声道:“奴婢想的很清楚了,奴婢要养两位公子,请姑娘成全。” 宁氏心想着,有了这两个孩子,她的日子,至少还能好过一点。 他们家的人,心越来越大。 竟然想要趁着她没孩子,将族中的孩子送到她跟前儿养着。 若是在谢府安分些待着,在谢氏的族学学一些知识,将来能做些什么事情,帮着家中也是好的。 可是。 这些人竟然让她过继族中子弟,日后能进谢氏族谱。 在谢氏分得一杯羹。 这些人也不想想,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妾。 第157章 给谁 3 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宁氏出身的孩子,去做谢氏的继子? 宁氏觉得,是不是谢氏尊称他们一声老爷太太的,就让他们长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了。 宁氏眼帘低垂,遮住了眼底升起的冷意。 她想的清楚。 与其和这些人日日虚与委蛇,还不如养这两个孩子。 日后养大了,就算是没有了母子情分,谢氏也会看在她养了两个孩子的份儿上,对她有几分敬重。 宁氏想好了。 她的心眼子,没有旁的人多。 想要从旁的姨娘手里,分得爷的宠爱,几乎是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带着两个孩子,在自己的小院儿里,过自己的小日子。 再说了,六姑娘也会看在她照顾两个孩子的份儿上,对她多加照顾。 日后的日子啊,才算是有了盼头。 她想着,日后孩子们大了,肯定要分府别居。她到时跟着他们俩出去过,日子也能过的不错。 想着以后的日子,盘亘在宁氏心头多日的憋屈和郁闷,才散去了许多。 和氏抬眸,看了看宁氏,好言相劝:“宁妹妹,你和徐氏比,也不差啊。”她此时觉得,若是宁氏也去争宠,那徐氏得到的宠爱就少一分:“宁妹妹出身不低,少时又饱读诗书,和爷也有话说。宁妹妹这身子好好养着,在找胡郎中开几服药,调养一段时间,兴许就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宁妹妹,虽说,这是谢氏的孩子。但他们毕竟是二房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 她好意提醒宁氏。 这两个孩子,是六姑娘私下里做主,送到她身边养着的。 太太还没表态,六姑娘就越过了太太私自做了决定。 万一,太太那边有了什么表示,她该如何? 万一,从老家回来了的爷,觉得六姑娘做的这个决定不合适,要把这两个孩子送走,她又该如何? 且不说她这段时间付出的经历和心血,就是平白替六姑娘得了太太的厌恶,爷的不喜,也是不值得的。 和氏深深地看了一眼满脸都是笑意的宁氏,是从心里希望宁氏能拒绝的。 和氏又想起了从前,宁氏刚来府上时,娇艳的如同天边的明月,明艳照人。 宁氏出身不高,但家中富裕,也是家中骄养着养大的姑娘。 日后,也能寻得一个平常人家,做人家正头娘子。 要不是当初,她的哥哥惹下那等祸事,宁氏也不必来府上做妾。 在和氏看来,宁氏年轻,出身清白。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是熬出来头来了。 怎么就想要养一个外人的孩子呢? “我这人比较懒。” 宁氏大约能猜出和氏心中所想,知道她是为她好,说话不自觉地软了三分: “养孩子跟动脑比起来,还是养孩子比较容易啊。” “再说,养孩子也是一件好事。” 谢府内宅的日子,太过冷清无聊了。 白日里,有这些丫头们,相熟的姐妹们闹着,还不觉得难熬。 到了晚上,漫漫长夜,孤枕难眠。 她都已经把这院子里种了多少的花,屋子里是用多少块砖垒成的,都已经数了多遍。 那样的日子,太难熬了。 兴许,有了两个孩子,她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和氏见她油盐不进,不由得冷了脸,“宁妹妹,这事可大可小,要三思而行。” “嗯。”宁氏轻笑,眼眸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想好了,我要养孩子。” 她不想和谁争什么,也不想和谁抢什么。 她就安安分分地带着两个孩子,躲在自己的小院里,平平安安地活着。 六姑娘只是不紧不慢地喝茶,甚至是在听到和氏高升说话时,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什么话也没说。 六姑娘是看出来了。 宁氏是一点都不想掺和后宅的事情,并且对养这两个孩子,有了别的想法。 和氏呢,是自己不想养孩子,也不想要宁氏养。 六姑娘多看了一眼和氏。 和氏很年轻。 圆润如明珠的脸上,略施粉黛,便是光彩照人,繁杂的发髻上,插着的是夺目的大红色的牡丹。体态丰腴,一身淡绿色的衣服,衬得整个人朝气蓬勃。 六姑娘心想,就是她看到了这样明媚又充满活力的女子,也是欢喜的。 柳姑娘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打断了和氏的话:“好了。”她说:“既然宁姨娘想好了,那这两个孩子就给你养了。” 宁氏一脸欢喜地给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日后,她也是有孩子,有依仗的人了! 和氏撇了撇嘴,碍于六姑娘在场,没说什么话。 六姑娘又继续往下说: “这两个孩子,也是谢氏的血脉。如今放在咱们长房养,也得有名有份才是。” 宁氏和和氏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六姑娘说的每一个字。 “我记得,咱们谢氏的有个已经没落了的旁支。” 她仔细地思量着: “我记得,那一房就剩下了个女人和一个姑娘。” “我打算把这俩孩子记在那一房的下面,日后也有个人在逢年过节时,给他们上香。” 和氏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这俩孩子,那就是正正经经的嫡子了! 宁氏喜不自胜:“这事,爷会同意吗?” 六姑娘:“我已经让人送了信,去给父亲了。刚好,父亲在老家,让他顺手把两个孩子的名字,添到族谱上。” “那就真的太谢谢姑娘了!”宁氏谢的真心实意。 这下,以后便在没人敢欺负她了! 和氏万分后悔。 她忍不住地开口,和六姑娘商量着:“六姑娘个,您看,这俩孩子都放在宁妹妹身边养,宁妹妹也挺累的。不如,我 帮她分担一个?” 和氏想要养大一点的孩子。 那可是正正经经的嫡长子! 日后提起来,她就是嫡长子的养娘了,谁不高看一眼? 和氏满脸期待地看着六姑娘。 六姑娘笑着看了和氏一眼,“俩孩子是亲兄弟,正是培养感情的时候。分开了,对他们俩都不好。这事儿,就算了。” 和氏的脸上,满是失望。 宁氏笑了笑,没说话。 “既然定下了姨娘来养,按照规矩,就要添上两个乳娘,四个丫头,再加上其他伺候的下人。” 六姑娘转头喊了玉奴进来: “你去找文氏,让她给宁姨娘那边多安排些人。” 第158章 做客 1 “是。” 玉奴应了一声,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宁氏笑着和六姑娘道谢:“还是六姑娘想的周到。” 六姑娘:“还是要辛苦你,”她说:“有什么事情尽管来和我说,我会帮你处理。” “多谢六姑娘。”宁氏笑的眉眼弯弯,看着六姑娘让人抱过来的两个孩子,心情特别好。 和六姑娘说了会儿话之后,宁氏带着孩子,和和氏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六姑娘的院子。 和氏看着走在前面的宁氏,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宁妹妹,这俩孩子是怎么回事,你比我清楚。你养两个父不祥的孩子,承受的后果很多。” “和姐姐,说话要注意分寸。” 她提醒和氏: “和姐姐,虽然六姑娘没说,但是,想必在谢府待的时间长了,也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两个孩子,是旁支特意送来长房,将来也要求学入仕。” “和姐姐,日后莫要在提起他们俩的身份,免得不知什么时候哦iu会惹上杀身之祸。” 她笑眯眯地和宁氏说话,话中也带着刀子, “你亦或者,和姐姐氏对两个孩子,动了别的心思。是想要用这两个孩子,来夺得爷的宠爱吗?” 和氏的眸色渐渐冷了下来:脸色十分难看:“我是有这样的心思,又如何?”她满脸讥笑:“你可别我说,你没有这个心思。” 在谢府,谁得到了爷的喜爱,就等于有了脸面。 那样人上人的体面,谁不想要? 宁氏歪头看她,“和姐姐又说错了,我是真的喜欢孩子。而且,我身体不好,不太适合伺候爷。” 宁氏说的很慢,让和氏一字一句都说的很清楚。 “哼,说的好听,谁知道,是不是用两个孩子在爷的面前博好感呢?” 和氏冷笑: “对啊,我怎么忘了。” “宁妹妹,曾经也有过一个父不祥的孩子。” “你与这两个同为父不详的孩子,十分相配呢。” 宁氏向前一步,站在了和氏的身边。 在和氏震惊的目光中,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 顿时,和氏的脸就肿的特别高。 和氏捂着被打的脸颊,一脸惊诧,“你敢打我!” “我为什么不能打你?” 宁氏绷着脸,看她的眼神,好似都带着刀子, “我的孩子,怎么是父不详了?” “或者,你再用另一种方式提醒我,我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一提起那个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的孩子,宁氏就痛彻心扉。 要是她的孩子还活着,如今也四五岁了吧。 宁氏心虚地不敢看想要把她大卸八块的宁氏,心里七上八下,就怕宁氏真的看出来什么。 宁氏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她最清楚不过了。 若是宁氏发现了,是她悄悄在下过雨之后的石头上面,涂了一层可以让人摔跤的药粉,故意把她的孩子摔掉了。 宁氏绝对会跟她拼命。 和氏不敢在往下想,说了句:“我想起来,我还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说完,不管宁氏怎么想,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宁氏冷哼一声,朝着和氏远去的背影,重重地呸了一声。 “姨娘。” 伺候宁氏的婢女,上前一步,低声在她的耳边说话: “和姨娘,似乎是对您的事情格外上心。” 她记得,和姨娘和自家姑娘是前后脚进的谢氏。 初来谢氏时,和姨娘是有意和自家姑娘走得近,外人看起来,她们俩的关系最好。 但是,她们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变得疏远了呢? 婢女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大约是从自家姑娘有孕开始吧。 自家姑娘的性子懒散,就算是得了爷的宠爱,又有了爷的孩子,也从未见过姑娘利用这些做什么。 反倒是和姨娘,日日拿着爷去后院姨娘院子里的事情,总来和姑娘说三道四。, 甚至是在姑娘的孩子掉了之后,还借着姑娘的名头,去爷那边争宠。 总之,她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和氏。 “奴婢瞧着,她没安好心。” “姨娘,您还是离她远一点才行。” 那人,说不准下一刻会做什么呢。 “她何止是有别的心思,怕是心里琢磨着怎么抢孩子呢,”宁氏从乳母的怀中将那个一直哭闹的孩子抱过来,小心的哄着,“她看不起这两个孩子,可偏偏,有了这两个孩子,才能得到六姑娘青岩。” “她不会放弃的。” 她对和氏,还是有那么一两分了解的。 无利不起早。 她肯和她这么说,肯定是有这么个心思的。 “她啊,一门心思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呢。” 这两个孩子,不过是她能顺利怀上孩子的“引子”而已。 “哼。” 婢女冷哼一声: “她都不知道,喝了那么多年的避子汤药,早就伤了身子了。想要孩子,难呢!” 和氏就看不清。 太太怎么能容忍,这后院多出来了个孩子,和自己的孩子争夺谢氏? 再者,想要用孩子去争宠,那简直是难如登天。 “她心中也有准备。” 她说: “要不然,她怎么能在六姑娘停了后院所有姨娘的药之后,在确定太太没有别的心思之后,能生出来自己有孩子的想法?” “这世上,就算是吃药吃坏了身子,只要你想要有个孩子,就肯定会有办法的。” “和氏的心思,巧着呢。” 宁氏抱着孩子,朝着自己的院子走: “你以后,躲着点她。免得她一盆脏水泼到咱们身上,有理说不清,还要听她的差遣。” “姨娘说的,奴婢都记下了。” “只是,” 婢女眼中有几分不屑: “奴婢就瞧不起这样的人。” “可偏偏,她这样的人,最得人喜欢。” 宁氏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看着站角落里,和青雀说话的和氏。只是那么看了几眼,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径直走了过去。 才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刘大春正站在月亮门的拐角处,远远地看到了宁氏过来,急不可耐地走上前去,给宁氏行礼:“见过宁姨娘。” 第159章 做客 2 宁姨娘停在了离刘大春几步远的距离,抬手,抚了抚并不凌乱的发髻,直接受了刘大春的礼:“有事吗?” 语气傲慢很无礼。 但偏偏刘大春灭绝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甚至还觉得,她摆出来的姿态,是应当应分:“没事,就是过来看看你。” 宁氏抚摸发髻的手一顿,自嘲地笑了笑,“我有什么好看的?” 她的手,顺势滑到了自己的脸上。 虽然她的这张脸,依旧如往昔那般光滑水嫩。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里已经千疮百孔了。 刘大春抬眼,看着眼前依旧很年轻的宁氏,眼眸深处是来不及掩饰的情意:“很好看。”他说,“多年不见,眉眼如旧,依旧是我从前记着的样子。” “呵。” 宁氏冷着眉眼,唇边淡淡泛起一抹凉意: “六管家还是和从前一般,说话总是这么好听。” 她已经不年轻了。 虽然保养的很好,但眼角处,还是能见到细微的细纹。偶尔还能见到鬓角处,渐渐变白的白发。 她今年才二十三岁啊。 就已经生了白发了。 刘管家微微拧了下眉:“我说的都是事实。”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抹不被宁氏相信的痛苦。 “我从未说过,你说的是假话。” 宁氏眸光平静,淡淡地看着他。 刘大春难掩难过:“事情哦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为何还是揪着不放?” 他不懂。 她用那件事,换来了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还有什么不知足? “揪着不放?” 宁氏被刘大春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气笑了: “你克制,但凡你当年在爷的面前,为我分辩几句,今日我怀中抱着的,就是我的亲生孩子!” 当年,她被和氏诬陷。 她腹中的孩子,是她和刘大春的孩子。 太太气的半死,爷也被气的震怒。 当初若不是老太太说了两句话,让她免于死罪,如今他能见到的就是一堆白骨。 宁氏不解。 他是怎么有脸,问出来这句,揪着不放的。 刘大春听到她提起从前的事情,吓得脸色大变,紧张地看着时四周。确定这四外没什么人了,才低声呵斥:“宁氏,你要注意你自己的身份,莫要什么话都说!” “你如今,是什么身份,来管我说什么!”宁氏的反问,让刘大春不知如何是好。 故人相见,应该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 可他们,一个是这内宅男主人的妾室,一个是这个谢氏,前院的管家。 一个要遵循谢氏的规矩,不宜和前院的外男有过的相处。 一个要知道进退,免得让人捉住了错处,落得之前管家的下场。 再加之从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他们已然回不到从前了。 他们,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 两两相望,纵有千言,也只是化成了舌尖的一声叹息。 “你说的对。” 他说: “我是没什么资格,来和姨娘说话。但是,我来是想要告诉姨娘,六姑娘很看重这两个孩子。您好好的照顾两个孩子,六姑娘必然是不会亏待您的。” “这些道理,你不说我也懂。” 宁姨娘用力地捏着手中的帕子,才没让自己当众失了态: “以后,你好摆出这样为我操心的姿态来,我怕脏了我的眼睛。” “是。” 刘大春神态平和,眼帘半垂,避开了宁氏看过来的目光: “但小的,还是要把话说完。” “你日后在后宅,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要去找六姑娘。” “六姑娘心善,不会不管你的。” 他和宁氏毕竟相识一场,他总要把话说清楚了。 “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宁氏说: “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宁氏抱着孩子,刚要走,就听见刘大春说: “你自己万事小心。 “我知道。” 宁氏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怀里睡的香甜的二公子,声音轻轻浅浅: “这谢府的日子,太难熬了。” “有了他们,兴许我的日子还能好过一点。” 她的心头酸楚难过,无人倾诉的伤心,装走一脸平淡地和刘管家说话: “如今,你已是这谢府的管家了。与这后宅的人,还是远离些比较好。” 她抱着孩子,直直地往前走,却在要经过刘大春时,稍稍停了下,说了句: “我和你,从未相识,更从未见过。” “刘管家,莫要僭越才是。” 而后,便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刘大春回头。 看着那道倔强抱着孩子远去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些难过。 他抬手,触摸到的是宁氏离开时,留下的那一点时有时无的香气。 刘大春从来平和的眸子里,忽然蒙上了一层白纱,遮住了眼底涌出的湿意。 他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 “姑娘。” 六姑娘回了自己的院子,才换了一身衣服,刚要坐下喝茶,文氏就匆匆忙忙地进来了: “三姑奶奶给裴二姑娘,以你的名义下了帖子。” “此时,裴二姑娘被三姑奶奶的人,请去了赵姨娘的院子里。” “什么!” 六姑娘一脸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文氏急忙回道:“就在刚刚。而且,奴婢还听说,裴大公子听说是您给五姑娘下的帖子,还特意让人送了很多东西过来。奴婢估摸着,这些东西都已经进了赵姨娘的口袋里。” 六姑娘冷着脸往外走:“进了赵姨娘的院子,倒不是可能。”八成是,让母亲给截下了。 走在前面的六姑娘忽然停下了脚步:“你去三房一趟,将即将要嫁去吴东陆氏的三姑娘请过来。就说,裴二姑娘来府上做客,她们俩年龄相仿,让她陪着说几句话。” 暗里,她是被二房大姑娘弄出这样的丑事,吓得都有心理阴影了。 如今,府上还要出嫁的,只有这位三房的三姑娘了。 她得找个机会,让裴五姑娘给她看看才行。 免得出了第二个大姑娘。 到时,他们谢氏就真的成了整个上京城的笑柄了。 “是,奴婢这就去三房。”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忙朝着三房走去。 第160章 做客 3 六姑娘带着玉奴,急急忙忙地去了正院。 …… 裴二姑娘神色紧绷,脸色难看的给三姑奶奶诊脉:“我上次都已经说的那么明白了,你还把我找来干什么!” 她实在是不明白。 明明自己身康体健,什么毛病都没有。 却要她给她看出点毛病来,日日吃药,养身体。 这个女人,脑子有坑吧? “你在好好给我看看。” 三姑奶奶脸上挂着笑意,神色温和: “我这几日吃了母亲给我的偏方,觉得身上都强巧了许多。你给我看看,看我是不是好了?” 她满脸期待。 若是吃了这个偏方,再和夫君同房,那是不是很快就会有孩子了?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孩子,三姑奶奶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裴二姑娘脸色更难看了:“严太太,我觉得你还是不要乱吃药比较好。个人体质不一样,万一胡乱吃药,把自己吃出问题怎么办?” 裴二姑娘很不喜欢乱吃药的病人。 “你在瞎说什么?” 三姑奶奶不高兴地瞪着她: “这药吃了就能生孩子了,怎么可能是害我的药?” 裴二姑娘也没什么好脸色:“既然吃药就能要孩子了,那还要男人做什么?吃药就能治好你的病,那你还找我做什么?” 说完,裴二姑娘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算离开了。 赵姨娘怕三姑奶奶的几句话,惹的陪二姑娘不高兴,到时,在大公子的面前胡乱说一气,大公子找上门来和六姑娘说话,到时,有些事情就真的解释不明白了: “二姑娘说的话,我们都记下了。” “我今日,就把她的药停了。在养一段时间的身子,您再给看看?” “这孩子说话不好听,让您见笑了。二姑娘,您大人大量,别和她一般计较。” 赵姨娘好话说了一箩筐,总算是让裴二姑娘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她吃的药,有药渣吗?” 裴二姑娘到底是看不得赵姨娘这般低声下气,将药箱放在桌子上,问了句: “要不,把还没熬的药材拿过来,我看看。” 看过了她吃的药,就这吊这药到底对人体有没有害了。 赵姨娘摇了摇头,“没有了,昨天的药,刚吃完了。” 三姑奶奶不喜欢留药渣。 说是怕人知道了她在偷偷吃药,对她名声不好。 所以,每次熬完的药,她都会亲自看着人,把药渣扔了。 没有药渣,也没有药材,光是看药方,压肯不出来什么。 裴二姑娘只好重新坐下来,又给三姑奶奶重新诊脉:“从脉象上看,确实是比之前好多了。但是也要注意,要好生养一段时间。少生气,多要保持心情愉快,注意饮食,其他的就没有了。” 三姑奶奶撇了下嘴,“我就说我不会有事的。” 她心里打定主意,要继续吃太太给她的药。 至于这个裴二姑娘,她愈发觉得,是徒有其表。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赵姨娘暗自松了口气。 总算是听到了一个比较好的消息了。 “但是。” 裴二姑娘的一句但是,让赵姨娘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吃的那些药,最好停一停。” “免得自己吃中毒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最后一句话,裴二姑娘说的十分小声,但赵姨娘却听的清清楚楚。 赵姨娘心里犯了难。 她是希望三姑奶奶吃了药,就能有效果。 到时候生下个孩子,日后就坐稳了当家太太的位置。 但又怕这要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拼命生下来的孩子,严府正室太太的位置,苦心经营多年的贤惠太太的形象,就真的成了别人的了。 得不偿失。 赵姨娘想要劝三姑奶奶放弃。 但三姑奶奶想要试一试,万一就成了呢。 赵姨娘犹豫不决。 三姑奶奶却很心烦裴二姑娘的唠叨,不怎么高兴地看了眼站在他身侧的婢女。 婢女立刻会意,悄悄地对着三姑奶奶点了下头,在别人不在意时,离开了房间。 六姑娘来时,就看到了裴二姑娘冷着一张脸,满脸怒气地瞪着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倒是很淡然地坐在那里喝茶。 赵姨娘看看三姑奶奶,在看看裴二姑娘,手足无措地她们俩中间来回转悠。 六姑娘将三姑奶奶和裴二姑娘的神色,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走到了裴二姑娘的身边,朝着她福了福身子:“我这早起,就听到喜鹊停在我院子里的桃树上吱吱叫。我还想着,今儿有什么好事儿发声。没想到,是二姑娘上门了呢。” 她笑道: “几日不见,二姑娘的气色,瞧着比之前更好了。” 裴二姑娘听到六姑娘哄她的话,朝天翻了个大大的 白眼:“你就别说好话哄我了。我啊,现在应该是这上京城最难看的姑娘才是。” 她应该是气的五官都变形了,哪里好看了? “你这话说的可不对。” 六姑娘将玉奴递过来的茶,递到了她的面前: “我们二姑娘,人美,医术又出色,还善良,这样好的二姑娘,是天底下最出色的姑娘。” 她笑了笑: “你呀,来的正好。” “咱们府上三房的三姑娘就要出嫁了。” “按照咱们谢府的规矩,姑娘出嫁时,要请平安脉的。” “劳您大驾,给三姑娘看看?” 裴二姑娘笑着打趣:“你就不怕,我诊出了什么病,到时坏了你家三姑娘的姻缘?” “无妨。” 六姑娘毫不在意: “你就尽管看,诊出了什么问题,咱们就抓紧治。” “咱们谢府家大业大的,还能付得起诊金。” 裴二姑娘心情好了许多,“六姑娘的腰,可真粗。” 六姑娘笑道:“不是我腰粗,是父亲给我的底气足,我才会这般说话。”她转头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还有自从她进来之后,就一直不说话的三姑奶奶,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咱们家三姑娘也身康体健,但也要听二姑娘话,合理调理身体才是。” “你这话说的对,凡事要合理才行。”裴二姑娘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第161章 做客 4 恰好此时,玉奴引着谢府三房的三姑娘进了门,“姑娘,三姑娘来了。” 六姑娘忙起身,将她迎了进去,“你来了。”她说:“我请了上京城中最有名,擅长看妇科的裴二姑娘过来,给府上的姑娘们看诊。三叔说你也定了亲,也该过来,请裴二姑娘看看才是。” 六姑娘三言两语,便将裴二姑娘上的来意,解释的清清楚楚。 三姑奶奶臊红了脸。 但又不熊驳斥六姑娘的话,否则就坐实了她冒充六姑娘,请裴二姑娘上门的事情了。 若是传了出去,有些话也不好解释。 想了想,她只能顺着六姑娘的话往下说:“可不是吗。小六心善,连带着我这出了嫁的女儿,都沾了府上姑娘的光。也在这时,能让二姑娘看看身体。” 她装作很感激地看了眼六姑娘。 六姑娘只顾着喝茶,好似没听到她说话一般。 还是赵姨娘看不得自己女儿被人如此冷落,出声提醒:“姑娘,三姑奶奶的事情,您是觉得如何?” 六姑娘挥了挥手,让人给三姑娘上了茶,“三姐姐的事情,自然有母亲做主。再不济,还有严家说了算。我一个小姑娘,说的深了浅了,都不怎么好。” 言外之意,就是我不管了。 三姑奶奶听到六姑娘这么说,冷着眉眼,才想要说话,就被赵姨娘拦住了:“姑娘说的是,这件事,还多要问问太太。” 三姑娘看了看六姑娘,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三姑奶奶,在看看噘着嘴,冷着脸,双臂环胸,一副拒绝于人千里之外模样的裴二姑娘,眸色深深浅浅、。 她的心思转来转去,什么话也没说,学着六姑娘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喝茶。 又过了一会儿,六姑娘才和裴二姑娘说话:“劳烦姑娘了。” “这是我的分内事,不算是麻烦。” 裴二姑娘细细地给三姑娘诊脉: “姑娘身康体健,什么问题都没有。” 三姑娘放下了衣袖,“我就说我没什么事情,偏偏小六还不放心,还要我过来看。” “六姑娘也是为你好,”裴二姑娘笑着说了两句话:“免得你日后去了婆家,因为子嗣的问题上,被婆家刁难。” 裴二姑娘似乎是意有所指。 六姑娘蹙了下眉,又提起了三姑奶奶的事情:“我方才来时,老远就听见你们在高声说哈。是怎么了吗?” 提到这个,裴二姑娘就忍不住地拉下了脸,没好气地说了句:“有人不听郎中的话。” 六姑娘轻笑,把茶杯递到了裴二姑娘的面前,“你也莫要太着急。你是大夫,治病救人,是你的本分。你尽了本分,又做了做大夫的职责,便没有什么好气的。”六姑娘眸色平和,声音柔和,却掷地有声:“万事,莫要强求。” 她说这话时,还特意看了眼赵姨娘和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喝茶的手稍稍停顿下,眉宇间皆是冷意。却在六姑娘又看过来时,又恢复如初。而后,又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赵姨娘紧张地抠手指。不怎么好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讨好的笑意。 “你这张嘴,就是一把涂了蜂蜜的刀。” 裴二姑娘被她说的心情好了一点, “心甘情愿的让人想要做点坏事。” 六姑娘坐在裴二姑娘的身侧,掩嘴轻笑,“你惯会说笑。咱们这都是一等一的好人,做什么坏事?” 六姑娘话锋一转,问起了三姑奶奶: “我三姐姐到底如何?” 能让裴二姑娘这么生气,除了三姐姐不听裴二姑娘的话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 只是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三姑奶奶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竖起了耳朵,细细地听着裴二姑娘说话。 赵姨娘也收起了脸上的愁绪,朝着六姑娘的方向,凑了凑,仔细地听她们说话。 “三姑奶奶的身体,看似是很好,实则是外强中干。” 裴二姑娘眼中的困惑更多: “三姑奶奶的脉象,很奇怪。” “有一股脉象,是蓬勃有力,给人一种很有力的。” “但细细探去,她的脉,软绵无力,是弱脉。” “两者之间,有一股微妙的平衡。” “若是有一日,这股维迈哦对额平衡被打破了,估摸着三姑奶奶便是强弩之末了。” 这也是裴二姑娘让三姑奶奶把她现在喝了的药,停了的原因。 六姑娘瞥了一眼一听到说让她停药,脸色就不怎么好的三姑奶奶,“这事儿,端看三姐姐怎么想了。”她说:“你是医者,劝也劝过了,三姐姐还是不听,那便算了吧。不如,你就把三姐姐关心的事情,和她说说,应该就可以了。” 她笑着看着三姑奶奶,“三姐姐,你说,我说的对吗?” 三姑奶奶眼中的恼怒,一闪而过。 这哪里是来劝裴二姑娘的,分明是来逼她做选择。 赵姨娘也觉得,此时六姑娘说的话不合时宜,不顾身份,在三姑奶奶之前开了口:“奴婢觉得,裴二姑娘既然是医者,又精通妇科,那必然是要多多照顾三姑奶奶才是。三姑奶奶跟着三姑爷去了外地多年,身上肯定有什么暗疾。不如,让裴二姑娘帮着调理调理身体,早日为严氏开枝散叶才是正事。” 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颇有些赖上了裴二姑娘的意思。 三姑奶奶点头,附和着赵姨娘的话:“我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她说:“既然六妹妹说医者本分,那治病救人就是医者本分。二姑娘不会看到我身体这么差,就不管了吧?” 裴二姑娘冷笑,“三姑奶奶这话说的不对。我的医术一般,是大家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喊我一声二姑娘。我看,不如请了谢家伯父过来,让他拿着他的帖子,去请宫中专门给贵人们看诊的太医过来。给三姑奶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二姑娘这话说的硬邦邦,可见其气的有多严重。 不听她这个郎中的话,自己还要乱来。出了事情,反而还要怪她没照顾好她。 这是什么道理?! 第162章 做客 5 且不说有六姑娘,就是她上门来,那也是娇客。 怎么会被人如此对待? 裴二姑娘差点没被他们给气哭了。 赵姨娘:“太医们都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且二姑娘又和六姑娘交好,奴婢把三姑奶奶交到你手上,确实是放心不少。”赵姨娘一脸感激:“姑奶奶心急,说话便有些过了。奴婢替她向二姑娘道歉,实在是底对不住了。” 赵姨娘朝着裴二姑娘行了个大礼。 吓得裴二姑娘跳起来,躲在了六姑娘的身后: “你这是干什么!” 赵姨娘怎么说,也算是半个长辈。 她能自称奴婢,她却不能受她的大礼啊。 “好了。” 六姑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忽然开口说了句: “裴二姑娘是个郎中,又不是什么神医转世。碰一碰人,就会百病全消。” 六姑娘很不满意赵姨娘的咄咄逼人: “姨娘,还是要多学会如何照顾三姐姐。” “其余的事情,自会有我操心。” 六姑娘是在提醒赵姨娘,自己是什么身份。 不要以为,三姐姐嫁去了严氏,成了严氏的正房太太,她就能随意插言。 赵姨娘被六姑娘说的面红耳赤,又羞又怒地退到了三姑奶奶的身后,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三姑奶奶自然是看不得自己的生母,被六姑娘当众落了面子,冷着脸,说道:“小六,姨娘也是好心,你又何必说的这么难听?” 姨娘也是为了她好。 小六怎么就不能理解姨娘的一片苦心呢? 再者,就算是不看在姨娘伺候父亲一场的份儿上,那也应该看在她的脸面上,对姨娘有几分敬重。 如何要在外人跟前,如何落姨娘的脸面? 六姑娘挑眉,“我说什么了吗?”她一脸不解,“我什么都没说,又怎么能担得起难听二字?” “小六,你还想怎么说?姨娘就算是在言语不当,在坏了谢府的规矩,你也不应该如此说。姨娘在怎么说,也是给父亲生儿育女,给谢府立下大功的人。” “嗯,所以呢?” 三姑奶奶一噎,差点被六姑娘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对姨娘,应当客气些!” “我要怎么客气些?” 六姑娘一脸冷笑: “谢府的规矩中,可从来没有过,妾室可以随意插言。” 六姑娘的一句话,顿时让赵姨娘的脸色,白了又白,身子抖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摇摇欲坠。 若不是身边的婢女扶着,怕是早就昏过去了。 三姑奶奶眼含怒气。 六姑娘又在三姑奶奶要开口前,说了句: “谢氏也从来没有过,出了嫁的女儿,能随意插手娘家事情的规矩。” 三姑奶奶心一惊。 生怕谢六下一句,是要将她赶出去。 若是她离开了,夫君交代的事情,还没完成。 惹夫君生气,她又该如何? 三姑奶奶心里七上八下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气呼呼地盯着六姑娘看。 六姑娘丝毫不在意。 她抬手,摸了摸鬓边病凌乱的发髻,一脸讥讽地看着三姑奶奶: “三姐姐随着三姐夫,在任上多年。什么事情,应是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理解。” 她慢慢悠悠地说道: “既然三姐姐觉得,这个偏方能让你有身子,那就继续吃。” “但是,你也不要吃药吃出了事情,就来找我和裴二姑娘。” “我们不负责。” 六姑娘丑话说在前面: “裴二姑娘说的话,你要考虑好。” “莫要到时真的出了事情,就怨恨裴二姑娘,怨恨谢氏,怨恨我。” “凡事,都是你自己做的决定,与旁人无关。” “三姐姐,你听懂了吗?” 六姑娘掀了掀眼皮,看着三姑奶奶的目光,顿时变得十分锐利。 隐隐有逼迫的意思。 三姑奶奶被六姑娘看的头皮发麻,不自觉地避开了六姑娘看过来的视线,下意识地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六妹妹,你说的这就严重了。咱们是一家人,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六姑娘丝毫不让:“三姐姐,不要回避问题,我想要听你的答案。” 三姑奶奶心里瞬间憋了一股气。 回答,这要怎么回答? 她感觉,她回答什么,都是错的。 三姑奶奶想了半天,费了半天劲,才挤出来一句话:“这事先这么办,日后不行,再说其他的。” 她到底是不敢把话说的太绝对。 六姑娘眯了下眼睛,心中冷笑不已: “我想着,既然三姐姐你有了决断。那日后,三姑奶奶还是不要在顶着我的名义,去随便请人来府上做客。若是传出去了,怕是让人觉得,裴大公子的名号可以让人随便自轻自贱。” 她这话说的,无异于当众打了三姑奶奶一个耳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六姑娘神色平和,目光平淡地看着她: “这弄的,好像是严氏上不得台面,都不能给裴氏下帖子一样。” 极尽的讽刺和贬低,让三姑奶奶的脸色愈发不善。 她刚想要说话,就被赵姨娘拉了拉袖子,“三姑奶奶,该吃药了。” 示意她,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了。 得罪了六姑娘,又在无意中得罪了太太,实在不是上策。 三姑奶奶只能憋屈地闭上了嘴,把头扭到一边去,独自生闷气。 三姑娘坐在一旁。 从六姑娘和三姑奶奶以及赵姨娘的说话中,慢慢地拼凑出来了事情的真相。 她是真没想到。 风光如三姑奶奶,又时常因为三姑奶奶嫁了个好人家,而日日都在府上炫耀的赵姨娘,都被六姑娘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三姑娘不着痕迹地多看了几眼六姑娘。 明明和之前一样,神态温和,待人亲和有礼,怎么一说话,就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三姑娘低头喝了口茶。 她心里想着,日后要和小六说话时,要细细思量过才行。 不弱,她是真的两面都不顾,让人无地自容。 六姑娘温和的眸光中,掠过了一丝冷意,“我来之前,让府上刚来做糕点的妈妈,做了些八珍糕和鲜花饼。我知道二姑娘好甜食,不如,去尝尝?” 第163章 下聘 1 六姑娘才不理会三姑娘和三姑奶奶心中所想,自顾自地和裴二姑娘说话: “这妈妈做糕点的手艺一绝,你可要好好尝尝才是。” “好。” 裴二姑娘也不想再继续说三姑奶奶的事情。 生怕她那句话说了之后,三姑奶奶入了心,到时候埋怨她就不好了。 裴二姑娘顺着六姑娘的话,往下说: “之前听你说,府上做的八珍糕特别好吃,一直没机会尝。” “这次,我可要好好尝尝。” 裴二姑娘的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和六姑娘说话时,也不再是之前那般不耐烦的口吻,反而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好,”六姑娘笑道:“若是二姑娘觉得好吃,我在让妈妈们做些别的糕点,一并给你带回去。” 六姑娘并无他意。 但入了裴二姑娘的耳中,却觉得六姑娘刻意这么说,怕是要借她的手,给裴大公子送一些糕点过去。 裴二姑娘想了想。 记忆中的大公子,似乎从来没提过,喜欢吃甜食。 这甜腻腻的糕点送过去了,说不准大公子会生气。 但又想着,这是六姑娘让他带去的,想必大公子会留下的。 思来想去的,裴二姑娘才应了一声:“好。” 六姑娘看得出来,裴二姑娘不想在姨娘的院子里待着了,便说了句:“若是姨娘没什么事情,我想要带着二姑娘去一趟我的院子里。这夏日快要到了,我想要做些香包驱蚊。我第一次做香包,不知道要放一些什么东西。正好二姑娘来了,让她帮我看看。” 赵姨娘明知道这是六姑娘随便找的借口,但也不好再开口阻拦,便顺着六姑娘的意思往下说,“三姑奶奶的事情既然已经处理好了,那奴婢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裴二姑娘帮忙了。” “那我就请二姑娘去我的院子里坐坐了。” 六姑娘说: “我瞧着三姐姐气色红润,想来日日便能得偿所愿了。” 三姑奶奶岂能听不出六姑娘言语之中的嘲讽,但面上还是挂着笑地说了句:“借六妹妹吉言。” 六姑娘又扭头看了眼一直在喝茶的三姑娘,笑道:“你好不容易来一趟长房,要不去我房里坐坐?” 三姑娘瞧着六姑娘面上带笑,眼中却是平静,心中一惊。 方才,三姑奶奶那番说辞和举动,已经让她十分恼火了。 她要是在此时凑上去,怕是真的会被的六姑娘记恨上,“不了。”三姑娘想也不想的拒绝了,“我方才来时,衣服才做了一半儿。左右这几日无事,便想着做出来。” “那真是太不凑巧了。” 六姑娘对三姑娘的识趣儿,特别满意: “等过几日,你闲下来了,去我房里坐坐。” “咱们姐妹俩,也好好说说话。” “是。”三姑娘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带着身边的婢女离开了。 六姑娘朝着三姑奶奶福了福身子,三姑奶奶还了半礼。赵姨娘忙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慢走,”而后,一脸恭敬地送六姑娘和裴二姑娘出了赵姨娘的院子。 赵姨娘站在门口,一直看不到六姑娘和裴二姑娘了,才转身回了房间。 赵姨娘挥了挥手。 在房里伺候的丫头们,便朝着赵姨娘和三姑奶奶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了赵姨娘和三姑奶奶时,三姑奶奶才没什么好脸色的和赵姨娘说话:“你刚才拦着我干什么?” “我不拦着你,你这张嘴,不得有什么话,说什么话吗。” 赵姨娘坐在三姑奶奶身侧, “你有没想想过,六姑娘方才为何要咄咄逼人,一定要你说出个答案来?” 三姑奶奶满脸怒气:“还不是因为,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情,不能扯上裴二姑娘。”一说到这个,三姑奶奶就气不打一处来:“姨娘,你说,她是什么意思?我们才打折骨头连着筋的亲姐妹,她裴二姑娘算什么,算什么!” 那个裴二姑娘就是医术好一点,才在世家大族的后宅的贵女们露脸。 若不是这些贵女们抬举她,她一个旁支庶女,算什么? “好了,你也莫要生气了。” 赵姨娘安慰她: “你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便不要再逞口舌之快了。” “你是严氏的当家太太,言行举止要的符合规矩才行。” 三姑奶奶气的眼中含泪:“可是,姨娘,我今儿被人欺负了。被两个黄毛丫头,给欺负了!” 这实在是太憋屈了! “姨娘知道你心里委屈。” 赵姨娘拍了拍她的手,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你今日只要说错一句话,明日,就能因为这句话就能让你彻底消失。 “您说的都对。” 三姑奶奶心里清楚,赵姨娘说的都对。 就算是心里在憋屈,也不得不咽下去: “我知道错了。” 赵姨娘满脸慈爱地抚摸着她垂下来的头发,轻轻地将头发别到了耳后:“你别急,”她说:“你还要谢氏的支持,太太那里是万万不能得罪。六姑娘定下了裴氏亲事,对严姑爷来说,至关重要。裴大公子对六姑娘,态度不明。但是,不得罪六姑娘,对严姑爷来说,有好处没坏处。” “所以,刚才六姑娘说的问题,无论怎么回回答都是错的。” “她问这个问题的最终目的是,不想要担责。” “可是,裴二姑娘是她找来的。她不担责,谁担着?” 三姑奶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出了这句话。 赵姨娘神色平平:“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她说:“依六姑娘的脾气,你出了事情,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管?” 当初,二姑奶奶捅了那么大的篓子,被那个姓林的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 还不是六姑娘让人杀上了门,替二姑奶奶出了口恶气。 从那之后,那个姓林的看到六姑娘就像是老虎看到了猫,特别的老实。 怎么到了二姑奶奶这儿,就啥都不管了? “那她,是因为我用了她的名义,约了裴二姑娘来府上?” “六姑娘的心胸,没那么小。” 那是因为什么? 三姑奶奶蹙着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第164章 下聘 2 “她对无关紧要的人和物,从来都不往心里去。” 而恰巧,她的女儿,就是那个无关紧要的人。 “怎么可能?” 三姑奶奶明显不相信: “我在严氏过得好了,于谢府的脸面上也有光。” “怎么可能无关紧要!” 三姑奶奶满脸的不可置信。 在她的心中,她的公公是礼部侍郎,身居高位。婆婆又是国公府的嫡次女,夫君又是政绩斐然,前途光明。 就是傻子也知道,他们严氏可谓是如日中天。 谢六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女,怎么就不把他们谢氏看在眼里了? “若不是无关紧要,六姑娘怎么可能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你几句顶替她名义的事情?” “……” 三姑奶奶竟然一时搭不上话。 心里竟然觉得,赵姨娘说的很有道理。 “而且,在六姑娘的眼中,一个外嫁女的重量,还比不过谢府的有出息子子弟。” 单看六姑娘这几日,频频去谢氏族学,和夫子打听家中子弟的情况,就知她心中盘算了。 “那又如何?” 三姑奶奶显得毫不在意: “家中的弟弟们在出息,也是要走考试的路子的。” “谁人不知,公公连续十年是主考官?” “要我说啊,想要通过考试,还不如讨好我呢。” 三姑奶奶眉宇间尽是骄傲。 尽管三姑奶奶说的很隐晦,但赵姨娘还是听懂了。 “你啊,” 赵姨娘点了下她的脑门, “就你这样的脑子,是怎么做的正式太太?” “谢氏是书香传家,家中人尽是读书人的傲骨。怎么可能为了那么一点点不切实际的承诺,就丢了读书人的傲骨?” 她觉得,三姑奶奶被人捧的太久,已经忘了谢氏是怎么从当初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变成了如今人人称颂的大家族了。 三姑奶奶后知后觉,“我这不是一时失言吗。” 赵姨娘并未计较她的失言,继续往下说: “你想要通过这件事,拿捏六姑娘,进而能攀附上裴氏,好让严家姑爷能顺利留在上京城。” 赵姨娘说话特别慢,说的每个字都很清晰: “你这想法是好的。” “但你有没有想过,六姑娘会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三姑奶奶不明白了:“六姑娘为什么会不同意?” 这不是有了裴家、谢家还有严家的帮助,日后对晗哥儿有好处吗。 再者,和裴氏绑在一处,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坏处。 “你错了。” 赵姨娘端起一杯茶,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 “若是六姑娘可以,别说裴氏,就是王氏、李氏,这些大家族也是可以的。” 六姑娘嘴巧,又会察言观色。和人相处起来,如沐春风,令人十分舒服。 若是她想,这些机会唾手可得。 只可惜…… 赵姨娘在心里叹了口气: “六姑娘的性子,和爷有三五分的相似,太过正直,又不屑用这样的法子。” 若不然,爷也不会离开京城,去老家避祸了: “六姑娘看似绵软,通情达理。实则2,最是狠辣无情。你想用这样的手段拿捏六姑娘,怕是她早就已经看穿了你心里的想法,早就想好对付你的手段了。” 三姑奶奶听得瞠目结舌,心中满是不可相信。 那个人见人欺的谢六,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厉害? 赵姨娘继续往下说: “而且,六姑娘对裴氏的态度,也很耐人味味。” “如何耐人寻味?” 三姑奶奶想了想: “难不成,她不想嫁?” 赵姨娘摇了摇头,“不。她应该是觉得,有没有裴氏,都不会影响她的日子。” “怎么可能?!” 三姑奶奶满脸吃惊。 自古都是,男人的身份,才是妻子的脸面。 裴氏的大公子,裴慕璟,身份贵重,又是圣上面前的红人。 这样的身份,足够让六姑娘在上京城横着走了。 她怎么还觉得,有没有裴氏一个样,没什么分别? “姨娘,我觉得不可能。” 三姑奶奶仍旧是不肯相信赵姨娘的话。 “你仔细想想,为何六姑娘一定要当着裴二姑娘的面,一定要咄咄逼人,让你说出那样的承诺。” 赵姨娘的反问,让三姑奶奶半天没说出来话。 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句话,却又让人觉得底气不足:“兴许,是不想得罪裴大公子。” “听闻,那日在长宁郡主府上,就是裴大公子给六姑娘撑腰。” “四姑娘能去止阳行宫,也有裴大公子的手笔。” 赵姨娘转头看着三姑奶奶, “如此,你还觉得,她怕得罪裴大公子吗。” “……” 三姑奶奶傻愣愣地盯着赵姨娘。 她的脑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些想法。 六姑娘和裴大公子,暗中有往来。 不然,为何会让大公子如此护着? 三姑奶奶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谢六从来都是遵循谢府的规矩,不可能会和裴大公子私下往来。 那为何,大公子会如此看重六姑娘? 三姑奶奶百思不得其解。 但她唯一肯定的是,只要她能让六姑娘开口,夫君心中所愿,定然能成真! “那我更应该紧紧抓着六妹妹才行,”三姑奶奶紧紧地抓着赵姨娘的手,“和我能生下严三爷的嫡子相比,能让三爷前途璀璨,才是重中之重。” 赵姨娘的眼中,掠过一丝怒气,恼怒地等着她:“我与你说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还是这么想?你要知道,六姑娘聪慧,几乎是你刚说了一个字,她就差不多要猜到你要做什么。你今日私自把裴二姑娘请到府上来,本身就已经失了礼数。若是六姑娘在借机生事,你该怎么办!” 她怎么就不懂呢。 如今的谢氏,是六姑娘当家。 太太那边,只要好好哄着,定然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姨娘放心。” 三姑奶奶是打定主意,绑着六姑娘不放了: “这事,我心里自有主张。” 赵姨娘劝了这么久,她都不肯放弃心里的想法,气的赵姨娘甩了下袖子,气呼呼的离开了。 三姑奶奶丝毫不在意赵姨娘生气与否,她只在意,要如何能让六姑娘消气,进而帮着自己的夫君留在京城,或者是更进一步。 第165章 下聘 3 赵姨娘忧心忡忡。 三姑奶奶的打算,六姑娘应该看的一清二楚。 明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却冷眼旁观。 八成是觉得三姑奶奶的那点小心思,在她眼里翻不起什么风浪。 即便是翻出了什么风浪,她也有办法,让三姑奶奶推入坑底,永远无法翻身。 赵姨娘眼中满是担忧地看着还在和下人说话的三姑奶奶,心思转来转去。 但在三姑奶奶转过来时,又恢复如初。 六姑娘带着裴二姑娘来了自己的院子,又吩咐着玉奴,将前几日刘大春送来的云雾,找了出来: “听说,这茶的做茶工序很复杂。” “但,茶味浓郁,茶汤的颜色很鲜亮。” “你要好好地品一品才行。” 接着又吩咐着人去了厨房: “听说,前几日,厨房的妈妈研究出来了一种米糕。” “香甜可口,唇齿之间还有米香味。” “我记得,二姑娘很喜欢吃糕点。” “你去吩咐厨房的妈妈们,做一些八珍糕,山药枣泥糕,还有山楂糕,米糕,给二姑娘吃。” “是。”小丫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恭敬地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裴二姑娘浅浅地笑了笑: “我在你这里,坐坐就该回去了。” “我是来找你帮忙的,”六姑娘满脸笑意:“那些糕点,就当是我给你的酬劳。” 裴二姑娘失笑,“你就用几盘子糕点打发我这个未来的杏林圣手?” “怎么不行?” 六姑娘笑的眉眼弯弯, “我这府上请来做糕点的妈妈,都是一等一的好。保准你吃了,就还会想吃。” “被你说的这么好,我不尝尝是不是就不行了?”二姑娘笑道:“那我今日定是要尝尝。可若是因为你的这糕点,腰身丰腴,我可少来找你的。” “好好好,二姑娘 尽管来找我。” 六姑娘笑道: “听说,吃些甜食会让心情变得愉快。” “你多吃些,心情说不准就能变得更好了。” 裴二姑娘恍然。 六姑娘一直再让她吃甜食,是觉得方才她在三姑奶奶那里生了气,是借用吃甜食的事情哄她呢。 裴二姑娘看着满桌子摆着的各种口味精致的糕点,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 “你方才不是说我要我帮忙吗?” 二姑娘到底没忍住,吃了块糕点: “你说说看。” “我能帮,我尽量会帮的。” 裴二姑娘生怕六姑娘借机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赶紧将丑话说在了前面。 六姑娘轻笑,“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 她给裴二姑娘面前空着的茶杯里,续上了茶:“我让你帮的忙,特别简单。” 裴二姑娘笑着喝口茶:“你说吧。” “我新酿了两坛酒,”六姑娘说,“一坛是适合姑娘们喝的青梅酒,一坛是是适合公子们喝的梨花白。青梅酒,就留给你喝。这坛梨花白,你帮我送去给裴大公子。” 裴二姑娘挤眉弄眼地看着六姑娘:“你这是想要给我大哥送酒喝啊。” 六姑娘的脸上不见丝毫羞涩,大大方方:“是的。” 裴二姑娘:“那你自己送去啊。” 都督府在上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离他们谢府又不远,什么时候都能去。 六姑娘喝了口茶:“于礼不合。” “礼数,礼数,你们这些闺阁女子,日日礼数礼数的,真的是太无聊了。” 裴二姑娘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你啊,就应该多出去看看。” “日日把规矩礼数的挂在嘴边,做什么都要考虑再三。” “六姑娘,不累吗?” 像她这般,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好吗? “那是因为,你有大公子撑腰。” 六姑娘垂眸,长睫遮住了眼底泛起的凉意: “有时,我很羡慕你。” 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你羡慕我什么?”裴二姑娘一口,饮尽了杯中茶,“各有各的好处,各有的不好,何来羡慕?”稍稍停顿了下,二姑娘又说道:“我就觉得你应该去外面走走,多见见人。” “你都不知道。” 她凑近了六姑娘的耳边低声说道: “听说,你们谢家府上的三姑娘。就是跟你三叔,出去了一趟,就碰见了贵人。” “也不知道你那个三姑娘是走了什么好运,竟然让贵人当场赐婚。” 裴二姑娘经常在贵人的府上看诊,她说的事情,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六姑娘心思一动。 三叔迫不及待地要给她的女儿定下吴东陆氏,也是有这个原因在啊。 “还听到其他的了吗?” “你指的是什么?” 六姑娘眸色轻闪,“就是谁家府上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裴二姑娘没察觉出来六姑娘言语之中的打听之意,随意吃了块糕点,“这个倒没听说。” “那谁家,是姓孔,又未成婚,在朝堂上身居高位。” “好像没有。” 二姑娘想了想: “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随便问问。” 六姑娘说: “想着给府上的几位公子,寻一位比较厉害的夫子。” “听说,有一位姓孔的公子学识很好,想要请他过来。” “哦。” 裴二姑娘应了一声: “这个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了。” 六姑娘轻笑,“无妨。” 裴二姑娘:“这几日天气好,你不出去转转吗?” “我能去哪里?” 六姑娘将婢女又端上来的糕点,都推到了裴二姑娘的面前: “我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前院和后院之间的月亮门,去送母亲去寺里上香。” “我没有什么闺中密友,来往最多的,也就只有你了。” 裴二姑娘皱了下眉:“每每到了春日,或者是春夏之交,上京城中的闺女们总会举办各种的宴会。这些宴会的帖子,你都没收过吗?” 六姑娘:“我是个庶女,怎么可能会跟着母亲去参加宴会?” 母亲明面上是个贤良大度的人,暗里,却是瞧不起她们这些庶女。 甚至是谢府的后宅,有一段时间都流传着,谢府的庶女,将来是要给谢家大公子和二姑娘铺路的。 裴二姑娘差点都忘了。 眼前的六姑娘,明面上是个记在谢太太名下的嫡女,暗里还是个人人瞧不起的庶女: “若是以后有什么宴会,我和你说一声,我带你去。” “好。”六姑娘笑着点点头,“那日后,我可就要跟你混在一处了。” “没问题!” 裴二姑娘豪迈地拍了拍胸膛: “跟我混,不吃亏的!” 第166章 下聘 4 她可是京城内最有名的女医,带个姑娘去参加宴会,又怎么了? 再说了,若是她和六姑娘交好,大公子也会高兴的。 到时,有人欺负她们俩,那些人也要掂量掂量。 六姑娘笑着应了一声,“好。”其实心里想的却是,要不是她身后有个能给她撑腰的裴氏。就凭她的医术,怕是连贵人府上门槛都摸不到。 更遑论,去给人看诊了。 裴五姑娘又在六姑娘的房里,坐了好一会儿。差不多将六姑娘摆在她面前的糕点都吃的差不多了,才拎着六姑娘给她的两坛子酒,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谢府。 “姑娘。” 玉奴掀了帘子进来, “二姑娘上了马车,回去了。”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低头绣还未完成的花。 “姑娘。” 玉奴给她倒了杯茶,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阳光刺眼,小心别伤了眼睛。” 六姑娘将绣了一半儿的帕子,放在了一旁。端起了玉奴放在桌子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三房三姑娘的嫁妆,准备的如何了?” 玉奴:“玉竹和刘管家正盯着着呢,等最后确定了,玉竹就会把嫁妆单子给您送过来。” “嫁妆单子?” 六姑娘抬眼,困惑地看着她: “为什么不是先把聘礼单子送过来?” 玉奴:“吴东陆氏一直未送聘礼,三爷就让人新准备嫁妆了。” 不下聘,反而要准备嫁妆? 这是不对啊。 “未送聘礼,却先要嫁妆?” 六姑娘皱着眉,自言自语: “莫不是,三房也弄出了什么幺蛾子的事情了吧?” 不怪六姑娘这么想,实在是被二房大姑娘的事情,吓得心里出阴影了。 玉奴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六姑娘又问道:“文氏那边也没什么消息递过来吗?” 玉奴仍旧摇了摇头:“没有。” 六姑娘眉头紧锁,“那母亲那里,有什么风声吗?” 玉奴:“太太这几日都在忙着二姑奶奶的事情,还从未听说,太太有什么吩咐。” 六姑娘抬眸,淡然地看着玉奴: “府上的其他人,都送了添装吗?” “说起来,奴婢也觉得很奇怪。” 玉奴蹙着眉, “这府上的姑娘出嫁是大事,姑娘们应该都有所表示。” “但三房的三姑娘出嫁,府上的姑娘们就跟看不到一样,什么表示都没有。” 六姑娘也觉得奇怪。 她怎么觉得,这婚事从头到尾安静的特别诡异。 “这事儿,先让玉竹盯着吧。” 玉奴:“那这嫁妆?” 六姑娘低头,又拿起放在一旁的帕子,绣了几针:“先准备着。等吴东陆氏那边的聘礼一到,咱们就可以将嫁妆送去了。三姑娘的嫁衣、喜帕、鞋袜,还有一些用来打赏下人的小玩意,也要早早的准备着。免得到了出嫁的日子,手忙脚乱。” “是。”玉奴垂首,应了一声。 “吩咐府上的管事,三姑娘出嫁时用的料子和首饰,也要挑上好的准备。” 吴东陆氏也是名门,若是准备不足,有失礼的地方,会让人笑话的。 玉奴点点头:“这事有文婶子操心,断然不会发生您担心的事情。” 六姑娘点点头:“如此最好。” 顿了顿,她又问道: “府上最近还有别的事情吗?” 玉奴低头,飞快地看了眼六姑娘,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听说,三姑奶奶这两日经常去宁氏那里去看两位公子。” 六姑娘声音平平:“然后呢?” “听伺候宁氏的婢女说,三姑奶奶很喜欢两位公子。”玉奴说的很委婉,“已经几次和宁氏提起,想要两个孩子去她那里坐坐。宁氏担心两个孩子淘气,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惹三姑奶奶生气。一直都用各种借口在推脱。” 三姑奶奶的心思,即便是蠢笨如她,也隐约明白了其中含义。 想要用这两个孩子,给自己找孩子呢。 六姑娘一听,乐了。 之前想要让三姐姐抚养这两个孩子,她说,这养恩不如生恩。 旁人的孩子,到底是旁人的孩子,养不熟的。 如今,瞧着宁氏的孩子,眼热,又刻意表现出对孩子的喜欢。 是想要通过这两个孩子,和谢氏扯上那么一点关系吧。 六姑娘冷笑,“不用理会,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王氏去了太太的院子。” 玉奴说: “似乎是为了五姑娘去的。” “五姐姐?” 六姑娘皱眉, “她又怎么了?” 怎么禁足了,还不消停。 “听闻,再有几日是五姐姐的生辰。王姨娘借着这个借口,去找的太太。” 六姑娘这才想起来。 过了这个生辰,五姐姐就整整十六岁了。 十六岁还未婚配的女子,整个上京城估摸着也找不出来一个。 王氏这是真的急了,才想着用五姐姐生辰这样的借口,去找太太。 一是希望,能给五姐姐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寻常人家的女子,十二三岁就已经订婚了。过了及笄之礼,就可以嫁去夫家了。十六岁,孩子都已经满地爬了。 王姨娘生怕五姐姐真的成了老姑娘,这才急匆匆地去找了母亲。 二是,王姨娘想要试探母亲,或者是她的态度。 毕竟,如今谢家的掌家人是她。 王姨娘越过她,去找母亲,给五姑娘说亲这件事,可大可小。 虽然她是掌家人,可年纪尚浅。经历过的人和事,少之又少。 王姨娘对她不信任,是情理之中。 王氏是谢氏的当家太太,婚丧嫁娶这样大的事情,多听听她的意见,总没错处。 但是,这样也形成了如今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在六姑娘看来,王姨娘是想要两头讨好,谁都不想得罪,但又同时让两边都不高兴的。 六姑娘:“母亲同意了?” 玉奴点点头:“是。” 六姑娘喝茶的手一顿,“既然母亲同意五姐姐出来了,那一直都和姨娘生活在一起的九妹妹,也该出来了。” “九姑娘?” 玉奴看了眼六姑娘: “九姑娘能出来吗?” 九姑娘和五姑娘可不同。 当初,秋姨娘的死,和九姑娘有很大的关系。 为了堵住众人的嘴,太太强行将几岁大的九姑娘关起来了。 这一关,就是五年。 第167章 出现 1 九姑娘如今都已经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还没见过她们这些姐姐妹妹们几次。 王氏把还在禁足的五姐姐放出来,她把同样关起来的九姑娘也放出来,似乎是也是无可厚非。 “姑娘是想要用九姑娘,来引起五姑娘和太太的注意。” 五姑娘心气儿一直都很高。 自认为,她能凭借自己谢家长房的出身,就算是庶女,也能嫁去世家贵族做人人艳羡的正室太太。 所以,对于王姨娘暗中给她张罗婚事的做法,十分嗤之以鼻。 而那位被关起来的九姑娘,年岁不大,但样貌随了她的生母,十分出挑。 从前,太太就怕九姑娘的生母,得了父亲的喜欢,处处防着。 不仅给父亲送去了各色的美人,还明里暗里的挑九姑娘生母的错处,平白无故的磋磨她。 致使她最后,不得不因为一点不能小的不能在小的小事,被母亲无限放大,借机关在了院子里。 如今,九姑娘要出来了,最先紧张是母亲和五姑娘。 “能。” 六姑娘说的异常肯定: “九姑娘也大了,是该学一些女子该学的女红之类的东西了。” 她给出的理由,无法让人拒绝。 “但奴婢觉得,把九姑娘放出来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要问问爷。” 当初这件事闹的太大,以至于如今爷提起来这件事,还是满心满眼的厌恶。 若是六姑娘趁着爷不在家,就私自把人放出来,会让爷多有想法。 对姑娘不利。 六姑娘点头,附和着点点头:“你说的对。” 她说:“我也要顺便问问问,对三房的三姑娘的亲事,有什么看法。” 三姑娘的聘礼还未送来,便先要准备嫁妆。 六姑娘始终觉得不妥。 玉奴点头,称是。 六姑娘起身,走到了桌边,提笔给谢文徵写了一封信:“你让人,将这封信送去老家。” 她又吩咐着:“你亲自去一趟九姑娘的院子,亲自把人带出来。” “是。”玉奴应了一声,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九姑娘的院子,在谢府的西北角。偏僻,却又荒凉,很少有人过来。 “姑娘。” 玉奴推开了紧闭的房门,朝着正打扫院子的九姑娘福了福身子: “奴婢是六姑娘院子里的玉奴,奉姑娘的令,带您出去。” “六姐姐让我去她的院子?” 九姑娘似是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能出去吗?” 这些年,谢府虽然待她和从前一般,但在吃穿用度上,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眼前的九姑娘,脸上没有一点肉,显得两个眼睛特别大。脸色也不怎么好,唇上也是没有多少血色,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头上戴了一根银簪子,身上穿了一件洗了发白的衣服。 局促不安地拽着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看着玉奴。 “如今,府上是六姑娘掌家。” 玉奴满脸笑意, “六姑娘记挂您,便想着让您去她院子里做一做。” “是、是吗?”九姑娘眼中的惶恐,大于玉奴带来的惊喜。 “是。” 玉奴脸上的笑意,比之前更多了: “九姑娘怕是忘了。” “从前,您最喜欢跟在六姑娘身后,跟着六姑娘玩儿了。” 若说方才是玉奴忽然的到来,让她因为惊喜,有了片刻的慌乱。那如今便是慌乱过后留下的深思。 六姐姐初初掌家,就能打破父亲的禁足,让她出去。 想必这位六姐姐,也有自己的心思和手段。 倘若,她能利用六姑娘对她的这点仅存的姐妹情分,让她能护住姨娘,将来寻了个好亲事,成为姨娘的依靠,也是好事一件。 这么一想,九姑娘的心就定了下来:“时间过的太久了,好多事情,我都记不起来了。”九姑娘笑了笑:“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六姐姐了,也很想念她呢。” 大约过了半盏茶。 玉奴带着九姑娘去了六姑娘的院子。 “九妹妹。” 六姑娘正坐在窗下看书,忽然一转头,看到了跟着玉奴往房间里走的九姑娘。 六姑娘忙放下手中的书,快步迎了上去: “你来了。” 六姑娘亲昵地拉着她的手, “可用过午膳了?” 六姑娘的亲昵,给了九姑娘一种错觉。 好似,她们才分开不久。 “用过了,”九姑娘实在是不习惯和人接触,不自然地动了动被六姑娘挽着的胳膊。她和六姑娘多年未见,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坐在一旁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六姑娘倒是大大方方地和她说话:“我之前可是听说,九妹妹的女红很出色。刚好,我打算给宁氏的两个孩子做两件衣服。我没做过孩子的衣妇,所以,让你来帮我看看。” 玉奴把六姑娘刚裁好的小衣服,摆在了九姑娘的面前:“九妹妹帮我看看,可是哪里做的不对?” 九姑娘把六姑娘剪好的衣服,拿起来仔细地看了看,“是剪大了,”九姑娘拿起旁边的剪子,只是剪了几下,小孩子的衣服便有了一个雏形,“这样就行了。” “哎呦,还是九妹妹手巧,”六姑娘真心夸赞:“我就不行了,这弄了半天也没做好。” 六姑娘嘟着嘴,有点不高兴了。 九姑娘被六姑娘夸的面色发红,“哪有六姐姐说的那么好。” “我说好,就是好。”六姑娘眉眼带笑,眉宇间一片坦诚,“要不,就麻烦九妹妹帮我做?” “好。” 九姑娘一口应下: “只是,小孩子的衣服,要多花费些时日。” “没关系,慢慢来,我不急。” 六姑娘又和九姑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让玉奴送九姑娘离开。 “送走了?” 六姑娘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淡淡地看了眼送九姑娘出门的玉奴: “该知道的人,都应该知道了吧?” 玉奴应了一声:“是。奴婢来回都专门挑人多的地方走,想必这会儿,消息都已经传遍了。” 六姑娘点点头:“那接下来,就要看母亲和五姐姐怎么做了。” …… “小九出来了?” 王氏将空了的药碗,递给了青雀。又拿了帕子擦了擦唇角: “没想到,我放出了五姑娘,她就放出了小九。” 青雀将药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又给王氏的身后,加了个藕荷色,绣着石榴花的靠枕:“咱们院子里的人,看的真真的,断然是不会差。太太,咱们用不用做些什么?” “不必。” 王氏说: “刚好,让那个狐媚的贱人,来分徐氏的宠爱。” “我倒要看看,这新欢和旧爱,爷更喜欢哪一个。” “太太说的是,”青雀应了一声,伺候着王氏躺下休息。 …… 五姑娘在听说小九去了六姑娘的院子,不屑地笑了笑:‘贱人和贱人在一处,还真是个好预兆呢。’ 第168章 出现 2 婢女道:“姑娘还是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五姑娘毫不在意地冷笑:“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会怕她?就算是那个贱人站在我面前,我依旧是该怎么骂,就怎么骂!” 婢女皱了下眉,眼中闪过了一丝担忧:“姑娘,如今府上毕竟是六姑娘当家,您这么说,传了六姑娘的耳中,不好。虽说六姑娘会顾念你们之间的姐妹情分,但暗里,难保不会给您穿小鞋。姑娘,此时得罪六姑娘,不值得。” “哼。” 五姑娘冷哼一声,压根没把婢女的话听进去: “就算是你说的对,那又怎么了?” “我是庶女,她也是庶女,小九也是庶女。” “大家都是庶女,我怕她什么!” 婢女急的不行:“姑娘,您也不想想。九姑娘比您岁数小,又长的如此貌美。再谢府内毫无根基,只要六姑娘给她一点点好处,那她就是六姑娘的人了!六姑娘要是在借机给她弄一个好一点的亲事,那九姑娘不得死心塌地地跟着六姑娘吗!” 这个时候,得罪六姑娘有什么好处! 五姑娘根本听不进去一点儿,“那又如何,这府上既然母亲还在,那就轮不到她叽叽歪歪!” 只要母亲心疼她,定然是不会看着她如此被人欺负! 婢女还要在劝,却被五姑娘一个眼神给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是,姑娘说的对。” 五姑娘这才心情极好的喝了口茶。 …… 翌日。 午时。 六姑娘才坐在桌边准备吃午膳,外满伺候的人就进来禀告:“姑娘,裴二姑娘送了一张帖子给您。” 说着,她将手中那张烫金的帖子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 六姑娘拿帕子擦了擦嘴,才慢吞吞地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帖子: “是右侍郎家举办的宴会。” 六姑娘眼中的笑意更浓: “二姑娘还真的处处在想着我。” 连要去参加赵侍郎家的需要带什么礼品,都写的清清楚楚。 还真是有心了。 玉奴说:“听说,这位侍郎家的女儿,似乎都不怎么好相处。” “你又听说了什么,”六姑娘将手中的请柬,放在了一旁。她端起喝了一半儿的汤碗,继续喝汤。 玉奴给她面前空着的骨碟里,夹了一块素炒时蔬,“奴婢只是无意中,听来参加宾客私下里议论了几句。” “我们还没见过侍郎家的姑娘们,莫要随便说。”六姑娘抬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中该有数才是。” 六姑娘并不是在训斥玉奴。 而是,她的身边只剩下玉奴了。 日后她们总要在外面行走,若是因为玉奴一时口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而引火烧身,那便不值当了。 “是,奴婢记下了。” 玉奴也明白六姑娘话中的含义,把六姑娘的话,紧紧记在心里。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用过了午膳之后,和六姑娘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儿之后,又伺候着她睡觉。 等六姑娘睡着了,玉奴才去将已经开了的窗户,留了一条小小的缝隙。端着针线笸箩,坐在门口绣花。 “玉奴姐姐。” 春桃轻手轻脚走到了玉奴的身侧,俯身轻声和玉奴说话: “姑娘睡了?” 玉奴点点头,“才睡。”她将绣线一点一点捋顺好,头也没没抬地和她说话:“你这是刚回来?” 春桃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细心地帮着玉奴分线,“嗯。我娘做了很多的花馍馍,我给你和玉竹拿了几个。等会儿空下来了,玉奴姐姐也尝尝味道。” 在大周朝的习俗是,每年的四月初一都会做花馍馍,花娘子供奉。 祈求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从前,老太太礼佛,又格外重视这些节日。每每到了十月初一,老太太总喜欢让人做一些形状和颜色都很喜庆的花馍馍,送去寺中供奉。 如今,老太太离开了府上,去了老家。 府上似乎没有人特意记得这样的日子了。 玉奴满脸笑意:“还是文婶子惦记我,总给我带好吃的。” 她说的真心实意。 春桃抿嘴一笑,“娘说了,玉奴姐姐是这府上顶好的人。让我跟着姐姐多学本事,以后要好好伺候姑娘。” 玉奴被出闹这番真诚的夸赞,说的红了脸,手中的绣花针,不自觉地扎在了她的手指上,疼的她脸上带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这哪有文婶子说的那么好。” “我娘说的都是对的,”春桃很认真地看着玉奴:“我娘是不会看错人的。” 玉奴被她看的愈发不好意思,赶忙岔开了话题:“这次你回去,文婶子又和你说什么了?” 春桃低头,把分好的绣线,放在了笸箩里。又找出了一团新的绣线,开始分线:“我娘说,咱们府上来人闹了。” “闹?” 玉奴被她说的,勾起了几分兴趣: “啥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就上次被姑娘赶出去的那个姓郑的啊,”春桃压低了声音:“听说啊,那个姓郑的看见青雀进了刘管家的屋子。” “什么!” 玉奴一脸吃惊: “怎么可能!” 刘大春和青雀的事情,那个姓郑的怎么知道,然后又闹到府上的? 这些事情,姑娘知道吗? “是真的。” 春桃的声音更低了: “说是青雀和刘管家在角门那里办事,被来找她的那个姓郑的,亲眼看见的。” “你没看见,当时那个姓郑的,差点没把刘大春给吃了!” “角门的婆子呢?” 玉奴皱了下眉: “外面的人,怎么能随意进府?” 春桃:“具体怎么回事,我就不知道了。玉奴姐姐,你都不知道,刘大春为了堵住附上这些人的嘴,花费了多少的银子。” 她用手比划了一个拳头,表情略显夸张,“这么多!” “是一百两?” 玉奴皱了下眉: “他一个刚上位的管家,能拿得出一百两,算是顶天了。” “玉奴姐姐猜错了。” 春桃笑的神秘兮兮: “听说,是一千两。” “啥!” 玉奴吃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放在膝盖上的针线笸箩掉了一地。 玉奴来不及去捡,反而先是回头看了一眼紧闭房门的房间。确定里面没传出什么声音,才俯身去捡掉在地上的东西: “怎么可能!” 一千两。 刘大春怎么可能拿得出来,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春桃压低了声音: “听说,刘管家为了堵住守角门婆子的嘴,又是给银子又是恐吓的,整的可吓人了。” 春桃帮着她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东西, “玉奴姐姐,你说,我要不要和姑娘说这件事?” 第169章 出现 3 “这件事,说与不说,都是一个结果。” 玉奴不紧不慢地分绣线, “姑娘,不会在意的。” 像这样管家和婢女私会,或者是有什么暗通曲款,只要没有闹到明面上,她都懒得理会。 虽然,那位刘管家是六姑娘一手提拔,但在六姑娘的眼中,他能有利用之处,尚且多看几眼。但若是没有了用处,也会如之前的郑管家一样,被六姑娘毫不留情地扔出去了。 “为什么?” 春桃不解: “这府上出了这么丢人的事情,姑娘怎么可能不管不问?” 玉奴将分好的绣线,放在了笸箩里,低声和春桃说话: “刘管家和青雀是苦主。” “这件事,他们俩没说,旁人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春桃歪着头看玉奴:“你和母亲说的话,一模一样。” “哦?” 玉奴被她的话,勾起了几分兴趣: “文婶子说什么了?” “娘说,刘管家和青雀在怎么闹,不过是下人之间的打打闹闹。只不过闹到了,被六姑娘寻了个借口,送出去罢了。日后,无论他们在如何,也比不上在谢府的日子。” 见识过花间富贵,又何苦能弯腰,去看如何种花? 玉奴赞同的点点头:“文婶子说的对。” 春桃仍旧是觉得刘管家和青雀的事情,丢了六姑娘的脸面,心里憋着气,眼睛里冒着火: “话虽如此,可我总觉得青雀太脏了!” 先是跟那个姓郑的不清不楚,现在又勾搭着刘大春。 这不是变相的让姑娘脸上难看吗。 “我连跟她在一处呼吸,都觉得脏!” 这么随便的人,怎么还留在府上? “那你有什么办法?” 玉奴显得毫不在意: “太太喜欢她,离不开她,那她便是好的。” 玉奴看着被她扯的乱七八糟的绣线,忍不住地从春桃的手里拿过来,细细地整理好: “好了,你别一生气就扯我的线。” “扯坏了,这颜色就配不上了。” 玉奴一把把春桃手里的绣线拿过来,不紧不慢地绕着: “莫要在气了。” “你说,这府上的人,有多少人都想来姑娘的身边,将这件事说给姑娘听。” “可偏偏,就没人说呢?” “不是因为,那个姓刘的给了众人银子了吗?” 所以,她才对刘大春的印象变得这么差。 玉奴缓缓说道:“你说错了。拿人钱财,便不能再说这件事,是其中的一部分。更主要的是,刘大春在和青雀有了这不清不楚的关系之后,依旧是在尽心尽力地给姑娘办事。而且,他曾经伺候过爷。” 单单是忠心这一处,便不能让六姑娘弃了他。 “哦。” 春桃挠了挠后脑勺。 刘大春懂了,又好像没懂。 “还有。” 玉奴接着往下说: “刘大春明知道,这府上的人都是新入府。想要在府上站稳脚跟,就要积极表现出对六姑娘的敬重。” “这敬重要怎么表现,不就是通过府上的这些事情,说给六姑娘听,借此在六姑娘的面前刷个好点的存在感吗。” 玉奴很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你看,我不就借助你的嘴,知道了刘大春的事情了吗。” 刘大春这不也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将自己和青雀的关系,说给姑娘听,好宽姑娘的心呢。 春桃立刻明白了玉奴的意思,点点头,“我听姐姐的。” 玉奴抿嘴笑了笑,继续低头分析。 大约过了一炷香。 房间内传来了六姑娘喑哑的声音:“玉奴。” “是。”玉奴忙放下手里绣了一半儿的的荷包,急急忙忙地进了房间,“姑娘,您醒了。”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在外面和谁说话呢。”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穿衣服,“是春桃。闲来无事,和她随意说了几句闲话。” “哦。” 六姑娘穿好了衣服,坐在铜镜前。 玉奴利落地给她梳头,将一支金钗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姑娘今日,还要去看宁氏?” “是。” 六姑娘起身往外走: “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我总归还是不放心,还要去看看。” 她给宁氏的身边安排了很多人,但是,她心里总觉得不安。 她心里想着,还是去看看比较安心。 “要奴婢说,您在给宁氏多安排几个得力的婆子就可以了。” 玉奴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不紧不慢地朝着宁氏的院子走: “您日日都去宁氏那里看孩子,时间久了,怕是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了。” 玉奴就差没说是和氏在背后嚼舌头了。 “春桃又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玉奴浅笑: “就是说了些府上的趣事,您要不听听?” “不了。” 六姑娘素来不怎么喜欢听府上的小丫头们说话: “那些小丫头们,总喜欢夸夸其谈。” 大都说的都是夸大之后的话,她实在是不爱听。 “不过,她们也就听这些闲话,来解闷儿了。” 这偌大的谢氏,再不让人说点逗闷子的话,就真的没什么意思了。 玉奴应了一声,“姑娘说的是。” 六姑娘刚要说话,玉竹就急匆匆地跑到了六姑娘的面前,匆忙地朝她福了福身子, “姑娘,吴东陆氏,来人了。” 六姑娘停下脚步,态度温和地看着她:“是来下聘的吗?” “不是。” 玉竹摇了摇头, “他们说,三姑娘的生辰八字和他们公子的不合。所以,这婚事就算了。” “什么!” 六姑娘一脸吃惊: “胡说八道!” 陆氏都要来下聘了,才说两人的生辰八字不合,这不是闹笑话吗。 “更让人不解的是,吴东陆氏说拿着欠条上门的。” 玉竹说的又快又急: “要求咱们谢府在一个时辰内,把银子还了。” “若不然,就要去京兆府,告咱们谢氏!” “太荒唐了!” 六姑娘沉着脸,满脸怒气地去了三房: “三婶儿呢?” “三叔呢?” “怎么一个个的都没见到?” “三太太去了寺里上香,现在还没回来。三爷在衙门里,也还没回家。” 听说长房的柳姑娘来了,留在正院的大丫头,急忙迎了出来。 先是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而后才回话。 “他们俩还挺会算时辰。” 六姑娘眼底一片讥讽。 第170章 出现 4 婢女没接六姑娘的话,“六姑娘来三房,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奴婢做的吗?” 婢女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面色不虞的六姑娘,心里七上八下。 房间里有个正在胡搅蛮缠要银子的吴东陆家的太太,现在又来了一个掌家姑娘。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实在是应付不来两位神仙啊。 “三叔和三婶儿,什么时候回来?” “太太临走时交代了,会在酉时归家。属意于三爷,要等衙门下了旨才回来。大约也是在酉时归家。” 六姑娘在心里咒骂了三太太和谢三爷几句。 他们肯定是知道今日陆家上门,特意躲出去的。 她就想不明白了。 这谢家的男子都是怎么长的,怎么一遇到什么事情,就知道躲呢? 六姑娘的眉眼间又带了几分冷意,转身进了正厅。 她的脚才迈进了门,花厅中一阵高过一阵的咒骂声,便钻入了六姑娘的耳中: “哎呦呦,我真该找一个全京城最好的画师,把你们谢家的这幅仗势欺人的样儿,全都画下来!” “让这上京城的世家也看看,这中等清流世家之首的谢氏,是个什么肮脏的鬼样子!” 陆太太坐在椅子上,摆出了一副尖酸刻薄,唾沫星子喷的哪儿哪儿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指着房间里伺候婢女的鼻尖,骂的风生水起: “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的,眼睛斜了吧唧的样子。” “怎么,都是吊死鬼托生,不会笑啊?” 她骂的口干舌燥,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大口: “你们家三太太呢?” “怎么,当王八当上瘾了,我嗓门这么大,都装聋作哑,装听不到吗!” “还是死了,过几天是她的头七了?” 花厅内伺候的婢女,听不得她这么说三太太,壮着胆子回了句:“太太今日确实出门了,不在府上。要不,您改日再来?” “呵。” 陆太太冷笑,放在桌子上的手,啪啪地用力拍着桌子。 放在桌上的茶杯,蹦跶了几下,才稳稳落回了原处: “你们家三太挺会安排啊。我一来,她就出门了。怎么,是我长的难看,会吓到她,还是故意躲着我呢?” 婢女替三太太辩白几句:“陆太太多心了。太太怎么会故意躲着您呢,是今日太太与人约好,要出门去寺院上香还愿的,太太真的没有要躲您的意思。” “晾她也不敢!” 陆太太冷喝一声: “去找个你们府上能管事的人来!” “我倒要问问,这谢府何时变成如此这般了。” “谢三爷和我借银子时,说的好好的,只用两三日日便如数归还。这都用了几日了,还不还钱!” “难不成,他要赖账吗!” “谢府言出必行,肯定不会赖太太的账的。” “那为何还不还钱!” 里面传来了婢女卑微的解释,以及一道尖锐刻薄的女声,听得六姑娘很不舒服: “你还在替你们主子辩解呢?” “你们主子当初说的可是,若是还不上银子,就用府上的姑娘抵债!” “如今,他倒是想要用姑娘抵债了。” “竟然用庶女冒充嫡女,给我们陆氏。” “真当我们陆氏是什么阿猫阿狗,随随便便的可以糊弄呢!” 陆太太越想越气,忍不住地就要抄起一个茶杯,朝着站在她面前的婢女身上砸去。 恰好此时,六姑娘的声音在花厅响起,让陆太太把手中的茶杯,又放在了原处: “这是怎么了?” 六姑娘瞬间,神色变得十分温和,眉眼间染上了几分笑意,不紧不慢地进了花厅: “这位是?” 婢女忙上前给六姑娘介绍着: “这是吴东陆氏长房太太。” 六姑娘朝着她福了福身子,“陆太太安好。” 婢女又给陆太太介绍着:“这位是谢府的掌家姑娘,长房的六姑娘。” 陆太太朝着六姑娘点了下头,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六姑娘。眼中的不屑与轻视,一闪而过。 六姑娘坐在陆太太的对面,毫不在意地接过了下人递过来的茶。借着喝茶的动作,六姑娘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 衣着华丽,面容刻薄,一看就不是很好相处。 陆太太一开口,就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你就是那个庶出的六姑娘,而后,用了手段,成了谢氏嫡女的掌家六姑娘?” 她的言语之间是对六姑娘极尽的轻视。 六姑娘浅浅一笑:“陆天天说的,都没错。但我有一事不明。吴东陆氏和柴桑陆氏,原本是一家。应该有先祖遗风,但为何都是莽撞无礼呢?” “你在胡说什么!” 提起柴桑陆氏,吴东陆氏的陆太太,收敛了几分之前的暴躁, “我何时,不讲规矩了。” 六姑娘挥了挥手。 还在陆太太面前的婢女,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茶杯,转身就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上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们谢氏规矩繁杂冗长,但其中一条便是,宽宥下人。陆太太来谢府做客,也应遵循谢府的规矩才是。” “你!” 陆太太刚想骂回去,忽然想起了六姑娘方才提起的柴桑陆氏。 这些年,柴桑陆氏隐隐都压他们吴东陆氏一头。 现在,更是成了贵人府上的亲戚,更不将他们吴东陆氏放在眼中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她扭曲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和善的笑意: “我怎么能不守你们家的规矩呢。” “我这人啊,就是性子太急了,说话大声了些。” “你可千万别往心去啊。” 既然陆太太都已经这么说了,六姑娘也不好揪着不放:“陆婶子也是心急,我都理解。” 她稍稍停顿了下,继续说:“您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陆太太将谢三太太签的借条拿出来,递给了六姑娘:“您看,这银子?” 六姑娘仔细地看了看。 借条上面确实有谢三太太的印章,确实是真的: “这是什么时候签下的?” “大约七八日前吧,”陆太太说:“三爷在我们家开的铺子赌钱,输红了眼,不得已才从赌坊借的银子。” “六姑娘,不会不认吧?” 陆太太横着眼睛看她。 六姑娘将手中的欠条,压在了桌子上,眉眼含笑:“有三婶儿的印章在,那就肯定不会作假。这银子,我认不认,大约也没什么用。得三婶儿认,那才有用。” 陆太太听到她这么说,暗自松了口气:“你们认,就好。” 第171章 出现 5 陆太太在心里盘算着。 要是六姑娘认下了这件事,那即使还不上银子,也能要谢氏的一个嫡女娶他们陆氏。 到时,仰仗谢氏,他们陆氏也能翻身,往上走了。 反之,若是六姑娘不同意,她也可以用这件事来要挟,也能得到长房的姑娘。 到时,她也能得到好处。 如此想着,陆太太的脸上,竟生出了几分得意。 六姑娘轻笑,不紧不慢地端起了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三叔三婶儿能认,就可以了。至于我承认不承认,关系不大。”她笑眯眯地看着陆太太:“只是,今日若是陆太太上门来要债,那好银子不能烂要。若是,陆太太是来下聘,那谢府的姑娘是高嫁。陆太太上门求娶,也要摆出一副诚恳的态度来。” “陆太太如此这般大吼大叫,不仅显得陆氏没有礼数,也显得陆家的人也很没规矩。” 陆太太被六姑娘几句话刺的面红耳赤,声音比之前高了几分,“你这是在教训我?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对我说三道四,你算是什么东西!” 陆太太觉得实在是太丢脸了。 六姑娘依旧是不慌不忙,“陆太太,虽然我是晚辈,但此时,我在和您说话。在某种意义上,我和您是平起平坐,不存在什么说三道四。”她说:“您登门,若是下人伺候不周,自然是有我来处理。若是三叔三婶儿做的不对,自有老太太太。您又是什么身份,来我谢府对我府上的下人吆三喝四的,又仗着什么身份?” “好像,陆太太只是我们府上的客人吧?” 陆太太被六姑娘的几句话,说的面色涨成了紫色,梗着脖子,强硬地说了一句:“是你们府上的下人伺候不周,还不能让人说几句话了?怎么,仗着这是你谢家的地盘,就欺负人是不是!我怎么想不到,堂堂谢府,竟然会干出这样欺辱人的事情来!” 六姑娘冷笑:“我就是欺负你,又如何?你在我们谢家,要尊重下我们谢家才好!” 陆太太到底不敢太得罪六姑娘,压下心里的怒气,声音冷硬:“那你说,欠我的银子,该怎么办!” 她总不能因为几句话,就丢了陆府来谢府的目的。 “这事,你要去和三房说。” 六姑娘说: “若你是来下聘,那可以和我说。” 陆太太一噎: “那让你们三太太太出来,看看这事到底要怎么解决!” 六姑娘眸光一闪: “只是,三婶儿不在府上。不如,陆太太改日登门?” 六姑娘闭口不提,替三房还银子的事情。 与此同时,她也和陆太太因为下聘的事情,僵持着。 六姑娘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不慌不忙。 陆太太最先败下阵来。 就算今日不能拿银子回去,那也要从谢氏带一点东西回去,否则,她回了陆氏没法交代: “那不行。” 陆太太平复了情绪,坐直了身体,: “这银子,我今儿是一定要带走的。” 陆太太的态度很强硬,似乎是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六姑娘浅笑嫣然,“陆太太若是如此为难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那我就只能让中都督过去看看。毕竟,吴东陆氏在上京城开赌坊这件事,也是触犯了大周朝的律法,也在都督府的职责范围之内。。” 在上京城,世家贵族开设妓院青楼、赌坊什么的,都不是什么秘密。 大家都心照不宣。 但若是有人将这件事捅到了明面上,那就不好看了。 六姑娘明显是拿中都督来压陆氏。 陆太太脸色难看:“你这是在拿中都督压我?” “对啊。” 六姑娘大大方方承认: “谁让中都督是我未来的夫君呢,我不找他,找谁?” 她说的理所当然。 陆太太气的脸都变形了。 要是真的让那个活阎王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吴东陆氏就完了! 陆太太拧着手里的帕子,十分不甘心地问了句:“什么时候能还银子?” “那要看,三婶儿什么时候能凑上银子了。”六姑娘眉眼带笑,“毕竟,这是三房的家务事,我贸然插手,也不怎么好。再者,您和三婶儿当初约定,我并不清楚。这事儿,还要等三婶儿回来之后,再定夺吧。” 陆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她就是打听到谢三太太不在,特意上门来要钱的。 她还想着,谢氏是个不大的姑娘当家,一吓唬就把银子还了。 到时,谢三太太手中的那点银子不仅省下了,还能维护他们之间的情谊。 一举两得。 谁能想到这个小丫头片子,根本不上钩。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陆太太还想再争取下,却忽然听到六姑娘问她:“我临出门前,特意问了人。得知今日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日子,不如,陆太太把聘礼下了吧。” 陆太太一愣。 她这的没要回来银子,反倒要搭上银子,这怎么能行? “这事,要等谢三爷回来,好好研究研究才行。” “不急,不急。” 陆太太生怕六姑娘在说什么她招架不住的话,说了句: “我忽然想起来,家中还有别的事情。” “我先走了,先走了。” 她慌慌张张地离开了谢家三房。 六姑娘在三房略坐了会儿,也起身离开了。 只是,她还没走多远,就碰到了坐在假山旁边石桌旁,等他的三姑娘。 “英姐儿。” 六姑娘上前,朝着谢家三房的三姑娘福了福身子, “在这里坐什么呢?” 谢三姑娘回了礼,“我特意在这里等你。” “等我?”六姑娘的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讶,“等我做什么?” “我想知道,你给我准备的嫁妆里面都有什么。” “陆氏还未下聘,嫁妆便无法准备。” 三姑娘皱了下眉,“我的嫁妆,不应该是早早就准备了吗。何苦,我已经议亲了,嫁妆的事情还没着落呢。” 这不是应该从她一出生,就应该准备的吗。 六姑娘挑眉,“英姐儿,你不应该问问,陆氏来府上是做什么吗?” 第172章 出现 6 “无论她来做什么,都和我无关。” 她的神情太过平淡,平淡的好像是说别人的事情: “我只关心,谢氏能给我什么。” 至于能嫁给谁,嫁去什么地方,日后的生活过的好不好,他都无所谓。 她要的,是谢氏的一句承诺。 能让她一辈子可以做自己的所以心所欲生活的承诺。 六姑娘眼中的亮光渐渐隐去,露出一抹森蚺的冷意。偏偏她的嘴角挂着淡淡地笑意,神色平易温和。任是谁看了,都要说一声,六姑娘最是温柔和顺了: “你凭什么就认为,谢氏会给你什么?” “你生在谢氏,靠着谢氏,过着人人羡慕的生活。又凭借谢氏,读书习字,规矩礼数,学的样样出色。” “如今,你又想要谢氏给你一个承诺。” “我想问,你凭什么?” 英姐儿笑着抚了抚并不凌乱的头发,“就凭我为了谢氏,嫁去了父亲给安排的府上。” 六姑娘嘴角挂着浅浅地笑意,眼中却冷的如同十二月的冰霜,冷的毫无一丝温度:“凭你为了谢氏?那我请问呢,你为了谢氏做了什么?如今谢氏正处在水深火热中,你能帮着谢氏脱困吗?” 英姐儿才想要替自己辩驳,六姑娘就抢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莫要说,你是谢府内宅的姑娘,对家中的事情无能为力。你应该说的是,如今的你,看到家中这种困境,能做什么。” 六姑娘对英姐儿没什么好印象。 现在什么都没定下,就急忙和她提起嫁妆的事情。 生怕属于她的那份嫁妆被她克扣了,等她出嫁时,什么都没有了。 六姑娘看不起英姐儿。 她心里打的小算盘,都是为了她自己,这她可以理解。 毕竟在这样的世家大族中,什么事情都为自己考虑,人之常情。 但她不能把这点小心思,放在明面上。 谢府的姑娘,受着谢府的荫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给谢府谋划以后,反而要一个可以保持她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承诺。 六姑娘觉得,她应该去找胡郎中在好好看看。 免得嫁去了陆氏,丢了她们谢氏的脸面。 “你不要总是看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要看得长远些。” 六姑娘又忍不住地说了两句: “谢府该给你的,一样都不会少。” “你莫要担心才是。” “话不是这么说的。” 英姐儿冷笑: “我虽说享受了谢府给我的一切,但是我也把我的后半生,放在了一个陌生人的手中。” “你要知道,我一旦离开谢氏,我的生死荣辱,就和你们没什么大关系了。” “那我万一,做了什么事情,碍了别人的眼,被人悄无声息的弄死了,又该如何?” 她对自己的以后不放心,想要一个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承诺,根本没有任何错处: “谢六姑娘,你能代表得了谢氏吗?” 能让她捡一条命吗? 六姑娘皱眉:“你说的太严重了。” 这还没嫁过去呢,怎么就可能想这么多呢。 “六姑娘应该知道,出身尊贵如公主,都能因为再生产时,被人用药除去。那我这只是个小小的旁支庶女,又能如何?” 英姐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所以,六姑娘能护我周全吗?” 六姑娘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英姐儿:“那你可知,为什么我会被嫁去陆氏吗?” 英姐儿自问自答: “因为,父亲不想还债,便把我推出去了!” “陆太太一直不满意我这个庶女,一直闹着要嫡女的!” 英姐儿一脸委屈: “他们有谁问过我,愿意不愿意吗!” 她出身不高,被人嫌弃。又被父亲送去还债,她要点银子傍身,又怎么了! 她哪里做错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六姑娘也显得无能为力: “这件事,我帮不上你的忙。” “那你就准备好我的嫁妆,让我嫁去陆家时,能更有底气一些!” 英姐儿冷冷地看着她: “免得我被人嘲笑,到时候又要丢谢氏的脸面!” “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要。” 六姑娘弯起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讥讽的弧度: “英姐儿既不是长房姑娘,也不是三婶母的嫡长女。” “有什么,是我必须做,或者是人家必须娶的理由吗?” “你是谢氏的姑娘不假,但谢氏祖训中其中一条是,不得忤逆长辈。” “英姐儿你方才和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觉得你是在和我抱怨。” “抱怨三叔给你安排的婚事,你不满意。抱怨三叔和三婶儿,对你的婚事不上心。” 英姐儿被六姑娘说的半天说不出来话,好半天才恼羞成怒地挤出来一句话:“我从未这么想过!我只是觉得,父亲和母亲从来都不重视我。女子成婚,应该母亲带着学一学如何掌家的事情。可母亲、母亲,”英姐儿红着眼眶,哽咽着说不出来话。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六姑娘神色又变的温和: “兴许,三婶儿和三叔,有什么别的安排。” “能有什么安排!” 英姐儿不高兴地甩了下手里的帕子,冷声说道: “左不过,是用我给她的儿子铺路罢了。” 她的言语之中,颇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意思。 六姑娘对她的卖惨,毫不在意:“你别这么说三叔三婶儿,他们都是为你好。”她往前迈了一步,“我今日还有别的事情,先走一步。” 六姑娘朝着她福了福身子,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姑娘。” 伺候英姐儿的婢女,上前一步,低声在她耳边说话: “六姑娘不帮咱们,咱们怎么办?” 英姐儿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恨恨地看着六姑娘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我要的,一定要拿到手!” 她转头,低声在婢女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婢女连连点头,朝着英姐儿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六姑娘回了自己的院子,刚换过了衣裳,坐在窗边看书,外面伺候的小丫头就进来回禀:“姑娘,三爷来了。” “三叔来了?”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书, “请去花厅,再把前几日父亲给我的茶,找出来。” “在沏一壶茶,给三叔尝尝。” “是。”婢女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第173章 赴宴 1 六姑娘起身,去了花厅。 谢家三爷谢文遇,正端坐在正位上。与谢文徵有几分相似的脸上,带上了几分不耐烦,还有那么一点的嫌弃,似乎是还夹杂着一抹深思。 但在六姑娘进来那一瞬间,尽数恢复正常: “小六,你来了。” 神态变得柔和,语气尽量温柔,装出一副和六姑娘很亲近的样子。 “三叔。” 六姑娘朝着谢文遇福了福身子, “您来了。” 而后,便坐在了谢三爷的左侧。 在花厅伺候的婢女,赶紧给六姑娘端上了一杯茶:“姑娘,请喝茶。”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转头和谢三爷说起了话: “这是父亲前几日送来的云雾,您尝尝看,味道如何。” 谢三爷低头,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这茶,老了。可能是送来的时间不对,茶味已经失了原来的味道。算不得上佳,但还算是不错。” 六姑娘又尝了一口:“我怎么没尝出来?” 她从小到大,喝过的茶也算不少。 这个月份,喝君山云雾不是正好吗,怎么三叔就能尝出来不同的味道来? “谢氏从前喝的茶,还是老太爷在时,宫中的赏赐。” 谢三爷的眼中,流露出了对往事的怀念: “那些茶,才是真的好茶。” 六姑娘赞同地点点头:“三叔说的对。”六姑娘稍稍停顿了下,随即恢复了正常:“三叔今日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情吗?” 谢文遇把茶杯放在了一边的小桌上, “听说,今日陆太太来了府上。” “是。” 六姑娘浅浅一笑: “说是三叔在她那里借了很多的银子。” “还不上银子,用英姐儿抵债。” “我怎么觉得,这么荒唐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三叔说的?” “这陆氏是名门望族,谢氏也是有名有姓的钟鸣鼎食之家。怎么可能用这么荒唐的事情,来抹黑谢氏的脸面?” 六姑娘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文遇: “而且,陆太太那般市井妇人的作风,实不不配大家太太的派派。” 六姑娘对那位陆太太,印象十分不好,并不看好谢陆两家的婚事。 “听闻,陆太太性情直率。有这样的人照顾着英姐儿,我也放心。” 谢文遇对陆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很关心。 他唯一关心的是,陆太太和六姑娘说的事情,六姑娘有没有应下: “陆太太和你说的事情,你答应了吗?” 六姑娘反问:“我为什么要答应?” 谢文遇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波动:“这毕竟是谢府的大事儿,你不把银子给她,万一闹大了,丢脸的还是咱们谢家。” 他似乎是有些不高兴。 六姑娘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三叔,公中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了。咱们府上西北角的几处院子,需要修缮。天气日渐暖和了,上京城中的世家贵族又要举办各种宴会。府上的姑娘们要去参加宴会,总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这些交际,府上的开销,处处都要花银子的。这府上处处都要银子,实在是拿不出来那么都银子替三叔还债了。” 她好似没看到谢文遇眼中的凉意,继续往下说:“而且,上京城中都知晓。只要不是谢氏长房出了什么丢人的事情,其余的事情,长房可以看着办的。” 换句话说,只要长房不出事,他们谢家这些旁支怎么闹,都不会有人太过关注。 “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来。” 谢文遇一想到要跟自己的侄女儿要银子还债,就觉得脸面无光,甚至是还觉得很不舒服: “你帮三房处理这件事,焉知不是在帮谢家呢?” 六姑娘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淡然地看着谢文遇,不紧不慢地说了句:“三叔应该知道,大哥会被送去北疆的原因。父亲对亲子都如此严厉,那不知,父亲知道了三叔的所作所为,又该如何?” 当初,谢景荇为何被送去北疆,整个谢氏无人不知。 如今,谢文遇仗着和谢文徵那一点可怜的兄弟情分,让六姑娘来给他们三房收拾烂摊子。 简直可笑。 六姑娘如此说,谢文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了句: “你说的也对。那不如,这事就交给你三婶儿会处理。”他又喝了口茶,“英姐儿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三叔。” 六姑娘眼中的笑意,渐渐淡去: “陆氏还没来下聘呢。” 三叔一而再再而三的来问下嫁妆的事情,是不是,陆氏没有想要下聘的意思。他们想要这笔嫁妆,去平陆氏的债? 六姑娘多看了几眼谢文遇,在谢文遇看过来之前,又不着痕迹地移开了。 “这事,你三婶儿会去问的。” 谢文遇在六姑娘这里,碰了一鼻子灰,脸色不怎么好: “我先走了。” 说罢,便甩着自己的袖子,恼怒地离开了。 “三叔慢走。” 六姑娘将谢文遇送到了门口,朝着他福了福身子。 “姑娘。” 玉奴站在门口,看着谢文遇远去的背影,和六姑娘说话: “三爷来干啥来了?” 六姑娘的眼中,染上了几分凉意: “三房的人,想要捡便宜,没捡到。” “那咱们还管吗?” “管什么?” 六姑娘往回走: “老家那边要去送银子,晗哥儿那边也要照看着。府上人来送往的,很多事情都需要银子。” “哪有空管三房的事情。” 她才不想沾一手毛呢。 三房。 正院。 “怎么样?” 正在房间里等消息的三太太,远远地瞧着谢文遇回来了,急急忙忙地迎了过去: “谢六同意了吗?” 谢文遇冷着脸,端起旁边的凉茶,一饮而尽:“她没同意。” “什么!” 三太太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诧: “她怎么可能不同意!” “她要是不同意,咱们怎么办?” “难道,你真的要把英姐儿嫁给一个那样的人家?” 吴东陆氏只是名头好听,其实,内里污秽不堪。 要是有了那样脏污的亲家,不是也会被扒层皮的。 “你当初不也同意了吗!” 谢文遇眉头皱的越来越紧,看着三太太的目光,也满是厌恶和嫌弃: “你可别忘了,当初这件事还是你一手促成的!” “那也不是你惹出来的事儿吗!” 三太太委屈地坐在椅子上,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当初,要不是你非得去赌,能有今日的下场吗!” 第174章 赴宴 2 “你当初要是考虑到今日后果,就不能做下那等丢人的事情!” 三太太的两句话,戳中了谢文遇的痛处,当即恼羞成怒地指着三太太的鼻子大骂: “但凡你争气点,能有个得力的娘家,我至于被人欺负成这样吗!” “但凡你有个女儿能有谢六的一半,我也不至于低三下四去求外人!” “自己不行,还怪罪我了!” 谢文遇冷着脸,在房中四处的翻找: “我倒是想要知道,家中的银子都去哪里了!” 他从前就知道,自己的妻子有藏银子的习惯。 从前,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于她藏私房银子的事情,只当做不知道。 但今日不同往日。 若是他不能如约还上这些银子,不仅会赔上英姐儿,还会让自己的官声受损的。 很不值得的! 她好算计,这些年肯定是藏了不少银子。 他粗略地估摸着,他把银子还给陆氏之后,还能剩下不少银子,够让他在去赌几把! 他都有好几日没去赌坊了,这手痒的很! 谢文遇烦躁地将房间里的东西扔的到处都是,暴躁地来回找她藏起来的那些银子。 “你在算计我的银子!” 听到谢文遇这么说,三太太立刻就跳起来了。 几步就冲到了谢文遇的身边,用力地拉住了谢文遇,声音尖锐刺耳: “你一个大男人,算计自己妻子的银钱,算是怎么回事?”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你给我滚!” 谢文遇用力地甩开了她拽着他衣服的手,高声道: “你藏起来的那些银子,是我谢氏的银子,我怎么就不能拿了?”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 “当初,母亲让你帮着大嫂打理府上的中馈,你暗中做了多少的手脚,你别以为大嫂不知道!” “要不是我,你还以为你能好好的在这里待着吗!” 三太太被谢文遇说的心里是又生气,又心虚,还有那么一点的强壮镇定。她满脸狰狞地指着谢文遇的鼻子,骂的也不怎么好听: “我的银子,就是我的!” “你挺大个人,惦记着媳妇儿的私房银子,也不嫌寒颤!” “惦记完了女儿,又惦记我的银子,我是缺了多大的德,才碰上你这样的王八!” 三太太气的口不择言: “你还是大家士族教出来的名门公子呢。” “我呸!”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样什么都不是,要靠媳妇儿才能在自家站稳脚跟。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废物!” 三太太眼中的嫌弃和厌恶,彻底惹怒了谢文遇。 怒气一冲上头,一巴掌甩在了三太太的脸上。 “你敢打我?” 三太太捂着脸颊,一脸震惊地看着谢文遇: “你怎么敢打我!” 谢文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一脸委屈看着他的谢文遇,梗着脖子,高声道: “我为什么不敢打你!” “你别忘了,你先要做的,就是顺从夫君!” “你放屁!” 三太太再也忍不住,朝着谢文遇就扑了过去: “你怎么能打我?” “我让你打我,我让你惦记我银子!” “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人,是吧?” 谢文遇的脸上,被三太太挠出了一条条的血痕。 谢文遇慌张躲避,时不时地打她一巴掌,再加上他偶尔蹦出的几句: “你个泼妇,哪里还有一点世家太太的样子!” “你都敢对我动手动脚,真的是在找死啊。” 三太太的哭声、谢文遇打人的声音,再加上物件掉在地上的声音,让整个房间都开始变得热闹极了。 伺候的下人,也不敢进去劝架,只能在房间门口,战战兢兢地看着。 …… “姑娘。” 玉奴拿着门房送来的信,进了内室: “爷那边让人送了信过来。” 六姑娘接过了信,粗略地看了几眼:“父亲说,所有事情都让我看着办。” 玉奴将六姑娘递过来的信,小心折好,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有爷这句话,咱们日后就好办了。” “没错。” 六姑娘起身,站在铜镜前,张开双臂。 玉奴忙伺候着六姑娘换好了衣服,又接过了小丫头手中同色的腰封,小心地给六姑娘系上。按照六姑娘的习惯,又选了同色的荷包,和一块双鱼玉佩,系在了腰封上。 六姑娘又稍稍整理下衣领和袖子,才带着玉奴往外走:“姑娘,听说,三房那边闹的很厉害。三爷和三太太,又闹起来了。” 玉奴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 “方才,伺候三太太的的小丫头过来,说了三房的事情。” “奴婢觉得,她们是想要您过去看看。” “这事,我们就当做是不知道。” 她慢慢悠悠地往外走: “三叔和三婶儿毕竟是长辈,我一个小辈,哪有事儿哪到,像什么话。” 玉奴跟在六姑娘的身后,应了一声:“姑娘说的是。” 六姑娘带着玉奴出了角门,才走到小花园门口,刘大春就迎了上来: “姑娘,几位管事从外地回来了,要跟您说说铺子里的账。” 六姑娘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说: “几位管事辛苦了。” “先让他们好好休息,明日早上再来找我。” 刘大春弯腰,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才往前走几步,忽然停下来和他说了句:“母亲那边,你多留意一些。” 刘大春眸色一闪:“是,小的会看着的。” 六姑娘轻点了下头,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刘大春挺直了腰板,目送着六姑娘离开。 心里想着六姑娘离开之前,特意叮嘱他的话,心思不由得转了转。 六姑娘特意让几位管事在第二天和她说铺子上的事情,又特意让他看着太太。 是想要借机给太太下手的机会,还是给了几位管事合谋的机会? 刘大春眸色一沉,转身去了内宅。 谢府的马车,很平稳地到了裴二姑娘特意让人送来的帖子上留下的地址: 梅园。 听闻,这个梅园是大周的开国皇帝,为了纪念自己的皇后,特意修建的园林。 里面种了很多奇花异草,四季分明。 “六妹妹,你来了。” 裴二姑娘站在梅园门口,远远瞧见了谢府马车,迫不及待地迎了上: “你怎么才来?” 第175章 赴宴 3 她拉着六姑娘,急匆匆地朝着里面走。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六姑娘提着裙子,踉踉跄跄地勉强跟上: “你慢些。” 她说: “别急。” 裴二姑娘语气很急: “今儿长宁郡主也来了。” 上次发生的事情,二姑娘多多少少也听了一耳朵。 长宁郡主是个什么性子,这上京城的人,大都了解。 她怕长宁郡主会刁难她,所以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她: “你跟在我身后,免得郡主看见你,又要不高兴了。” “没事的。” 她心里想着,郡主总不会那么小心眼,还记恨着上次五姐姐在她举办的宴会上,闹出了那么大笑话,让长宁郡主没了脸面。总不会今日这样的场合,长宁郡主会当着众人的面刁难她吧。 “你可算了吧。” 裴二姑娘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烦躁: “就是不知道今儿谁又惹到她了,整个人就像是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刚才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门口,就被长宁郡主平白无故地骂了一顿。 “兴许是今日天气太过燥热,才会让郡主心情烦躁。” “我们小心躲避些便是了。” 六姑娘并未放在心上,浅浅一笑: “你莫要担心。” 裴二姑娘心中还是有些担忧,敷衍说了一声:“你心中有数便好,”便带着六姑娘进了专门为女客准备的花厅。 裴二姑娘带着六姑娘,挤到了门口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偷偷说话。 打算只在这里待一会儿,就去外面。 却没想到,她们俩还是被长宁郡主看到了:“谢六,你来了。 裴二姑娘脸色瞬间一白,暗叹一声,完了! 怎么还是被长宁郡主看见了? 六姑娘迎着长宁郡主带着凉意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花厅的正中央,朝着长宁郡主福了福福身子:“长宁郡主安好。” 长宁郡主假意和坐在身侧的姑娘说话,“听说,你们府上又添丁进口了。” “是,前几日,嫂嫂生了个公子。”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可不是吗,母亲欢喜的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与郡主说话的这位姑娘,是永安王府嫡出的四姑娘。 永安王妃嫁入王府多年,只得一儿一女两个孩子。 前两年,永安王长子,宋绍,从马上摔下来了。 众人都以为宋绍必死无疑,谁知,宋绍在几个月后却坐着轮椅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看着已经瘫了的宋绍,心中无不惋惜。 这位宋公子,容貌过人,文韬武略,却偏偏成了个瘸子。 众人都在猜测,永安世子的身份,都要落在一众庶子身上时,却传出了刚进门没多久的宋家长媳有了身孕的消息。 这不,这孩子一出生,永安王妃就用已经过世了的老永安王的名义,给今上递了折子,想要给刚出生的孩子请封世子。 今上想着老永安王对大周朝的一片忠心,又想着可以用这件事彰显天家对永安王府的看重,便顺了永安王妃的意思,将这个孩子封为永安王府的世子。 长宁郡主虽然看不懂今上到底是何意,但也知道,今上从来不会做些无用功之事。 便顺着今上的意思往下说:“我听说,今上给这孩子赐字:勇。可见今上对这孩子的期许之高。” 宋四姑娘眼波流转,“今上对小侄有期许,那是盼望着他能做个对大周、对天下、对百姓,都有用的人。但我作为他的长辈,只希望他能平安顺遂。” “做个有用的人前提,那便是平安顺遂。” 长宁郡主轻笑,将头上戴着的石榴钗拿了下来,递到了宋四姑娘的面前: “这是我上次进宫,皇后娘娘赏赐给我的。” “说是希望我日后嫁了人,能多子多孙,事事如愿。” “如今看来,你们永安王府才应是多子多孙,事事如愿才是。” 如今的永安王,空有永安王的名头,却没有永安王的实权。 偏偏永安王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再加上有个喜欢吹捧他,时时刻刻都喜欢吹枕边风的小妾,永安王更加不把旁人放在眼中。 永安王妃怕永安王的位置旁落,又担心什么时候,永安王着了小妾的道,将她的儿子赶尽杀绝,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臣女就替嫂嫂,替小侄儿,多谢殿下赏赐了。” 宋四姑娘欢欢喜喜地接过了长宁郡主的赏赐,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起来,放在了身边婢女的怀中。 似乎是才察觉到六姑娘还在保持行礼的姿势,长宁郡主故作惊讶地让身边人将她扶起来:“怎么能让嫂嫂给我行礼呢,到时,璟哥哥又该心疼了。” 那句嫂嫂,六姑娘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六姑娘心里琢磨着,难不成是上次,她和五姐姐在离开之后,那位裴大公子做了什么令长宁郡主不高兴的事情? 所以,长宁郡主才会这么苛责她。 但六姑娘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裴大公子和长宁郡主自幼一起长大,怎么可能会做出什么令郡主不喜欢的事情来? 六姑娘轻轻摇了摇头,将心中那些不怎么好的想法,全都赶了出去。 六姑娘强撑着酸麻的腿,站直了身体:“郡主又在说笑了。” 六姑娘很不喜欢长宁郡主不分场合说的话。 但碍于郡主的身份,她又不得不忍着心里的不痛快,恭敬的和她说话。 “哼。” 长宁郡主就不喜欢看六姑娘这副端着世家贵女姿态,高高在上: “真是做作。” 她故意说的模棱两可。 总不能前脚太妃娘娘刚夸赞了谢氏的姑娘,她这郡主,后脚就将谢氏的脸面踩在了地面上。 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太妃娘娘吗。 六姑娘当走没听见,满脸笑意地朝着长宁郡主福了福身子,便走到了最后面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和裴二姑娘说话: “你怎么得罪郡主了?” 裴二姑娘拉着她去了外面,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坐下,和六姑娘低声说话。 六姑娘摇了摇头:“不知道。”她把婢女刚端上来的流心酥,放在了裴二姑娘的面前:“这个流心酥,甜而不腻,很好吃。” 裴二姑娘吃了一口流心酥:“我刚才听到了一个消息,您要不要听听?” 第176章 赴宴 4 六姑娘原是对这些事情,都不怎么感兴趣。但瞧着裴二姑娘一脸兴奋地要和自己分享,她又不好扫了裴二姑娘兴,便假意装作高兴地凑到了她的面前,低声和她说话:“你又听到了什么?” 裴二姑娘故意坐直了身体, “也不算是听到。” 二姑娘又吃了口糕点,喝了口茶,才和六姑娘说话: “是方才遇到了几个相熟的姑娘,说了几句话,便听到了个这个消息。” 二姑娘轻笑: “我总算是知道,长宁郡主为什么生气了。” 六姑娘配合着问了句:“为什么?” “听说,长宁郡主的婚事,定下来了。” 六姑娘:“那这是好事。” “这是宫里的人给长宁郡主定下的婚事,自然是好的。” 裴二姑娘说: “能嫁去薛氏,那是很多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 “可是。” “同去薛氏的,还有一位李家的姑娘。” 六姑娘:“和长宁郡主同嫁去薛氏,也算是她的福气。” “什么福气?” 裴二姑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听说,那位李家姑娘和长宁郡主一前一后,同时进门。” “一为妻,一为妾。” “这薛家公子,还真是好福气啊!” 裴二姑娘的语气中,隐含几分讥讽。 只是这讥讽对的是李家姑娘,还是那位薛家公子,旁人就无所知了。 “什么!” 六姑娘低呼: “这怎么可能!” “既然是嫡女,怎么能去给人家做妾?” 这李氏也是上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怎么可能会让自家的姑娘,娶薛氏为妾! “可事实就是,她就去做妾了。” 裴二姑娘耸了耸肩: “这是那位李大人亲自定下的,谁有什么办法?” 六姑娘还要和裴二姑娘说话,却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了有人哭泣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却十分清晰。 “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六姑娘本不想管闲事,但奈何裴二姑娘心善,一直伸着脖子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六姑娘便开了口,询问着二姑娘的意思。 “去看看,去看看。” 裴二姑娘迫不及待起身,飞快地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六姑娘也忙跟了上去。 “你怎么了?” 少女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双臂环着腿。将头埋在了双膝间,低声哭泣着。 裴二姑娘将玉奴递过来的帕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伺候你的人呢,怎么都不见了。” 少女抬起头,面容姣好的脸上,泪眼婆娑,抽抽搭搭地和裴二姑娘说话: “跟我来的小丫头,说是去给我拿衣服了。可是,她都去了好半天了,还没有回来。” 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这才吓得她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她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裴二姑娘:“好姐姐,你能借给我一身衣服吗?我家的婢女来了,我就把衣服还你。” “你是哪家府上的姑娘?” “我是裴侍郎家的八姑娘。” 裴二姑娘一听她姓裴,脸上的神色就变得十分微妙。 “你说你是裴家的八姑娘?” 少女重重地点了下头:“是。” 这下,裴二姑娘的神色,就变得更加微妙了: “那你是和谁一起来的,是裴家二姑娘吗?” 少女点点头:“是,是二姐姐带我来的。二姐姐让我在这里等她,她就不见了。好姐姐,你说,她有没有可能丢下我,去别的别当玩儿了?” 裴二姑娘神色复杂地多看了她几眼。 站在裴二姑娘身后的六姑娘,都对这个自称是裴家八姑娘,深深地打量着。 这姑娘说话,自相矛盾。 一会儿说是婢女带着她来的这个地方,一会儿又说是跟着裴二姑娘来宴会。 并且,当着她们俩的面,话里话外的都在贬低裴二姑娘,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挺单纯,但这说的话…… 六姑娘啧啧啧的几声,落在她身上的过模样,晦暗不明: “那二姑娘呢?” “怎么把你一人扔在这里了?” “二姐姐说,她要去见长宁郡主。” 少女咬着嘴唇,带着雾气的眼眸,更显得楚楚可怜: “我听说,姐姐知道郡主要嫁人了。特意准备了能让女子有了身孕的药丸,说要去送给郡主。” “好姐姐,我看你们也都是好人。” “不如,让我二姐姐也把这能怀孕的药丸,给你们一些吧。” “到时,让公子尽兴,让女子能立刻受孕。你们也能讨得夫君欢心,不是一件好事吗。” 六姑娘听得脸上发烫,音色中带着几分不悦:“小小年纪,胡说八道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谈论这些事情,还要不要脸了? “我没说错。” 她一脸无辜: “母亲说,夫为妻纲,讨好自己的夫君,是女子分内之事。” 六姑娘:“……简直是胡说八道!”气的她面色发紫,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裴二姑娘面色平平:“你怎么知道她研制出了这种药丸?” “母亲说,二姐姐经常给女子治病。” “这女子的病,十之八九都是不能有身孕。” “既然这病不是公子的原因,定然是女子的原因了。” “二姑娘能在短时间内治好女子的病症,大多是用了什么秘药。” 少女瞧着裴二姑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姐姐,你现在能把衣服借给我了吗?” 她抓着不小心被茶水洒湿的衣襟,恼怒地小声嘀咕着:“这眼看着就要去见郡主了,衣服还没着落呢。” 这么去见郡主,会不会失仪啊? “会不会丢裴家的脸呢?” 到时候给郡主留下的印象不好,她还怎么和郡主扯上关系呢? “唉。” 小姑娘的叹息声不大不小,刚好让六姑娘和配二姑娘听的清清楚楚。 裴二姑娘面色骤冷,“我们出门参加宴会,自身带的贴身物件,从不外借。不如,我让人去找这梅园的主人,让她给你准备几件衣服?” 谁知道这个满口谎话的小丫头,会不会拿她的衣服大做文章? “不,不行!” 少女抓着裴二姑娘的裙摆, “我不能去找梅园的主人的。” “好姐姐,要不,把你身上的这件衣服借我穿一下。等会儿我就还给你,好不好?” 第177章 赴宴 5 “你为什么不能去找梅园的主人?” 裴二姑娘不解: “梅园的主人向来周到,都会给来参加宴会的女眷,不仅会准备随时可以换洗的贴身物件、衣服、客房,有时还会准备一些首饰。” “准备的不仅周到,还很细致。” 她不懂,为什么不能和梅园的人说。 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真的不能去找梅园的主人借衣服。好姐姐,我看你面慈心善,肯定会把衣服借给我的,对不对?”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人心软软的。 裴二姑娘低头,看着漂亮的裙子上,留下的几个碍眼的印记,眼中满是不悦: “我怕是帮不上你的忙了。” 裴二姑娘拒绝了: “我去帮你喊人吧。” 裴二姑娘想要把裙摆从八姑娘的手里拽出来,可惜,八姑娘的手愈发用力。 二姑娘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裙子摘出来。 她正想着要不要让六姑娘帮忙时,远处传来了婢女的声音:“裴二姑娘,谢六姑娘,宴会要开始了。” 那位自称是裴府八姑娘面色一僵,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是裴府的人,你是谢府的人?” 少女的面色从红到白,再从白到黑,不停地变换着。 好似是一片彩色的颜料,精彩纷呈。 她自以为天衣无缝,暗里却是人家像是看猴儿玩闹一般,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少女此时,只觉得面色发涨,恨不得当时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二姑娘趁着她手上的力气,比之前小了很多。忙把裙子从她的手里拽出来:“是。”她理了理裙子上的褶皱,不怎么高兴地说了句:“你是裴府,哪一房上的八姑娘?” 她紧张地捏了捏衣角,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来转去。 “看来,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裴二姑娘双臂环胸,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听闻,在梅园举办宴会的人,是一位贵人。” “而长宁郡主,很少参加宴会。” “能让长宁郡主来参加宴会,并且还能让很多世家门阀的贵女来参加,想必举办宴会的人,位高权重。” 裴二姑娘冷漠的脸上,有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我猜,应是成王殿下。” “听说,成王殿下有二女。” “一女为瑶清郡主,一女为春月郡主。” “听说,春月郡主是成王殿下养在身边,亲自教导着长大。瑶清郡主则是因为生辰八字不好,在很小的时候,被送去了裴氏的偏房,由裴家的一位长辈看顾着长大。” “看你的样貌和年岁,与传闻中的邀请郡主十分符合。” 裴家的那些姑娘,她几乎都见过。 唯有那位养在裴家偏房的八姑娘,深居简出,显得十分神秘。 而眼前的少女,又自称是裴府八姑娘。 裴二姑娘细细地想了想,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她只是随便一说,就让少女变了脸色。 看来,她的猜测是真的。 六姑娘看着少女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再怎么说,也是贵人府上的姑娘。且不说是多端庄持重,但又如何将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用的如此自如? 六姑娘看了看裴二姑娘,又看了看裴八姑娘,眸色深深浅浅,晦暗不明。 六姑娘长睫微垂,遮住了眼底涌起的各种纷杂的目光。 “你还真聪明。” 她褪去了面上可怜兮兮的神色,换上了平日里的倨傲,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出身旁支,却能凭借一己之力能出入各大世家的府上,确实有几分能耐。” “不过,既然知道了我是谁,那还不赶紧把衣服给我脱下来!” 裴八姑娘态度骄横,又十分无礼。 仿佛,下一刻裴二姑娘不答应,她就要上手去扒她的衣服了。 “我就不。” 裴二姑娘丝毫不让: “我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竟然还要我的衣服!” “你是不是有病!” “你!” 裴八姑娘被二姑娘几句话气的说不出话: “你可别忘了,我是谁!” “你可是旁支出身,讨好我,才对你有好处!” “你可算了吧!” 裴二姑娘压根不吃这一套: “咱们俩的身份,都是旁支。比起长房,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在你恢复身份以前,你也是要靠长房的!” 裴二姑娘白了她一眼。 大家都在长房的手下讨生活,也不知道她在骄傲个什么劲儿! 裴八姑娘被二姑娘的话,气的她差点咬碎了后槽牙。 她知道,裴二她惹不起,索性就把目光落在了站在了裴二姑娘身后的六姑娘身上: “你就是谢六?” 六姑娘朝着她福了福身子,点了点头:“是。” “大哥哥的眼光越来越不好了。” 她满眼都是嫌弃, “长的也不怎么样吗,”她开口就对六姑娘评头论足,更让人不舒服:“长相平平,出身平平,怎么就能配得上裴慕璟?” 六姑娘回了句,“估摸着裴慕璟眼瞎了。” 裴二姑娘:“……” 裴八姑娘:“……” 这人就把她要说的话,这么说出来了,真的好吗? 裴八姑娘轻咳一声,说了句:“你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裴二姑娘冷着脸,将六姑娘护在了身后:“你要干什么?” “我什么也没干。” 裴八姑娘看着一脸愤懑的二姑娘,心情瞬间变好: “我就是想要一件衣服。” “怎么,你们这些名门贵女,都是这么冷血无情的吗?” “还是说,你们忘了,世家贵女要学的第一条规矩就是,要有慈善之心。” 裴八姑娘笑眯眯地看着她和裴二姑娘。 就算是傻子,此时也看出来了,这位裴八姑娘就是故意的: “八姑娘到底想要说什么。” 六姑娘失去了耐心: “有话不妨直说。” 八姑娘不慌不忙地整理下自己的衣服,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和裴二姑娘:“我一直都在说,我想要一件衣服。是你们俩,吝啬又胆小,不肯借给我。” 八姑娘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在了六姑娘和二姑娘的身上, 听的人更加火大。 第178章 赴宴 6 “八姑娘故意遣走婢女,又在只有我和二姑娘能看见的地方,故意装哭。” “我猜,你不仅是为了和我们借衣服,还为了想要看看能和二姑娘、大公子走的特别近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六姑娘不慌不忙地拆穿了她心里的想法: “你也更想知道,裴慕璟那样杀人不眨眼的阎王,究竟找了个什么样的姑娘。” 这话说的,很有歧义。 可偏偏,就是这样带有歧义的话,正中裴八姑娘的心思: “你在胡说什么!” 裴八姑娘恼羞成怒: “我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想法!” 她是金枝玉叶。 就算裴慕璟在怎么出息,也不过是今上的一把刀。 一把既能伤害到自己,又能伤害到别人,刀柄又不攥在自己手里的刀,放在自己面前,怎么可能会放心? 她可不希望,自己睡了一觉,就永远都睁不开眼睛了。 “你有没有那样的想法,那是你的事情。” 六姑娘语气平平,眸色更是清冷: “我们现在能走了吗?” 裴八姑娘轻咬贝齿。 确实是如她所说,她对她们很好奇。 她是打算借衣服的由头,与她们走的近一些。 可如今看来,她好像把事情办砸了: “不行。”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了: “你们必须给我找一件衣服,要不然,我怎么见人啊?” “玉奴。” 六姑娘懒得和她掰扯: “去去找负责这次宴会的管事妈妈,让她去给八姑娘买一套最好看的衣服。” “买衣服的银子,咱们出。” “是。”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六姑娘垂眸,目光盯着裙摆下露出的鞋尖,说话漫不经心: “宴会马上开始了,我们得回去了。” 说罢,不管瑶清郡主怎么想,拉着裴二姑娘走了,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裴八姑娘气的跺了下脚,骂了句:“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她是少她那点银子吗? 她是要拦下她,好借机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借此来告诉裴慕璟。 谢六配不上他! 怎么,她还什么都没做,人就走了。 这她还要怎么证明,谢六不行啊! …… “我们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好?” 裴二姑娘坐在桌子旁,心里有些担心地和六姑娘说话: “在怎么说,那也是裴家八姑娘,更别论她还是皇亲贵胄。” 若是将她得罪了,日后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你怕什么?”六姑娘毫不在意,“她现在是裴家旁支的八姑娘,跟你平起平坐,你怕什么?” “你这么说也对, 可我就是担心,她会去大太太面前胡说。到时,连累你在大太太的面前,印象都不好了。你嫁过去之后,大太太会借着这件事,刁难你。” 虽然,她和大太太的接触比较少。 但是,关于大太太的传闻,她听过的不少。 她是真的担心,大太太会借机做些什么对六姑娘不好的事情。 “你放心,”六姑娘拍了拍她的手:“裴太太不好相处,我就是个好相处的人了?我啊,断断是不会让自己吃亏受辱的。” “嗯。” 裴二姑娘听她这么说,心里总算是宽慰了几分: “我也得去换一件衣裳了。” 裴二姑娘低头,看着裙摆上多的几个印子,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好。” 六姑娘说: “我和你一起去。” 裴二姑娘点点头,起身和六姑娘一起去了梅园主人给准备的客房。 辰时末。 六姑娘和裴二姑娘才偷偷摸摸地回了宴会厅,坐在了靠近门的角落里。 “你看。” 裴二姑娘指着坐在斜对面,换了一身藕粉色衣服,正和人说话的八姑娘: “她也来了。” 六姑娘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口说了句:“这么好的露脸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谁知道,她来参加宴会,是不是为了在贵人面前露脸的? “可不是吗,”裴二姑娘打心眼里看不上裴八姑娘:“心思都不用再正道上,谁知道会不会借机干点什么丢人的事情?” 谢六姑娘笑着点了下头,附和着说了句:“兴许吧。” 大约过了半刻钟。 宴会才正式开始。 如之前裴二姑娘所说,梅园的主人是和裴八姑娘有关系的成王妃。 满头银发,面容枯槁。身上穿了一件十分宽大的绛紫色的衣服,她没有一般皇家人身上的贵气,反而是一身死气。 她就坐在正位上,枯瘦的手指,不停地转动着佛珠。 似乎是这周遭的热闹,都和她无关。 六姑娘垂眸,淡淡地眸光落在了她手中的茶杯里。 褐色的茶汤中,折射出了她淡然的眉眼。 她从前听母亲说过,成王妃自从成王那位喜欢的侧妃进了门之后,她就已经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了。 如今这么郑重出现在众人面前,是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吗? 六姑娘飞快地看了眼还在念经的成王妃,又看了看和人说话的裴八姑娘,眉头微微蹙了蹙。 裴二姑娘悄悄地碰了碰六姑娘的胳膊,下巴朝着前面用了用劲儿。 六姑娘立刻朝那边看过去,刚好听到有人说起了谢氏: “你们听说了吗,谢家又出事了。” “……他们家的女儿到底是怎么样的,怎么一个两个都出丢人的事情……” “你们说,和裴氏订婚的那个六姑娘,是不是早就不干净了?” “有那样的姐姐,她还能干净到哪里去?” “真是难为裴大人了,要娶那样脏污的女子……” “……裴大人刑克六亲,配失了清白的女子,也算是良配……” “这你都能忍?” 裴二姑娘的拳头握的特别紧,咬牙切齿的就要冲上去替六姑娘出头。 六姑娘忙拉住了她,飞快地看了眼坐在正位上的成王妃,“你莫要冲动。”她压低了声音,和裴二姑娘说话:“他们喜欢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吧,反正我又不会少一块肉。” 裴二姑娘愤愤不平:“这话,要是传入了大哥的耳中,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怎么办!” “你想错了。” 六姑娘更加不在意: “这些姑娘就敢在裴大人的后面说裴大人和我,焉知不是惧怕裴大人呢?” 她将手中已经冷了的茶,放在了裴二姑娘的面前, “莫要因为旁人的几句闲言碎语,就把自己气的不行。” “不值当的。” 裴二姑娘还要在说话,忽然耳边传来了女子清脆的声音: “裴二,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裴二姑娘抬眼,瞧着站在面前的女子,唇边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意: “赵五,你来了!” 第179章 赴宴 7 赵五笑起来时,露出了两个尖尖的虎牙,“我是同母亲一起来参加宴会。母亲找了相熟的太太们说话,我才来有空来寻你。方才,我见你从那边出来。那边没什么人去,你去那里做什么?” 裴二姑娘眸色轻闪,随意地含糊了几句话,便将事情遮掩了过去:“我对梅园不熟悉,一时迷了路。幸好遇到了谢六姑娘,将我带到了宴会上。”裴二姑娘兴冲冲地拉过了身边的六姑娘,给赵五姑娘介绍着:“五姑娘,这是谢家姑娘,姓六。” 赵五姑娘忙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六姑娘好。” 裴二姑娘又和六姑娘介绍着,“这是侍郎家的五姑娘。” 六姑娘朝着赵五姑娘福了福身子,“五姑娘好。” 裴二姑娘拉着赵五姑娘坐在一侧,欢欢喜喜地和六姑娘聚在一起说话: “你方才从那边过来,都听到了什么?” 赵五姑娘低笑,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糕点,笑着咬了一口:“你还不知道我,我向来什么事情都不过耳。” 不过耳,就是听到了很多的闲言碎语,都不打算说。 六姑娘很自然的接过了赵五姑娘的话:“这上京城中,大多都是难以启齿。能让赵五姑娘此时不上心的,大约是关于我们谢家的流言蜚语吧。” 六姑娘反倒是觉得,赵五姑娘是因为她在宴会上,给她留几分薄面,才会故意这么说。 赵五姑娘愣了下。 她似乎是没想到六姑娘会这么直白地把心里话说出来,平和的神态中,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尴尬:“我真的是这样,不喜欢说旁人的事情。”她说:“你们谢府的事情,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只当乐子听一听,听过就算说了。” 乐子? 六姑娘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不悦。 什么时候他们谢家成了世家贵族中的乐子了? 虽然六姑娘嘴上说着她不在意,但到底是还是入了心。 六姑娘长睫微垂,掩去了眼底涌起的凉意,神色如常地坐在裴二姑娘的身侧,听裴二姑娘和赵五姑娘说话: “今日,梅园办了这么大的宴会,怎么林家的人,一个都没来?” 二姑娘口中的林府,并不是林学士家,而是谢府刚结的姻亲,林文家。 大家都知道林家和谢氏的关系,看在谢氏的脸面上,也会对林家礼让三分。 “你还不知道吧,”赵五姑娘凑近了裴二姑娘,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有意不想要谢六姑娘听见。六姑娘也不在意,不紧不慢地喝茶:“听说,这几日林家闹的特别厉害。” 裴二姑娘眼中亮晶晶的,“怎么了?” 赵五姑娘飞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听说,他家妾室有了身孕。那位林公子,打算将这位妾室抬为平妻。” “什么!” 裴二姑娘低声惊呼: “这不是将谢府的脸面放在地上,随意踩踏!” 谢府可是世家中排得上名号的名门,且府上的几位爷又是身居高位。 就算他以后不打算依靠谢氏,那有没有想过,如此践踏谢氏姑娘的脸面,日后还能再上京城中立足了吗? “就是说啊,”赵五姑娘的声音,好似比之前高了一点,刚好让六姑娘听得清清楚,“这林家,也太不把谢家的姑娘当回事儿了。这谢家的姑娘,再怎么不好,也轮不到一个小小的无名之辈来说三道四。” 裴二姑娘附和了一句:“可不是吗,”而后才发现,赵五姑娘说的话,把六姑娘和谢家全都骂了。 她忙不迭地和六姑娘解释着:“小六,”裴二姑娘对六姑娘的称呼,已经从之前的六姑娘,到六妹妹,再到如今的小六。显得很亲昵:“小五就这样,你别计较。” “不计较,不计较。”六姑娘说的极为真诚,看不出半点敷衍。 赵五姑娘眉头轻蹙,深深地看了六姑娘一眼,似乎是在审视六姑娘。 六姑娘大大方方地坐在位置上喝茶,丝毫不见片刻的慌张。 裴二姑娘又拉着五姑娘说话:“今日这宴会是成王妃特意举办的,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可听说了,赵五姑娘的母亲前几日去探望成王妃了。 两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呢。 一说这个,赵五姑娘的眼睛就亮了:“前段时间不是说,林府出事了吗。那位林家的大公子,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逃脱了罪责。你说,他既然逃脱了罪责,好好躲着就好。偏偏缠上了王爷的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这人竟然想要利用成王的女儿逃脱罪责,简直是异想天开。 “这是今上定下的事情,怎么可能凭借一个女子的三言两语就脱了罪?” 裴二姑娘紧皱眉: “所以,成王妃是想要给自己的女儿儿儿子择一门不错的婚事。” “没错,”赵五姑娘点点头。 成王妃生怕把自己女儿和儿子的事情,交给那位侧妃娘娘。 所以才在那位侧妃娘娘动手之前,想要给自己一双儿女的婚事,提早定下来。 裴二姑娘:“成王妃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这就不知道了。” 赵五姑娘实话实说: “不过,听母亲的意思是,肯定是要寻一门知根知底的姑娘了。” 上京城中,知根知底的世家门阀,只有那么几家。反倒是前途似锦的青年学子,少如牛毛。 若是出于对成王府的前途考虑,家世底蕴浅薄的青年学子,对成王府才是有利的。 若是想要成王长子的地位更稳固,早日能夺得世子之位,那就要寻一个家世出身都要上等的世家女子了。 但偏偏,此时出了成王的儿子和女儿都对一位公子倾心的事情。 无论怎么看,六姑娘都觉得有点难。 “你们知道吗,” 赵五姑娘也对这样的行径不耻, “听说,兄妹俩对这位公子曾经大打出手。” 裴二姑娘的眼中充满了惊愕:“我真的想看看,什么样的人,能让一个男子和女子,同时上心了。” “别说你好奇,我也好奇。” 六姑娘接过了话: “这得长的多好看,才能让人为之疯狂到这种程度。” “不知道。” 赵五姑娘说: “听说林大人是人中之姿,他的儿女,应该不会的到哪里去。” “你们还听说了吗?” 第180章 传闻 1 赵五姑娘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什么人往他们这边看,她才凑到了裴二姑娘和谢六姑娘的面前,声音压的更低了。 “听说,止阳行宫那边,今日出了事。” 提到止阳行宫,六姑娘瞬间竖起了耳朵,细细地听着赵五姑娘说话。 “听说,前几日公主去了止阳行宫散心。” “昨日,驸马去止阳行宫接公主回京时,遇到了一位刚去止阳行宫的姑娘。” 六姑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可知是哪位姑娘,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被驸马看上。” 赵五姑娘摇了摇头,“不知。只知那位姑娘胆子特别小,又听不得人高声说话。可偏偏这样一下就哭,胆小如鼠的姑娘,就入了驸马爷的眼。” “听说,驸马对这位姑娘喜欢的不得了,不日,就可能去这府上提亲。” 赵五姑娘的眼中浮现了一抹复杂的情绪。 说不上是厌恶,还是羡慕。 但她觉得,这样的姑娘用这样的手段,勾的驸马爷为了她,即便是坏了规矩也要用正妻之礼迎入府中。 这样的女子,也算是手段了得。 但,驸马终究是男子,待在后院的时间有限。 她如此将公主的脸面不放在眼中,日后公主刁难她,她又该如何应对? 赵五姑娘轻叹一声。 兴许,这姑娘有什么别的保命手段也说不定。 裴二姑娘连连称奇:“听闻,驸马爷不近女色。没想到,今日能为了一个相处了几日的女子,和公主闹的这般难看。” 亏得上京城中的女子,都依驸马爷的标准来找夫婿。 谁能想到今时今日的驸马爷,也能为了一个女子,做出这样令人惊诧的事情? 六姑娘拿着茶杯的手,骤然用力,指尖泛起了青白,眸色一沉。 她说的,不会是四姐姐吧? 算算日子,四姐姐不过是去了五六日。 应该不会这么巧,碰上驸马爷和公主。 六姑娘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却没想到,玉奴与她说的几句话,顿时击碎了她心中的那点安慰: “姑娘,四姑娘差人送了信过来。” “她今日要回府了。” 六姑娘的手,随着玉奴的话一用力,上好的天青色茶杯,便多出了几道细密的裂痕:“是吗。” 她神色未变,眸中竟然还带着几分笑意:“这是好事,你让玉竹给四姐姐安排一处清静些的院子。等姐妹们回来了,也去她那里热闹热闹。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大家都很想念四姐姐的。” 六姑娘大大方方的态度,让赵五姑娘眼中的疑惑少了一点。笑眯眯地和裴二姑娘说话,不再听六姑娘说话。 “是。” 玉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奴婢听说,大公子身边的初七,曾在外面与四姑娘身边的婢女,有过一面之缘。” “奴婢请初七带句话给四姑娘,不知能不能行。” 玉奴的意思是,让一个陌生的人去将四姑娘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四姑娘在止阳行宫出了什么事,又为何在此时回来,要了解的清清楚楚才行。 这梅园,人多眼杂。 万一在事情还没了解透彻之前,就传来什么风言风语,对谢府的名声没什么好处。 玉奴想着,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中,大约只有裴家是她们最为熟悉的人了。 裴二姑娘身边的人,她们若是用了,不够片刻,便会传到二姑娘的耳中。 日后,传出去的流言,也和二姑娘有多多少少的关系。 只有大公子,没什么人敢得罪。 “嗯。” “这事,你看着办。” 六姑娘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我记得四姐姐很喜欢吃杏仁茶,你去买一些给她吃。” 六姑娘的意思是,堵住四姑娘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该有分寸。 “是,奴婢现在就去安排。” 说完,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又朝着裴二姑娘和赵五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玉奴去了梅园用来招待公子们的院子。 她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儿,才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了初七:“初七公子。”她朝着初七福了福身子,“姑娘来让我寻公子。” “找我们家公子?”初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公子帮忙吗?” “是。” 玉奴向前走了一步, “……这事,大公子能帮得上忙吗?” 初七实在是听不得玉奴左一句公子,右一句公子,忍不住地挠了挠后脑勺,憨厚地笑了笑: “姑娘客气了。不用一口一个公子的叫,你叫我初七就可以了。” 玉奴从善如流,“好。那初七,这事你能安排吗?” 初七点了下头:“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刚好,公子在不远处有一处宅院,可以让四姑娘过去先住着。等姑娘空下来了,在另行安排。” 玉奴客气地道谢,“如此,便多谢你了。” “姑娘不必客气。” 初七道: “我现在就去安排。” 大约过了一刻钟。 六姑娘正和裴二姑娘说话,眼尾无意中扫到了刚进门的玉奴。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玉奴。 玉奴朝着她点了下头,而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六姑娘的身后。 六姑娘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继续和裴二姑娘说话。 几人正说的尽兴时,忽然听到坐在主位上的成王妃问话: “今日谢府的人来了吗?” 六姑娘猛地坐直了身体,大脑飞速的转来转去。 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赵五姑娘说的话。 成王妃举办宴会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和儿子寻一门亲事。 她今日是独自一人来参加宴会。 若是成王妃强行阻了她和裴慕璟的婚约,把她强行嫁给成王妃的儿子,她又要如何脱身? 六姑娘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来一个好办法。 “回王妃的话,谢氏今日来的是六姑娘。”伺候成王妃的婢女,低声在成王妃耳边说话。 成王妃淡淡地嗯了一声。 六姑娘忙拿着手里的帕子压了压唇角,而后才扶着玉奴的手,走到了成王妃的面前,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小女是谢氏长房六姑娘,见过成王妃。” “起来吧。” 成王妃说的很客气: “谢老太太今日怎么没来?” 第181章 传闻 2 “回王妃的话,”六姑娘微微垂着腰,低声回话:“老太太前几日随父亲回老家去祭祖了。” “祭祖?” 成王妃微微皱眉: “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想起这个时候回去了?” “回王妃的话,这段时间太天气比较暖和。且又有父亲陪着,老太太才觉得回老家祭祖。” “只是回去祭祖?” 成王妃的手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六姑娘, “难道,不是因为别的事情?” 成王妃虽然深居简出,日日都在佛堂,但外面的风言风语,到底还是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此时此刻当众提起,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无其他意思。 但入了六姑娘和其他人的耳中,意思却不同。 其他人都是竖起了耳朵,听六姑娘的辩解。 六姑娘觉得成王妃当众问她,是有几分刁难她的意思。 六姑娘暗自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绪,才开口说话:“回王妃娘娘的话,这几日府上被流言所扰,再加之老家那边的叔伯几番来信催促,要父亲回乡一趟。父亲权衡再三,在不得不在谢府在流言蜚语所扰时回乡。没想到,竟然传出了这样羞辱谢氏的话,竟也传到了王妃娘娘的耳中,脏了王妃娘娘的耳朵。” 几句话,不仅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将传闲话的人都骂了一遍。 众人面色不虞,碍于成王妃在场,才没有发作。 成王妃倒是不在乎:“这闲话传的多了,就变了味儿。真真假假的,谁知道呢。” 六姑娘朝着成王妃福了福身子:“王妃娘娘说的是。可恨那些传我们谢氏闲话的人,不知道什么事情就乱说一气,害我谢氏门面受损。等我找出这个人,定要把她大卸八块,千刀万剐,方才觉得解恨!” 六姑娘最后说的,竟有些孩子气了。 成王妃礼佛,自然是听不得打打杀杀,随意杀人的话,“你呀,到底是个孩子。不过是几句闲话,怎么就要闹到杀人了?”她又继续转动着佛珠,说话的态度,比之前亲昵了许多:“你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 六姑娘提起自己的父亲,眼中还是多了丝担忧: “一到阴天下雨,腿就疼的无法入睡。” “老太太听说,老家那边出了个专治疑难症的神医。老太太一听说,忙不迭地带着父亲回去了。” “是要好好看看。” 成王妃说: “你父亲年轻的时候,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等上了岁数啊,这些病就找上来了。” “只是苦了你们家老太太了,还要替你父亲操心。” 顿了顿,成王妃又问道:“你们老太太说她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六姑娘:“老太太想要趁着这次去老家的机会,再去拜访旧友,怕是要耽搁些时日。左不过要在六月前,会和父亲一起回来。” 六月初,是吏部考核官员的日子。 到时,无论是在任上的,还是在京城的,亦或者是离京办事,都是在这时候回京。 她父亲是和朝廷请了假,自然也要在六月初回京接受考核的。 成王妃点点头,目光微动,“老太太在京城这么多年,应该多年也未回去看看了。趁着还能动,多回去看看也是的。” 六姑娘浅浅地笑了笑:“王妃娘娘说的极是。” 成王妃淡淡地看着她:“她走的是利索,只是她答应我的事情,还没办成呢。” 六姑娘:“不知道老太太许了王妃什么事情。” 成王妃:“你们家老太太写了一手好的簪花小抄,我便想着让她替我抄写一卷佛经,供奉在寺里。如今她去了老家,我这佛经可怎么办?” 原本这佛经也不一定是要谢老太太抄写的。 只是谢老太太常年礼佛,由她抄写的经书,才能显得心诚。 “我自小跟着老太太学习佛经,也时常跟着母亲去寺中拜佛,”六姑娘心思一转,这谎话编的特别很顺口:“对佛经的了解,也略知一二。不如,小女去抄写这卷佛经,如何?” 成王妃平静吴波的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你还知晓佛经?” 她看六姑娘年岁不大,却沉稳大气。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小姑娘,竟然会通晓佛经。 “是。” 六姑娘微微站直了身体,随口背了一段晦涩难懂的佛经: “老太太说,修佛可以修心,可以静心,可以养心。” “心平,气就顺,万事就顺。” 成王妃平板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笑意,“没错,没错,你说的没错。” 她抬起手,朝着六姑娘挥了挥手:“好孩子,到我身边来,我看看你。” 六姑娘上前几步,半蹲在成王妃的面前。 成王妃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脸上带着几分和善的笑意:“那这事,就辛苦你了。” 成王妃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婢女。 婢女立刻会意,将早就准备好的金色锦缎,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 “这是我之前让人寻的锦缎,是用来抄写经文的。” “好孩子,这佛经不急,慢慢来。” “是。” 六姑娘伸手,将锦缎接了过来,高举过头顶, “小女听说,抄写佛经要心诚。” “我回府之后,会将这块锦缎放置在老太太的佛堂中,供奉一段时间之后,再去抄写。” 这样,不仅能让这块锦缎沾染上了香烛的气息,还会让成王妃觉得她诚心诚意。 她在王妃的心中,印象会逐渐变好。 “你说的对。” 成王妃对她的做法,十分满意, “这事就交给你了。” “你要在五月初五之前完成。” “是。”六姑娘应了一声,朝着成王妃福了福身子,退到了一旁。 众人也对这位宠辱不惊的六姑娘,有了新的认识。 “你好厉害。” 六姑娘一回到座位上,赵五姑娘就迫不及待地凑上去和她说话: “那么拗口的佛经都能背下来。” 要是换成她,别说背了,就是读都不一定能读下来。 “那有什么?” 裴二姑娘笑着接过了话: “你还不知道,谢府的姑娘们,不仅要背佛经,还要知道一点道家的东西。” “我说,” 她转头看着六姑娘: “你们从小就要学的这么杂吗?” 第182章 传闻 3 “学的不过是些皮毛罢了。” “这可不像是皮毛。” 裴二姑娘说: “那么一大段晦涩拗口的佛经,怎么可能是皮毛?” 说不定啊,背了多少遍,才能背的那么顺畅。 六姑娘喝了口茶,一脸平静地说了句:“谢家的姑娘们,几乎是要从会认字开始,就要学这些东西的。我们不光要学这些,还要看很多的杂书。预防以后,旁人的话,都能有自己的见解。” 人家说府上的姑娘们博览群书,是一种带着谦虚的骄傲。 怎么到了六姑娘的嘴里,却如同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你们活的可真累。” 裴二姑娘一脸同情地看着她: “那你们岂不是没什么乐趣了?” 她忽然觉得他们旁支的女子,虽然也是和长房嫡支一样学规矩,但是,相比较之下,简单有趣多了。 “怎么没有乐趣?” 六姑娘笑了笑: “闲来无事时,姐妹们可以坐在一处,绣绣帕子,做一些简单的吃食,再不就是坐在一起说些京城最盛行的趣事。” 六姑娘忽然想起,从前姐妹们聚在一起,坐在廊下绣帕子。 她还记得,当时二姐姐将鸳鸯绣成了一只胖嘟嘟的鸭子,惹得大家哄堂大笑。五姐姐从前也喜欢鼓捣些好吃的糕点,每次去厨房,都会让管事妈妈心惊胆战。直到有一次,她偷偷溜去了厨房做糕点,差点没把厨房一把火烧了,才被母亲明令禁止,不能再去厨房。 一想起从前那些事情,六姑娘的脸上就是止不住的笑意。 赵五姑娘笑道:“大都门阀世家的女子,都是这般过来的。” 尤其是长房嫡出的姑娘,需要学的东西,只多不少。 倒不是赵五姑娘瞧不上裴二姑娘。 而是裴二姑娘自小便生在旁支。 想着她日后靠着裴氏的名头,找了个合适的婆家,平稳度过一辈子就可以了。 规矩礼数什么的,倒也不用懂太多。 就算是有的旁支姑娘命好,被长房的人看中,过继到长房。那她的言行举止,也和真正的嫡出姑娘相差甚远。 “也说不上来是无趣还是不无趣。” “五姑娘说的对。” 六姑娘接过了她的话, “我还记得,二姐姐从会开始说话,母亲 就已经让人教她读书写字了。会拿筷子吃饭,就已经能绣出花了。” “那你二姐姐这么厉害,怎么找了那样一个人?”裴二姑娘脱口而出。 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说的话不对劲儿。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问问。” 说实在的,她也很好奇。 既然谢氏的女子这般出色,为何要在这事上,如此糊涂,任凭二姑娘如此胡闹? “无妨。” 六姑娘显得毫不在意: “二姐姐的事情,在这上京城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说: “二姐姐仰慕二姐夫的才华,才会自降身份下嫁。” “只是不知为何,这才子佳人的好事,传着传着便传成了二姐姐和二姐夫在未成婚之前就有了苟且。” “简直是荒唐!” 裴二姑娘一脸愤懑:“这就是借机泼脏水吗!幸亏你父亲和你母亲没相信,若不然,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要了你二姐姐的命!” “不对。” 赵五姑娘拧着眉,看着六姑娘: “不是有人看到你二姐姐和那位林公子在寺中卿卿我我的吗?” 怎么可能是才子佳人的好事? 六姑娘的眼中,掠过一丝凉意,慢吞吞地解释着:“二姐姐怎么可能当着母亲的面,和二姐夫拉拉扯扯。我记得,当时二姐姐的手上拿着祭拜菩萨的香烛。可能是二姐夫接过二姐姐手中的香烛时,别人误会了。”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那些人眼花了,在胡说八道。 赵五姑娘明显不信六姑娘的这套说辞,但又觉得在往下说,会让人不高兴,便很有眼色的说了句:“原来是这样。但我听说,你二姐夫这段时间,借着谢家的名头,东奔西走,给自己谋差事呢。” 赵五姑娘说:“这么一看,他还需要谢家帮扶。这才华吗,也就一般般。” 她的语气中,有几分瞧不上。 六姑娘垂眸,浸着凉意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茶杯上。褐色的茶汤中,倒映着六姑娘冷冽的眉眼,“这上京城中,最不缺乏的便是有上进心,有才华,但没背景的公子。二姐夫凭借自己的才华,又有谢氏帮助,将来的前途,定然是一片坦途。” 她的言语之间,倒是觉得那位林公子这么做,没什么不好。 六姑娘一番话,堵的赵五姑娘不知如何是好。思考半天,才勉强说了句:“你这么说也对。” 裴二姑娘后知后觉地发现,六姑娘有点不喜欢赵五姑娘。 这次,她没想之前那般,拉着六姑娘和裴二姑娘说哈。而是坐在她们俩中间,不紧不慢地喝茶,当做没看见她们俩之间的暗潮汹涌。 谢府,内宅。 正院。 王室端坐在主位上,笑眯眯地和几位管事说话:“辛苦各位,还要跑一趟。” 坐在王氏下手边,长满了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爽朗一笑:“不辛苦,不辛苦。能为太太办事,是小的福气。”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就说起了这次回京的事情:“咱们这次回来,主要是和太太说一下,咱们外面的产业,这段时间的进项。在说一说,咱们后半年,有什么打算。” 王氏听到他这么说,蹙了下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最近南方那边受了灾,各项生意都大大缩水。咱们府上的生意,大都不好做。您看,要不要将店铺盘出去,或者换个生意试试看?” “不错。现在南方的生意不好做,北方的生意也很难。我看,要不然就把南方的生意都迁回上京城来。上京城是贵人宝地,做什么都能赚钱。” “没错。机会难得,还是把生意迁回来,保本才是上策。” 王氏听几位管事,七嘴八舌的议论,顿时觉得头疼不已。 她原本是想趁着谢六不在,将他们手中的账本抢过来,在借机将账面上的银子划到自己的名下。 这样,她就能帮得上二姑娘,还能照顾到自己远在北疆的儿子,还能给李氏和王氏一部分银子。 可是。 这些管事们一个一个的都在和她哭穷。 这可怎么办! 王氏心中焦急,面上却尽力在安抚:“那除了把生意迁回上京城,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第183章 难处 1 王氏并不赞同把生意迁回上京城,主要是因为,上京城就这么大地方。世家门阀贵族又多,想要在多如牛毛的门阀贵族中的上京城,站稳脚跟,实属不易。 她觉得,就算现在江南天灾人祸,生意惨淡。但和上京城比起来,富庶的江南,才是一块金疙瘩。无论他们怎么挖,总能挖一点金子出来。 况且,他们谢府在江南多年,这些掌柜的又熟谙江南,有他们在江南,谢氏的庶务就不会出大问题。 “若是太太不想把生意迁回来,也可将将一部分的铺子,改成别的买卖。” 其中的一位管事,习惯性地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说话慢吞吞的: “依小的看,咱们的铺子,可以做一些北地或者是上京城才有的吃食或者是好酒。” “江南人多文雅,好酒好茶。” “若是改成酒馆和茶室,小的觉得生意肯定不错。” 谢氏在江南大部分的生意,都是茶叶和布庄,还有一小部分装修华丽的客栈。 如今,江南的灾祸严重,生存尚且困难,谁还能顾得上风雅? 他们这些人觉得,趁着江南灾祸严重,好好筹谋一番才是。 “没错。” 有人附和着: “江南那边,留下几个铺子。其余的铺子,就改成一些适合平民的小馆子或者是布庄什么的,也能赚一些银子。” 其余几人附和着: “对,没错。” “我们此时也可弄个商队。江南、北地、京城之间,每半月互来一次。” 他们趁着此次江南之祸,可以用很低的价钱招人。车马费,也贵不到哪里去。 如此一算,他们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王氏并未仔细地听他们说话,极其敷衍地点了下头,“嗯。” 坐在她身侧的人,接着往下说:“小的也觉得云岭兄说的对。听闻,岭南的荔枝,运到京城要卖到百两。若是用我们自己的商队,日进斗金也不是不可能。” “你们说的都对。” 她有些急躁地点点头: “我有些乏了,今日事就到这里吧。” “是。”众位管事起身告辞。 王氏看着他们要把账本带走,又急急忙忙地说道: “你们把账本留下吧。” “是。” 众位管事将账本放到了青萍的手中,朝着王氏行了礼,躬身退了下去。 管事们一离开,王氏就迫不及待地抢过了青萍手里的账本,一页一页的翻看,嘴里嘟囔着:“够了,够了。有了这些银子,就够了。” 这上面还有万两银子。 一分为二。 一半送去给二姑娘,这样她的日子就以后会过的舒心。 二处,是要托人送去给边疆的景哥儿送去。 出门在外,他一个什么苦都没吃过的公子哥,身上带一些银子总没错的。 青萍看了眼王氏的神色。 看她神色还算是正常,眉宇间还隐隐带有几分欢喜之色,她才说话:“太太,那外面咱们借的银子,也到时候还了。还有,李太太和王太太已经请人递了口信过来。咱们下个月给的银子,要在涨一点。还有,大公子临离开前,欠下的那么多的银子,也是要还的。” 青萍没说一句话,王氏的脸色就沉下去一分。 到最后,已经比锅底还黑: “两位嫂子那边不能拖。” 景哥儿还要托哥哥照顾,这银子是万万不能少: “那就将给二姑娘的那份银子,在减少一些,添到她们那份上。” “在从二姑娘那里,分出来一些,替大公子还账。” 青萍道:“那姑娘这里的银子,就不怎么多了。日后,怕是还要来和您讨要。” “那就是谢六的事情了。” 王氏烦躁地合上了已经看了一半儿的账本,扔回了青萍的手里,“这事儿就先这样吧,以后的事情,就全都交给六姑娘去处理。” “是。”青萍抱着账本往外走,才走了没几步,就被王氏喊住了,“等一下。” 青萍转身身来“太太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奴婢吗?” 王氏冷着脸:“他们从未来过咱们这儿,我也从未见过他们。他们送来的银子,我也不知道。清楚了吗?” 青萍点点头,“奴婢知道的。” 试着,朝着王氏福了福身子,抱着账本离开了。 青萍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炷香的时间内,将王氏交代的事情都办完了。 与正院的距离远了些,几位管事才开口说话: “太太是什么意思?” “估摸着太太都没听进去咱们说的话。” “那咱们怎么办?” 给主家交不上银子,日后受罪的还是他们。 “我之前听闻,如今谢府的当家人,是六姑娘。要不,咱们看过了六姑娘的意思,在决定之后如何?” “这六姑娘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姑娘,怕是见识有限,做不出什么决定。我们听她所说,怕是难上加难。” “听说,这位六姑娘是爷亲自所选的掌家人,做事也有几分爷的狠辣和果断。我想着把事情和六姑娘说一说,若是姑娘不同意,我们就去老家找爷,和爷说说吧。” “这件事,要小心处理。我们断断不可把露了什么礼数,到时,到了太太或者是六姑娘的耳中,就成了咱们的不是。咱们也不想,因为一句话,就断了咱们的前程吧。” “徐管事提醒的是。” 又有人说道: “只是,咱们方才说的事情,六姑娘会同意吗?” 如今这般好的机会,可是十分难得。 “我想,六姑娘应该会同意。” “哦,为何?” “六姑娘聪慧,只是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意思了。我们组建了商队,不仅赚了银子,还给谢氏赚了名声。一举两得的机会,六姑娘怎么可能会错过?” 如此一想,这事就成了大半。 到了末时末,热闹了一天的梅园,才渐渐恢复了平静。停在梅园门口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驶离梅园,朝着热闹的街道,飞快地跑了过去。 谢府的马车停在门口,六姑娘扶着玉奴的手,才要上马车,身后就传来了裴二姑娘的声音: “六妹妹。” 六姑娘转头看着裴二姑娘: “二姑娘。” 裴二姑娘上前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你什么时候还出来找我玩儿啊,你别总是一个人闷在家里,也时常出来溜达溜达。” 第184章 难处 2 六姑娘浅笑:“我尽量。” 她虽然是谢府的掌家人,但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能随意出门。 “不是尽量,是一定。” 裴二姑娘拉着六姑娘的手,眉宇间尽是认真: “我们日后,要经常出来聚一聚才好。” 她是裴氏的姑娘,但出身旁支。尽管医术出众,但很多大家族中的姑娘太太,时常看不起她。都认为她这样的女子,有辱门楣。, 只有谢家六姑娘。 不仅不会小看她,而且还会鼓励她。 这样好的姑娘,世间少有。 站在裴二姑娘身后的赵五姑娘,也插了句话:“裴二姑娘说的是呢。我今日和六姑娘相谈甚欢,日后定要时常聚聚才是。” 她对六姑娘颇有好感,自然是希望多多接触。 “好。” 六姑娘笑着应下了: “过几日便是四月初八了。” “从前,老太太在家时,总要去寺里上香,祈求谢府和顺。” “我要替老太太去寺里上香祈福。” “到时,我们便约在寺里如何?” “听说,寺里今年的桃树和杏树开的都很好。” 赵五姑娘说: “我们到时候去赏花品茗。” “好啊。” 裴二姑娘立刻就应下了: “那我们到时一起去。” “好。”六姑娘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六姑娘和裴二姑娘、赵五姑娘一一道别之后,转身上了谢府的马车。 感觉马车刚走没多远,就忽然停下了。 六姑娘蹙着眉,一脸不高兴地掀起了马车帘子,“马车怎么停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站在对面朝她行礼的裴慕璟,“六姑娘。” 六姑娘一脸惊讶,“裴大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是说,裴大公子有事,早早离开了宴席了吗? 怎么此时出现在这里? 裴慕璟眸光流转,“我在等六姑娘。” “等我,”六姑娘惊讶指着自己的鼻尖,“等我做什么?” 六姑娘仔细地想了一圈儿。 她最近好像没什么事情,是和他有关的吧。 不,不对。 六姑娘忽然想起,方才在梅园,玉奴去找裴大公子,帮着安排四姑娘的事情了。 想必,大公子此时等她,也是为了说方才的事情吧:“四姐姐的事情,多谢大公子了。” 裴慕璟浅笑,“不过是举手之劳。” 六姑娘听裴慕璟这么说,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股说不清的沉默,在俩人中间流淌着。 没过一会儿,裴慕璟先开口,打破了这股令人尴尬的沉默:“我在这里等姑娘,是想和姑娘说。上次,你让裴二给我送来的酒,很好喝。” “大公子喜欢就好。” “我想问,姑娘还有酒吗?” 裴慕璟的眼中闪过一丝浅浅的不自在。 难为他一个杀人如麻的中都督,专门站在这儿,和一个姑娘讨酒喝。 六姑娘:“没有了。这都是我之前做的酒,想着等晗哥儿考中了之后,才拿出来喝的。公子若是想要,等过段时间,果子熟了,我在酿一些酒。到时,在送给公子。” “劳烦姑娘了。”裴慕璟的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 六姑娘又忽然说起了晗哥儿:“晗哥儿能在书院安心读书,都是托了公子的照拂。我要在这里,和公子说一声谢谢。” 即便是出身陈珺谢氏,父亲又是三品大员。谢府也是上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门阀,但有些人也仗着晗哥儿年纪小,时不时的欺负他。 要不是有裴慕璟安排在书院里的人,明里暗里的照顾着,晗哥儿早就被人欺负的连渣都不剩了。 裴慕璟瞧着六姑娘一脸认真,微微蹙了下眉,“六姑娘若是真心想要道谢,不如送在下一样东西吧。” 他明显是在逗六姑娘,可六姑娘却入了心,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青天白日的就朝姑娘要东西,这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再说,她的香囊、帕子都不能送人,难不成,她真要送银子吗? 六姑娘紧张地捂着自己的荷包。 裴慕璟瞧着她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来转去,瞧着特别可爱。 裴慕璟眼波流转,华光璀璨,“我什么也不干。” 裴慕璟的眸光又落在了六姑娘伸出来的手腕上。 洁白的手腕上,戴着的是一个银色,刻着双鱼莲花手镯。阳光洒在手镯上,那双鱼竟然像是真的一般,动了几下。 裴慕璟深深地看了一眼镯子,在六姑娘还未反应过来时,上前一步。将她戴在手腕间的镯子拿了下来:“我瞧着这个就挺好。”他强硬地把镯子套在了自己的手上,美滋滋地翻过来调过去地看,“还挺好看的。” 那镯子分明小了一圈儿,将他的手腕勒出了一条红印子。 六姑娘看得胆战心惊,忙急着喊了一声:“这镯子你戴着不合适,快赶紧摘下来!” 六姑娘瞧着裴大公子毫不在意,心里更急了。 这镯子可是姨娘留给她的,裴大公子身份尊贵,怎么能戴这个? 而且,这款式一看就是女子的物件。 被人看去了,定是要笑话他的。 “无妨。” 裴慕璟得了六姑娘的镯子,心情正好: “戴戴就习惯了。” “……” 六姑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都弄伤了,怎么可能戴戴就好了? 他难得看到从来都是端庄持重的六姑娘,露出这般欢快的模样,眼中的笑意,不自觉地深了许多: “这个谢礼,我很喜欢。” 裴慕璟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一阵风,飘进了六姑娘的耳中,却如一声声鼓声,震的六姑娘的心,狂跳不止: “只要是姑娘的东西,我都很喜欢。” 这话说的,六姑娘的脸,红的都能滴出血来。她羞涩地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我们赶紧走!” 在待下去,说不准他又要干出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来了! “是。”车夫应了一声,手里的马鞭高高扬起,重重砸在了马上。马儿吃痛,飞快地奔跑着。 裴慕璟摸索着手腕上的银镯子,看着远去的马车背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他这个小娘子啊,还真是喜欢害羞呢。 第185章 丑事 3 裴慕璟给四姑娘安排的小院,离梅园不远。 走了不到半刻钟,便到了一处并不宽阔的小巷子。 六姑娘不得不带了帷帽,不紧不慢地朝着最里面的房子走去。 大约是她们穿着华丽,言行举止间的动作,与这里的人不同。六姑娘和玉奴还没走多远,一群孩子围在六姑娘的身边。有的孩子还很好奇地摸了摸六姑娘的裙子,有的孩子则是大胆地掀开了六姑娘的帷帽,看她到底长成什么样。 玉奴恼怒地驱赶着讨厌的孩子,“去去去,该上哪儿玩儿上哪儿玩儿去!” “玉奴。” 六姑娘出声,制止了玉奴: “他们只是一些孩子,有些好奇心是正常的。” 她将腰带上的荷包拿下来,从里面倒出了很多的牛轧糖,递到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孩子的面前: “给,拿去吃吧。” 小孩子并没有立刻接过去,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六姑娘。 他看不到帽子里面六姑娘的神情,神情间有些犹豫。 “拿去吧。” 她又把糖,往孩子的面前递了递: “和大家分着吃。” 孩子再也受不住牛轧糖传来的诱人香味,一把抓过了六姑娘手中的牛轧糖,带着一群孩子跑走了。 六姑娘听着传来的欢声笑语,让六姑娘的脸上也忍不住地露出了笑意。 “姑娘。” 玉奴低声提醒: “咱们走吧。” 六姑娘有些不舍的收回了目光,转头跟着玉奴往里走。 偶尔归家的人,瞧着这样偏僻的小巷中出现了这样华贵的人,众人也只敢偷偷打量,不敢上前。 六姑娘和玉奴走了没一会儿,就走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前。 玉奴忙上前去敲门。 嘎吱。 “姑娘。” 伺候四姑娘的婢女,开了门,给站在门外的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嗯。” 六姑娘抬脚进了小院儿。 小院儿是一处二进小院儿,被人布置的十分典雅精致。 从止阳行宫回来的四姑娘,脸上没有丝毫对之后事情的担心和害怕。 正一脸悠闲躺在躺椅上,一颗接着一颗地吃着下人刚买来的葡萄。葡萄的旁边,摆着一盆红彤彤,颗颗饱满的山楂。山楂的旁边,摆着一杯酸梅汤。 “你这胃口倒是不错,”六姑娘快步走到了四姑娘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止阳行宫不好吗,非要闹着回家。” “好,也不好。” 四姑娘掀了眼皮,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 “哪儿好,也不如自己家里好。” 说完,四姑娘便又开始晃动着摇椅,晒太阳。 伺候四姑娘的婢女,忙拿了个锦凳,放在了六姑娘的身后:“六姑娘,请坐。” “是不如家里好,但最少过的比家里要自在些。” 六姑娘半坐在锦凳上,脊背挺得笔直。习惯性的用帕子压了压唇角, “你这忽然归家,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不然,不仅裴大公子那里无法交代,就是父亲那里也不好说。” “我的事情,凭什么要和裴大公子交代?” “又为什么要一定要有个理由?” 四姑娘显得浑然不在意: “我的事情,你不是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吗?” “你和父亲说,不就可以了?” 反正父亲最看重的是她,也最听她的话。 有她去说,这事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是你的事情,又不是我的事情,凭什么我去说?”六姑娘不怎么高兴地拧着眉,“而且,我劝四姐姐,应该想好,私自从止阳西宫跑回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当初,父亲把她送去止阳行宫,打的什么盘算。六姑娘心里清楚,四姑娘心里更是明白。 虽说父亲并没有把家族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四姑娘身上,但父亲的意思已经那么明显了,四姐姐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她把父亲的这份希望亲手打碎,可想而知,父亲知道后会有多么的生气。 一听到六姑娘这么说,四姑娘的心里,陡然生了一股无法压制的怒气。 她之前被人退婚,她不帮她出头也就算了,竟然还联合那些人,将她逼走。 她也不想想,止阳行宫要是真的那么好,那些贵女怎么从来不争着抢着的要去? 还不是那些中道没落了,或者是犯了错的贵女们去了,想要搏一个出头的机会。 一个个的,自己无能,还把能改变家族命运的方法,拴在一个女人的身上,丢不丢人?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希望我能回止阳行宫吗?” 四姑娘又吃了个山楂,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让她的心情舒展了不少: “实话告诉你啊,止阳行宫我是回不了了。” “谢氏,我也不打算回了。” 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看着干净澄澈的天空中,偶尔飞过的几只小鸟: “我啊,有更好的去处了。” 现在不一样了。 她与在止阳行宫遇见的那位幸大公子,情投意合。 只要她能说服他,去谢府提亲,她就又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太太了。 到时,姨娘会仰仗她。 她的五妹妹会巴结她。 到时,她的日子才是真的顺心顺意了。 四姑娘想着以后发生的事情,就忍不住地笑出了声儿。 六姑娘习惯性地拿起帕子,轻轻地压了下唇角。眼波流转,似有冷意落在了四姑娘的身上: “四姐姐去了几日止阳行宫,这见地都感觉不一样了呢。” 四姑娘似乎是没听出来六姑娘言语之中的嘲讽,淡淡的说了句:“就那样吧。”好像对止阳行宫的事情,不感兴趣一般。 六姑娘又往下说:“听说,前几日驸马爷去了止阳行宫。在那里,他遇见了一位姑娘。” 从始至终对六姑娘都很平淡的四姑娘在,在听到柳姑娘提起驸马爷时,忽然坐直了身体:“你都知道了什么?” 她死死的瞪着六姑娘,样子十分凶狠。 六姑娘浅笑:“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她显得很平静,“我就是听说。听说,驸马爷看上了一位姑娘,想要带回去做妾。” 四姑娘捏碎了盘子的葡萄。 香甜多汁的葡萄,弄的她满手黏腻,十分不舒服,“你什么意思?”她拿着帕子,不紧不慢地擦着手指:“你说的事情,我不知道。” “四姐姐知道,与不知道,没什么分别。” 她说: “毕竟,如今的四姐姐,应该是如父亲心中所想那般,在止阳行宫好好学规矩。” “你说是吧,四姑娘。” 第186章 挑明 4 六姑娘对四姑娘的称呼,从之前的四姐姐,到了如今的四姑娘。 可见,她对四姑娘从止阳行宫私自离开这件事,对她和驸马爷私下里往来的不满。 也是在变相的提醒四姑娘,不要对她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事情,避而不谈。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四姑娘神情一变,但又很快地被她强行挤出来的笑意取代: “我在止阳行宫,怎么可能会遇上驸马爷?” “这压根就不可能。” 六姑娘目光平和地看着她,辨别不出她眼底真正的神色:“是吗?那我怎么听说,那日和驸马爷待在一处的姑娘,是新来的世家姑娘。且貌美,胆子小,很喜欢哭。就是这般女子,却深得驸马爷的喜欢。” “四姐姐,你说,这是幸,还是不幸?” 四姑娘捏紧张帕子,冷冷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 六姑娘将一直捧在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我是在提醒四姐姐。” “你的事情,我知道的很清楚,旁人知道的会更清楚。” “早些说清楚,早些有应对的方法,才是上策。” 这是在变相地告诉四姑娘,这事可大可小,要慎重。 可四姑娘却觉得,六姑娘是在拿这件事威胁她:“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 四姑娘还是选择避而不谈。 六姑娘懒得在和四姑娘绕来绕去,直截了当地说道,“四姐姐,咱们有话就直说吧。” 六姑娘抬眼,远处的太阳渐渐西斜,温热的阳光洒在了院子里长势茂盛的树上,徒留一地斑驳的影子。 六姑娘压了压眉心,压下眼底涌起的烦躁,淡淡地和四姑娘说话: “你到底和那位驸马爷,有没有关系?” 四姑娘猛地从摇椅上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她:“有关系,如何,没有关系,又如何?谢六,莫要把自己看的太过重要。” 没否认,那就是变相的承认了。 “我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看得很重要。” “我只要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做到心中有数。凡事尽心尽力,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六姑娘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四姐姐,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凡事要三思而行才行。” 六姑娘想着她们毕竟是姐妹,她不好看着四姑娘走错路,便劝了几句。 可谁承想,四姑娘压根儿听不进去,“谢六,你今日是来看我的,我很感谢你。但是,你要是来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那就慢走不送!” 四姑娘从止阳行宫回来一趟,一改之前的软弱,变得十分硬气。 六姑娘神色未变,习惯性地拿帕子压了压唇角,不紧不慢地和四姑娘说话: “就算是四姐姐不喜欢,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 六姑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公主是绝对不能允许驸马爷娶一个世家姑娘做平妻,也不会允许有妾室仗着驸马的宠爱,就爬到她的头上,作威作福。” “虽然驸马看重那位姑娘,也尊重公主。” “一旦入了公主府,驸马爷不能时时护着,那位姑娘的日子便如烈火烹油,日子过的异常艰难。” 四姑娘神色没什么变化,但细看之下,她拿着帕子的手指,已经成了青色: “六妹妹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六姑娘看四姑娘还在嘴硬,忍不住地叹息了一声: “四姐姐,我只是在和你说,一旦入了公主府,会有什么后果。” “怎么,四姐姐是联想到自己,才会这么大的反应吗?” “你!” 四姑娘想要辩驳,却被六姑娘打断了: “四姐姐不必急着说什么。” 她说: “正如四姐姐所说,这事最后如何,都不是我能过问的。” “算你有自知之明!” “我也是好心提点。” 六姑娘淡然地看着四姑娘,眸光温和。一时竟分不清,她到底是生气还是高兴。 四姑娘喝了口酸梅汁,躁动的情绪,似乎是有了几分平和:“六妹妹,你怎么不问问我,在止阳行宫过的如何?” 她似乎是在埋怨六姑娘一来,就揪着她从止阳行宫回来的事不放。 为何不问问她,在止阳行宫过的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在她的眼中,是不是谢氏的规矩、脸面,高于一切。而她的感受,无关紧要? 六姑娘:“那是你的选择。” “选择?” 四姑娘冷笑: “是你们替我做出的选择!” “若不是你们,我何苦要去那种鬼地方,成了这副人人都可以欺辱,谁都可以踩几脚的姑娘!” 她也是人人称颂的世家姑娘,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的欺辱! “六妹妹,倘若是你,你又何理由不怨、不恨、不怒!” 六姑娘眸色平平:“我从来不回答假设的问题,也不会让自己有去止阳行宫的机会。”她冷冷地看着四姑娘,直截了当:“我这次来,就是来和你说一声。你去公主府上做妾,那便不要指着你遇到事情,谢氏会替你出头。” 四姑娘握着茶杯的手指,指尖泛起清白,嘴唇微微发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氏祖训中的其中一条是,女子决不能为妾。” 六姑娘神情冷漠, “所以,我会告诉父亲,将你逐出谢氏。” 四姑娘手中的茶杯,顿时落在了地上。 茶杯碎了几片,橙黄的茶汤,折射出四姑娘错愕的眉眼。 四姑娘呆愣片刻,等到伺候她的婢女与她说话,她才回过神儿来:“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连抛弃她的时候,都这么理直气壮! “四姐姐。” 事到如今,六姑娘还是乐意喊她一声四姐姐: “父亲曾说过,谢氏女子,要有自己的气节。” “就算是他日,身处险境,名节可辱,性命可丢,但气节不能丢” “你私自与外男往来,私自和男子有了白首之约,上门做妾。便是自轻自贱,辱没了谢氏女子的气节。” “谢氏当然不想要这样的女子。” “我也是没办法!” 四姑娘急着解释: “你都不知道,我在止阳行宫,被人欺负成了什么样!” “我若是,” “四姑娘。” 六姑娘打断了四姑娘的解释,音色骤冷。 好似是在看陌生人一般,在看着谢四: “在离开之前,我就同你说过。” “止阳行宫特殊,你要事事小心谨慎,徐徐图之,慢慢在止阳行宫站稳脚跟。” “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你还是如此。” “大约,你是真的不适合做谢家人吧。” 第187章 多事 5 在六姑娘看来,这谢氏的每一个人都是冷漠自私,把人当做跳板,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择手段。 这无可厚非。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眼前的这位四姑娘不同。 性格本身懦弱,遇到事情置喙忍让推说。遇到事情,只会逃避,完全依赖他人。 在她眼中,这样的四姑娘,真的配不上谢氏祖上定下来的规矩。 “我配不配,可不是你说了算。” 四姑娘冷冷地看着六姑娘: “你不要以为,你得父亲看重,又有个名声不好,靠着给今上卖命,才能入了今上眼的夫婿!” “若不然,你也同我一样,是个什么也不是的庶女!” 四姑娘的眼中满是不甘。 她凭什么? 她姨娘活着时,就得父亲的喜欢。仗着那份喜欢,她姨娘几乎都要和母亲平起平坐了。 而她呢。 吃穿用度,一度是这府上庶女们中最好的! 她凭什么 凭什么! 四姑娘眼中的不甘,渐渐充满了整个眼眶,将眼中仅剩下的清明吞噬殆尽。也遮住了六姑娘看她时,冷冰冰的目光: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依仗父亲,依仗我的夫婿。” 她说的理所应当: “但我依仗父亲和夫婿的前提是,我对他们有价值。你呢?空有皮糖,不过是谢氏精心养出来的一捧有用的花罢了。” “你!” 四姑娘气的眼圈发红,嘴唇发抖,想要替自己辩驳,却挤不出来一个字。 “在你指摘我之前,先看看你自己。” 六姑娘面色不虞: “自己惹下了这么一大摊子的祸事,该如何收尾吧。” “我如何,自是不用你来操心!”四姑娘没好气地说道:“母亲健在,老太太也还安好。有什么事情,家里长辈会为我出头的。” “哦。” 六姑娘淡淡地应了一声: “那我就祝四姑娘,得偿所愿吧。” 六姑娘朝着四姑娘福了福身子,“家中还有事,我先离开了。” 六姑娘礼数周全,又把四姑娘气的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对了,”六姑娘临走之前又和四姑娘说道:“这是裴大公子给你找的地方,安全的很,四姑娘可以在这里安心的住着,不会有人来打扰。” 四姑娘躺在摇椅上,惬意地晒着太阳。听到六姑娘的话,她也只是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根本没往心里去。 六姑娘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她一走,负责去给四姑娘打听消息的婢女就回来了。 她朝着四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四姑娘懒洋洋地问了一句:“如何了?” “奴婢已经去问过了,那人确实是出自公主府。同时,那人也在外面养了不少的姑娘。奴婢听说,养在外面的姑娘中,有一位叫白妩的姑娘,最得驸马爷的喜欢。” “说说看。” “听说,驸马爷每次出来,都要在她那里待上小半个时辰。每日,都会让人送东西给她。” “是吗。” 四姑娘的语气中,有几分不屑: “还真是一副勾栏的做派。” 她若是学了,那岂不是和那些陪公子卖笑的青楼女子,没什么差别了? “姑娘,”婢女的语气愈发急促,“您得想想,一个外室女能让驸马爷如此上心,又不让公主嫉恨。可见,她多么有手段。姑娘若是日后嫁去了公主府,这个人,就是您看不见的对手。” “你说的没错。” 四姑娘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慢腾腾的从椅子上坐起, “我们今日给驸马下帖子,邀请他来府上坐坐。” “奴婢已经替姑娘和驸马爷说过了。” 婢女小心地看了她一眼: “但是,驸马爷没同意。” “但奴婢留了个心眼,一直等在公主府外。”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驸马爷才出门,去了那个外室女的住处。” “想必今日,乃至过几日,驸马爷都不得空了。” 气的四姑娘直接把桌上摆着的那些水果和茶具,尽数扶到了地上,恨恨的骂了句:“贱人!” “姑娘。” 伺候他的婢女,瞧她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得说话都很小心: “您莫要生气了。” “您如今要想的是,要怎么笼络驸马的心。” 这句话,提醒了四姑娘。 是啊。 驸马在意他,又走了关系把她从止阳行宫里带出来,不就是心里有她吗。 只要她抓住了这点难得的情分,她的后半生就有指望了。 “你说的没错。”四姑娘从摇椅上站起来,“我是要做点什么,才能让驸马爷对我上心。” 婢女跟在她身后,“那不知,姑娘有何安排?” “我听说,驸马爷喜欢下棋。” 四姑娘进了内室,将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个箱笼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本棋谱。 又拿了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一半的棋谱: “去把这个,拿给驸马爷。” 婢女接了过来,看了半天也没看懂:“这能行吗?” “可以,”四姑娘胸有成竹,“他肯定会喜欢的。” “是。”婢女一脸困惑地带着这张棋谱,去了驸马爷去的外室那里。 半盏茶后。 六姑娘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了一身淡蓝色的居家常服,坐在窗下喝茶:“如何了?” 春桃给六姑娘面前,空着的茶杯续上了茶,“太太见过几位管事了。” 六姑娘随手拿起看了一半的书,随意地翻了一页:“如何?” “好像没说什么,”春天仔细地回想了下文氏和她说的话,“只是听说,咱们在江南和岭北的生意,不怎么好。几位管事的,都建议把生意迁到京城来。” 六姑娘抬眸,淡然地看了眼春桃:“没听说江南和岭北那边有什么大的天灾人祸。” 按理来说,事情若是闹的那么大,应该有地方官写了折子递上来的。 可是,如今上京城风平浪静,不像是有什么事情。 难道,有人暗中压下了江南和岭北递过来的折子了? 也不对。 六姑娘翻了一页书,但心思已然不在书上了。 内书院的几位大人,是不同派系的人。 要是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想办法让各自的主子知道,不可能同时瞒下这么重要的消息的。 六姑娘神色平静地问了句:“晗哥儿回来了吗?” 第188章 应对 1 春桃:“是。书院每半个月休沐两日。今日正好是休沐日。” “我刚好前几日,给晗哥儿做了件衣裳。另外,你再去厨房看看,让厨房做一些晗哥儿喜欢的吃食。” 她起身往外走: “我好久都没和晗哥儿一起吃过饭了,今日我和他一起用膳。” 顺便在去问问晗哥儿,关于江南和岭北的事情。 “是。”春桃应了一声。 松鹤院。 晗哥儿从书院回来,才换了一身衣服,打算先看一会儿书在去用膳。 他刚坐下,身边伺候的长松就进来回禀:“公子,六姑娘来了。” “姐姐来了?” 晗哥儿一听说姐姐来了,高兴地连鞋子都没穿好,激动地跑了出去。 后面跟着的长松,拎着晗哥儿的鞋子,跟在晗哥儿的身后,担忧的喊着:“公子,您的鞋,您的鞋!” “姐姐!” 晗哥儿跑到了六姑娘面前,想要和从前一般,亲昵地抱了下六姑娘。 但又觉得自己是大人了,不能如小时候那般。 便学着大人的样子,给六姑娘行了礼:“你来了。” 后面跟着的长松才有机会将自己怀里的鞋,放在了地上,“公子。” 晗哥儿穿了鞋,笑眯眯的看着六姑娘:“姐姐,我可想你了。” 从前,他们姐弟俩虽然不能常见面,但也同在一府居住。 如今,却成了她咋内宅,出入不便。他在学院,每隔半月才能回来一次。 两姐弟见一面,实属不易。 “你跑得慢一些,”六姑娘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汗,“莫要因为天气暖和了,就这样满头大汗地跑出来。当心,吹了凉风,染了风寒,又该难受了。” 晗哥儿的身体,从小就不怎么好。 冬日怕冻着,夏日怕吹着。 六姑娘费了好大力气,给晗哥儿调理身体,如今才让他长大。 虽说晗哥长大了,但她心里还是不放心。 “姐姐,今日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六姑娘笑眯眯地给他整理好了衣服,“自然是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晗哥儿带着六姑娘去了花厅,将外面带回来的许多小玩意都放在了六姑娘的面前:“姐姐,这是我从外面买回来的小物件。本来打算一会儿给你送去的。既然姐姐来了,那一会儿都带回去吧。” 六姑娘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各式各样,憨态可掬的小动物,顿时喜欢的不得了:“晗哥儿送姐姐的这些东西,我真的很喜欢。” 说着,她还挑了其中一块双鱼的玉佩,挂在了腰上:“好看吗?” 晗哥儿使劲儿地点点头:“好看,姐姐戴什么都好看。” 六姑娘被他夸赞的心花怒放,“你啊,就这张嘴甜。” 她让玉奴将这些好看的小东西,收了起来。又让让玉奴将食盒里装着的各种精致的菜肴,一样一样地摆在了桌上:“我今日让厨房做了些你最喜欢吃的小菜,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桌上摆着的是醋三丝,绿色和红色的搭配,让人食欲大开。谢晗行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很好吃。”谢晗行多吃了两口,“灶上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你啊,是在外面吃的太多了,才觉得家里的饭越来越好吃。” 六姑娘给他夹了他最喜欢吃的雪衣面纱,放在了他面前空着的碟子里: “喜欢就多吃些,我看你最近都瘦了。怎么,最近功课很累吗?” “累倒是不累。” 谢晗行吃的脸颊鼓鼓的,看着特别可爱: “就是最近先生总是让我们写一些文章。” “姐,你都不知道那些文章写的,有多痛苦。” 谢晗行和六姑娘抱怨着: “写不好要被夫子说,写不出来也要被夫子说,太痛苦了。” “你们夫子也是为了你们好,想要你们考试通过,一举高中。” 六姑娘给他夹菜的手,稍稍一顿,但很快的又给他继续夹菜,随口问了句: “你们写的文章,是写天下事,还是只写上京城中发生的事情?” 谢晗行将口中的吃食,都咽了下去,才开口说话:“写了一些关于六月吏部考核官员的事情,也写了一些关于国策的事情,还有一些是关于林家的。林林总总的,特别多。” 六姑娘状似无意地问了句:“没有江南或者岭北的事情吗?” 谢晗行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我们这些人,不懂行军打仗。所以,对于江南和岭北、岭南的事情,我们不能随便说话。” “不是说,江南和北边有了天灾人祸吗。怎么,你们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谢晗行摇了摇头, “这老师也没说过啊。” “姐姐怎么忽然问起了江南的事情了?” “随口一问罢了。” 六姑娘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了他的手边: “姐姐是说,你可以多多了解江南和岭南,日后对你写文章也有帮助。” “这个没什么可写的。” 谢晗行又让人添了一碗饭, “近几年,江南、岭南、岭北都是风调雨顺。再加上,这几年今上对江南和岭南的重视,那边的生活,比上京城都好。” 六姑娘听他这么说,心中就有数了:“是吗。姐姐还没见过江南呢。将来有机会,也想去江南看看。” “姐姐,他们都说江南如画如诗。将来有机会,我也想要去看看,如诗如画的江南到底是什么样。”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黑白分明的眸子深处,是灿若星光,灼灼其华: “姐姐,我会努力读书。” “争取日后,求得一个可以去江南做官的机会。” “到时,我带姐姐一起去,可好?” “好。”六姑娘被他说的,心下也有几分激动,“那姐姐就等着了。” “好。”谢晗行笑着看着她,“我一定会带姐姐出门的!” 外面世界,芳华万千,多姿多彩。 应该多去外面看看。 总困在这后宅,有什么意思。 “你说的,姐姐都记下了。” 六姑娘笑着给他擦了擦嘴角: “那我们未来的谢大人,应该要好好吃饭,好好跟着学院里的师傅们锻炼身体才是。” “嗯嗯嗯!” 谢晗行嘴里都是吃的,根本开不了口。只能频繁地点头,表示赞同六姑娘说的话。 第189章 应对 2 姐弟俩难得聚在一处吃饭,六姑娘心情大好,吃的比平时都多。 “对了,我记得你们学院每半月都会考一次试,”六姑娘放下手中的筷子,用帕子压了压唇角,“你考的如何?” 谢晗行吃的正欢,抽空地回答了一句:“还行吧。” “还行?” 六姑娘淡淡地看了一眼谢晗行: “怎么个还行法?” 谢晗行一心只想着吃,顾不得回答六姑娘的问题。 六姑娘看了眼站在谢晗行身后的长松。 长松被六姑娘看的下意识夹紧了腿,忙挺直腰板,十分恭敬地回了一句:“公子在这次的考试中,得了个甲等。” “甲等,那还不错。” 六姑娘赞赏地点点头: “晗哥儿,跟姐姐就不用这么谦虚了。” 她就知道,她弟弟不会考砸的。 长松:“姑娘,咱们家公子确实考的不怎么好。您都不知道,这次考的甲上的有好几人呢。” 在公子的眼中,考了个甲等,确实是考的还行。 “……”六姑娘夹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理解了长松的意思。 “读书一事,要循序渐进,切不可操之过急。”六姑娘干巴巴地安慰了谢晗行几句。 有时候,六姑娘也在想。有个这么上进且用功的弟弟,也不知是欢喜还是该发愁。 她既高兴谢晗行的上进,又忧愁这孩子使劲儿读书,会给自己读傻了。 谢晗行猛点头,“姐姐放心,姐姐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谢晗行摸着已经鼓起的肚子,满足地喟叹一声:“还是家好啊!”无论是是吃的,还是用的,都很随心。 “不是有句俗话吗,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外面再好啊,都不如自己家里。”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茶,漱了漱口,含在口中的那口水吐在了盆子里: “往后,你想吃什么,就和姐姐说。姐姐会让小厨房给你做,然后给你送书院去。” 谢晗行满脸笑意,“还是姐姐对我最好!” “都已经是个孩子了,怎么还如儿时一般,那么喜欢撒娇!”六姑娘板着脸说他,但眼中的笑意,还是让她的脸上多了些柔和。 “那自然是因为,有姐姐在,我才能继续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啊!”谢晗行笑眯眯地看着六姑娘,眼中尽是对六姑娘的敬重。 在他的记忆中,姨娘想着要怎么让父亲把心思都落在她身上,日日想着怎么样才能在母亲的手底下好好的活着。 根本顾及不到他, 姨娘去了之后,当时岁数不大的姐姐,求了父亲几日,才求得父亲心软,让他可以在姐姐身边长大。 他心里都明白的。 失去了姨娘庇护的姐弟俩,在看似大度的母亲手底下,如何艰难长大。 他知姐姐的不易,姐姐知他辛苦。 两姐弟能互相扶持着长大,光是这份姐弟情意,就难得可贵。 “你呀。”六姑娘笑着点了下他的额头,说教的话,到底也没说出口。 在松鹤院待了有一个时辰,六姑娘抬眼,看着越来越晚的天色,“都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那我送姐姐出门。” 谢晗行站在门口,一直看不到六姑娘的背影,才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继续看书。 方才用膳时,吃的比平日多。方才六姑娘还不觉得,此时却觉得肚子胀的难受:“我们在外面多走一会儿。” 玉奴应了一声:“是。” 玉奴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不紧不慢的朝着小花园走去: “你让人,去打听打听。这些时日,那些管事的都去了哪里,都做了什么,与谁见面,说了些什么。” “是。” “另外,在让人去问问。看看江南和岭南、岭北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是。” 六姑娘绕着小花园,来回走着,心思也不停的变换着。 半个小时后。 \"“姑娘,奴婢给您泡了一杯山楂水,”玉奴将茶杯递到了六姑娘的面前:“您喝一些,在去外面散散步,兴许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嗯。” 六姑娘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山楂水,喝了一大口,便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母亲那里,还没什么消息吗?” 玉奴虚扶着六姑娘的手臂,“听说,太太把管事们送来的银子,用您的名义,都带走了。一部分,送去了李氏和王氏,一部分,送去了北疆。身下的一部分,一分为二。一部分太太留下了,一部分送去了二姑奶奶那儿。” 六姑娘面色平平:“知道是多少两银子吗?” “听说是从外面带回来了十几张的银票,具体多少,就没人知道了。奴婢找人,悄悄地打听过了,约莫是有万两。” “嗯。” 六姑娘神色平和地点点头: “我交代你的事情,打听的如何了?” 玉奴:“奴婢已经让人打听过了。这几日,几位掌柜的,都在逛上京城中比较有名的铺子。至于他们和谁见面,说了什么,奴婢没有打听出来。” 六姑娘:“接着说。” 玉奴:“奴婢也让人去了几家货行打听,江南那边确实是出了天灾。至于岭南和岭北,也不怎么太平。” 至于,消息为什么没传到上京城来,就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奴婢能打听出来的。 “对了,奴婢还听说一事。” “说来听听。” “奴婢听说,几位管事在打听组建商队的事情。” “组建商队?” 六姑娘眯了下眼睛,仔细地咂吧着玉奴和她说的话。 若是照几位管事所说,江南、岭南、岭北都不太平,那生意也很难维持下去。生活不稳定,生存便成问题。为了维持生计,很有可能会卖儿卖女或是自卖自身。买人也用不上几个钱,再加上低廉的物价,无论怎么算,这个商队的买卖,都是稳赚不赔。 “这个主意,不错。”六姑娘难得称赞了几句。 玉奴扶着六姑娘往房间走:“姑娘这是同意了?” “这么好的主意,为什么要反对?” “可是,太太就没觉得好。您同意了,太太那边又该闹了。” “母亲有母亲的看法,我有我的考量。同意与不同意,不过是看事情的角度不同罢了。” 六姑娘接过了玉竹递过来的茶: “凡事,要多听多看多想,才能做出合理的判断。” 玉奴点头,称是。 第190章 应付 2 六姑娘正和玉奴说话,忽然,门帘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六姑娘抬眼看去,春桃正拿了两张帖子过来。 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方才门房送了两张帖子过来。” 六姑娘接过了春桃递过来的帖子,细细地看了一眼,随后便放在了桌子上。 玉奴看六姑娘面色平和,一时猜不透,姑娘是什么意思:“姑娘,这是哪家府上送来的帖子?” 六姑娘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赵府。” “赵五姑娘?” 玉奴皱了下眉, “好好的,她怎么想起来给您递帖子了?” 他们家姑娘,和这位赵五姑娘,也不是怎么熟悉吧? 怎么这么突然地给姑娘下帖子了? “对。” 六姑娘眼眸如水,白雾弥漫,遮住了眼底丝丝涌起的寒意: “谁知道呢?” “不过,这帖子上写的是:两日后,赵府会举办赏花宴,邀请咱们谢府的姑娘们参加。” “另外的一张帖子,是单独邀请我去凌元空。” 凌元空,那可是专门为女子设立的地方。 一般只有风月女子去,世家贵族中的女子,很少去那种地方。 “姑娘,您去吗?”玉奴直觉觉得不是什么好地方,不想要六姑娘去。 玉竹:“奴婢听说,赵府每年都会办赏花宴。给姑娘下帖子,估摸着是因为上次去参加宴会时,姑娘给赵家人留下了好印象,赵家人才会给姑娘下帖子、至于这个凌元空,奴婢也不建议姑娘去。” 六姑娘挑眉,问了句:“为何?” 玉竹:“去那种地方的姑娘,都是去找路子的。” 她说的很隐晦,但六姑娘一下就听懂了:“你的意思是,赵五姑娘约我在那里见面,是为了用我和裴氏搭上关系?” 毕竟,每年一次的政绩考核,就要到日子了。 这时候的关系和银子,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前程。 玉竹点点头:“奴婢是这样想的。” 六姑娘眉头紧锁,如水般的眼眸深处,散发着的凉意,渐渐弥漫了整个眼眶。 “姑娘,要不,您推了?”玉奴打心眼里是不希望六姑娘去赴约的。 六姑娘思考再三,“不,不能推。我们不仅要去,还要大大方方的去。”赵五姑娘的父亲,是礼部侍郎。三姐姐的公公,也在礼部。但严家,不和世家亲近。能和赵家结交,对谢府来说,是有好处的。 玉奴还要在劝,却被玉竹悄悄地拽了下衣服。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玉奴只能把即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恭敬地站在了一旁。 玉竹:“对了,姑娘,宁氏让人递了话过来。小公子病了,想要请胡郎中过去看看。” “病了就去请郎中,给我传信做什么?”六姑娘面色不悦。 玉竹婉转地说了句:“我觉得,姑娘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六姑娘轻挑眉,“是和她同住的几位姨娘,又找她麻烦了吧?” 也是。 平白得了两个孩子,又得到了她的特殊关照,那些人不眼红才怪呢。 玉竹默默地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 她说: “我会找个机会过去看看的。” “五姐姐他们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最近都没听到他们的消息?” 玉竹:“五姑娘和八姑娘、九姑娘还有十姑娘,在忙着寺里上香用的东西呢。” 六姑娘这才想起来,还有几日便是四月初八了。 “你也去准备准备吧。” 六姑娘低头,看着手中两张帖子,眸色轻轻浅浅: “弘农杨氏的九姑娘,邀请我去庙里上香。你多准备些九姑娘喜欢吃的山楂糕和茯苓糕,到时给她带去。” “至于,赵五姑娘下的帖子,” 六姑娘眸色一沉: “让人回话,就说我会准时赴约。” 玉竹应了一声:“是。” “我们出去转转,”六姑娘起身往外走,“晚上吃的多了,还是要多消消食才是。” “是。” 玉奴心想,她们才从外面回来,此时在出去消食。 分明是刚才听玉竹说,两个孩子病了。心里不放心,想要去宁氏那里看看的。 她家姑娘啊,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善呢。 …… “你这是做什么!” 宁氏黑着脸,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站在她对面的和氏和钱氏: “你们这么晚了不睡觉,来我这里闹什么!” “闹?” 和氏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讥笑道: “是你的孩子大吵大闹的不让我们休息,怎么就是我们闹了?” “宁氏,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啊!” “就是,”钱氏翻了个白眼,“你孩子日日吵,夜夜闹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这几日都没睡好,脸上都多了好几条皱纹了呢!” 她摸了摸眼角出现的细细的纹路,埋怨地看着宁氏。 “就算没有这两个孩子,你们就睡好觉了?” 宁氏不甘示弱: “你们两个,一个拉着婢女打叶子牌,闹到了第二日早上。一个仗着家中有银子,日日鼓捣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平日里闹的那么过分,我都不见你们说。怎么,只是孩子哭了几声,就闹上了?” “那不一样!” 和氏接过了话: “我们是在自己屋里耍,并未影响到旁人。” “你这孩子哭声太大,吵的我们都休息不好了,你知道不知道!” 和氏就是看宁氏不顺眼,就是要逼她把孩子送走。 “没错,太吵了,太烦人了!” 钱氏也看不得宁氏有孩子,心里嫉妒的不行: “你要不把孩子送走,要不就带着你的孩子滚出去!” “你让谁滚出去?” 六姑娘刚进宁氏的房间,就听到了钱氏的话。 她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几位姨娘。 “六姑娘。” 几个人忙回神,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宁氏一脸坦荡,钱氏和和氏则是一脸心虚。她们不确定六姑娘站在门口多久,又听到了多少。生怕那句话说的不对,惹六姑娘不高兴。 但钱氏看六姑娘面色柔和,不像生气的样子,仗着之前在六姑娘面前露过脸,便先开了口: “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第191章 应对 4 “怎么,我来不得?” 六姑娘径直走到了宁氏的身边,将乳母抱在怀中还在哭的小公子,接了过来,红了几句: “乖,叫姐姐。” “叫姐姐,姐姐就给你糖吃。” 她一边逗孩子,一边和钱氏说话: “我说,你让谁滚呢。” 明明,六姑娘神色很平和,语气也丝毫不见波澜。可偏偏,钱氏就是听出了一点压抑的怒气来。 钱氏慌张地跪在了地上,“是奴婢失言,请六姑娘责罚。” “失言?责罚?” 六姑娘逗弄着怀中的孩子,不紧不慢地和她说话: “你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吗,还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了?” 钱氏以额贴地,“奴婢不该当着下人的面,出言不逊,丢了体统。” 六姑娘没说话。 钱氏更加忐忑不安。 和氏倒是想要替钱氏说情,但她瞧着六姑娘还在那里逗孩子玩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替钱氏求情了。 宁氏默默站在一旁,既不替她们说话,也不添油加醋,只是和六姑娘一起,逗孩子玩儿。 过了好一会儿,六姑娘才开口,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你们也算是这孩子的半个庶母,不该在孩子面前,说那些难听过分的话。” 就算这孩子身份不明,她们从不承认。想要借机将宁氏和孩子们赶走,也要看她同意不同意。 “莫不是两位姨娘从未做过母亲,不懂得孩童啼哭时,该如何哄吧。” 这话说的就很难听了。 宁氏和钱氏被六姑娘的两句话,说的面红耳赤,恨不得当时就离开宁氏的房间,当做自己从未来过。 偏偏,六姑娘就当做没看见一样,继续说话: “你们的身份,是父亲的姨娘,是谢府的半个主子。” “虽说,你们当日签下了文书,成了谢府的姨娘。但是,母亲从未低看过你们。请了女先生教你们读书写字,又找了府上擅长女红的绣娘,教你们女红。”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又受谢府熏陶多年。” “且不说,你们身上带着的那股廉价的小家子气,怎么没减少,反而还在日渐增长呢。” 这就是拐着弯儿地在骂和氏和钱氏了 和氏顿时觉得脸上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钱氏也觉得面皮发胀,嗫喏地动了动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两位姨娘,眉开眼阔,瞧着也是心胸坦荡之人。怎么今日看着,心眼小的和针鼻儿差不多大了。” 和氏和钱氏被六姑娘说的没了脸面。连连告罪:“是奴婢的错,请六姑娘责罚。” 她们嘴上说着要六姑娘责罚的话,心里大抵是不服气的。 毕竟,六姑娘说庶女出身,地位也只比她们这些姨娘高那么一点。 有什么资格,去处罚她们? 六姑娘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姨娘又说错话了。” “我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处罚了您,传出去了,我会得个暴虐不敬长辈的名声。” “钱姨娘啊,你这存心想要弄死我呢。” 钱氏吓的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在抬头时,额头上一片青紫:“奴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请姑娘明察!” “没有这个意思,那大晚上地堵在宁氏的房中做什么?” 六姑娘神色温和,语气温柔, “是对我把孩子放在宁氏身边养着,心中不忿吗?” “还是觉得,宁氏不配?” 六姑娘抬眸,淡淡地看了一眼和氏。 只是一眼,就让和氏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凉意,直达四肢。让他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奴婢也没这个意思。” “没这么想最好了。” 六姑娘说: “这两个孩子,虽说出身不正,是人人口中都能骂一句的小杂种,但在我眼中,这俩孩子就是我们谢家的孩子,容不得旁人置喙。” 六姑娘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们的心中的那点小心思: “这事,我不反对,母亲不反对。父亲虽说远在老家,但我每日一封信,家里发生的事情,父亲也都清楚。” “不过是多养两个孩子,就能为谢府赚一点好名声。想必父亲不会反对,老太太更加不会反对。” “怎么,长辈们都不反对的事情,姨娘是要反对吗?” 六姑娘的话,越来越重。最后重的和氏和钱氏竟然满头大汗,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一句:“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我看你们敢的很呢。” 六姑娘冷笑, “宁氏如何,能不能在这里住,是父亲定下的。” “两位姨娘半夜不睡觉,堵在宁氏的屋子里,焉知不是联手欺负宁氏?” 和氏和钱氏大惊,忙不迭的和六姑娘认错:“是奴婢错了,请姑娘责罚。” 一顶欺压的帽子扣下来,她们俩就等着被困在内宅,永远都别想见到谢文徵了! “你们是父亲的姨娘,做错了事情,自有父亲责罚。” 六姑娘起身往外走: “不过,出言不逊,总是不妥当。” “不如,就让两位姨娘抄写三日佛经,静静心吧。” 她站在门口,转头吩咐着:“玉奴。” 玉奴上前一步,“是。” “帮着宁氏收拾收拾,去我的院子住。” 六姑娘继续往外走: “毕竟,孩子成长的环境最重要。” “免得什么腌臜的词汇,让孩子学了去。到时,说我们谢府,男子长在后院,把女子见的撒泼大骂,都学了去。” “是。”玉奴应了一声。 宁氏面露喜色。 她没想到,只是让人递了话,六姑娘就真的来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六姑娘会让她去她的院子。 宁氏喜上眉梢。 忙带着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些随身物品,和一些孩子用的东西,跟着六姑娘去了柳姑娘的院子。 和氏和钱氏看着离开的宁氏,气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心中更是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把那两个孩子要过来。 要是要过来了,现在能去姑娘院子里的人,就是她了! …… 六姑娘回了院子,净了手,又让玉奴点了熏香。她端坐在桌前,正专心致志地抄写了一段佛经,玉竹掀了帘子进来: “姑娘,宁姨娘那边,要怎么安排?” “你将东厢房收拾出来,让宁氏带着两个孩子住,”她说:“明日,你去我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让宁氏带着孩子过去住,在让人安排几个丫头,小心伺候着。” 第192章 应对 5 “是。”玉竹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去安排。”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抄写佛经。 玉竹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六姑娘写了整整一页纸,才停下笔。动了动有些酸涩的手腕,不经意回头,刚好看到了宁氏正抱着孩子,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玉奴。” “姑娘。” “那孩子,还没出月子吧。” “算算日子,不过是半月有余。” 六姑娘皱了下眉:“还没出月子,不易见风。让宁氏她们先在东厢房住着,等孩子大一点,再挪去旁边的院子吧。” 日子过的可真快。 一转眼,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 似乎,只有这个还在啼哭的孩子,在日夜思念自己的母亲。好像,这谢府的所有人,都已经遗忘了那个曾经痴傻,但至纯至善的大姑娘。 人啊,死亡是归宿。 遗忘,才是一个人的消散。 “是,”玉奴应了一声,“奴婢这就让人五安排。” “夜深露重,”六姑娘又吩咐着:“去将宁姨娘请到我这儿来坐一会儿。” “是。”玉奴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玉奴仔进来时,她的身后跟着一脸疲态地宁姨娘:“姑娘。”玉奴给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宁姨娘来了。” 后面跟着的宁氏,忙上前福了福身子:“姑娘。” “去给姨娘搬个凳子过来。”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的笔,态度温和地和林氏说话: “这孩子哭闹不止,是不是饿了?要不,姨娘让乳娘试试?” 六姑娘记得,晗哥儿说话晚。 到了三四岁还不会开口说话,每次饿了,或者是不舒服了,就一个劲儿的哭。 每次,她为了晗哥儿不能说话而焦躁不安时,姨娘都会说,“贵人话语迟,慢慢就好了。” 如今,想着功课出色的晗哥儿,六姑娘就会想起姨娘从前说的话。 宁氏坐在玉奴搬来的椅子上,靠在来了玉奴特意放的腰垫上,顿时觉得腰舒服了很多:“应该不是饿了,”她越哄,孩子哭的越大声。宁氏无奈,只能站起来继续哄孩子:“刚刚乳娘才喂完。说来也奇怪,这孩子除了吃,会找乳娘外。其余的时间,乳娘碰一下都不行。” 宁氏忍不住在想,这孩子是不是天生就和他有缘,所以才会这么黏她。 宁氏觉得是甜蜜的负担。 宁氏哄了半天,这孩子的哭声还不见停,急的宁氏满头大汗,心里更是急的不行。 六姑娘起身,走到了宁氏的身边,将她怀中哭闹不止的孩子接了过来,温声哄了几句:“是不是拉了,或者是尿了?” 宁氏摇了摇头:“不应该啊,奴婢抱孩子来这里之前,刚给他换过尿布。”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什么让这孩子一直哭? 六姑娘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乳娘:“你今日都吃了什么?” 乳娘战战兢兢地走到了六姑娘的面前,战战兢兢地回话:“回六姑娘的话,奴婢今日吃的都是厨房准备的吃食,和往日吃的一般无二。” 乳娘吃的也没问题,日常用的也没问题,那是不是孩子肚子疼了? 六姑娘蹙着眉,吩咐外边伺候的小丫头,“去将胡郎中请来。” “是。”小丫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去了胡郎中的院子。 宁氏看着哭闹不止的孩子,眉头皱的死死的,“姑娘,您说,这孩子是不是吓到了?” 宁氏忽然想起,不是有人说,还未出月子的孩童啼哭不止,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要不,奴婢去老太太的小佛堂里,给菩萨点一炷香。” “好好在菩萨跟前儿念叨念叨,保佑小公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宁氏的两句话,让六姑娘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亲娘的头七,应该不会有人记得吧。 这孩子这么哭,也有可能是在替自己的亲娘鸣不平呢。 “春桃。” 六姑娘将怀中抱着的孩子,递给了宁氏,转头喊了春桃进来: “你让你娘来一趟。” 春桃应了一声:“是,”便转身急匆匆地出门去找文氏了。 一刻钟后。 胡郎中带着药箱,急匆匆地来了六姑娘的院子,“姑娘。” 六姑娘急急忙忙地朝她挥手,“先别行礼了,”她说,“你赶紧过来看看,这孩子一直哭,怎么都哄不好。” 胡郎中把药箱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急忙走到了宁氏的身边,细细地给宁氏怀中的孩子诊脉。 “这孩子是有些积食了。” 胡郎中摸着下巴上的胡子,不紧不慢地说话: “扎一针就好了。” 听到胡郎中这么说,宁氏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那就麻烦郎中了、” “姨娘客气了。” 胡郎中转身,从药箱里拿出来一根针。在他的身上扎了两针,没过一会儿,孩子就不哭了。 “总算是不哭了。” 六姑娘也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胡郎中收了针,又细细地嘱咐着:“这几日,少吃些油腻,辛辣的吃食。吃一些好消化,偏清淡的吃食吧。” 六姑娘点头:“这事,我会吩咐下去的。” 胡郎中朝着六姑娘行了礼,跟着玉奴离开了。 “姑娘,”文氏跟着春桃进了房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今日找你来,是要吩咐你去做一件事。” “是。” 六姑娘朝着文氏挥了挥手。 文氏立刻走到了六姑娘的身侧,微微弯了下腰。 六姑娘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你去偷偷地准备下,小公子亲娘头七的事情。要小心,别让人发现。” 文氏重重点头:“姑娘放心,奴婢省得的。” “然后,你再去寺里,给小公子求一个平安福。”寺庙里的平安符很灵验。 有了这个平安福,这孩子,定然能平安长大的。 “是。”文氏应道,“奴婢这就去。” 说完,文氏便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吃了药,身上舒服了许多。一直哭闹的孩子,总算是安静了下来,躺在宁氏的怀中,呼呼大睡。 “这孩子胖了些。” 六姑娘逗着宁氏怀中的孩子,和宁氏说话: “你养的不错。” “这孩子总是吃了睡,睡了吃,也不磨人,很好养的。” 提起怀中的小孩子,宁氏的眼中就满是笑意: “姑娘,您都不知道,这孩子多省心。” 第193章 决定 1 提起这个孩子,宁氏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饿了就吃,困了就睡。” “明明才那么大一点的孩子,竟然会开始逗人笑了。” “姑娘,您都不知道,这孩子有多招人疼!” 她也是见过哥哥家的几个孩子的。 调皮捣蛋,上蹿下跳的跟个野猴子一样,十分讨人厌。 “这孩子是心疼你,才会这般乖巧懂事。”六姑娘笑了笑,“我瞧这孩子比刚抱过来时,胖了不少,可见你对他也很上心。” “那毕竟是奴婢的孩子,奴婢当然要对他事事上心,”不过是短短几日,宁是便对这两个孩子,生出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情分。 她心里知道,她现在抚养这俩孩子,是她以后的指望。 她尽到了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日后,这两个孩子尽到做儿子的义务,赡养她终老。 也算是全了她们母子之间的情分。 如今想来,单单是想要一个母亲的责任还不够,她想要的,也许她想的更多。 “那是,”宁氏一脸满足地低头,看着在她怀中安睡的小公子,“我啊,如今可是要感谢您呢,让奴婢得到了这两个宝贝。” 六姑娘低头喝了口茶:“他们也是与你有缘。” 宁氏笑着点了下头,“姑娘说的没错。”稍稍停顿了下,宁氏又开口问道:“姑娘,是不是要给两个孩子取个名字?要不然总是大公子,小公子的这么叫,也不是个办法。” 一般人家出生的孩子,早早地就备下几个名字,随意选择了。 她虽是个姨娘,也算是这府上的半个主人。两个公子出身不正,但也不是她能随意取名字的。 她想着,这两个孩子,是六姑娘带回来的。六姑娘又是正经嫡女,有她给取名字,最好不过。 可惜,六姑娘拒绝了,“给他们俩取名字的事情,等父亲回来再说吧。” 老太太和父亲都在,给孩子取名字的事情,也轮不到她。 宁氏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那就等爷回来再说。” 六姑娘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眸光平和地看着她:“姨娘,我一直很好奇。”她说:“和氏和钱氏,怎么会大半夜地去你房里闹?” 方才是因为孩子哭,一时间失了分寸,让她来不及想这些事情。 如今,细细想来,似是有许多不对。 和氏的那些小心思,全都表现在脸上。 钱氏仗着娘家银钱厚重,向来目中无人。 能让这两个人,联手对外,属实是有点让人意外。 宁氏面色一变,抱着孩子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正在熟睡的孩子,不舒服地皱了下眉,使劲儿地动了几下。 宁氏后知后觉,忙松开了手,轻轻地拍拍了拍。那孩子,才又重新进入了梦乡: “姑娘看出来了。” 宁氏也没有隐瞒,实话实说: “和氏和钱氏容不下人,她们平日里刻意刁难就算了。看在平日我们都是伺候爷的份儿上,忍忍就过去了。” “可这俩孩子不一样。” “他们是公子,大展宏图的地方是外面,而不是内宅的算计。” 宁氏的顾虑,在旁人看来是对的。 想要公子们避开内宅的隐私算计,去一个相对平和的地方,好好长大。 所以,特意安排了那出戏,又特意让人去请了六姑娘过来。好让六姑娘有借口,将他们带走。 这样看来,她为了孩子,做这些事情便是顺理成章。 但在六姑娘看来,宁氏是借用孩子,跳出了和和氏、钱氏,日日拌嘴,互相吵闹算计的日子罢了。 “嗯。” 六姑娘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天边隐隐露出了一抹微弱的光亮: “都已经这么晚了。” “你带孩子去休息一会儿吧。” “是。” 宁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抱着孩子,去了东厢房。 “姑娘,您也睡一会儿吧。” 这都已经是丑时末了,姑娘睡不到两个时辰,就要去给太太请安了。 然后,又要忙一天,根本没时间休息了。 六姑娘嗯了一声,和衣躺在了床上睡觉。没过一会儿,安静的房间里,就传来了六姑娘香甜的酣睡声。 寅时末。 六姑娘刚换过了衣衫,才要坐下来吃饭。 外面伺候的小丫头,掀了帘子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 “嗯。”六姑娘吃了口菜,“怎么了?” 小丫头:“胡郎中来了。” 六姑娘:“请去花厅吧。” “是。”小丫头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大约过了半盏茶。 六姑娘才姗姗来迟。 “姑娘。”胡郎中起身,朝着六姑娘行礼。 “郎中久等了。”六姑娘笑着坐在了主位上,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小的还是先给姑娘看看吧,” 胡郎中照例给六姑娘请了平安脉, “姑娘这几日忧虑过重,睡眠不好。小的等会儿给姑娘开几副安神的药,姑娘吃了,就能睡得着觉了。” 六姑娘和胡郎中道谢:“如此,麻烦郎中了,”她说,“二婶儿如何?” 胡郎中道:“二太太吃的太过油腻,有些积食。小的给二太太开了些消化的药丸,想必不出一日,就能好了。” 胡郎中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一些自信。 太过油腻? 六姑娘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笑意中又带着些许的凉意。 她这个娘,当的也太心大了。 自己女儿死的那么惨,她的两个背着父不详的外孙,还能顿顿都是大鱼大肉。 也是独一份。 六姑娘又问:“母亲呢?” 胡郎中:“这几日,太太情绪波动大,病症也开始显现出来了。再过两日,想必会比现在更严重。到时,小的用不用银针,让太太的病能稍微好一些。” 六姑娘冷笑。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管事们送来的银子身上,结果却是大相径庭。 母亲不仅要用有限的银子里办很多的事情,还要顾忌着在婆家受苦遭罪的女儿。 这情绪起伏能不大嘛。 “不必。” 六姑娘的眼中掠过一丝冷意: “你在母亲所用的药中,少一味药。让母亲的病,慢慢加重即可。” 第194章 决定 2 这样,母亲就很快的会缠绵病榻。 用药吊着,既不会很快就死,也不会健健康康地给人添堵,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胡郎中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问道:“三姑奶奶奶那里,可有什么事情?” 自从和裴二姑娘闹了一通之后,三姑奶奶就不怎么喜欢找二姑娘看诊了。 这几日,都是找的胡郎中。 “小的已经给三姑奶奶看过了。” 胡郎中小心斟酌着回答六姑娘的问题: “三姑奶奶身康体健,完全不用吃任何的药。” 六姑娘挑眉,“那就是说,她真的没病了。” 胡郎中:“是。”顿了顿,他又问道:“那三姑奶奶需要的药,小的还用准备吗?”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备着吧,这点药材,咱们还能给得起的。” 胡郎中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吩咐着:“这几日,你请来我这里,给两个孩子看看。” 胡郎中躬身,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问了胡郎中几句,便让她离开了。 “姑娘。” 玉奴端着刘大春刚送过来的账本, “方才,太太又让人去账上,支走了一百两银子。” 六姑娘点了下头:“谁去取的,银子送去了哪里?” 玉奴:“是太太身边的青雀去取的。然后,青雀将银子送去了二姑奶奶的府上。” “这个青雀,总是多事。” 六姑娘的眼中,冷意更甚, “拿走就拿走吧。” “吩咐下去,各个院子的月例银子,减半。什么时候,把这一百两省出来了,在恢复之前每月五十银子的例银。” 玉奴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吩咐着:“让小三儿去找那个姓郑的,教教他,该怎么管教自己的婆娘。” 六姑娘紧紧皱着眉。 她愈发讨厌,这个事事只听母亲吩咐的的青雀,厌恶至极。 玉奴沉声应下:“是,奴婢会去和小三儿说的。” 六姑娘转头看着她,看似随意地问了句:“你和那个青萍,熟悉吗?” 玉奴不明白六姑娘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实话实说,“奴婢和青萍,只见过几面,不是很熟悉。” “你去找一个和他相熟的人,带给他几句话。”六姑娘在玉奴的耳边,低语几句,“……就这么去办吧。” “是。”玉奴应了一声。 六姑娘处理完了刘大春送来的账本,让人将账本送去了刘大春那里,才带着玉奴去了正院。 六姑娘在正院待了一会儿,又和青雀说了几句话,便带着玉奴回了自己的院子。 闲来无事,六姑娘找出了前几日,让玉奴去胡郎中那里找来的几味提神醒脑的药材,磨成了粉。搓成了一个个圆润的珠子大小的香丸,放在了昨日刚绣好的荷包中。 “姑娘。” 玉竹掀了帘子进来,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文氏又去了宁氏那里。”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往荷包里装香丸: “父亲那里,还没什么消息?” 玉竹摇了摇头,“刘管家那边,还没什么消息递过来。” 六姑娘将装好香丸的荷包,放在了一边空着的笸箩里,“没有就没有吧,”她说:“对了,府上的太太和姑娘们的夏装,都做好了吧?” 玉竹帮着六姑娘往荷包里装香丸,“是,都已经做好了。奴婢前几日,让人 将衣裳都送过去了。昨日,负责采买首饰的管事,送了两套首饰进来。还没等您先看呢,四房的大姑娘就全都拿走了,姑娘,要不要奴婢去四房,将首饰要回来?” 那是她们姑娘的东西,凭什么被人抢走? 要不是玉奴拦着她,她就真的要去四房抢回来了。 “无妨。” 六姑娘毫不在意: “不过是一堆不值钱的破玩儿意,我还没看在眼里。” 六姑娘说的是实话。 自从她成为掌家姑娘之后,父亲送给她的首饰,下面银楼送来的首饰,可比那些首饰,华贵多了。 “可奴婢就是不过去。” 玉竹恨恨地说: “四房也是谢氏的人,怎么能做这么丢人的事情?” 六姑娘低头笑了笑。 心想,这府上丢人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两件事了。 “好了。” 六姑娘拍了拍玉柱的手,安慰了她几句: “不过是几件首饰,她喜欢就让给她吧。” 玉奴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那好吧。” 恰好此时,绣房的妈妈带着刚绣好的衣服,来了六姑娘的房间: “姑娘。” 吴妈妈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这是绣房里的绣娘们刚做好的衣裳,您要不试试。” “不合身,奴婢好让人给您改改。” 六姑娘的目光,落在了吴妈妈她身后婢女端着的衣服上。 她自从管家之后,待遇也跟着有了变化。 一年四季的衣裳,也从原来的十二套,变成了如今的二十四套。再加上配好的鞋子和袜子,以及其他的小物件,林林总总的一堆东西。 “先收起来吧。” 六姑娘没心思试衣服: “不合身,我会让玉奴告诉你的。” “是。”吴妈妈让人把衣服放在了桌子上,而后,便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带着人离开了。 春桃让人将吴妈妈送来的衣服,收到了内室箱笼里。又带着几个丫头,将箱笼里冬季的衣服拿出来,打算趁着这几日天气好,将衣服拆了,好好洗一遍。 外面干活,热热闹闹,屋里却实安安静静地用晚膳。 按照以往的习惯,六姑娘出去转了一圈,又去正院看了看王氏。 才不紧不慢地回了房间,准备休息。 “姑娘,您今日早些休息吧。明日,您才有精神,应付那么多的掌柜的。” 六姑娘将擦过脸的帕子,又递给了玉奴:“是啊,还有那么多人要应付呢。” 六姑娘并未去内室,又去了窗下坐着,继续看那本摊在桌子上,看了一半儿的账本。 “姑娘。” 玉奴将帕子接了过来,吩咐着在旁边伺候的小丫头,将六姑娘用过的洗漱用品都带了出去。 她拿起剪刀,剪了剪桌子上蜡烛,让蜡烛烧的更亮: “您别看了,小心明日眼睛疼。” 六姑娘又翻了一页:“无妨,”她说,“我看完这几页就睡。” 第195章 决定 3 六姑娘手中的账本,她已经来来兮兮地翻了许多遍了。 账册上字迹工整,每一笔收支都记载的清清楚楚,挑不出一点错处。 但六姑娘总觉得哪里不对。 “姑娘。”玉奴看六姑娘将手中的账本,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忍不住开口问道:“您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了吗?” “没有。”正是因为什么都没看出来,才觉得这个账本似乎是哪里不对。 六姑娘将账本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茶,反问了一句: “你确定,这账本是母亲看过的账本,中间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 “是。”玉奴很肯定地回答:“是咱们的人,亲眼看见的。” “那就更不对了。” 六姑娘眯起的眼睛中,掠过了一丝透彻的凉意: “母亲有个很不好的习惯。” 她说: “母亲喜欢用重味的熏香,来遮盖身上的药味。凡是她接触过的东西,上面必然会留下一些很轻的熏香。” “你问问,这账本上一点味道都没有。” 六姑娘把账本递给了玉奴。 玉奴细细地闻了闻,“还真的一点味道都没有。那能不能是,这账本没在太太的房间里,而是外面的花厅。” 花厅里的门窗都开着,味道早就散没了。 六姑娘点点头:“你说的很有可能。但是,你别忘了。花厅的旁边是母亲特意设下的小厨房,小厨房一是用来给母亲做吃食,二是用来熬药。母亲的病,需要日日都熬药。我们这几次去,还没进院子,就闻到了刺鼻的药味。花厅的味道就算是在怎么三,那也有的。” “我只是 进去待了一会儿,身上就都是药味。这账本在母亲的房间里待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一点气味都沾染上?” “您的意思是,这账本是假的?” 玉奴惊慌, “这怎么可能!” 这账本,可是在太太看完之后,就立刻送到了姑娘的手里。 怎么可能有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抄写一份新的账本给姑娘? “怎么就不可能?”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 “反正这账本是给我看的,那新旧,又有什么关系?” 左不过,是有人想要拿着这个账本,去做点什么事情罢了。 玉奴皱了下眉,“姑娘,太太留下账本做什么?” 六姑娘渐渐有了困意,“不知道。” 玉奴还想在问问六姑娘,耳边却已经传来了六姑娘香甜的酣睡声。 玉奴只得上前,给六姑娘掖了掖被角,在将床头的烛火挑的亮了些,才轻手轻脚地去了旁边的小床,和衣而眠。 翌日,寅时初。 天边的第一缕阳光,安静的内宅中,传来了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姑娘。”春桃端着洗漱用的东西,在门口喊了一声,“您起了吗。” 六姑娘正坐在床边,又拿起了昨夜看了一半儿的账本,“进来吧。” “是。” 春桃带着后面拿着洗漱用品的小丫头,鱼贯着进了房间。 “姑娘怎么起的这么早,”春桃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帕子,“玉奴姐姐呢,怎么一大早没看见她?” “玉奴去帮我办点事。” 六姑娘张开双臂,春桃伺候着她换好了衣服: “心中有事,昨夜就睡的不安稳。” “刚睡下没多一会儿,就醒了。” 她没叫醒玉奴,一个人看了半夜的账本。 “姑娘也莫要操劳了,”春桃将同色的腰带,系在了六姑娘的腰上,“这事情,急不得的。” “是啊,得慢慢来。”六姑娘带着春桃往外走,“看来,昨夜宁氏带着几个孩子睡的不错。” 她都没听见孩子哭。 “是。”春桃脸上带了点笑意,“奴婢一早就去过宁姨娘那里了。;两个小公子,睡的可香了。这胡郎中,还真是挺厉害。” “那就好。” 六姑娘才坐在桌边,刚坐下准备吃早膳,宁氏就抱着孩子过来给六姑娘请安: “姑娘早。” 乳母怀中抱着的大一点的孩子,学着宁氏的样子,给六姑娘请安: “姑娘早。” “你也早。” 她捏了捏大公子的脸蛋,逗了逗他: “来,叫姐姐,叫姐姐!” 也不知道是乳母日日都教的缘故,大公子竟然真的喊了一句:“姐姐!” “哎呦!” 这一声姐姐叫的六姑娘心都化了: “我们小宝,真聪明,会叫姐姐了!” 她高兴地将孩子从乳母的怀中抱过来,指着桌上摆着的各色精致的吃食,“姐姐今天给你奖励,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公子胡乱地指了几下,六姑娘拿筷子给他夹到了面前空着的白色瓷碟里,“吃吧。” 他看了一眼宁氏,见宁氏点头,他才拿着春桃递过来的小勺子,小口小口的吃着。 六姑娘更加满意了。 她转头看了眼宁氏:“你也过来吃早膳吧。” “这,”宁氏面露犹豫之色,“不合规矩。” 她们是妾,怎么能和嫡女坐在一张桌子上用膳? “无妨。”六姑娘丝毫不介意,“过来吃吧。” “是。”宁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才坐在了六姑娘的手边,拘谨地吃着面前的几样菜。 她让春桃给他盛了一碗鸡蛋羹,“慢些吃,当心烫到了。” 吃过了早膳,六姑娘又和宁氏说了会儿话,出去了玉奴便下了帘子进来: “姑娘。” “各位管事的,已经在芙蓉院等您了。” 六姑娘点了下头,习惯性的拿帕子压了压唇角,“我去换一身衣服,再去芙蓉院。” “是。”玉奴跟着李姑娘去了内室,伺候着六姑娘换衣裳:“如何了?” “奴婢去正院问过了。”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换了一身藕荷色的衣服,又给六姑娘的腰上系上了同色的腰带: “管事们送账本去的时候,太太确实是带着一个面生的姑娘,在房间里待了一个多时辰。” “知道那个姑娘是谁吗?” “没人见过那个姑娘。” 六姑娘眉头紧皱,眼底闪过了一丝透骨的寒意。 母亲,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个人进了内宅,为什么她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