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教主大人也重生了?》 第1章 重生 入眼处皆是雪,白茫茫的,没有其他的一点颜色掺杂其中,天地间寂静一片,大雪吞噬掉所有的声音,包括在雪里的人。 寒风生生刮着娄昕舟的脸,入骨的疼痛,入骨的寒冷。 “教主……”她轻轻地叫背上的人,“你别睡好不好?” 无人回应。 又是一阵风起,吹得她一阵踉跄,恍惚间好像是摔倒了。 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胸腔好像要炸裂一般,每一次吸气,每一次吐息,她都能尝到喉咙里的血腥味。 “师兄。”声音沙哑,她轻轻唤道,“陪我说说话……” 大雪吞没所有的声音,寂静得让人窒息,她已经没有重新爬起来的力气了。 “好困。”她握住身旁那只僵硬的手,没有温度,也没有脉搏。 她静静看着身旁紧闭着双眼的人,那人嘴唇苍白,眉间甚至附了一层冰雪,却依旧好看到人神共愤,“邵云帆……” 死亡总是那般悄无声息,她早知道邵云帆没了鼻息,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试探,却还是在半途停下,不住颤抖。 “师兄,陪我说说话……” 眼皮像是有千斤那般重,娄昕舟渐渐地闭上眼睛。 如果……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 该多好…… 风雪掩埋住了死者的尸体,这边天地唯一的温度在这一刻也消失不见。 …… 娄昕舟不知道是何时有的意识,半梦半醒间觉得自己被浓密的黑暗包围,眼皮沉重的可怕,却听得见些许嘈杂的声音。 奇怪…… 恍惚间,她好像听见了一个人在说话。那人声音尖哑,带着股高人一等的尖酸意味。 “听明白了?趁早回去吧,仙门不是你这种人能入的。” 周围逐渐亮起来,娄昕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她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雄伟的大桥前面,面前是一个身着蓝黑色布衫的弟子,身后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各色各样的人都有,不过大都是些十一二岁的少年,吵闹非常。 娄昕舟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股复杂的情绪就如潮水般涌入,羞耻,自卑,愤怒与不甘,眼泪也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流下。 似曾相识…… “……” 她没有理会那弟子刻薄的话,而是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略显稚嫩的双手,愣住了。 这是? 她又低下头去,目光所及,是褐色破旧的麻布衣服,脚上还穿着一双早已磨破的黑色布鞋。 这些,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好像重生了…… 胡乱地抹了脸上的泪水,娄昕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还不赶紧离开,要是惊动了山上的高人,有的你罪受!”桥前的弟子半天不见娄昕舟动作,更加地不耐烦起来。 娄昕舟听见他的话,抬起头来,还未开口,那弟子就噤了声,像是受惊了般往后退了一步。 这也怪不得他,毕竟少女脏兮兮的脸颊消瘦非常,一看就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右脸上狰狞地爬着不小面积的烫伤疤痕,在阳光的照耀下,每一寸纹理,都清清楚楚,面前十二岁的孩子哪里是个人啊,分明就是河里偷摸起来的水鬼。 “……” 说实话,上辈子这样的事还真不少。娄昕舟也懒得再和他纠缠,从怀里取出几串铜币来,放那桌上,径直上桥了。 “诶!你怎么!”那弟子反应过来,又想破口大骂。 娄昕舟就转过身来,原本薄金的眼睛有一瞬变成了红色,一字一句道: “别管我了。” 这是她上辈子借鉴魔教术法自创的一个小术法,只是她众多保命术法中的一个,用起来只看神识强度,对灵力不加要求,但这一用,娄昕舟却有些惊讶了,她好像带了些修为过来。 虽然不到上辈子的三分之一,只堪堪筑基修为,但这样开局总算称得上惊喜。 而那中了术法的弟子当真转了回去,没再管娄昕舟,也不知浑浑噩噩地记了多久的名单,方才回过神来,意识刚刚清醒,就觉得浑身酸软难受,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那个……”在他疑惑间,一道黄灵鸟般悦耳的声音传来,那弟子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站在那里,娇羞地恰到好处,两眼泪汪汪的,一身白色的罗衫显得仙气飘飘,好一个气质出尘! “我可以报名了吗?”那姑娘歪着头问。 “啊,可以可以!” 不说这边这弟子是如何被勾了魂,另一边娄昕舟上了桥,一幕幕熟悉起来,前世一些本来快要忘记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 显而易见,她重生了,重生到了才入昆仑的那时候,也就是她十二岁那年。 这一年,她被岐鸢长老收入门下,成为了其亲传弟子,和她一起被收入师门的还有一人,是和她在入门测试中成为好姐妹的袁婳。 说来也是好笑,当年岐鸢长老收了袁婳,却并不是因为她天资卓越非常,袁婳能进师门,单纯只是沾了娄昕舟的光。 上辈子娄昕舟为了这个好姐妹求了一个月的情,才说服岐鸢在第二年收了袁婳,若不是娄昕舟天赋底子够硬,岐鸢对她足够的疼爱,这事还真不见得能成。 不过现在想来,这多半是她做的最为错误的事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娄昕舟明明告诉过袁婳,自己喜欢大师兄,那女人还是在入门以后和邵云帆越走越近,还装得身世可怜,眼泪一箩筐一箩筐的掉,好像天下人都没她惨一般。 可惜娄昕舟觉得自己在邵云帆那里并没有什么份量,就只是憋着一股气看着那朵白莲花天天在他面前转悠,心里对袁婳的疏离感越来越深,后来就渐渐地不和她说话了。 只是她似乎不擅掩藏,也许是哪次面上表情不对,就被袁婳看出来了,白莲花当着一众师兄弟的面,软着声音委屈地问: “师姐,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 那年岐鸢收徒正满,袁婳自然而然成了门派里的小师妹,加上长得漂亮,很是乖巧,门里的师兄弟都向着她。而娄昕舟的处境则刚好相反,毕竟谁会喜欢一个性格孤僻的丑八怪呢。 一时间,议论声一片,一个弟子就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狠狠看了眼娄昕舟,拉着袁婳走了。 那人娄昕舟也认识,按规矩叫他一声二师兄,却没说过几句话。 “丑人多作怪。”她听见二师兄这样说。 “……” 岐鸢门下弟子百人,底下亲传不过三人,除去她和大师兄邵云帆,就是这位二师兄了。当年娄昕舟年龄尚小,怎么也想不明白,在她和作为外人的袁婳之间,二师兄怎会护着袁婳呢。 亲传弟子大都在门派内有着极高的人气,娄昕舟这样的毕竟只是个例外,众人自不用说,在那件事上都选择站在了二师兄和小师妹那边,渐渐的,娄昕舟就被孤立了。 上辈子娄昕舟极其不擅人际,性子也弱,不知反抗,也不懂得维护自己,那之后又不知多少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在不知不觉间都被袁婳有意无意抢了过去。 后来,袁婳到她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说什么她是真心喜欢大师兄的,师姐,你把他让给我好不好啊。 在众人眼里,那就是小师妹单纯心善,而娄昕舟,却怎么也逃不过一句丑人多作怪。 但就算是那时,娄昕舟也没想过这一切都是袁婳刻意引导的,直到一次秘境历练,她才开始明白过来。 那次她和袁婳意外地被困在了里面,袁婳天赋不高,秘境凶险,在遇到娄昕舟之前就已经是受了重伤,但好在后来有娄昕舟在,没让她在秘境里丢了性命。 不过当时袁婳伤在表面,浑身是血,而娄昕舟伤在内里,为了救袁婳,甚至掉了一层修为,面上看起来却只有轻伤。 二人对比未免有些太过强烈,出去后可想而知,二师兄当场就大骂娄昕舟心肠狭窄,不肯好好保护小师妹,而袁婳还好巧不巧直接晕倒,娄昕舟在门派里名声又因此臭了好些。 那时众人的目光都在袁婳身上,娄昕舟内伤严重,几欲晕倒,也不见有人关心。 极度的不甘心,难过和委屈的情绪在她的心中炸开,像极了虫蚁在疯狂地撕咬,她却不敢做声,全部默默咽下,做了一场笑话,没给自己留一点回转的余地。 就算是后来邵云帆闭关出来,禁言了门派上下,讲清楚了事实,却也没人愿意相信,那些人背地里坏话依旧没少说。 但故事若是只到这里,娄昕舟这辈子兴许还能给袁婳留条性命,只是可惜,被这女人害的最惨的还不是她,而是邵云帆。 “教主”这个称呼,娄昕舟叫了十多年,而“师兄”二字不过其二分之一未满。上辈子娄昕舟不过只闭了个关,出来后就仿若换了个世界,曾经风云修真界的少年被袁婳害得身败名裂,屠边城,入魔域,成了杀人不长眼的大魔头。 最后,又被逼死在雪山上…… 上辈子娄昕舟根本没有机会让袁婳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如今重生,就让她好好算算账吧。 第2章 师兄 桥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娄昕舟不紧不慢地走着,回忆起当年的入门测试来。 “第一关……”好像是幻境来着。 她正这么想着,眨眼间就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变了。 一间不大的房间,红色的蜡烛上火光将息,昏暗的光线甚至填不满整个卧房。这房间的布局略显华丽,红色铺满整个屋子,那边淡粉色的床纱轻曼曼搭着,空气令人窒息,弥漫着一股恶心的味道。 娄昕舟呆呆站着,许久又伸手捂住了右脸的疤痕。 “过来。”不知过去多久,一道疲惫的声音传来,沙哑到甚至分不清男女。 淡粉色的纱幔被人挑起,透出一只纤细的手来,一个女人半裸着出现在娄昕舟的面前。她颈间全是红色的痕迹,眼尾也有些淡色,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态而颓废的美来。 “过来!”半天不见娄昕舟过去,那女人有些怒了,语气重了,声音也大了,尖利起来,刺得人耳膜生疼。 娄昕舟终于有了动静,径直走了过去,只是路过桌边,悄悄伸手拿了什么。 “昕舟,原谅……”女人话还未说完,一把剪刀便刺入了她的腹部,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半大的孩子,听见娄昕舟低声说: “好。” 女人的手僵直在烛台前,最后无力地倒了下去。 幻境分崩瓦解,周遭又明亮起来,娄昕舟看向周围,却不是在大桥上了。这里已经不知何时变成了小树林,还算平整的地上躺着不少人,个个面色难看,好几个头上还冒了虚汗。 “醒了?”一道略显冰冷的声音传来,娄昕舟立刻就认了出来,“教主”二字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到底是忍住了,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转过头去。 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只是没了上辈子熟悉的戾气。年仅十六岁的少年脸上不见情绪,面容却像女子一般白皙,剑眉凤目,右眼下又点了一颗痣,眼睛却是通透的浅蓝色,盛了一汪清水,足以将人牢牢吸住。 “你挺有天分的。” 娄昕舟从地上爬了起来,听见他的话微微抬头看他,眼里不知名的情绪流转,又很快被她不露分毫的掩住。 “谢谢。”她轻轻开口,语气淡然。 “去一旁等着吧。”邵云帆别过脸看向别处,阳光在他脸上细绘了些影子,轻轻印过,好像被神眷顾着,清冷而又疏离。 “……” 最后娄昕舟就着不远处的小山坡坐了,邵云帆不爱讲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时间就在她低头发呆的间隙里过去,期间又陆陆续续醒了几个人,邵云帆都只是板着张脸,淡淡说一句。 “第一关合格。” 娄昕舟默默地待在一旁,斜光里看见少年的疏冷,有些叹然。邵云帆上辈子就这性子,也因此门里多数人都怕他得很,不愿和他亲近,明明长了张好脸,却没什么人敢追求。后来做了教主,这毛病还更严重了,上辈子在魔域娄昕舟还真就没见过在他面前还能站着的魔教异种。 当然,她觉得这样也是不错的,毕竟竞争对手都能少不少。就比如现在,才脱离幻境的一个女子刚刚醒来,就看见了坐在小山坡上,气质凌然的少年,呆了片刻,却最终被他的冷漠吓退,不敢搭话。 娄昕舟自然将这一切分毫不差地收入眼中,只是她并未为此担忧分毫,静默地待在一旁,一声也不响。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地上又站起一人,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娄昕舟看清了她的样子后,终于有了一些反应。 袁婳…… 又听见身后有几人略微惊讶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好漂亮啊!”的感叹,娄昕舟到底是翻了个白眼。 而这时,许久不见动静的邵云帆终于站起身来,淡淡说道: “第一关合格。” 说完又不知低声念了什么,指尖冒出一点金色的光来,在空中写下一个“消”字,手一挥,那金色的字就消失在空中。 一阵微风吹过,那些躺在地上还未脱离幻境的人,纷纷转醒过来,待他们反应了一会儿,邵云帆才开口道: “你们不合格,下山去吧。” 邵云帆的话没有温度,那些没有合格的的人反应了好久,甚至有人低声哭了起来。 “……” 这边天地也因此变得不再安静,哭声呜呜咽咽,却没人在意,第一关合格的人只是跟着邵云帆走进了树林深处,甚至没人回头看一眼。 哭声渐远,树林又恢复成一片寂静模样,倒显得有些阴森可怕。娄昕舟当然不以为意,但队里的一些人就不太受得了了。 “师兄,我们是要到哪儿去啊?”终于有一个女孩夹着嗓子小声问,声音软糯,听起来柔柔弱弱的,正是袁婳的声音。 娄昕舟被这声音恶心地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师兄?就你也配? 邵云帆本是在前头顾自带路,也没打算回答袁婳的问题,他天生不爱说话,一句话不能解释的事情,都不会回答,自然也就不会理会袁婳。只是突然感觉到身后一股低气压,就转过头去看了眼娄昕舟,恰好就对上了她的视线。 娄昕舟呆住,根本没料到邵云帆这一举动,急忙收住眼里的情绪,有些受惊地往后退了一步,直接就和身后一高大的汉子撞上了。 “你干嘛啊!”或许是觉得娄昕舟身上过于脏乱,那大汉嫌弃地大喊一声,反手就是一推,娄昕舟现在身体瘦小,被这一推,重心不稳,哪里还能稳住身体,直接往前栽去。 一行人走了不长时间,此时正经过一个有些坡度的山坡,要是有人在这里摔倒,免不了一路滚下去。 娄昕舟做好了摔地鼻青脸肿的准备,紧紧闭上了双眼,却不想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慢慢睁开眼睛,就对上邵云帆那张老天爷赏饭吃的脸。 于是微微低头,发现自己被邵云帆一只手拦腰接住,姿势虽不及暧昧,却贴地有些近了。 “……” 娄昕舟呆住,心跳得越来越快,她极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它泄露分毫,装作很自然地离开邵云帆。 脸上的余温难以降下,好在夜里也不易被人发现,她悄悄深吸进一口气,还没吐出来,就听邵云帆不带一点温度,压着声音道: “若是招来什么,我不会救你们。” 说这话的时候,邵云帆刻意看了眼刚才推娄昕舟的汉子,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但那大汉哪里愿意乖乖听了邵云帆的话,非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仗着之前做了些准备,抱着手臂,高高地仰起头来: “一个外门弟子,傲什么,入门测试死不了的,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少吓唬人了!” 娄昕舟皱眉,淡金色的瞳孔里,冷意一闪而过,随后又恢复平静,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邵云帆不喜和人争辩,只看他一眼,未见波澜,像是没听见一样,不管那弟子,直接走了。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听与不听也不关他的事。 “喂!”那汉子见邵云帆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更加不痛快了,骂了句脏话,正想再说几句,忽然一阵阴风刮过,树林沙沙响起来,他不禁看了过去。 那深处是化不开的漆黑,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样,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丝丝寒意从中透出来,好像冷了不少。 他连忙转过头来,不敢再看,却刚好对上娄昕舟,十二岁的少女直直地看着他,对他幽幽笑了笑,转身走了。 不知怎的,那汉子莫名感觉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向上爬,打了个寒颤,突然就觉得有点瘆得慌,只好脸色难看地跟上,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第3章 婴哭 昆仑山高,又常年积雪,本不该绿林茂盛,但昆仑虚主修阵法,开山祖师爷在山中立了个聚灵的大阵,于是就形成了一派奇景。 雪与绿共生,四季同存,方才一行人终于穿过了小树林,这一方神奇的天地便分毫毕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尽管还是夜晚,天空也不见明月,可面前一滩碧湖却顾自发光,星星点点,波光粼粼,岸边朵朵桃花开得正盛,清淡的花香蔓延,竟引来了几只斑斓的蝴蝶。不远处一棵古树屹立,枝干蜿蜒,挂着些红灯笼,一处不大的茅草屋静静地立在树下,俨然一处桃花源。 尽管上一世娄昕舟已经见过了这一番景色,此刻还是不禁眼前一亮,就更不用说那些前来考试的人了。 惊叹之声四起,邵云帆转头看了一眼,也是料到了这种情况,但还是免不了对这些凡人有些不喜,却又发现娄昕舟静静地站在人堆里,不惊不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少女身形瘦小,一眼看过去,更觉娇小玲珑,右脸上狰狞的伤疤虽遮了半张脸,但淡金色的眼睛灵动非常,又添几分可爱。 似有察觉,娄昕舟侧过身来,对上了他的目光。 “……” “邵师弟?怎是你来了?”却在这时,传来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带了几许威严,不似常人。 “霍老。”邵云帆朝来人行了一礼,也不多解释,“任务罢了。这些人就交给您了。” 来人虽被称作霍老,但看上去却只有二十多,周身气质很是脱尘。 霍老看了看邵云帆身后的一行人,淡然一笑,点头答应,随后又朝众人挥手示意,转身朝茅草屋走去,邵云帆则径直离开了。 众人见状只好一脸茫然地跟上霍老,有个小公子忍不住小声问自己的朋友: “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 袁婳娇滴滴地回,那小公子听见声音,转头看过来,才发现问错了人。只是他又见袁婳面容白皙,似天女下凡,于是红了张脸,挠了挠后脑勺,笑道: “历年测试都是外门弟子负责监考的。那人气息浑厚,根本不像啊。” “公子是怎么看出来的啊?”袁婳笑着问,而后又歪着头道了一句,“好厉害呀。” 娄昕舟本是走在前面的,冷不防地听见这娇柔媚骨的声音,恨不得把那女人的嘴给缝上。上辈子她年龄尚小,又加上小时候在妓院里听多了这种声音,竟然没觉得袁婳这样有什么不对,可后来见多了,却发现天下女子并不这般说话,如今再来看袁婳,她那慕强攀附的心思可不是直接写脸上吗? 那小公子衣着看着不凡,多半是富贵子弟,娄昕舟看他眉宇气质间有些飘然之态,该是已经引气入体过了。这样的人,入门测试多是走个过场,当个一年两年外门弟子,最后多半会被选为内门弟子。 只是,上辈子他们这一组通过考核的几十人,娄昕舟每一个都还记得,却不见记忆里有这号人物。 “接下来,是考核的第二关,诸位可听好了。”娄昕舟还在疑惑间,霍老见人都进了这茅草屋,便开口了,声音不大,却不容忽视,娄昕舟便也不想了,认真听起来,毕竟上辈子的记忆还是有些遥远的。 “日出之前,寻得幽蓝艾草,方可过关。”说完又敲了敲摆放在茅草屋角落的一张木桌,示意众人看过去。 那不大的木桌上放了叠羊皮纸,纸上不知画了什么。 “一人一张。”霍老开口,再轻拍了下木桌,那叠羊皮纸就幽幽然飞起来,不偏分毫落到了所有人的手里。 “开始吧。”只听他淡淡说到。 娄昕舟看向手里的羊皮纸,那纸上画了株幽蓝色的植物,说是植物,却又不像植物,要不是那名字里有个草字,还真要叫人以为这是何种动物了。 那艾草通体蓝色,外围一圈密实的绿叶包裹,里面躺着个圆鼓鼓的东西,有头有脚,头上有脸,脸上亦有五官,玲珑通透,像是精灵。 “啊!这不是婴哭草吗?”忽然有人叫了起来,娄昕舟就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那人正是方才推她的汉子,此刻正一脸兴奋,全然忘记了之前的不痛快,头又要翘上去。 “这位兄弟有何见解?”有人应道。 “就是根草罢了,好找得很。”那汉子得意地说。 众人听这回答自然是不满意的,有人继续追问,那汉子却也不肯说其他了。 好找?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娄昕舟懒得看他不懂装懂,正想离开,却忽然闻到一丝淡淡的莲花香味,她微微一愣,看向香味的来源,神不知鬼不觉地顺过去,摘走了袁婳身上系的香囊。而后又趁众人不曾注意,悄悄溜走了。 …… 婴哭草,三更啼哭,其哭声似刚出生的婴儿,所以民间多叫它婴哭草。而关于婴哭草,又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半夜归家,路上若是听见婴儿的哭声,千万不要理睬,定要在半个时辰内到家,再拜拜菩萨,不然阴魂索命,活不过日出。 流传的说法自然是假的,不过也并非毫无根据,因为这婴哭,可是坟头草。 死人坟头,比周边的土壤更加的肥沃,婴哭以死人血肉为土,汲取其中养分,但那土中的营养总会很快被吸食殆尽,于是,这婴哭草便进化出一种能力来,它会散发一种至幻的香味来,吸引活人过来,成为它新的养分。 夜色如墨,娄昕舟向不远处的树林走去,她有上辈子的经历,自然知道怎样找这草。 但是,这不是现在最为重要的事。 她淡金色的瞳孔一瞬间变成了墨红,像是鲜血凝固后的颜色,丝丝狠厉从中透出,杀意也不再掩饰分毫。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该想想怎样算袁婳的账。 树林繁茂,那缠绕的枝干密密麻麻,像是地里爬上来的非人之物伸出的手臂,白苍苍的,古怪极了。一阵风轻轻刮过,留下沙沙声,那树林深处的怪物嗅到了食物的气息,渐渐苏醒过来。 十二岁少女听见那动静,又看看刚刚顺手摘来的香囊,忽地就笑了。 若是让袁婳早早出局,还是太过于便宜她了,是时候该演场戏了,让她也试试身败名裂的滋味吧。 第4章 引骨 昆仑虚的这边树林其实有个不太好听的名字,叫做埋骨陵,上辈子娄昕舟入门后还听过关于它的一些传闻,听说这树林里埋着万千尸骨,是个实打实的坟地。 不过,当年入门测试,娄昕舟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这场考核唯一的难度就是在限定的时间内寻到并正确摘下幽蓝艾草,考验人对细节和线索的把握罢了。 但之前娄昕舟在魔域待了好几年,如今对邪祟的气息十分的敏感,自然嗅得出这暗林里妖物的腥臭,虽不浓郁,却让她无法忽视。 她缓慢地走进树林深处,同时仔细地观察这周围的风吹草动,循着妖邪的腥味一步一步找到了气味最浓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她看着面前一个凹进去的不大的泥坑,一咬食指,滴了一滴血进去,而后又就着手指流出的鲜血,在泥坑周围画了一个小阵法。 娄昕舟画的是修真界捉妖除邪常用的一种引灵阵,实为基础中的基础,画法也极其简单。 半刻钟后,娄昕舟收手起身,现在她虽有筑基的修为,但碍于身体太弱,根本调用不了体内的灵力,就只好从周遭环境里引灵化用,这可是个累人的活,因而此刻已是累得满头大汗。 看来,之后得好好补补了。 这样想着,她又取出袁婳的香囊来,看似随意地扔在了一旁。 “呼……”终于做完了一切,她长呼出一口气,靠着一旁的树歇了一会儿,待恢复过来,又继续朝树林深处走去,找到条不大的河流,将之前拿到的羊皮纸扔到一旁,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这香囊的味道有些浓了,最好还是处理一下。 好了,差不多了,阵法已经完成,而现在,她该去找幽蓝艾草了。 娄昕舟有些艰难地爬上岸,捡起方才被她扔到一旁的羊皮纸,开始不断地揉搓,等到它们变得非常柔软的时候,娄昕舟从羊皮纸的边缘小心地将它撕开,露出图画下隐藏的内容。 那纸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上面简略介绍了幽蓝艾草的习性,以及正确摘取艾草的方法,羊皮纸的左下方还附着埋骨地的地图,详细标记了幽蓝艾草的方位。 娄昕舟记住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点位,随后将地图叠了起来,正想揣进袖里,但看了看湿透的衣服,只得放弃,最后也不管它,左手拿着,就接着揉搓另一半,直到将那半羊皮纸揉得快要碎掉方才罢休。 幽蓝艾草能迷人心智,这考核的试纸质地柔软,比一般的羊皮纸更加厚实,一是内藏玄机,二则用以防毒。 一刻钟后,娄昕舟在一棵树下看见了幽幽发着光的淡蓝色,她用一半羊皮纸捂住口鼻,另一半包在手上,将艾草连根拔了,再将它就着羊皮纸包了,拿着幽蓝艾草走了回去。 茅草屋前还站着许多人,湖边也徘徊着不少,娄昕舟毫不意外地在那些人中看见了袁婳和之前的小公子。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就将被羊皮纸包裹住的艾草打开来,幽蓝色的光亮渐渐透开来,这边本漆黑一片的树林突兀的亮了一块,并不多明亮,但绝对引人注目。 “快看!她拿的是婴哭草?”娄昕舟的出现很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一堆人就围了上去,她低着脸头,护着怀中的艾草,却在暗处微微笑了。 “小姑娘,你在哪儿找的啊?”有个蓝衣女子笑着蹲下来问她,语气十分的温柔,像是家中长姐一般,只是并不关心娄昕舟为何浑身湿透。 “……”娄昕舟不说话。 “告诉姐姐好不好?”女子接着说道。 娄昕舟就抬起头来,她那狰狞的伤疤也暴露在众人的眼前,怀中的艾草还幽幽散着蓝色的光,映照在她脸上,不知不觉又添几分阴森。 娄昕舟看着女子眼中的惊愕,没有说话,装作很受伤地低下头去。 空气似乎静了几秒,终于有人不耐烦了,打破了这有些诡异的气氛。 “你说是不说,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说话的是个男人,胡子拉碴的,方形脸,皮肤黑得像块碳似的,嗓门也大。 十二岁的少女被这声音吓得一抖,想要逃跑,却奈何根本出不了人做的围墙,死死咬住嘴唇,眼中含了星星点点的泪光,就快要哭出来。 许多人也开始附和起黑炭来,总觉得面前乞丐模样的小孩有义务告诉他们在哪儿能找到幽蓝艾草。 “快说呀!” “个丑东西,别不识好歹了!” “不听人话是吧!” “干脆把你手里的给我们好了!像你这样的人,进什么仙门!” 终于有人忍不住动起手来,几拳打在娄昕舟身上,她闷哼几声,眸色暗淡几分,却并不还手。 “住手!”黄灵鸟般的声音传来,众人转过身就看见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和一个一身华贵的公子哥。 正是袁婳和之前的小公子。 方才的蓝衣女子顺着声音看过去,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她的视线在袁婳的脸上多停了几秒,皱了皱眉头,抱臂说: “别多管闲事!” “那是她自己找到的,凭什么给你们!”袁婳娇声道,脸上甚至起了红晕,看起来气极了。 “切,就她那样?仙门能收吗?” “就是就是,怕不是还没过山门,就先被当妖怪收了。” “哈哈哈哈哈哈。” 周遭顿时一片笑声,夹杂着一些难听的话,不像人言。 娄昕舟眼中光彩又淡几分,想起前世一些经历来,心中波浪翻滚,上辈子在魔域练出来的暴戾此刻竟慢慢复苏起来,她恨不得将这些人通通杀掉,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到底忍下来了,将杀心咽下,不言一语。 “诸位,可当真正道君子。”那小公子也终于听不下去了,开口讽刺道,将后面四字咬地极重。 众人一听就怒了,就着刚才撸起的袖子正要冲上前去,娄昕舟恰到好处地开口了。 “草在树林的东边,那儿有好几株。”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身体微微颤抖,可怜极了,看起来似乎是不想连累为她出头的两人。 那些人愣了一下,又不知是谁先跑了出去,一众人很快离开了娄昕舟他们的视线,总算又安静下来。 “你没事吧?”袁婳开口问道,关切的语气让她此刻看起来柔和极了。就算是娄昕舟就着幽蓝色的光,抬头看她,她也没有后退半步。 只是,乞丐模样的少女望进她的眼中,却没有看见一丝真心,她缓慢地摇摇头,轻轻道: “没事。” 第5章 魔种 “你叫什么?” “袁婳。”白衣的少女嫣嫣笑道,“别听他们刚刚说的,仙门对谁都是公平的。” “嗯。” 夜色如墨,微风扶起白色的裙纱,树林深处稀稀拉拉传出点声音来,只是除了乞丐模样的孩子,谁都没注意。 一切都按娄昕舟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装得单纯乖巧,手指紧紧抓着泥色的衣服,身形干枯瘦小,声若蚊虫。 其实娄昕舟早已满了十二,只是长期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让她看起来十岁不到,因此,光看外表的话,很难想象她会生出什么害人心思,所以,当娄昕舟提出能带二人去找幽蓝艾草的时候,二人想也没想就跟着她进了树林。 林子里的气氛似乎比来时阴森了不少,也冷了不少,娄昕舟身上的衣服还未干透,她不自觉地微微发抖,又很快不动声色的控制住。 这身子还真弱得有些过分了,就算是有筑基的修为,用不出来什么也不是。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边终于有了些动静,黑暗中突然钻出几道影子,猝不及防停在了三人面前。 那是些人骨架子。 “咯咯哒……哒……” 光秃秃的骨头互相击打出清脆的响声,那些怪物上下颔骨一开一合,在淡青色的月光下,瘆人非常。 原来这林子里埋的,只是普通的怨尸骨。 说实话,娄昕舟有些失望,不过这并不影响她接下来的计划就是了。 “啊!”一声尖叫打破了娄昕舟的思绪,她一回头,就看见那几只怪物已经面目狰狞地朝袁婳扑过去了,而自己面前也跳来一只。 她轻轻一个侧身,躲过了那还带着新鲜泥土的骨架子,冲过头的怨尸骨失去了目标,独自茫然了几秒,就发现了新的目标,跌跌撞撞地朝着袁婳扑了过去。 可怜袁婳被它们紧紧按在地上,不断地挣扎,却根本不见有用,而娄昕舟也只是呆呆站在一边,装作被吓到的样子。 至于那个小公子,他又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也是呆了好一会儿,直到袁婳大声地呼救,他才反应过来。 不过,他回过神来后,却并未上前去救袁婳,毕竟也才刚刚认识,尽管长得漂亮,却还是没到让他舍身去救的地步。 所以,他转头就跑了,毫不犹豫,只是路上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跤,弄出了不小的动静,他惊恐地向后看去,发现那些怪物依旧死死地压住袁婳,连头都没有回,又连忙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远了。 娄昕舟倒是有些惊讶了,但想了想又立刻释然了,富家子弟,高价买些丹药,催出个练气也不是没可能,光有亮丽的外表,内里却还是烂的。 “救我!”袁婳还在不断地挣扎,尖叫。她知道那小公子已经跑了,就看向娄昕舟,“救救我!” “……” 娄昕舟看着她歇斯底里地挣扎,却迟迟并没有动作,若是手里有刀,她是真想上前给袁婳补一刀,不过那样就太没意思了,还是继续演戏吧。 她转身就跑进了树林深处。 “我刚刚帮过你!”袁婳见她也要走,尖声叫起来,“你要见死不救吗?” 娄昕舟停住,丝丝狠厉从眼中透了出来,她转过身来,有一瞬间差点没收住眼里的情绪,张口道: “我……我去找帮手!” 只是那个眼神袁婳还是看见了,那不是个孩子该有的神情,像是阴鬼恶煞,看透了她所有的肮脏心思,袁婳想要说出来的话梗在喉间,她不知为什么说不出来,一股寒颤从骨锥向上,直入心脏,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最后就只看着娄昕舟飞快地跑远了,而她居然会因此松了口气,浑身都有些脱力,一个疏忽,便让怪物一口咬在了她的肩上,她疼得不断尖叫,回过神来,与趴在她身上的怪物抗衡。 袁婳的尖叫声不知惊飞了哪儿的飞禽,它们刷刷地飞起,又很快没有踪影,消失在安静的夜幕之下。 只是,天幕的安宁与地面并不相通,在离娄昕舟她们不远的地方,一个人形的生物从地上缓缓地爬起,也许那动作根本不能叫爬,没有一个正常的人类可以做出这样的动作来,如果靠得近些,甚至听得见骨头错位又重组的声音。但若是再仔细一点,便会发现,这人正是刚才逃走的小公子。 夜晚的树林,注定了不安宁。 …… 也不知过了多久,袁婳终于等回了娄昕舟,只是她本不觉得娄昕舟会回来,所以当那个瘦小的孩子带着个锄头过来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若是她,哪里会管刚认识的人的死活,早不知跑哪儿去了。 所以,之前看见的那个眼神该是错觉吧…… 正这么想着,她就看见那孩子一锄头砸在一个骷髅怪的头上,那骷髅本是压在她的正上方,碍于其他怪物的阻挠,惨白色的手指堪堪停在她的脸边,被这么一砸,那森然的骨头恰恰好就在她的脸上抓出了好几道血痕。 “啊,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娄昕舟的脸隐在黑暗里,满是笑意,声音却像是快哭出来一般。 袁婳气急,还没来得及尖叫,娄昕舟又是一锄头,这次完美避开了所有的怪物,刚好砸在她的脑袋边上,锐利的刀锋还削断了她不少头发。 她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大声叫停,生怕娄昕舟下一锄头直接敲她头上。 这种时候,她也没精力装了,什么话不堪入耳就往外骂什么,声音尖哑难听,哪儿有之前的娇柔媚骨,分明比那骂街的大妈好不了多少。 娄昕舟叹为观止,袁婳这幅样子她上辈子还真没见过,于是她直接忽略袁婳的话,砸得更加卖力了,以至于某人的尖叫声在整个树林中不断地回荡。 娄昕舟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当然,不论怎样,也不能失误太多次,她最后还是敲碎了两个怨尸骨的头,给了袁婳些许喘息。 可惜娄昕舟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她本卖力地演着真假参半的戏码,突然间便刮起一阵大风来,差点将她连人带锄头给掀飞出去。 她回过头去一看,身后竟是一团乌漆嘛黑的东西,虽然无法辨认出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但那个味道娄昕舟却再熟悉不过。 那是魔种。 第6章 怀疑 昆仑山下往北不远,便是魔域,三山夹围,易守难攻。当年的大魔头天合乐掌门苟亓,被六大门派逼至此地,无奈散尽自身全部灵力,将昔日乐土化为地狱,如今已好几百年。 这几百年里,修真界修为大乘者不乏少数,却是人人谈之色变,极少有人愿入魔域,其实原因也简单。 魔域里常无天日,深处更是不见五指,毒障荆棘密布。更有传闻说无论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生物,但凡是活着的,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上不着三日,身体就会发生异变,以至人性尽失,变得奇形怪状,样貌丑陋,甚至不成形态,最后往往成为嗜杀成性的魔种,少有神智。 娄昕舟看着不远处黑乎乎的一团,倒也不是特别惊讶,她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毕竟她上辈子可不是白活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没有落下。 “嘶哑……嘶!”魔种发出像是蛇吐信子的声音,刺一样咬人的耳膜,娄昕舟不禁捂住了耳朵,她在魔域待过很长时间,听得懂魔种的话,那蛇一样的声音听在她耳朵里,自然不只是刺耳那么简单。 虽只有几个简单的字节,但她也听得清楚,这魔种在喊人,喊的“少主”。 娄昕舟回过头去看袁婳,上辈子她知道袁婳这身份的时候,她早就入了魔域,世人皆厌恶魔种,对她和邵云帆的作为唾弃到了骨子里,但背后的始作俑者袁婳的身份却不为人知,她又岂能不恨? 那几只趴在袁婳身上的怨尸骨早已被魔种的罡风粉碎成齑粉,袁婳惊慌地爬起来,看见那糊作一团的东西,率先叫了出来。 娄昕舟见状也铆足了劲跟着她叫,叫声之惨烈,较袁婳有过之而不及。 而那团黑色的东西,并没有伤害她们,只是它几次想靠近袁婳,却碍于她惊吓过度,都没有成功,就只在那儿不断地徘徊,也不愿意离开。 面对这诡异的情形,娄昕舟心中跟明镜似的,只可惜现在的袁婳并不知道自己还有“少主”这层身份,看着眼前飘来飘去的黑雾,满脸的绝望。 但好在这诡异的情况也没能持续多久,一股强大的威压很快直逼而来,娄昕舟甚至能感觉到这威压中透出的几丝杀意,更不要说那魔种了。 那黑团似乎有一瞬间的溃散,又很快聚合起来,哀鸣一声,化作黑烟迅速溜走了。也不过眨眼,娄昕舟的眼前便出现一个人影来,正是霍老。 霍老看向魔种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却并没有追上去,他转过身来,背手而立,沉声问: “即是找到了幽蓝,为何在林中逗留?” 这声音听不出半分喜怒,娄昕舟也搞不清他的态度,但是袁婳的好感度不得不刷,于是她便频频看向袁婳,最后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缓缓道: “袁婳姐姐之前救了我,我答应带她找幽蓝艾草。” 霍老却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皱起眉来,方才他来得突然,最先注意到的自然是抱着幽蓝艾草的娄昕舟,此刻听见她的回答,才看向旁边站得不太稳的袁婳。 而后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实在难以相信有人会被没有什么危害性的怨尸骨弄到如此地步,满身的血污,头发也散乱非常,形容狼狈。 “凡是通关之人,立即离开树林。” “不行!她必须带我找到艾草!” 娄昕舟确实是想要反驳,但却有人先她一步开口,她心中冷笑一声,小人难成君子,这虚假的恩情原来是硬要人还的,不过倒也正合她意,于是她沉默几许,便缓缓朝袁婳走过去。 “姐姐,这艾草先给你,我再去重新找,你受了伤,先和仙长回去吧。” “……”袁婳一愣,她倒是没想过娄昕舟会这样决定,心中狂喜,接过艾草后,直直看向霍老。 “你还有半个时辰。” 霍老看着娄昕舟,女孩瘦小的身子看起来不足十岁,却心性坚定,知恩图报,天赋亦是不错,对她有些欣赏,只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转身朝茅草屋的方向走。 只可惜,识人不佳。 袁婳见霍老走了,便慌忙地跟了上去,只是走了不远,又回过头来看娄昕舟,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 二人很快消失在娄昕舟的视线里,她倒不在意日出在即,看袁婳离开时回过头来看她的眼神,她便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好了,接下来就轻松了。”娄昕舟正了正肩骨,摆摆双臂,戏演这么久,真挺累的。 时间也不多了,她掏出怀里的地图来,很快就近找到了一株幽蓝艾草,用羊皮纸地图包了,揣进怀里,这次她并不想招惹是非,还是赶快回到茅草屋最好。 只是总会有意料之外的事在最后关头发生,娄昕舟看着面前的杀人现场陷入了沉默。 “……”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邵云帆的剑尖都还在滴血,空气里满是消散不去的血腥味,他周身回绕着些金色的灵力,微风轻轻拂过,幻出些虚影来。 那地上躺着一个人,娄昕舟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根据穿着勉强认出是之前那个小公子。 此人虽然胆小如鼠,却也罪不至死,她不明白邵云帆为什么会杀他,但师兄自有他的原因,她也不会多问,只是,好巧不巧被她看见,若是不小心说错了话,多半就没有多半了。 师兄对她而言,是极为重要之人,只是,她对还是昆仑弟子的邵云帆来说,只是天赋尚且不错的考核弟子。 这情况真的很要命。 娄昕舟没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而后开始管理起自己的面部表情,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你看见了?” 少女惊慌地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半步,愣了半刻,又点点头,慢慢走出去。 “我……我不喜欢他的味道。”她缓缓开口道,声音有些抖。 那地上的尸体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娄昕舟刚才离得远,没有闻到这尸体上独属于魔种的味道,只是待得久了,还是认出来了,这下便不是僵局了。 “为何?” “有种腥臭味,像是肉腐烂的味道。” 邵云帆听见这回答,并不说话,而是翻转剑尖,在那尸体的腹部挑出一枚黑色的珠子来。 娄昕舟了然,看来这魔种已是金丹的修为了。 “你的直觉很准,嗅觉也灵敏。”邵云帆轻点剑尖,那灵丹顷刻便化作粉末,却也并不收剑,在地上轻轻点着。 清冷的月光照在白银色的剑身上,红色的血珠顺着剑尖而下,似是看得烦了,邵云帆一个剑花翻转,将剑收拢到身侧,又是雪白模样。 “师兄若是没什么事,那我……”娄昕舟见邵云帆没有再接着说话,因着时间紧迫,便想要离开,可是却没想到,那剑斜挥而上,最后停在了她的颈间,将接下来的话全然堵住了。 “林子西北的阵法是你画的?”邵云帆冷冷开口。 第7章 往事 娄昕舟怎么也没有想过邵云帆的剑有一天会对准自己,尽管他这时的气势还不及当教主时的十分之一,她也总算体会到了邵云帆那些手下是什么感受了。 少年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剑尖冰冷,仅差微毫就会完全贴上她的脖子,金丹的威压不断地迸发出来,如针一样刺进娄昕舟每一寸肌理。 明明先前还对她挺亲近的。 “不是。”娄昕舟没有丝毫的犹豫,回答道。 但邵云帆的剑尖却直接贴了上来,鲜血顺着娄昕舟的脖子往下流,她不禁往一旁偏了偏脑袋,才惊觉过来自己回答错了。 没做过的人,应当是先感到疑惑的,而不是着急否认。她这般回答,便是知道有阵法的意思了,岂不是不打自招? 夜里血腥味更浓了,风将它们带到更远的地方,不知何处的怪物突然躁动起来,呜咽嚎叫,像是看见了仇敌一般。 忽然,那方暗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和娄昕舟先前见到的魔种一个样,黑乎乎一团,阴森可怖,看不分明,它静静待了片刻,而后又在两人没发现前消失不见。 “说吧,为什么画阵?”尽管两人都听见了那些怪物的声音,但却没人理睬,白衣的少年看起来依旧不动分毫,语气冷淡。 其实承认倒也没什么,那阵法引灵不引魔,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坏结果,邵云帆现在审问她,多半是形势所迫,容不得差错,风头过了就行。 只是若是认了,为袁婳布的局就也破了,辛苦大半天,白忙活一场的滋味并不会好受。 “我……” 但娄昕舟还是不知道怎么狡辩才好,她的声音哽咽,带着些颤抖,鲜血顺着她的颈间流下来,渗透进褐色的麻布衣服里。 邵云帆冷不丁地就看见那皮包骨的脖子,眼底闪现一丝讶异紧张,不知为何,他簌地收回了剑。 冷剑离身,娄昕舟总算松了口气,但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无力感,她双腿一软,跪了下去,猛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时隔多年,娄昕舟已经记不清她上辈子是怎么上的昆仑了,但记忆里的那种饥饿感她还挺深刻的。 为了存下门派报名的费用,自己该是好多天没吃东西了。先前那样折腾,尚且还能硬撑着,但现在一松懈,那些被刻意忽视和掩盖的痛苦便全都涌了上来,胃里扭痛起来,她眼前突然一黑,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师兄那么聪明,果然还是瞒不了的,算了,白忙活就白忙活吧。 估计醒来会被关上个一两天吧。 …… 在魔宫前的一片血泊之中,娄昕舟第一次见到作为教主的邵云帆。她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明明鲜血糊了眼睛,痛到快要不能视物,还是凭着那模糊的轮廓,一眼便认了出来。 她记得以前在门派里,邵云帆总是一身的白,头发高束,清冷又不食烟火。此刻却换上了暗红色的长袍,墨发如瀑,仿若阎罗,和她记忆里的模样相去甚远。 “……” 想要开口,又不知为何说不出声来,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样,她好像动不了,又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地上到处都是她发疯乱杀后留下的魔种尸体,身上的白裙也早已被染成红色,魔种的血,和她的血。 “师兄……”模模糊糊一个口型,娄昕舟觉得自己该是喊出来了的,只是太过小声,以至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而后,终于彻底看不见了,那浓郁的暗包裹所有,只留下眼眶里微弱的红光,她心中忽然慌乱胆怯起来,只能强撑站着,固执地不愿倒下。 下一刻,周遭又突然亮起来,金色的灵光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又在触碰到各处魔种的时候炸开来,顷刻间,荡然无存。 而她也不知何时倒在了邵云帆的怀中。 …… 听说后来邵云帆发了很大的火,周边的异种被他杀了个彻底,大殿上那些高位魔种唯唯诺诺,一个比一个抖得像筛糠,任谁也没办法让教主平息这无缘由的怒火。 一连好几天,魔教上下十二分小心,生怕一个做错,就被教主抬手杀了。大家都在猜测教主怒火的源头,一时间各种说法都有。 有人说自己看见教主抱了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回来,还带进了卧房。但众人总觉得这说法多少有些离谱,在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中,最是不可能。 虽说当权者多个女人没什么,但是对于不近女色的教主来说,众人还是觉得教主大人吃坏了东西这种理由更让人信服。 但很多时候,往往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就是事实,风向很快就变了。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侍女前去打扫屋子,隐隐约约看见教主的卧房帷幔后躺了个人,看身形大小,是个女子,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不谈众人如何惊讶,还是有很多人不相信的,魔教三长老对此就嗤之以鼻,他向来以教派事务为重,为人耿直,于是直接跑到教主门前对质。 只是开门之人并非邵云帆,而是娄昕舟,结果可想而知,那三长老差点给直接跪下,回去的时候仿若失了魂,跌跌撞撞,甚至摔了一跤。 第二日,娄昕舟便出现在大殿之上,在邵云帆来之前,三长老拉着她的手向众人介绍: “以后,她便是魔教右护法了。” 众人惊呆。要知道这右护法之位,可是除教主以外的最高职位,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了一个小姑娘呢,当即就有人不服,非要让娄昕舟和他比试一番,只是刚站好了位,拳风都不及对面的脸,便被金色的灵力掀飞出去了。 邵云帆来了。 众人赶忙归位,跪了满堂,三长老照例拉着娄昕舟走到前排,眼神示意娄昕舟跪下。 这满殿跪得整齐划一,娄昕舟还真有些吓着了,于是刚要弯腰下跪,便被一阵清风托起,高坐殿前的邵云帆冷冷开口: “她不用跪。” 众人再次惊呆,三长老才刚刚跪下,便听见这话,眉头皱得老深,直言道: “教主,这不合规矩!” 邵云帆淡淡瞥他一眼,转头看向另一人,轻轻开口,“六长老,加到派规上。” “……” 至此,娄昕舟算是成了魔教的珍奇动物,教派上下,都想上前看上几眼,只是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就假装路过,要是胆子大点,便直接摔在娄昕舟面前。 虽说这对娄昕舟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魔域里没有阳光,只靠一种暗红色矿石淡淡的红光来照明,这猝不及防突然出现一个长相怪异的魔种,多来几次,她可能就得入土为安了。 所以她委婉地给邵云帆说了,只是好像没有选对方式,造成了不小的误会。 第二天一早娄昕舟一打开房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走廊各处,树林周围,就连假山造景上,目光所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橙红色的光亮堆满了整个庭院,亮如白昼。 “……” 娄昕舟不知道这些灯笼是怎样一夜之间出现的,魔教众人对此却是清清楚楚,就是右护法那简简单单一句,“这里是不是太黑了?”,他们忙了整整一夜,觉都不敢睡,于是大家也不对这祖宗感兴趣了,开始绕道走,娄昕舟倒是阴差阳错达成了她的目的,自在了好多。 不过,这满教的红灯笼也的确蛮好看的。 第8章 见鬼 娄昕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一间小木屋里,这房间的陈设极其简单,只放了一套桌椅板凳和一张简陋的床,只是木桌上放着一壶水和一些糕点,很是精致,是那家昆仑山脚下的小镇子里,娄昕舟特别眼馋的糕点铺子做的。 她认得这个屋子,这是给考核通过的人准备的临时房间,这么说,她也算是过了考核。 “呼……师兄居然没揭穿我。”她浅浅吐出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又看见那些糕点,身体先大脑一步有了反应,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 也顾不得其他,她几步上前,拿了几块糕点,狼吞虎咽起来,尽管中途噎到了好几次,她还是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之一,一如前世的味道。 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还好是重生在这个节点,不然可就有得她受了。 吃饱喝足后,娄昕舟坐下思量起来。 “刚出来魔种的事,那阵法画在风头,免不了牵连。而师兄知道阵法是我画的,抓了我,定然是要告诉霍老的,但我没被关,说明他没揭穿我。” 娄昕舟想了想,又接着分析。 “而大概过几天,他们查清楚了,就能知道阵法和魔种无关,嗯,还在把握之中。” 娄昕舟理清楚了,彻底放松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方才推门出去。 给她安排的地方和上辈子一样,是个四四方方的院子,但虽然院子挺大,东西南北各一间,却是每人一间罢了,而她的房间正好面西,这一出去,便是满地的落日余晖。 硕大的院子,也不见一人活动,但想也知道,这些过了考核的弟子,多半都还在休息,毕竟这考核持续了一天一夜,在这之前还得花一天的时间爬上昆仑,自然是累坏了的。 娄昕舟环视了周围一遭,记忆清晰起来,出了院门,循着一条小路找到了另一个院子。 她稳住脚步,尽量不发出太大声响。 说实话还是有些心虚的,在这么些大能的面前搞小动作,娄昕舟觉得实在是太刺激了,若不是上辈子在魔域练出来了些胆子,她还真不可能这么干。 那院子每间房前都挂了木质的身份牌,所以没花多少时间,娄昕舟很快便在里面找到了袁婳。 她稳定了下情绪,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后,扣响了房门。 “谁?”里面传来黄灵鸟般的声音,带了些疑惑。 “袁婳姐姐,是我。” 房门被轻轻打开,露出袁婳那张脸来,那几道被怨尸骨抓出来的伤痕横了她半张脸,虽然不是特别严重,但看样子会留上好一段时间。 “有什么事吗?”袁婳抱手而立,语气谈不上多好,娄昕舟多少在她眼里看出些嫌弃和怨恨。 “姐姐在生我气吗?” 听见这话,袁婳愣住了,那种语调她最熟悉不过,她看向那个身高还不及她胸口的小乞丐,心中对同类的厌恶渐起。 “因为你我差点毁容,但看在你给我艾草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回去吧。”袁婳做事向来给自己留条路,所以无论是怎样讨厌一个人,她总是会压下心里的不适感,直到将那个人的价值发挥到极致方才罢休。 但娄昕舟毕竟多活了一辈子,对袁婳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又加上现在袁婳年龄尚小,火候欠佳,她又怎会看不出她心里的弯弯绕绕。 “对不起,姐姐。”娄昕舟努力憋出几滴眼泪来,语气更娇,故意恶心她,“我听他们说还有一个月的入门训练,会选内门弟子……” …… 从袁婳所在的院子离开后,天已经黑完了,夜里很凉,但娄昕舟丝毫不觉烦恼,反倒轻松极了。 这入门弟子一个月的入门训练其实有个没什么用,但却存在的规矩。 很久以前,入门测试其实是为长老们择徒设的依据,表现优异的人就能被看上,选做内门甚至是亲传弟子。 虽然这些年并没有人幸运地被看上,但这规则既然存在,那就依旧适用,不用过多的解释,娄昕舟相信袁婳明白其中的道理。 那埋骨地里的引灵阵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画出来的,对灵力不加要求的阵法可是娄昕舟花了大半辈子研究出来的,虽然这大半辈子只有十多年,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创出来的,这点娄昕舟还是很有自信的。 路早铺地差不多了,只要袁婳承认那个香囊是自己的,就能坐实阵法是她画的,那内门弟子的名头也就拿实在了。 一飞冲天谁不想?娄昕舟提前强化了袁婳的念头,所以霍老拿着香囊找到袁婳的时候,她知道,袁婳是一定会承认的。 毕竟她画的那阵法很是特殊难得,完全可以引起一些长老的关注。 只是这法子虽然见效快,可却失人心,那林子可是考试之地,期间引出的怪物对于其中考生来说,干扰程度可想而知,要是这些人知道了是谁画的阵法,会发生什么呢? 当然,做这些可不仅仅只是让袁婳得个半臭不臭的名声而已,娄昕舟真正想要的,是将袁婳魔种的那层身份交出去,叫天下人厌恶追杀袁婳,一如她前世和邵云帆经历的那样。 这次的入门测试其实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埋骨陵里可不止一只魔种,娄昕舟接下来只需要静待时机,等那只侥幸没被发现的魔种找上袁婳,再顺水推舟,将之曝光就行了。 等着吧,尚且需要些时间。 不过,这重活一辈子,可不能光报仇去了,上辈子还有好多好多的遗憾,娄昕舟都要一一了了去。 她这么想着,步伐越加的轻快,脸上满是笑意,只感觉特别的轻松愉悦。 只可惜天是黑足了的,这夜里也没有灯火,昆仑更是山寒,这给入门弟子建的院子位于山腰,生灵阵法流转,树子什么的,还是很茂盛的,所以多少是显得有点阴冷了。 娄昕舟对此不是特别在意,但没走几步,她还是猛地顿住了。 不远处一块光秃秃的岩石上,静静地坐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她一身白色的长裙,长发飘然,一层淡蓝色的光芒浅浅绕在她的周身。她安静地坐着,望着夜幕里那轮青冷的月亮。 “……” 这昆仑埋骨陵还真是个适合灵怪亡灵出没的好地方。 也许是察觉到什么,那亡灵转过头来,疑惑地看了一会儿娄昕舟,而后轻轻开口: “小孩儿,你能看见我?” 第9章 又见 这世上是有鬼的,娄昕舟一直是相信的,只是从未亲眼见过,毕竟世间法则束缚,人的肉眼理应是看不见亡灵的。 她其实很不愿相信不远处那虚坐在石头上的女子是有别于怪物的灵体,但那种透明的虚幻感和幽幽的蓝光实在不是人或者是怪物能有的。 出于不想惹上麻烦的心理,娄昕舟不打算和这个女鬼交谈,只是先前呆愣了好长时间,她只好原地装作想起来什么似的,摸了摸腰间,思考了一会儿,一拍手掌。 “啊!完了,东西忘拿了!” 很快就折返回去了,娄昕舟转身前,似乎看见那女子落寞的神情,不知怎么,让人有些难过。 “……” 据说遗憾太多的人,死后不能转世,只能当了街巷山间的孤魂野鬼,盲目漂浮。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若是她没有重生,会不会也是那样的结局呢? 想到这里,她越走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昆仑埋骨陵,是几百年前那场大战留下来的恶果,若是还有亡灵,便只能是那时候的人了。 “……”娄昕舟转身走了回去。 夜深不知几时,一团厚重的乌云蔽住了那轮青月,月光消失了,连着那轻薄的灵体。 娄昕舟回到原地时,哪里还能看见什么影子,只有那光秃秃的石头静静躺着罢了。 有些茫然的回到了住处,娄昕舟始终回不过神来,前世的记忆纷乱复杂,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脑子里回放,她只觉得心烦意乱,一夜都没有睡着。 第二日日头刚亮,一阵急促的钟声响了起来,如在耳畔,直入大脑,娄昕舟认得这声音,那是催弟子起床的钟声。钟楼虽建在昆仑顶,但加了几层阵法,任你睡得如何深沉,都能给你叫醒。 简单穿戴梳洗,娄昕舟便开门出去了,那院子里已经站了四人,穿着倒是各异,只是有一人比较显眼,那人白衣蓝边,腰前隐约能看见白鹤高立,云彩缠绕,看样子是个内门弟子。 叫什么来着? 娄昕舟有些疑惑,一夜没睡着,她现在头脑还不怎么清楚,想起东西来只觉得迟钝。一路跟着那内门弟子上了山,在一大殿立定,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这处大殿位于昆仑偏峰,唤做清净峰。是个后勤一样的存在,无论是外门内门亦或是亲传弟子的贴身衣物,或是伙食住处,皆在此处登记领取。 入门训练的第一天实在没什么意思,娄昕舟到底是没想起那领头的内门弟子来。浑浑噩噩地一天过去,她除了和院子里几个人认识了一下,便也没干什么事了。 从第二天开始是一周的理论课,那是些不得不上又十分无用的课程,娄昕舟对它们的兴趣约等于无,毕竟那些东西她早已完全掌握,而且昆仑那些长老对入门训练其实并没有多大兴趣,更不会花心思在这时候来选择爱徒,所以她毫不犹豫地逃掉了。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但发生的事一件没有落下。袁婳在第二日的时候便被霍老叫了去,回来后挂着满脸的笑容,看那样子也并不难猜,多半是被哪个长老看上了。 这便相当于内定了,引得这方弟子眼红非常,一时间分作两种派系,一种堆满了笑脸,攀附上去,长足了某人的气势,而另一派也许确实是受那阵法茶毒颇深,当面样子也懒得做,横着张冷脸,十句话没有一句不带点嘲讽的意思,看那样子是恨不得冲上去打几拳的。 至于看上袁婳的长老,小道消息说是元真长老,这长老娄昕舟上辈子倒是听过一二,在昆仑不算排得上号,手下弟子半百,没一个能打的,但好歹拿着长老的俸禄,手里资源该也不会太差。而且长得很是清俊,听说还有不少追求的仙子。 娄昕舟对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上心,这一周她也没闲着,忙着改善她弱不禁风的体质,每天天不亮便起来各种操练,一练又到半夜,一顿饭都能吃下好几碗,这样做的成效倒也喜人,不说人看着没那么枯槁了,她那带过来的筑基实力多少也能使出一半来了。 理论课后,又是些炼体的课,每四名弟子配一位指导,而娄昕舟她们的指导正是那日她怎么也记不起来的内门弟子。 清晨站定后,娄昕舟看着那内门弟子颐指气使,她才多多少少想起来些什么。 那内门弟子姓贺,叫什么她实在记不得了,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物,但上辈子也让她吃了不小的苦头。 这人性子高傲,看不起她们这些人,说到底真正的天才哪里是从入门训练里选上去的,真当上面的长老闲得很吗,不过是个形式罢了,这几十年就没一个一步登天的,那袁婳要不是自创了新奇阵法,哪会有人关注。 所以,大多数时候,这些入门的新弟子若是遇不到好人,便会成为某个内门弟子无偿的仆人,端茶送水,卑微至极。 只是这辈子那弟子面前的可是魔教右护法,就算是在魔域,在位魔族长老见了都得小心翼翼叫声小教主,哪是他能使唤的。 所以那弟子唾沫飞溅地定了些莫名其妙的规矩后,娄昕舟一个闪身就将他按地上了。 那弟子是筑基修为,连忙释放威压出来,想要挣脱娄昕舟的禁锢,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压在他身上的小女孩,赫然也是筑基的修为,其基础更在他之上。 他一下就慌了神,想要求饶,可是话都还没说完,小腹便是一阵痛感,他居然“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 另外三个入门弟子早就吓傻了,呆如木鸡,被两个筑基的威压压坐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娄昕舟起身,放开了那个内门弟子,冷声道:“要是你还想要你这修为的话,就给我好好教。”她转了转手中一根细如银针的木刺,眼中些许狠厉,“这木头上的毒,若是在一个月里拿不到解药,日后便是筋脉错位,修为难进,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得你。” 那内门弟子脸色气得青一阵紫一阵,“我可是元真长老的弟子,你怎么敢!” “元真啊。”娄昕舟嫣然一笑,那日测试过后,她得闲便做了块眼罩,遮住了右脸上的烫伤疤痕,这一笑起来,没了那狰狞的东西,倒是有几分天真可爱,“我记得你只是个内门弟子吧,还是不要劳烦长老他了。” 那内门弟子的脸色立马变得更加难看起来,话都说不出来几句,只气得哼哼唧唧,早没了先前高傲的样子。 内门弟子啊,是啊,他只是个内门弟子,除了那些亲传弟子,一个月都见不到长老一次,更谈何让长老撑腰呢,说到底,只是记个名在长老下面罢了。 “这件事,你们要是敢说出去,后果自负哦。”娄昕舟了结了这头,便转身看着地上的三人道,她笑得可爱,声音也柔和温柔,若不是刚才那压倒性的实力,谁能想到这个小女孩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呢。 这边几个入门弟子还在感叹,娄昕舟却微微愣住了,她面前这方,树林深处稍微暗一点的地方,那日遇见的白衣女鬼正幽幽地看着他们。 第10章 岐鸢 现在是白天…… 也不知怎么,娄昕舟背后冒出一层密密的汗来,就像是被人窥见什么秘密一般,她也不再说什么,只觉得心中不妙,转身回了屋去。 那屋子面西背阳,娄昕舟没点灯的时候,便是一片的漆黑,她走到床边打坐坐下,心里念起清心诀来。 屋外传来些动静,稀稀疏疏,该是几人起身离开了,一时间,这里陷入到让人有些讶异的静默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娄昕舟从坐定的状态里醒来,便发觉这屋里的温度不知不觉降了许多。 她疑惑地睁开眼睛,猛地对上一张苍白非常的脸,近在眼前,饶是在魔域里练出来些胆子,她还是下意识地往后倒去。 “小孩儿,你果然看得见我。” “……” 屋外已没有多少亮光,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完全黑下去,那朦胧的灵体虚虚渺渺,甚至让周遭亮了一些,娄昕舟回过神来,安抚下内心的些许惊吓,故作镇定,看着面前的白衣女鬼,道: “前辈可是有什么遗憾?” 那女鬼幽幽拉开距离,也不回答,只笑起来:“这埋骨陵有个大乘秘境,小孩儿,我送你进那秘境,怎么样?” 大乘秘境?! 娄昕舟讶然,上辈子她去过的等级最高的秘境便是大乘,里面宝贝无数,灵植遍地,浓郁到极致的灵力让她一跃从金丹初期到了元婴。 只是秘境机缘无数,但也伴随着数不尽的危险,而且等级越高越是致命。她现在不过筑基修为,若是轻易进大乘秘境,怕是分分钟会死在里面。 娄昕舟的脸上表现出极度不信任的表情来,但那女鬼却丝毫不在意,并不多作解释,只又开口道: “三个月后,那秘境便会现世,修为限制金丹,但我能让你越级进去,只需你给我带回一物。” “何物?” “问灵。” 娄昕舟还没来得及问清楚,那女鬼的声音便变得模糊遥远,轻薄的蓝色灵体也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大乘秘境……”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上辈子娄昕舟根本不知道这埋骨陵有个大乘秘境,至少到她死的时候,这天下也未传出半分消息来。不过秘境出世,地动山摇,动静不可谓不大,根本瞒不下去,但那女鬼说,三个月后这秘境便会现世,又是何道理?是因她重生牵动了什么因果吗? 还有那问灵,她总觉得在哪儿听过,思虑几许,却依旧记不得详情,只得先行放弃,待拿了名牌,到书阁去查便是。 时间一晃半月,袁婳果真被元真派人领了去,但也只她一人被长老收做了内门,其余人连其他长老的影子都没见着,通通进了外门。 袁婳走的时候,笑地灿烂极了,她脸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这几日才刚舍得将面纱摘下来,软着声音对娄昕舟说:“以后身份有别,不宜往来,你也得独立一些。” 那话急着撇清关系,语气也不见得柔和,何况是当着许多人说的,娄昕舟演技就又上来了。 众人便见那小只眼里包满了眼泪,圆鼓鼓的脸蛋微红,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可是贺师兄也是内门弟子啊,但他就叫我多找他讨教的。” 可怜那个贺姓的内门弟子哪里会说这种话,他巴不得有多远离这小祖宗多远,也因此站在娄昕舟不远处的和她同一院子的三个弟子眼睛都瞪圆了。 “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啊。”袁婳一听见那话,笑得更开心了,只轻飘飘丢下这句话,转身跟着元真门人走了。 “……”娄昕舟就低下头去,那瘦弱的身体微微发抖,漏出一点啜泣的声音来。她双手抓紧了衣摆,那淡蓝色边条素白衣服被捏的不成样子,而后她低着头推开人群,一言不语地转身走掉了。 袁婳怎样过的考核大家都是知道的,霍老并没有隐瞒什么,所以一时间便有了些私语来,这种忘恩负义的行为到底让人厌恶,况且袁婳那些话说得高傲,虽说是对着娄昕舟,实际就是瞧不上外门弟子,让人不满极了,就连平日里极力讨好袁婳的那些人,脸上也有些不快。 人群到底是散了,但有些恶果也在这时候埋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上头来了个姓刘的管事,领着外门弟子上了山,随后记了名,领了名牌和昆仑特有的身份证明,那是一块淡蓝色的灵石,赋了储物阵法,内里有个不大的空间。 而之所以说是身份证明,便是因为那灵石颜色越深,便代表着身份越高,里面的储物空间也越大。 这方灵石用一根金色的绳子系住,可以挂在腰间,亦或是带在脖子上,娄昕舟倒习惯是作手链的。 不过,将神识探进去时,看着那几方的空间,她还是多少有些不适应。上辈子常用的两个储物灵器,一个是亲传弟子的黑蓝灵石,空间至少可吞下一座不大的山峰,一个邵云帆送她的地级储物戒,更是边都不曾见到过,如今再回过头看这几方大的小空间。 “……” 从奢入俭难啊,罢了,这外门弟子做不了几个月,忍忍就好了。 娄昕舟上辈子见着师尊,是在入门半年以后,机缘巧合遇到了竹林见下棋的两位长老,而其中一人,正是岐鸢。 单色白衫如染清风,起身时又听不见声,那肌理似山巅雪色,又散了青色长发刚及腰间。那时娄昕舟懵懵懂懂,不知何为美丑,但依旧看得呆了,掉了手里该送到鸾清主殿的衣物。 “岐鸢师姐当真绝色,连那女童都看得呆住了。” 娄昕舟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捡起掉在地上的华贵绸服,斜光偷偷看过去,恰好对上岐鸢清冷的目光,整个人僵住,甚至被吓到哭了,却又不敢吭声,死死咬住嘴唇。 “我不吃人。” 她听见那高冷的仙人柔声道。 “……” 说起来,昆仑的上位长老只有六位,她那也是第一次见着上位大长老,还一次见着两位。只是她记住了鸾清殿主岐鸢,却忘记看一眼另一人是谁,甚至还不知男女。 想到这里,娄昕舟忍不住笑了,她那时年幼,不知事,现在想来,和师尊对弈的,该是昆仑唯二的渡劫尊者,灵虚长老。 那可是渡劫尊者呢。 “当真是不敬。”娄昕舟小声笑道。 这天下渡劫仅有九人,昆仑就有两人,除去灵虚,便是娄昕舟未曾见过的掌门郑巳律了。而她师尊岐鸢修为大乘,除去上面两位,她便是门派最尊贵之身了。 但思及此,娄昕舟又难过起来,她十二拜师,却在十八没了师尊,总共待在岐鸢身边的时间也不足百日。 她那时以为师尊最多不过百余岁,怎么也想不明白,大乘修士寿命千年,师尊为何会突然陨落府中,后来才知道,这大乘,师尊已经困了千年。 “……” 但无论如何,这一世,她定不会让师尊再次陨落了。 第11章 真鉴峰 名牌已经拿到手了,想必也应该和上辈子一样是被分配到鸾清峰的,虽说外门弟子分到各峰只能算是个属头,并无法从峰主那里学到的什么,一年到头还要干很多的杂活,修为学习还是得看个人和天赋。 不过这些对娄昕舟并没有什么影响,她此刻心情当真奇好,只是在正准备去鸾清报道的时候,却被刘管事拉住了。 “去那里作甚?往真鉴峰去。” “啊?”娄昕舟只觉当头一棒,赶忙拿起名牌来看,却见那后面直书几个大字——真鉴峰。 “……” 昆仑三十二峰,主峰仅有六座,律华坐头,是为掌门居所,虚弋其后,是上位大长老灵虚长老所居,而后便是鸾清、合仪、清彦以及壶攸,真鉴峰都不知排到哪儿去了。 先不说这又是被什么因果影响了,但无论如何都得去鸾清啊,不然怎么和师尊偶遇呢。 想到这里,娄昕舟淡金色的眸子忽地变红,一点一点摄入刘管事的神识。 “停下!” 脑中突然多出一道声音来,像是一根细长的银针突兀的刺了一下,术法被迫打断,娄昕舟只能停下,看着恢复过来的刘管事,她来不及思考,只好答应道: “好的,管事。” 在去真鉴峰的路上,娄昕舟一直尝试着于脑中的那道声音交流,但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并没有得到回应,这多少让她郁闷极了,一事未解,又来一惑,当真闹心。 又加上那些同路的弟子三两成对,结伴而行,嬉笑打闹,那声音恨不得将天上的鸟给吓下来,娄昕舟只觉得头越发的疼了。 “小妹,你一个人吗?”就在这时,身后跑来一人,双马尾高高扎起,外门弟子那普通的蓝边素白的衣服在她身上竟然也能穿出股小家碧玉之感。 少女脸上微红,看似跑得极了,还在微微喘气。 “嗯。”娄昕舟轻轻点头。这孩子娄昕舟上辈子也是见过的,叫做薛蒲棋,天赋资质都是不错的,后来被收到了端壶长老那里,娄昕舟自逐出师时,听说她刚刚突破金丹,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要不和我们一起吧。”薛蒲棋嫣嫣笑起来,眉眼微弯,看那模样,正是少女豆蔻,天真烂漫。 “好,谢谢姐姐。”娄昕舟软声应道。 话音刚落,身后又跑来一人,累得已是满头大汗,话也说不清楚,来人看着也是不大的,和薛蒲棋差不多年纪。 “阿……阿棋,你如何跑得……这般快?”而后那少女看见一旁的娄昕舟,又俯身过去,小声对薛蒲棋道,“这又是拉了谁,不是叫你别看见谁就往身边带吗?” “阿姐,你放心吧,我看人还是很准的。” “准什么,上次看上个小孩,就那个瘦瘦弱弱的,还记得不,最后怎么样了,偷了东西就跑了,还说准?” “那是个意外好不好,其他人不都没那样吗。” “是,只是没偷,你就是个活菩萨,起居生活给他们包圆了,家底都差点给你败光。” “那能那么夸张啊哈哈哈。” “祖宗,家里带的盘缠可是用一点少一点,你给我收着点。” “姐姐大人放心,不是还有你管着嘛!”薛蒲棋双手合十,歪了个头蒙混过关,而后又弯腰掠过她姐,一个跨步把娄昕舟扒住了。 “我叫薛蒲棋,那是我姐,就那个看起来特别凶的那个,她叫薛蒲晴。”薛蒲晴听罢瞪眼,抬手就要揍,“看看看,又要打我了。” 可怜娄昕舟被她俩夹在中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噗!”但好歹是忍不住笑了,“棋姐姐好,晴姐姐好,我叫娄昕舟。” 三人便一起上了真鉴,临到报道,薛蒲棋还在小声吐槽,“这峰主是不是不会起名字啊,真鉴真鉴,不就是真贱吗?” “休要胡说,这里可不比家中。” “是是是,姐姐大人。”薛蒲棋嘟了嘟嘴,不说话了。 很快,这边的接应弟子便来了,领着他们到了住处,安顿下来,已近晌午,和二人一起吃了个饭,娄昕舟就径直离开了,要去的地方,自然是书阁了。 那问灵到底是何物,娄昕舟觉得,她还是得第一时间弄明白的好。 三十二峰各设有书阁,只是大小有别,娄昕舟上辈子没来过真鉴峰,也不知这里有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她从袖中取出名牌,运起灵力,在上方轻轻写下书阁二字,那木质的牌子吞下红光,换出条白色的指示线来,娄昕舟很快就找到了隐在角落的书阁。 “……” 看那样子,已不知多久没打理过了。娄昕舟毅然敲响了书阁的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应声,开门的是个男弟子,二三十岁的样子,他往外瞧了瞧,没见着啥人,疑惑地挠了挠脑袋,正觉得自己幻听了,想要关门回去,就听见娄昕舟有些不悦的语气。 “下面!” 那弟子往下一看,顿时乐了,“哦呀,怎的来了个小娃娃啊,作甚啊。” “小娃娃?”娄昕舟翻了个白眼,但因为用的小孩子的身体,奶凶奶凶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师兄,我来借书。” 看得那弟子直笑,最后又蹲下来,摸了摸娄昕舟不大的脑袋,“师妹,这里的书已经不借了哦。” 娄昕舟不喜陌生人的触碰,不悦的拍开他的手,“我只看看。” 那弟子明显愣了一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起身推开身后的门,边走边说: “行!进来吧!” 娄昕舟跟着他走了进去,这一进去,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这书阁也算不得小,只是偌大一个书阁,上下总共三层,除了书架上摆放的书籍,那地上还堆了一摞又一摞,书面上厚厚地铺着一层灰,阳光从窗户缝里透进来,光线所过之处,竟然能看见空气里浮动的细尘,娄昕舟默默捂住了口鼻。 “要看什么书,师妹自己找便是,师兄睡午觉去了,有事叫我,哦,对了,关下门。” “……”书阁安静下来,娄昕舟看着面前山一样的书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第12章 扑空 “咳咳……咳!” 整个房间里都是肉眼可见的灰尘,各自洋洋洒洒浮动,那头娄昕舟刚刚搬开一摞书,又被突然窜出来的老鼠吓了一跳,好在见过大风大浪,没多在意,继续倒腾无章的书本。 转眼到了傍晚,娄昕舟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那睡饱了的师兄终于舍得下来了,只见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原本就混乱的书阁变得更加的混乱。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娄昕舟的实力,就在他准备再次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楼下一个长排书架应声而倒。 “妈呀!我的小祖宗诶!你干啥了?” “咳咳咳!咳!”那倒下的书架带起阵阵灰尘,楼下基本已经看不清什么,娄昕舟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在那里一直猛咳。 那师兄用袖子捂住了口鼻,略显慌张的跑下来,循着咳嗽声找到了娄昕舟。 那孩子已是满头的大汗,头发散落下来,随意地披在两侧,右脸上系的那蓝白色的眼罩更是早已看不出先前的样子,身上蓝边素白的衣裳也脏的不成样子了。 发觉身后来了人,娄昕舟艰难转过身去,淡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无辜,须臾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逼出几滴眼泪来,软声来了句: “我想拿上面的书,拿不到……”所以我把它推倒了。 也不知怎的,那弟子骂人的话都到了嘴边,愣是一个字没说出来,最后掏出一块手帕来,直直递了过去。 又看见那小孩一脸拒绝的样子,无奈地说了一句,“新的,没用过。” “哦。” 还是没接,那头到底没忍住,轻轻“啧”了一声,但看这那半大点的孩子,最后也只叹了口气: “小师妹,想找什么书啊?”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找?”那弟子倒是有些奇了,又接着问。 “……”娄昕舟说不上来,找了这般时候,一点线索都没有,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得脸都红了。 若是在鸾清,每本书目都有编排,整齐有序,想查什么资料,直接问书阁守灵就是,但这真鉴峰的书阁都不知破成什么样子了,那不管事的峰主自然也不会有空给书阁赋个守灵什么的。只可惜她还是个刚入门的弟子,这些事还不该知道,现在当真是一肚子火没处放。 “哎,有啥想查的也告诉我,这的书我全都看过。” 娄昕舟转过头去,眼里是难以掩饰的惊讶,这人不修边幅,头发散乱,衣服也不乐意好好穿,总是松松垮垮的,整个人身上都弥漫着一股懒散的味道,难以想象竟将这书阁的书看了个遍。 “我叫娄昕舟,师兄怎么称呼?” “杜迟。” 折腾一番,总算是看到了点希望,但留给她的时间也没有多少了,这两个多月她还得用来巩固提高修为,那可是大乘秘境,筑基进去实在有点太过冒险,所以提到金丹是最好的。 也因此来书阁的目的还不仅仅是要查清楚问灵是何物,还得学些保命的功法才行,当然她也不求今天就能有所收获。 “杜师兄可曾听过问灵?” “问灵?不曾……”杜迟思考了一会儿,须臾又看了眼书阁大门,不知想起来了什么,“哦!来这儿。” 说完转身走了,娄昕舟跟着他直接来到了书阁三楼,这上面到没有下面那般杂乱了,书籍上灰尘也不算多,朦朦胧胧间,她好像穿透了一层结界,娄昕舟停下来,有些疑惑的看向身后。 “这些书,都是比较重要的,我设了个结界保护。”杜迟开口解释道。 娄昕舟点头算是答应,四处望起来,将那架子上的书一一看过去,寻找适合自己的功法。 “小师妹,你是刚来的吧。”杜迟停在了楼层尽头,在那书架上下翻找,取一本放一本,边忙边问。 “嗯。”娄昕舟应道。 “要是能走,可千万别留下来。” “为何?”娄昕舟一听这话就觉不对,也不找书了,转过来看着杜迟,等待下文。 杜迟这话说的倒很自然,说不清是不是警示,但也许是死过一次,娄昕舟多少不想再行差一步,若这真鉴峰有些问题,她必须心里有数才行。 “真鉴峰主可是要吃人的!”杜迟说这话的时候,刚好拿出一本书来,他也不知翻开了哪页,上面画了个奇丑无比的怪物,一下就怼到了娄昕舟面前。 “……” 娄昕舟淡定的接过书,看了眼那怪物,又塞进架子放好。 “没趣。” 杜迟见娄昕舟丝毫没被吓到,摇了摇头,又继续找书。 “吃人?怎么吃?” “还能怎么吃,蒸着吃,煮着吃,烧着吃,炒着吃,想怎么吃怎么吃,他还特别喜欢吃小女娃呢,对,就是像你这样的。” “这一点都不好笑。”娄昕舟皱眉。 “……是世道变了吗,怎么这年头的娃娃都没个娃娃样了呢。”杜迟一脸痛彻心扉,表演极度夸张,恨不得下一秒就倒地不起。 “杜师兄,你特意带我来这找了这么半天,书还是没有找到。”娄昕舟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实在不擅长对付这种人,“这结界隔音,有话不若直说。” 杜迟停下手中的动作,也不开玩笑了,“你倒也是聪明。书是没有,问灵我也没有听过,只是看你讨喜,给你些忠告,这地方,不适合女弟子。” “……” 书阁一行什么也没找到,娄昕舟失望而归。 之前她是日头正好时上的山,那时只觉这真鉴峰平平无奇,只是这一到晚上,却又像换了个样子。一路上灯火通明,隐隐听见些莺莺燕燕之语,不真切,只觉是落在心头,晃啊晃,扰得她只觉得有那么些恶心。 总算快步回了住处,才发现薛家姐妹正坐在院里等她。 “小师妹,你到哪里去了?出事了!”薛蒲棋一见是她就冲了过来,也不说是按什么定的,张口便是一句小师妹。 “怎么了啊?棋姐姐。” “今日我们搬来时,院东那边不是已经住了人嘛,好像叫何柊来着,她中午吃完饭后,放房间里的一个黄阶法宝被人偷了,非说是我们拿的,硬要我们还她,不还就不让住,还叫人把我们的行李全丢了出来!” 薛蒲晴也走了过来,看样子也是满面愁容。 “我们也就算了,你午后就去了书阁,我们大家也都知道,喏,连你的一起丢了。” 其实东西也不多,就是些床单被褥,但那也是娄昕舟自个儿一点一点铺好的,如今被人豪不讲理地丢了出来,说不气那是不可能的。 那被子被薛家姐妹收来挂到了树上,看样子也是费心洗过一遍的,只是那两人怕是从没有干过这种活,上面的泥印子都还清晰可见。 娄昕舟走过去,用手轻轻一碰,将它们一一收到了灵石中。 “真鉴峰的管事也不理人,好早就叫了,非推脱说时候太晚,明天再处理,我们的房子都被她用灵力封了,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办。”薛蒲晴无奈说道。 “她丢了何物?”娄昕舟问。 “听说是个炼丹炉。”薛蒲棋回答道,“说是挺大的。” “……” “我还听吴管事说,何柊家里是挺有名的炼丹世家。”薛蒲晴补充道。 “修真世家怎么了啊,不就有个厉害点的爹嘛!”薛蒲棋一听这话,越想越气,声音也拔高起来,也不知那屋里的人听不听得见。 “修真世家?”娄昕舟转过头问薛蒲晴。 “对,闽南兴化,何家。” 第13章 惹祸 兴化何氏,也算是老熟人了。当年邵云帆从魔域一路打到闽地,娄昕舟总是先行调查,负责于攻城前三日发布战书,说来,与那何氏还有些纠葛。 娄昕舟向来看不起这些一个二个的所谓修真世家,他们想要修习长生仙法,又放不下世俗权势,不过是官僚与仙家的畸形产物罢了。一旦危机到来,跑得比谁都快。 而这里面,兴化何氏最为不要脸。何家平日里便欺压百姓,世家子弟嚣张跋扈,视人命为草芥。灾厄面前,又推出这些无辜之人做挡箭牌,自己慌忙铺路逃跑,可恶之至。 薛家姐妹还在抱团商量今夜去处,娄昕舟径直就走向了院东。也没见她犹豫,一脚便踢开了门。 “!” 薛家姐妹这才回过神来,一脸惊讶地过来把人拉住了。 “那那那姓何的在内院是有人的。” “我的小师妹诶,也没看出你是个暴脾气啊。” 娄昕舟看着左右两人,有些无奈,薛家姐妹一人拉住了她一只胳膊,就差把她架走了。 屋头那位也是出来了,看样子也是一脸的惊奇,但一见是她们,只嘴角抽了抽,讥笑道: “呵,怎么,来还东西了?” “说了东西不是我们拿的。”薛蒲棋气得把袖子都挽起来了,毕竟她现在连引气都不能做到,打架还真只能动拳头,只可惜对面已经有练气二层,这打起来必输无疑。 “既然不是来还东西的,那你们走吧,我要睡了。”何柊说罢双手一挥,一道蓝色的灵光过去,便要关上那门。 “别急啊。”娄昕舟终于开口了,她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软糯,一点威慑力也没有,但那姓何的女弟子也不知为何,突然便动弹不得。 “何…师姐,即是宝物,为何不贴身带着呢?”娄昕舟徒手抓住了空中的那丝灵力,指尖漏出红光来,一点一点蚕食掉手中的蓝色。 门哪里还能关上。 何柊也不知为何就觉得有些胆战,却又不肯相信,她好像被面前一个小女娃的气势给压住了,定然是对方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 “不值钱罢了。” 娄昕舟听她这样说,有些惊讶,心中只觉好笑。 黄阶法宝对于上位者来说,确实不值钱,娄昕舟上辈子也经常拿来烧着玩,不过,如今修真界大部分人用的还是黄阶法器,就连昆仑内门,有地阶法器的人也寥寥无几,要么就是受长老青睐,要么就是自身有奇遇。小小修真世家,黄阶法宝可是很难得的。 再说,上辈子和兴化何家打了那么久的交道,何家什么家底她还不清楚? “哦呀,这么说,师姐有好多好多厉害的法宝呢?” “那当然,我家族甚至有天阶法器呢!”何柊一听这话有些得意,她生在修真世家,轻易便能得到常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每每想起这个,她就觉出股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来,现在亦是如此。 面前这些贱民果真是没见过世面的。 娄昕舟终于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起来。 “你笑什么?” “要知道就算是昆仑虚,也不过三件天阶法器,其余门派,只说叫得上名的,连地阶法宝都不一定有。修真世家罢了,哪儿来的天阶法器,我笑师姐你打肿脸充胖子呢。” “你!”何柊脸色一变,确实是被娄昕舟说对了的,黄阶法宝对修真世家来说是弥足珍贵的,她家被当祖宗供起来的一个法器,也不过玄阶,她本以为这些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一时嘴快想要充充面子,立立威,却没想到一下便被那个小女娃给拆穿了,心中直觉不快。 “你又懂什么,真是没见识,别的修真世家和小门小派没有,又不代表我家也是!” “噗!”见何柊还死撑着,娄昕舟接着问,“既然我们没什么见识,不若师姐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既有自知之明,那还乱叫?你说拿便拿?想得也是美!” “哈?”薛蒲棋还是受不了何柊那态度,挽起袖子作势便要强上,好在被一旁的薛蒲晴拉住。 “唉,棋姐姐,别逼她了,师姐见识浅薄,还没我知道的多呢,打肿脸充胖子又怎么拿的出来呀。” “你!”何柊气得抬起手来,一道灵力就击了过去,却被娄昕舟轻松接下。 “哎呀呀,不禁说不禁说。”娄昕舟摇头说道,一脸笑意。 “偷我法器的贼人都还未找到,怎么可能再拿出来,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偷的。”看见娄昕舟又一次防下自己的攻击,何柊不得不承认对面的实力要高于自己了,她此刻人少势弱,终于有些招架不住。 “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吧,那门禁我勉为其难给你们解了便是。” “哦,不怕我们是偷东西的贼了?不过,解门禁就不劳烦师姐了。”说罢娄昕舟也不等何柊再说什么,转身走到院子中央,同时右手一挥,一道红圈从她脚边扩散出去,南北面和西面被何柊封起来的屋子发出一声呜咽,“轰”的开了。 “修真界,实力为尊,师姐不会不知道吧?”娄昕舟做完这一切,又转过身来,直对何柊笑,“黄阶法器罢了,我还真瞧不上。总之,今日之事就也算了,希望师姐以后做事讲求证据为好,不要平白冤枉好人,也不要自说大话,不然,一不小心就会惹上什么不得了的人哦。” 何柊打了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总算能动了。她如今修为练气二层,在家族中时,就常有人说她是百年难见的天才。本以为来了昆仑,她也会是万众瞩目的那一个,却没有想到半路冒出来一个袁婳,抢尽风头。 后来到了真鉴峰,见着院子里来的三人,两个生的娇柔,一看便是没吃过苦的富家小姐,连引气入体都未曾习得。还有一个小女娃娃也是瘦小非常,看样子还不到十岁,白日也并未从她身上感受到什么灵力,这方才知道这女娃实力可怖。 不过,那女娃娃可当真讨厌,嚣张极了,实力为尊?好啊,待明日叫来内院师兄,有得你们好受! 第14章 立威 “铛…铛…铛……”急促的钟声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大脑里突兀的刺了一下,娄昕舟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嘶!”昨夜进屋,娄昕舟根本没有铺床褥,毕竟刚发下来的那床,早被人丢泥巴地里了,只好就着木板将就了一晚。 只是睡了这么一夜,代价方才显现,也不知夜里是如何躺的,总之娄昕舟现在觉得自己是腰也酸,背也疼,脸都皱一处去了。 这时,手腕上的灵石突然亮了起来,娄昕舟也顾不得其他,从怀中掏出名牌来,微微一动念头,一行小字便出现在名牌上方。 “凡真鉴峰外门弟子,辰时三刻明见殿前集合。” 娄昕舟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是麻烦。” 上辈子虽只当了半年的外门弟子,但娄昕舟记忆还是很深刻。外门弟子其实是修真兼杂役的存在,每日辰时三刻到殿领取一些杂役任务,只有做完了规定量的任务,才可以到殿学习修炼。 简单梳洗,娄昕舟很快就和薛家姐妹来到了明见殿前,那里已经等候着许多弟子,看他们的样子,个个志气高远,倒是有些少年意气风发的意思,也不知这氛围能保持多久。 主持的吴管事到了时间便是噼里啪啦一顿演讲,娄昕舟听得困乏,只觉没什趣味,好在很快就放出了任务挂牌。 殿里四面墙壁上,淡金色的灵光慢慢凸显在早已挂好的空白木牌上面,那上面是些金色小巧的字,虽然小,但胜在阵法加持,无论挂得多高,都看得一清二楚。 “习真殿除尘整理,今日需弟子十人。” “长阶清扫,今日需弟子十五人。” “药圃今日需弟子三人。” “……” 弟子们纷纷走了进去,选取合适的任务。 各峰的杂事任务十之八九都不会离峰,但总有一些例外,娄昕舟要找的便是这种任务。 这辈子不知是何原因,没有被分配到鸾清,要想和师尊偶遇,也只有这十之一二的机会了。 只是外峰任务本来就少,更谈何还需要的是指定的峰外任务,只一天又如何能够遇到? 所以娄昕舟最后只能改变了方向,想起昨日被自己推倒的书架,就在任务名牌堆里找起书阁的任务了。 这方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她几乎把所有的挂牌都看了一遍,直到薛家姐妹都已找到合适的任务离开了,她也没找到想要的任务。 也不知过去多久,便听见殿外有人叫嚣。 “哪个是娄昕舟?给老子滚出来!” 听那声音语气,像是寻仇一般。娄昕舟也不傻,她到真鉴不过两日,要说得罪人,就只有何柊了,昨日也听薛家姐妹说何柊在内门有人,没想到这么快便来找麻烦了。 “哎呀,金师兄好,王师兄好,你们怎么有空来外峰了?”吴管事看清来人后,连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一脸的谄媚。 “吴管事,我让你多多照拂何师妹,你就是这般做事的?” “这……小的照顾不周,金师兄见谅,不会有下次了,哈哈。” 娄昕舟将神识先行探了出去,见着外面的情形,忍不住皱眉。 光是内门弟子便瞧见三人,两个筑基修为,一个练气大圆满,若是硬碰硬,也不知能不能赢,多半会和对面打个两败俱伤吧。 “这下麻烦了。”娄昕舟轻声道,打定主意,趁人不注意,悄悄离开,可前脚方才踏出一步,便听见何柊尖利的声音。 “我看见她了!在那儿,金师兄,就是她!”有了内门弟子撑腰,何柊这下又得意起来。 “小女娃娃?”金华山有些惊讶,转身看向何柊,“就她?修为在你之上?” “对,金师兄,你别被她的外表迷惑了,这女娃娃可凶了。” “没想到师姐对我的评价竟是这般高啊。”这情形也走不了,娄昕舟便直接上前去了。 何柊冷哼一声,“我可没有在夸你!” 跟在金华山身后的两个内门弟子,一男一女,那男的叫做王明,在看见娄昕舟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他轻俯身到金华山耳边。 “师兄,金眼女童!”他语气尽是难掩的惊喜,嘴角都落不下来,“师尊不是最喜这般嘛,若是献给师尊……” 金华山眯起眼来,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最后笑了。 娄昕舟一直未将神识收回过,那弟子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献给元真?最喜这般? 联想到昨日杜迟那些话,很难不想到些龌龊东西,娄昕舟只觉恶心,看面前三个内门弟子更加不顺眼。 “娄昕舟,可知我们为何找你?”金华山开口道。 “关系户可当真惹不起啊。”娄昕舟一听这话,转身看向何柊,眼中满是冷意。 “怎么?你不服?”何柊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便双手抱臂,将头翘得老高,“你知不知道,只需金师兄一句话,这真鉴峰就没有你立足之地了!” 内门弟子若是想要针对某个外门弟子,确实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看吴管事对金华山卑躬屈膝的态度便知道了。 但是吧,那是在打不过的情况下,以娄昕舟现在的修为来看,她也是不需要怕的,毕竟她这实力,怎么看将来都是至少内门的料,底气也是该有的,吴管事可管不了她。 所以,娄昕舟以她脚下为中心,突然放出一股红色的灵力出来,那些还没有修为的弟子被这灵力冲得翻了身,有些修为傍身的弟子也往后退了好几步,那吴管事也不例外。 “我觉得,金师兄一句话,可能不会有多大用呢。”娄昕舟冷声道。 “呵!”金华山一声冷呵,“小小年纪,便是筑基修为,你倒是厉害。” 娄昕舟也抱起手臂来,微微一笑,但眼里冷意未见减少分毫。 “筑基?!” 何柊似乎被吓着了,方才被那灵力激得退了好远,此刻看娄昕舟,她总觉惊恐,这方才记起昨日女娃娃说的话。 “不然,一不小心就会惹上什么不得了的人哦。” “她到底是何来历?”她自言自语道,这才发现,自己从不知道这女娃娃是何身份。 王明一直站在金华山身后,这时开口了。 “娄师妹,就算你修为筑基,但想必也打不过我们三人吧。”那名内门男弟子高声道。 “那倒未必。”娄昕舟歪头,依旧是笑。 “……” “娄师妹,今日,你我除打架之外,还有一种选择。”金华山适时开口。 “什么选择?” “我见你乖巧,不若去做元真长老的近侍?” “哈?”娄昕舟抬手便将眼罩摘了,露出下面狰狞可怖的疤痕来。 “嘶!” 倒吸口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娄昕舟倒不甚在意,也许在真鉴峰,不戴眼罩,反而安全一些。 “那……那是什么啊,竟长得这般丑。” “戴着眼罩时,看着都还挺可爱的,没想到……” “完了,晚上要做噩梦了。” “你小声点,不要命啦?” 这些话多少是习惯了的,娄昕舟没有理会周围的碎语,只看向金华山和他身后的男弟子,那两人的脸色此刻皆像是便秘了一般。 效果不错,那两人应该打消那种想法了。娄昕舟松了口气,她倒不是怕这两人,只是怕这两人告诉了元真,元真亲自来收,那时她怕是自杀的心都要有了。 “看来,昕舟今日除了和师兄师姐们打一架外,没有别的选择了。” 第15章 掌门归山 元真长老今日有些苦恼,郑巳律回来了。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仙侍,心中不悦。 “元真长老,掌门有请。”仙侍躬身道。 “掌门是何时归来的?”元真一甩袖摆,背过身去,殿中青烟缥缈,帷幔挂了满堂,深处还有个池子,里面正传出些嬉笑的声音来。 “昨日巳时就已到殿,现在正通知各峰,律华有请。”仙侍捂了捂鼻子,这大殿不知用的何种香薰,总让他头脑有些发热,但好在修为已过金丹,活了几百年了,多少还有些定力,语气未见波动。 “我知道了。” “长老还是即刻随我过去吧,您的峰远,别让掌门等久了。” “……” …… 氛围有些紧张,娄昕舟早早便将灵力外放到周身,此刻衣袂翻飞,眼底又见些邪气,甚是吓人,四遭那些外门弟子被她那气势震得不知退了多远。 这殿前的空地上,竟然只余下四人。 “女娃娃,你确实厉害,将来也多半是内门的料子。”金华山笑道,“不过,你可曾知道,这真鉴峰的地位,是以男子为尊,再论实力。” “就是,先想想你的处境吧,就算进了内门,你依旧只配给我们提鞋。”王明看看身旁的那名内门女弟子,附和道,眼里满是讥笑。 那女弟子察觉到王明的目光,身体微微抖了一下,将头低的更低。 那人明明也是个内门弟子,却一直低头不语,从三人出现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娄昕舟收起周身灵力。 “怎么,想通了?”金华山见状有些得意,嘴角翘起,语气很是高傲。 “男子为尊?可笑,这偌大一个修真界,从来实力至上,这真鉴殿主私定规矩,不知掌门知道与否。”她缓慢向前,本就与那几名弟子相距不远,也没几步,娄昕舟便走至金华山身前。 明明身形看着不到十岁,她眼中狠厉不减分毫,红色的灵光在手中乍现,集于一点,娄昕舟抬手便挥了出去。 “你竟敢非议元真长老!”金华山吼道,双手挡在胸前,一层淡淡的灵光附在手臂上,挡住了娄昕舟的攻击。 这女娃娃果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过这非议长老的罪名不知她担不担得起,金华山眼里几分得意与讥讽藏都藏不住。 “掌门虽是女子,但常年不在昆仑,这事她可能还管不到。”王明大声说道,同时身形一闪到了娄昕舟身后,抬手就劈下一剑。 娄昕舟歪头躲过攻击,红光凝成一把短刃,左脚在地上轻轻一踏,便在空中翻了个身,红色短刃在王明脖子前几毫处划过。见被他躲过,娄昕舟左脚落地,右腿又是一挥,直接踹王明腹部,踢出去好几米远。 娄昕舟从未想过投于真鉴门下,不过,她还得在真鉴待上些日子,今日这架必须赢下来,不然当众非议长老,被那三人传到了元真耳朵里,真的会变得麻烦起来。 唉,她这吃不得亏的性子当真有些坏事。 “阿娇你个臭婆娘,还愣着干嘛!”王明从地上爬起来,稍显狼狈,冲那女弟子大声骂道。 阿娇终于有了些反应,抬起头来,褐色的眼睛四处一扫便定位了娄昕舟,一道白色的鞭子突然自虚空中冒出来,一把缠上娄昕舟的腰。 猝不及防,娄昕舟就那么被拉了过去,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听见阿娇轻声道: “对不起。” “啪!”的一下,她便被摔在地上了,只是她自空中巧妙的侧了个身,仍是双脚落地,就是脚底板有点疼。 “吼!”金华山突然大吼一声,一层金光附上他的身体,让他强壮了至少一倍,那肌肉鼓胀起来,比之先前不知高了多少。 娄昕舟早就用红色的短刃割断了白鞭,如今和那几人隔了段距离,她听见金华山的吼声,转头看过去。 男人脚下金色的阵法缓缓发着光,那灵光粘连,一看便是用了法器辅助,品质不尽人意。 “噗!”娄昕舟便笑,“师兄这阵法,当真筑了基?” “少废话!”金华山大喝一声,便直直向她冲了过去。 娄昕舟见状,举手在空中轻轻勾勒了几笔,只一挥手,一个小巧的阵法瞬间成型。 金华山一头就撞上了一个坚硬的屏障,怒火中烧,他又何时受过这种侮辱,随即一下一下猛烈地敲打起来。 “碰!碰!碰!”声音之大,震耳欲聋,那淡红色的结界没禁住几下捶打,“轰!”的碎了。 王明此刻也持剑飞过来,蓝色的灵光乍现,直冲娄昕舟。身后同时传来一阵破空的撕裂声,是阿娇不知何时绕到了后面。 真是不妙啊。 娄昕舟轻轻摇了摇头,微一侧身躲过王明的剑,左手抓住阿娇飞来的白鞭,借力一跳又躲过金华山的拳头,她原来所在的地方,被那怪力捶出一个不小的坑来。 “好险好险!”女娃娃拍拍自己的胸脯,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左手却死死拽住阿娇的白鞭,任凭对面怎么使劲,她依旧不动分毫。 娄昕舟转过头看着对面的阿娇,微微一笑,“使鞭子的话,被人抓住可是大忌。” 说着掌心流出红焰来,沿着那白鞭烧了过去,阿娇大叫一声,立马便松了手。 娄昕舟又是一个近身,她修为比阿娇高上一个境界,对面力弱,一时不知所措。 “睡会儿吧!”娄昕舟在她眉心一点,红光没进去,对面立即无力地倒了下去。 “阿娇!”王明大喊,语气却是厌恶,“没用的东西!” 娄昕舟侧身看过去,眼中泛红,“接下来,便是你了哦。” 王明直觉不妙,转头就往金华山身后跑,那模样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 轻轻松松躲过三人围攻,还能白手起阵,又不知用了何种方法轻易致人昏迷,这女娃娃他果真搞不定。 金华山又是一声大吼,倒让整个地面有些摇晃。 “师兄是只会大吼大叫吗?内门弟子只这般啊。”娄昕舟冷声道。 对面也不说话,只是面上扭曲起来,看样子也听不得那话。 微一蹲身,便跳了起来,双手高高举起,向娄昕舟砸去。 娄昕舟微微矮身,向前冲去,右脚点地飞起,红色短刃刺向金华山后颈。 金华山落地后的惯性让他无法立即对此做出反应,但周身灵力附体,坚硬非常,又岂是普通灵力剑刺的透的? 娄昕舟果然被弹飞出去,那短刃也应声散开,不复存在。只是她并未犹豫,又冲上前去,恰好和转身过来的金华山对上,她左手抓住对面的右手腕,右手向上抵住落下的拳头。 胸中被那怪力震得一痛,她深知必须要快些解决,于是眼睛便变作红色,神识毫不犹豫地向对面刺过去。 “停下!”大脑又是先前一般刺疼,娄昕舟一不小心收了力,被震得横飞了出去,撞在殿前的柱子上,“哇”地突出一口血来。 又是那不知名的声音! 金华山见状大笑,又想上前补上几拳,就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至上而下。 “住手!” 第16章 混沌 来人正是元真长老和那来传消息的仙侍,本只是半路路过,但见那外峰动静大到不能忽视,碍于掌门的仙侍在场,元真不得不下去管管。 这一下去,便见着外围站满了人,中央有四个人,一个躺在地上,不知死活,一个躲在边上,唯唯诺诺,还有两个正激烈地对峙,其中一人人高马大,另外那个,竟然是个半大的女娃娃,方才刚被震飞出去,口吐鲜血,看样子也是伤得不轻。 元真很是震惊。 “这是,发生何事了?”那仙侍见状却是先是开了口,语气有些迟疑,须臾又看了看元真长老,瞧那眼中意思,倒是让元真有些尴尬。 元真只好挥手一甩衣摆,右手背到身后去,今日竟然被掌门近侍撞见,若是解释不好,怕不知掌门会从这仙侍嘴里听见些什么。 “金华山?”这一扭头,就瞧见门内弟子,这厮平日便不见用功,天赋也有些一言难尽,元真本就对他有些不喜,又见惹祸的是他,一下怒火中烧,“不在内峰好好待着,你来外峰做甚?!” “长老,我一师妹丢了法器,弟子帮忙调查。”金华山见着元真来了,周身灵力卸了体,恢复成本来面貌,见了礼,急急解释,“却不想有外门弟子不想配合,便和弟子起了冲突。” “对对!”王明也过来附和道,他躬身低头,不敢直视元真,嘴巴却是没有停下,“那外门弟子不仅打伤阿娇师妹,今日还非议长老呢。” “非议我?”元真转头看向王明,而后又看向那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女娃娃。 那娃娃脸上一道可怖的疤痕霸道的占了半张脸,身形瘦小,却有筑基的修为,见元真看过来,她将嘴角的血擦去,不知想到什么,又撇开头去。 “是的,长老,她公然质疑长老,挑衅真鉴峰男子为尊的规矩。”金华山急急忙忙回答道,几次看向娄昕舟,语气满是幸灾乐祸。 “男子为尊?”一旁的仙侍冷冷开了口,元真只觉不妙,看金华山的眼神也越加不善。 “你在胡说什么,真鉴峰何曾有过这个规矩?” 娄昕舟站在一旁,看向站在元真身后的仙侍,白边素衣,腰间挂着深蓝色灵石,眉间印着一朵红紫梅,头发用同色的发带高束。 掌门近侍!?难道,掌门回来了?可是上辈子娄昕舟直到自逐出师都未见掌门归山,这又是受因果影响? 可是,她重生到现在,好多事情都已经改变,那她之后,还能拜在岐鸢门下吗,她还能和师兄…… 心中突然一阵刺痛,她疼的地皱起眉来,但看着面前的氛围,勉强又收起内心的不安。 那近侍却是走向她了。 “小娃娃,真鉴峰男子为尊可是真的?”仙侍蹲下身来,和娄昕舟平视,她脸上的血都还未擦干净,又恰好铺在那狰狞的疤痕上,多少不知自己现在看着是什么样子,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些。 “大人,不若问问那边晕倒的女弟子,昕舟不过刚到两日,并不了解,但她可是亲身体验过呢。” 说罢,便走到阿娇身旁,蹲下身去,又往她眉心一点,阿娇便悠悠醒过来,她缓缓抬起头来,环视一圈,见着元真,竟是被吓得向后爬出去好远。 仙侍起身,走到近前,将那女弟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但也不知为何,并未开口。 “仙长,时候不早了,你我还是快些走为好。”见着那女弟子醒过来,元真有些心急地说道,“这件事,我自叫烛儿妥善处理。” “也罢,听长老的。”仙侍微微一笑,说完也不管其他,运剑飞起,升至高空,末了又回过头来,对娄昕舟道: “你天赋甚佳,好好表现,以后必前途无量。” 元真听罢皱眉,冷哼一声,而后御剑跟了上去。 娄昕舟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惊异。因为有了这话,就算是元真长老也拿她没有办法了。毕竟掌门近侍知道的事、知道的人,掌门没有理由不知道。 元真和那仙侍终于飞远,娄昕舟有些脱力地坐了下来。 “主人!” 却在这时,脑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和先前的声音如出一辙,娄昕舟一激灵,轻声吐出: “主人!?” “啊……”也许是见娄昕舟反应太过惊讶,脑中那道声音犹豫了几许,最后解释道,“吾命混沌,可是天阶法器,主人能够重生,皆赖吾呢。” “……” 娄昕舟惊讶得嘴都闭不上了,天阶法器皆有器灵,她先前只是听说,竟不知这是真的,只是混沌是何物? 六门天阶法器加上不过九件,昆仑便占据三分之一,夺目绫,伏源琴以及聚华铃,娄昕舟从不曾听过名为混沌的天阶法器。 “主人没听过,不代表吾不存在啊。”混沌抱怨道。 “你能窥见我想的?” “怎么能叫窥见,吾与主人可是一体的,主人的想法,吾自然听得见。” 娄昕舟起身,脑中那声音听不出男女,但她姑且是先相信了它的说辞,能契约天阶法器,对她来说百里而无一害。 不过,娄昕舟看着面前有些混乱的场面,外围那些弟子依旧叽叽地议论着,王明也不知何时挤到了金华山身旁,还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金华山却是待着不动的,他想不明白方才长老为何那般生气,此刻早已没有心情再管娄昕舟的事情。 至于阿娇,方才踉跄地爬起来,站在一旁,局促得很,她似乎觉得自己该去到王明身旁,但却十分害怕,不敢向前。 “唉。”娄昕舟叹了口气,只是此地不宜久留,她还是快些离开,先搞清楚混沌的事情为好,毕竟三言两语怎说得清?至于阿娇那般可怜人,掌门仁善,相信不日这真鉴就该大变样了。 “不许叫我主人。” “啊?那叫什么,吾以前皆是这般叫的,吾觉得,并无不妥。” “我听着不适。” “那。”脑中声音静了片刻,忽地又雀跃起来,“娄主如何?” 第17章 烛火 娄昕舟很快回到了住处,这期间她也了解了许多事情,这混沌原是上古两位仙尊所铸,拥有回溯时间,颠倒生死的能力,只是最后被其中一位劈成了两半,生死之能早已丧失,只司管时间,它也于那时沉匿万年,机缘巧合才重现世间。 混沌说它今日方才醒来,先前回溯时间,耗费了它大量的力量,每来一次,少则沉睡月余,多则百年之久,这次醒得这般快,倒让它有些惊讶。 “那我重生也有些日子,但是这些天,好多事情的走向与前世都不同,这是为何?”娄昕舟从灵石中拿出被褥来,到院中引了些水,用灵力洗净,边忙边问。 “每一次重生,牵扯因果是必然的,若是行差错步,最后往往事与愿违,人与人的缘分本就是脆弱的东西,这没什么值得惊讶的。”混沌解释道。 娄昕舟微微一愣,手中都慢下几分。 “若是,最后结果事与愿违,我可还能重来?” “娄主只需下达指令,吾自当顺从,只是,这重生牵扯因果轮回,本就逆天而行,每每动一次,这世界的结构便混乱一分。” “……” “我知道了,不到迫不得已,我不会让你动的。”娄昕舟将洗好的被褥铺好,又接着问,“你除了时间之能,可还会其他?” “吾活了几万年,天下之事没有什么是吾不知道的。”混沌有些骄傲,要是有灵体,娄昕舟觉得自己多半能看见它翘起头来。 “那你可知问灵是何物?” “问灵?”混沌微一迟疑,“娄主问的可是问灵卷?” “问灵卷?”看来混沌果真是知道的。 “问灵卷本来是有九卷的,原本位列天阶,只是后来被毁去六卷,如今只余三卷,成了地阶法器,它可沟通生死,娄主可是有何挂念之人?” “不是我……”娄昕舟轻声道,想起那夜望月的白衣女子,她此刻似乎能体会到她内心的些许空洞。 “娄主可是看见亡灵了?”混沌还在不休地说着,“死过一次的人,能见常人所不能也是正常的,不必惊慌。” “原来是这般么?”娄昕舟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手并不好看,也谈不上可爱,指腹和掌心皆有细茧,小小的,几乎快见骨头,“所以,你为何认我为主呢?” 混沌突然静了下来,许久又轻声开口: “吾醒来之时,发现娄主你恰好死在吾面前。” …… 很快便到晌午,薛家姐妹这才赶到,慌慌张张,想必在路上就已听见什么,回来见娄昕舟还好好的,才都松了口气。三人在一起吃了饭,就见灵石亮起,拿出名牌来,便接到未时明见殿集合的通知。 三人按时来到明见殿前,只刚立定,就袭来一股威压,娄昕舟观其灵力,来人实力已至金丹,一抬头,却见殿堂坐了个小娃娃,七八岁的那种。 “我的娘诶,我直不起腰来了!” “这威压好生霸道!” “诶?!是哪位长老来了吗?” “别胡说!那位是元真长老的亲传弟子,肖烛师兄!听说他今年还不到九岁,就已金丹修为,你我可得罪不起。” “你说长老亲传这时候来,该是为了那事吧。” “你说上午那个女娃娃?她也是真的不怕死,什么人都敢打,甚至还非议长老。” “可是,长老旁边的仙侍是何人的?” “不知道啊,没见过那种穿着。” 周围私语不停,娄昕舟微微侧身,将身旁弟子的话一字不差听了进去,恐那弟子怎么也想不到,他背后说人坏话被逮了个正着。 “肖烛?”娄昕舟并未理会那些碎语,只听有用的信息,但仍略有惊讶,想不到真鉴峰竟有这般人物。 可当她再次抬头看过去时,却是整个人呆住了。 小烛火?! 肖烛已不知何时从殿堂上走了下来,他个子不高,亲传弟子的金边白袍在他身上穿着,也显得有些大了。肖烛的眼睛很大,嘴角时刻衔着笑,黑蓝灵石被他做成了耳坠,单耳带着,又将头发随意扎起,也不知是不是年龄尚小,束发还不是很熟练,那高起的马尾微微偏向右边,还突兀的系着红色的发带。 他几乎是蹦蹦跳跳走到殿前的,嬉笑打闹般地吐出一个字来: “静。” 弟子们瞬间便安静了,齐齐看向殿堂前八岁的小娃娃。 娄昕舟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心中惊讶之意依旧难以平复。 “娄主?”混沌疑惑的问,“可是认得这肖烛。” 岂止是认得。肖烛当年可是邵云帆手下五大将之一,唤作烛火,杀伐手段残忍至极,娄昕舟曾经不小心撞见过一次,就见满地尸块残肢,血水成河,干涸的,粘稠的血迹沾满了肖烛的衣摆,偏又喜欢穿白,烫眼极了。 虽然杀的都是些该杀之人,但那性格委实疯魔。肖烛转过身来的那一眼,娄昕舟印象极为深刻,当时她已见过许多生杀场景,却还是被那眼神惊住了,殷红的眸中尽是兴奋与疯狂,少年幽幽笑着,见着是娄昕舟,从容地说道: “小教主好呀。” 娄昕舟上辈子和肖烛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两人常同出任务,肖烛在她面前还能守些规矩,只是每每外出,回来衣摆总要沾血,娄昕舟担心他杀害无辜,也不知说过多少次,但肖烛笑着听完,嘴上答应,话却不入耳,下次回来,依旧原原本本,丝毫未变。 再看此刻的天真稚嫩,完完全全两个人。娄昕舟不知肖烛何时入的魔,她去魔域的时候他便已经在了,只是没想到先前竟然是被养在元真手下的,以元真那变态癖好来说,指不定对小烛火干过些什么,怪不得日后那般疯魔。 不若,将他给掰正过来,反正也不过八岁,性格想必也还未成形,尚且有得救。 娄昕舟这般想着。 弟子安静下来后,肖烛并未说什么,他不慌不忙,一一看过去,几许过后,底下弟子多是满头大汗起来,战战兢兢,像是自己犯过事一般。 而后肖烛身后走出一人来,二十多岁的年纪,筑基修为,也是个亲传,叫做唐季礼,只听他缓缓开口: “今日我和师兄受师尊之命前来,调查法器失窃一事,望诸位师弟师妹好好配合。”说罢又转头看向肖烛,肖烛轻轻点头后,他便向身后招手,金华山几人一脸黑线地走了出来。 唐季礼又转向前来,高声说道,“涉及此事之人,还请自行上来。” 何柊不甚自然地走了上去。薛家姐妹也不约而同看向娄昕舟,娄昕舟轻轻一笑,道: “走吧。” 而后从容地走了上去,还特意站在了何柊身旁,那从世家出来的大小姐竟然被她吓得抖了一下。 “何师姐这是怎么了?”娄昕舟转过头去,眼中笑意竟是要溢出来,“昕舟不吃人的。” “……” 何柊默默移开了好几步。 “噗!”又传来一声轻笑,肖烛也不知何时走到了娄昕舟的身边,那孩子竟然比娄昕舟还要矮上几分,此刻正垫着脚比身高,最后确信了自己更矮,微微一嘟嘴,略有不满地道: “你便是娄昕舟?” “嗯。”娄昕舟上辈子没见过如此活泼的肖烛,很是不适应,却又难掩心中的好奇,便软声喊,“师兄好。” 肖烛一听又笑起来,踮起脚来摸了摸娄昕舟的头,“你不错,我喜欢你。” 金华山的脸更黑了,不满地开口: “肖师兄,此人不敬师门,该当何罪?” 肖烛听罢,转过身去,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金华山,笑道: “金师弟身为内门,未明真相便急着定罪,仗势欺人,以三对一,最后自己未讨得好,还指望我给你撑腰?”肖烛摇了摇头,末了看向娄昕舟,“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娄昕舟不答。 “可是长老让你来处理这件事,不就是!” “不就是什么?”肖烛打断金华山的话,走到他近前,将他拽下来,用只两人听见的声音说,“师尊可是传音说,那女娃娃留着,至于你,他可不想见了。” 说完也不再管他,自己到殿里的椅子坐下了。 金华山料想长老会处罚自己,却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他怨恨地看向娄昕舟,恨不得暴起将那女童杀了,肖烛他不敢得罪,但娄昕舟却是可以的,以后他也是外门弟子,不会让她好过的。 唐季礼走到近前,似乎是看出金华山的想法,他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还觉得自己能在真鉴待下去?” 金华山一脸惊讶的看过去,王明早已吓得不住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过就是教训了一个外门弟子!” “唉。”唐季礼不知为何便有些无语,又看向肖烛,那娃娃对这事情根本就不上心,此刻竟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本书来,独自翻看起来,全然一副“师弟这事交于你了啊”的态度。 唐季礼扶额,只觉头大: “怪不得师尊平日不喜于你,当真蠢笨至极。你可知今日来的是何人?印堂紫梅,那可是掌门近侍!” 第18章 事落 最后,金华山和王明被逐出师,修为也尽数被废,从此几乎与仙途无缘。 这修真界便是这般,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下位者的命没有哪刻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若是不想摇尾乞怜,只有不断的变强。 只是娄昕舟却还是有些疑惑,阿娇呢?她那日也是在场的,牵扯中心,却是没在殿前看见她。 元真会怎么处理她? 掌门刚刚归山,势必要重新整顿昆仑一番,元真应该不敢杀人,只是阿娇在仙侍面前的表现,免不了招他记恨,也该讨不得好才对。 阿娇修为是三人中最弱的,又是女弟子…… 娄昕舟好像有些明白了。 真鉴男子为尊的事实是掩盖不住的,但只消修饰一下,将所有的罪与过全部推到金华山二人头上,说是这两人私定规矩,带头男子为尊的风气,元真就能从中脱出,只余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但也正因如此,阿娇便成了受害者,不能惩罚。 想清楚了一切,娄昕舟再次看向肖烛。他来得时候似乎带了不少人,在娄昕舟发呆的时候,唐季礼就带着那些人到她们院里去了,而某人依旧高坐殿堂,不为所动。许久又似乎是觉得坐着不舒服,竟然翻身趴在了软垫上,腿也翘起来,那左脚上竟然带着一条银色链子,衬得皮肤惨白,颇有些前世的影子。 “如果要掰正一个性格扭曲的人,混沌,你会怎么做?” “改变一个人是很难的,娄主。”混沌回答道,“不是轻飘飘一句话就可以实现的。” 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又带上几分感慨,“吾曾经的主人之一,为改变一人重生近百次,最后也未能成功。” “他人成功与否与我有何干系?”娄昕舟皱眉,她只知道,这辈子她想要好的结局,自然要带着上辈子待她好的人。毕竟,这一世,她不想和魔域扯上关系,当然也不能让肖烛入了魔。 混沌与娄昕舟思维相通,知道再怎么劝也没用,只好说道: “想要改变一个人,先得成为对方亲近之人。不过娄主你现在只是外门弟子,而他是长老亲传,身份差别太大了。” 娄昕舟也明白混沌的意思,但她可不打算待在真鉴峰,更不要说亲传或者是内门了,日后她必定会去鸾清的,况且元真长老还是那种变态,她定是要将小烛火救出魔爪的。所以,她不能向肖烛靠过去,就只能让肖烛自己跟过来了。 但若是要让作为元真亲传弟子的肖烛离开真鉴峰,跟着她到鸾清去,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自逐师门,要么元真垮台。 但自逐师门背后总会有些碎语,所以,让元真垮台是最好的选择了。只是元真今日让金华山二人当了替罪羔羊,掌门难以抓住他的把柄,也不可能无缘无故遣了一座峰。 她需得弄出些不可忽视地动静来。 心中有了盘算,娄昕舟再次看向肖烛的时候,那人似乎是被书中的什么逗乐了一般,竟然笑出了声,更加愉快了。 在看什么书啊,这么开心。 娄昕舟很是好奇,据她所知,烛火平常是没有爱看书的习惯的。于是她悄悄凑上前去,也不很近,只放出神识去窥探。 只是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那书上画着一男一女,衣不蔽体,做着引人面红耳赤的事情。 “……”娄昕舟眼睛都睁大了,面上也热起来。 这年龄怎能看这种书?怪不得,怪不得,就是这般养坏的。 娄昕舟只觉胸中有一口气,咽不下去,吐也不行,难受极了。 “这书,娄师妹还看不得。”那悄悄窥视的神识是瞒不过肖烛的,他将视线从手中的书上面移下来,殷色的眼睛看过来,只笑,“还不到年纪。” 你就到年纪了? 娄昕舟给气笑了,小小一团抱起手来,脸还红扑扑的,直直看着肖烛质问道: “那师兄今年未满九岁,年龄也未到,为何能看这种书?” 肖烛一听就乐了,他跳下椅子来,走到娄昕舟身旁,在她耳边轻声说: “原是师妹想看啊,可以啊,就当提前学习功课了,我也可以手把手教你呢。” 娄昕舟脸上又增几分热度,她慌忙退开几步,真情实意地无措了。 “不……不用。” 细细想来,真鉴峰的修炼方式能从很多方面看出来。峰里男子为尊的默认规矩,年久失修的书阁,夜里的莺燕之语,不是双修又是什么?肖烛身为亲传弟子,看这种书,当真能算是复习“功课”了。 “师兄为何不去外院看看?”娄昕舟连忙转移话题。 “我去干嘛?”肖烛只笑,摸了摸右耳耳坠,“师尊让我处理金华山的事,又没让我捉贼,我那师弟他要查,关我什么事?” “……”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唐季礼一行人搜遍了外门弟子的住处,却是什么都没搜到,何柊那被偷的法器几乎是不可能找回来了。 所以,当听见唐季礼带回来的消息时,她脸色又白上几分,她一来丢了法器,二来失了靠山,几乎有些绝望,也顾不上殿前许多人看着,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热闹总要散去,肖烛也回了内峰,只是走前在娄昕舟名牌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叫娄昕舟有事便联系他。 一众外门弟子惊讶极了,眼珠子都要吓出来。 娄昕舟今日大打内门弟子,小小年纪便到筑基,以一对三不落下风,事后不但没被处罚,还让那些个内门弟子被逐出师门,自个儿一点事儿都没有。更可怕的是,她似乎很受长老亲传弟子肖烛的喜爱,连通灵铭文都给了。 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娄昕舟名声大噪,至少外峰里是都认识她了,见着她,也甭管是谁,先叫声“师姐好”。 娄昕舟对此很是受用。 接下来也不见风波了,只是清早选取杂役任务时,娄昕舟惊奇地发现,书阁的任务被挂了出来。 昨日她未寻得书阁任务,还问过刘管事,当时只换来一个白眼,和一句不耐烦的解释: “真鉴人谁去书阁啊。” 现在倒是开了。 毫不犹豫地领了整理书阁的任务,娄昕舟拿着任务牌交给杜迟时,对面都惊呆了,不确定地问了句: “长老莫不是疯了?” “……” “也许是我疯了。” …… 书阁的任务挂了三天,几十个人从早到晚忙活,总算是将书阁的书整理好了。 这也算是个苦差,所以给了任务完成后可休三日的奖励,娄昕舟也是冲着这奖励去的,毕竟日日花少许时间修炼不如挪在一起效率更高。 元真长老在第三日来书阁附了守灵,临走前见着娄昕舟,还狠狠瞪了一眼,丝毫不掩厌恶,倒让那些个外门弟子不知如何对她了。 不过这也不关她什么事,照样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不烦心,修为倒是长进不少。 直到一周以后,娄昕舟欣喜地发现,那殿墙上赫然挂着鸾清的一个任务。 “鸾清殿主七日后千岁宴,需宴前服侍百人。” 师尊千岁了!? 第19章 天命 娄昕舟看着那挂牌,心中难掩惊讶,她不知道,她竟然不知道。 修真向天祈命,定然是不会多予半分。筑基双百,金丹三百,过元婴便得五百寿命,出窍方七百,大乘修士寿命才及千。 她重生不过一月半,岐鸢就已经千岁了?事情走向可能会改变,但人的寿命是固定的,师尊七日后千岁,也就是说,岐鸢在她拜师前就已经千岁了,她不是寿终,是多活了六年…… 但上辈子没有千岁宴…… 掌门!是掌门突然回来了的原因。 千岁宴这种大宴很是铺张,按照师尊节俭的性子不会想要办的,但是这一世掌门回来了,应该是她做的主张。 师尊修为大乘,只有千岁。千岁宴这种大宴规矩一大把,万不能提前,定是满寿当日才办。 而渡劫雷劫是真正的天雷,天雷滚滚,开天辟地,那动静根本小不了,所以师尊也并未突破到渡劫。 “师尊未能突破,又满千岁。”回过神来,娄昕舟才记起混沌,这些天那器灵安静得像是死物,她一慌居然给忘了,“混沌,你可知有什么东西是能吊着命的?” “天地博大,能续命的宝物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掌门常年外出,难道是给岐鸢找续命的东西去了? “可是娄主,修士是有天命的,最好不要逆天而行。” 天命…… 师尊天命期内都突破不了,更不要说过了天命。 娄昕舟原是有信心助岐鸢突破的,这下却是倍感无力了。 “娄主,你的重点好像……”混沌话还没说完,就被娄昕舟打断。 “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让人在逆了天命后,还能突破的?” “唉……娄主也许可以到神陨地看看运气。” “神陨地?”娄昕舟有些惊讶,她从未往那个方向想过,那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 以前她还是外门弟子的时候,神陨地一般会被那些个讲师放在讲各种秘境前当做背景讲。 毫不夸张的说,神陨地辟开了多元空间,若没有这些空间,世间修士陨落时消散的灵力,只会将方圆夷为平地,而不是在异空间开辟出一方秘境来。 只是神陨地多变,地与地相互联通,进去一遭,运气好的话,落脚的地方陨落的神本性温柔,那秘境便不会太过凶险,若是神嗜生杀,进去便是九死一生。 只是活了几十年,娄昕舟从未听说过哪儿有神陨地,甚至放眼万年,世间也没有神陨地现世的历史。 “你知道哪儿有?”娄昕舟问。 “从天地形成到现在,陨落的神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吾是知道几处入口,但不建议娄主现在去,至少等到渡劫期,才有活着出来的可能。” “我只有六年,不可能的。”娄昕舟看了看手里的木牌,转身走出了明鉴殿,“还有其他办法吗?” “......” “......” “娄主,你该试着去接受,接下来的六年和她好好相处。” 娄昕舟将那木牌紧紧捏在手里,手指发白。 对于娄昕舟来说,相比于清冷寡语的大师兄邵云帆,刚拜师那段时间,更为亲近性格温和的师尊。 鸾清地势偏高,一旦下起暴雨来,那雷声响在耳边,像是下一刻就要闪下一道电火来。 娄昕舟来昆仑之前曾经亲眼看见一道雷自天边劈下来,将离她仅几米远的大树烧的焦黑,她离得太近,那电游龙般顺着雨水过来,她第一次尝到触电的滋味。 那雷是真真切切会劈下来的。 十一岁的女孩留下了根深蒂固的恐惧。 鸾清的雷声更胜,她怕的睡不着觉,就赤着脚去找岐鸢,她走得小心翼翼,推门的力气也用得极小,生怕打扰到正在打坐的师尊。 只是修为如岐鸢,又怎会察觉不到她擅自闯入,却不吭声,默许了她偷偷睡在旁边。 像这样的事娄昕舟没有少干,但无论做什么,师尊都不会生气。也许就是这一味的纵容,尽管总共相处的时间不到百日,娄昕舟也真心实意地喜欢岐鸢。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 “你别看师尊平日里温雅端庄,像是高高在上的九天神女,却甚是偏心,尤其对我。” 想起上辈子那些事来,娄昕舟眼睛发涨,只觉非得说点什么才好。 “我记得刚被她收作亲传弟子的时候,众人羡慕嫉妒,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我不配亲传,各种言论都有。” “……” 视野有些模糊,娄昕舟慢慢张口,混沌和她共享思维,也听见了娄昕舟记忆里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论。 “她来仙门都快一年了,连引气都没做到,怎么亲传的门槛这么低了?” “就是,你看她那样子,根本不如我们,哪里是当亲传弟子的料。” “长老这次收徒,收个了废物,总得照顾一下我们这些弟子吧。” “对啊,历来亲传哪个不是绝顶天才?亲传修炼资源那么丰厚,总得给个说法吧。” “说法。我想想,她能做亲传,那我们这天赋,不说亲传,少说也得让我们进内门吧。” “那进内门有望了啊,这些日子到处都在说,弟子们都十分不满,我们就等好消息吧。” 岐鸢喜静,从不在意外面的言论,但也许是刚收的弟子心思太过敏感,从未到过鸾清外峰的岐鸢第一次来了外门授课,讲的理论之难,虽入木三分,出神入化,却深奥难解,下面的弟子们一开始进讲堂时欢呼雀跃,到后面却是无一不满头大汗,眉头高皱。 “亲传弟子每日所学是这些的三倍有余,我不希望有谁还自以为是,觉得我该选他作为亲传弟子。若是这些都搞不明白,就好好的认清自己的定位,勿要好高骛远,非议他人。” 岐鸢适时开口了,她声音轻和,似九天神水缓缓倾泻而下,绵柔动人,说什么都不像生气,就有弟子反问。 “那娄昕舟呢?长老收了这样一个废物,望给个交代。” “交代?”岐鸢青绿色的眼眸看过去,“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长老选亲传需要告知理由了。” 话音刚落,下堂的钟声响起,岐鸢站起身来,同时开口道: “另外,若是娄昕舟是废物,那天下也没多少天才了,谁是废物,自己掂量。” 自此,没有人敢在这件事上多议论了,娄昕舟在门派里的日子好过不少。 后来娄昕舟一举筑基,坐实了亲传弟子的名头,大部分人对她的态度都有所转变,至少在袁婳进内门之前,娄昕舟和这些弟子表面上相处的还不错。 “师尊于我,更像母亲。”娄昕舟抹掉了眼角就要掉下来的眼泪,又看了看手中被自己紧紧捏住的木牌,忽地又松开了。 “六年……未必不会有办法。” 第20章 金丹雷劫 转眼三天已过,这三天里娄昕舟没有再接其他的杂役任务,不管外门弟子的规矩,只呆在屋中打坐修炼。 她的房间从一天前就被红色的光芒包裹,灵光流动,引得许多人议论。 “姐姐,这该不会是突破的迹象吧。”薛蒲棋张大了嘴,问薛蒲晴。 薛蒲晴点了点头,眼中亦是难以掩饰的惊讶。 薛家姐妹尽管刚刚步入仙门,但好在刻苦,书阁跑得勤,认得这迹象。 “她早已筑基,这次突破,就是金丹了。” “就算是内门弟子,没到金丹的也占大多数,她这么小的年纪就突破金丹,日后被选做亲传,我也不会意外。” “她多大了?”一个外门弟子似乎没见过娄昕舟,疑惑的问。 “薛蒲棋看他一眼,回答道: “她也没告诉我们,看起来还不到十岁。” “不到十岁的金丹?昆仑不到十岁结丹的可都是亲传。”又一外门弟子道,二十多岁的年纪了,在昆仑应该呆了不少时间。 “……” 众人看那红光的眼神顿时由惊讶转为了惊恐。 就在这时,天空云层突现,短短几秒,天地间就暗了下来,云层中电光涌现,雷声轰鸣,震耳欲聋,空气也在瞬间变得湿润起来。 雷劫来了。 “金丹雷劫?!” “你说这是元婴我都信。” 众人看那样子,一下就退开了,眼中惊恐之色更甚。 “散了!”就在这时,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语气凌厉却不减分毫。 肖烛来了。 众弟子顿时作鸟兽散,一时间这院子方圆都没什么人了。 肖烛就带了两个人过来, 是两个内门弟子,一来就目的明确的画阵去了,肖烛等他俩画好了,只一挥手,一道月白色的屏障缓慢地升起,包裹了整个院子。 做完了这一切肖烛看了娄昕舟的房间一眼,带着二人离开了。 这阵法名曰护合阵法,是一种防御型阵法,可以用来抵御修士突破时前面的几道天雷,维持阵中人的体力。 修真从金丹开始便有雷劫,娄昕舟记得自己上辈子结丹时遭遇的雷劫,总共九道天雷,威力一道一道的加。 那时候是邵云帆给她护的法,幼时觉得他不近人情,醒来时却看见素来洁癖的大师兄竟然黑得像刚出炉子的煤炭,玄阶的衣品也撑不住天雷一道又一道的轰炸,破了好几个大洞。 他竟然一直在那里守着。 可如今,这雷劫只能是她一个人受着了。 第一道雷下的时候,仅有一点触电麻痹的感觉,娄昕舟知道有阵法的保护,专心运气,疏导脉络。 第三道雷劈下,阵法应声而破,那雷终于真真切切劈到身上,皮肤传来刺痛烧灼之感,她几乎就要不能思考,只下意识在周身散出灵力,为下一道雷做准备。 转眼八道天雷已下,那院子早不是先前的样子,房子塌了大半,不时还闪着火星,好在天雷伴雨而来,这火还烧不起来。 那群外门弟子跑得也算远,贵重的东西也早带上了,在那边一边心惊,一边讨论。 肖烛坐在一颗树的枝干上,无聊地发着呆,只是那方云层越加厚实,他察觉不好,神色一变,皱起眉来。 情况有点不对劲。 肖烛给了身旁的内门弟子一个眼神,那弟子心领神会,立马向身后喊: “再散开一点,有多远跑多远!” 众人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连忙又散出去好远。 “轰!” 最后一道雷劫自九天而下,天地亦为之变色,电闪雷鸣,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等回过神来,再看过来时,只有满地的废墟,和废墟之间一道晕死过去的焦黑身影。 “我怎么有种天道要杀她的感觉。”有弟子默然好久,神情恍惚地吐出一句话来。 肖烛看他一眼,那弟子立马捂住了嘴不说话了。 …… “是金丹雷劫。” 鸾清峰顶,两道身影面向真鉴峰方向站着。 岐鸢听见郑巳律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这天雷来势凶猛,多少年没见过了。”郑巳律一身白色长袍,墨黑色的长发用红紫色的发带系成两束,矮矮地扎了个双马尾,她眉间一朵淡紫色的梅花,眼睛却是好看的桃红色,眸中含笑,模样也只有十二。若不是腰间掌门印若隐若现,定叫人以为她是刚入门的弟子了。 岐鸢也不说话,只看着那方阴沉的天,许久青绿色的眸中带上几丝疑惑。 “怎么了?”郑巳律笑起来,双颊上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站得久了,她也不管地上尘土,索性原地坐下,“你要是看上了,我立马给你绑过来。” 岐鸢一听竟是少见地笑了,她轻轻摇了摇头,面上多少看出些对当了掌门的某人还这般孩子气的无奈。 “只是觉得莫名的有些亲切罢了,用不着祸害别人,我没几年了。” “这话可不兴说!”郑巳律有些不悦地反驳,“你的天赋可比我们这些人厉害多了,只是心郁未解,才一直不见突破。” 郑巳律叹了口气,霍霍飘过来的一团小云,白色的雾气在她指尖绕来绕去,不复之前模样。 “当年,你可是我们师兄妹当中最先大乘的。” “提这些做什么?” “做什么?”郑巳律推开被弄得不成样子的团云,站起身来,“我的好师姐,隔壁靠灵药堆出来的大乘都渡劫了,你就不要抓着以前的事不放了,你是不在乎自己了,可我们在乎。” “……”岐鸢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偏过头去不看郑巳律,雾云掠过她的脸,留下几分水汽。 郑巳律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些急了,她看着远处消散的乌云,平复心情,许久又叹一口气。 “元真那厮,哪里会真心教导徒弟,这般天赋,真是可惜了。” 郑巳律摇了摇头,又拍了拍身上的水汽,一扫先前的严肃沉重,又是一副天真样子。 “师姐,魏九依那孩子就拜托你了,我事务一大堆,就先回去了。” “……” 岐鸢看着郑巳律离开的背影,掌门的一向没到脚踝的长袍被她削掉一截,少了些威严的意思,她走路蹦蹦跳跳的,带着红紫色的发带一上一下,但岐鸢确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巳律那家伙,越是不高兴,越要装得开心。 “唉,还是生气了。” …… 娄昕舟醒过来的时候,薛家姐妹就坐在一旁认真地讨论着,红漆的木桌子上摆着一本书籍,看书的色泽,不知在书堆里埋了多久。 听到动静,薛家姐妹转过头来,惊喜道: “师姐,你醒了!” 师姐? 娄昕舟明白二人为何改口,但还是有些不习惯,轻轻咳了一声。 “姐姐们叫我名字就好,师姐什么的太见外了。” 薛家姐妹点头同意后,便主动给娄昕舟说了她昏迷后的事情。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是管事新提的,薛家姐妹给她换上的。 床头的架子上堆满了东西,薛家姐妹见着娄昕舟疑惑的眼神连忙解释。 “那些都是外院的师兄姐们送的。” “你一突破,全都来巴结了。” 娄昕舟看了一眼堆成小山的东西。 “这些东西,我都用不上。” “那就送到管事那里去吧,谁送的自己领去。”薛浦棋一听撸起袖子就开始整理,薛蒲晴也笑着点了点头,加入了她。 “谢谢姐姐们了。” 没一会儿,薛家姐妹就带着那些东西走了,娄昕舟起身活动了一下,除了有些乏力,伤全都好了,想起那月白色灵光,多半是肖烛给她疗地伤。 只是还是很奇怪,这次不过是个金丹雷劫,威力竟然这般可怕,上辈子的金丹雷劫,她几乎毫发无损,虽然说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邵云帆,但那威力也不及这次的三分之一。 虽然说天道有时候会针对哪些天赋异常变态的人,但她并不觉得这次雷劫是自己的天赋使然,很有可能和自己是重生之人有关系,她问了混沌,确实和她想的一样。 娄昕舟不禁皱起了眉,因为据混沌所言,天道不会容忍破坏天地规则的人存在,她每次突破,都是将自己扒干净了摆到天道眼前,还大声地告诉它,我就是那个破坏规则的人。 “哎,这便是重生的代价了。” 之后的几天,娄昕舟依旧没日没夜的修炼,巩固修为,这个阶段,普通人循序渐进,花费月余,但娄昕舟却只给自己留一周的时间,因而她身上流转的灵光是常人的三倍有余。 淡红色的灵光进进出出,和烛火交相呼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就到了千岁宴前天的早晨,阳光透过窗扉照进来,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烧了一夜的蜡烛终于支撑不住熄了火,一束暖光落在床上打坐的人身上,那人神色平和,难得片刻安宁。 “娄主,你太急了!”混沌这时却突然开口了,下一秒,娄昕舟便吐出一口血来。 “我知道。”她看着地上的血,神情淡淡。 “娄主,今日还是不要修炼了,小心伤了根本。”混沌劝道。 “嗯。”娄昕舟轻轻应道。 事实上,她确实不打算再练了,混沌的话她也明白,急是一回事,但伤及根本就不好了,况且…… 娄昕舟推开门,日光一下涌了进来,她抬手遮了遮,好一会儿,才适应外头的强光。 “我该去报到了。” 第21章 魔气 能参加千岁宴的只有内门以上的弟子,宴会提前一周由鸾清的弟子自行布置,派发出去的只是侍酒端菜的任务罢了,提前一天去就行了。 真鉴峰太过偏僻,去鸾清的路着实有些远,娄昕舟收拾好东西,早早出门。 千岁宴为期三天,之后的几天娄昕舟会住在鸾清给接取任务的弟子统一安排的临时住所里。 真鉴峰多花草,月桂尤甚,在阵法的加持下,山石之前进进出出,香味萦绕,缠绵水汽,更显暧昧。 娄昕舟不喜这氛围,走得极快,可突兀间却嗅到一丝极其不贴合的味道,那味道很淡,但娄昕舟却再熟悉不过。 是魔气! 一般人对这味道并不敏感,若不是娄昕舟在魔域待的久了,真不会有人发现得了。 真鉴峰居然有魔教之人。 惊讶之余,娄昕舟眼神逐渐黯淡下来。她上辈子虽然是魔教右护法,但顶头上司是邵云帆,现在在位的可是魔祖苟亓,跟她没有丝毫关系,而且严格来说,他们该是对立关系。 只是,魔祖会在六年后走火入魔陨落,自身修为毛病一大堆,这几百年一直苟在魔域不问天下,原来背地里小动作也不少。 思考间,一旁山石景观背后传来些暧昧交合的声音来,听声音,居然还不止两个人。 “......” 真鉴峰这氛围确实适合魔教卧底。 忍着那声音带来的不适感,娄昕舟在一棵树上里找到了魔气的来源,月桂树的一片叶子侧边有着红色的痕迹,看样子是被叶子划伤留下了血迹。 确认了源头,娄昕舟心中有了思量,只是碍于怀中发烫的任务牌催着她报到,她只好迅速离开了。 报到是迟到了的,不过鸾清的张管事,一脸端厚,和蔼可亲,并没有为难娄昕舟。 准备还有很多,张管事只用了一个时辰讲解培训,就忙着张罗布置去了。他走得极快,也没留下什么话,剩下的弟子们三三两两聚起堆来聊天,满脸的兴奋期待。 也是,千岁宴不比平常宴席,席上灵禽灵植多不胜数,都是不可多得的好物,不说能在宴席上分到一口,最后宴席结束后肯定可以拿到手里一点。再者,参加千岁宴的可都是内门以上的师兄姐们,要是能够认识一两个,那就相当幸运了。 时间还早,住处还没来得及分配,娄昕舟没什么事,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好在这里的氛围难得轻松自在,她也好受一些,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待着,一边听那些弟子聊天,一边思考明日怎样接触到岐鸢长老和邵云帆。 “听说岐鸢长老收了个新弟子?”近旁一个弟子说道,他声音不小,娄昕舟自然听到了,她整个人一愣,惊愕地看过去。 那弟子的话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他们对此也是有兴趣,当即八卦起来。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个十岁的瓷娃娃,相当可爱。”一个年轻的女弟子上一秒还在和好友寒暄,下一刻就眼里泛光,径直跑了过来。 “男的女的?” “男的吧,岐鸢长老前两个亲传都是男弟子。” “放屁!我可是看见了的,掌门亲自带过去的,一个小女娃娃,还没掌门高。”又走来一个弟子,他持扇颜面,此话一出,众人包括娄昕舟在内全都看向了他。 “师兄可还知道其他?快与我们说道说道。” “那小女娃娃姓魏!这说明什么?”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卖关子,看见众人一脸急不可耐的样子,十分满意,“你们不妨大胆的猜猜。” “难道.......”一个女弟子若有所思,“华山剑门!” “binggo!”那弟子脱口而出,下一秒看见众人疑惑的神情,反应过来,尴尬地咳了一声,“答......答对了!就是扶风宗来的。” “可是剑门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宗门了,为何来我派拜师。” “你们可别忘了,这天下渡劫以下最厉害的剑修就是岐鸢长老。” “可是剑门有渡劫啊。” “对啊。而且岐鸢长老也不知道能活......” “嘘。这话是能说的吗?你不要命啦。”持扇弟子忙作噤声状,刚才口无遮拦的弟子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点了点头,脸上一阵后怕。 “扶风宗那位青凰尊者修的是无情道。”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众人回过头去,就见一个小女娃娃,右眼蒙着一块天蓝色眼罩,露出的左眼是好看的金色,熠熠生光,又高扎着马尾,很是可爱。 “小师妹,你是知道什么吗,来来来,快讲讲。” “我不知道这件事,但大概能猜到为何要拜,”说到这里,娄昕舟停了一下,将差点说出口的师尊二字吞下,“岐鸢长老,为师。” 娄昕舟抬眼看了看持扇的那个弟子,那弟子见她看他,便对她笑了笑,鼓励她继续说,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娄昕舟总觉得在那深黑的眸眼中瞥见一丝警惕。 “扶风宗虽然门派上下清一色全是剑修,但门里却有两个派系,无情道断却七情六欲,有情道尝遍世间百味,根本不能等同,两者也时常不和。若是那位魏姐姐修的有情道,那青凰尊者并不会愿意教她,而岐鸢长老是这天下最厉害的有情道剑修。” “小小年纪,却有这般见解。”娄昕舟话音刚落,那持扇弟子就拍手鼓掌,“我叫沈寒,小师妹怎么称呼。” ...... 第二日卯时,众人集合完毕,张管事叨叨了好些时候,总算是启动脚下的阵法带着众人出发了。 千岁宴设在小世界中,这方世界名曰宴守,是天阶法器聚华铃开出的九方小世界里的一个,专门用于摆设各种宴席。进出世界,有专门的阵法和凭证,但无论是哪一个,都必须留有聚华持有者的气息才有用,而昆仑掌管聚华的便是岐鸢。 那阵法的灵力波动娄昕舟再熟悉不过,只是想起昨日听到的八卦,她眼中光彩越发暗淡。 重生到现在,似乎很多事情都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眼前的淡青色光芒逐渐消散,宴守的景象一点点显现出来。这方世界不算大,一眼便是全景,下方浮空着几个圆形的大平台,白玉石铺底,中央一方小池塘,种着一些青玉白莲,周围还有些海棠树,清香淡淡,应着朝阳之景,满天霞光展开,引得仙鹤嬉乐。 和记忆里的相似,却不相同。 席位有三等,长老坐席最高,相临的一个平台稍矮,给了众亲传,剩下的那些全部设作了内门席位。 娄昕舟拿到站位牌,面上表情不显,径直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最末的,也是离目标最远的浮台。 第22章 千岁宴 “咚——咚——咚——” 郑巳律省去大多数冗杂的礼节,用三声钟响宣布了宴席开场。钟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悠扬绵长,底下的人也不再关注看不见的高台,开始和身边的同门把酒言欢,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闹。 桌席上的灵酒飘香,一口饮下,甘烈烧喉。又摆上刚摘下的灵果,触手冰凉,红色的果肉漂亮得通透,一口咬下去,竟然一时尝不出味道,只能感受到浓郁的灵力没入体内,又凉又烫。 按规矩,每个侍酒管一人,娄昕舟呆呆地看着白玉桌上那些吃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发什么呆!没看见我酒杯空了吗!”一个方脸弟子不满的声音唤回了娄昕舟的神智,她上前一步,端起一旁的酒壶给那弟子倒酒。 “这点事都做不好,怪不得只是个外门弟子。” 娄昕舟本就心情不好,瞥他一眼,那弟子看见她眼中的寒光,不知为何一瞬间有点心悸,被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待娄昕舟又退回身后,才举起酒杯,和一旁的弟子聊天壮胆。 “这......这酒不错。” 白底蓝边的袖子因抬手的动作落下去几分,也许是感觉不太舒适,方脸弟子用闲着的手将袖子扶回了原处。 娄昕舟瞥见他的手,食指处竟然有一条细长的小伤口。 她略微惊讶,想起真鉴峰的所见,心下了然,立刻就有了决定。 一旁那弟子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尽管不认识和他搭话的弟子,但还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起来。 “这席会上的东西是这几年来最好的,之前灵虚长老办的那些,连这零头都没有,还好掌门回来了,咱掌门就是大方。” “是啊,深有同感。”方脸弟子附和道,“不过,还是比不上掌门给岐鸢长老续命用得宝物啊。” 话痨弟子一听,觉得有些不妙,尴尬地笑笑。 “师弟,你哪峰的啊。” “啊,我是真鉴峰的。”方脸弟子回答道,也许是觉得那些宝物实在可惜,也不在乎话痨弟子是哪峰的,又接着抱怨,“你说,要是把那些宝物用到我们这些弟子身上,不更有价值?掌门也是糊涂,居然还拼命给一个迟暮之人续命。岐鸢长老明明都活了那么久了,还要糟蹋宝物。” “……” 站在那方脸弟子身后的娄昕舟,脸色已经黑了下来,若是那弟子回头看一眼,多半能把魂给吓没。 话痨弟子的表情也不好看,他很不赞同方脸弟子的话,因为很不巧,他是鸾清峰的。 方脸弟子还不知道他精准无误地踩了雷,依旧喋喋不休。 “明明突破不了是她自己的问题,为什么要让门派兜底?” “……” 听到那弟子的话,娄昕舟抬手就画了个小阵,变出一只苍蝇来。 察觉到娄昕舟想要干什么,一直安静待着地混沌着急出声。 “娄主,停手!” 娄昕舟接下来想用的术法,手法改自魔教,在这大能站场的小世界里用出来,后果可想而知。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放心。”娄昕舟在脑中回答道,同时手里不停,将那只变出的苍蝇开膛破肚,略加引导,一丝不差地落到了方脸弟子的酒杯中。 方脸弟子讲得兴奋,根本没注意酒杯里多出来了一只死苍蝇,一口酒饮下,下一秒“噗”的吐了。 周围的人一下便将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 方脸弟子看见他吐出的酒水里有只血肉模糊的异物,仔细再看,像是只苍蝇,不禁骂了一句脏话,却见周围的人都在看他,顿时恼羞成怒,看向了身后的娄昕舟。 “酒是你倒的,没看见里面有只苍蝇吗!”上头的羞愤让他忘记了娄昕舟之前眼中的寒光,大吼起来。 娄昕舟对上他的眼神,眼里红光一闪而过,方脸弟子怔了一下,随后又恢复正常。 高台之上,郑巳律和岐鸢一众长老相谈甚欢,先前听见有人说岐鸢坏话,本着不想破坏气氛,大家都没有点破。 大乘期以上神识最远能覆盖近千里,这方世界不大,几位上位长老将末尾浮台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他们根本不在乎真鉴峰来的方脸弟子,却都被娄昕舟吸引了注意。 “看着像是魔教手法。”灵虚怀里抱了只丹枫色赤狐,在他有规律地抚摸里安静地睡着,他面上平和,还带着笑,只是眼中满是他怀里的柔物。 “是有点像,但灵力干净,说不定是碰巧。”端壶长老一身淡紫色长裙,容貌清丽,但目光柔和,看着很是亲人。 “哪有那么多的碰巧,我看啊,该抓起来还是得抓起来审。”洞合长老很不赞同端壶的看法,一脸的严肃,配上他那浑身的肌肉,看着就很凶。 坐洞合一旁的顺清长老听他这话,木着脸结结实实给了他后脑勺一拳头。 “不要妄下定论。” “红色灵光,好像是那日结丹的人。”郑巳律看向一旁的岐鸢。 岐鸢轻轻“嗯”了一声,面上一如既往柔和似絮,只是眼睛半合,不见任何神色。但了解她的人却知道,此刻的神情和平时还是略有不同,那是她专心关注某一件事时的表现。 “看得倒是认真。”郑巳律小声吐槽了一番。 末台之上,娄昕舟看着恢复正常后的方脸弟子,平淡道。 “这里可是聚华小世界,怎么有活物没有经过同意就能进来呢,师兄可是误会了什么?” 方脸弟子愣了一下,又看向地上自己吐出来的酒水,奇怪的是,酒水清澈透亮,哪里还有那不可名状的东西。 方脸弟子下不来台,又听见周围切切私语的声音,他一时语塞,只好冷哼了一声。 “看出去后我怎么收拾你。” 一旁的话痨弟子也不说话了,只埋头努力地吃着灵食,一脸我很忙的样子,生怕方脸弟子再找他说话,口无遮拦不过脑子的人可讨不得喜,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约莫一刻钟后,方脸弟子突然整个人摇摇晃晃,最后居然“啪!”的一下,倒在了桌上,不省人事,话痨弟子看他一眼,不禁感叹道: “这酒量也太差了。” 只是话痨弟子却并未看见方脸弟子身上若隐若现冒出的几丝黑气。 好戏就要开场了。 第23章 魔修 宴席的热闹戛然而止,方脸弟子身上的黑气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不知是谁先看见,大叫了一声,场面便混乱起来。 被黑气包裹的方脸弟子从桌上爬起来,他的双目赤红,布满了血丝,似乎还有那么些神智,听见周围的骚动,左望望,右望望,呆了片刻,却突然狂笑起来。 那笑声疯癫,尖锐刺耳,断断续续,有时悲,有时怒。突然,他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白玉桌,上面的灵食撒了满地,周遭的弟子全都自觉退开了。 “是金丹期的魔修!后退!”有弟子高声喊道,一边组织其余弟子散开。 这里只是普通的内门席,虽然大多数人都有金丹的修为,但他们也不敢贸然上前,因为一个金丹期的魔修是可以比肩元婴修士的。 方脸弟子大声地吼叫着,他也不知看见了什么,满脸的愤怒,嘴里说着人听不懂的话。他的背上突然冒出几根黑色的尖刺,整个身体也开始膨胀起来,几乎是一瞬间,便比先前高了一倍,再也没有了弟子的模样。 娄昕舟见状轻轻一跳,想和他拉开些距离。 只是也许是身后的气流波动引起了魔修的注意,他转过头来,伸手向身后一抓,便拉住娄昕舟的脚,硬生生将她扯了回来。 “......”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展开。 娄昕舟也不慌,抓住一旁的海棠树,借了个力,在空中翻转了一圈,另一只脚狠狠地踢向发狂的魔修。只是触感像是踢到了一块质地坚硬的滚烫石头,脚腕传来清晰的烧灼感,魔修却纹丝不动。 “......” “娄主,你那幻术挺厉害。”混沌不禁感叹道。 “何以见得?” “金丹修为的魔修都陷进去了。” “我只是让他回忆以前的经历罢了。” 魔修被娄昕舟这一踢,似乎更加的愤怒了,直接抓着她向身后使劲丢了出去。 娄昕舟一惊,来不及反应,只好双臂交叉护在头前,以免脸先着地。 只是,接触到的却不是白玉地面,而是陷进了不知何时出现的灵力团中。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了平台尽头站着的少年。 邵云帆一袭白衣金边勾勒,束发及腰,在风中轻轻散开,他左耳上缀这一小块红色的灵石,在暖色的霞光映照下,浅浅闪烁,眼尾薄红,带着些刚睡醒的慵懒。 他右手拿着灵剑论泉,步履缓慢,动作间,竟伴着些清脆铃响,原是剑穗用得巧妙,做法和风铃有些像。 也不见多余的动作,只几息之间,邵云帆便到了魔修身后,他没有拔剑,连灵力也没有用,左手轻轻拍在了魔修的肩上,后者便陷进了地面几分。 魔修似乎疑惑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立马捂着肩膀大叫起来。 娄昕舟从金色的灵力团上下来后,退到安全地带,边观看战局边蹲下来揉差点被捏碎的脚踝。 这便是实力的差距了,上辈子她就知道,邵云帆的实力变态,魔修那等级制度在他那里约等于无,管你金丹元婴,照样是打,唯一的区别可能在于拔不拔剑。 几番下来,也没见什么大动作,甚至有些无聊,魔修便被十六的少年丢莲花池子里去了。 “诶诶诶,师侄,别给打死了。”身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娄昕舟捂住耳朵看了过去。 不远处,掌门和长老们也不知何时下来了,站在一旁认真地看戏。说话的是洞合长老,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棵树上,庞大的身躯和细长的枝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不知道,那树是怎么撑起他的。 一旁郑巳律和端壶长老人手抬了一张白玉桌,正商量着放哪里比较好,灵虚长老则是直接坐赤狐身上了,当然,是巨大化后的狐狸。 “......” 正常人只有两个,顺清长老到一旁疏散弟子去了,岐鸢则静静地站在一旁,娄昕舟看向她的时候,竟然就那么对上了目光。 岐鸢一袭烟青色长纱,在微风中轻轻拂动,海棠的花瓣落下几片,她收回看娄昕舟的目光,抬手接住,却又不甚在意。 娄昕舟回过头去,有些恍惚。 邵云帆听见洞合长老的话,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走到莲花池边上,弯下腰去,抓住已经昏迷了的魔修的手臂,用力拽了上来,也没放手,直接拖过去干净利落的甩众长老面前了。 最先上前的是洞合长老,他拍了拍手,看了眼郑巳律,见她点头同意后,挥出一道蓝色灵光,便和地上的魔修消失在众人面前。 “元真呢?”顺清长老将弟子们送上了另一个平台,刚忙回来,见洞合带着魔修审问去了,就开口问道。 那魔修可是元真门下的,只一个金丹期的魔修虽说掀不起大风大浪,但足以治他一个失察的罪名,并且,接下来,恐怕得开通幽了。 元真此刻脸上是抹不掉的惊慌,他知道自己今日绝对脱不了干系,顺清点他的时候,他就单膝跪郑巳律面前了。 “掌门,今日之事,下来我定好好盘查。” “用不着。”掌门坐在桌席面前,虽然是她亲手搬下来的,但灵酒什么的,一样没少,“叫你门下全过来吧,包括杂役。” 不知怎的,也许是神经太过紧绷,元真的脸有些白,几滴汗从额边流下,他在空中挥手几笔,分别给内外弟子以及杂役传了讯,然后又看向身后,找到了站在一旁的九岁亲传。 “烛儿,你去一趟,你大师兄伤还没好。”说罢便看向岐鸢,“岐鸢长老,我大弟子前段时间下山历练,受了重伤,一个人怕是过不来,所以……” 岐鸢并没有说话,只是一道灵力过去,在肖烛手中化作了一只青色羽毛。 肖烛拿了羽毛,看了眼元真,他脸上还是如以往那般笑意不减,“那我去了。” 看着肖烛离开,元真没忍住,又擦了擦脸上的虚汗。 “开通幽吧。” 郑巳律看向岐鸢,岐鸢点了点头,掌间凝聚出一个小巧的金色铜铃来,那便是天阶法器聚华铃了。 青色的灵力流动,聚华缓缓升空,灵光进进出出,牵动得宴守世界也跟着波动,须臾一声清脆的铃响,中央的池子里的莲花全都被水流推到边上,池水缠绕,出现一道深蓝色的漩涡来。 通幽是聚华创造出来的第九个世界,里面只有一条狭长的林间小道,曲径通幽,也只有走完这条小路,才能看见出口。 通幽的小路,前段是幻境,后段是烈焰。 幻境见过往,伤痛执念,无论何人。 烈焰会点燃魔气,正常修士进去,只会觉得有些温热,不会有其他的不适,但魔修稍一碰到,就是剧烈的疼痛,体内魔气横冲直撞,就好像将普通人丢进滚烫的油锅里那般,生不如死。 “到了的先进。”顺清长老看着聚过来的真鉴内门弟子,主持着他们一个一个地进去。 “你是怎么认出来他是魔修的。”娄昕舟本是看着那漩涡发呆,听见这话,转过头来,就看见少女模样的掌门不知何时坐在了她身旁。 “掌门好。”娄昕舟转过身去,想站起身行礼,却被郑巳律笑着拉住,她只好也学掌门原地坐下,“我来的路上,看见树上有魔修的血,那弟子手上刚好有伤口,以防万一,我试了他一下。” “怎么试的?” “我就用了点幻术,让他看见了一些过去的执念。” “……” 娄昕舟答完,郑巳律却不说话了,桃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嘴角一抹淡淡的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小年纪,就会使幻术了,天赋悟性倒是不错。”许久,郑巳律才开口,她看向池子中央的漩涡,那里一进一出,进的人神色略显紧张,出来的人,要么满脸惊恐,要么泪流满面,“不过,虽然这魔是你发现的,但这通幽,你也得进。” “看吧,他们果真怀疑你了。”混沌见着眼前的状况,在娄昕舟脑中抱怨。 “你不是知道我的想法吗?”之前混沌说和她共享思维,娄昕舟还记得。 “但是这也太......”有那么一瞬间混沌都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吐出两个字来,“莽撞?” 娄昕舟不理它了。 “好。” 之后娄昕舟就在一旁坐着等了好些时候,按照掌门的说法,待真鉴峰那些弟子都进完了,才会让她进。 虽说通幽里的时间流速比外面快很多,弟子刚一进去,用不了几秒就能出现在岸边的出口,但真鉴弟子实在太多,娄昕舟坐着实在无聊极了。 魔修找出来好几个,都是金丹以上的修为,这些装成内门弟子的魔修出不去,也不想进通幽,好几个一起暴起,就对着宴守的边缘就是一顿猛砸。 可惜天阶法器哪里是几个金丹魔修砸得碎的,甚至用不上长老出手,座下的亲传没几下就全抓住了。 又是等了好一会儿,真鉴的外门弟子们终于一脸懵的进来了,元真在掌门的眼皮底下,给他们发的传讯有多言简意赅就有多言简意赅,只说了让他们来宴守,并没说原因。 外门弟子中的魔修似乎更多,得知要进通幽,和他们的前辈一样,一个二个逃窜起来,又捕获了不少,当中多数是筑基的,也有小几个是金丹修为的魔修。 娄昕舟看着这混乱的场景,悄悄看了看郑巳律的表情,先前过来和她搭话的时候还能笑得出来,此刻再看,黑得可怕。 “弟子都查得差不多了,杂役脚程慢,怕还要些时候。”不知过了多久,顺清长老背手走了过来,“弟子里,金丹魔修共八人,筑基十二人。” “我知道了。”郑巳律又恢复了先前的笑容,转头看向娄昕舟,“那……该你了。” 娄昕舟起身,坐的久了,她感觉腿有些麻,说不上什么感受,一步一步走向中间的池子。 通幽里的幻境,娄昕舟只听别人说过,听说真实的可怕,境中人,辨不得真假。 宴守还是朝阳之景,海棠淡淡的清香娄昕舟也还闻得到,她看着莲花池的漩涡,轻轻吐出一口气,跳了进去。 “清名单吧。”娄昕舟进去后,郑巳律走到岐鸢面前,轻声说道。 岐鸢轻轻摇了摇手中的聚华铃,闭着眼睛口中默念了什么,几秒后睁开眼睛看向郑巳律。 “除了杂役,真鉴还有三人未进。元真亲传樊天启,肖烛,还有一个内门弟子,袁婳。” 第24章 通幽(1) 在一瞬的眩晕过后,娄昕舟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那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小道,两侧是绿叶茂盛的树林,它们直挺挺的伫立着,在一片雾气的笼罩下,肃穆而又压抑,像是无情的审判者,冷漠地注视着所有走上通幽的人。 “娄主,你没事吧?” 娄昕舟深吸一口气,通幽阴暗而寂静,听不见一点响动,仿佛这世间只有她一人,入体的冷气漫过全身,她轻轻答道: “没事。” 林间的雾气越来越重,也不知何时,一股无法拒绝的困意袭来,眼皮变得很重,思维沉下去,而后便毫无知觉了。 …… “教主大人从来不笑。”刚加入魔教的一个魔修想起他今日见到教主的时候,不禁打了个冷颤,“我都不敢抬头看他。” 魔宫的走廊里有规律的挂着些红色灯笼,白金色的火焰在纸做的框架里轻轻晃动,只是火光微弱,这方世界依旧有些昏暗。 一旁的园子里假山耸立,顶上坐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那人薄红纱衣,坐得随意,身旁还摆着一个酒坛子。她听见走廊的守卫八卦,不动声色地看了过去。 “新来的?”另一魔修虽然深有同感,但见着新人,忍不住唠起嗑来,“其实吧,教主也是会笑的,只不过只对一人笑。” “只对一人?”新人立马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思考一番又接着问,“前辈,我那天见着一薄红纱衣的女子,在教主面前格外放肆,可是这人?。” “看来你是见过小教主了。” “小教主?!”新人惊住,魔教的规矩比外面的那些个正道修真门派更加森严,怎会有这种不合规矩,不敬尊者的叫法。 “那是,教主的妹妹?”新人试探性地问。 “怎么可能。” “其实吧,小教主的叫法是私底下偷偷取的,你进的晚,不知道,小教主刚来的时候,修为方才元婴,地位比不得几位长老,但是教主就让她当了右护法,殿前也不让跪。” 新人惊呆了,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修真界向来强者为尊,魔域更是如此,他虽来得晚,但也听过教主的过往事迹,那人冷血无情,杀伐也甚是果断。 当年魔祖陨落,不到一月,渡劫秘境就开了,按照修真界默认的规则约定,境主多会留下修为限制,免得卷进无辜,害人性命,但那时开的可是魔祖苟亓的秘境,魔修可不会想那么多,秘境一开,就将方圆百里的人全收进去了。 魔修的陨落秘境和正派修士的秘境并不一样,里面也许有前人传承,但更多的是无尽的杀意,自古以来,魔修生了灭,灭了生,留下的秘境数不胜数,却从未被修士认可,当做机缘,那种秘境有着另一种叫法——死境。 听说邵云帆当时刚脱离昆仑不久,修为全无,却能生生将死境徒手撕开,带着身后数人破境而出。他带出来的那些人里,有不少魔祖的手下,先前本是听命于魔教少主袁婳的命令,不择手段将邵云帆带回魔宫的,只是死境里走一遭,全都倒戈了。 邵云帆进去时还是一身白袍,出来时身上白衣被血浸透,变成了暗红色,周身全是渡劫尊者的气息,这事一出,魔域刚割裂的势力全部重新洗牌。 只是,各方强者最开始并不服气,直到魔祖原先的手下大将百扇向邵云帆发起决斗,却连邵云帆衣摆都没碰到,就被斩于剑下,剑起剑落,也不过几息。魔域本就崇尚强者,百扇一死,各方势力接连示弱,就连正派刚拟定的扫魔计划也因此不了了之。 “教主大人为什么······”新人不知道该怎么说,魔修见他惊讶里带着疑惑的神情,知道他要问什么,偏不正面回答,聊其他八卦。 “我给你说,这教派上下,谁都看得出来,小教主喜欢教主。” “诶!?那······那教主呢?” 看着新人眼睛瞪得极大,魔修满意极了,他嘴角挂着笑,眼里全是“你觉得呢?”的意思。 假山上少女听到这里,从上面跳了下来,她用浅红色的发带系着丸子头,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那两个侍卫的身后。 “你们在说什么?”少女的语气欢快,带着笑意,似乎对他们聊得话题很感兴趣。 “小教主?!”魔修看着插在他和新人中间的娄昕舟,语气都带上了惊恐。 别看小教主来了不到一年,人看着也很乖巧可爱,手上鲜血不比一般魔修少,明明修为只有元婴,却能越级挑战出窍期的魔修,实力也同教主一般强悍。 新来的魔修不知道这些,只是看着八卦的对象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也还是有些尴尬,另一个魔修则是打着哈哈,见了礼,一溜烟儿就跑了,新人见状连忙跟上,只留娄昕舟一人有些无奈地待在原地。 少女轻轻笑了笑,脸上微红,喃喃自语: “有那么明显么?” 不过,今日出来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在假山上待着喝酒,邵云帆好不容易闭关了,这么难得的机会,她可要溜出魔宫,好好玩玩。 魔域的人丁不似外界,少得有些可怜,但也有着集市交易场所,不少地方,还买卖些人界的玩意儿,娄昕舟来这里也有小一年了,魔宫的日子乏味无聊,她就喜欢往这些地方跑。 只是也许是魔域的人都太过黑心狡诈,她总是被骗,每每回去,身上的东西总被她一举败光,带回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这样的情况一多,邵云帆就不许她一个人到处跑了,被骗财物是小,哪天人被骗没了,问题就大了。 娄昕舟对此却并不是很在乎,倒是对邵云帆不让她出魔宫的做法有些偏见,不知为何教主总觉得她太过天真,可一般人还真的骗不到她啊。黄阶玄阶的法器在她那儿都没啥用,毕竟邵云帆修魔以后,无师自通了炼器,随意一炼,虽不到天阶,但都是玄阶往上的法器。拿这些溢出来的法器去换魔宫里见不到的东西,娄昕舟觉得也不错。 邵云帆不让她出去,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走正门,只能翻墙。好在魔宫的宫墙虽然高,但娄昕舟翻得多,倒也熟练,只是刚跨了一只脚出去,就听见有人开了嗓子大声喊: “教主!右护法又跑啦!” “喂!”娄昕舟听见喊叫,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巡逻守卫。几乎是那人声音刚落,她就察觉到邵云帆的神识落到了自己身上。 “坏了,快跑!” 魔教人这莫名其妙的默契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这么想着,娄昕舟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翻过了宫墙,纵身跳了下去。 只是跳下去的瞬间,脑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接着,魔宫外的黑土地面就变成了水面。 “?!” 池水淹没头顶,来不及反应,娄昕舟紧紧闭上了眼睛,水很是冰冷,抚过周身,却又柔和万分,窒息感渐渐涌上来,娄昕舟有些脱力,挣扎间好像抓住了一个人,她有些恍惚地睁开眼。 水面波光,细纹涌动,暗红色的衣衫在水中缓缓铺开,遮住部分光彩,透过它看过去,能瞥见水面上有一个人影,那人的长发散在水中,丝丝缠绕。 “教主······” “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声音隔水入耳,邵云帆如平常一般清冷的嗓音里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责怪,娄昕舟在水里听着,有种在天边,又在耳旁的感觉。 “你虽不认识君七七,但总该看得出她有大乘的修为。” 听到这里,娄昕舟抓着邵云帆的手,稍一用力,破水而出,只是在水下还好,一出水面,身上立马像是有火在燃烧一样,很热。 邵云帆也是没料到她这般,有些惊讶。 “师兄······”娄昕舟身上无力,全靠邵云帆撑着,她轻轻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绵软,“你别说了,我知道错了。” 魔域的那些魔修,大部分都是精怪化形,君七七的原型是一只毒蝎子,她幻的人形妖冶魅惑,听说有不少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毒蝎身上自然皆是剧毒,娄昕舟和她发生了争执,打斗的过程中不小心被她的指甲在手臂上刮了一下,就这样了。 君七七的毒在魔域也算有名,靠吸食男人精气修炼的魔修用的毒自然和那方面沾边,娄昕舟被伤后自觉不妙,也不理会一脸计划得逞的君七七了,连忙往回跑,被那女人紧追了一路,总是被赶来的邵云帆救了。 只是邵云帆到之前,娄昕舟尚且还忍得了毒发激起念头,邵云帆一来,就只高不下了。 见着这种情况,一向处变不惊的教主也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涟清池就在附近,邵云帆直接抱着娄昕舟跳下去了。 “魔域不比人间。”邵云帆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按住娄昕舟的肩膀就将她按了下去,“以后出去,你得带着我。” 火,依旧降不下去,池水冰冷,也只能缓解部分,那只放在她肩头的手,骨节分明,却比池水的效果好很多。 娄昕舟看着水面上的人,那人眉头轻皱,薄唇紧闭,脸上沾着些她破水时激起的水,蓝色的眸中透出的情绪她看不太懂,不过这种神情太过新鲜,一时间,她的心中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身体先大脑一步行动,等反应过来,娄昕舟已经一口咬了上去。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触感很软,心头像是有羽毛在挠。 “·······” 两人贴得极近,彼此呼吸缠绕温绵,娄昕舟只觉得心脏跳得很快,嘴里漫过的铁锈味微甜,等反应过来,才慌张地松开邵云帆,看着他嘴边溢出的红色,眼神飘忽,支吾着说: “我······我再冷静冷静。” 说完又一头扎水里去了。 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上得岸,娄昕舟一路被邵云帆牵着,脑子浆糊一般,几乎思考不能,君七七的毒也解了,好像是邵云帆让人去要的解药。 不过这些都不是很重要,娄昕舟想起刚才在涟清池的场景,心中忍不住激荡起来。 教主会怎么想?会不会看出我对他的心思?我刚刚那样放肆,他都没推开我,会不会······ 这样想着,娄昕舟脸上又红起来。 “那解药根本没用嘛。”她忍不住小声抱怨。 邵云帆回头看了她一眼,察觉到视线,娄昕舟心虚地将本就低着的头低得更低了。 “我以后不乱跑了。” 听着她有些委屈的声音,邵云帆直接停了下来,转过身来,轻轻抬手。 娄昕舟看着邵云帆即将落到头上的手,不知为何往后退了一步,却被邵云帆轻轻拉住,身材挺拔的男人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她听见上方传来有些低得声音: “头发散了。” 娄昕舟一僵,只好乖乖站好,等邵云帆给她系好头发。 “师兄。” “嗯?” “我······” “怎么了?” “······” 不敢说。 “没······没什么,哈哈哈。” 风呼啸而过,魔域就是这般,死气弥漫,连风也刺人,只是当娄昕舟再抬起头来时,铃声响起,猝不及防,眼见的景色已经完全变了。 第25章 通幽(2) 漫天的雪浅浅落下,冷风刺脸,娄昕舟缓缓睁开眼来,入目是无尽的白,晃得她有些不适应。 “魔头,你已无路可走,受死吧!” 风起,地上铺着不知厚度的雪,凌冽的风从娄昕舟身后涌过来,推着她一步一步向前,她听见声音,抬头望去。 不远处的高空之上是数不清的修士,黑压压的一片,气氛剑拔弩张。 天水弓门的度若尊者、扶风宗青凰尊者以及盾门的仪古尊者列阵在前。而在这三位渡劫的背后,是上万的人头,其中大乘亦不乏少数。 这是······ 娄昕舟呆了一会儿,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渐渐的,终于记起来了什么。 “我好像······教主怎么样了?” 她想起来,自己是从魔域北境匆忙赶过来的。 正派一年前突难对魔教发难,各方集结攻打魔域,势头如破竹,魔教招架不住,接连落败。 一个月以前,六大门对魔域发起总攻,邵云帆将底下所有的精英部队几乎都派给了娄昕舟,说是天水扶风领的大头会从那边打来,让她去守北境,结果她带人赶去,却发现那些正派修士根本没从那里打来,众人看着空无一人的沙漠一脸懵,她也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邵云帆骗了她,表面派兵让她守北境,实则是想方设法开了一条活路,想将她安全送走。 想到这里,她顾不上手下众人,只留了话让他们赶往雪域,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到了这里。 “这么多人。”邵云帆站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暗红色的衣袂翻飞,他左手执剑,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度若,你在怕什么?” 邵云帆手中的灵剑还是论泉,只是淬了魔气,通体变得漆黑,此刻它感受到空中的巨大威压,不住翁鸣,穗尾被冷风使劲拍打,铃响碎成一片。 阵前的度若尊者一听这话,就皱了眉头,他没有掩饰脸上的不悦,只抬起手来,在空中自上而下划出一条弧度,“放箭!” 话音刚落,万箭齐发,同一时刻,金色的灵光夹着黑息自邵云帆周身腾起,直冲云霄,只一人,气势却压过千军万马,那些箭矢被金光和黑息搅碎,连身也近不得。 这便是渡劫期的魔修! “他已是强弩之末,给我稳住!” 带着灵光的箭雨一刻不停,一波又一波,渡劫尊者也各自出手,度若穹弓在手,一箭就射出近百,那可是天阶法器,是高强度杀伤的实体灵箭,总算有不少穿透了邵云帆的冲天屏障。 盾门也祭出了天阶法器厚甲,古棕色像是乌龟壳一般的法器一出现就变得无比巨大,竟然使得天地也暗了下来,它将身后万人罩在壳子里,龟身透明,这方的各种攻击出得,外面的金光和黑息却进不得。 而青凰尊者则是泰然自若地站在一旁,不曾出手,哪方优势不言而喻。 “放弃吧,魔头,期义本想与你同归于尽,不想你狡猾至此,竟然活了下来,可是,渡劫自爆的威力还是不好受吧,你又还能撑多久?” 邵云帆看着落下的无数箭矢,那些灵箭定是提前排演过,将他所有的空间都锁死了,他只能凭周身的灵力挡下大多数,他看似气势高出一截,但毕竟重伤在身,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也不知过去多时,他终是支撑不住,一口血涌到喉间,从嘴角溢出,周身的灵光也一点一点散开,终于有灵箭洞穿了他的身体。 “教主!” 近乎撕裂的吼声穿过狂风,掠过箭雨破空,刺一样进了耳朵。邵云帆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就看见娄昕舟什么也不顾地向他跑来。 来不及思考,下一个瞬间,他就将冲过来的人抱了满怀,重重跌落在雪地里。 邵云帆周身的灵光再次燃起,论泉破空而起,直面满天箭雨。 “你来干什么?快走!”邵云帆与论泉一体,以一对千的压力让他不禁吐出一口血来,只是仍紧紧捏住娄昕舟的手,指尖用力到发白。 娄昕舟从未有哪一刻看见过这样狼狈的邵云帆,无论是昆仑首席,亦或是魔教教主,邵云帆总是清冷肆意,像是什么也不在意,何尝在他脸上看见这般痛苦纠结的神情,明明知道现在这情形,再怎样都逃不掉,却还是近乎绝望地叫她走。 “教主……” 娄昕舟的声音哽咽嘶哑,她颤抖着手抹掉他嘴边溢出的血,下一秒眼中悲痛皆成愤怒,她缓缓站起身来,将邵云帆护在身后。 魔域难逃众伐,十年来她在魔域过得无忧,但也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从前都是邵云帆将她护在身后,替她解决各种烂摊子,今日,无论生死,她都想站在他前面。 “你才刚出窍!” “我不管。”娄昕舟说完,双手合十,几番变化,仅一息之间就捏了好几个灵诀,红色的光芒乍现,风静一刻,眨眼间,烈焰席卷,铺天盖地般怒吼着向天上的修士杀过去。 只是火光还未达高天,一把蓝色的长剑就自娄昕舟身后,狠狠洞穿了她,鲜血涌到喉间,她却不理,只从容咽下,手上动作一刻不停。 那是祈天剑,扶风的天阶法器!青凰出手了!只不过手段也是卑劣,用的偷袭。 淡粉色的纱衣被浸染变色,风中的冷意似乎更甚。 娄昕舟见情况不对,刚想另启一阵,却突然陷进了充满暖意的怀抱中,她被邵云帆拥着倒下,火焰来不及烧完利箭,剩下的那些,有许多都落到了邵云帆的背上。 “昕舟······”邵云帆的声音响在耳畔,听不太真切,金光从娄昕舟身侧漫过,深深没入地下,顷刻间,引得地面疯狂晃动起来。 来自地底深处的轰鸣震耳欲聋,雪山顶上突然冲出一块庞然大物来,它速度极快,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近在眼前,视野全然一片白,就连吸入肺腑的,都是冰得透骨的雪渣子。 雪崩了。 在被崩塌的雪淹没之前,娄昕舟听见高空中那群修士惊慌失措的喊叫,只来得及这般想到。 第26章 通幽(3) 娄昕舟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雪洞里,那洞极度不规整,一看就是有人用灵力强行破出来的,残留的气息熟悉无比,不是邵云帆又是谁? 回过神,她慌忙地寻找邵云帆的身影,最终在不远的角落,找到了浑身血迹的邵云帆。 他已经完全晕死过去,身上不知插了多少灵箭,形容狼狈至极,就连身下的雪也被红色染得透亮。 “教主!” 娄昕舟几乎是爬过去的,泪水瞬间夺眶,眼前模糊一片,她近乎无措,淹没在恐惧的情绪中,只知道用双手盖住邵云帆的伤口,将自己的灵力不要命地送进去。 “邵云帆,你不要吓我。”周遭一点声音也没有,静得可怕,她不住颤抖哽咽,一呼一吸间,牵动腹前的伤口,血不断地流。 “咳!咳咳!”邵云帆终于醒过来了,他艰难地睁开双眼,看见娄昕舟满脸泪水,愣了片刻,竟然轻轻笑了起来。 “哭成这样……可不好看了。” “教主!”见邵云帆醒来,娄昕舟却哭得更加放肆,呜咽乱语,连话都说不太清,“你……你撑住,不……不要死。” 邵云帆听完却并不说话,他缓缓抬起手来,一点一点抹去娄昕舟脸上的泪痕,只可惜,怎样都抹不干净。 “……” 许久,在娄昕舟止不住的哭声里,他轻轻叹了口气。 “多大的人了。” “你……你骗我。他们……没从北境打过来,你却给我那么多人,支我过去。” 娄昕舟还在不断的送着灵力,她身上的血越流越多,力气用得多了,哭声渐小。 “……” 邵云帆也没什么力气,他静静听着娄昕舟的抱怨,嘴边一直挂着淡淡的笑。 金色的灵光从他指尖流出,悄悄缠上娄昕舟的手腕,下一秒,娄昕舟就发觉自己竟然完全动不了了。 邵云帆艰难地坐起身来,看着面前人震惊而绝望的神情,轻声道: “再这样胡来,你也活不下去。” 刚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邵云帆微微怔了一下,叹了口气,用袖子去擦娄昕舟的眼泪。 “昕舟,再多的灵力也救不了我了。”邵云帆捂住娄昕舟腹部的伤口,那里被祈天捅穿,血肉外翻,血流不止,他轻轻将灵力送上去,“要不是修为傍身,我哪能活到现在?” 金色的灵力涌入娄昕舟的身体,暖意驱散寒冷,只是身体再怎样温暖,心脏依旧撕心裂肺一般疼。 “灵力要用到能活下去的人身上。” 她听邵云帆轻轻说着,看着他将所有的灵力一丝不剩全送到她的体内,看着自己的伤口渐渐止血,看着邵云帆身上的伤口一处一处裂开。 她动不了,说不得,只剩眼泪朦胧,渐渐的,什么也看不清,听不见。她觉得天地都在旋转,很晕,胃里翻江倒海,恍惚间,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是谁,想不起这是哪儿,只觉得身上痛极了,尤其是心脏。 邵云帆看她那样也是心疼,却不敢伸手解开术法,只能用手一遍又一遍临摹着娄昕舟的脸,眉眼,鼻子,嘴巴,无声安慰。 “还记得你刚拜师那会儿吗?天天跟在我身后,抓住我的袖子不放。”邵云帆声音沙哑,浅色的眸眼中几许温柔,“明明大多数的人都非常怕我,就你不怕。” 人快死的时候也许真的会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至少邵云帆从没有何时像此刻笑得这般多。 “还有你要结丹的时候,你知自己要突破,哭着去找师尊,结果师尊不在,你就死死抱住我,说你怕雷,不要突破,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崩溃。” 邵云帆眼里都是笑意,如果换一个场景,娄昕舟或许会觉得同样开心,只是现在,她真的一点也笑不起来。 “我见过许多人因各种原因止步修炼,却没见过哪一个是因怕雷的,我当时要是允了你,师尊闭关出来,不知要怎样骂我。” 说着他轻轻笑起来,夹杂着几声咳嗽,掌心摊开就见又咳出了血来,但神情却是轻松的。 “到了魔域又总是乱跑,我当真是怎样都放心不下。” “北境那么远,你也能赶过来,我本不想让你看见我死的。” 邵云帆仰起头看向他们掉下来的缺口,那里的雪有些松动,想必要不了多久,这里就能重见天日。 “答应我,昕舟,好好活着,也不要报仇……”邵云帆说到这儿,停了一会儿,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脸色苍白得可怕,“知道么?” …… 时间过去不知多久,邵云帆也没再说话了,娄昕舟被定住身体,只能看到一个方位,积雪倾塌而下,带起一阵雪雾,视野朦胧,只是仍然能够清楚的感知到积雪崩塌携带的冰渣子扑面袭来,却又被一道金色的屏障挡住,近身不得。 雪雾落下,娄昕舟看见日光照进来,冰棱泛着冷光,洞口挤进些雪花,浅浅摇晃,她好像已经很久没静下来看过这样的景色了。 指尖突然抽动了一下,娄昕舟从雪景里回过神来,后知后觉自己能动了。 “教主,这景色好漂亮。” 嘴角不知紧咬了多久,开口有些疼,娄昕舟的声音很轻很小,像是碎掉的琉璃。 没有回应。 娄昕舟低下头来,静静地看着躺在自己身边,身体冷得像冰一样的邵云帆。 血迹已经凝固,他身上的衣服浸了血,被冻得生硬,数不清多少箭,深深浅浅插在他身上,他侧身躺着,没有呼吸,没有温度。 “师兄······” 娄昕舟伸手探过去,没什么力气,堪堪抓住一支利箭,红色的灵力顺着箭身向下,将尖口包裹住,她静了片刻,许久才用力一扯,将灵箭拔了出来。 “······” 有些麻木,娄昕舟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伸手,发呆,拔箭,缓慢却没有停下。 “你让我活下去······” “可是,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将邵云帆身上的箭全部拔完,娄昕舟拖起男人的身体,艰难的将他背起,爬出了洞口。 “师尊说,雪山上有位高人,我们去找他,你一定会没事的。” 声音冷漠沙哑,娄昕舟喃喃说着自己都不信的事,在雪地里拖出一条长且深的痕迹来。 “娄主!” 脑中突然传来一声着急的喊叫,娄昕舟一下惊醒。 “!” 回过神,娄昕舟低下头看着自己薄红的裙纱,白与红太过分明,刺得眼睛疼,呼出的气体雾化成白烟,很快又消失不见,什么都留不下。 “雪原……” 娄昕舟喃喃自语,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通幽的幻境里,这一切全是上辈子的记忆,这一世都没有发生。 “教主……”娄昕舟有些脱力地跪了下来,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视野颠倒,再睁开眼的时候,有些不可思议。 “!” 娄昕舟回到了十二岁的身体。 但是幻境并没有消失,她只是突然从体验者变作了旁观者,这方抬起头来,看着雪地里背着邵云帆一步一步向前的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这就是通幽么。” “呼,娄主你终于醒了,之前吾叫了你好久。” “嗯。”娄昕舟依旧有些恍惚,陷入幻境里带起的情绪久久压不下去。 混沌能够感知到她的情绪,将她唤出了幻境,就不再说话了,它虽为器灵,也能理解那种绝望的心情。 雪域冷风又起,娄昕舟看着渐远的两人,缓步跟上,耳边都是簌簌的冷音。 虽然已经脱出了幻境,但她还是想走完这一段路,陪着自己,也,陪着邵云帆······ 这段路漫长而又寂静,她能听见自己自语喃喃,说些胡话,只是听不太清,也听不太懂,上辈子绝境里的自己,思维逻辑什么的,早已经被绝望一点点摧毁,只剩下本能。 须臾一声清脆的铃响,幻境终于结束了,构建起来的白色一点一点瓦解,露出通幽本来的样子来。娄昕舟回头看去,自己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了,接下来就只剩烈焰了。 第27章 通幽(4) 通幽漫长而又寂静,娄昕舟缓慢地向前走去,不知过了多久,她能明显地感知到空气中传来一些火烧的味道。 “快了。”娄昕舟说着,不觉又加快了脚步。 只是当火焰出现在她的视野的时候,她却无比震惊地停了下来。 “大乘期的威压,还是魔修?!” 一阵强烈的恐惧,战栗,巨大的威压碾过,竟然压得她直不起身来。 娄昕舟艰难地抬起头来,在通幽雾气弥漫,有些昏暗的天幕下,居然看见了一个由黑气形成的狰狞怪物,那怪物巨大无比,在那些参天大树的遮挡下,还露了半截身体在外面。 “是无主的。看来,有魔修进通幽了,而且为了过去,他不惜自毁修为。”混沌开口道。 娄昕舟没有回答,心中无比惊讶。 大乘期的魔修,那可是可以比肩渡劫修士的。这通幽里的魔气,只是余息,都能让她动弹不能,不难想象这魔气的所有者实力有多么恐怖。 百多年的修为就这样放弃了?娄昕舟心中久不能平复,上辈子她直到死也不过刚刚出窍,至于普通人,要想顺顺利利修炼到大乘,若是天赋稍差,至少三百年起步。 “他想要干什么?” 娄昕舟眼中的惊讶变作了担忧,那魔修不惜自毁修为也要藏在昆仑,绝对有什么目的。 本来重生已有诸多事情不同,现在又来一个大乘魔修,事情有些脱离掌控了,娄昕舟看着天幕下的魔气,眉头深皱,在这没有露面的魔修身上,她能感受到一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决心。 “娄主,你别慌,可以将身体的控制权暂时交给吾吗?” 娄昕舟现在根本动不了,听到混沌的话就有些疑惑。 “吾掌握控制权的话,修为可以暂时提升到大乘,只是会有一点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维持修为需要强制撑开经脉,但娄主你身体太弱,吾能掌控差不多一刻钟,之后的几天你最好都不要用灵力,不然容易坏本,最坏的情况甚至会牵连七窍,眼耳口鼻舌都会出问题。” “打坐修炼也不能?” “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要勉强。” “还有其他的吗。” “有,吾很可能要沉睡一些时候,时间不定。” “行。” 这种情况无论有什么后遗症,娄昕舟也只能答应了,毕竟在这高强度的威压下,她往前移动一步都很困难,更谈何走出通幽。 修为差距太大了,她现在刚才金丹而已。 娄昕舟同意后,混沌也不废话,直接附了身。 顿时,娄昕舟周身气势就转变了,她眼中的光彩暗下来,灵动的金色瞬间像是被雾气笼罩,神秘而又古老,黑红色的灵力从周身升起,骤然向周围冲出,一下就破开了前方浓郁的魔气。 混沌向前迈出一步,砸出一道深坑,尘土四起,它从容地向前走去。 雾气,魔气,尘土飞扬,身体的控制权虽在混沌手中,但娄昕舟依旧有五感。 周遭的温度愈高,前面不远处是烧起来的林子,路径狭窄,火焰在风中飘荡,余焰早已掠在路上。 一刻钟的时间不长,混沌顶着威压前进,一刻也不停。 娄昕舟能感觉到皮肤上传来些许刺痛的感觉,只是并不太难受,她灵力纯净,不会有烧灼痛苦之感。 小路蜿蜒,在转过不止多少弯后,娄昕舟终于看清了这魔气的全部面貌。之前离得太远,只觉可怖,这方近了,才发现它正被通幽的烈焰不断馋食,撕裂尖叫,痛苦挣扎,更觉心惊。 “这气息······” 在踏出通幽的瞬间,混沌将身体还给了娄昕舟,之前没有控制权的时候,她只有最基本的五感,现在回来,空中到处散布的魔气,竟然给了她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只是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她就回到了宴守。 脱离小世界带来些眩晕,娄昕舟重新出现在池边的时候,几乎是跌出来的,往前跑了好几步,扒住了一张白玉桌,才堪堪停下。 脚下有些软,身子也乏,全身上下的经脉因为修为骤升骤降不住紧缩。娄昕舟觉得,自己能给吐出来。 她看着面前人头密密,通幽里太过寂静,如今转换回这热闹的场景,不太适应,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调整好状态。 “混沌?” 出来的那一瞬间,娄昕舟突然觉得混沌像是脱离了自己一般,这一调整好,她就在心中试探性地喊,只是并没有得到回应,看来混沌确如它所推断的那样,已经陷入沉睡了。 “呼。” 混沌这一睡不知要多久。 不过,现在还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通幽里那庞大的大乘期魔修威压,娄昕舟觉得该是要及时告诉掌门和众长老的。 只是刚四处张望,找到了和众长老站在池边的掌门,娄昕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很显然,光是看他们那严肃的表情,就不难猜到他们都已经知道了通幽里的异常,而她若是现在过去,多半有些不合适。 魔气出现在娄昕舟进去的时间里,加上她之前在宴会上的举动,对掌门和长老们来说,通幽里的魔气很难说不是她放的,就算她现在过去,告诉郑巳律自己在通幽里的所见,也难逃贼喊捉贼的嫌疑。 不得不说,这下就有些麻烦了。 不过,清者自清,再者郑巳律这些年即使不怎么管事,昆仑照旧是天下第一门,要说没手段那是不可能的,人可不是表面上看着的那么纯善,那般上位者也不至于傻到以为那大乘的魔气是她放的吧。 但被怀疑警惕还是逃不掉的,毕竟娄昕舟也不得不承认,她和魔教是真的有关系。 怎么说,魔教右护法重生在天下第一派,这种感觉也是相当奇妙。 只是,娄昕舟总觉得那魔气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但又说不太上来,不过,那气息,多半是她认识的人。并且那魔修也应该是先于她的,毕竟要先留下魔气,才能被看见,那这魔修只能是在她之前进去的那个人。 只是该从哪儿知道这个问题呢? 娄昕舟之前一直在发呆,根本没注意入口的情况,这下想要了解,只能找别人了。 “在想什么?”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身后突然窜出一个人来,在她肩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来人声音稚嫩而充满笑意,不用转头,娄昕舟都知道是谁。 她缓缓转过身去,果然看见了一身白衣的肖烛。 娄昕舟知道问谁了。 “肖师兄,你知道在我前一个进通幽的人是谁吗。” 肖烛听到这里神情略显疑惑。 “我没注意诶,不过,有些奇怪的是,我和樊师兄该是在你之前进去的,却先你出来。” 娄昕舟微微睁大眼睛。 “我进去了那么久?” “嗯,但是吧,你看那边,好像好多人都被困里面了。” 肖烛眼神示意娄昕舟看向通幽设在池子边的出口,岐鸢和几个长老正一脸严肃站在那边,聚华铃静静待在岐鸢掌心,缓慢而持续的转着,灵力沟通出口,里面才陆陆续续跌出来一些杂役,个个站立不稳,脸色苍白。 完了! 娄昕舟忍不住皱眉,她不该提升修为自己出通幽的,大乘魔修的修为,她这修为本该好好待着等救援的。 这下,是把嫌疑都扯自己身上了。 “……” 不行,眼下这情况,要尽快洗脱嫌疑,不然怎么拜师? 冷静下来,娄昕舟在心里分析起来。 时间段是个大问题,魔修要进去后,过了通幽,放了魔气才能出来,他一定会在里面待上一段时间,如果是她会怎么做? 为了洗清嫌疑,她定然会在里面待上一段时间,从计划者变成被大乘魔气困住的受害者。 那么,那魔修很有可能就在受害者之列了。 娄昕舟观察着那些刚出来的弟子,那些人不论是气息还是表情,都没有任何异样,她眉间便一点一点皱起来。 好像还是不对。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魔修一定是在她前面进去的。 “肖师兄,我前面进去的弟子你可有记得的?”娄昕舟接着问。 听见十二的小女孩又抛出一个问题,肖烛脸上的笑容不变,他摸了摸右耳上的黑蓝灵石耳坠,绯色的眼睛看向一旁,回忆了好一会儿,才又看向娄昕舟,缓缓摇头。 “若是从我回来后算起,大概一二十人,模样记不太清,没太关注。怎么,小师妹在通幽里看见什么了吗?” 娄昕舟愣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通幽里,有大乘修为的魔修留下来的魔气。” 肖烛听罢一脸震惊,绯色的眼睛睁得极大,愣了好一会儿,刚想再问点什么,却被一阵轰动打断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发生混乱的地方看过去。 “魔······魔修!” “又来一个?到底有完没完!” 人群有些混乱,周围皆是些碎语,只是那边暂时看不见中心,肖烛望了望,似是好奇心被勾起,拉起娄昕舟的手臂就往那边快步走过去了。 “?” 娄昕舟并不怎样在意那些被揪出来的低阶魔修,眼下,调查清楚留下魔气的人是谁更为重要,不说要洗清自身嫌疑,上辈子她可不曾发现有什么大乘魔修,这种事情走向脱离掌控的感觉,实在让她不喜欢。 只是,看着肖烛拉着自己的手腕,她还是有些诧异,一时忘了挣脱,前世她和他关系不错,只是烛火虽然疯魔,不遵规矩,但也没像此刻这般牵过她的手,即使只是手腕。 仔细想来,这一世第一次见着肖烛,他就给了自己通灵铭文,不算雷劫疗伤,第二次见面就牵手,会不会有点亲密了? 会是重生的关系吗? 但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师兄不是更应该…… 娄昕舟突然想起在埋骨陵时邵云帆冷漠的眼神,又似有所感,她微微抬头,一眼就看到了混乱的人群后面的邵云帆。 少年身姿挺拔,随意地靠在一颗树前,有些漫不经心。他身旁站了个鹅黄色纱裙的女娃娃,被他轻轻牵着,那孩子十岁的样子,一眨不眨盯着人群,没被牵着的那只手又紧紧抓着邵云帆的衣服。 “师兄,她好吓人!”声音软糯,瓷娃娃的脸肉乎乎,几乎吹弹可破,她似乎是被吓着了,眼里还含了水波点点,似有似无地闪着泪光,看上去甚是可怜。 看来这就是师尊新收的徒弟魏九依了。 娄昕舟的手微不可查地紧了一下。 “碰!” 一声巨响传来,娄昕舟先前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边的两人身上,没关注这边发生了什么,被灵力波及,险些没站稳,但好在有肖烛拉着,她仅仅只是向身后退了几步。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肖烛拉着进了混乱中心,而人群中间站着的,赫然是许久没见的袁婳。 第28章 袁婳 袁婳入魔了。 虽也是意料之中,但娄昕舟多少还是有些惊喜,事情的进展很是顺利。 之前在埋骨地潜伏进来的魔种并不止邵云帆杀的那只,还有一只修为更高的,擅长隐秘气息,邵云帆修为毕竟只有金丹,那魔种已到元婴,躲过他的追查也是比较轻松的。 上辈子,就是这魔种将袁婳带回魔域的,还没走漏一点风声,娄昕舟都有些佩服它。 不过,这一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十二岁的少女看着袁婳身上冒出的丝丝黑气,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来。 “袁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娄昕舟微微上前一步,声音里都是不可置信,像是看见自己的亲姐姐陷入危机那般,想上前却又很是害怕。 袁婳听见声音,回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了娄昕舟,那孩子脸上的担忧她看得清楚,不像周围那些人,看见她身上的黑气,巴不得立马将她拍死才好。 她进内门也快一个月了,本以为以后自己能坐拥资源,成为强者,却没想到真鉴峰和自己想得完全不一样,那些畜生简直没把她当人,使唤来使唤去的,要不是自己姿色过人,那些资源哪里能轮到她? 不过,后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找到自己,指着她脖子上的白金色项链,说那是魔教少主的身份证明之物,问她她的母亲可是沐婉儿,她又震惊,又害怕,听着那魔种用兴奋到有些异常的语气说,能带她去魔域享福,有金山银山,有数不清的修炼资源,即使在人界人人喊打宛如过街鼠,但在魔域,她可是人上人。 她听魔种疯狂地说着,呆愣地抓着自己脖子上的白金链子 ,在那魔种炽热的目光里缓缓地点了点头。 只是一旦知道自己能在魔域做人上人,她看着真鉴峰那些趾高气昂的嘴脸,就更觉恶心,好多次她在没人的地方,尖叫着叫那魔种去杀掉那些人,只恨那团黑气在那晚的疯狂过后,却异常冷静,只劝说她忍耐,并不断地强调要想毫发无损的到魔宫,她需要尽快将修为提升到元婴。 “元婴,那可是元婴,我现在引气都做不到,你告诉我,怎么到元婴!” 偷炼丹炉真的是那魔种的主意,那炉子的主人何柊还有练气二成的修为,她本以为偷出来很难,但没想到过程异常顺利,成功的那一刻,她心里高兴极了,果然自己不是一般人,老天都眷顾她。 后来,那魔种练了好几颗丹药,和它一样的黑乎乎,但效果却奇好,她一下就学会引气了。 这下,真鉴峰那些男人见她天赋这样厉害,对她也不像对一般女弟子了,日子终于能好些了。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能修炼到元婴,离开这个鬼地方,到魔域当人上人去。 可是为什么,真鉴峰有魔修,魔种告诉过她,可是为什么会暴露?为什么?! “昕舟妹妹,救救我,我只是被魔种威胁了,我没修魔!” 袁婳脸上满是惊恐,竟然扑过来,将娄昕舟一把抓住了。 人群刹时传来一阵惊呼,肖烛见状刚想上前分开两人,下一秒,袁婳不可置信地将娄昕舟推开了。 “你……你怎么金丹了?!” 袁婳现在的修为是元婴,但那只是魔种附在她身上的结果,她真实的修为只有练气,还是因为吃了丹药。 “为什么?你怎么能有这种天赋?”也许是想起这些天受的各种委屈,袁婳看起来很是崩溃,声音很是尖哑,撕心裂肺,“为什么,我明明那么努力,都……都才……” “小心!”肖烛看见娄昕舟被推开,下意识几步过去接住了。 看起来只有十岁的女娃被这一推委屈极了,愣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声音哽咽,她上前几步,瘦小的身体显得有些单薄,“袁姐姐,别这样,好不好。” “那小孩儿,有金丹的修为?” 周围的人看戏不嫌事大,议论声彼此起伏,你一句我一句的,毕竟众亲传就在一旁站着,场面可控,他们很是大胆,一点儿不慌。 “师弟,你这消息就有些闭塞了,不要告诉我你没看见前些天那吓死人的雷劫。” “我看见了啊,不是吧,是这个小孩儿?!我还以为是内院的哪位师兄姐突破了呢。” “那这两人有啥关系吗?我看她们的样子,之前应该认识。” “我也觉得,感觉关系匪浅。” “不瞒各位,我也是新进的弟子,知道点内幕。” “什么什么,说来听听。” “其实这袁婳能过测试根本不是靠的自己,婴哭草都是别人找的。” “啊?谁给她找的啊,不会是那个半大的女孩儿吧?” “可不是嘛,就是她,人不可貌相啊,那小孩儿一个人就找到了两朵幽兰,最开始找到的给了袁婳,不过,她自己那朵听说是最后关头找到的,险进。” “真的?可我看,袁婳这态度根本不像是对恩人啊。” 袁婳自然听见了那些人的议论,脸上狰狞的表情蓦得停住,呆了片刻,才看向抓着肖烛衣服,表情既担心又害怕的娄昕舟。 “对……对不起,刚刚是我的错,我太害怕了,不是有意推妹妹的。” 娄昕舟见状又想上前,却被肖烛拉住,女孩的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最后躲在了肖烛身后。 “昕舟妹妹,你怎么可以不救我?我先前可是给你解了围的,你不记得了吗?” “别过去,她这态度是装的。”肖烛转头对身后的娄昕舟轻声说道,又抬眼看着身后那些亲传弟子,“师兄,你们再旁观下去,是不是不太好。” 他身后那亲传有元婴的修为,听罢看他一眼,有些无奈地上前,只是还没来得及出手,袁婳一个闪身,居然趁肖烛没注意,反手将娄昕舟抓了过来,一把匕首直接抵在了她脖子上。 “别过来!” 袁婳确实是装的,无论娄昕舟再怎么真切关心她,她总不知为何,喜欢不起来,刚才那两句话的确是为了引娄昕舟过去做人质,这小孩已经金丹了,这么小的金丹,无论搁哪个门派都是难得的天才,她不信掌门和那些长老不在乎。 娄昕舟没有挣扎,脸上是装出来的无措惊慌,袁婳是元婴修为的魔修,她这样表现也是合情合理,而且,也算自证清白的一种手段,虽然可能用处不大。 “你想干什么?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有活路吗?”众亲传显然没想到是这种展开,上前的那个亲传有些好笑地开口,“她只是个外门弟子,用来要挟我们,并没有什么用,放手吧,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肖烛平日里无时无刻印着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此刻眼神也冷了下来。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袁婳被肖烛的表情吓得抖了一下,满脸泪水,神情有些扭曲,痛苦之意满溢,“我也只是想活着,放我出去,不然我杀了她。” “你没有资格谈条件。” 这时,人群背后传来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只是却好似自带一股威压,周围的人情不自禁让开一条路来。 邵云帆来了。 第29章 拜师 “邵师兄?”有弟子惊呼,人群静了片刻,而后惊议不断。 邵云帆修为虽只有金丹,但是在一众亲传之间却是很独特的存在。 昆仑的这一辈亲传,修为最高的便是元婴,但是邵云帆却是门派公认的亲传第一,原因无他,那些个元婴修为的弟子,在邵云帆面前,都过不了百招。 众人惊异非常,直到后来才知道,这实力逆天的金丹,其实早可以突破元婴了,只是为了更好地打好基础,压着修为罢了。 “我刚看着邵师兄站在外圈,根本不想插手的样子,怎么现在……” “是啊,除了第一个,之前好几个魔修闹事,他都没管。” “……” “你们有没有发现。” “发现什么。” “第一次中间那个戴眼罩的小孩被卷进去了,这次也是。” “你是说……” 袁婳看见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朝她走来,她能看出那少年修为只有金丹,因而并不怎样在意,手中的匕首进一步挑起娄昕舟的脖子,渗出些殷红的血来。 “停下!” 邵云帆步伐不停,只是看着顺着娄昕舟脖子向下流的血,还是微微皱眉。 “给我停下!” “叮!”袁婳才刚喊完,背后就袭来一阵风,她下意识抬手挡住,转过头去看,原是一把青蓝色的灵剑,此刻正抵在她的短刃上,没什么力度,只是下一秒,那灵剑突然消失了一般,速度极快地在她手臂上划出一道巨大的伤口,她惨叫一声,推开娄昕舟,捂着手倒在地上不住翻滚。 邵云帆抬手将论泉唤了回来。 娄昕舟先前被袁婳推开,为了维持瘦弱可怜的人设,她顺势就往地上跌,却被邵云帆一把扶住。 “你挺爱摔。”娄昕舟听见邵云帆轻声说道,声音冷淡,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不带起伏,只是娄昕舟却是震惊住了。 这语气,这神态,总有种教主面无表情的吐槽她的感觉。 “有么?”震惊过后,便是疑惑,娄昕舟忍不住轻声问。 “埋骨地摔了一次,宴席上摔了两次。” “……” 好像……好像是这样。 娄昕舟说不出话来了,而且好像每次都是邵云帆接的她。 邵云帆简单回了她问题后,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朝地上的袁婳走去,论泉直指向她,只是剑未出鞘。 “我记得你,埋骨地见过。” 袁婳微微一愣,听着周围的议论,她才反应过来,对方绝对不是一般亲传。 所以她擦干脸上的眼泪,快速整理了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试图突出自己唯一的优势来,让自己好看一点,接着就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去抓邵云帆。 “师兄,我……我不是魔修,你信我。” 邵云帆见状往后退了几步,面上表情不变,他不太喜欢处理这种事,转身朝众长老的方向望去,意思不言而喻。 岐鸢看见他望过来,又转身看坐在一旁的郑巳律,有些无奈地说: “还想看多久?” 郑巳律听罢总算起身。 “罢了,我这心里,总觉不安。一会儿过去,师姐,你还是把那小孩儿收到眼皮子底下看着吧。” 看岐鸢点了点头,她才松了口气,径直过去,少女体型的掌门即使是板着脸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也是人畜无害,只是红紫色的发带落在身后,她眉头微皱,眉间的紫梅依旧有些暗淡。 “事多。” “袁婳是吧。” 袁婳刚想接着去抓邵云帆,就听见一个不太愉快的声音,一抬头看见一个十二左右扎着双马辫的少女站在自己身前,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她不认识掌门,也看不清对方的修为,但直觉面前人很危险,不禁往后挪了好些。 “你说你被魔种附身了是吧。”郑巳律抬起手来,红紫色的灵力翻涌,将袁婳周身包裹起来,转了几圈,丝丝冲进袁婳的身体,后者感觉到灵气在自己体内横冲直撞,痛苦地尖叫起来。 “啊!好痛,停下!停下!” 郑巳律不为所动。下一秒,袁婳身体里冲出一道浓黑的团状物来,往宴守边界跑。 只是根本没跑几步,就被郑巳律一把抓住。 黑气散去,露出里面的真面目来,是一只黑色的硕大无比的变异老鼠。 “你们太过分了。”郑巳律很不高兴,眉间的紫梅印轻轻闪烁,“把这儿当窝了是吧。” “魔修就算了,魔种都敢来?一波又一波,活腻了是吧。” “很好,当真很好。” 郑巳律微一用力,手中的老鼠顿时无了声息,黑色的血溅了满地,溢出些腥臭味来。 袁婳顿时被吓得没了声,目光有些呆滞,没了魔种,她的修为又变回练气,在一旁抖若筛糠。 “看吧!我……我不是魔修。” “当我眼瞎?”郑巳律俯身探过去,将手上的污血一点一点擦在袁婳身上,“你这练气靠的黑魔丹,呵,这要不是魔修?那我是?” 周遭在郑巳律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已经静了下来,没人敢说话,新来的弟子不明所以,但也被那气势给镇住了。 那些弟子多是接了任务来的,先前由于离首席台距离太远也没见过掌门,魔修暴走又先一步被顺清长老安排到了稍远的平台,完事后知道有掌门长老在,就跑过来看戏。 他们能看出哪些是弟子哪些是长老,至于称号什么的,可能还得问问周围的师兄姐,只是却没人将郑巳律和掌门或者长老联系起来。这方被吓坏了,想开口询问身旁的师兄姐们,却实在不敢,憋得也是难受,好多人都是一样表情,意思不言而喻。 这人谁?是哪位亲传吗?好吓人,呜呜呜,不敢说话,不敢跑。 袁婳早已怔住了,现下连抖都不敢抖了,明明对方连威压都没放,但却有一股很危险的气息时刻缠绕在她周身,袁婳知道,自己怎么也逃不了,只能破罐子乱摔。 她伸手扯下脖子上的白金项链,将它扔了出去,那链子在白玉石地面上滑了一会儿,停在了肖烛的脚下,不满九岁的亲传捡起了那条细长的链子,眼中一丝惊讶一闪而过。 “这链子不是我的,我不是,那魔种说我是魔教少主,我不是!” “魔教少主?”掌门接过肖烛递过来的白金链子,细看几番,一点点捏紧,她的脸此刻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岐鸢一直在旁边看着,此刻也是一脸惊讶,那链子是郑巳律三弟子清芫的,说来也是可惜,清芫在十多年前意外掉下了魔域失踪,郑巳律那时候甚至亲自下魔域去寻过,可惜一无所获。却没想到一年后,魔祖竟然出魔域,登昆仑,开口第一句,居然是让郑巳律交出他的爱妻。 掌门和一众长老震惊疑惑,差点气得吐血,只是渡劫魔修压山,就算有两名渡劫修士,他们也不能轻举妄动。气氛剑拔弩张,若不是灵虚拦着,郑巳律多半就不论生死地冲上去了。 只是没想到,十多年后,这畜生居然有孩子了。 “你这链子,是哪儿来的?”郑巳律几乎咬牙切齿,听那语气,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我……” 娄昕舟也没想到是这种展开,魔教少主居然不是袁婳?不过,仔细想想,上辈子袁婳回魔域坐上少主之位时,魔祖已经走火入魔死了,魔域大乱,势力割裂,哪会有人闲着去核实她的身份。 看来上辈子,还有许多事是她不知道的。 众人都等着袁婳的下一句,周围静的有些可怕。 “轰!”却在这时,地面突然剧烈的晃动起来,动静之大,好多修为在身的弟子都站不稳。 “这是?”端壶长老转身看向一旁的岐鸢,“秘境现世?!” 见后者肯定的点了点头,端壶才上前一步,面上有些严肃。 “掌门。” “我没听错吧?她……她是掌门?!” 新入门的弟子一脸震惊,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他们是真得没把郑巳律更掌门联系起来过,此时眼睛睁得极大,口里多半能完整地塞下一个鸡蛋。 “哎,师弟你这表情和我当年几乎一模一样。”一旁一个内门弟子不禁感叹道。 地面还在不住晃动,少女模样的掌门听见端壶的声音,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响指,这方小世界居然奇迹般的稳了下来。 众人惊魂终于定下,长呼一口气后才冷静下来。 “刚刚那是地震了吗?” “怎么可能?一般的地震可波及不到小世界,这是预兆,多半是哪个秘境要出世了。” “看这动静,等级应该低不了。” “我也觉得。” “等等!不对啊,那袁婳去哪儿了?!” 还沉浸在方才的地动里的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看过去,那方除了脸更黑的掌门,哪里还有袁婳的身影。 众人又不敢说话了。 昆仑的渡劫尊者有两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既定事实,居然有人能在两个渡劫尊者眼皮子底下成功逃走,这多少有点魔幻了。 娄昕舟深深吐了口气,方才就算是地动她也紧紧盯着袁婳,只是她居然也没看清楚袁婳是怎么消失的,几乎是一眨眼人就没了,一点痕迹不留,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找。”许久,郑巳律才轻声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有周身迟迟不散的气势还在散发着主人的不愉快,“就是把昆仑翻个底,也得找出来。” 几个长老缓步上前,微一躬身,回了句“是”,就立刻下去吩咐各峰弟子搜查去了。 “师姐。” 岐鸢停步回来,跟着郑巳律的视线看过去,才记起一旁站着的十岁模样的女娃,她缓步走了过去。 “娄昕舟?” 娄昕舟看着岐鸢向自己走来,微微惊讶,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经过了刚才那番混乱,她的头发有些歪了,松松搭着,浅金的眼中还能看见方才眼泪留下的痕迹,尽显无辜。 小女娃娃有些瘦弱,岐鸢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捏了捏,开口很轻。 “十二了?太瘦了,以前吃的不好。” 娄昕舟没说话,有些呆地看着面前人捏了她的手后,又去捏她的肩。 明眸青光,长发散落及腰,她靠得很近,身上传来些青木香,和前世一样,一点没变。 “可愿拜师?” 第30章 鸾清,我回来了 娄昕舟的拜师礼行得仓促,岐鸢也没和她多说什么,就急着去找失踪的魔修了。 虽然将大多数的魔修都抓住了,但是暗处还藏着两个,一个是到现在都还没有露面的大乘魔修,一个是能在渡劫尊者眼皮下消失的袁婳,后者还是昆仑弟子亲眼所见,搞得人心惶惶。 看来,这段时间多半不会太平了。 “你叫什么?”娄昕舟听见声音看过去,魏九依鹅黄的纱裙在风中轻晃,小女娃娃抱着手臂打量她,语气有些不悦。 岐鸢走得匆忙,吩咐魏九依带她先回鸾清,临走时还带走了邵云帆。 鸾清的大师兄平时清冷肆意,什么也不在意,却在转身前看了她一眼,才跟上岐鸢,急急地走了。 那眼神娄昕舟也说不上来,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又像是想要上前来摸摸她的头,或许,可以理解为安慰? 娄昕舟觉得只有这般理解,才能解释得通。 “娄昕舟,师姐好。”娄昕舟回地心不在焉,岐鸢收她为徒,当真算得上惊喜,她本来只想着在千岁宴上给众长老留下深刻的印象,拜师的事徐徐图之,却没想到这么一遭,居然直接达成了目的,也算得上是塞翁失马了。 “算你识趣。”魏九依对这一声师姐很是受用,白瓷般的脸上晕出一点红,“你也不算讨厌。” 娄昕舟看着面前只比自己高出一点的女孩儿,不觉有些好笑,这孩子出生家境极好的修真门派,很有些性子,不过看她这气势撑得不怎么样,本性应该不坏。 “娄师妹,恭喜了。”肖烛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不满九岁的男娃脸上笑意已然恢复,娄昕舟看着来人,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真鉴峰查出这么多的魔修,元真绝对脱不了干系,他那峰主之位必然是没有了的,他门下的弟子也不知要怎样分配,按理来说,元真的那些亲传弟子若是没有其他长老看上,就会和内门弟子一起并入其余峰的内门,只是和内门弟子不一样的是,他们几个亲传还能有一点选择的权利。 “肖师兄,你决定好去哪峰了吗?”娄昕舟抬头看他,虽只露了一只眼睛,但浅金的眸中能清晰的看到些担忧。 肖烛又笑。 “怎么,想让我跟你去鸾清?” 娄昕舟微微愣住,也不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正不知道怎么回,就又听见肖烛轻声说: “小师妹,你应该说得快一点的,我已经决定跟灵虚长老了,他也答应收我了。” 娄昕舟听到这里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灵虚长老人虽然散漫,但是对徒儿很是上心,不论是修为还是人品,都是极好的,肖烛到那儿去,也是不错的选择,她也不用担心小烛火之后会走入魔道了。 “不愧是肖师兄,我倒该庆幸没有早说了,若是你答应了岂不坏你前程,灵虚长老可是渡劫尊者。” 两人聊得投入,有种莫名其妙的默契在空气中回荡,却没有发现一旁魏九依一脸疑惑。瓷娃娃看出两人忽略了自己,重重地“哼”了一声,见娄昕舟和肖烛看过去,才将头仰高。 “解释一下,我……咳……听不懂。” 那孩子语气明显不太高兴,还隐隐约约带点委屈,听到她这样说,两人才反应过来。 娄昕舟作为刚来昆仑不到两月的外门弟子,却对昆仑戒律这么了解,似乎有那么些不妥。 “……” 昆仑清规近千条,入门训练重实践而非理论,派去上课的长老虽然给每人都发了昆仑戒律录,并要求众人熟读,但那本书厚到令人发指,没有半年根本看不完,所以长老们也很是善解人意,将戒规考核排在入门一年后,给足了时间。 也正因如此,大多数人刚进昆仑时,都不大理会那本书,大家的想法出奇一致,这书那么厚,算了,不还有一年吗,之后再看。 空气静默了好一会儿,娄昕舟悄悄看了眼肖烛,后者绯色的眼睛里,没有流露什么情绪,她只看见了那些始终不变的笑意。 应该没有多想吧。 “咳咳,今天查出的魔修都是真鉴峰的,所以我猜元真长老一定会受到惩罚,他门下的弟子也多半会被遣散,就想肖师兄会被分到哪里。” 娄昕舟有些心虚地给魏九依解释。 “哦。” 后者轻飘飘答了一句,装作自己已经完全懂了的样子,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清楚的告诉娄昕舟二人,这孩子还是没怎么听懂。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肖烛不说话了。 “……” 娄昕舟转头看向魏九依,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生怕肖烛猜出来点什么。 “师姐,我们快走吧。肖师兄,下次见了。” 说完径直朝小世界出口走,她走得很快,魏九依甚至要小跑才能跟上,后者对此很是不满,不高兴地喊。 “喂,你为什么跑这么快?” 娄昕舟脚步不停,回过头确认了她和魏九依已经离肖烛挺远,才小声地回答。 “必须要快点走,肖师兄是要吃人的,尤其喜欢吃像师姐你这样的小女娃。” “真的?” 十岁的女娃娃听了这话,居然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她胖乎乎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来,眼神很是不可置信,嘴巴更是张得合都合不拢。 居然真的信了。 娄昕舟顿时觉得很是愉悦,之前去真鉴书阁的时候,杜迟吓唬自己说元真吃人,就是想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吧,娄昕舟现在深深理解了。 偶尔这样逗一下小孩子,确实挺快乐的。 出了宴守,娄昕舟跟着魏九依一路回鸾清,和门里其他人不一样,魔修的事用不着她们费心,因而两人脚程不快,边走边欣赏风景。 鸾清还是和记忆里一般,小道两旁种着些银杏,橙红的叶子落了满地,铺开金色一片,头顶却还是葱绿,日光抓了间隙投下,斑斑点点。 鸾清的这条路娄昕舟记了很久,昆仑山高地寒,但多亏了祖师爷,门内囊括四季,几乎是各峰自有特色,乾坤不同。 岐鸢为人清淡喜静,这些银杏还是她年轻时在外历练,从外地捎回来的,百多年过去,从山腰种到山底,一路走上去,总能静心。 娄昕舟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魏九依往前走了挺远,才发现身后的人没了,以为自己将人弄丢了,急急赶回来,才看见瘦弱的女孩儿呆呆立在一棵银杏树下,静静抬头望着。 “呼~”魏九依长松了口气,“这银杏好看吧,我第一次来也被震撼到了。” 两人面前这棵银杏正是岐鸢亲手种下的那棵,头冠很大,下头几乎看不见日光,树干深扎地底,挑起地皮,又被落叶深深盖住,主干很粗糙,触手扎人,也不知要几个人才能抱住。 “确实震撼。” 古银杏种在这条路的尽头,再往上,就是青石台阶,它挺立于此,像是守山人一般。 鸾清,我回来了。 第31章 徵音 “说吧,是你自己废,还是我帮你。” 律华主殿上,郑巳律坐在掌门座上,大殿空荡,古金色的柱子直挺挺立着,顶空一盏巨大的金灯罩着,投下的光线将硕大的殿堂轻而易举的点亮。 殿中人不多,众长老只有端壶陪在郑巳律身旁,其余人都去搜查大乘魔修和袁婳的踪迹了,殿前则是跪着一脸惊慌的元真。 “掌门,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看来是想我帮你了。”红紫色的灵力在郑巳律的指尖漫不经心绕了几圈,才向元真缓缓流去,殿前人看着那灵力离自己越来越近,惊得大汗淋漓。 “掌门,我……我再也不敢了,您就看在我师尊的份上饶了我吧。”元真早已没了长老的样子,跪在殿前不断地磕头,只希望掌门留他一身修为,“我还年轻,不经事,念在初犯,您饶了我吧。” “你还好意思提徵音?”郑巳律抓起一旁红木桌上的杯子,一把给砸了过去,“几大百的人了,还年轻?怎么?原来你是三岁小孩?我得把你抱在怀里哄?” 元真的头磕在地上,白瓷杯子精准的砸在了他的头上,滚烫的茶水顺着脖子流下,他大气不敢喘,更不敢抬头。 “这么多年,我看在徵音的份上让你做了长老,你搞什么双修,搞什么男尊女卑,我可惩罚你了?”郑巳律气得从座上下来,她已许久没有这么生气了,“你不该不知道,我此生最恨魔修。” “掌门师叔,我……我知道错了,是我审查不力,让魔修混了进来,我以后绝不再犯。”元真大声喊,声音里能听出些哽咽来,顺势又磕了几个头,头骨撞击石地板的声音在大殿里甚至荡了几圈。 “呵,又当我傻。那些魔修在你眼皮子底下晃了这么些年,你是一点魔气都没发现?”郑巳律从高座上下来,走到元真面前,蹲下来和他平视,“你要是和他们没有勾结,那是我在和他们狼狈为奸?” 元真一听,脸色惊变,顿时说不出话来,他确实和魔教有所勾结,只是进行得很是小心隐秘,郑巳律常年在外,门中事务多是由灵虚代为打理,只是这昆仑唯二的渡劫尊者并不太管事,他们几乎没有被发现的可能。 这次郑巳律归山,他更是提前警告过那些魔修,让他们安分一些,掌门待不了多久,等她走了再说,却是不知道为何会暴露。 “说吧,那个大乘魔修在哪儿。” “我不知道,掌门我真的不知道。”元真不住的摇头,眼神惊恐,涕泗横流。 “不知道?”郑巳律眼神忽的暗了下来,“端壶,来。” 紫衣的端壶长老听见掌门的话,从高台上缓步而下,带来一阵缥缈的香气,若即若离,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前。 元真见着笑意盈盈的长老径直朝他走来,顿时有些慌了,不断往后爬去,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 端壶长老的名声他是听过的,虽然看起来面善亲切,待人也是如沐清风般温和,只是端壶炼毒,种种剧毒,断肠裂骨,撕心裂肺,洞合拷问魔修罪徒的道具,三分之一都是她炼的毒。 “掌门,我不擅长审人的。” 端壶说的清淡,手中动作却是不停,紫色的灵光流动,下一秒,许多瓶瓶罐罐出现在两人面前。 “我知道你的性子,见不了血腥,毒留下,去安抚内外弟子吧。” “是。”端壶应了声,满意往大殿外走,只是走了几步,又想起来什么,转过身道,“对了,最左边的红瓶子死不了人,但效果很不错。” 郑巳律听罢也不怎么犹豫,拿起红瓶子过去抓起元真,就是一阵猛灌。 “唔唔……咳……” 喝下不知道是什么的毒后,元真开始不住的咳嗽起来,脸色难看极了,眼神逐渐迷离,须臾又哭又笑,在自己身上不断的抓挠,嘴里也开始说胡话。 “饶了我……痛……好痛!好痒!别咬了,救救我!” 郑巳律见起了效果,抓住元真的领子,将他提起来。 “说!” “魔……魔修是……唔,痛,不能说不能说!啊啊啊啊!”元真不断地尖叫着,神情痛苦,他似乎是真的说不出那魔修的名字,七窍都流出血来,不一会儿,眼睛都睁不开了。 郑巳律将人重新丢在了地上,眉头紧皱,看元真这样子,多半是种了誓魔印,问不出什么了。 算了,本来也不指望问出什么来。 “将他带下去吧,三日后按罪处刑。” “是。” 几乎是郑巳律话音刚落,大殿上就凭空出现几人来,白边素衣,印堂紫梅,手脚很快地将还在痛苦挣扎的元真带了下去。 在那些近侍下去后,郑巳律不知站了多久,空荡的大殿中才传来一声长叹。 “徵音,对不起了。” …… 娄昕舟跟着魏九依回了鸾清后,就在大殿等着岐鸢和邵云帆回来。 “师尊走得真是太急了,都没说让你住哪儿。” 魏九依望望外面就要黑下来的天,转身坐在了娄昕舟身旁,拿起一旁的白瓷瓶子,给娄昕舟倒茶。 “这可是用白露做的,加了晒干的栀子,还蛮好喝的。” 娄昕舟看着魏九依小大人似地给她添茶,有些好笑。 “谢谢师姐。” 这栀子花茶的味道她很是熟悉,不似一般苦茶,入口甘甜,清香扑鼻,很适合小孩子,上辈子岐鸢给她泡的也是这种。 只是这都是她喝的第五杯了,再好喝也有些喝不下了。但小孩子太过天真,看着魏九依因为当了师姐而莫名的自豪,她又实在不好意思打断她,只好端起杯子,递到嘴边碰了碰,装作喝了的样子,然后放下茶杯对她尴尬地笑。 师尊,你们快回来吧。 两人坐了很久,魏九依话还是挺多的,一直在给她说鸾清哪里好看,哪天带她去转转,又说师尊说了,在鸾清她就是小老大,有她罩着,没人能欺负她。 娄昕舟听着魏九依喋喋不休,眼皮子一直打架,这些日子实在太累了,此刻松懈下来,就觉得很困,尽管对面讲得很有活力,她还是昏昏欲睡。 也不知对面讲了多久,总算是将旺盛的精力给消耗完了,毕竟还是个孩子,也跟着一起打瞌睡,大殿安静下来,两人很快在昏暗的烛光里双双睡去。 陷入梦乡前,娄昕舟看着趴在桌子上的魏九依,觉得她们多多少少有些像在家等着家长回来的两傻孩子。 难得温馨。 第32章 撒娇 娄昕舟醒来时,入目就是邵云帆的脸,迷迷糊糊叫了句师兄,也不知道对面应声没有,就又闭上了眼睛。 许久,被邵云帆抱到床上去的小女娃才忽然睁开眼睛,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 “你们回来了!” 邵云帆见着人醒了,倒是有些意外,脸上的表情也很好解读。 “我吵醒你了?” “没有没有。” 娄昕舟连忙摆手否认,对面轻轻应了声,整个房间就安静了下来。 二人无话,有些尴尬。 娄昕舟摸了摸鼻子,从床上下来,打量起这房间的摆设来。 整个屋子古香古气,最醒目的是一个书架,在空间上就占了半个屋,上面整齐的陈列着各式书籍,房间的基调是红黑的,摆件很少,只有最基本的生活物件,但胜在整洁,观感宜人。 很显然,这是邵云帆的房间。 似乎看出娄昕舟的惊讶,邵云帆解释道。 “你的房间还没吩咐人打扫,师尊就让先睡我这里。” “那师兄你……” “我打坐。”邵云帆言简意赅,话题就此结束,房间又陷入了沉默。 “……” 娄昕舟有些不自在,上辈子和教主相处得多,邵云帆虽然话不多,但那时二人关系亲密,时常呆在一堆,就算共处一室,也是平常,不觉尴尬,现在猛然回到了小时候,看着面前光风霁月的大师兄,娄昕舟当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小时候是怎么相处来着? 啊,她想起来了,上辈子十二岁的自己,是个切切实实的小孩子,心性当然也是小孩子,就,很会······ 很会撒娇。 “……” 额,所以,现在她是要撒娇吗?怎么撒? “师……师兄,有吃的吗?我……我有些饿。”娄昕舟看着邵云帆在一旁的椅子上摆好了打坐姿势,就要闭上眼睛,来不及想太多,急忙开口。 只是好像有些太急了,她拼命回忆上辈子的语气,所以开口声音软糯,前面还好,但尾音没把握好,破了。 破了…… “……” “……” 尴尬的氛围更浓了,娄昕舟直接脸红一片,忙用手将脸捂住了。 “……” “师兄,你能不能当没听见!” “噗。”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娄昕舟透过手指看过去,就见邵云帆从椅子上下来了,一道金色的灵光闪过,一个糖包出现在了他手心,他缓缓走过来,伸手递给她。 “这个行吗?” 娄昕舟愣了一下,放下手连忙点头,而后伸手接过,低头吃起来。 邵云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还带着些笑意。 “别紧张,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师兄了,不需要害怕。” 娄昕舟的脸更红,为了证明她真的是因为饿开口向他要吃的,而不是因为尴尬,她吃得狼吞虎咽,然后,很幸运的,噎住了。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邵云帆见状就是人再高冷,也忍不住笑了,他从蓝黑色的灵石里拿水出来,递到娄昕舟嘴边,另一只手又去拍被包子噎住的小女娃。 娄昕舟仰起头来,眼睛里已经含了眼泪,短时间内两次在邵云帆面前出糗,让她有些崩溃。 “倒也可爱。”邵云帆笑着说。 “哇~” 娄昕舟绷不住了,借着还是小孩子的身体,也不要脸了,哇的哭了。 “!?” 邵云帆没见过什么小孩子哭的阵仗,就算是魏九依,平日里虽然娇气,但因着面子,却是不愿意在人前哭的,因而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小娃娃哭,一下手足无措。 他略显慌张地在灵石空间里翻找能用的东西,找了半天,却是一无所获。 “……” 娄昕舟哭得全然不顾形象,邵云帆这慌张的样子就算是上辈子她也没见过,因而哭得很是卖力,想看看平日里高冷示人的大师兄会怎样应对。 眼泪鼻涕哭了一脸,眼罩也被眼泪浸湿,邵云帆找不到手帕,无措了些时候,直接蹲下身来和娄昕舟平视,上袖子擦。 “别哭,没关系的。” “咯。” 娄昕舟打了个哭嗝,然后…… “咯咯,停不下来了,咯。” 邵云帆微微有些惊讶,而后又笑,若是告诉鸾清的那些弟子,邵师兄对一个女娃笑了很多次,那他们绝对会觉得不可思议,毕竟邵云帆六岁拜师,在鸾清待了十年,几乎没人见过他笑。 大师兄行如山间风,面如冬日雪,是鸾清公认的事实。 这并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那些个时常悄悄跟在邵云帆身后的女弟子,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总结出来的。 “这样好多了吗?”邵云帆右手抚在娄昕舟的背上,掌心灵力流动,金色的灵光缓缓潜入小女娃娃的身体里。 娄昕舟感觉到丝丝温暖在体内游动,柔和温柔,小心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不打了。” 娄昕舟软声道,声音还带些哭腔,脸上红扑扑的,小小一团,特别能激起人的保护欲,她心里还在想着怎样挽回自己在邵云帆心里的形象,殊不知,面冷如冰的大师兄早就被她攻略了。 邵云帆不喜欢小孩子,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规则对娄昕舟似乎并不适用。 魏九依刚来的时候,总是缠着自己,出于师兄的身份,他多多少少要照顾一下,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走远些,一个人呆着。 只是对于娄昕舟,却恰恰相反,总忍不住要去多关注些。 在埋骨陵刚见时,就觉她乖巧可爱,但当时因为任务在身,不得不慎重,任何有嫌疑的人都不能放过,只是看着小女娃娃骨瘦如柴,脖颈被利剑划破,流出血来,刺眼非常,心脏甚至都因此陡然紧了一刻。 这孩子很聪明,他知道那阵法是她画的,因为那流出的血和阵法的味道是一样的,只是在将她的伤口用灵力治好,交给霍老的时候,他却破天荒的没有说破,那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袒护,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方才回来前师尊也告诉了他为何收这孩子为徒,叫那孩子跟他住,其实并不是没来得及将房间收拾出来,只是为了让他能看着她。 宴席上的一切他也看得分明,这孩子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甚至还可能和魔修有些联系,出于谨慎,在彻底洗清娄昕舟的嫌疑前,不能让她一个人住一间屋子。 但他却总是忍不住想对她好些,也不想去怀疑她。 “时间不早了,睡了吧。” 邵云帆说罢就去解娄昕舟的眼罩,小女娃娃略微受惊地向后退去。 “这……这个不解。” “嗯?”邵云帆微微一愣,也没思考多久,就轻声开口,“不用担心,我之前不也看见过吗?” 埋骨陵的时候,娄昕舟可还没有戴上眼罩。 “可是,很丑。” 娄昕舟小声说,在别人面前她并不会太在乎,前辈子她也是这样的,这辈子戴上眼罩,只是为了防止自己像前世一样因为长相被孤立罢了,不过,无论如何,她不想再让邵云帆看见自己那副样子。 出糗已经够多了,形象本来就已经不剩多少了,这辈子才和邵云帆见面没多久,不能被讨厌。 “丑吗?我不觉得。“邵云帆轻声说,”再说,戴上怎么睡觉?对眼睛不好。” 这一定是他这段时间说话最多的一次了。 邵云帆有些无奈地想。 娄昕舟还是有些犹豫,邵云帆见状轻轻摇头,抬手灭了灯。 房间陡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一些月光偷偷溜进来,待眼睛适应过后,娄昕舟才能略略看到点轮廓。 “现在可以了吗?” “嗯。” 娄昕舟轻轻应了。 第33章 真乖 第二日一早,是魏九依将娄昕舟叫醒的,她有些茫然的睁开眼,就看见魏九依噘着嘴,一脸气愤,而邵云帆也不知何时离开了。 “你为什么在大师兄床上?” 魏九依掀开娄昕舟盖着的被子,开口就吼了这么一句。 “······” 怎么这话听着总觉得有那么些不对劲。 娄昕舟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坐起来,先伸手找眼罩,只是找了好些时候,却没有发现,后知后觉摸了摸右眼,却是发现已经系上了。 心下了然,于是利落下了床,穿好衣服,才看向一旁生气的魏九依。 “师姐,我昨天比你还先睡着呢,刚刚才醒来。”小女娃娃露出疑惑的表情来,全然当忘了昨晚的事,“原来这里是邵师兄的房间吗?” 魏九依愣住,想了想,也确实如此,顿时觉得自己冤枉了娄昕舟,心底升起一股内疚之情来。 “你也不知道么。那······那就算了,应该是太晚了,让你睡在这里的。”魏九依边说边拉着娄昕舟往外走,“但是,我可告诉你,师尊和大师兄都是我的,你不许抢,先来后到。” “师姐。”娄昕舟只觉有些好笑,小孩子奇怪的占有欲真是让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直接转了话题,“我还没洗漱。” “······” 待娄昕舟洗完 ,魏九依就带着她去了清杏堂,鸾清的食堂。 鸾清总共有两个食堂,一个银鸾,一个清杏,理论上来说,银鸾是给内门和亲传弟子设的食堂,而清杏则是给外门弟子开的,但其实在鸾清,平等的氛围是比较浓厚的,大家也不在吃喝上严格按等级来分,个人喜欢去哪儿就去哪儿。 清杏的伙食多甜食,魏九依早饭多是去的那里,娄昕舟和她差不多大,也应该是喜欢吃甜点心的,所以魏九依毫不犹豫地带她去了那里。 师尊和大师兄一大早就走了,早晨岐鸢将她叫醒,嘱咐她带好小师妹,要寸步不离地跟着,说这很重要,若是有什么情况,等她回来,一定要告诉她。 魏九依听不太懂,但是还是很乐意带娄昕舟的,毕竟长这么大,不论是在扶风还是在鸾清,她都是小师妹,就连那些外门弟子,见了她,几乎都会叫师妹,天知道,她想当大的,不想做小的。 这下娄昕舟来了,她终于是名正言顺的师姐了。 魏九依很高兴,自掏腰包买了很多甜点心,一股脑全推到娄昕舟面前。 “这是桂花糕,这个是芙蓉,玉米糯,糖包,全是我爱吃的。” 后面那句,瓷娃娃咬字很重,似乎想要强调什么,娄昕舟看着她期待的表情,默默拿了一个糖包,就将那些甜点全推回去了。 “师姐吃。” “真乖。” “······” 总觉得哪里反了。 “以后你的早饭,我全包了。” “这个,就不必了吧……” 吃过饭,两人就没什么事了,娄昕舟在魏九依惊讶的表情里,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打坐修炼。 碍于岐鸢的吩咐,魏九依紧紧跟着娄昕舟,看见后者居然旁若无人地坐下修炼了,顿时有些焦虑,想起平日里自己不是在玩,就是在玩的路上,她突然觉得羞愧极了。 魏九依不知道娄昕舟多大,但对方看起来是要比自己小的,她有些惊讶娄昕舟居然如此勤奋,胖乎乎的脸上有些纠结。 “不行,我这个师姐怎么可以输。” 然后魏九依也坐下了。 两人打坐的地方是在鸾清山腰的一个亭子里,风景很是不错,更胜在安静,前见银杏金黄,后连千阶石台,云雾环绕,很有一番意境。 这是个很巧妙的地方,建在远离主干,但又比较空旷的半山腰,刚好是不易被人打扰,但又很是显眼的地方。 娄昕舟刚进鸾清,鸾清的弟子还没有太认识她,但是大家都是认得魏九依的,因而过往的鸾清弟子就看见了让他们惊掉下巴的事。 魏九依修炼了!?谁那么厉害?居然能让这小祖宗好好修炼。 路过的弟子们纷纷看向了魏九依身边打坐的小女娃娃,她身材娇小,草草用发带扎了个马尾,右眼戴了一只蓝白眼罩,外门弟子蓝边素白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依旧有些肥大,却又平添几分乖巧可爱。 外门弟子? 不对,听说长老昨日新收了一个亲传弟子,是从真鉴峰来的,年龄还小,怕不是就是这孩子了。 等等,这孩子周身运转的灵力怎么这么快?不是吧,这孩子居然是金丹?!前些天真鉴峰那吓死人的金丹雷劫不会是她吧! 人与人的差距这么大吗? 还在专心打坐的娄昕舟不知道,那些路过的鸾清弟子,因为太惊讶了,没看对路,摔了好几个。 娄昕舟也因此,让鸾清的大半弟子都记住了她。 ······ 岐鸢中午便回来了,一回来就传讯叫娄昕舟过去。 娄昕舟对此也是意料之中,其实她也大概知道岐鸢会问自己些什么。 岐鸢收她为徒其实她也能隐约猜出来原因,千岁宴大闹一场,她用的魔教手法揭穿魔修,总归立场不清,掌门和长老们看不分明,索性收到眼皮子底下监督。 只是也许是成功拜了师,又和师兄见了面,她不禁有些高兴过头了,从千岁宴上回来,就有些过于松懈。按理说,袁婳莫名逃走,大乘魔修还隐藏能够在昆仑里,埋骨陵的秘境也有了要开的动静,这些事不幸地堆在一起,她怎么都不该放松才是。 娄昕舟沿着青石台阶而上,尽管十多年过去,岐鸢住哪儿她还记得清楚,因而叫上魏九依就显得有些多余,所以她接到传讯,从打坐中醒来,就没有打扰难得修炼一回的魏九依。 见到岐鸢,也只管说向人问了路就是,当然,样子也是得做的。 岐鸢住在鸾清后山的院子里,离弟子也近,四周种了些常青树,将小院圈住,一方静谧。这院子很大,院东立着一棵古银杏,西边则开了一片池塘,喂了鲤鱼,种了莲。通进去的小道铺的碎石,白蓝相间,刚好够两人并肩而行。 院前有条河流平铺,水浪轻跃,朦胧里细水连珠,带起阵阵水雾,河上搭着一弯石桥,桥前又落了块石头,上书几个白色的大字——“烟雨画桥”,字迹娟秀淡雅,满添了灵力,入木三分,也得亏了这石桥,岐鸢的院子提了个“雾停烟”的名字。 娄昕舟推开院子的大门,轻轻走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院子里闭目养神的岐鸢,杏叶在风中浅浅摇晃,“沙沙”声似在耳畔,树下人被间隙落下的阳光缀满,神性难言。 “师尊。” “来了?” 第34章 说,是不是你抢走了我的小师妹? “有些事,得问问你。” 待娄昕舟坐下,岐鸢才开口问道,她单手撑着下巴,墨发如瀑。 “师尊请说。”娄昕舟看起来很是冷静,颇有一番知道对方会问什么,并早已想好怎样回答的气势。 岐鸢听罢愣了一下,眼中惊讶一闪而过,看小女娃一眼,才又看向别处。 “你倒不像一般小孩儿。” 娄昕舟对着她浅浅笑了笑,小女娃娃淡金色的眼睛弯成月牙,给她的石凳有些高,她的脚悬在半空,整个人几乎就趴在石桌上。 娄昕舟手里捧着岐鸢给她准备的栀子茶,闻言晃动起双脚来,略显瘦小的身子隐在树荫下,衬得不合身的衣服更加宽松,露出的锁骨白得晃眼,任谁都能得出她骨瘦如柴的结论。 “昨天你用的术法是哪儿学的?” “师尊说的是让魔修暴走的那个?” 岐鸢没有答话,是为肯定。 “那是我在一本书上看见的。”娄昕舟做出回忆的样子,“我之前帮杜师兄整理书阁时,看见了一本书叫《御魔全鉴》,觉得很有意思,就翻了下。” “这本书确实有意思。”岐鸢听完并没有太惊讶,她起身走到娄昕舟面前,伸手摸了摸小女娃娃的头,“那师尊考考你。这本书的作者对事实考究,对魔修和魔种都有研究,你既然看过,可知嗜声是何物?” “嗜声是生活在魔域里的一种虫子,大如牛,以声音为食。”小女娃娃一脸自信,端起的茶杯也被她放下,她拍着胸脯看着岐鸢,像是等着被表扬一样,“我记得很清楚。” 岐鸢闻言轻轻笑了,杏青的裙纱被风牵起,她柔声道。 “对了一半。” 嗜声确实是魔域里特有的一种爬虫变种,全身漆黑,以声音为食,但却并没有像书里说的那样,大如牛。 嗜声其实特别小,小到再小一点就无法用肉眼看到。 它们多喜欢生活在潮湿泥泞的沼泽地带,也因此,魔域浓重的湿气特别适宜它们生长,再加上它们强大的繁殖能力,几乎到处都是,虽然危害不大,但却特别烦人,因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若是去过魔域,对这种生物的印象大抵都会挺深刻的。 娄昕舟当然是知道的,但她不能这样讲,因为《御魔全鉴》一书中不是这样讲的,这本书的作者厉害的地方,主要是总结出了现世魔修使出过的所有术法,并对此提出了相应的应对方式。 但这人并没有去过魔域,对魔域生物的外貌描写实际上全靠主观臆断,所以读这本书,可以深度研究学习魔修术法的使用和应对,但作者对魔域生物的描写万不可当真,图个乐子就行。 而她作为一个十二岁的女娃,万不可能去过魔域,只能通过书籍来了解这个地方,岐鸢这样说,也是在试探她。 “嗜声并不是大如牛,不要看他瞎说。” 娄昕舟适时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啊?书上是错的吗?” “也不全是,有时间我教你怎么读。” 小女娃一听眼睛顿时睁了很大,惊讶过后,只剩下满脸的期待和兴奋。 “好,谢谢师尊。” “还有件事。” “嗯?” “你是怎么摆脱通幽里的魔气的。” 娄昕舟的表情一下就变了,笑容微微僵住,看来这个问题还是一定得回答了。 “有什么是不可以告诉我的?” 也许是见到小女娃娃表情有些许犹豫,岐鸢的声音渐冷,娄昕舟抬头看过去,师尊脸上的笑容也随着她犹豫的片刻消失不见,刚刚洗清的嫌疑,又有复苏的迹象。 “呼。”娄昕舟深吸进一口气,又轻轻吐出,才缓声开口,“师尊,我绑定了一个天阶法器。” ······ 不谈一向处变不惊的岐鸢长老怎样反应,娄昕舟觉得自己身上的嫌疑应该洗得差不多了,只是昆仑又多一个天阶法器,怕是要掀起一番动荡了,也不知这消息兜得了多久。 娄昕舟出了雾停烟,心情还是相当不错,走起路来也轻快,一路回了住处,啊不对,是回了邵云帆的住处,又接着打坐起来。 看来师尊还是忘了给自己安排住处了,算了,和师兄住也很不错。 只是,专心投入打坐的娄昕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把亭子里的魏九依给忘了。 所以当魏九依醒来的时候,发现身旁没了人,一脸惊恐。 “完了完了,小师妹不见了。” 尚还年幼的瓷娃娃想起长辈给自己讲得各种故事,脸上煞白煞白的。 “是我不好,师妹不会被妖怪抓走了吧。” “不对不对,这里是昆仑,没有爹爹说的妖怪,那她不会被坏人骗走了吧。” “唔哇,总不会一不小心掉下去了吧。” 魏九依想到此处,就慌张地将头探出头去看。 底下的路过的一个内门弟子被这突然伸出来的圆脑袋吓了一跳,看清人后,才松了口气。 魏九依见着人,略加思索,跳了下来,闪电般抓住不放了。 “?” “说,是不是你抓走了我的师妹?!” “???” 哪儿来的逻辑? 魏九依最后被那倒霉催的弟子带着去了雾停烟,刚进院门见了岐鸢,她“刷”地就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 “师尊,小师妹不见了。” 岐鸢本是在送走娄昕舟后就静立在古银杏树下,放神识找魔修的踪迹,她早知魏九依来了,此刻听了她的话,才轻轻睁开眼,有些好笑,只是也不责怪她的冒失,只说。 “不关你事,我叫她过来了。” “啊?” 魏九依把就要酝酿好的悲伤情绪生生咽了下去。 …… 魏九依很生气,各种方面的生气,出了雾停烟,她径直就去了邵云帆住的院子。 瓷娃娃很想一脚踢开院子大门,但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正常推门进去了。 一开门,就看见红板凳上盘腿打坐的娄昕舟,小女娃打坐十分投入,周身灵力翻转,丝毫没有察觉到她进来,眼睛都没动一下,魏九依突然后悔做个正常人了。 “我就该踢门进的。” 她气呼呼地走到一旁坐下,还故意弄得很大声,只是可惜,娄昕舟始终没动。 “啊啊啊,气死啦。” 碍于还得给娄昕舟带话,魏九依只能在一旁委屈地呆着,十分不快。 “师尊叫人走也不给我说一声。” 魏九依又看向打坐的娄昕舟。 “一天天打坐有什么好的?” “师尊还把你的住处安排在雾停烟,我来这么久,也没见得这么喜欢我。” “还抢我师兄。” 魏九依越说越气,最后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娄昕舟,一下没忍住摔门而出。 “谁要管你?” 魏九依话没带到人就跑了,娄昕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所以当邵云帆回来时,看着还在院里的娄昕舟,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怎么还在?” “啊?” 第35章 别祸害小孩儿 住处安排在雾停烟,娄昕舟还是有些惊讶的,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绑定了天阶法器。 但想想也是,自己现在这修为,确实守不住稀有一点的宝器,更难说天阶,只有住在雾停烟,让岐鸢护着才比较稳妥。 只是天色有些晚,现在过去好像有些不方便,娄昕舟犹豫几番,试探性开口。 “师兄,我,我能住这里吗?” 邵云帆听罢愣住,也不知误会了什么。 “那我给师尊说,明天我就给你收拾间屋子出来。” “啊?” “嗯?” 娄昕舟一脸疑惑,邵云帆看见她的表情,也疑惑了。 难道师兄是以为自己想和他一起住了,完…… “……” “……” 这下怎么办? 拒绝的话,会不会让他不自在? “咳,我还是现在去吧,以后待得晚,也可以睡这儿。” 邵云帆也反应过来了,有些尴尬地解释。 “嗯嗯,好。” 娄昕舟连忙点头答应,等到邵云帆去收拾隔间的时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邵云帆这样子让她有些招架不住,也许上辈子的小时候,他也是这样对自己的,只是怕是那时年龄尚小,不知事。 重生回来,才发现大师兄对自己真的很纵容,娄昕舟忍不住有些高兴,嘴角都放不下来。 “好像教主。” “什么?” 这一发呆,娄昕舟竟然没发现邵云帆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盘糕点。 少年一身白衣,夜色如墨,却如月般高洁,清风宜人。 “没,没什么。”娄昕舟连忙摆手加转移话题,“师兄拿糕点来做什么?” “师尊说,你回来就在打坐,我想你应该没吃晚饭。” 想来也确实如此,魏九依带她吃了早饭,午饭则是在雾停烟解决的,回来确实没吃晚饭,她自己都给忘了。 “不喜欢这些糕点吗?” 邵云帆见娄昕舟一直没说话,自己领会了小女娃娃的意思,转身就要走,娄昕舟赶忙一把拉住。 “没有,我喜欢。” 邵云帆将盘子递到娄昕舟面前,娄昕舟抬头望他,静默片刻,眼睛里就包上眼泪。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不装个可怜岂不可惜了。 “师兄,谢谢你,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这样关心我。” 娄昕舟声音哽咽,她没有急着拿盘子里的点心,而是低下头去,双手紧紧捏着衣服。后颈因为低头而露出来,小女娃娃看起来骨瘦如柴,风一吹就倒似的。 邵云帆不知怎的,看着那见骨的脖子,就有些心疼,也不知她以前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想到这里,他蹲下身来,将盘子放在一边,伸手拉起娄昕舟的手,轻声道。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如果愿意,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哥哥。” “嗯?只能当哥哥吗?” 娄昕舟软着声音问,眼泪已经收回去了,但还是带着些哭腔。 “噗,那不然当什么?” 娄昕舟没开腔,月光缓缓洒下,轻柔似水。 哦,没入魔前的师兄,修无情,不开窍,可是她好想再贪心一点。 不等邵云帆反应,娄昕舟突然踮起脚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口,亲完转身就跑。 “!” “糕点,没拿。” 不知过了多久,邵云帆才回过神来,伸手碰了碰娄昕舟亲的地方,余温尚存,他又愣了一会儿,须臾看到地上的盘子,才想起来娄昕舟还是没吃晚饭,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想着一会儿给她送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起身,胸前的名牌突然烫了起来,刻字隔着里衣传到皮肤,能感觉出是岐鸢发来的,邵云帆将它拿出来,几个白色的字幽幽飘出。 “别祸害小孩儿。” “······” 邵云帆突然觉得有点冤枉。 ······ 有了独立的空间,娄昕舟直接打坐了一晚上,体内的灵力终于乖顺流利起来,她有些喜悦地睁开眼。 一周,刚好一周,金丹的修为被她稳定下来了。 这下有精力去处理些别的事了,娄昕舟想起千岁宴那天的地动。 该去管管秘境了。 收拾了自己一番,她准备好行头,正要出门,名牌却突然亮起来,娄昕舟将它拿起,轻声念出了上面的字。 “速来?” 消息是岐鸢发的,虽只有两个字,但看得出有些着急,娄昕舟只好暂时放下眼下的事,赶去了雾停烟,刚到就发现师尊在桥前等她,她连忙小跑过去。 “师尊。” “嗯,跟我去一趟律华,待会儿掌门和长老们若是问到你什么,如实回答就好。” 岐鸢边说边在空中写符,青色的灵光在指尖跳跃,流光在烟雾水汽中,也就话落的时间,一道传送阵就成型了,只白光一闪,两人就来到了律华峰,岐鸢牵起娄昕舟的手,穿过柳林石山,很快就到了主殿。 大殿门敞开,一眼看去,不知多少人,弟子服饰各异,内外门都有,甚至还有杂役。 “师尊,发生什么了?” 岐鸢闻言低下头看了眼身边的小女娃娃,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 “只不过是那天捉的魔修,一夜全殒命了罢。” 娄昕舟不禁睁大了眼睛,惊讶之情难收。 “在这里乖乖待着,我去找你掌门师叔说些事。” 岐鸢说完就从侧边绕了上去,留下娄昕舟一个人呆在大殿外围。 殿前的高座上,郑巳律扶额坐着,底下人声嘈杂,迟迟安静不下来,她觉得头隐隐痛起来,红色的灵力在周身似有似无的缠绕,她像是在竭力克制什么,至少,应该是克制着不放威压伤人。 “掌门。” 岐鸢走到郑巳律身边,弯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郑巳律表情微变,须臾看向娄昕舟的方向,眉头总算松了一些。 “静。” 简短一个字,声音也不大,但底下人一下便安静下来了,只是郑巳律开了头,却又不说话,只看了眼一直站在一旁的顺清,就撑着头闭上了眼。 “人都到了吧。”顺清得到指令,上前一步,朗声开口,“今日将你们叫来,是要问你们一些问题,我先声明,在场的各位,都有勾结魔修的嫌疑,之后的问题,还请如实回答。” 话音刚落,下面就是一阵骚动,惊讶的,疑惑的以及害怕的声音堆到一块,竟然怎样都安静不下。 “我们怎么就有嫌疑了?不是过了通幽吗?”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不说清楚?” “顺清长老的意思是说,我们这些人中有魔修吗?” “啊?我······我不要呆在这里。” “掌门都还在呢,你怕什么?” “······” 郑巳律听到下面的吵闹声,揉了揉太阳穴,着实忍不住了。 “我说了,安静。” 少女体型的掌门从高座上轻巧地跃下,缓步走了下来。 “之前在宴守清出的魔修一夜暴毙,袁婳依旧在逃,还有一个不知实力深浅的大乘魔修混在昆仑,我这么说,你们可明白?” 郑巳律话音落下,人群中顿时有不少吸气声,但是碍于掌门威压,却无一人敢再高声议论了。 “掌门,我辈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久,人群中走出一人来,人高马大,一身的肌肉,和郑巳律面对面站着,高了两倍有余。 郑巳律抬头望他,微微皱眉。 “你是谁?” 也许是没想到掌门会这样说,那汉子愣了一下,萝卜粗的手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晚辈岐鸢长老门下,樊天启,原是真鉴峰的,亲传弟子。” 第36章 自家白菜被猪拱了 郑巳律听到这里,只是简单点了点头,算是回答,而后又转身看了看众人,接着道。 “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元真和魔教有所勾结,眼下早日揪出外逃的两个魔修,昆仑才能真正安全,诸位都是从真鉴峰来的,无论亲传还是内外门弟子,亦或者是杂役,我想要你们告诉我,平日里哪些人和元真走得近,或者你们在真鉴峰可曾看见过什么奇怪的人。” “那厮整日泡在群花池里,和女弟子接触的挺多。”一个内门弟子第一个开口,“魔修肯定在那些女弟子里。” “你休要胡说!” 那弟子刚刚说完,就有一个女弟子大声反驳。 “我又没指名道姓,你急什么?” “你们到底想要怎样?在真鉴我们就过着下人般的日子,到了这里,还不肯放过?” “真鉴规矩如此,你怪我作甚?错的是元真,关我何事?再说了,你们人不还好好站在这里吗?我们又没做过分的事。” “你!没做过分的事?双修被你们暗地里改为炉鼎之法,这叫没做过分的事?” “只不过是炉鼎罢了,又没要你们的命,一点小事就在这儿叫嚣,只有魔修才这样斤斤计较。” 那女弟子被气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被身旁的同伴拉着顺气,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去一般。 真鉴峰女弟子的地位很低,甚至在男杂役之下,这些年来屈辱至极,伺候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她当真觉得恶心极了。 那内门弟子站在外围,娄昕舟离的并不远,他那些话强词夺理,想要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饶是从魔教出来的娄昕舟也听不下去。 她凭借小巧的身子,穿过人群,不动声色地来到了那名弟子身边,扯了扯他的衣服,那弟子低头看过来,竟然发现一个长相乖巧可爱的小女娃娃,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我也是女弟子,我觉得师兄你说得,”娄昕舟话未说完,就对着那弟子的左脚使劲一踩,“当真不堪入耳。” 那一脚裹了灵力,重达千斤,那弟子顿时不顾场合倒地直叫,周遭的人退开得快,眼里满是惊讶之情。 只是那惊讶并非是对着倒地乱滚的内门弟子,而是对着娄昕舟的。 娄昕舟还没有拿到亲传弟子的衣服,因为长老亲传的服饰都是由清净峰特制的,材料珍贵难寻,要花上些时日才能送来,而没到的这些天,她只能穿着以前的衣服。 因而众人就看见一个不到十岁的外门弟子,抄着金丹的灵压,轻而易举重创了一个成年内门弟子。 “那小娃娃?” “外······外门?” “不是,你们不知道吗?娄昕舟啊。” “是十二金丹,岐鸢长老千岁宴直接收的那个?” “十二?我看着她不到十岁的样子啊。” “岐鸢长老亲口说的,还能有错不成?” “那我这是见着本尊了?这么小一只?” 郑巳律见着情况再次失控,眉头又皱起来,娄昕舟的小动作她看得清楚,那弟子不分场合,什么话都敢说,她也想看看被天阶法器选中的人会怎么做,因而只是看着,并不说话。 现在看来,这孩子虽然年纪小,心智却不错,很敢作为。 “拖出去。” 郑巳律话音刚落,几名白边素衣的掌门近侍,凭空出现在大殿中间,行了跪礼,利落地拖走了还在翻滚大叫的内门弟子,只留管头跪在郑巳律面前等待后续吩咐。 “看来,昆仑弟子的门槛实在太低,什么人都能进来,甚至还能当内门弟子。即日起,入门测试重拟,凡是道心不稳,三观不正者,即除。另,原真鉴男弟子列为严查对象,并不论除名与否,每人先去狙妖服役三年。” “是。” 近侍管头得了命令,转眼又消失不见,只留大殿上原真鉴峰众人表情各异。 “继续吧。” 郑巳律不甚高兴地回了高座,继续听其他人说话。 …… “昕舟,你过来。” 许久,在众人或高或低得声音里,娄昕舟刚觉得有些无聊,就有一道声音如风入耳,却不是岐鸢,娄昕舟一抬头,就看见邵云帆不知何时来了,正站在大殿另一边的外围。 师兄来干嘛? 娄昕舟望了望身后,那些人无一不是真鉴峰原班人马,略有些疑惑,只是刚要走过去,却被人拉住,她转过去一看,就见着肖烛那张写满笑意的脸。 “小师妹,你好啊。” “肖师兄好。”娄昕舟略惊讶过后,转过身从容打招呼。 肖烛是从大殿外来的,身后就是缓步而进的灵虚长老,高座上的掌门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并没说什么。 肖烛虽为元真亲传,但是本身却没有什么嫌疑,现在又作为灵虚亲传,来得晚些,掌门自然不会计较。 底下的人还在不断的揭元真的短,无论是传闻还是私事,但凡是他们知道的,都争先恐后的说了,一为撇清自己,二为赢得掌门关注,说不定可以捞点奖励。 灵虚从侧面绕到了高台,肖烛就跟着娄昕舟找邵云帆去了,娄昕舟到了地方,就主动为两人介绍对方。 “师兄,这位是灵虚师叔的弟子肖烛,我师兄,邵云帆。” “邵师兄好。” 邵云帆看了眼跟过来的九岁男孩,眉头微不可查皱了一下,浅色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下意识将娄昕舟拉得离自己更近些。 “师兄,你怎么来了?” “师尊传讯说,你不太安分,叫我过来看着。” “嗯?我是错过什么了吗?” 肖烛一听就来了兴趣,忍不住打趣。 “嗯······不值一提,不过就是干翻了一个内门弟子罢了。” 娄昕舟听完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甚至叉起腰来,颇有些自豪的意味。 “邵师兄又没在夸你。” 肖烛笑出声来,绯目微弯,除了长相和声音,那语气就像长辈一般。 这是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比她大了? 娄昕舟心中有些无奈,用着小时候的身体,总感觉心性也跟着变小了。 “元真那厮颇为喜欢肖师弟,还给了许多特权呢,要说真正走得近的不正是他吗。” 三人没聊多久,一道大声且刻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肖烛顿时收了笑意。 几人转身看过去,不知何时,众人全都看过来了,娄昕舟刹时觉得有些不自在,再一看说话的人,她便有些明了。 樊天启,之前急于在掌门面前找存在感的原真鉴峰亲传弟子。 此刻,樊天启正一脸高傲加不满地看着肖烛,他早已是元婴修为,也是真鉴的大弟子,在肖烛进门之前,元真不论什么好东西都是最先考虑他的,这小子一来,一年不到,在门里威望就高过自己,元真对他的关注更是明目张胆,几乎是当药罐子似的给他喂各种丹药。 长老手里的资源都是极好的,就算是元真这样的末峰长老,随便拿出一枚丹药来,也能卖出千金。 “我就没见过元真对其他人这么好过。” “怀疑人是要讲证据的,你说的这些,空口无凭,说明不了什么,另外,长老们偏爱天才有错吗?” 娄昕舟上前一步,替肖烛说话,她先前教训那个内门弟子,就吸足了眼球,此刻又站出来帮人说话,面对元婴,气势却不落下风,众人又是一阵起哄。 邵云帆见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性子,果真不安分。 “呵,魔修尚且猖狂在外,任何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都不能放过,掌门今日召集众人不正是想要了解真鉴峰的情况吗?” 娄昕舟听他说完,正要反驳,却被邵云帆抓住了,眼神示意她看身旁的肖烛。 八岁的孩童对她微微一笑,走上前去。 “元真长老确实对我很好,他人也亲和,总对我笑。” “对你笑?” 众人疑惑,元真在肖烛那里的形象似乎不太一样? “元真长老总会亲自教我练剑布阵,手把手。” 肖烛说完,有人察觉到不对了,众人也听出来点意思,有弟子有些迟疑地问道。 “怎么······手把手?” 肖烛听到那人的问话,思考了一番,转身看娄昕舟,而后径直走了过去。 “像这样。” 说完直接从身后抱住了娄昕舟,左右手执起小女娃娃的手臂,牵动起来,简单比划剑招。 “?!” 娄昕舟本来还沉浸在惊讶之中,没注意到肖烛走了过来,直到他从身后环住自己,她才反应过来,随后便直接僵住了,末了,在众人尴尬的目光里,有些心虚地去看邵云帆。 邵云帆在人前一直都是一个表情,眼神清冷,面无表情,只是不知为什么,娄昕舟总觉得在他脸上看出一种······ 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意思。 “······” 错······错觉? 肖烛感受到女孩僵硬的身体,轻声在她耳边笑了笑。 “别怕,只是示范。” 邵云帆就站在娄昕舟身边,肖烛说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饶是清冷如他,此刻也有些生气,直接将娄昕舟拉了过去,站在了她身前。 “够了吧。” 肖烛见状只笑着摸了摸黑蓝色的耳坠,回到原先的位子上去了,留下娄昕舟有些忐忑地站在邵云帆身后。 无论是师兄还是教主,只要是邵云帆,她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情绪里的细微变化,也无论面上是何表情,语气又是怎样平淡。 师兄生气了。 “别什么人都结交。” 在邵云帆清冷的目光中,娄昕舟忙不迭地点头。 “元真长老平日里大概就这样教我。”肖烛忽略众人似乎吃了不可名状物的表情,一本正经道,配上他本身的天真稚嫩,那话听在他们耳中,就像是不自知的受害者发言一般。 樊天启这时也不知说什么,作为真鉴峰的男亲传,他在那里的生活,虽然资源少不少,但至少不会委身人下。 “元真果然畜生。” 也不知谁先开了口,众人便纷纷骂起元真来。 这次问话最终还是没问出什么来,灵虚长老后来找肖烛,目光里透露出的情绪完全可以说是一言难尽,千岁多的人了,最后长叹一声,摸了摸肖烛,郑重承诺。 “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娄昕舟:“?!” 肖烛:“······” 邵云帆:“······” 众人一一散去,只留下脸色更臭的掌门和几位长老,肖烛本来还想多待一会儿,却被自家门里的师兄一脸同情地接走,根本拒绝不了,无奈只好打了招呼,回虚弋峰去了。 邵云帆又被岐鸢留下,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但以昆仑现在的形式,两人都不允许娄昕舟一个人回去,只勒令她在这里等着。 奈何娄昕舟心里年龄二十多了,这下完全被当做小孩子,心里倒觉得有些好笑。她这才刚拜师几日,师尊和邵云帆对她就如此好,她只觉心里暖洋洋的,也更加坚定了改变这二人命运的想法。 “这一世,我会让你们都好好的。” 岐鸢按上辈子的算法,还能活六年,混沌说神陨地也许有逆天改命之物,娄昕舟无论如何都是要去一趟的。至于邵云帆,她也已经完全切断了师兄和袁婳的关联,只要没有意外,是不会入魔了。 还有肖烛,这一世拜了灵虚,是个很好的去处,人虽然不按常理出牌了一点,但至少没歪。不过,他之前的那些经历,但愿没给他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元真当真是可恨,连这么天真的小孩子也不放过。 等等,天真? 娄昕舟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真鉴峰是双修的······ 娄昕舟记得,第一日见肖烛的时候,这孩子手里拿了本活春宫,说什么预习功课。 “……” 他怎么可能不懂那些事?! 重生后,娄昕舟和肖烛相处不多,但却很是了解上辈子的小烛火,人的性格也许会因为年龄增长以及经历的事情增多而改变,但底子里的某些原则却不会变化多少。 对于烛火来说,让别人吃亏是常态,但却是绝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因而必不会让元真碰到自己,更谈何委身人下。 所以,他今天在大殿上说的那些话,哪里可能是真的?只是为了将众人对他的怀疑转换成同情罢。 而且,还顺便挑逗了她一番。 “······” 娄昕舟想起邵云帆先前叫她不要什么人都结交,她那时只觉得肖烛应该没事,现在看来,师兄看人当真准。 小烛火虽然不至于再堕入魔道,但果真还是在某种程度上歪了······ 第37章 嘿嘿嘿,小师妹,我看你骨骼清奇,可愿跟我走啊 娄昕舟想破了脑袋,只觉心中气愤,大殿气氛一如既往压抑,她有些待不下去了,想着反正是在律华,就去了大殿前的石山柳林里散气。 岐鸢早晨叫她叫得早,此刻太阳还未过半,在偏东的方向高高挂着,阳光正好,风也和煦,律华柳树绿荫,景色别具一格,很是宜人。 娄昕舟走走停停,这儿瞧一番,那儿看一下,时间过去不少,但殿里却还是没有要散的意思。 有这时间,还不如修炼。 想到这里,娄昕舟盘腿坐好,就要打坐,只是刚刚闭上眼睛,她背靠的石山后就传来一阵哽咽呕吐的声音。听声音像是个女弟子,年纪应该挺年轻。 “?” 娄昕舟疑惑地睁开眼睛,打坐是打不了了,她索性从石山上跳下来,绕到了后面去。 果然是个女弟子,白色的袍子金边勾勒,不知是哪位长老的亲传,那女弟子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吐什么,娄昕舟看不清她的面貌,但从她较为清瘦的身形来看,这人差不多十七八岁。 “师姐,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女弟子开口,声音很是沙哑,像是咳了很久,把嗓子咳坏了的那种感觉,“师妹,可以扶我一下吗?我有点没有力气。” 娄昕舟上前一步,抓住她伸出来的手,只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那女弟子终于抬起头来,一张苍白非常的脸近距离放大,娄昕舟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蛾眉柳目,鼻梁很高,嘴却很小,不过整体看来,又十分和谐,不过分漂亮,只让人觉得亲切。 梅······梅语木?! 娄昕舟放下她的手,转身就跑。 梅语木是端壶长老的亲传弟子,平日人温和亲切,给人的感觉称得上春风拂面,但此人一但炼起毒来,就会像是变了一个人般,疯狂可怕,别人试毒用妖兽,她找人,找不到就自己上。 上辈子,这个人也称得上是娄昕舟某种意义上的噩梦,划分在结交范围以外的狗皮膏药。 对,狗皮膏药。 “语木炼毒的天赋无人能及,就连我也比不上。” 这是端壶对梅语木的评价,但并不是什么谦虚夸张的表达,而是事实,这人炼毒的天赋体现在方方面面,就像是天生为毒而生一般。她最不可思议的一项天赋便是看人,只需一眼,她就能看出一个人体质如何,适不适合被她用来试毒。 上辈子,娄昕舟一次偶然遇到了她,梅语木开口第一句就将她吓得不轻,那神态活脱脱像个民间拐卖小孩的牙婆儿,就差一张皱巴巴的皮。 “嘿嘿嘿,小妹妹,我看你骨骼惊奇,可愿跟我走啊?” 那时候娄昕舟刚拜师不久,人略显内向,被她这一吓,转头就跑,连着做了好几晚的噩梦。 但梅语木是谁?炼毒就疯的天才很快就打听到了娄昕舟的身份,从此化身成为狗皮膏药。 于是某日清晨,娄昕舟刚打开院门,就看见梅语木立在门前,长发高束,披洒而下,只看背影,算得上似雪佳人,温婉动人,只是佳人转过身来,露出的神情狰狞变态,娄昕舟“碰”得就将门关上了。 不过,娄昕舟最后还是没能禁得住梅语木的死缠烂打,答应了给她试毒,只是刚试完她就后悔了。 梅语木虽然给人试的毒都是确保了没有后遗症的,但是过程却痛苦万分,娄昕舟从壶攸峰回来的时候,嗓子都哑了,但这还不是最让她后悔的。 让娄昕舟悔得肠子都青了的是,这次试毒后,梅语木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对她缠的更加厉害了。 那种疯狂变态甚至让端壶都看不下去了,温和似水的长老劝道。 “语木,放过昕舟吧,那孩子都被你吓哭好几次了,人师兄也找你好几回了。” “师尊,昕舟师妹的体质是我见过最好的,我敢说天下绝对找不到第二个,让我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徒儿是绝不愿意的。而且······” 梅语木表情又狰狞起来,语气也变得特别兴奋。 “而且?” “小师妹试毒时,叫得特别惨。” “?!” 神他么特别惨! 两人的对话自然传到了娄昕舟的耳朵里,那一刻,十二的女娃觉得三观都塌了。 “炼毒天才是这种变态真的好吗?” 往事不堪回首,回首脚就软,娄昕舟转身转得太急,脚上没反应过来,居然给自己绊了。 “······” 身后的人略显惊讶地目睹了全过程,而后眼中闪出光彩来,梅语木扶着石山站直,趁机抓住了娄昕舟的后领。 “小师妹,我见你骨骼清奇,可愿······” “不愿。” “诶?我还没说完呢,师妹听我说完可好。” “不好。” “嗯?你认识我?” “不认识。” “我是壶攸的师姐,想让师妹帮忙试一下毒,放心,报酬管够。” “不试。” “不考虑一下吗,你是外门弟子对吧,我给的报酬可是很珍贵的,都是黄阶以上的好东西。” “不考虑。” “······” 梅语木疑惑了,这小女娃娃刚出现的时候,不是还很关切地问她怎么了吗,怎么一见到她的脸就跑,五个问题五连不,难道她长得很吓人? 壶攸的大师姐此时深刻的对自己的长相进行了审视。 “那个,师姐,我还有事,请放开我的衣领子。” “不放。” “······” “要我放开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答应我帮我试毒。” “不要。” “那我不放。” 你是小孩子吗?! 娄昕舟崩溃了,以后她定不要随便救人了。 两人僵持了很久,期间梅语木都快将自己的家底报光了,拿了 许多新鲜玩意儿诱惑娄昕舟,只可惜半大的女娃始终不松口。 娄昕舟心里也是苦,她本是来这边消气的,又可曾想到最后原来是来找罪受的,娄昕舟活了快三十年,什么人都见过,相处不来的有很多,但让她害怕的却没几个,梅语木就是其中之一。 也不知过去多久,邵云帆才迟迟赶到,娄昕舟看见自家大师兄,几乎是哭着跑上去抱住的,一开口极其委屈。 “师兄救我,有变态。” 梅语木修为元婴,长老亲传基础定不会弱,邵云帆来之前,娄昕舟根本没有底气反抗,只能坚守阵地,等待救援,现在等到救兵,张口一句变态,倒让梅语木愣住了。 “变态?我?!”这恐怕是炼毒天才的大师姐第一次被明目张胆叫作变态,梅语木举起手来,弯曲成爪,做势要抓上去,“哇哈哈,小师妹,那这毒你试定了。” “梅师姐,自重。” 梅语木邵云帆是认识的,还有幸听过些关于她的离谱传闻,所以他极其认可娄昕舟对她的评价,因而第一时间上前一步,将自家师妹护身后了。 “邵师弟啊,怎么还是这般死板呀,不然你也一起来吧,虽然体质不如小师妹,但是我可以肯定的说,你也十分适合试毒哦。” 梅语木眼睛放光,过了这么长时间,她已经完全不像娄昕舟刚见到时那般虚弱,也许是太过兴奋,她此刻看起来精神特别好。 “······” “?” 什么时候体质适合试毒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了? “师兄,我们不要理她,直接走吧。”娄昕舟扯了扯邵云帆的袖子,声音控制得很小。 邵云帆点点头,论泉虚空破出,眨眼间就在两人脚下,他抱起娄昕舟轻巧地跳上去,迅速消失在梅语木的视野里,只给炼毒的天才留下一个越来越小的背影。 “喂,小师妹,邵师弟那么护着你,你是岐鸢长老刚收的亲传吧,下次我登门拜访哦。” “!” 被邵云帆圈在身前的娄昕舟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这是又看对眼了?” 几乎是梅语木话音刚落,端壶就出现在她身后,在她额头重重来了一记弹指。 “嘶,师尊。”梅语木疼得眼泪差点出来,抱着端壶的手臂就撒起娇来。 “我教你的端庄优雅呢?全被你喂狗了?” “嘿嘿,没有啦,徒儿定当时刻谨记。” 已经和邵云帆御剑飞走的娄昕舟怕是怎么都想不到,壶攸看起来温婉可人的大师姐,表面的亲和端庄都是被迫做的样子,实际上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第38章 生死亡灵 一路有惊无险地回了鸾清,娄昕舟终于松了一口气。 邵云帆落地在雾停烟,牵着娄昕舟进了偏院,岐鸢给她准备的小院坐西面东,布局和大院有些相似,铺得白石子,也打了个不大的池塘,只是没有银杏树,多了一座小巧假山,石桌放在山上,设计多些俏皮,很符合娄昕舟现在的样子。 “好漂亮。” 娄昕舟有些感叹,这院子很大,比上辈子住的还要大些,屋子用的红漆,也是她喜欢的颜色。 “你在真鉴的东西也一起搬过来了。”邵云帆推开门,只是看着空旷的屋子又有些惊讶,“是叫人拿过来了的。” 娄昕舟走进屋里看了一圈,而后转头看向邵云帆。 “嗯嗯,谢谢师兄,都是拿过来了的,怎么了吗?” “怎么这么少?” 邵云帆没当过外门弟子,更没有体会过像娄昕舟以前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对只有床上铺了东西的屋子感到无比惊讶。 亲传弟子每月花费全由门派报销,发放的灵石除去用以生活开销,还会剩下不少,因而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屋里东西自然不会少。 但对娄昕舟来说,外门弟子那可怜巴巴的灵石只够她吃饱饭,至于屋子摆放布局,她没有精力在乎,只要有一张床用于打坐睡觉也就够了。 “师兄?” 一道金色的灵光闪过,邵云帆手掌凭空出现一个鼓啷啷的荷包。 “亲传弟子的衣服,还有月补可能还得要一段时间才能送到,这里面有一千灵石,你先用着。” “一千?!” 要知道外门弟子每月灵石也不过五十,就算是亲传,也只有二百罢了。邵云帆怎么一下给自己这么多,这些钱,买个稍好的黄阶法宝都够了。 原来师兄这么有钱吗? 娄昕舟难得沉默了。 送走邵云帆后,娄昕舟终于空出时间来了,该是时候去一趟埋骨陵了,毕竟她现在修为到了金丹,那女鬼承诺让她越级进大乘秘境也就没有意义,她得再去问问情况,或者说,去和秘境所有者讲讲价。 岐鸢还没回来,娄昕舟知道这种时候不该独自出去,但是有些事是必须做的,就算是需要冒险。 大乘修为的秘境可遇不可求,而且按照修真界的约定,出窍以上的秘境全部公开,因而这次秘境虽然出现在昆仑虚,但却只能算是公共财产,秘境开的那天,会有多少人进去可想而知,她必须提前做些准备,不能放弃和秘境所有者直接接触的机会。 那女鬼看衣着气质,应该是昆仑以前的某位长老。这些天,娄昕舟也有好好调查过,根据昆仑的各种历史记录,那女鬼很有可能是三百年前,在众伐大魔头苟亓的天合战争中牺牲的上位长老——徵音,和掌门岐鸢同出一门,按辈分,娄昕舟该叫她一声\\\"四师叔\\\"。 一路下到鸾清山腰,看见坡上那个亭子,娄昕舟才想起魏九依,才发现自己昨天直接将她忘了,而今天早晨也没见那孩子叫自己去食堂吃饭,不是说要包了她的早饭吗? 太阳已经完全走到头顶了,娄昕舟用手挡了挡眼睛,看了看不远处的食堂。 哦,今天早饭还没吃。 清杏的伙食除了早点不错,午食和晚食一言难尽,因而尽管这个时间已经是饭点,但食堂里却没什么人,没有视线遮挡,娄昕舟走近时,很轻易地被在东墙上印刻的告示吸引了目光。 心下隐约觉得该是和要开的秘境有关,也就凑前去了。 白色的灵光轻轻浅浅,被刻在特制的黑色背景的公告墙上告示,字小得像蚂蚁一般,但因着阵法,却并不影响任何一个人阅读。 那公告还没有刻完,一旁站了个二十多岁的外门弟子,毫无疑问,这告示就是他负责的。 “师兄,关于这要开了秘境,你可知道些内幕?” “这你就问对人了,我还真知道点,不过······” 娄昕舟懂事的掏出了邵云帆上午给她的荷包,拿出一块灵石放那人手上了。 “嘿嘿,上道。小师妹,我给你说,这次秘境没有元婴,千万不要进。” “为何?上面说得修为金丹以上都可记名。” “哟,你金丹了?!啧啧,这么小的年龄,基础怕没打多好吧。” 那弟子先是震惊了一番,而后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娄昕舟观他神态,这种人最是机灵,想必和内门很多弟子关系不错,消息灵通。 “听我一句劝,你这么天才,没准儿哪天就被某位长老看上了,就不要去掺和了,小心没了命。“ “······” “我听说啊,这次五大门派来的修为都在元婴以上,金丹能争得过人家吗?再说了,扶风宗和帘水阁这次可来了不少,他们向来和我派不和,去了不就是给别人当软柿子嘛。” “嗯,我知道了,谢谢师兄。” 元婴以上么?看来,这次秘境之行,必须拐上邵云帆。 …… 娄昕舟到埋骨地的时候太阳正是最烈的时候,按理说,女鬼不会出现在太阳光底下,但不知道为什么,娄昕舟直觉这次不会白来。 远远就看见了霍老的小屋,茅草铺展在阳光下,古树又遮了一半,湖水青绿,粼粼波光,桃花依旧开得灿烂。 霍老身上的白衫有些褪色,他站在一方木桌前,弯着腰仔细地研查些什么,木桌上铺着好几本古卷,甚至有一本微微发着光,一看就知道品阶不凡。 只是…… 之前入门测试的时候,娄昕舟身体很差,看不出霍老实力深浅,现在重新回来,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霍老的修为居然只有元婴?!” 昆仑三十二峰,三十二长老,每峰的长老修为必须要到出窍才对。 霍老的长老名提为绥靖,既有封号,万不可能才元婴,莫不是有什么隐情?之前邵云帆来这边调查魔修时,也没对此提出异议,掌门回来,门内也是相安无事。 绥靖长老…… 那女鬼总是徘徊在埋骨地,会不会和她有关系? 娄昕舟这么想着,几次跳跃瞬移,就进了埋骨地深处,丝毫没被霍老察觉。 埋骨地的冷气一如以往,明明树子并不怎么茂盛,太阳却透不过来,娄昕舟踏进来的那一刻,仿若天色都变了。 这里的空气很湿,泥土有些废鞋子,黑棕色爬上来,没多久,脚就变得沉重起来。 娄昕舟越走越深。 入门测试开放的地方其实只是林子很小的一角,既然要找亡魂,自然要走得比那深些。 光线越来越少,色调暗下来,娄昕舟面前突然出现一团蓝色的火焰来,在她眼前闪了几下,又出现在更远的前方。 “引路火?” 引路火传闻是亡魂点的火,用来给活人引路,民间则多叫做鬼火,娄昕舟先前只以为是传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娄昕舟跟了上去,也不知走了多久,灰暗的林子中间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它静静地立着,一动不动般,像是在这儿站了百年,孤独而冷漠。 深处的林子没有生灵,树木也只有个粗糙的壳子,它察觉到人气,转身看过来。 温度更低了些。 “咦?”女鬼白色的瞳孔中显出疑惑惊讶来,“你已经金丹了?” “晚辈娄昕舟,徵音师叔好。” “师叔?” “尊上岐鸢。” 小女娃娃的声音稚嫩却冷静,徵音也不知愣了多久,才幽幽飘过来。 “这样么,你倒也聪慧,知道我是谁。”徵音说着望向了昆仑主峰的方向,她眼中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情绪,“他们,都还好吗?灵虚师兄,师姐,还有掌门。” “灵虚师叔还有掌门师叔都很好,师尊她·····她刚过了千岁宴……”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师姐原是渡劫了吗。” “只有大乘……” 娄昕舟的声音低下去,头也埋下,暗淡的天幕下,枯枝张扬,毫无生机。 徵音的神情也变了,她略微惊讶地看了眼娄昕舟,空气静了片刻,才轻声开口。 “一月前,你方才入门,拜师想必也没多久,怎么……” “师尊对我很好。” 娄昕舟知道徵音疑她,却也不多解释,只简单一句话便不再开口,徵音等了片刻也不见她说下文,又想起林子里见到的那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孩子,最后只好叹了口气。 “我当年去天海时曾得过一个地阶法宝,名曰玄目,也许可以有用。” 娄昕舟微微睁大了眼睛。 玄目珍珠是蚌精千年才结出的精华,几乎可以说是千年难遇,虽不知拿来给大乘修士用,究竟能延长多久寿命,但因着这个,这次秘境无论如何,娄昕舟都必须去。 “不过,我只是亡魂,不是守境人,并不知道它会将玄目藏在哪儿。” 守境人是秘境原身的意识化形,一般修士的守境会不断考验进秘境寻宝或者机缘的人,检验他们是否有资格得到前人传承。 \\\"徵音师叔你放心,我会拿到它的。\\\" 徵音听罢微微点头,她目光柔和,眸子被白雾罩住,只是光彩不减,依稀能看出昔日风光。 “我不知守境会怎么布置秘境,但总会依托生前记忆,我帮不上你什么,就和你讲讲我以前的经历吧,遇见的妖兽,到过的天险,对你过秘境总会有帮助的。” 徵音让娄昕舟坐在了一个石头上,一个人缓慢地讲起身前事,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林子渐渐起了雾,天色真正暗下来,黑暗里生出许多颜色的鬼火来,浅绿深蓝,红光飘忽,不同于人间的热闹,战争中溟灭的生灵,它安静而又孤独,难过而又快乐。 …… “娄师侄,天色已经晚了,回去还请小心。” 徵音讲完最后一句,白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周围或浅或深的火也慢慢淡灭,直到完全不见。 月色柔和,风轻云淡,娄昕舟原路返回。 林前的茅草屋里,灯光亮着,娄昕舟看了眼院子里的木桌,上面散落着各色卷轴,想起徵音给她讲的往事,她悄悄走了过去。 “绥靖是我的大徒儿,按辈分你该叫他师兄,当年那一战,我以命作阵,没告诉那孩子。” “他天赋其实很好,但就是太倔,当年他硬是拦着我不让我入阵,还说什么我要是去了,这辈子就绝不会再修炼半分,我当时只以为是气话……” 灯光透过窗扉,打在古旧的卷轴上,卷轴上的字歪曲跳跃,疯狂而又偏执,不过几息入眼,娄昕舟就觉得头有些疼。 “生死亡灵……” 娄昕舟吐字很轻,过了不知多久,才深深叹了口气,悄悄离开了。 第39章 师兄,来,小师妹是你的了 上鸾清的路很好走,银杏叶打底,脚下很软,像是走在云端上。这一路娄昕舟想了很多,人与人的联系再怎样深刻,却最经不起生死割离,徵音和绥靖是这样,她更是这样。 所以,她一定不会让上辈子的事发生的,绝不! 上了山,娄昕舟终于将情绪调整好了,进秘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有时间给她感叹伤感。 只是刚踏上雾停烟前的桥,看见院子里如白昼般亮着的灯,她急急停住了。 看看天色,是全黑了的,看看自己的鞋子,是全脏了的。 “……” 怎么说?看那样子,该是师尊发现自己一直不在了。 也怪她,没想到这去一趟会花这么长的时间。 “要是说我见到了徵音师叔的亡魂,师尊会信吗?” “什么亡魂?” 邵云帆的声音有些沉,不同于平时的清冷,娄昕舟能听出些压着的怒气来。 “师兄?!”娄昕舟转过身去,她没想到邵云帆也在,反应过来,上前几步连忙撒起娇来,两只手一起去牵他,“我差点被女鬼吃掉,呜呜呜好可怕。” “?” 徵音的事娄昕舟最后还是告诉两人了,只是没说玄目的事,岐鸢那性子娄昕舟也了解,掌门给她的天材地宝没一件是捧到明面上告诉她的,都是暗里想了各种奇葩方式给喂的,因为岐鸢长老和底下的某些弟子的想法出奇的一致,宝物什么的对她这么个将死之人来说,完全就是糟蹋。 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娄昕舟幸运地逃掉了两人的责骂,只不过仍是被警告了一番,一向温和的长老更是扬言“若是下次再乱跑,定要打断腿。”。 娄昕舟听到这话,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不过,突然想起来,上辈子在魔域时,师兄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 “我有那么喜欢乱跑吗?” …… 第二日太阳上了三竿,娄昕舟还没从打坐里睁开眼,门先被人一脚踢开了。 进来的自然是消失了一整天的魏九依,她刚才在外面酝酿了好久的怒气,这一开门,才发现娄昕舟又在打坐,脸上的表情可谓相当精彩。 她那日没带到消息,岐鸢虽没有骂她,但也轻轻责怪了一句,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太对,于是自个儿内疚了好些时候。 但毕竟是小师妹有错在先,想着她若是来找自己道个歉,她也不是不可以勉强原谅,毕竟做师姐的,要大方一点。 只是没想到,这都一整天了,她在家里等来等去,一个人影子都没见到。 “你打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不信你不睁眼。” 魏九依说着搬了个椅子过来,直接面对面坐娄昕舟前面了。 所以当娄昕舟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魏九依那张红扑扑的脸,瓷娃娃抱臂偏头,一副你要不道歉我就不原谅你的样子。 “师姐,前天忘了你是昕舟不对,我昨天就想着要去找你了,只是我不知道你住哪儿。” 娄昕舟反应得极快,眼睛里也包起眼泪来,淡金色的眸中微微闪着,那表情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魏九依也没想到小师妹那样懂事,几乎是刚醒,就领悟了自己的意思,顿时觉得是自己小肚鸡肠了,脸上表情变了好几种,终于支吾着接受了娄昕舟的道歉。 只是道歉是一回事,还有件事她必须要讲清楚,于是,魏九依小大人似地开口了。 “这件事我就原谅你了,但是,我早就和你说过,师尊和师兄都是我的,你不许和我抢。” “……” 娄昕舟少见地说不出话来了,她记不得自己小时候什么性子,但好像隐约也有过这种想法? 想到这里,小女娃娃轻声笑了。 小孩子还是很单纯的,就是这想法可要不得,师尊就也罢了,邵云帆可是她看上的男人,若是让这小丫头抢了去,她岂不是要单身一辈子? 嗯,这想法必须纠正。 “师姐,师尊和师兄他们不是东西,不属于任何人。” “?!”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娄昕舟讲得每一句话,几乎都让魏九依大为震惊,十岁的孩子嘴张得极大,闭都闭不上,娄昕舟连哄带骗,总算说得魏九依点头了。 只是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想的,娄昕舟以为自己正确地纠正了她的思想,让她明白了师尊和师兄不属于任何人。但直到邵云帆来了后,娄昕舟才深刻地明白,小孩子的想法哪里是她能控制的。 事情变得奇怪起来了。 瓷娃娃牵着娄昕舟的手大方而直接地塞给了刚来的邵云帆。 “师兄,来,小师妹是你的了。” 邵云帆:“?” 娄昕舟:“???” ······ 之后的日子也就简单起来了,魏九依饭点就会过来,领着娄昕舟去食堂,清杏或者银鸾,先前经常忘记吃饭的女娃,这段时间下来倒是圆润不少。 亲传弟子的衣服和灵石也送来了,娄昕舟碍于邵云帆的淫威,给自己房间添了好些东西,也准备了些常服,顺便添了一面梳妆镜,第二日就扎起了丸子头,倒让岐鸢和邵云帆惊叹了一番。 地动频繁起来,魔修的事尽管没有丝毫进展,但也渐渐平息下来,人们口头的话题逐渐变成了要开的秘境,郑巳律也开始组织收集记名选拔,分配人数,并给各门发去邀请函。 天下六门,除昆仑以外,分别是华山剑门扶风宗和天水弓门帘水阁,另有长平盾门明成府,云门刀门沧浪门以及七闽兽门御守宫,这五门各有两百名额,另还需分给其余叫得上名的小门小派,按地位派下去,名额一百到二十不等。 这样算下来,大乘秘境开的当日,就至少会有千人进去,竞争是极大的。 昆仑能进这次秘境的人也只有两百,名额有限,是一定会进行选拔的,只是亲传弟子却并不需要,只要满足了修为条件,记了名就当选上。 果然,三日后娄昕舟就被岐鸢叫了去,之后每日上午就在鸾清山顶教授她各种术法,为进秘境做准备。 昆仑山下的几个镇子也逐渐热闹起来,客栈供不应求,好在昆仑多提供了些住处,不然怕是怎样都容不下这么多人。 不过,这人一多,什么话都有,不知是什么时候,昆仑突然流出一段话来。 “你们知道吗?听说昆仑的岐鸢长老新收了个徒儿,长得奇丑无比。” “我知道啊,不过兄台,你这消息已经过时了,据我所知啊,岐鸢长老新收的那个徒儿是一个长相张狂的怪物,不只是长得丑那么简单。” “啊?怪物?” “对啊,昆仑是什么人都敢收的,前些日子不是说连魔修都收吗?” “诶?!” “不知道别乱说,那些魔修是混进去的。” “呵呵,你没听出我在说反话吗?” 刚好路过的娄昕舟:“???” 谁传的谣言,长相张狂的怪物?!她什么时候成怪物了?怎么传成这样的? 第40章 我昆仑,并非来者皆是客 离秘境大开的日子仅有三日的时候,娄昕舟收到了念音宴的请柬。 念音是本次秘境的名字,郑巳律特意取的。 当年那场大战各门的长辈大部分都是亲身经历过的,这样取名,少说不是提醒各门一番,这秘境的所有权在昆仑手上,还请诸位安分一些,莫生事端。 宴会依旧设在宴守世界,不过宴请对象变作了各门带队来的长老以及被选上的弟子。 娄昕舟对这宴会其实没多大兴趣,凡是无意义的东西她都不想为之花费精力,还是那句话,有这时间,不如打坐。 只是可惜,作为岐鸢刚收的亲传,念音宴师尊主办,于情于理她都翘不掉,在傍晚时分就跟着岐鸢和邵云帆提前进了会场。 念音宴设在晚上,名义上是给这些被选上的弟子一个相互认识的机会,这样在进了秘境后,说不定还能照应一下。 当然,这不过是各派之间虚假的和谐罢了,实际上,这些来自各门的弟子,更多的还是竞争关系,虽说是有可能遇见贵人,可大部分的人还是不愿意相信刚认识几日的人的,所以念音宴最后顺利地演变成各门各派间的虚与委蛇。 娄昕舟对此自然是十分不喜的,从宴会开场就一直躲在邵云帆身后,靠着大师兄周身散发的不近人情的冷意,吓退所有想要上前搭讪的人。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娄昕舟跪坐在席位上打起了瞌睡,头一点一点的。 这些天她每夜都在打坐修炼,修士虽说完全可以以打坐的形式代替睡觉,但是这种代替并非完全不计代价。 打坐本身还是要消耗能量的,因而若没有丹药支持,白日里就得多吃些,况且以小孩子的身体素质来看,是不推荐长期这样做的,而娄昕舟已经维持了一个多月,这方懈怠下来,自然开始犯困。 “无聊了?” 邵云帆的声音很轻,几乎是贴着娄昕舟的耳朵说的,暖气掠过耳垂,小女娃娃意识模模糊糊的,喃喃吐出一个字来。 “痒。” 邵云帆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从灵石空间里翻出一条白毛毯子给她披上了。 他也是知道娄昕舟这些天的辛苦,白日里跟着师尊练剑,晚上又在房间打坐,他见过暗夜里涌动的红光,也不知是天赋使然还是别的原因,小女娃娃身上灵光周转是常人的数倍。 这次进念音秘境不知要何日才能出来,大乘的秘境他亦没有经验,按理说等级越高,花费的时间越久,那下次出来不知道还见不见得到岐鸢。 这段时间是岐鸢清醒最长的一次,估计撑不了多久,又得闭关了。 本来这次秘境他没打算进去,师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想着徵音师叔修的有情,里面传承于自己多半无益,不如留下照看师尊,只是娄昕舟私下给他说过,念音秘境里有一物名为玄目,可用以延长寿命,他看着小女娃娃期待祈求的眼神,愣是没给拒绝掉。 “诶诶诶,是她吧。” 邵云帆愣神间,忽然听见有几个别派的女弟子窃窃私语,闻言不动声色地看了过去。 “右眼眼罩,就是她!” “果然跟树皮一样。” 几人穿得很是精致,身上的衣服是浅蓝色的,底色又有些绿,颈肩印了些波纹图案,一看就知道是帘水阁的弟子。 邵云帆听见她们的话有些疑惑,顺着几人的眼神看下去,才发觉娄昕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右眼系着的眼罩也不知何时落了,露出底下狰狞的疤痕来。 听见那几个女弟子的话,刚醒的女娃娃神情有些尴尬紧张,略显慌张地将落下的眼罩系了回去。 “······” 帘水都是些女弟子,素来爱美,那几个女弟子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只是能看出底子并不好,几人轻柔的笑声也很是刺耳,引了许多人看过来。 “也没像那人说的是个长相张狂的怪物嘛。” “这么说你看得下去咯。” “你还别说,她旁边那个小师弟长得倒是好看,长大了定是不凡。” 邵云帆闻言转头朝几个女弟子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几人已经二十多的年纪,见着人看过来,笑得枝丫乱颤的。 “诶诶,他好像听见了。” “师姐,你怎还脸红了?” “还说我,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诶?有么?” 娄昕舟不自在,若不是邵云帆就在旁边,她真的很想过去糊那几个女弟子一人一巴掌。 “师兄,我想先回去了。” 宴席方才过半,吃食都没上全,按理说身为主办方,她不该提早退场的,只是那几个女弟子太过招摇,周遭的人全在向这边看,且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好,不过,你先等一下。” 邵云帆起身,迅速在空中落了字,给岐鸢传了信,而后转身向帘水那几个女弟子走了过去。 “诶诶诶,他过来了诶。” “你说他是不是看上谁了?” 几个女弟子看见邵云帆过去,顿时激动起来,站在一旁的娄昕舟虽不知邵云帆想要干什么,但还是没忍住对那几个女弟子翻了个白眼。 金色的灵光一闪,邵云帆停在几人面前的时候,手中凭空出现了一面铜镜,看材质光泽,应该是黄阶的法器。 “这次宴会实在有些无聊,小辈见诸位帘水阁的师姨似乎闲得厉害,这小铜镜便送与各位当做消遣,还请无事时照照,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就不会有那么多闲话了。” “?!” 娄昕舟惊呆了,她完全没想到一向躲事的师兄会拐着弯骂人,那样子神采,都不该是昆仑的大师兄该有的,倒像是入了魔的教主,语气还好,眼神却清冷凌厉,像了刚被打磨好的尖刀。 女弟子们听邵云帆说完,哪里还能笑得出来?先不说邵云帆自称小辈,叫她们师姨,明里暗里说她们老,少年语气里的对她们长相的讽刺就算是傻子也听得出来,只是她们就算算不上漂亮,也比某些人要好看。 为首的唤作丁嫣,被围在中间,看着邵云帆递过来的铜镜,轻哼了一声。 “原来这便是你昆仑的待客之道?” “我昆仑。”邵云帆将铜镜又递出一步,语气不变分毫,气势倒将几人吓住了,“并非来者皆是客。” “······” 丁嫣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去接,却没想到,眼前雅人深致的少年却提前放了手,那颜色暗沉的铜镜一下便摔在了地上,应声而碎。 “你?!” 少年眸中蓝色的光彩微暗,红色的灵石点在耳垂,笼在暖色的朝阳中,他缓缓偏头,竟然轻飘飘笑了。 “小辈瞧师姐几人,铜镜却只有一份,怕你们不够分,现在碎了,正好一人一份。” 娄昕舟吓得呆住了。 教······教主? 第41章 重逢 娄昕舟其实没想到邵云帆也会一起出来,此刻被他牵着手走,心思有些恍惚,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说实话,方才在秘境里她真有些被邵云帆那气势吓着了,总觉得那种处事方式不像是昆仑的大师兄该有的。 无论敌友,师兄可是从不对旁人笑的,像那种带点邪气的笑容她只在教主脸上见过。 莫不是教主也重生了? 娄昕舟抬起头偷偷去瞧邵云帆的表情,月色朦胧,没有日头光,沿阶排下的银杏像是镀了一层墨一样,雾蒙蒙的在风中轻轻沙响,少年的脸同样罩在黑暗里,根本看不清楚。 等等,墨一样的银杏? 这······这是下山的路?! “师······师兄?”娄昕舟有些迟疑地开口,“我们,这是去哪儿?” “噗。”朦胧的柔光里突然传来一声很轻的笑,邵云帆低头回看过来,“走了这么久,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问。” 那声音带了些笑意,吐字很轻,像是怕听话的人碎了一般。 邵云帆话音落下,娄昕舟眼中就只剩下惊讶了,她被少年牵着往下走,黑夜里细微的风将身前人说的话切成了许许多多份,她根本没听清邵云帆说带她去哪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踩着脚下的金软她喃喃开口。 “教······教主?” 邵云帆停下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转过身来。 借着月光,娄昕舟看到蓝色的眸子中满是震惊,她被牵着的手不自觉紧了好几分。 “真的,真的?” 声音哽咽,娄昕舟的声音很小,唯一的一只眼睛被泪水填满,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 邵云帆死时的场景仿若还在眼前,她的心胀痛起来,风打在身上,冷极了。 “明明是重逢,别哭了。” 邵云帆看着小女娃娃顺着脸颊留下的眼泪,伸出手去轻轻抚掉,他蹲下身来,另一手轻轻揭开了娄昕舟的眼罩,露出被掩藏的狰狞来,而后又用袖子轻轻沾走新泪。 “我以前不知道,这疤给你带来了那么多麻烦。” “教主······” “嗯?” “师兄······” “我在。” “你以后不许抛下我。” “······” “说话。” “是我不对。” “是回答好与不好。” “好。” 邵云帆无奈地摇了摇头,看见小女娃娃这般表情,他哪里还能说出其他的话来。不过,不管娄昕舟有多么不满自己的做法,对此有多么生气,若是再来一次,这辈子他同样会选择牺牲自己,让眼前人活下去。 “这辈子,我们会好好的,对吗?” 邵云帆接过娄昕舟的手,缓缓点了点头。 夜里的风有些凉,月光也似乎带着湿意,哭花了脸的女娃最后终于破涕为笑,心情好起来了。 下山的路并不长,两人走得也慢,娄昕舟哭过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活泼起来,话多了不少。 “教主,所以我们是要去哪儿?” “去山下买些东西。” “?” “因为念音境,近来各方聚集在这里,物器交易自然兴盛。” “可是,我不觉得还缺什么。” “你有趁手的武器了?” “······” 说到武器,娄昕舟沉默了,她确实缺武器,而且准确的说,是从上辈子缺到现在。 剑修的武器其实都是非常重要的,对灵剑和自身的契合度要求极高。 但是要找到一把适合的剑却是极其不容易的,上辈子娄昕舟自己锻造了三把剑,后来邵云帆又给她炼了八把,却没一件合适的,可以说,娄昕舟活了两辈子,还没有一把固定的佩剑,也算的上是一个硬伤,实力上也大打折扣。 “说起这个,我记得也快到教主你给论泉引血的时候了吧。” “确实快到了。” 邵云帆轻轻点了点头,引血引的是心头血,剑修用剑一年后,如果觉得合适,便会给自己的佩剑引血,其实就是为了人剑合一,论泉是他锻出的第六把灵剑,注入了心头血后,品阶上毫无疑问便是地阶法器,实力上提升很大。 “论泉和教主你这么契合,要不要提前?” 娄昕舟看着邵云帆手中拿的青色灵剑,询问道。 邵云帆将论泉举到眼前,许久却还是摇头。 “时间太短,心头血这东西,风险太大。” 娄昕舟听罢也是点了点头,虽说邵云帆的天赋较常人来说很是变态,但是引导心头血还是要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里进行,近些天魔修在逃,人多嘈杂,实在不是引血的时机,待出了秘境也不会迟。 “那教主······” “昕舟。”邵云帆停下来,转身过来,语气带了些无奈,“快到山下了,不能叫教主。” “那师兄,我们先去哪儿?” “取月楼。” 昆仑山下正北有三个镇子,占地面积很大,近些年也一直有合并的意思,二人的目的地便是三个镇子里面经济最为繁盛的连山镇。 取月位于连山最中心的地段,它聚集天下珍宝交易,实际上是个实力雄厚的门派,虽没有并入六门,但在各个地界都有设点,背后更有大乘修士坐镇,势大力大,只是门里不重修炼,重经济贸易,因而弟子天才不多,但绝对有钱。 不过近来昆仑风头盛,又是魔修,又是秘境,山下人杂口杂,事端多。二人一进连山镇,便先是找了家成衣铺,随便买了两件衣服,换下昆仑亲传弟子那身显眼的白衣才上了主街。 此刻天黑下很久,但街上还是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热闹得很。 “来来来,看看咯,这可是金丹雪幻熊的皮,无论是防御还是保暖都是极好的,只要二百灵石,您就能将它抱回家。”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灵丹大甩卖了!” “各位瞧好了,这刀可是有识灵的!” 娄昕舟看着服饰各异的人流,忍不住有些激动,上次逛街是什么时候了?说实话她已经快记不起来了。 “好热闹啊,师兄。” “想要逛逛?” 娄昕舟连忙点头,在看见邵云帆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后,便一溜烟儿跑出去了。 “小姑娘,看看?” 娄昕舟在前方不远的一个摊子停下了,卖货的是个长相豪爽的大叔,该是有筑基的修为。 “大叔,你这卖的什么?” “都是些小玩意儿,也不贵,小姑娘你看看这个,这石子可是打磨了一千年的,你看看这洁白光滑的胚子,用来做首饰还是装饰都顶好看。” 娄昕舟看着这摊子上样子各种各样的石头,红色的,白色的,紫色的,什么颜色都有,这些石头大多周身光滑,而且都像人脑袋那么大。 “这不就普通的玉嘛。” 娄昕舟拿了块红色的石头仔细端详,瞧了半天,愣是没在里面瞧见丝毫灵力。 “这可不能乱说啊,小姑娘,你得这样瞧。” 那大叔说着,手中升起一团白色的柔光,他拿起娄昕舟手中那块,放在光团上,那玉石便亮起来,里面的纹理结构都看得一清二楚,有些惊讶的,却是那纹理在轻轻晃动。 “这玉石,可是活的。” 那大叔语气略显自豪地说,声音之大,娄昕舟不禁离得远了些。 “活的?!有意思,大叔,你这石头多少?” 娄昕舟见状立马掏出了装灵石的荷包。 那大叔见小姑娘上了当,顿时眉梢都翘了起来,他手一挥,五指张开。 “五······” 只是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却先感到一阵低气压,携着冰碴子刺过来,他抬眼一看,便见着一个贵公子打扮的少年斜眼看着自己,眼神阴鸷,久居上位,沾了血气。 “五······五文······铜钱。” “铜钱?!” 这玩意儿不是凡间才用的吗? 娄昕舟深深地疑惑了。 铜钱自然是没有的,可怜那大叔最后还是免费将那玉石送给了娄昕舟,他有种预感,若是他今日骗了那小姑娘,恐怕这片地儿他就混不下去了。 第42章 取月楼 街上路边摊十有八九其实都是骗人的,娄昕舟这一路上逛了不少,也买了不少新奇玩意儿,但好在有邵云帆看着,没被那些狡猾的商贩坑了,倒是占了不少便宜。 最后,尽兴了的小女娃终于停在了取月门前,大楼金碧辉煌,用色简单,却不显单调,一眼看过去就能让常人望而却步。 取月卖的东西是有品质保障,但件件价格昂贵,不是一般人消费得起的,就按娄昕舟没去魔域前的经济实力来说,也只敢每年来一次,而且这一进去,出来时积蓄就所剩无几了。 “师兄······真进去啊。” 娄昕舟开始犹豫了,说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身上抹去零头,也只有一千灵石,而且还是邵云帆给的,这方进去,肯定也是花他的钱,况且,里面那些东西还那么贵。 “会不会有点亏?” 娄昕舟越想越觉得他们是冤大头。 “方才买那些小东西的时候就不觉得了?” 邵云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那包起来的两个丸子手感奇好,他满意地笑了笑,随后牵着小女娃娃的手进去了。 “两位下什么令?” 门前的招揽看见两人进了门,语气颇有些平淡。 二人换了衣服,此刻身上穿的也不是品质极好的那种,招揽看了太多的有钱大能,见着这种穿着,态度并不好,敷衍极了。 邵云帆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却不答话,伸手越过他拿了天字令的牌子。 “?!”招揽脸上表情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语气就带了些嘲讽,“不是,我看二位衣着,玄字不能再高了吧,天字不是你们能进的。” “额······” 跟着邵云帆被拦在取月门口的娄昕舟愣住了,她是真的没想到,本来是为了不生事端才换下的衣服,却被人以貌取人给低看了。 邵云帆见招揽不打算让他们拿着天字令进去,面上表情不显,指尖一道金色的灵光在空中横竖划过几下,便化作一只薄金色的灵蝶落落悠悠飞了出去,几息又消失在空中。 “师兄在和谁传讯?” “江落月。” “?!” 江落月娄昕舟自然是知道是谁的,这人是取月掌门江欢之独女,传闻美若天仙,沉鱼落雁,此女天赋甚佳,今年十六便已是金丹修为,若不是平日里管九州铺子去了,也许还能更近一步。 “落月少主?呵,别······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信了,样子谁都会做,说大话可太简单了。” 那招揽听邵云帆这么说,神情有片刻惊讶慌张,但又很快调整回来,语气嚣张起来,声音也大了几度,也不知是不是在说服自己,面前两人穿的这么寒碜,怎么可能认识身份尊贵的少主。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方才灵蝶消失的地方便飞出一只淡紫的,扑腾几下翅膀,乖巧地停在娄昕舟举起的手上了。 “我原是不知自家下人这么没眼力见,邵师弟见谅,我已给管事的通了信,让他前来招待你。” “?!!” 招揽是认得江落月的声音的,少主前些天才来连山的楼里看过,那窈窕身姿他定然是忘不了的,当然也包括声音,转头确实看见前台管事离了柜台,正要向这边过来,一下便慌了,连忙给邵云帆道歉。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贵客见谅,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两位贵客!二位便是少主说的客人吧,里面请,招待没眼力,我下来定会好好管教,希望没有扰了二位的兴致,二位里面请!” 邵云帆见状也不再管脸色有些白的招揽,牵起娄昕舟的手就进去了。 那管事临走跟上时,还狠狠瞪了眼门前的招揽,咬着牙小声骂。 “什么东西,我说过不要以貌取人,不要以貌取人,听不进是吧,你知不知道那位和少主什么关系,没眼力见的!” 那管事骂得虽然小声,但是修真之人耳聪目明,娄昕舟听的一清二楚,管事这态度这么殷勤,也不知那江落月说了什么,她突然有些在意起来,忍不住拉了拉邵云帆的袖子。 “师兄,你才记起来几天,怎么就勾搭上取月少主了?” “嗯?”邵云帆微微低头看向身高刚到自己腰间的小女娃,声音里带着柔和的笑意,“勾搭?怎么,不高兴了?” “哪有?” 娄昕舟一听就觉话题走向不对,连忙转移话题。 “下天字令,师兄你真的有那么多灵石吗?” 取月一共有四种令牌,同样按天地玄黄排列,天字令最为高级,里面的东西材料都是玄阶以上地阶以下的,偶尔还能见着一两件地阶的,价格自然是高得吓人的,可是按照亲传弟子每月二百的灵石月补来算,邵云帆一分不花······ 十二,二百,十六······ “月补两百,十六年也才三万八千四······” “可不能这么算。”邵云帆听见小女娃娃这般说,不禁有些好笑,“有的是赚的方法。” “可这不是才几天么?” 娄昕舟仰头看着邵云帆,眼里满是疑惑,天字令里的东西少说都是上万的吧。 “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两人跟着笑脸盈盈的管事上了六楼,推开楼道门的时候,娄昕舟还小小惊讶了一番,入目第一眼便是楼厅尽头横着的两个大字——“天层”,那字笔锋锐利,扭转一气呵成,期间隐隐散发出大乘的威压,似有似无,可见落字人的笔力。 天层的装潢自然是以取月最喜欢的金色为主,但其中又杂了红、棕、黑几种颜色,楼厅很大,中央一块玉雕的白球高高挂着,灵光流转,照亮了整个大厅。 大厅里整齐地陈列着各式的宝物,那些宝物身上无一例外都有一层淡色的薄光罩着,下方卷纸详细地介绍其功效出处,右上方向则静静地悬浮着一块对应的印牌,进楼的客人若是看中了哪个宝物,只需拿下那印牌便是。 “两位客人请,择了印牌,楼下付账即可。” 管事做了个请的动作,便自觉退下了,这楼厅里人并不多,只寥寥数人,但都是衣着华贵之人,气质看着也不凡。 娄昕舟跟着邵云帆进去,在此间逛起来,那些宝物确实都不错,但对她来说,有用的却不多,她便静静跟在邵云帆后面,偶尔看见有趣的,就凑上去仔细瞧。只是她本想着,邵云帆只是进来买几件东西,却没想到,教主面无表情的收了一堆印牌。 “······” 这天层的东西少说都是上万的价格,不光娄昕舟惊讶,楼厅里那几个衣着华贵之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看过来。 “这位小兄弟,你可知这些东西价格不低?” 一个腰间别了把黑色大刀的公子哥开口道,他一身棕红的衣服束身,耳边的头发半挽,披下一半垂落在身后,这人容貌并不太出众,轮廓凌厉,但胜在气质出众,一看就不凡。 沧浪门的服饰。 娄昕舟一眼便看出来了,云梦刀门,虽位于六门之尾,但其弟子天赋出众者不在少数。只是,这时间,念音宴还没结束,这弟子一看就是亲传那种级别的,不像是会落选之人。 “呵,小屁孩们,断奶了吗?就这么花你家长辈的钱?” 邵云帆还没开口回答,却有一人抢先,娄昕舟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扶风宗弟子,那人一声蓝衣,皮肤很黑,抱了把灵剑,气势嚣张。 也许是他两身上的衣服材质样式都太过普通,年龄看起来也小,那人说话带着自觉上位的骄横,以长辈的身份自居,像是对着小孩子说教一般。 “······” 娄昕舟听他这样说,心中顿时窝火起来,上辈子当了十多年的小教主,平日里都是她嚣张的份,哪里轮得到别人,就要上前对峙几句,却被邵云帆抬手拦下,少年面色如玉,并不说什么,只又摘下面前的一个印牌。 “······” “呵,果然是小屁孩,这般无礼。” 那扶风宗的弟子见自己被无视,有些不爽,便又开口骂,一旁那沧浪的公子听见他的话却是微微皱眉,转过身去,提醒道。 “那两位好像都有金丹的修为,你······” 也许是碍于礼节,他后面的话是没说完的,只是上下打量了那弟子一番,然后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你!” 那扶风的弟子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却被一声似春风回暖的声音打断了。 “邵师弟,挑的怎么样了?” 第43章 黑市交易 几人循声看过去,就见一个天仙似的少女款款走了进来,方才气势嚣张的弟子一见着那人,瞬间不说话了。 来人正是江落月,她一身杏色的纱裙,长发用白红相间的发带系了两束,柔柔搭在颈肩,她走得不快,却偏生带起一阵风来。 “有用的不多。” 娄昕舟听见邵云帆面无表情地回答,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手中那一沓印牌说不出话来。 师兄,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啥? “呼,还好,也没拿多少。“江落月走近后看着邵云帆手中的印牌,轻轻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我还真的怕你会把天层搬空。” 娄昕舟以及楼厅里的其他人:“???” “那倒不至于。” 邵云帆语气很是平淡,面冷如冰,除了娄昕舟,和别人交谈,他往往是惜字如金的。 “哈哈哈,我方听见有人说师弟坏话,唔。”江落月朝那扶风宗的弟子看过去,掩唇直笑,“想来应该是听错了,这楼里的许多货都是邵师弟提供的呢,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没眼力见的人?” 娄昕舟也看向那扶风的弟子,此刻他的表情可谓精彩极了,青一刻,红一刻的,窘迫非常,最后实在受不了,灰溜溜走了。 倒是那红衣的公子还留下来接着挑选,也不因为江落月的话,过来和众人攀关系,娄昕舟对他都有些好感了。 “我看师弟挑的都是些原料,这是又要炼什么了?准备这么充足,是要炼地阶的?” 娄昕舟听江落月继续说道,其实到这里,她也明白的八九不离十了,看来教主回来这几日并没有闲着,该是炼了些品阶不低的东西,并且卖给了取月,还恰好遇见了来连山的取月少主。 娄昕舟是记得的,邵云帆那炼器是从魔主苟亓身上继承下来的,上辈子从死境出来就是渡劫的修为,炼出地阶法器来,自不用惊讶,只是······ “师兄,你才金丹······” “想必小师妹就是岐鸢长老刚收的弟子了吧,近来我倒是听过你不少事。” 江落月听见她的声音,便看了过去,弯腰摸头,动作一气呵成。 娄昕舟小时候过得十分不好,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发育也不好,身高什么的,自然高不了,只是江落月虽只比她大了四岁,却比她高出不少,此刻一对比,衬得她更加瘦小。 “江师姐好。” 娄昕舟虽然有些不喜这种落差感,但与这取月的少主结识一下是十分有利的,人家财大气粗,也许以后能解燃眉之急,所以最后还是抬头问了好。 “对了,你们这次来,是要给小师妹找把临时用的灵剑对吧。” 江落月应了娄昕舟后,便又直起身和邵云帆说话。 “你这儿我没看见有灵剑。” “哈哈,邵师弟见谅,灵剑锻造不易你也是知道的,取月最近确实没有品质尚可的灵剑,你们不妨去黑市看看?” ······ 娄昕舟是真没有想到,江落月会推荐他们去黑市看看,也没有想到教主听了还当真觉得可行,出了取月,就径直带着她去了黑市。 上辈子她还没去过什么黑市,脑子里只有个大概印象。 那里面的交易处于灰色地带,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少,见不得人的也有,除了有名义上的黑市主们维持秩序,里面的交易相当自由,价格完全由卖东西的贩子自定,而且常常是什么人都有,对于娄昕舟这种常常被商贩坑骗的人,是十分不友好的。 三镇的黑市只有一处,开在最边缘,设在地底,只在晚上开放,二人现在去正好。 “这里面真的找得到好东西吗?” 娄昕舟跟着邵云帆来到黑市门前后,看着那简陋随意,甚至还有些脏乱的入口,不确定地抬头问邵云帆。 “不能。” 黑市主要是交易那些不能拿到明面上交易的东西,质量参差不齐,至于能在明面上买到的那些东西,比如说两人想要找的灵剑,黑市中绝大部分都是瑕疵品,而且品阶也是比较低的,但价格又普遍偏高,来黑市买剑本就是下下选。 邵云帆自然知道里面是什么货色,只是听江落月说起黑市,他才想起一件事来,黑市里面虽然没有什么好东西,但黑市主却是有的。 “切,觉得东西不好,别来啊?就你们这些公子小姐什么的,事最多。”昏黄的灯光下,那入口阴暗的地方传来有些嘶哑的声音,看守晃着出来,单手摊在二人面前,“入场费,五百灵石。” “多少?” 娄昕舟诧异地看了过去。 “怎么,五百都没有,那你们还敢来黑市啊。” 那看守神色嚣张,娄昕舟清楚地知道,他们两人又被看低了,有些不喜,眼中便暗下去,神色也阴冷起来,脸上情态不合年龄,看得那看守怔了一下。 “里面有一千。”邵云帆却开口了,声音很冷,语气不见起伏,他从灵石空间里换出来一个金褐色的袋子,鼓啷啷的,直接扔了过去,“你可以都拿去,但要回答我的问题。” 娄昕舟见状却是愣住了,邵云帆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她余光看见看守打开袋子往里面瞅,褐金的袋中灵石光泽暗淡,表面暗纹粗糙,她便很快反应过来,心下了然。 哦,全是假石头。 那看守确认了袋子里的灵石数量,嘴角都差点控制不住,但为了撑自己的场,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表情,他抱臂抬头,语气轻蔑。 “算你们识趣。” “黑市主近日可在?” 邵云帆没有理会他那副神态,直接开口问道。 “你说的哪位?” 那看守回问,要知道,各地黑市主可不止一位,经济越是繁华的地方,黑市主越多,像天下第一门山脚的镇子,少说也有十多个。 “张佑良。” “他啊,他当然在,他敢不在吗?就那天赋修为,也不知怎么当上的黑市主。”看守听见那名字,轻轻哼笑了一声,语气很是轻蔑,“怎么,有关系?我给你们说啊,攀他的关系可一点用都没有。” 娄昕舟抬头看邵云帆,她现在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这叫张佑良的黑市主她完全不认识,看那看守的态度也知道,这人也不过是一个天赋不佳的小人物。 教主找他干什么? “在就够了。” 邵云帆不理会那看守后面的话,落下这一句,拉着娄昕舟就进去了。 穿过一个隧道样的下坡土洞,昏黄的火光在尽头阔开,明亮起来,说不清的各色味道夹杂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黑市里面的空间很大,顶头高出几十米,远处有座高出一切的楼塔耸立,这空间一眼看不见头,很难想象那么难堪的入口下竟然这般别有洞天,里面的摊位也特别多,摊主大多服饰各异,人声嘈杂,各种口音都有。 二人正前便有个摊子,有个外来的大汉与摊主正激情地谈着买卖。 “啊?你说什么?” “四十,这东西四十出给你。” “啊?啥?十四?哦,这么便宜啊。” “四十!” “啊?嗯······十四?” “四十!!” “十四?” “十四!啊呸,四十!!!” “额······十四?” “······” 看着这热闹的样子,娄昕舟那股子逛街的瘾又犯了,回头看了看抱剑而立的少年,眼里的兴奋有如实质。 邵云帆有感看过来,此刻却没了先前的纵容,他冷湛的眸子砌成冰碴,伸手按住跃跃欲试的小女娃的肩膀,一字一句道。 “什么都不许买。” “唔······” 娄昕舟略显委屈,眼中的兴奋全化作不解,薄金都暗了下来,那表情很是灵动,扎好的丸子都好似软了下来,像是只黑白的布偶猫。 邵云帆看着娄昕舟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又望了眼远处高出平面的楼塔,最后只好无奈叹了口气。 “看看也罢,但,钱袋给我。” 第44章 神婆乱说,你不要在意 逛了黑市没多久,娄昕舟跟着邵云帆来到了黑市那座楼塔塔前,那塔楼建在黑市正中间,搭得很高,是监岗的黑市主待的地方,那上面刻了灵力铭文,能将这黑市轻而易举地收于眼底。 黑市人杂是非多,根本离不了监岗,邵云帆此行的目的便是这监岗的黑市主——张佑良。 说来上辈子邵云帆对于娄昕舟的佩剑就花了很多心思,在继承魔主苟亓的炼器后,十年来,四处探听各种灵剑,另又自己锻了八把,全是地阶的法器,随便拿出一件都是天价,却是没有一把可以和娄昕舟适配。 只不过,后来正派联合清魔,他全身心抵抗,手下探听到的很多灵剑他都没来得及收揽,张佑良手上那把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一个小人物手上的东西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张佑良手上的灵剑名曰蛊风,虽然是地阶的灵剑,却很不幸地是个瑕疵品,缺陷很多,但勉强能用,威力应该相当于玄阶中品。 张佑良修为刚才金丹,也是这地界最弱的黑市主,常年受到其他黑市主欺压,如今也已经二百多岁,大限在即,却苦于找不到突破方法。 “师兄,你想拿什么和他交易?” 娄昕舟仰头问道,在先前逛街的时候,邵云帆就将蛊风的事告诉了她,此刻就要见那黑市主张佑良,想想他们现在的资产,实在想不到用什么去交易一个地阶的法器。 “这儿可不是买卖交易的地方,二位可是走错了?” 邵云帆正要回答,却被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打断。两人抬头看去,就见一十五六岁的长相普通的少年从塔中探出一个头来。 “我们是来找黑市主的。” “师傅这时间还在打坐呢,不见客。” 那少年听罢连连摆手,示意二人离开。 邵云帆抬眼看了看塔楼,神识外散,确实看见了楼顶涌动的灵光,只是那灵力回收,看来也快结尾,他心下了然,收识回来,便又打量了那少年一番。 那少年一身灰色长衫洗得发白,腰侧打了个不太明显的补丁,衣质很薄,看着也有些透。 “你师傅是黑市主,但我见你穿着并不好。” 十五六的少年听见那话,眼中闪现出一刻的难堪,许久又低下头去,有些沉闷地回答。 “其他的黑市主都很厉害,黑市的营收他们分成很多,只有剩下,才会给师傅。” 邵云帆听他说完,并不接话,从黑蓝的灵石中拿出一瓶丹药来。 霎时,空气似乎都被染上了蓝色的光彩,那玉瓶白净,周身涌现着浅色蓝光,一看就知品阶不凡。 “破元丹?!”娄昕舟微微有些诧异,上前拉住邵云帆的袖子,“师兄,怎么可以······” 破元丹是修士用于突破元婴的辅助丹药,能大大提高突破元婴的几率,邵云帆手里这瓶是岐鸢给的,里面只有一颗,虽只是玄阶下品,但天下丹修太少,是极难得的东西,怎么能用来交易瑕疵品呢? “它于我,几乎无用。”邵云帆将瓶子递到少年面前,“但我想,你师傅会很需要它。” 那少年眼中满是惊愕,愣了许久,才慌张得往塔楼顶上跑,途中还在楼台上摔了一跤。 两人在下面没有等多久,张佑良很快便下来了,他面色看起来不是很好,眉间有很深的皱褶,头发苍白,好似抹了一层雪。 “二位久等,这里人多,随我上去吧。” 几人来到塔顶的房间,设了屏障,才开始谈交易。 邵云帆讲明了自己所需,对面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对方想要的居然只是蛊风这把瑕疵灵剑,而后就毫无犹豫的答应了,因为蛊风对于他来说只能算的上是一件无用的收藏品,用不能用,卖不能卖,作为交易品换破元丹他是一百个愿意。 张佑良手一挥,空中闪过一道黑色的光彩,下一刻,一把通体漆黑的灵剑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看见那灵剑的那一刻,娄昕舟似乎听见股股带血的风声穿透耳朵,惨叫声刺在心头,怨恨悔恨,像有无言的痛苦,一瞬间她似乎呼吸不过来。 邵云帆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伸手扶住她,眼底有些惊喜。 “师兄,我好像与它共鸣了。” 与灵剑共鸣对于剑修来说,是极好的征兆,这说明这把灵剑和剑修的适配度很高,契合度很好,很有希望注入心头血。 邵云帆轻轻点头,将灵剑接过,抬手就将它收到灵石空间里去了,现在尚在外面,共鸣会让人陷进灵剑的回忆里,也许是成剑之前,也许是铸剑之时,当然也有可能是剑成以后,但这会短暂地让人失去意识。 “我们先回去。” 听见邵云帆的话,娄昕舟意识模糊地点头,生杀的气息太过深刻,她还有些回不过神,被邵云帆牵着下了塔楼。 黑市人声如海,走了好长一段路,贩子的吆喝声,讲价声,鼓器撞击的声音,娄昕舟都只觉得是响在天边,入不了脑子,却在这时,又听见一声苍老的老妇人的声音。 “这种烫伤的疤,对于修真之人来讲,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老身不能明白小姑娘为何将它留在脸上。” 娄昕舟回过神来,她摸了摸带得好好的眼罩,有些诧异地看了过去,邵云帆也带着她停了下来。 那是个占卜的摊子,看装饰偏向异域,颜色鲜艳明丽,红绿交杂,辅佐了些明黄淡紫,老妇人穿得大胆,腰上那一块全然是露了出来,只是那皮肤很是松弛,皱得像树皮一般,又偏生薄薄地在肩上搭了块黑色的披肩,显得古怪极了。 她面前摆了块墨蓝色的水晶球,雾蒙蒙的,像是隔了纱,激得人有些心痒。 “小姑娘对占卜感兴趣?”老妇人看娄昕舟一直盯着水晶球瞧,便适时开口,“哈,老身看你很是有缘,给你们免费算一卦也不是不可。” “你是怎么知道我脸上的是烫伤的?” 娄昕舟对占卜并不感兴趣,对老妇人最开始说的话却很是在意。 “哈哈哈哈。” “占卜占卜,自然什么都能卜出来,老身靠这口吃饭呢。”那老妇人听罢却是一直笑,脸上的褶皱堆到一起,显得有些可怕,“看来小姑娘对脸上这疤很是在意呢。” 修士修真,算得上是摒弃凡身,上辈子娄昕舟并未理会脸上这道疤,只是重生之后,却又对此在意起来。 “你知道怎么去?” “黑市啊,什么东西都有,老身也不只占卜这一个职业,小姑娘要不要看看老身手上这药?” 娄昕舟看看邵云帆,教主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有他在旁边,她多少安心很多,便接过那神婆从桌下拿出来的小盒子,打开瞧了瞧。 黑色的盒子一打开,浓郁的丹香便溢了出来,娄昕舟都有些呆住了。 “焕颜丹?” “二位看如何?十万灵石,您就带走。” 娄昕舟将这丹药递给了邵云帆,天下丹修很少可不是说说而已,天下六门,主阵、剑、刀、弓、盾以及御兽,却并没有丹门,炼丹为主的修真门派也都是些小门小派,规模大点的几乎没有,也因此,丹药什么的都是很稀少的,好一点的就更是难得了。 “玄阶中品,品质也不错。”邵云帆说罢也不犹豫,便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储物袋子来,给了那神婆,“里面正好十万。” 娄昕舟还在犹豫,就见教主直接给了钱,略有些心疼。 “师兄,我其实并不太需要这个。” “既不需要,你这眼罩又是何时做的?” “······” “嘿嘿,小公子出手阔错,老身就免费为二位占卜一次吧。” 神婆收了钱,顿时笑容满面,在那墨蓝色的水晶球上来回摆弄,也不知她做了什么,那水晶球里的灰色的雾气便渐渐散开,显出些其他颜色来。 “白、红,嗯······嗯嗯。” 那神婆凑近观察着那墨色的水晶球,喃喃自语了好些时候,最后也不知在里面看见了什么,突然大叫了一声。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老身从没见过好极和恶极同时出现。” “好极?恶极?” “公子是被神注视之人,命定始终,天下众生。不过小姑娘这命不好,本性太贪,万事难守。” 娄昕舟皱眉,略微有些不悦,她本就不喜欢占卜那种命理说,于是转身想拉邵云帆离开,转过去却发现教主脸已经黑了。 哦豁。 下一秒,那蓝墨色的水晶球从中间裂开,霎时碎成了渣子。 “啊呀!” 那神婆见水晶裂开,顿时心疼地叫起来,邵云帆一语不发,只又将一袋子灵石放在铺了暗红桌布的桌子上,转身拉着娄昕舟走了。 “神婆乱说,你不要在意。” 第45章 便叫,听澜吧 二人很快出了黑市,见了天日才发现天已经微微泛白。 离念音秘境大开已不到两日,两人便很快回了昆仑,邵云帆将焕颜丹交给娄昕舟,嘱咐几句后,便带着蛊风先回了住处,他必须先做一些临时修补。 蛊风缺陷太多,况且娄昕舟现在拿到它就会直接共鸣,要做修补,只能趁现在。 娄昕舟望着邵云帆离开的背影,在原地待了片刻才回了屋。 教主回来了,只是好像又有些不同,肉眼可见的戾气淡了好些,今日在黑市,那神婆说他是被神注视的人,其实这么说好像没错,邵云帆的样貌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天赋也是千百年难遇。 “本性太贪,万事难守······” 说来,她确实很贪心,想要的东西,往往都是她配不上的,上辈子自从拜了岐鸢,好像很多事都变好了,好到她觉得不是真的,好到她不敢失去。 回了屋,娄昕舟就服下了焕颜丹,丹药见效很快,刚一吞下,右脸上就传来一阵灼烧感,接着便有些刺痛,肉里痒起来,像是千百只蚂蚁在捉挠一般,娄昕舟压下心中升起的些许紧张,扯下眼罩,闭眼打坐。 时间过的很快,娄昕舟再次睁开眼睛已是到了正午,面前魏九依正一脸惊讶地盯着她看,她后觉伸手摸了摸右眼,入手很滑,没有她习惯的像是树皮一般的触感,难掩内心的高兴,小女娃弯眸笑起来,薄金的瞳眼盛满星点,比先前的模样可爱了不止一点。 娄昕舟的底子是很好的,去了疤后,她和魏九依一路走去食堂,路上不知多少人盯着她看,她从没受过这样的关注,顿时不习惯起来,饭也没吃完,就在魏九依诧异地喊声中跑了回去。 邵云帆则是晚上过来的,看着几乎是变了个人似的小女娃,微微愣了一下,而后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抵着拳头轻咳了一声,才将蛊风从空间里带出。 “我多少做了些修补,但眼下手里没什么好东西,等出了念音,我再改。” 娄昕舟看着那漆黑色的剑身,轻轻点头。 “准备好了吗?”邵云帆将院门关上,金色的灵光在地上勾勒出一个护法的阵来,“这剑身上有些怨气,但是别怕,我也给师尊说了,她也会给你护法。” “好。” 娄昕舟轻声应了,抬手接过邵云帆递过来的灵剑,触手冰凉,几乎是一瞬间,一股寒冷感便顺着脊椎向上,直冲识海。 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 “成功啦!成功啦!这次全打对了!” 黑暗中,娄昕舟听见一声稚嫩的童音,声音带着难言的喜悦,清明而又可爱。 “曲师兄,你冷静一点,看着火,哇啊啊啊,要变形了。” “哦哦,啊,哇啊,快快快,弘俞,水,水!” 娄昕舟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只觉身上烧得厉害,正觉难受,却突然如坠深海,身上的灼热降下,她在一阵雾气中睁开“眼”。 眼前是两张放大了的孩童的脸,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一个略显俏皮地扎着低马尾,一个乖乖地用发冠将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好,两人脸上都有着红晕,额间隐约见到些汗水,浸湿细小碎发。 “看得出品阶吗?” 扎着低马尾的孩子问身旁的孩子。 “曲乾师兄都看不出来,我哪里知道。” 弘俞有些委屈,他声音软糯可爱,墨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女孩子一般。 娄昕舟听着二人说话,才惊觉自己正以灵剑的视角观察这方世界,这里似乎是个小院子,装饰精致而又大方,看样子是用紫木建的。 空气很湿,仔细听来,有丝竹在风中晃动的声音,又有松木的香味,该是在偏南一点的山上。 “那我们去问封先生吧,这可是我们打出的第一把剑。” 听曲乾说完,娄昕舟突然又觉得意识沉下去,视野黑起来,黑暗中继续传来二人交谈的声音,却是不知过去了多久。 “居然是地阶的!不愧是我曲乾的师弟,你出手定然不凡。” “嘿嘿嘿,那师兄打算怎么犒劳我?” “诶?还要犒劳啊?唔,那这把剑的名字就你来取吧。” “名字的话,我早就想好了,它是我们一起打的,把我们的名字合起来就是。” “曲乾弘俞?” “哈哈哈,师兄你好搞笑,怎么可能这么叫。” “那怎么叫?” “曲弘。” 原来最初的名字是叫曲弘吗? 意识又清晰起来…… 却是先觉一阵恶寒,鼻尖粘连,血的味道到处都是,娄昕舟睁开眼,视野有些晃,她不知被谁人握在手中,周围是一片血海,火焰掠高百丈,四处都是哭喊的声音,刺耳而痛心。 这是? 不知过去多久,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只有火焰噼啪的声音,风将它们卷携得更高,空气都灼热起来。 “又失败了······” 她终于听见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握剑人声音沙哑,像是卡在喉咙里,娄昕舟几乎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吐出一口血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在胡说什么?”许久,他似乎是和谁说了什么,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语气也变得狠厉,“你知道不知道,若是不按我说的做,会有什么后果?” “呵呵哈哈哈哈。” “好,很好,逆主之物,我也没有必要留着。” “……” 蛊风的记忆极其断裂,场景又开始变换,下一次睁开眼,她看见的便是岩浆烈火,利剑被无情的抛下,周身被吞噬融化,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般,她却再次被打捞起来。 “你没有心头血做引,没能活过来便先沾了怨气,我本不该留你,但······罢了,你的主人也许不该是我二人,我便将你留在此处,愿你能得个好归处吧。” 记忆就此断裂,黑暗不再变化,娄昕舟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倒在了邵云帆的身上。 “!” “醒了?”邵云帆盘腿和她一起坐在阵中,少年见她睁眼,于是轻声开口,“看见什么了?” “它原本的名字叫曲弘······” 娄昕舟愣了片刻,才彻底回神过来,将自己所看见的一切告诉了邵云帆。 “七八岁造出地阶灵剑,这两人天赋不凡。”邵云帆听罢感叹,“ 只是这般天才的人物,在历史上却丝毫未有记载,有些奇怪。” “师兄,你说,那个叫做曲乾的人,是不是杀了他的师弟?然后自己入了魔?魔是不会飞升的,所以······”娄昕舟摸着手中的灵剑,猜测道,“不过,我更在意的,还是他说的逆主之物是什么?” “既然小时候能造出地阶灵剑来,长大后锻出天阶也不奇怪,和他说话之人应该就是器灵,至于是什么,也不关事。” “……” “好了,不要多想,既然这灵剑怨气承自铸造者,那问题便不大,你不给它重新取个名?” 风轻轻抚过,池塘里跳起一只鱼儿,娄昕舟望过去,便见水中波芒,迎着阵法金光,微微闪烁。 风里落下几片叶子,岐鸢院里的银杏簌簌地响。 “便叫,听澜吧。” 第46章 念音境,开启 二人做完所有的准备,已经是早晨了,离秘境大开还有一日,午时岐鸢将二人叫了过去,给了好些丹药法器,品阶不至太高,却胜在实用,丹药是疗伤的,法器是增速加防御的。 “这次进秘境,掌门给了你一个任务,我知那器灵还在沉睡,也不强求,只是若有机会,就将那天阶法器暴露出来,宣告天下,可明白?” 给完东西,岐鸢才进入正题,天阶法器的事,邵云帆自然是知道的,因而她也不避着,直接讲明此次郑巳律交给娄昕舟的任务。 “帆儿,你要多看着她。还有,我看你近日准备,是想破元了?只是万不可在秘境里破,里面人杂,虽有合盟约定,但是大多都是元婴,不可被人乘虚。” 二人专注的听岐鸢各种嘱咐,中途话都插不上几句,只能频频点头,一连讲了一个时辰,讲完又被勒令回去休息,还不许修炼打坐。 出了院门,二人却是相视而笑,有些无奈。 “一点儿没变。” “嗯。” “师兄,我感觉有些紧张怎么办?” “大乘秘境而已。” 邵云帆轻轻笑了声,右手又捏上了小女娃头上的丸子,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因着昆仑大能太多,一不留神两人的话可能就不知被谁看了去,所以也只说一半。 娄昕舟却是听得懂的,大乘秘境上辈子她确实进过好几个,但是那时候她的性格谨慎,在秘境里也偏向于隐藏自己的实力,哪里像现在,需要高调行事? 也许是看娄昕舟那表情实在纠结,邵云帆摸了摸小女娃的头,又轻声开口。 “若是实在紧张,我便陪你逛逛如何?” 娄昕舟一听就高兴起来,昆仑虚还是蛮大的,去逛逛也好,各峰也没有严格的限制,就算有,他们带着亲传弟子的证明,也能来去自如。 “好啊,那我们还可以计划计划秘境里的事。” “嗯。” ······ 转眼便到第二日,娄昕舟卯时便起了,去清杏吃了早点便和邵云帆一起去了埋骨陵等着,念音秘境定在辰时大开,二人来得稍晚,来时埋骨地里就几乎挤满了人。 娄昕舟重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多人,埋骨地那点地方根本容不下,好在郑巳律在天上放了六座方舟,才勉强控制住局面。 各门各派都有长老站场,各自清点人数,交代事宜,人声喧哗,比之念音宴,有过之而无不及。 娄昕舟环视四周,底下这些人服饰她有许多都没见过,看来,大家还是很有些等级观念得,底下这些人多是些杂门杂派的,而方舟上面,却都是六大宗门的人,有身份有地位。 地上太过拥挤,方舟上却尚有空余,娄昕舟想着也去方舟上待着,只是刚抬头找到自家掌门所在,就看见掌门身边一身金边白袍的梅语木,她便瞬间打破了这个想法。 只是她刚想移开视线,梅语木便似有所察地看了过来,佳人金褐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实在的惊喜,娄昕舟眼睁睁看着她和一旁的端壶长老说了什么,便径直朝这边过来了。 不好! 她有些慌张地四处望了望,最后只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自家教主。 邵云帆自然看见了过来的梅语木,也知娄昕舟素日里最怕此人,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她护身后去了。 娄昕舟见状便毫不客气地将事扔给了邵云帆处理,自己直接捂着耳朵蹲下了,全然当自己不存在。 “梅师姐,近日可好?” 梅语木停在二人面前,本想直接绕到邵云帆身后和娄昕舟说话,听见少年这话,倒有些愣住了,那语气熟络,就像好友许久未见的寒暄,只是她尚还记着,除了上次在律华石林,她和这昆仑人尽皆知的天才都没说过几句话。 “尚还可以。”因着自己还在端壶视线范围之内,必须保持良好的仪态,梅语木只微微点头,说话都有些收着,“可惜找不到人来试毒,只能自己上了。” 娄昕舟听见她的话,躲在邵云帆身后往前瞅,观梅语木近日肤色,白若凝脂,眼下却有些青紫,略显疲惫,颈肩还隐隐见些红籽,不知来前又给自己用了什么毒。 可怕,实在是可怕。 “这方就要进秘境,师姐还给自己用毒?” 梅语木身上那些中毒的症状,根本不带遮拦,邵云帆自然也看出来了。 “邵师弟这是对我这毒感兴趣了?”梅语木金褐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从袖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来,直接递了过去,“就是这药,我前天刚炼的,你尝尝?” “······” “······” “有空再试吧,不过,我倒是好奇,师姐这毒用的什么材料?” \\\"你感兴趣?嘿嘿,太好了,我给你讲······\\\" 娄昕舟听着前面梅语木滔滔不绝起来,胸前名牌突然烫起来,邵云帆悄悄给她发了消息,她拿出一看,便见不大的名牌上面,工整地印着些金色小字。 “先去掌门身边,这边有我。” 那几个小字也不知为何,像有种莫名的魔力,她心中轻轻地被挠了一下,痒痒地暖起来。 教主,辛苦你了。 娄昕舟便开始趁着梅语木的注意都在手中的毒药上,悄悄往一旁挪,她也不敢起身,动静不能太大,否则被梅语木意识到,教主可就白白牺牲了。 “小师妹······”身后却是有一声稚嫩的童声进了耳朵,也许是看见娄昕舟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半大的男孩不解地压着嗓子,“你这是在干什么?” 娄昕舟转头就看见肖烛,当即吓得不轻,忙拉着他也一起蹲下了,再回头看看梅语木,见后者还在和师兄愉快地介绍她的毒药,才又放下心来。 “呼,小声点,先跑再说。” 两人一路上了郑巳律在的方舟,才松了口气,娄昕舟后知后觉看着学她一起拍胸脯的肖烛,一脸疑惑。 “你学我作甚?” “小师妹摘了眼罩,甚是可爱。” 肖烛回答地却是前言不搭后语,男童眼中满是笑意,脸颊上两个小酒窝忽隐忽现,黑蓝色的单耳坠子轻轻摇晃, 倒是说不清谁更可爱。 娄昕舟听了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 “肖师兄平日里都是这般讲话的吗?想来喜欢你的仙子应该不少。” “一般般吧。” “······” 还挺骄傲? 两人并没有交谈多少,很快便都被郑巳律叫过去了,比娄昕舟高不了多少的掌门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语气算不上温和,但娄昕舟二人怎么说也是她的师侄,所以也嘱咐了好些。 “你师尊可都交代明白了?” 这话是对娄昕舟说的,自然是为了天阶法器那事,娄昕舟点了点头。 “师尊都说了,掌门师叔放心,昕舟知道怎么做的。” 郑巳律听她这般说,喜这孩子的聪慧,这些天终日不见什么笑容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欣慰。 “师姐手上的徒儿,总让人安心不少。好了,都准备好了吧,看时辰,秘境也该开了。” 果然,几乎是郑巳律话音刚落,就自地底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空气都震动起来,就连方舟上的众人,都感觉到了自脚底传来的惊颤。 下一秒,自虚空中生出一道深蓝色的石门,纵高就有几十米,宽度也可容下百人同时进入。 郑巳律凭空踏步上前,十二岁的身形在巨大的石门面前几乎小的像只蚂蚁,她缓缓地伸出手去,红紫色的灵光环绕在周身,触碰到泥色的石门的瞬间,一道白色的灵光如潮水般涌出,她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灵力中携带的信息。 “凡进秘境者,修为需在金丹及金丹以上,元婴及元婴以下,不限年龄。” 郑巳律缓缓开口,灵力阔开,宣读自己接受到的守境人给出的规则。 每一个秘境的规则都是守境人制定的,秘境的难度也处决于守境人,因而底下所有人都集中起注意力,生怕自己听漏一个字。 “秘境入口和出口开启时间均为一个时辰,出口将在七日以后出现。“ “允许中途弃权,但弃权意味放弃所有,不得带走秘境一分一毫。” “获取宝物由关卡名次决定。” “······” “诸位,规则已经宣读完毕,我宣布,念音境,正式开启!” 第47章 出窍期妖兽 念音境前,郑巳律已经将方舟收下,各门的长老都将自己弟子送得差不多了,多数便自己腾云驾雾地走了,等着七日后再来接门下回去,只少数熟络的留下来寒暄交谈。 秘境将一直开一个时辰,虽说它有自身的修为限制,但郑巳律还是得亲自留下来,以防心怀不轨之人偷摸进去,她和端壶已经在这里守了近半个时辰,颇有些无聊地喝着茶,断断续续聊着天。 “掌门师叔!” 天上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两人抬头望去,就见一黑衣的少年扎着高马尾自天空御剑而下,少年看上去风尘仆仆,不知赶了多久的路,却是仪表堂堂,气质不凡。 “还真给你小子赶上了。”郑巳律见着来人,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才将手中的杯子放下。 “郭师侄修为已是元婴了?看来这趟下山收获不小。” 一旁端壶坐得端正,轻声开口。 “郭贾拜见掌门师叔,拜见端壶长老。” 郭贾落地便行了礼,听见端壶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次收获确实不小,嘿嘿。” “起来吧。”郑巳律说着,从虚空中取出个精致的蓝色盒子来,“这是你师尊给你的,丹药法器都有。” “有劳师尊费心了。”郭贾收下盒子,也不甚在意,直接一摆手丢灵石空间里去了,“那弟子这便进去了。” “慌什么?” “掌门师叔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郭贾本来脚都迈进秘境半只了,闻言顿足回过头来,少年漆黑的眸子阳光而又温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你师尊近日新收了两个徒弟,秘境里也去了一个,不要起玩心,好好看着。” “诶?” 郭贾听罢有些惊讶,以岐鸢那个性子,实在很难起收徒的想法才是,他也不过走了三月,一回来就多了两个······额······ 男的女的? “师尊居然愿意收徒?那掌门师叔,我是多了师妹还是师弟?” “两个都是师妹,秘境里那个叫娄昕舟,外面那个是我带回来的,叫魏九依,你以后也是做师兄的人了,什么玩心都给收着点。” “诶?!” 少年听罢便有些泄气,眉眼的光都淡了好些。 “还有,把衣服换回来!” “唔,是······” ······ 在一阵水波触动的感觉过后,娄昕舟睁开眼,差点没骂出一句脏话来。 秘境入口其实是个传送点,每个进入秘境的人都会被随机传送到秘境的一个地方,只是她落地的地方很是随意,娄昕舟看着自己脚下几乎没到膝盖的水位,又看看面前几米远平坦开阔干净的草地,说不出话来。 有病吧······ 娄昕舟有些恼地上了岸,从灵石空间里拿出备用的衣服换上,才开始审视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地方空气很潮湿,绿苔几乎到处都是,但胜在开阔,空间很大,只是这里似乎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娄昕舟环视周围,没看见什么称得上出口的地方,最后,她便将目光投向了这片空间最为显眼的存在——这空间里占地最多也最大的湖水。 那湖水波色透亮,蓝色的光纹粼粼闪闪,像是在铺在阳光下的宝石,各自折射晃动。 只是,亮得有些过分了······ 她单手画了个阵,周身顿时罩上一层红色的薄膜,而后,她“噗”地跳了下去。 不知往下深入了多久,那底下却越加暗下去,她本是以为光源在下头,见着这情况,自然知道自己想多了,便想往回游去。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急掉头,黑暗中突然睁开一只巨大的血红眼睛来,一个大到惊人的怪物从深处缓慢而迅速地现出来。 娄昕舟几乎忘记了呼吸,巨大的恐惧自脚底向上,破了天灵盖,叫她往水面上逃,她被逃生的本能驱使着,周身霎时冒出层层红光,推着她往岸上去。 只是在当她还有半掌的距离就能破水的时候,周遭的景色却瞬间变了个样子。 从水中到地面,腾空一瞬,落地却是泥色的石板,娄昕舟惊愕极了,不过眨眼,她便到了人群之间,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提醒着她,刚才所见都是真实。 方才在生死之间,似乎有一股强大而不可抗的力量将她拉扯到了其他的空间。 “那······那是什么?” “你也看到了?” “那那种怪物······是可以战胜的吗?” 娄昕舟看着周围那些同样表情惊恐的人,他们无一不是被选中进秘境的天才,只是现在大多数人脸上都是挥之不去的恐惧。 “这威压至少出窍以上,那可是妖兽诶!出窍的妖兽,相当于大乘的修士······” “这真的是第一关吗?我们要做什么?” 这方空间没有变,但好像多出了一个先前没有的平台,娄昕舟听着那些弟子慌张的声音,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观察起四周。 人很多,几乎是所有进秘境的人都在这儿了,这个平台高出湖面和那方草地十多米,视野特别好,能很清晰地看见湖水中有一片巨大的阴影在不断地游走。 娄昕舟看着那湖中的东西,方才那怪物一只眼睛比十个她加起来还大,速度却快得吓人,可见庞大的身躯并没有成为它行动的阻力,依旧迅捷如风。 娄昕舟想得入神,却不知何人突然拍了她一下,激得她差点跳起来。 邵云帆见她惊恐的表情,难得愣了一瞬。 “被吓到了?” “师兄!” 回头看见是邵云帆,娄昕舟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她额间些许薄汗,眼中恐惧还没完全散去。 “你下水了?” 邵云帆看见她的样子,眉头微皱,蹲下身来与娄昕舟平视,又伸手去擦小女娃额间的汗。 “师兄是怎么看出来的?” 娄昕舟听罢有些心虚地捏住了邵云帆的衣摆,眼神飞向别处。 “衣服都湿了。” 娄昕舟转过头来,便看着邵云帆将她的右手的袖首摊开在手心,白色的衣袖末端湿了好大一片。 “······” 好像是之前跑得太着急,没留神就给湿了······ “罢了,你性格如此,只是我记得我说过很多次,不许冒险行事,全不过耳吗?” “哪有?师兄回来后可一次没说过。” 全是上辈子说的,不算。 “你既然要这样算,那这便是第一次,下次不许再犯。” 邵云帆听罢也很是无奈,掌间涌现出金色的灵力,将湿掉的衣袖给烘干了。 “欢迎诸位来到我的秘境。”这时,像是虚空中隔帘响起一道声音,雅致而轻冷,“我是守境人——徵音。” 听见这声音,众人朝源头看去,就见平静无波的湖面上缓缓走出一个白衣的女子,气质柔和似雪,步步生莲。 徵音走到湖心方才停下,那巨大的黑影就在她的脚下不断绕着圈,像是想要吸引注意一般,吼叫了好几声。 那吼声笼水传出,苍古之息蕴含期间,令人自灵魂深处升起一股恐惧感。娄昕舟默默的朝邵云帆又靠近了好些。 “相信诸位刚才都见识了一番这湖中之物,这秘境第一关,题为血战,规则如下······” 第48章 师兄,他长得好像黄鼠狼,我害怕 作为守境人的徵音和娄昕舟在埋骨地见到的女鬼,似乎有些不一样,白色的鬼魂虽寂冷,却富有感情,而守境人却是始终冷淡如冰,像是人偶一般,木头似的宣读着第一关的规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的人像是都屏住了呼吸,空间里只有徵音不含起伏的声音,几乎落针可闻。 第一关的规则其实很简单,是一个组队打怪的关卡,人数限制二到十人,准备好了就上,可以说得上没有规则,听徵音说完,平台上的弟子便立即开始组起队来,熟人自然是一起的,但也有些人分得太远,离了同伴,只能临时和周边的人组成一队。 那湖中的怪物有出窍的修为,元婴的修士组队去打都够呛,所以那些金丹的弟子毫无疑问地便被孤立了,无奈挤在一起,脸上表情都不好看。 娄昕舟修为刚到金丹不久,邵云帆则是一直压着修为不突破,这些进秘境的人虽说天赋不错,但眼力却不是很好,也将两人一起孤立了。 娄昕舟看着周围的人很自然的绕过他们,略微有些不爽,忍不住看了看自家教主。 邵云帆并不在意组队的事情,这湖中的妖兽威压虽然吓人,但实际上,修为还不及出窍,他和娄昕舟两人过关是没问题的,虽然不一定轻松就是了。 所以说组队什么的,他完全不在乎,现在最主要的事,还是知道那湖中的元婴妖兽是什么品种,虽然近距离看了一眼,但那时视野有限,那怪物也没露出水面多少,看不清全貌,只观了个粗糙的皮毛,和巨大的眼睛。 “师兄,我们什么时候上?” 娄昕舟看着邵云帆专注的看着湖中那团黑影,扯了扯他的袖子,开口问道。 “不急,先看看。” 邵云帆并没有回头,抬手摸了摸娄昕舟的头,神色不显。 “确实如你家师兄说的那样,你们这个修为可千万急不得。”邵云帆话音刚落,就有一男弟子朝这边看过来,他面上满是笑意,用一种说不出意图的目光看着娄昕舟,“怎么样,小师妹,我看你长得乖巧,要不要加入我啊?” 娄昕舟微微皱眉。 “你瞧,我的队已经有九个人了,全是元婴,就算那妖兽有大乘的修为,我也能给它挑翻了。” 那男弟子讲得眉飞色舞,看衣服是沧浪门一贯的红色,衣边用了白金锦,腰间挂了把黑裹的大刀,刀裹走线很是精致,品质也是上品,看样子身份应该是不简单的,只是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有些恶心。 “师兄。”娄昕舟并不理会那弟子,只去拉邵云帆,面上有些惊恐害怕的意思,“他长得好像黄鼠狼,我害怕。” “你说什么?” 那沧浪门的弟子听娄昕舟这样说,自然是怒了,脸上神色瞬时变了,一副要冲上来干架的表情。 “哎呀,我好怕啊!” 娄昕舟却是未掩眼中笑意,嘴上偏偏装得可怜,开口委屈非常,却又一听就觉虚假。 “你!” “你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那弟子却是先一步被身边的同伴拉住了,拉他的人是个女弟子,沧浪的红衣束身,很是有几分英气,不过看向娄昕舟的时候,眉眼有几分怒气,满是不喜。 “不过,我弟弟好心拉你入队,就算拒绝,你也不该是这种态度,怎么?你们昆仑的弟子都这般不知礼数吗?” 娄昕舟听这话自然是不乐意的,那黄鼠狼弟子看她的眼神里带的龌龊思想,根本不加掩饰,她只是口头回骂了几句,竟然就被人说教了? “这位师姐不妨先好好管管自家弟弟,让他收收淫乱心思。” 那女弟子话音刚落,邵云帆便开口了,少年眸色暗淡,声音冷到极致,语气中能听出明显的怒气。 哦豁,教主生气了呢。 娄昕舟抬头看着将自己圈在身侧的邵云帆,被人护着的感觉相当不错,她心中很是窃喜。 当了教主的师兄,和以前的性子可以说得上是大相径庭,昆仑的大师兄雅人深致,出尘绝世,不喜是非,但是入了魔的教主却是生生添了邪戾,性子也变得强势了不少。 “什么淫乱心思?” 那女弟子有些疑惑,撇头看向自家弟弟。 那弟子被当面毫无留情的拆穿,脸色越加不好,又见周围的人都在看自己,更觉窘迫。 “胡说什么啊你!你知道我是谁嘛你?” 哦呀,竟然有人和师兄攀身份。 说实话,要论身份的尊贵,当真是没有人能比得过邵云帆的。 天下渡劫尊者九人,昆仑两人,六门其余五门各自一位,再除去魔主苟亓,还剩下一位,而这一位,便是邵云帆他爹——邵寿宫。 这位渡劫尊者独立于世,不问人事,不属门派,高居雪山之上,只在必要时出世,只管大的天灾人祸,他活了不知多久,就连古籍亦有记载,世人敬称——近神。 上辈子,六门总攻魔教,因着邵云帆那层特殊的身份,事前还先去了雪山请示近神,得到同意后,才敢真刀实枪的上。 因而现在娄昕舟听这弟子这么说,就只觉好笑,也没忍着,当着一众人的面就笑出来了。 “你······你笑什么?” “嗯······黄鼠狼师兄,你谁啊?” “黄······哼!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们现在道歉还来得及,我可是沧浪门的五少主段齐!” 娄昕舟听罢也不觉惊讶,段齐这人一看就是被宠坏了的那种,没规没矩的,讲道理也讲不过别人,遇到说不过的,就搬出身份压人,好大的少爷气呢。 不过沧浪门的掌门段余鸿倒很是能生,光是儿子,就已经可以组一队去打这湖中的妖兽了,更别说底下还有好些个女儿。 他这儿子倒是非常成功的继承了他爹的优良品德,果然,有些品质就得从小抓起。 段齐这话一出,周围的一些弟子眼神略有些惊讶,立马就有人替他说话了。 “诶,我说我看二位衣着,该是昆仑内门弟子吧,昆仑一向公正,可不能冤枉人呢。” “就是!” “沧浪一直名声在外,可不能胡说啊。” “段师兄仪表堂堂,一表人才,怎么像你们说得那样?” “二位能进昆仑内门,天赋当是不错,怎会如此没有眼力。” 额······内门? 娄昕舟都快气笑了,原来昆仑的内门弟子服长这样啊,她完全不知道呢。 “怎么?被吓到说不出话来了?” 段齐见周围人都开始帮他说话,顿时就将头仰起来了,他的姐姐段秀站在一旁脸上尽是些无奈,刚刚那一番话,她哪里又不知真假?只是碍于沧浪门的面子,她也没有开口阻止。 “哎。”娄昕舟忍不住叹了口气,不住摇头,“目光短浅,无药可救。” “你,你说谁无药可救!” “少主,少主。” 段齐看娄昕舟那神态气得都快冒烟了,身后却窜过来一个弟子,不停地拉他的衣服,于是没好气地吼。 “干嘛?” “他,他好像是岐鸢门下,邵云帆。” “呵,我管他是······”段齐开口就想接着骂,却生生半路打了拐,“等等,你说谁?邵云帆?!” 第49章 锻了给听澜做壳 段齐听了那弟子的话,直接原地懵了,就连站在他旁边的段秀,此刻也有些吓着了,连忙叫身边人去喊招揽队友去了的二少主段睿。 其实这次来昆仑念音境,临走前段余鸿就再三叮嘱过他们,不要去招惹昆仑的人,因为这次雪山那位的独子也会去。 本来以为进秘境的人这么多,遇到的几率肯定是特别小的,更别说直接起冲突了。 昆仑那位大师兄他们虽说都没见过,但这些天大家都知道岐鸢新收了一个天才弟子娄昕舟,也会一起跟着那位进秘境,听说那女娃长相很丑,脸上有疤,一直带着眼罩,他们认不得邵云帆,那娄昕舟还不好认? 可是为什么,那女娃娃长得根本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奇丑无比,反而乖巧可爱,果然流言是万不可信的。 “家弟不知礼节,还望邵师兄见谅。” 段秀见这氛围,知道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只好硬着头皮开口说道。 周围早已鸦雀无声,先前帮段齐说话的人此刻都有些不安,手脚冒汗的不在少数。那些没有吭声的,倒是十分庆幸,借着话头就想开口帮邵云帆说话,只是先转头看那近神之子的时候,却是生生被那位的表情吓得说不出话来。 邵云帆听见段秀的话并不回答,他眼中神色不明,只散发着让人有些窒息的低气压。 要是魔教的众人在这里,看着自家教主这副神情,不用多说,就知道定是又有哪个不识好歹的人惹着小教主了。 娄昕舟离他离得近,见教主眸色暗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邵云帆下一秒就能说出诸如“挖眼赔罪”之类的话。 也确实是好久没见过教主这么生气了。 “见谅?沧浪门真是好礼节,见色起意,仗势欺人,一句见谅就想轻轻揭过?” 邵云帆的声音不辨喜怒,甚至带了些笑意,少年音色很是好听,只是此刻这般,明明语气不带分毫怒气,听着却像是久居上位的尊者,很是瘆人。 “我回去定会好好管教家弟。” “回去?” 邵云帆的压迫感很强,段秀已经有些招架不住,头上冷汗噗噗直冒,她伸手拉段齐,后者才从自己闯了大祸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几乎是下意识张口。 “晚辈知错了。” “???” 娄昕舟听了也不知该觉得好笑还是好气。 “我家师兄今年才十六呢。” “晚辈?” “啊啊,呸。” 段齐看起来明显比先前慌张很多,脸上也是瞬间就烧了,转过头去向段秀求助。 段秀也不过十六的年纪,虽然比段齐大了一岁,但也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根本不知道怎么办的,只频频向后面看去,祈祷着自家兄长能快些回来。 这昆仑的天之骄子传闻也不这样啊,怎么这压迫感这么强啊,大家不都是同龄人吗?简直没有道理。 “邵师兄想怎么样?” 段秀想了半天,才吐出这句话来,以沧浪门的地位,向来都是别人在她面前低声下气,她哪里受过这般气,偏生还是丝毫不敢反抗的那种,此刻说话,一点底气都没有。 “简单,把眼睛······” “!” 娄昕舟基本上是在一旁看戏的,将事情完全交给邵云帆处理,但此刻听到教主就要说出的话,吓得急忙去拉他。 不是吧,不是吧,真挖眼睛啊?教主大人,你现在是昆仑弟子,不是魔教教主!昆仑声誉还要不要了?! 邵云帆话被打断,低下头去看娄昕舟,就见小女娃娃一脸惊疑害怕,不知又胡思乱想了些什么,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简单安抚,才继续刚才的话头。 “把这个带上,秘境里不能摘下。” 邵云帆说着隔空拿出一个黄褐色破布一样的条状物,用金色的灵光轻轻托起,周围顿时一片哄声。 “腐衣?!” “啊,啊好臭!” “这东西怎么能随身带着?” 腐衣是凡间妖邪化的尸体身上拔下来的衣服,可想而知,那上面有多少尸体上的不明液体浸湿而后变干,只是这东西除了臭,其实没什么伤害,但臭也熏天,一里外都能清楚地闻到,一般用于驱妖或者聚怪。 “师兄,你是想让他用这个把眼睛蒙上?” 娄昕舟看着那黄褐色的东西,微微松了口气,捏着鼻子问邵云帆,后者则是轻轻点头。 昆仑虚和沧浪门明面上关系还是不错的,不能逼得太死,但轻易揭过也不行,这法子绝对算得上是在分寸里最狠的惩罚了。 这腐衣一戴,干扰自己的视线不说,散发的令人窒息的臭味也会在很大程度上拖累队友,对过关寻宝都有影响。 对面段家姐弟脸黑惨了,段齐更是不住的摇头,脸上青得发紫,他从小养尊处优,还有一身的洁癖,腐衣那东西简直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这种东西怎么可以拿来捂眼睛?!姓邵的,你别欺人太甚!” “原是邵师弟啊。” 邵云帆还没开口,却先听一道清朗的声音过来,众人抬头过去,就见一红衣的俊朗少年从段家姐弟身后过来。 段睿来了。 娄昕舟见着来人,倒是有些惊讶,无他,来的这人,正是那天在取月看见的沧浪门公子。 “事情我都知道了,是我们沧浪门的错。但还望邵师弟看在那日偶遇的份上,饶了我家不懂事的弟弟,我听你那日在给娄师妹寻灵剑,我这里刚好有一把玄阶下品的灵剑,就当做赔礼可好?” 段睿说着也不含糊,直接从自己储物空间里掏出一把月白色的灵剑来,那剑灵力丰沛,样貌品质皆是不错。 “此剑名曰白月,邵师弟看如何?” 段睿说着就将那剑递灵力过去,只是中途拐了个弯,将剑向下,递给了娄昕舟。 娄昕舟没想到段睿直接递给了自己,略微有些惊讶,下意识便接了过来,入手很凉,白色的光纹衬得她皮肤雪白,倒是说不上来搭配。 段睿看着小女娃娃一脸心动的表情,知道自己做对了决定,心下刚刚松了口气,就听那孩子用一种十分平淡的语气说道。 “倒是可以锻了给听澜做壳。” “啊?”段睿的脸差点没崩住,“那个,娄师妹,这灵剑是玄阶的。” “我知道啊,有什么问题吗,你说呢师兄?拿来给听澜做壳不好吗?” 娄昕舟说罢抬头去征询邵云帆的意见,后者轻轻笑了笑,便将那腐衣收回了灵石空间。 “挺好。” 段睿:“······” 众人:“······” 虽然说事情就这样解决了,但是段睿总觉得高兴不起来,那玄阶的灵剑白月,本来是他给自家小妹物色的,现在当赔礼送了人,一肚子的窝火,看着那一高一矮的身影离开后,他难得黑着张脸回去了。 “回去后,我会将此事原封不动禀明父亲。另外,你最好在回去之前,能给七妹重新找到一把玄阶以上的灵剑,否则,后果自负。” “这也不能全怪我啊。”段齐听了那话,不禁反驳了一句,在换来段睿一个警告的眼神后,就变成了小声嘀咕,“不就两金丹吗?第一关都过不了!” 娄昕舟二人离开后,就开始关注起下方的情况来,经过了好一段时间的组队磨合,终于有五人跃下平台,湖中那团黑影似乎是感受到了那些人的气息,游走更快。 “师兄,有人下去了。” 第50章 前奏 下去的五个人看衣服样式,都是杂门杂派的,并且每个人都不一样,能很明显地看出是临时组成的队伍。 不过,娄昕舟也能猜到他们为什么组成这样。 除去六大门派,杂门杂派的弟子,就算是元婴,多半也会在某种程度上被孤立,这五个人的队伍也不知道是怎样才凑出来的,不过敢第一组上,也不知道该说是勇猛,还是莽撞。 湖水在几人落地的时候就搅动起来,守境人则早不知道隐到哪儿去了,那五个人落在岸边,各自紧绷着身体,看得出来都很紧张。 娄昕舟也不自觉地捏了一把汗。 “轰!” 却是一阵爆炸的声音响起,湖水被炸开百丈高,原是其中一人先丢了一个引爆的符箓,湖中的妖兽被这巨大的动静激怒,大吼一声,终于昂头破出水面,那狰狞可怕的模样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 红褐色的像是岩石一般的肌理上散布着一些猩红色的鳞片,那妖兽的脖子接近十多米高,看起来和远古的龙形生物有些像,却又在下一秒上了岸,待完全离了水,才暴露出它那短小且不协调的四条腿来。 “是红鳞蛇颈龙。” 娄昕舟看见那妖兽的全貌后,松了口气,红鳞蛇颈龙徵音和她讲过,这妖兽浑身上下的皮肤硬得像石头,几乎坚不可摧,但腹部却十分柔软,若是遇到这妖兽,想办法攻击腹部就行了。 在还没进秘境的时候,她就将徵音给她讲的东西,原原本本告诉了邵云帆一遍,此刻看过去,教主似乎已经有想法了。 娄昕舟在得出这个结论后,放心不少,有邵云帆在,她也就心安理得地看起戏来。 底下那五人在蛇颈龙上岸后,就大叫着往后撤去,几个人几乎是各跑各的,一点配合没有,毫无章法,边跑边打,很快,五人就被那蛇颈龙挑飞四个,有三个更是吓得弃权退出,直接消失在原地。 剩下两人看见队友一下弃权了三个,更是绝望,没撑几下,就大叫着弃了权,平台上的众人目睹了这闹剧一般的战斗,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没人说话。 那五个人虽然都是杂门,但几个全是元婴,下去却连那怪物皮毛都没碰到,半刻钟都没挺过。 “五个元婴,完全打不过······”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开了口,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们要不要弃权好了?” “别慌,再等等,这妖兽一定会有弱点的。” “别开玩笑了,蛇颈龙这玩意儿我只在古籍上看见过,相关记载很少,从哪儿去知道它的弱点?” “这这就是大乘秘境吗?” 沉重的气息在偌大的空间蔓延开来,蛇颈龙在原地转悠了好几圈,慢悠悠下了水,激起的水花漫上岸来,将先前打斗的痕迹冲刷得一干二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呵!就刚那几个,要基础没基础,要配合没配合,打得过才有鬼!” “走吧,那啥怪物也知道了,该我们上了。” 在一片消极的声音中,突然传出一声不太一样的,众人朝源头看去,就见几个扶风宗的弟子,抱剑而立,一脸高傲。 “是扶风宗的首席!杨乐山!” 娄昕舟也循着声看过去。 杨乐山的名号她是听过的,天赋很是不错,不过人却不行,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 不过,杨乐山组的队却让娄昕舟觉得奇怪。 扶风宗以及帘水阁向来和昆仑是不对付的,但这个十人的队伍里,有五个是扶风的,三名是帘水的,剩下的两个居然是昆仑的内门弟子,一男一女。 那男弟子娄昕舟曾经见过一面,就是在进岐鸢千岁宴前遇到的沈寒,当时他还只是个外门弟子,修为也不及金丹,没想到不过一月多,不仅修为金丹了,还成内门弟子了,原来也是个天才吗? 只是那女的娄昕舟却不认识,修为倒也是金丹,不过······ 娄昕舟看着那队伍中略显突兀的蓝边白袍,微微皱眉。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按照扶风宗那些弟子的性子,怎会愿意塞两个金丹的昆仑弟子在自己的队伍里面? “师兄,那两个昆仑弟子你熟吗?” 邵云帆顺着娄昕舟的眼神看过去,视线却落在了那昆仑的女弟子身上。 “不认识。但那女弟子,她的修为不对。” “嗯?” 娄昕舟听罢又看过去,却是半天没看出什么来,只好疑惑地问邵云帆。 “哪儿不对了?” “修为看着是金丹,但容量却很少,那个体量,更像筑基。” “?!” 若是这样说,那便是那女弟子为了进秘境,假抬了自己的修为。 这种事其实是很危险的,虽然念音境允许中途弃权退出,但这种级别的秘境,多得是还没反应就死了的瞬间,所以之前徵音提出可以让娄昕舟越级进秘境时,她还是实打实地突破到了金丹,以筑基的修为进来,本就是下下选。 娄昕舟不知道那女弟子为什么宁愿假抬修为也要进秘境,但直觉告诉她,不可与这人多接触。 在娄昕舟发呆的间隙,杨乐山已经领着自己的队伍到了位置,湖水顷刻间就搅动起来,蛇颈龙很快再次破水而出。 不同于上一队那毫无章法的打法,杨乐山这队相对有序很多,扶风的五名弟子负责近战输出,配合谈不上相当默契,但也勉强合格,帘水的三名女弟子则是站在远处补漏辅助。 五色的灵光飞舞,时不时掀起一阵湖水,下一秒又在在地上开个大洞,场面很快就变得十分的混乱,几人都不同程度挂了彩,形容狼狈,除了昆仑的那名女弟子。 娄昕舟站在平台上观战,能看见沈寒在关键时刻给蛇颈龙补上几击,却是从头到尾没见着那女弟子上前出过力。 真是奇怪,她什么都不用干的吗? 娄昕舟深深地疑惑了。 最后,经过一番苦战,杨乐山一剑刺中了蛇颈龙的腹部,巨大的妖兽应声倒下,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半面湖。 平台上的众人在几许沉默之后,仿若抓住了希望,瞬间炸开了锅。 “果然,还是能打得过的!” “就是,秘境本就是前人留给后辈的,不可能会让所有人都过不了的。” “呼,杨乐山队里还有两金丹呢,我们算是稳了,这下我放心了。” “好好好,那下一个我们便上吧。” 娄昕舟看着周围那些人一改先前的消极,此刻个个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不禁摇了摇头。 这些修真界的天之骄子们,还是太容易被外界影响了,总是被人牵着走。 “做好准备了吗,我们下一个上。” 邵云帆突然开口道,娄昕舟有些惊讶地抬头,而后迅速回过神来,应了声好。 杨乐山的胜利虽然说给众人都打了一些鸡血,但是还是有不少的人还处于观望阶段,现在想要上场的人并不会太多,但是越往后就会越拥挤,到那时,上场的机会都变得极其难抢,所以,现在上去才是最明智的。 守境人在杨乐山击杀了蛇颈龙的时候就出现在高空了,轻淡声音罩了水般,她周身散发着白色的柔光,只微一抬手,杨乐山一行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而后,空气中开始缓缓生出些浅绿光点,湖泊中蓝色与红色也渐渐分离,不过几息,这方空间便在众人面前,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恢复成了先前一般模样。 “好厉害。” 第51章 单挑过关 邵云帆在场地恢复的第一时间就拉着娄昕舟跳了下去,只是杨乐山那队的成功多少给众人打了些鸡血,所以,意料之中的,和他们几乎同时落地的,还有好几队。 那些队伍正是信心满满的时候,刚落地便争夺起了上场权,但也许是因为娄昕舟那队只有两人,众人便很默契地先将矛头对了过来。 “两个金丹也敢上?” “吁吁,后面去,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队伍怎么回事,是还没组好就下来了?” “喂,我说,你们两先前没看清这妖兽有多么凶残吗?” 娄昕舟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没有说话,只等着自家教主想办法。 邵云帆并不理会众人说的话,只拉着娄昕舟往湖心走了几步后停下,抬头对着落在湖中心的守境人。 “方才最先落地的是我们,前辈可看清楚了?” 那些人见两人并不理会他们,心中更觉不爽,有人听见邵云帆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先落地又能怎样?队都没组好,你俩还是先上去吧。” “对啊快上去吧,别耽误大家时间!” “就是就是。” 平台上的弟子也在惊奇,不过却是另一番景象。 “他们是被孤立了吧。” “诶,不是,那个,那不是昆仑首席邵云帆吗?” “诶?!” 可怜底下众人若是知道来人是谁,态度定会瞬间变个模样,只可惜邵云帆平时不喜露面,很多人只知道他的名字,却是没有见过他的。 “先来后到,你们先。” 守境人并不管下来人是什么修为,什么人数,自然应了邵云帆,白色的灵光闪过,下来的几个队伍便全部瞬移回了上方的平台。 “呵,两个金丹。” 那些人被传回去的时候,还是有人低声嘲讽,娄昕舟顿时来了脾气,挽好了袖子,心底升起一种要那群人好好瞧瞧的不爽情绪。 “气势不错,但一会儿你躲远一点,不必出手。” “诶?” 娄昕舟刚刚燃起的斗志瞬间被无情浇灭,连忙抓起邵云帆的手臂左右摇晃撒娇。 “师兄,我也是有实力的。” “不行。” 邵云帆都没什么犹豫,一口否定,在某些事情上,他向来强势,娄昕舟见他这模样,就知道没有商量,只好妥协地往身后走去,心中略微有些失望。 邵云帆见她听话地往后去了,才放心下来,唤出论泉,金色的灵光也在瞬间覆盖周身。 “这是······想单挑?!” “不是吧······” “这······这人谁啊?这么勇?” “他怕不是不要命了。” “他们说是昆仑首席。” “诶?!可是······可是就算是首席,他也才金丹啊,那可是出窍的妖兽!!” “谁知道呢?” 不谈平台上的众人如何惊讶,邵云帆做好了准备,微一踏步飞上高空,湖中黑影在水中转了几圈,才突然破空向上,张大了一张血盆大口,想要将天上的人一口吞下,却没想到咬了空,有些疑惑地摆了摆自己麻绳一般的脖子,却触不及防被一团金光打在左边眼睛上。 “吼!” 霎时鲜血四溅,蛇颈龙仰面大叫起来,任凭本能驱使着,抬起前脚想要将刺瞎自己的罪魁祸首从空中踩下去。 邵云帆动作的幅度不大,速度却是极快,不过眨眼的时间就已经闪现到蛇颈龙的背后,方才的位置又哪里还有什么身影。 衣袂翻飞,青蓝色的灵剑被邵云帆握在手中,衔了灵光下刺,直接在蛇颈龙的背上划出一条巨大的口子,顿时,身躯巨大的妖兽剧烈地挣扎起来,带得整个空间都在不住晃动。 娄昕舟在远处观战,眼睛紧紧盯着中心的少年,半刻不敢移,她的手握成拳头,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师兄······” 不同于娄昕舟的担心,平台上的弟子们更多的则是惊讶得闭不上嘴巴。 邵云帆不过动了两次,偏两次攻击都重创了那出窍的妖兽,却只是凭着金丹的修为,那灵剑也不过玄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巨大的威力。 高台上的众人大多数是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太菜的,只在心里默默找各种借口开脱。 天才和常人是不一样的,不能和怪物比,嗯!一般人可都不这样! 昆仑的首席自是有许多资源的,要是他也生活在底层,也就不可能这样成长! 好门派,好师尊,还有个好爹,怎么可能不厉害点? 当然也不全是这种想法。 我······我刚刚还骂他来着,完了,嘴欠什么啊你! 这人原来是昆仑首席吗?! 这这这······强得有点过分了啊! 啊啊啊,那人是谁啊?这么帅,好想要他的通灵铭文啊!!! 湖中心其实是被一层白色的屏障阻隔开来的,无论里面战况是多么的激烈,也不会波及外面分毫,但蛇颈龙挣扎得太过剧烈,连湖水都搅动起来,十多米的脖子疯狂地拍打着守境人设下的罩子,高台上的人不禁往后又退开好些。 湖水原本是青绿的颜色,此刻则变作了淡红色,不知是被流下去的血染红的,还是蛇颈龙周身亮起的红紫色的灵光给映射的。 战斗结束得很快,几乎是单方面的碾压,邵云帆一剑洞穿蛇颈龙腹部的时候,高台上的那些弟子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娄昕舟见结束了,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了上去,拉着邵云帆左瞧瞧右瞧瞧。 “我刚刚看见它掉了好多鳞片,师兄你有没有被划伤?师叔说过,它的血也是有毒的,有没有碰到?” 邵云帆看着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那着急担心的神情的小女娃,心下觉得无奈又暖心,最后只笑着轻轻拉开娄昕舟抓着自己衣服的手,轻声道。 “我没事,只是秘境,又怎会有毒?” 听邵云帆这样说后,娄昕舟才放心下来,刚松了口气,就见脚下升起一个白色的阵法来,守境人也不知何时在两人的脚下布了传送阵,娄昕舟还没来得及抓住自家师兄,眼前一白,就被传送走了。 秘境里的传送总是毫无规律可言的,娄昕舟看着眼前一片贫瘠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耕地说不出话来。 四周被罩在猩红的浓雾中,鼻尖能闻淡淡的鱼腥味,只是明明空气很湿,但脚下的土地却硬得像是被太阳暴晒了几年似的,干旱贫瘠。 “又被传到奇怪的地方了······” 第52章 背红红,尾摇摇 娄昕舟先是在四周简单的逛了一下,这地方雾气浓重,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视野范围十分有限,很多东西要走近了才能完全看清楚。 田地很是荒芜,但并不是杂草丛生的那种荒芜,而是寸草不生,但奇怪的是,看这片土地的状态,分明是前些日子才播过种,甚至有好几块地,还能看出些许浇了水的痕迹。 娄昕舟最后在偏北一点的地方找到了一条人为开拓出来的小道,她看了眼身后被雾气包裹的田地,很果断地走了上去。 守境人似乎很是喜欢在公布关卡内容之前,先给他们丢个环境身临其境感受一番。 果然,顺着这小道出去后,娄昕舟看见了一个不小的村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也有可能是人气的加持,整个村子的雾气淡了很多,至少一眼望过去能看得清楚全貌。 娄昕舟本来以为又会看见什么出窍大乘的妖兽,却没想到是个村子,心中疑惑不小,正要迈脚过去仔细看看,就听见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欢快喜庆,但在这样的环境,就变得异常诡异起来。 “上花妆,着白袍,轿儿抬上人儿笑,喜洋洋,吹锣鼓,孩儿下海奉神只。” 不知是谁在唱,用的是当地的方言,音调拖得很长,唱曲的人声音又有些尖哑,娄昕舟只能听懂大概,但心下知道这肯定是什么重要的讯息,于是努力分辨识记。 “奉神只?” 娄昕舟忍不住皱眉,就看见远处拐出一群人来,中间拥了个红轿子,穿衣打扮也甚是喜庆。这些人中女人要多些,穿着舞裙边走边跟着歌声跳,男人们则是腰上别了鼓,手上拿了锣,敲得震天响。 “孩儿孩儿莫要怕,背红红,尾摇摇,来年雨顺又风调。” 走在前面的似乎是个婆子,这歌也是她唱的,娄昕舟听着那内容,只觉疑惑,便想走得更近些,却陡然看见那黑衣的婆子突然扭头看了过来,朝着她在的方向阴恻恻笑了起来。 顿时,那轿也不走了,所有的人都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动不动,像是提线的人偶,缺了提线的人,下一秒,却是全部齐刷刷望了过来。 “······” 娄昕舟背后不禁冒起一阵冷汗,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又觉得有些好笑。 她在魔域什么东西没见过,不管这里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是能被杀死的,又有什么可怕的? 但就在娄昕舟在脚下凝聚起一些红色的灵光,准备再靠近些瞧瞧,雾气就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将人笼罩起来了,那村子口连人带轿子一起消失不见,又如同先前一般,不过眨眼,她就出现在了一个纯白色的空间,周围都是和她一样被突然传送过来的人。 “这一关,是积分制关卡。“ 徵音在稍微高出众人的地方凭空立着,声音一如先前轻淡而无任何起伏。 娄昕舟这次倒是很快就回神了,经历过第一关的众人反应也没有先前激烈,听到声音,纷纷看了过去。 “请诸位完成自己手中令牌上的任务,任务有两种,分为角色任务四个,以及隐藏任务三个,分值不同,可以累积完成。这一关将直接决定诸位进储宝地的先后顺序,请务必重视。” 听徵音说完,娄昕舟才意识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棕金色的木质令牌,上面刻着些白色的小字。 “角色任务,分值十分,你是临海村农户霍二的女儿霍初七,你被选作神使,三日后将举行仪式下海,请活下来;隐藏任务一,分值十分,请调查清楚小岛活祭的真相。” 有专门的角色任务?还有隐藏任务? 看来,应该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任务,手里拿到的印牌上也会提示一个隐藏任务,但徵音说,任务分值可以累积,那就说明,这一关,必须尽可能多的去收集其他人手上提示的隐藏任务。 所以,组队是必须的,且这次不能只有她和邵云帆两个人了。 想明白了其中规则,娄昕舟便向周围看去,想看看其余人的反应,同时也找找这中间有没有自己的熟人。 因着这传送毫无规则可言,周边的人几乎都是一个人站,但并不是没有交头接耳的。 “师姐,你的隐藏任务居然和我是一样的。” 第一关筛下了很多实力不够的人,留下的至少都带着脑子的,并不轻易将自己的任务内容说出来,娄昕舟看见的那个帘水阁弟子就是直接将自己的令牌给熟人看的。 那被叫师姐的女弟子点头,而后就伸手捂住了自家师妹的牌子,轻声道。 “拿好,别被看见了。” “任务时间限制为五天,祝各位好运。” 娄昕舟自然是没有探听到自己想要的,也没能在这十分有限的时间里找到自家教主,场景切换的很快,几乎就是在徵音话音落下,周围便逐渐暗了下去。 待到适应那有些可怜的光线,娄昕舟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间木屋子里。 几乎是瞬间,她便被拉入到一种恐惧害怕的情绪中,心中焦虑难安,眼睛感觉很是干涩,皮子底下火辣辣地疼。 娄昕舟伸手碰了碰,入手微湿,脸上似乎有些泪渍,在察觉到不对劲后,她有些慌张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果然,那双手上布满了厚重的茧子,不知是不是光线的问题,肤色要偏黑一些,很显然并不是她的手。 看来,她直接代入霍初七的角色了。 在些微震惊过后,娄昕舟很快冷静下来,借着窗户透过来的一点微弱的光亮,在这密封的屋子里找起线索来。 这屋子并不是很大,只放了一张不大床和一个木头桩做的桌子,桌子上面放着粥和菜,有少许的肉和一些青菜,那青菜卖相并不太好,但量不少,联想到那干裂的土地,送进来给李初七吃的东西应该是很不错的。 这屋子正前有一扇木门,窗口是很小的,所以那木门是这儿唯一的出口。 娄昕舟走上前去,伸手拉了拉,毫无意外的,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娄昕舟集中神智,想要在指尖聚起灵力暴力破门,却是没想到,用灵力对于她来说本该是一件像呼吸一般自然的事情,此刻却变得极度困难起来。 “······” 这代入的,也太彻底了。 在得出自己灵力也没了的结论后,娄昕舟忍不住微微皱眉,这门尽管是用木头做的,但却比想象中结实很多,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是不可能打开了。 “被选作神使······” 没有办法出去,娄昕舟也不想在那木门上多花时间,又拿起任务令牌来瞧。 方才看见的那群敲锣打鼓送轿的人,送的便是被选中的神使吗?角色任务是活下来,隐藏任务则是说了要调查清楚活祭的真相,先前看见的田地,还有送轿的场景,都说明这所谓的下海做神使,其实就是岛上的村民为了风调雨顺向神献祭童子,但······ “做神使······做的是谁的神使呢?”娄昕舟走到床边坐下,“孩儿孩儿莫要怕,背红红,尾摇摇,来年雨顺又风调。” 隐藏任务说这是一座小岛,难道是海神吗? “砰砰砰。” 娄昕舟本是在全神贯注地分析,突然间一阵敲门声响起,只是敲门的人似乎很是克制,用劲很小,只刚好够门内的人听到。 “阿七姐,我······我偷了钥匙,给你开了门,你快从后门跑吧,村里好像来了很多仙人,他们也许能救你。” 第53章 村民的态度 门外说话的人的声音很是稚嫩,听起来也就十多岁,在那人开口的瞬间,娄昕舟就知道是谁了。 霍家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孩子,来人是霍初七的弟弟霍十六,只比她小一岁。 娄昕舟见状也不犹豫,很快走上前去,伸手开了门,就见一个比她矮上一些的小孩儿,略显惊慌地站在门外。 霍十六见人出来了,迅速地将一个包裹塞了过来,他脸上还有些红晕,微微喘气。 “阿姐,快走吧,爹爹到村口去了,要是慢了,就跑不掉了。” 霍十六显然非常着急,放跑被选作神使的霍初七,对他来说,应该是犹豫不安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但他是这岛上土生土长的人,他选择放跑霍初七,就说明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十六儿,你为什么放我走?” 娄昕舟试探性开口套话。 “我听见阿爹和阿婆吵架了,总之阿姐你快跑吧,真的来不及了,阿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霍十六说罢就去拉娄昕舟的手,半扯着送到了后门口,此刻天刚黑下来没有多久,霍十六因为一直绷着神经,动作很是麻利,将娄昕舟推出去时用的劲还挺大。 “阿姐,你先避避风头吧,他们找不到你,就会选其他人了,我······我知道这不好,但是我真的不能眼生生看着阿姐你被······” 霍十六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他低着头,娄昕舟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心底却升起一股暖流来,应该是霍初七本该有的感情。 娄昕舟微微愣了一下,忍下角色内心想要去抱抱他的冲动,转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 “放心,我一定会活下来的。” ······ 离开了霍家,娄昕舟直接朝村口去了,霍十六说,村口来了仙人,这仙人应该就是进秘境的弟子们,得过去找找教主。 一路上娄昕舟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看见,她现在一没身手,二没灵力的,只觉难受极了。 凭着原主的记忆,娄昕舟走了小路,倒是很顺利地就到了村口,一眼看过去,那儿确实有很多人,而且熟人还不少。 娄昕舟第一眼看见的自然是邵云帆,而后便是矮上不少的小烛火,但站在两人身旁的梅语木却结结实实吓了她一跳。 “······” 她本来是想着一会儿悄悄过去,现在却有些拿不准了。 但就在娄昕舟犹豫不决的时候,本是在后方静静站着的邵云帆,似有察觉地朝这边望了过来,两人就这样对上了视线。 “!” 娄昕舟不知为何,突然就觉得不自在起来,她现在这副样子并不是自己的模样,而是霍初七的,衣服是麻布做的底,简单绣了些花纹,但配色却一言难尽,一个“土”字足以概括全部。 娄昕舟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自家教主侧过身来,在其余人看不见的位置,不动声色地比了个“嘘”的动作,看那眼神就知道,显然是认出她了。 娄昕舟瞬间心领神会,悄悄隐到黑暗里去了。 临海村从来没这般热闹过,娄昕舟来之前本以为这里的村民会特别热情地接待来的人,毕竟霍十六称这些来的弟子为仙人,但现实还是和预料中相差甚远。 村民这边带头在前面站着的应该就是村长,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年纪大了,站不太稳,只有拄着拐杖才能勉强支撑,偏生还要挥起来打人,他身后站着的几人都是三四十的男人,个个挽起了袖子,还有几人扛了锄头,作出要赶人的架势。 “个劳什子昆仑,快走快走,我们不需要你们什么帮忙!” “要是神迁怒了,整个村子都要完。” “就你们这些身板,被人打几下不得嗷嗷叫儿?”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快走!走!” 村民的厌恶根本不加掩饰,与之对比起来,弟子们这边倒有些束手束脚,徵音是站在最前方的,不同于守境人,她的表情灵动非常,白衣的修士眉头微皱,肤白胜雪,眼中尽是为难,不知该如何进退。 徵音在昆仑毫无疑问是居于上位的,对于门里的弟子自然严厉,但却不知怎么应对不明事理的普通百姓。 “老人家,您先冷静下来,听我们说说好不好。” “没什么好说的,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是来救人的,那霍家老大要不下海,这整个村子的人要怎么办?” 无论徵音态度再这样柔和,村长还是不领情,只将手中的拐杖举得更高了。 “您听我说,我们是无意上了岛,现在只是想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徵音见状并没有放弃,只更加耐心的解释。 “哼!了解情况?放屁!仙人我倒也不是没见过,就几年前,来了个什么第二大宗门扶什么风的,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呢,淹了我们半个村子,害得几个月下不成种子,直接没有收成。” 几乎是徵音话音刚落,村长背后一个大汉就直莽开口,声音语气都十分不好,那嘲讽厌恨几乎要怼到众人脸上来。 “我可没听说过扶风宗到这里历练过,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弟子这边终于不是徵音开口说话,娄昕舟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就见那扶风首席弟子杨乐山抱剑立着,看起来尚还比较冷静,话是他身后的弟子说的,被他伸手拦住才没有一剑刺上去。 “扶风每年历练皆记录在案,老伯,你要是不信可以看看。” 杨乐山作为扶风宗首席,自然不容许别人诋毁自己师门,于是也开口争论,只是他似乎忘记了自己代入的角色身份,领队的徵音一脸惊疑地看了过去,先前说话的村民听罢也是不理解。 “不看不看,你们不是那什么昆仑的吗,怎么尽帮别家说话?” 杨乐山反应过来,顿时不说话了,尽管大家都知道这关卡里除了他们这些弟子,连人带景都是秘境创造出来的,换而言之,这些村民和徵音都是假象,但也许是这假象太过活灵活现,杨乐山竟然觉得有些丢脸,回头瞪了方才那弟子一眼。 “下次没我的允许,不许说话。” 可怜那弟子背了两人份的锅,但知道首席要面子,自己若是现在不配合,回去不知道会被怎样针对,便也不敢反驳,只是顺着杨乐山的话,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我我我下次绝不再犯。” 杨乐山见那弟子识趣,才转过身朝徵音解释,虽然这人多半是假象,但他总是担心在这关卡里的表现,会影响到最后的得分,所以不得不谨慎一些。 “长老,您放心,我们和扶风宗没有半点关系。” 娄昕舟是躲在一个屋子后面的,听见杨乐山那话,憋不住笑了。 扶风宗首席前一秒还在维护宗门的名面,后一秒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能反口说自己和宗门没有半点关系,真是人才啊。 “噗,杨师兄倒是果断!” 弟子中间突然传来一声轻笑,自带中气,语气含笑,却听不出讽刺的意味,杨乐山知道这话是反着说的,却硬是不知道怎么回,只好保持沉默。 娄昕舟听见那声音下意识抖了一下。 郭贾竟然也来了?! 第54章 便宜二师兄 “村长啊,你说让我们走,可是这雾这么大,进来容易出去难啊。” 郭贾说话天生带些散漫,他人又爱笑,看起来很是阳光,那话似乎戳中了村长痛处,也不知是不是体力不支,七十多的老人家将拐杖放了下来,在地上使劲敲了好几下。 “你们不是修仙吗?坐船是出不去,但不还可以飞吗?之前那些人就是这么出去的。” “可是不得行诶,我们昆仑是学阵的,不会御剑。” “······” 尽是胡扯,脸都不要了。 娄昕舟躲在屋子后面看戏,听见郭贾这样说,可谓叹为观止。 昆仑虽然以阵法立名,但门下弟子在学习了阵法以后,就可以另学其他,昆仑的上位长老以及掌门,便有练剑炼毒,使枪打拳,门内修炼更是五花八门,相对其余门派来说,昆仑相当自由。 这御剑飞行,或许其他弟子不会,但是岐鸢可是剑修,她教出的弟子,怎么可能不会? 不过,娄昕舟平日里虽然和她这便宜二师兄不熟,但还是对他颠倒黑白的能力有所耳闻。 “村长可不要误会了,我们可不是来阻止祭祀的,你们尽管按照计划举行便是,我们就是出不去了,可能得在这岛上待上一段时间。” “······” 村长最后到底是没能赶走这群突然出现在小岛上的人,只好依了他们,但是这来的人实在太多,足足近三十人,村民家自然是住不下的,小岛这环境,收成什么的也差得很,便随手指了片村子旁边的空地给众人,叫他们自行解决吃住,就也带着人回去了。 娄昕舟仔细观察着自家教主的动静,颇有一种等待下一步指示的错觉,但在邵云帆朝这边来以前,娄昕舟却见着郭贾直接朝他过去了。 “师兄,还好和你分一块儿了,我听掌门师叔说师尊新收了两个师妹,有一个进了秘境,人呢?我怎么没看见?” “······” 怎么一见面就打听起她了? 上辈子她和郭贾接触其实不多,她刚拜师那会儿,郭贾还在外面历练,回来还是先遇见的袁婳,说来也是好笑,她这二师兄还是袁婳给介绍的。 “别问,我不知道。” 邵云帆的语气很冷,明明是知道娄昕舟也和他们分到一堆了,却并不告诉郭贾,回答得很是敷衍,转头便找梅语木去了。 在娄昕舟拜入师门之前,听说邵云帆和郭贾的关系还挺好,只是后来中间掺和了袁婳,她那二师兄便逐渐和大家离心了。 邵云帆自然也不是那种别人不搭理还要努力往前凑的人,当然更重要的,是因为后面郭贾总是有意没意言语伤害一下娄昕舟,自然也就开始不喜起郭贾来。 所以此时邵云帆回答得甚是有点脾气,但娄昕舟那便宜二师兄神经大条,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凭借着自己脸皮特厚的天生优势,非常自然得跟着邵云帆一起来了。 “梅师姐也来啦。” “哎,我本不想来的,师尊硬是瞒着我给我记了名,说什么我整日憋在屋里炼毒,人都紫了,让我去透透气。” “……” 倒也是。 娄昕舟可还记着她眼皮下的青紫,可不就是快紫了吗? “端壶长老也不容易啊。” 郭贾听罢感叹,梅语木的事迹可谓是昆仑人尽皆知,也就端壶长老能让她消停几分。 “说来也确实没见着小师妹,上一关我明明还见着她和邵师兄一起的。” 肖烛也向这边靠了过来,毕竟除了进了杨乐山队伍里的那两个昆仑弟子,也就他们几个被分到了一队,众人不必多说,自然是默认组成一队。 这次关卡,现场弟子总人数二十八,杨乐山带队九人,那名昆仑的女弟子不知所踪,段睿带队十人,还有个熟人江落月,她的队伍只有五人,都是杂门杂派的,但实力却是不错。 很显然,以之前徵音公布规则时看见的人数而言,这一关应该是分成了很多小世界,而他们这个,便是前面通关的几十人组成的。 所以,娄昕舟不见了确实是很不合理的。 “现在这里的弟子有二十八人,初步看来少了两人,小师妹是一个,杨乐山队里那奇怪的昆仑女弟子是一个。” 郭贾尽管不认识这突然过来的八九岁的小孩儿,但这人认识他还没见面的小师妹,就也跟着附和起来。 “你也不认识那女弟子?” 邵云帆终于开口说话了。 “师兄你太高估我了,我就算人缘再好,也不是所有的弟子都认识啊。” “第二关卡,人数应该是三十人。” 听郭贾这样说,邵云帆也不纠结,转头说起正事来,他这话一出,众人便纷纷看了过来。 娄昕舟虽然躲着,但离这边并不远,先前众人交谈的声音,她尚还听得见,但在这四人开始讨论正事时,都不约而同放小了音量,她现在用着霍初七的身体,没有修仙的凡人哪有什么过人的听力,便也一点儿也听不到了。 但邵云帆在说话前,先向这边看了一眼,两人常年待在一块儿,那眼神娄昕舟自然懂得,于是也不在这里多待,转身便走了。 这一关进来的总人数并不难猜,三十人,角色代入来历练的昆仑弟子有二十八人,全是第一关前几个上的队伍,她代入了霍初七,那不在杨乐山队伍里的昆仑女弟子也一定和她一样,也代入了这个村子里的某个角色。 现在那边人还太多,她不能轻易过去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去观察观察这村子里的人。 而且她直觉霍十六是关键人物,所以必须得回去看看,给神的祭品不见了,村民定会慌张寻找,说不定可以趁乱找到点什么线索。 果然,岛上的村民们很快便发现霍初七不见了,才走没多久的一行人,打着火把,抄着家伙又回来了。 “好啊,好啊,我们好心让你们留下,你们却拐走我们的神使!” 第55章 没什么,就是觉得教主大人特别好。 娄昕舟一路避开村民,又回到了霍家,远远躲在一个草垛后面观察里面的动静,刚好就看见霍二拿了把砍刀从屋里出来,看样子是要找那群刚刚上岛的昆仑弟子们理论,事实上,娄昕舟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看着村长风风火火地去了。 不得不说,他们这消息还是蛮灵通的,她也才逃出来没多久。 待到霍二走远之后,娄昕舟才从草垛后面出来,悄悄趴到窗子那里去瞧里面的情况。 这岛上的村民也不知用的什么熬的灯油,昏暗的灯光隐隐看着有些红,屋子不大,杂物堆在墙角,略显拥挤。 一个老婆子正坐在床边,一旁桌上放了个泥巴碗,她正慢吞吞往里放草药,而后又拿木杵细细捣碎。 那婆子一身黑衣,皮肤皱皱巴巴,正是娄昕舟先前看见的那群送轿人里唱祭词的领头。 “十六儿,过来,老婆子我给你上哈药。” 上药?霍十六受伤了? 娄昕舟正疑惑着,就看见霍十六捂着脸进来了,那脸上的红印子他的手都遮不完,眼睛还被打得有些充血,偏倒是不哭不闹,自己搬了小板凳坐霍老婆子面前。 显然是被霍二打得,哎,那孩子根本说不来谎。 “你放走小七儿,知道有什么后果吗?”霍老婆子将捣碎的草药抹在霍十六的脸上,“傻娃子,现在村里除了你个阿姐,你的年纪是那个最挨到神使的,她不去,多半就是你咯。” 娄昕舟在窗外听见霍老婆子这话,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秘境里面的所有造物场景都是根据原主生前的经历所建,这临海村自然也是真实存在的,这里面的每一个人也都是真实存在的,至少,曾经是这样。 其实,临海村的事徵音并没有给娄昕舟提过,许是时间不够,那夜讲得大多都是妖兽天险,这种历练在绝大多数是都是脱手完全交给弟子的,徵音确实没有必要讲,只能说是十分的不幸运,刚好遇上了。 霍十六听着霍老婆子讲话,心中并不好受,只微低着头不吭声,许久才轻声开口。 “阿姐她很想到外面去看看,但神使······只能被吃掉。” “!?” 吃掉?被什么吃掉?他们供奉的神吗? 娄昕舟再一次震惊了。 “哎,快一百年了,我们这村子有哪个出去过,哪儿有啥子办法,神使必须送,不然的话······”霍老婆子有些感慨,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遭殃的还是我们家,你娘上个月才怀上,用了方子,是个男娃儿。” 什么意思?送神使和霍家有关系?为什么要提怀孕? “可是阿姐······” “好了!” 霍十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婆子打断,她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显然不容反驳,许是霍初七以前很怕她这阿婆,娄昕舟竟然被吓得下意识抖了一下。 “我本来想给你阿姐做顿好的,哪想到她竟是个没良心的,丝毫不顾哈子你,直接跑咯!” 娄昕舟听到这里,心底涌起一股难受的情绪,委屈非常,角色时不时代入一下,让她有些听不下去了,刚要转身离开,却没想到猝不及防撞到了一片硬物之上。 鼻尖传来熟悉的气息,娄昕舟抬头便看见自家教主站在身后,不知陪她偷听了多久的墙角。 “师兄!” 娄昕舟即使是压着嗓子,也难掩语气中的惊喜。 “跟我来。” 邵云帆轻声开口,说完便一把拎起十二的女娃儿,轻轻点地几下,瞬息就行了几十米,待到落地娄昕舟的衣服都没来得及起褶皱。 “你代入的是被活祭的霍家女。” 邵云帆一落地就开口问道,语气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嗯,角色是霍初七,任务是活下来。”娄昕舟轻轻点头,女孩儿抬头望着邵云帆,眼睛是浓重的黑,“隐藏任务叫我调查清楚小岛活祭的真相。师兄你的呢?” “角色是昆仑来的历练弟子,任务是帮你活下来。” “嗯?” 娄昕舟听罢歪头,竟然觉得有些好笑,先前紧绷的身体竟然莫名放松了下来。 “笑什么?” 邵云帆见她那样,习惯性想伸手捏她头上的丸子,举到半空,才想起来小女娃换了身体,于是略有些失望的放了回去。 “师兄的话,很合理不是吗。” “嗯。” 岛上的雾还是和先前一般浓重,之前上岛的时候娄昕舟多少觉得有些诡异,她胆子其实是比较小的,像这样的地方,她一个人的时候,虽然面上不显,行动也很自如,但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胆怯的,至少是会有不舒服,但此刻邵云帆待在身边,她竟然也不觉得害怕了。 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上辈子刚到魔教的那段时间了,娄昕舟便又笑起来。 那时候总是被魔教各种长得奇形怪状的魔修或魔种吓到,邵云帆便勒令魔域的这些原住民好生修整,必须弄出个人样来,否则不许上殿。 所以当娄昕舟第二日见着满殿人样的魔种,几乎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不过这样的效果确实喜人,立竿见影,至少她半夜不会做噩梦了。 只是可怜那群原住民,为了像个人样,想秃了脑袋,无所不用其极。 有的剃掉了自己几百年没有整理过的头发,因为从未打理,实在梳不了;有的在自家池子里洗了个澡,结果整个池子里的鱼全被毒死掉了,无一幸免;有的尝试剪掉自己长得堪比竹子的指甲,结果因为那是第一次,差点剪掉自己的手指头。 这些都是娄昕舟下来在魔种闲聊抱怨时无意间听见的,总之,像这样的事儿还有很多就是了。 “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教主大人特别好。” “嗯?” 娄昕舟歪头笑道,女娃的眼中盛满了星点,高扎的头发轻轻搭在左肩,罩在淡淡的雾气中,可爱极了,只是可惜换了套模子,不然杀伤力还要再上一层楼。 “师兄,你还没说你的隐藏任务是什么呢?” 第56章 突变 听邵云帆说完任务,娄昕舟倒是有些惊讶了,因为自家教主的隐藏任务和自己是一样的,都是调查清楚小岛活祭的真相,但好在这队伍也不是只有他们二人,不然真的寸步难行。 结合其余的三人,目前所知昆仑弟子的角色任务有两种,加上娄昕舟则是三种,一个是阻止祭祀,另外一个则是找到失踪了的铁匠王强。隐藏任务现在知道的有三个,第一个是调查清楚小岛活祭的真相,第二个是解除小岛的诅咒,第三个则是除妖。 这里面角色任务分值都是十分,而隐藏任务,第一个是最低的,只有十分,第二个十五分,第三个是最高的,足足有二十分。 阻止祭祀自然是和她密切相关的,娄昕舟本来以为自己拿到的这个角色任务很难,毕竟代入得那么彻底,连灵力也不让留,却没想到,其实难度不大,毕竟角色任务只有四种,那么任务是阻止活祭的人必不在少数,活祭被阻止了,那她也就活下来了。 “怪不得不留我修为。” 娄昕舟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忍不住感叹道。 “方才我就觉得奇怪,你身上半点修为都没有,原来是被收走了?” 娄昕舟听罢点点头,略有些气馁。 “师兄,我会努力不拖后腿的。” “不用担心,手给我。” 邵云帆只觉有些好笑,语气中也带着些无奈,摊开手来,举到小女娃身前。 娄昕舟略有些疑惑的将手放了上去。 下一秒,邵云帆轻轻捏着她的手,将一只用红线编成的手绳戴在了她的腕上。 那绳子被一层淡淡的金色灵光罩着,微微发着光。 “红绳?” 被触及的地方有些痒,那红绳像是刚从烈火上取下,娄昕舟能清晰的感觉到里面蕴含了庞大的灵力,只需她动一下心神,就能随意取用。 “这是我进秘境前编的,事先存了些灵力在里面,算是半个法器,眼下刚好派上用场。” “师兄!你想的也太周全了!” 娄昕舟看着手腕上的红绳,眼中兴奋有如实质,她试着调动那绳子里面储存的灵力,只不过一呼一吸之间,金色的灵光便涌现在指尖,她轻轻挥动起来,灵光缓缓勾勒,在黑夜中轻巧得像是金色的仙灵。 邵云帆的灵力丝毫没有排斥她,金色的灵光纯净非常,比之常人,无论是质量还是威力都要高上很多。 但毕竟储存的量是有限的,娄昕舟不想浪费,在确认过取用没什么困难后,便抬头和邵云帆谈正事,简单交换了各自知道的事情,便又赶去了村口。 之前邵云帆在村长重新抄家伙回去前,便解散了众人,各自分头去调查线索。 梅语木去调查铁匠的事了,郭贾和肖烛则是去想办法处理这村子的诅咒,四人分工很快,行动力也极高,不像其余三个队伍,有两队因为人数太多而意见不和,剩下江落月那队又相对谨慎。 四人跑得太快,自然就错过了村长与一众弟子对峙的好戏。 娄昕舟本以为会看到双方打起来的画面,毕竟村长以及霍二带上的,都是些杀伤力挺高的硬家伙,但有些意料之外,她和邵云帆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另外一个场景。 村民和一众弟子立场分明,对峙站着,气氛有些焦急,但双方中间却插了个十六岁的少女,那少女看衣着显然是村子里的人,一脸的泪水,她几乎是跪在地上,不顾自己身后的那些村民的立场态度,抓着徵音的衣摆不住哭喊。 “仙人,求求你救救我阿爹!他已经失踪三天了!” 看见着场面,娄昕舟和邵云帆对视一眼,不必多说,这一定就是找铁匠的那个角色任务了,而中间那个十六岁的少女多半就是那失踪的昆仑女弟子了,她应该也和娄昕舟一样,完全代入了角色,因而相貌也是变化了的。 “你先起来说话。” 徵音微微躬身拉起那少女,略有些无奈得看了眼村长和他身后的几人,也不知为何,先前那要命的氛围竟然收住了一些。 “月儿,你过来!” 村长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响,王月儿听见村长的话,转过身去又跪下了。 “村长,我阿爹平常没少帮大家的忙,何况男丁对村子很重要,求求你让这些人帮着找找吧。” 村长听了这话脸上怒色有些松动,王强在村里的人缘很是不错,打铁的手艺也是一流,村里除了他,便没其他人会了,所以王强在村里的地位也是很高的,失去了铁匠,以后要想锻个什么铁农具,就不知要去找谁了。 “村长。” 弟子中站出一人来,娄昕舟看着来人,微微惊讶了一瞬,说话的人正是杨乐山队伍里那名昆仑的男弟子——沈寒。 “你让我们安心待在这岛上,我们不仅帮你们找到她爹,还帮你们找回神使怎么样?” 角色任务不是阻止活祭吗?沈寒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娄昕舟总觉得沈寒说话前看了一眼她所在的方向,但是她和邵云帆可是待在暗处的,按理来说,以那边的视角来讲,应该是一点也发现不了的。 巧合? “呵,你要是现在把神使给我找出来,我就答应你。” 尽管王强对村子很重要,但还是比不上神使的,毕竟若是没了神使,整个村子都会跟着完蛋的。 “现在吗?也不是不行。” 沈寒说罢便向娄昕舟的方向望过来,众人见他表情,也跟着一脸疑惑的看了过来。 “邵师兄,你和娄师妹也看这么久的戏了,真的不出来吗?” 直到沈寒开口点明,村口的这些弟子才发现暗处的两人,邵云帆四人先前离开一点动静都没有,一众弟子现在反应过来,只觉惊讶极了,当即就有人发问。 “他们怎么在那儿?等等,好像少了······四个人。” “他们那队什么时候离开的?” “只能说不愧是昆仑首席了。” “那个孩子,好像就是村长说的神使!” “但是,我们的任务不是······” “娄师妹?娄昕舟?那小女孩?” 众弟子对沈寒的行为并不理解,毕竟除去娄昕舟二人,在场的二十四人里面,有不少弟子的任务都是阻止活祭,被选作神使的霍家女逃跑了对于他们而言是十分有利的,但沈寒为什么要······ 村民在看见娄昕舟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十几个壮汉立马朝邵云帆二人围了过去。 “这位师弟,你这什么意思?” 段睿见着这情况,忍不住开口问道,徵音也是一脸疑惑的看了过去。 沈寒听见了他的问话,却只是笑而不答,一下一下地上下拍着手中的扇子,他嘴唇微动,口中不知道喃喃说些什么。 “我的任务你是知道的,沈寒。” 杨乐山也开口了,碍于村民在场,他的话并没有完全说开,但是大家都明白其中的意思,他身后扶风宗的那几个弟子,此刻无一例外,脸上表情都不大好看。 “三。” 沈寒却是依旧不理会,转而开口数起了数。 “二。” 本还在质问他的众人听他这般数数,不知为何,觉得气氛都诡异了起来。 “一。” 折扇被沈寒“刷”的一声打开,一道白色的光芒闪了一瞬,应着他最后一声落下,整个小岛的时间仿佛瞬间被冻结了一般,突然毫无征兆地停止了。 第57章 新增任务 “怎么回事?!” 小岛的时间暂停了,但是从实际情况来看并没有将进秘境的弟子们囊括进去,众人对眼下的情况皆是一脸懵。 娄昕舟掌中金色的灵光还在轻轻闪烁,方才她用灵光击断了一个村民拿的锄头,本是只是想给个警告,让他们停下来,却是没想到这小岛的时间,居然在那被折断的锄头落地的瞬间停止了。 “?!” 而就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待在一旁,尽量让历练的弟子去处理事情的徵音,周身气质却陡然变了个样,不再似先前那般灵动柔和。 “守境人?!” 娄昕舟心中突然升起一阵不太妙的感觉,邵云帆也是微微皱眉。 “新增任务,帮助村民完成祭祀,针对对象,所有人,分值二十五分。” 淡白色的灵光绕在徵音周身,守境人冷淡开口,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什么?!” 娄昕舟眼中满是惊异,在赶到村子前,她还对自己的任务胸有成竹,毕竟无论敌我,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但现在······ 帮助村民完成祭祀?不就是要将她投下海去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守境人的话音刚落下,众人身上的任务牌子便亮了起来,弟子连忙拿出来看,一时间惊呼声几乎止不住。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是完成这······这活祭的意思吗?” “别想太多,这只是秘境,又不是真的,这里面的人都是幻象罢了。” “可是,我看邵师兄是站在那女孩那边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 这新增任务给的分值是所有任务里最高的,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就能领先许多,拿到好的名次,先众人一步进入到储宝地里面,这诱惑不能可谓不大。 因而尽管这些弟子知道邵云帆的身份,却还是有不少人想动歪心思,只不过少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娄昕舟看着自己牌子上的新增,几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师兄,它说我犯规了······” 白色的小字印刻在金褐色的木牌上,字不多,却显得十分刺眼。 “什么?” “说是因为我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并且还使用了灵力,破坏关卡平衡,所以新增了这个任务。” “······” 邵云帆听到这里,眼色暗了下来。 所有的关卡按理来讲都是会提前告知规则的,但是第二关却没有针对娄昕舟“不能暴露身份”以及“不能使用灵力”这两点进行过任何的说明。 任何秘境任何守境人都是绝对公正公平的,所以也不会因为这个念音境的原身主人,是昆仑的长老而对昆仑弟子有所包庇,当然更不可能针对。 所以,只能是人为。 想到这里,邵云帆就将目光看向了站在人群中央的沈寒。 沈寒身着白袍蓝边的昆仑内门弟子服,头发也是规规矩矩的束好,能看的出来这人平时还是很注重自己的仪态,但他脸上有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深黑的眼睛里,总感觉透着一种诡计得逞的得意。 也许是为了给众人留够反应的时间,守境人此刻并没有恢复秘境时间的意思。 “徵音前辈,若是将霍初七投海活祭,扮演她的娄师妹会有生命危险吗?” 沈寒突然开口问道,听见他的话,众弟子又是一片起哄。 “什么?不该所有人的身份定位都是上岛的仙门弟子吗?” “怎么还有搞特殊的?” “身形样子还都变了个样,她的任务是什么啊?” “不是,你们不奇怪那个弟子是怎么看出来的吗?” “守境人让秘境里的时间停止了,却没有暂停我们的时间,她现在依旧能够自由活动,哪里可能是小岛上的原住民?” “可是……我记得,在暂停时间前,他就叫了娄师妹啊……” “……” 不说弟子们惊讶,就连邵云帆也难得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不会。” 守境人答道。 沈寒听了这回答,脸上笑意更甚。 “各位,新增任务分值二十五,可比手上的角色任务高多了,既然不会死人,秘境竞争又本就是天下公认,那便不会伤了门派和气,所以,有人想要与我联手吗?” “······” 沈寒的目的十分明显,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拉拢其余弟子,一起完成活祭,获得高分。 “可是,那是邵云帆啊,近神之子······” “对啊,还是昆仑首席,第一关单挑蛇颈龙,要去你去,我可打不过。” 一众弟子并没有轻易地被沈寒说服,他们各有各的顾忌,邵云帆的身份对于他们来讲,就是第一层阻碍。 谁闲着没事,去和近神之子刚啊,是嫌活得太久了吗?那弟子神经病吧,他还是昆仑弟子呢,真是不怕昆仑给他除名了啊。 “诸位,身份只是个名头,这么些年,你们可曾见过近神出山?”在众人都十分踌躇不看好沈寒的时候,却还是有人附和他,自然是扶风宗的弟子,名为朱元,是杨乐山的心腹,“寿宫尊者,非天灾不会管事,相信诸位是听过的吧。” “这······” “再者,昆仑掌门启律尊者最好面子,诸位都是大门派的人,自有门派兜底不是吗?大家都是元婴,怎么可能打不过金丹?” “······” 等朱元说完,杨乐山便带着扶风的弟子走到了沈寒身边,两大宗门本就不对付,这样做也合乎情理,那三个帘水阁的女弟子也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其余的弟子见状都纷纷沉默了下来,先前心中的那点小心思又被揪起,许是见扶风帘水明确站了队,竟然真的有好几个人逐渐朝沈寒那边靠了过去。 不过,支持沈寒的,当然除开了江落月那队的,毕竟他们可不是什么六大门派,宗门兜不了底。 至于沧浪门,倒是去了好几个,段齐首当其冲,他姐姐段秀本是不同意的,只是拉不过,只好跟着去了,但段睿倒是留下来了。 娄昕舟冷静下来后,就和邵云帆站在一旁,颇有些耐心地等他们站好队,并没有开口阻止半分。 毕竟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正面冲突怎样都避免不了,不如明确的知道敌人是谁。另外梅语木几人可还未回来,这小岛时间停止,几人应该会停下手上的任务,即刻返回,算时间也该快了。 “这里十几个元婴修士,不知邵师兄你一人,可能打得过?” 沈寒似乎对这情况早有预料,此刻眼中皆是笑意,他扶扇掩面,眼中尽是得意。 “一人?谁说我们只有一人的?” 娄昕舟却是先开口了,就在她话音落下,她身后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三人来,正是肖烛、梅语木和郭贾。 第58章 这就突破 气氛很是焦灼,这个氛围下一秒就能打起来,只是还没有待众人冲上前去,小岛的时间突然就恢复了正常。 守境人是给足了众人反应时间的,作为秘境规则的制定人,她并不会理会众人之间是什么氛围,违规的人已经得到惩罚,新增任务也已经告知,没有暂停时间的必要了。 小岛的时间得到恢复,村民们终于能动了,一时间,场面便混乱起来,十几个人扛着锄头,提着砍刀就朝娄昕舟而来。 “好啊,吃里扒外,我白养你这么久,你就是这么对自家人的?” 霍二是冲在最前面的,名义上他是娄昕舟的父亲,在时间停止之前也是离娄昕舟最近的,此时恢复,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到了娄昕舟近前,就要伸手抓她。 “小心!” 肖烛站在娄昕舟身边,看见霍二提刀冲过来,眼下闪过一丝暗色,正想将她拉过去,却没想到被人领先一步。 邵云帆脸上表情不显,只是眼神更冷,霍二伸出去的手停在半途,他看着那淡蓝的眸子,不知怎的,不自觉地往后退开了好几步。 “滚。” “修仙之人,怎么还坑害我们这些老百姓啊,你拐走我们的神使是想做什么?” 村长适时开口了,依旧是把那拐杖敲得“咚咚”响,他眼神浑浊,脸上横满了老年斑,这一激动起来,整张脸印着淡淡的雾气,显得有些狰狞可怕。 “村长,我看你们还是先避避吧,这修仙的打架,可不会顾忌你们,邵师兄,你说是吧?” 沈寒很是不合时宜的开口了,他缓步走上前来,微微侧身拉开村民,眼睛则是紧紧盯着邵云帆和娄昕舟二人,待脚下停住,他周身便升起些淡紫色的光来。 邵云帆没有答话,只上前几步,将娄昕舟护在了身后,村民们看见这形势,嘴上不说,但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害怕,于是十几个人半拉半拽地拉着老村长走了。 “邵师兄,你们只有两个元婴,两个金丹,这打起来,可必然只有一种结果啊。” 沈寒的语气带着戏谑得意,不知为何,对于战胜邵云帆这件事,他似乎胸有成竹。 事实上,光从人数以及修为上来看,确实是这样,不过,若是看人,邵云帆几人并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邵云帆金丹能比元婴,越级挑战对他来说本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更何况,此刻众人眼前的这个,还是重生回来的魔教教主。 至于其余几人,娄昕舟不能使用灵力,所以排除在外。 梅语木是无人能及的炼毒天才,端壶长老那句“自愧不如”可不只是说说那么简单,变态师姐也许在天赋上比不得昆仑的众多天才,但这些天才却无一不怕她炼得毒。 而郭贾娄昕舟虽然接触不多,但他在昆仑有个称号,叫做百科全书,常人通百科,可能是什么都会一些,但什么都不精,但郭贾不一样,他是什么都会什么都通,他的名气在修真界可以比肩邵云帆,甚至还要有名,毕竟,这人活得不可谓不高调。 至于肖烛,额,娄昕舟尚还找不到什么亮点,年纪比她还要小上几岁的金丹,只能说天赋很是不错。 “你留下,看着小师妹。” 这话是邵云帆对肖烛说的,看来教主的看法和她一样,肖烛这个金丹对于他们来说,几乎可有可无,倒是可以做个掩护,保证后方安全。 说完邵云帆便缓步上前几步,郭贾几人也跟了上去,各自做好了干架的准备。 “这还没打呢,说什么结果?” 郭贾先开了口,邵云帆听见他的声音,回头看他一眼,偏头示意他看向某处,郭贾顺着视线不动声色地瞥过去,微微一愣。 在沈寒后方较远的地方,王月儿正一脸紧张地观察着战局,她的存在感极低,若不是邵云帆提醒,郭贾都不可能注意到这人。 两人当了几年的师兄弟,默契自然还是有些的,他当即领会了邵云帆的意思。 而后邵云帆又转头看向梅语木,他并没有开口说什么,炼毒的天才除了毒没有什么其他的优势,自是不必多说,梅语木便认真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在下沈寒,久闻郭师兄大名,那今日便来讨教一下吧。” 沈寒说着也转头去看身后的一众弟子们,那些人修为大多已到元婴,见状纷纷站上前来,气势倒也不错。 “诸位做事,当真精彩。” 邵云帆终于开口了,语气一如既往,冷到极致,他方看了良久的戏,娄昕舟在他近旁站着,那怒气都快凝成实质了,这下当真是要全部爆发了。 “看你们这样子,这次进秘境,应该是忘记带脑子了。” “邵师兄,我认为他们的选择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你也不能太过自私,大家只是想得到更高的分值罢了。” “那么,你当真认为,你们绝对占优势?” 邵云帆话音刚落,他的周身便突然腾起一股吓人的气势来,金色的灵光几乎直冲高天,小岛的雾气都因此淡了好几分,一息之间又从周身横扫出去,那些个站得稍前的弟子,即使是元婴修为,竟也被这灵力激得退了好些。 众弟子不禁呆住了。 “这······这是金丹的灵力?为何比元婴的还要强势?” “好······好强!” 只是在众人皆在感叹的时候,沈寒眼中笑意却没有减少分毫,事情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剑修养灵,这灵力可见邵师兄用心,常人可难存这么长的时间。” “你倒是提醒我了。” 邵云帆见沈寒依旧胸有成竹,并无丝毫动摇,只是在下一刻,他周身的灵光突然又暴涨了一倍,竟是原地突破的意思。 “师兄?!” 娄昕舟一直在后方旁观战况,上辈子邵云帆站在制高点上,无论何人何事,都能以最完美的方式解决,娄昕舟便也养成了将什么事都丢给教主处理的习惯,但此刻才想起来,这一世,教主尚还是昆仑弟子,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比不得在魔域,总会有被逼到绝境的时候。 这可还在秘境里面!元婴雷劫搞不好可是会死人的! “这是?元婴雷劫?!” “这人怎么能强到这种地步啊?” “这是想突破就突破是吗?!” “太逆天了!” 沈寒见状终于一改先前的从容,脸上的笑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卧槽,你他妈不要命了?!” “我并没有找死的习惯。” 邵云帆又上前几步,随着他的移动,天空中似乎有惊雷涌动,但那声音并不是来源于秘境,而是外界,只是因为那雷劫太过于声势浩大,以至于在秘境里的众人都能听见外面的响动。 雷劫这种东西,可不会因你在秘境,就劈不下来,秘境特有的传送阵不只传人,也传雷。 众人哪里还有先前的气势,打退堂鼓的不在少数,修士渡劫,金丹以后的雷劫威力陡增,所以在渡劫之前画好防御阵法,准备好防御法器,在修真界可是常识。他们好不容易从元婴雷劫里捡回条命,对这东西多多少少有些阴影,此刻没有准备,只想有多远离多远。 沈寒见众人打了退堂鼓,脸上表情甚是不好看,他似乎在内心很是挣扎了一番,一咬牙,背后突然涌现出一大团白色的光来,只听他大声吼道。 “诸位,不必害怕,我是天阶法器的契约者!” 第59章 意外来得太突然 秘境外,律华主殿,郑巳律本是在和几个上位的长老商讨事情,却突然听见一声惊雷,霎时外面的天就变了颜色,几人面面相觑,洞合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咱昆仑最近天才是不是有点多?” 顺清听罢点头:“嗯,这雷劫不寻常。” “不对,那个方向,是念音境!”郑巳律突然从高座上站起,“进秘境的金丹少之又少,师姐,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 沈寒居然绑定了天阶法器,娄昕舟大为震惊,在场的众人也大都和她是一个反应。 在白光过后,沈寒的背后凝聚起一个巨大的白色人影来,它双手合十,像是怜悯天下众生的神,震撼人心。 邵云帆看着沈寒背后缓慢出现的白色人影,回头看了眼娄昕舟,混沌沉睡的事他自然知道,但既然沈寒祭出天阶法器,同阶的器灵应该会有感应,说不定混沌也醒过来了。 只是这一回头,他却愣住了。 霍初七无论是脸还是身形和娄昕舟相差都是极大的,但是许是知道壳子里面的人是谁,邵云帆总能被她牵动心神。 十二的女娃儿一脸的紧张,她的手紧紧捏着,放在胸口,那双黑色的眼睛雾蒙蒙的,见他回望过来,很快明白其中意思,有些委屈地摇头。 邵云帆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让她担心了,心下有些无奈,薄唇轻启,他缓声道。 “别担心,我有分寸。” 见着娄昕舟那样紧张,他才反应过来他们这边似乎并不占优势,但事实上,他虽然打不过那十多个元婴,但让大家全身而退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沈师弟倒是深藏不露,只是······” 邵云帆说着,突然卸掉了全身灵力气势,待他周身金色的灵光完全暗下去,雷声居然应声停下了。 “!?” “怎么回事,这东西是想停就能停的吗?!” “今天我算是见识了······” “呼,不管怎样说,雷劫不来才好。” 沈寒完全没想到是这种展开,他眼下全是惊讶,莫名有种被耍了的错觉。 “不愧是男······咳,不愧是邵师兄,别人突破都是不可抗力,到你这里怎么变成随心所欲了?” “我想,你眼下最重要的事,不该是关注我,朝后面看看?” 沈寒听话的向后面看去,却见这郭贾一只手抓着王月儿,另一只手拿了把短刀抵在她的脖子上。 “!” 沈寒见着这场景,无疑是被吓了一跳的,邵云帆观他反应,知道自己猜对了,这王月儿的扮演者对于沈寒来说,一定十分重要,这一点在第一关时就能看出来,他们两人能进杨乐山的队伍,多半只是沈寒的功劳,许是他对扶风宗的几人说自己有天阶法器,这才让和昆仑是死对头的扶风宗,接纳两个金丹期的昆仑弟子。 “什么时候的事,你先前不是······” 沈寒看着郭贾,几乎组织不好自己的语言,脑袋像是宕机了一般,后面的话全被哽在喉间。 郭贾平时性格大咧,但在关键时刻还是比较靠谱的,他并不多说废话,而是趁着沈寒还没有反应过来,抓着王月儿,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转移到了邵云帆这边。 “抓人威胁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沈寒脸上终于没有笑意了,那股子得意与胸有成竹全都消失不见。 “你还想要将我家小师妹丢下海活祭呢,这就光彩了?” 郭贾一听这话,立即开口反驳,王月儿在他手中不住挣扎,奈何她也是像娄昕舟一般,现在用着毫无灵力的壳子,又哪里挣扎得开。 “你放开我,师兄救我。” 王月儿泪眼朦胧,她代入的角色长了张很漂亮的脸蛋,这样表现,像是被人弄得痛极了。 不知道为什么,娄昕舟突然觉得,这人的性格像极了某个人。 “啧。”沈寒脸上不悦极了,也不知想了什么,他突然开口,“你们放了她,活祭的事我不参与了。” 郭贾听他这样说,便望向自家师兄,见邵云帆摇了摇头,就接着怼人。 “嘴上说说谁都会,我们没有相信你的理由。” “那你们说想让我怎么做?” “弃权退出。” 邵云帆冷漠开口,声音不带一丝起伏。 沈寒听罢却不说话了,他将那折扇在手中拍了好几下,然后像是想通了什么,“刷”将它打开了。 那扇子是白色打的底,其间画了幅墨色的山水画,意境悠然,可见落笔者实力,只是众人的注意力却无一人在那画儿上,而是在那突然从画中飞出的暗器之上。 对于沈寒来讲,弃权是不可能的,所以只有用强硬的方式抢回王月儿,但又实在怕对面真的伤了她的性命,于是便暗里偷袭。 不过,暗器对准的并非郭贾或是邵云帆,而是站在几人身后的娄昕舟,几人对此皆有不同程度的反应,肖烛离娄昕舟最近,下意识伸手去挡,但好在邵云帆反应迅速,论泉翻转,那暗器便被弹向一边,并没有人受伤。 娄昕舟莫名有些感动,但感谢的话刚到嘴边,却生生拐了一个弯。 “肖师兄,你脖子上的伤是哪儿来的?” 之前娄昕舟一直关注着邵云帆他们,再加上雾气的影响,并没有注意到肖烛的伤,那伤口斜在八岁孩子的脖子上,长度近四指,虽然血早已止住,但看起来伤得不轻。 “嗯?”肖烛分神回来,听了娄昕舟的话,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这个啊,之前不小心被狗咬了。” 狗咬了? “……” 娄昕舟是真的不知道什么狗能咬出剑伤来。 但眼下情况显然不适合纠结这个问题,沈寒见暗器打偏,眼中恼怒更甚,脸上表情接连变了好几种,但是很快,他便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是我太不冷静了,以邵师兄的为人,怎会真的杀人呢?” 说完也不犹豫,直接毫无顾虑似的走了上来,不过几息,距离就被拉近很多,而就在他快要靠近郭贾的时候,他的袖中却突然飞出好几把暗器,极快地击了过来。 同时他又躬身向下,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在飞出去的暗器之上,一个滑步,拉住了王月儿的脚踝,随后往身后使劲一拖,只听“碰”的一声,王月儿重重摔在地上,那声音只是听着都觉得痛。 “?!” 娄昕舟看见沈寒的动作,突然间有些拿不准他对王月儿的态度了。 若是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人,怎会用这样粗暴的方式救人?若是不重要,又为何看起来那么着急? 但意外也发生的很快,暗器被邵云帆一个不落的挡开,铁质的材料碰到剑身上,又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回去,那边沈寒才刚刚起身,就见自己的暗器迎面而来。 “!”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拉着王月儿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尖锐的暗器直接刺进了十六岁少女的胸口,顿时鲜血四溅。 “?!” 王月儿缓慢而艰难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而后颤抖着伸手捂住,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须臾又回过头去看沈寒,却发现那人却不知为何,像是对她的生死不感兴趣,眼中只有怒火,却无半点伤心。 事情发展成这样众人是真的没有想到,被弹飞回去的暗器躲起来其实并不难,只需沈寒轻轻推开王月儿,自己再迅速蹲下就行了。 娄昕舟走上前去拉了拉邵云帆的袖子,几人默契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沈寒看看几人离开的背影,又看看已经倒在地上的王月儿,“咔嚓”一声捏断了手中的折扇。 他身后的那些弟子,此刻竟无一人说话,不必回头,都知道他们脸上都是看戏的表情,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 “系统,读档!”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白色的光芒突然大了起来,他整个人变成发光源,明明还是夜间,却恍如白昼,须臾,所有的一切便消失不见,却又在下一秒重新组合。 “叮!正在读档,请宿主耐心等待。” “叮!正在重构世界,重构已完成。” “叮!正在干扰男女主记忆,已成功干扰。” “······” 第60章 它的背是红色的,好像有一条很长的尾巴 娄昕舟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此刻已经是夜晚,只有些许的光亮透过一旁的小窗穿过来。 她有些恍惚,后知后觉心底升起一股恐惧害怕的情绪。 “这是?” 娄昕舟站起身来,伸手摸了摸干涩发疼的眼睛,入手微湿。 “直接代入角色了么?” 在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娄昕舟观察起四周来,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木墩做的桌子,桌子上摆了些饭菜,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下的场景莫名的熟悉。 “娄主!” 娄昕舟正打算去看看这屋子唯一的出口,混沌的声音却先一步出现在脑子里。 “你醒了?!”听见器灵的声音,她顿住脚步,有些惊喜,“你睡了一个多月,醒的倒是时候。” “吾本不该在这时候醒的,娄主,吾感觉当前的空间十分不对劲。” “不对劲?” 听混沌这样说,娄昕舟疑惑了,相比于上辈子她遇见的其他大乘秘境,念音境的风格确实不大一样,但也到不了不对劲的地步吧。 “你是说念音境吗?” “不是,吾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吾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动了时间,而且,不仅仅只是秘境的时间。” 娄昕舟听罢沉默,以混沌的性格,是不会开玩笑的,但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呢? “能知道背后人是谁吗?这个动了时间,具体是怎么动的?” “这个,娄主,你得给吾点时间。” “好。” 娄昕舟回答地毫不犹豫,在通幽过后,她已经完全信任这个恰巧和她契约的天阶法器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混沌终于弄清楚了时间是怎样波动的。 “娄主,吾知道了。” 只是和它的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一阵很轻的敲门声。 “咚咚咚。” 娄昕舟朝那边看过去,淡金色的眼中带着些许警惕,传来的却是一道稚嫩非常的童音。 “阿七姐,我······我偷了钥匙,给你开了门,你快从后门跑吧,村里好像来了仙人,他们也许能救你。” 娄昕舟听见门外那声音,因着代入了角色,她心中亦是知道是谁,于是便缓缓走到门边开了门。 来人正是霍十六,娄昕舟看着比她矮上一些的男孩一脸着急,那张脸红扑扑的,所有的情绪全都暴露在表面上,现在情况特殊,她几乎没有怎么注意霍十六的话,整个人都在等着混沌解释。 “果然,我还是觉得莫名熟悉,就像先前经过过这种事一般。” 娄昕舟在心中说道。 “娄主你的第六感很不错,就是这个节点,时间在被不断的循环,初步观察,次数不下于百次。” “!” 百次?!循环?!她居然一点异样都没有察觉到! “吾方才感应到了一团乌漆嘛黑的灵力团,吾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以它的能力,只能小幅调动时间,不过,它还干扰了娄主你的记忆。” “干扰?可以恢复吗?” “阿姐?阿姐!” 见着娄昕舟没有说话,霍十六着急地喊道。 娄昕舟听见那略微急切的声音,回神过来,就见霍十六给自己塞了一个不小的包裹,拉着自己就往后门去。 “可以试试,不过,可能有点多,会有点疼。” 随着混乱话音落下,突然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娄昕舟只觉得自己头要炸了,她吃疼地抱头蹲下,霍十六见她那样,连忙蹲下询问,眼中尽是担心害怕。 “阿姐?!阿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循环一百多次的记忆不是一个小体量,娄昕舟觉得往自己大脑中灌的记忆,说是海倾也不为过,只是她觉得这个过程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但实际上待她清醒过来,霍十六也不过刚刚蹲下罢了。 娄昕舟记起了很多东西,她看着霍十六那张担心的脸,轻声道。 “十六儿,我没事,不用担心,只是头疼而已。” “真的没事吗?呼,我刚刚还以为你要死了。”霍十六见状终于松了口气,而后催促起娄昕舟来,“阿姐,快走吧,我真的拿不准阿爹什么时候回来。” 娄昕舟却是不动,眼下出去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上一次的时候,她因为违反规则,被守境人惩罚了,那时她并没有“不能暴露身份”以及“不能使用灵力”的规则记忆,现在才知道是被人给删掉了。 按照之前循环的记忆来看,去村口无异于给自己挖坑,毕竟教主只需一眼,就能认出她是谁,按照秘境的规定,这也算违规,虽然守境人不会第一时间发现,但惩罚总是少不了的,所以,有些好笑的是,这一次,她得想方设法避开邵云帆。 思考了好一番,娄昕舟心中终于有了注意,她拉住霍十六,十二的女娃表情很是坚定,竟让霍十六呆住了。 “十六儿,我不能走,就是走了,我也出不了岛,只要这祭祀还在,我就活不了,所以······” 尽管娄昕舟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霍十六还是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要想真正活下来,只有破坏临海村这持续了将近百年的祭祀。 “那天我听见阿爹和阿婆吵架了,我觉得心里不安,就去了爷爷以前住的地方翻了一下······“ 霍十六的声音很低,他低下头去,娄昕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可以肯定的是,透过不满十二的男孩的身体,传来的是深深的无奈以及几乎刻进骨子里的厌恶。 “我在那屋子里找到了他以前写的一些东西,阿姐你也许可以看看。” 娄昕舟最后又回到了先前的屋子,霍十六将霍老爷子写的东西拿给她,在再三确认她不离开后,有些纠结地锁了门。 那是些十分不平整的麻纸,差不多有一指的厚度。 娄昕舟借着小窗透过来的光,艰难地辨认起来,但并不是因为那字太丑,相反落在麻纸上的字,遒劲而有力,它的主人定是读过书的,只是可惜保存得不太好,纸张浸了潮,好多地方的字迹已经不是很清楚了。 在临海村被诅咒前,这村子里的人靠捕鱼为生,捕上的鱼就拉到不远的几个镇子上去卖,得来的银钱应该也是不少的,那个时候正兴读书,所以村里习字的人也有很多。 想到这里,娄昕舟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而后才认真辨认起上面的内容。 “我侥幸活着回来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它很可怕,它几乎吃掉了船上所有的人。我只记得,它的背是红色的,好像有一条很长的尾巴……” 第61章 霍家人 “刘二爹带着他们出去已经过去三天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先前张麻子他们就翻了船,那船从中间碎成了两半,随着潮水被冲上岸来,出海捕鱼的八个人一个没回来,我有些担心,上天保佑,希望刘二爹平安回来。” “一周过去了,我们在海滩上发现了很多碎片,前木板,还有断成两半的船桨,他们一定是出事了,我媳妇儿抱着我大哭,一直嚷着她爹没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刘二爹对我很不错,我也很难过。” “我们葬了破船,埋了衣冠,给出事的那些人办了很大的葬礼,但这几天没有人敢出海了,一连毁了两条船,大家都有些害怕,有人说我们是被海里的神诅咒了,我只觉得很好笑,神之一说,简直荒唐。” “我媳妇这些天给我说她一直想吐,隔壁的阿婆说是怀孕了,我很高兴,这几乎是村里这些天来的第一件喜事,哎,只可惜,刘二爹走了,不然他也会很高兴的。” “······” “村长中午来找我,叫我跟着李二狗他们一起出海捕鱼,我本不想答应的,但是上个月他们出海死了太多人,村里男人不太够,村长说,村里生计就靠捕鱼,不去捕鱼,娃娃们没钱读书,我寻思着,他说的也对,就答应了,明天一早就跟着李二狗他们去,第一次捕鱼,有点紧张。” “我记不得是怎么回来的,醒来的时候就躺在家里的床上了,我媳妇哭哭啼啼的,村长也在,门口还有好多人,他们见我醒了,先是问了我有事没事,而后就是问李二狗他们······我,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说,我只是侥幸活着回来的,海里面有东西,很可怕!我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它几乎吃掉了船上所有的人。我只记得,它的背好像是红色的,有一条很长的尾巴,它就是用尾巴把我们的船弄翻的,李二狗他们直接被拖下去了,然后血水咕咕往上冒······” “我媳妇受了些惊,但好在肚子里的孩子没事。海里的东西我给村里人都说了,大家都很害怕,村长让我们暂时别出海了,那些个嘟囔神的人说得更大声了,天天在村子里喊,我觉得我心中慌得很,这件事肯定还没完。” “真的有神吗?” “······”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大早突然起了很大的雾,而且很奇怪,我看见的好像和大家不太一样,他们看见的就是正常的白雾,可是我看见的却血红血红的······” “今年种的庄稼,收成很不好。” “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雾一直没退,明天我们决定出海去看看,今年没收成,快没东西吃了。” “很奇怪很奇怪很奇怪很奇怪!我又看见它了,它还在!但没有跟过来,海面上明晃晃露了一个脑袋,尾巴在不停地扇,它还朝我笑,我再也不想出海了!”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又是那个东西,它叫我三天内丢一个孩子下海去,不然就拿走我媳妇儿肚子里的孩子,我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我媳妇儿流产了!还是个男娃!那个梦是真的,我······我该怎么办,我好像被它盯上了!” “我把那个死胎丢下海去了,红雾变白了,但没有消失。” “五年了,我又梦见它了,可是我媳妇儿又怀孕了······我要怎么说服大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太傻了,根本就不用说服他们,那群傻子,以为是神罚。” ······ 娄昕舟看完霍老爷子写的东西,长久不能说话。 窗外的亮光淡淡的,像是罩了一层薄红,吹进来的风有些冷,她看着那麻纸上的字,一开始遒劲有力,到最后,越来越疯狂,笔迹完全像是两个人,岛上的村民又知道多少呢? 岛上的村民以为这些事是神罚,但其实,村民这些年送出去的孩子,都是为了霍家能平安且顺利的诞下自己的孩子。 可是霍老爷子一开始决定出海,却是为了让村子里的孩子能够有钱读书习字,若是他没有答应村长叫他出海捕鱼的请求,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呢? 但人始终都是自私的,只有在自己生活过得还不错的时候,才会想着去帮助其他的人,就算霍老爷子没有出海,那么也会有一个人来代替他的位子。 海里的那个东西似乎很是了解人心。 娄昕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突然间明白霍十六身上那深深的无奈感和厌恶感是怎么回事了,真相往往比现实更加残酷。 娄昕舟之前将任务的牌子揣进了胸口,此刻那牌子突然亮了起来,她拿出来一看,白色的小字工整娟秀。 “已完成隐藏任务一,分值十分,目前总分十分。” 原来这个隐藏任务如此简单吗?只找到了霍老爷子年轻时写的东西就算调查清楚了?是因为它的分值低吗? “既然找到了这东西就算完成了隐藏任务,那我得想办法让教主他们找到。” 娄昕舟喃喃道,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些响动,娄昕舟立马将那些麻纸藏到了床单底下。 门开了,一脸不悦的霍二走了进来,他先是扫了一圈屋子,看见那木墩上的饭菜一口没有动过,忍不住骂了好几句脏话。 “奶奶的,好吃好喝准备着,一口不吃,仪式还有三天,你不吃也得吃,要是饿死了可麻烦。”霍二说罢,一把拉着娄昕舟扔在了那木墩子前面,“吃!” 娄昕舟听着那话,粗鄙不堪,霍初七是霍二的女儿没错,但在这男人眼中,她似乎连人都不是。 冰冷的饭菜入口,娄昕舟只觉得心底升起难以忽视的难过,喉咙像是被哽住了一般,舌苔有股苦味,随着咽下的米饭一直滑到胃里。 “······” “今天倒是听话。” 霍二看她一眼,而后关门出去了。 “娄主,你没事吧。” 听见混沌的声音,娄昕舟坐直身体,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完成了一个任务,我高兴还来不及,不过,我想我知道怎么做了,要想阻止活祭,这霍家人,必须死。” 第62章 呀,娄主你不会喜欢他吧! 在霍二走后,娄昕舟走到床边坐下,雾气在窗口萦绕,她顺着这小口往外看去。 霍初七的屋子后方是一片干枯的树林,在小岛薄红雾气的加持下,白中带红,枝丫张狂着,枯叶腐烂,泥巴拼命地往地里陷,林子像是盘踞着鬼怪,排斥一切有生命的活物,阴森得让人战栗难言。 “活祭还有三天。” 娄昕舟喃喃自语,时间还有很多,四个任务完成了一个,还剩下三个。 一个是角色任务,活下来,两个隐藏任务,解除小岛的诅咒以及除妖。 说起来,按照之前的记忆,她每一次的行动路线几乎都一模一样,霍十六给她开了门,她便顺理成章地往村口去,却没想到完成隐藏任务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就是留下来,霍十六会说出真相。 但是在角色任务是活下来的前提下,她又哪里会选择留下来? “刷!” 在娄昕舟发呆的间隙,窗外的树林突然传来了一些动静,原本就诡异非常的林子更添几分阴冷。娄昕舟自然不可能错过这声音,她就着身子小,趴到窗口仔细一看,就发现树林深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快速地移动。 只是,那人身姿轻卓,步态轻盈,她再熟悉不过。 “!” 娄昕舟见着自家教主却并没有欣喜万分,她有些吃惊地迅速蹲下,生怕被外面的少年看见。 只是刚蹲下却又想到了什么,娄昕舟看了看压着麻纸的方向,小心翼翼爬过去,将它翻了出来,再就着这有些不雅的姿势直接丢出窗子去了。 “教主是谁?娄主?!你这是在干什么?” 混沌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对娄昕舟送分的行为不理解极了,它虽然知道娄昕舟脑中所想,但是女孩儿的思维向来跳跃,它却是不太跟得上了。 “嗯?” 娄昕舟听见这话也是疑惑了,不过很快又明白过来。 说来,在娄昕舟拜师之前,混沌就已经陷入了沉睡,并没有和邵云帆直接接触的机会,在她醒来后娄昕舟也并没有提过自家教主。 但现在情况特殊,小女孩儿神经紧绷,生怕被邵云帆看见,哪里有心思解释,愣了好一会儿,却是下意识“嘘”了一声。 “······” 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来脑子里说的? 混沌更加不理解了。 邵云帆刚从村口过来,他的角色任务是阻止活祭,村民一口一个他们的神使,想来是早已选好了人,作为祭祀的关键人物,邵云帆觉得必须找到这个所谓的神使。 只是现在手中并没有多少线索,他索性决定挨家挨户地找。 方才他跟着一个村民回来,本是想潜进屋子里看看,却猝不及防看见一些褐白的麻纸,从侧边一个小屋的窗口“哗啦啦”撒出来。 “······” 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灵力波动,也没有丝毫杀意危机,在原地观察了片刻,邵云帆走上前去,少年弯腰捡起散落的纸张,脸上些许疑惑。 这是······ 邵云帆一目十行,看得极快,尽管那些麻纸散落得毫无章法,首尾不接,他还是很快明白了活祭的前因后果,而就在他想清楚的时候,系在腰间的任务牌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他解下一看,就发现隐藏任务一已经完成了。 只是,这撒纸的人是谁呢? 邵云帆往窗口看去,屋子里面一片漆黑,也没有声音动静,但显然里面是有人的,而且,这种感觉,特别熟悉。 他想他知道是谁了。 邵云帆了解娄昕舟,他这个师妹心中很有自己的主意,只是在亲近的人面前,不少时候又会像是丢了脑子一般,做出些让人发笑的事情。他和娄昕舟错开重生,这些天,他陆陆续续记起他尚未重生前的事。 重生回来的某人甚至趁着他不注意,亲了他一口。 想到这里,邵云帆抵着手笑了,但看着那黢黑的窗口,他心中突然又多出些许不悦。 为什么躲他? 娄昕舟哪里知道邵云帆在纠结这个问题,她此刻正在心中默默祈祷教主快走,好在窗外的人最后只是在窗台放了什么东西,并没有待太久,她这才松了口气。 “所以······” 混沌见她彻底放松了,试探性开口,要娄昕舟解答它的疑问与不解。 “······” 却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女娃娃脸上忽的就红了一片。 混沌感受着娄昕舟心中多出的感情,复杂混沌中又带着紧张和一些······ 害······害羞?! “呀,娄主你不会喜欢他吧!” 那声音在娄昕舟脑中炸开,像是醍醐灌顶一般,激得她一个激灵,她连忙开口反驳。 “什······我······我没有!” “真的?” 许是有些心虚,娄昕舟闭了闭眼,只一个呼吸间,再睁眼,淡金色的眼眸便暗了下来,上辈子小教主的气质在此刻彰显无疑,饶是混沌见过许多人,不知怎的,依旧有些怵。 “你什么都不知道。” “······” 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之后,混沌安静如鸡。 好吧,吾什么都不知道。 ······ 在邵云帆走后,娄昕舟陆陆续续又听见好些动静,毕竟是秘境的关卡任务,此刻虽然是夜晚,但实际上,除了这村子里的村民真的在睡觉,这些进秘境的弟子,哪里会放过潜入村民家寻找线索的好时机呢?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娄昕舟的屋子太不起眼,还是那诡异阴森的林子太过可怕,没人靠近这个被上了锁的屋子,自然也没人知道这里面正关子村民口中所谓的神使。 娄昕舟被关在这里,周身也没有丝毫灵力,好在邵云帆刚刚在窗台放了个东西,她拿过来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把玉白色的小刀,刀裹用得皮革,入手光滑。 很显然,这是法器,而且是那种没有灵力的凡人也能使用的法器。 娄昕舟突然有些害怕。 这不会是认出来了吧。 “娄主别想太多,吾觉得你帮他拿了分,他感谢一下你也很合理。” “也,也对。” 于是娄昕舟暂时放下来心中的担忧,拿着匕首轻步走到了门口。 这刀是有灵力的,只是娄昕舟并不知道守境人判定违反规则的标准是什么,所以只敢将这小刀当做普通的刀来用,并不敢催动里面的灵力。 这刀是黄阶上品的,娄昕舟从门缝中插过去,刀锋只轻轻碰了碰那铁锁,坚硬的铁块就应声而碎。 教主好东西真是不少。 娄昕舟开了门,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这时间已到半夜,霍家人睡得都很熟,只是在走到霍老爷子以前住的屋子时,娄昕舟却听见了一些动静,她趴到门缝一看。 白底蓝边,那人身着昆仑弟子的内门服。 居然是沈寒?! 第63章 肖烛 小岛笼罩在红雾中,天上的月亮自然是看不见的,只少许光亮透过麻密的雾气照过来,娄昕舟就借着那微薄的光亮,看清了那在屋子里胡乱翻找之人的脸。 沈寒长得并不出众,放在人堆里,娄昕舟绝对找不出他来,只是多亏了那些循环了一百多次的记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结合先前沈寒在人前的表现,以及第一夜就目的明确地在霍老爷子屋里翻找东西,娄昕舟其实不难猜出,干扰时间之人就是沈寒。 他在这里多半是在找霍老爷子写的那些东西吧,只是可惜,那褐白色的纸,现在正在邵云帆的手中,此时此刻,肖烛他们说不定也完成这个隐藏任务了。 只是,记忆中那些莫名其妙的敌意,让娄昕舟不舒服极了,偏生又不知道在哪里得罪了沈寒,憋了满肚子的火,她有些想不通,明明和这人只在千岁宴前见了一面,甚至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到底能有多大的仇?非要这么针对她? “谁?” 就在娄昕舟还在想怎么把这仇报回去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声音不大,竟是霍十六来了。 沈寒听见那声音,回头望了一眼,而后微微愣了片刻,很快又迅速跳窗走了,不知道有没有发现站在门后的娄昕舟。 身手倒是敏捷。 娄昕舟心下感叹。 沈寒跳窗跳得及时,所以霍十六并没有看见昆仑的白衣,他出来的时候,见着的只有娄昕舟一人,那孩子许是一夜没睡着,眼下黑成一片,在看清面前是谁的时候,那墨色的眼睛便被惊讶填满。 “阿七姐。“霍十六沉默了许久,脸上表情由惊讶转为疑惑,“你是怎么出来的?” 娄昕舟看着出来的孩子,却并没有开口回答。 这小岛不过只是秘境里的幻影,他们也许真的切切实实存在过,但现在,履行了职责的引导者,已经没有交谈理睬的必要了,对于娄昕舟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快速通过关卡,拿到给岐鸢续命的宝物。 以及······ 娄昕舟看向沈寒跃出去的窗子。 淡薄的月光滑溜溜地进来,被薄红笼罩的女孩身高说高不高,但还是比霍十六高出一截,她脸上不见什么表情,走到窗边,纵身跃了出去。 跟着沈寒,想必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寒是以弟子的身份进的岛屿,加以灵力的辅助,跑得极快,所以娄昕舟落地后,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背影迅速消失在浓雾中,她没有修为傍身,也不知道怎么追才好,但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跑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速度竟然不慢,还有隐隐追上前人的趋势。 看来,这秘境并没有完全收走她的灵力,至少,现在的这具身体,在体质方面要高出常人不少。 娄昕舟借着树子的掩护,并没有让沈寒发现身后的异常,后者跑了许久终于在一块不大的空地上停了下来,娄昕舟见状,便寻了根粗壮的树子,几下爬了上去,隐在了浓密的绿色之中。 沈寒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他算准了时间,没过多时,树林的东面便出现了一个小巧的身影,影子的速度极快,来人却只有金丹的修为。 是进秘境来的弟子。 娄昕舟虚着眼睛去看,但在看清来人后,却是惊讶地闭不上嘴。 金边白袍,只在身高上有所欠缺的亲传弟子,行得极快,他见着沈寒,减了速度,稳稳的停在了人前。 肖烛抬头看着高出自己许多的沈寒,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可算等着肖师兄了。” 沈寒的声音娄昕舟听了一百多个循环,此刻再入耳,有种别扭的熟悉感。 “我不记得你。” 没有平日里的笑意,肖烛的声音显得有些冷,那种语调,和上辈子的魔教五大将之一的烛火几乎一模一样,像是下一秒就能让人见了血。 “烛火师兄名声在外,像我等这般,只有存仰鼻息。” 沈寒的话一出,无论是树下的小烛火,还是隐在树上的娄昕舟,都瞬间变了脸色。 “你叫我什么?” 肖烛的声音比之先前更冷,隐隐藏了些杀意在里面,夜里掀起一阵风来,那血红的雾被吹得涌动,像是不平静的海面,晃晃荡荡,让人有些呼吸不过来。 月光下,仅有八岁的昆仑亲传笔挺地站着,地上铺砌着他的影子,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显得纤长高大。 有一种猜想突然在娄昕舟的脑子里咆哮着炸开,层层迷雾散尽,她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肖烛就是小烛火,在成为昆仑弟子之前,他便已经是魔教之人了,是苟亓的手下,大乘的魔修。 “······” 上辈子,娄昕舟是在邵云帆接管魔教后才入了魔域,那时她修为仅有元婴,但看起来还是十七八九的少年烛火,却已到大乘。说来她虽然和肖烛关系不错,但却从不了解魔教五大将之一的烛火,也不曾问过他的曾经。嗜血而干净的少年在她面前总是带着笑意,一派开朗的模样,但,这似乎就是她了解的关于烛火的全部了。 “师兄必然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沈寒语气中带着笑意,也不知为何,总是时刻保持着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想干什么?” “肖烛师兄,我知道你来昆仑是什么目的,我们合作吧。” “合作?” “你帮我得到秘境的传承,我帮你拿到伏源琴,如何?” 娄昕舟在树上不动声色地听着,眼中惊异已经平息,底下的两人说的并不多,但是足够让她明白许多事情。 昆仑的天阶法器之一伏源琴,正是契的灵虚长老,也是肖烛现在的师尊。 烛火要伏源琴娄昕舟能猜出是为什么,魔主苟亓修为不稳,甚至有走火入魔的迹象,这些年来也一直在想办法,而伏源琴能静心凝神,巩复元神,对魔主来说,谈得上是雪中之炭。 但沈寒又为何知道这么多? 想起沈寒背后那巨大的白色光影,娄昕舟脸上变得严肃起来。 沈寒既然能让时间回溯,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不仅能在这个秘境中回溯时间,而且能回溯整个世界的时间,从未来回到过去,就像是重生一样。 “······” 如果果真这样,那沈寒必然知道他们这些人的所有事情,包括未来的发展。 娄昕舟想明白了,沈寒之所以如此针对她和邵云帆,无非是她和教主中的一人得了这秘境的传承,沈寒出于某种目的,想要横刀截断,占为己有罢了。 冷风敷脸,十二模样的女孩紧绷着身体,娄昕舟额头手心都是汗,被风一吹,她只觉得快要凉到心里去。 好强的敌人! 只是,该是她和教主的东西,她就必然不会放手,怎能叫人无理夺去?不管敌人是谁,她不会让对方有好果子吃! 林间的空地静了许久,肖烛听了沈寒的话,却是始终没有回答,他的头沉沉低下,沈寒看不清他的表情,面上的胸有成竹也快要绷不住。 “肖师兄,可想好了?和我合作,你不会吃亏。” 沈寒开口催促,他的背后隐隐现出白色的光芒来,娄昕舟躲在高出,从上往下看,竟然能看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来。 肖烛察觉到那些四散的白光,抬起头来,殷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及他开口询问,沈寒便解释道。 “前不久契了个天阶法器,肖师兄觉得如何?” 第64章 中邪了 读档了一百多次,这只是沈寒第三次尝试说服肖烛与他合作,说实话,像失败的前两次一样,依旧没有多少把握。 系统和这个世界的天阶法器实在不同,那几乎能刺瞎人眼睛的白光人影只能用来吓唬吓唬人,实则屁用没有。他绑定的这个系统也是,除了读档功能,其他的功能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限制,在这个修真的世界里,他当真步步维艰。 而眼前这位,可是活了几百年的魔族大将烛火,嗜血果断,杀人亦不带眨眼,又不知能看出他多少底细来,他开口便叫烛火师兄坦明身份,心中还是有些赌的意思在里面。 之前读档百多次,也不是没有想过利用肖烛,最开始系统极力反对,他也觉得招惹反派并不是个好主意,所以没怎么往这方面想,可是越到后面,他便越加动摇,娄昕舟和邵云帆不愧是男女主,主角光环罩着,想抢个不大的机缘都如此艰难。 所以,从上上次开始,他便不顾系统的反对,开始尝试说服肖烛和他合作,只是都以失败告终。 而这一次,他更是直接透了底盘,想着赌一把。 因为不知为何,这一次读档以后,明明平时话多得烦人的系统却突然安静如鸡,没有一点回应。 他心中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果然,方才去霍家找霍老爷子留下的日志,便是一无所获。那东西他找了一百多次,对它的位置所在实在清楚,凭空消失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是被人拿走了。 虽说那东西只值十分,但失去这十分便意味着二十分的分差,若是第二关他得不了第一,秘境的传承哪里可能从娄昕舟手中抢过来。 所以,他只能赌一把。 大乘的魔修,虽然危险,但一但成为助力,绝对如虎添翼,而若是失败了,他还能读档重来。 想到这里,沈寒轻轻吸进一口气,微微放松下来。 却是没想到,他吸进去的气都还没来得及吐出,白色的剑便横在了他的颈肩,空气中立马带起一阵血腥味来。 “我觉得是极好的,师弟既然如此慷慨,那我也不便客气了。” 言下之意,是想要夺了这天阶法器了,杀人夺物可是夺取天阶法器最简单快捷的方法。 娄昕舟在树上静静的看着,她清楚沈寒有回溯时间的能力,他背后的天阶法器哪里是那么容易易主的,见着这气氛不妙,急忙唤了混沌。 “你可有什么法子阻止沈寒回溯时间?” 娄昕舟打算助肖烛夺下沈寒背后的天阶法器,毕竟,肖烛就算是苟亓的手下,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实际上算不得娄昕舟的敌人,反而,他若是能夺下这天阶法器,对娄昕舟而言无疑是十分有利的。 混沌虽说在醒来后大部分时间里都十分的安静,但却并没有错过娄昕舟的脑子里哪怕是一丝的想法和猜测,因而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吾,可以试试。” 有了混沌这个名副其实的天阶法器干涉,沈寒当真没能读档成功,情绪当即流露在了脸上,惊慌盖过眼中的光芒,只是贴近的剑身逼得他不得不迅速反应,他弯腰压后,再一个侧转,翻滚到了一旁。 肖烛那一剑并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若不是他反应得快,当真是要见阎王去了,沈寒左手捂着脖颈,右手撑在地上,艰难地稳住了身形,抬头就看见八岁的孩童从一阵月白色的柔光中走出,眨眼间便变作十七八的少年模样。 肖烛身上的衣服已经变了样子,白素的锦袍,衣摆不过膝下两寸,踩了双黑色的长靴,他持剑走来,踏地无声,偏脸色隐在雾里,阴影中看不太分明,只一双发亮的殷色眸子,像是浸了血般,让人战栗。 这模样,和娄昕舟记忆里的小烛火一模一样。 娄昕舟突然间就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了,她紧紧抓着粗大的树干,指尖太过用力,竟然陷进了树皮里,清晰的疼痛传来,她分神看过去,嗅到了腥甜的味道,却不是沈寒的。 “这里······” 红色的雾气中,突然响起一阵幽荡的声音,像是从海上传来,走了许远,就快要被风吹散。 娄昕舟怔住。 “这里来······” 那声音还在继续的唤着,一声又一声,像是从温柔的神灵的口中呼出,温绵而空盈,娄昕舟能感觉到里面有股莫名的力量,牵住了她的心神,让她无法再注意其他。 她本是站在一段横枝上,枝干并没有很粗壮,刚刚能够撑起一个十二的少女,哪怕只是再多一分,就足够将它折断。她受了那不知名的声音牵引,竟然不顾一切的抬腿向前,直接踩了下去。 “碰!” 重物落地的声音立即引起了林间空地对峙二人的注意,本是处于劣势的沈寒立马抓住这空隙,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银色的尖刀,朝肖烛飞了过去。 少年抬剑挡住,不过一息,只是再看过去的时候,却是早已没有了沈寒的身影,不禁轻轻“啧”了一声,而后又转身看向重物落地的方向。 娄昕舟双目无神,她折了一条腿,艰难地撑起身子爬起来,没有看肖烛一眼,一瘸一拐地朝着南方走去。 “谁?” 少年轻呼,那人却是没有回应,径直背着他而去。 肖烛见人没理自己,几步向前,抓住了十二少女的背领,直接将她提了起来。 朦胧淡薄的月光下,肖烛看到了一张满是血迹的脸,上面还留了几块碎石,女孩姣好的面容被它们无情地划破,墨黑色的眼睛像是罩上了一层红色的雾,嘴无意识地张着,发出些意味不明的声音来。 “中邪了?” 几乎是手腿并用,女孩朝着大海的方向使劲地划拉。 肖烛朝那个方向看过去,他能听见海浪拍打在沙上的声音。 这里离海滩特别近。 那边有什么? 肖烛又低头看了看手下的女孩,她一身的麻布衣服,虽说长得不错,只是穿着品味却让人有些难以恭维。 无疑是这岛上的居民了。 少年掏出任务牌子瞥了一眼,却是在下一秒放开了娄昕舟,还伸手拍了拍被他捏得皱皱巴巴的衣领,而后月白光芒微微亮起,他的身形肉眼可见地缩小,眨眼间又变回了八岁小孩的模样,跟在了娄昕舟的后面。 第65章 藤蔓 穿过阴冷的树林,肖烛跟着娄昕舟来到了海滩。 越往海边走,那雾气便越红,直至凝成鲜血的颜色,黏腻地糊在脸上,只是没有血的腥味。 风很大,娄昕舟原本就折了腿,此刻走得更加吃力,脚上才刚刚碰到沙子,便被突然刮起来的风吹倒在地上。 肖烛在后面跟着,见她倒了,并没有上前来扶的意思,在昆仑满是笑意的亲传弟子,此刻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周身都透着阴冷的淡漠。 娄昕舟试着从地上爬起来,挣扎了几番却并没有成功,少女空洞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点情绪,她有些疑惑地偏头,看向了海的方向。 小岛被圈在一圈红雾中,到了海边便看得更加分明,气流始终顺着一个方向流动,速度不快,却像是殷红的茧,包裹得严丝合缝。 “······” “这里,我的孩子······” 那声音又在唤了,温柔得像是个慈爱的母亲,在她的呼声下,风似乎都柔和了几分。 娄昕舟终于能站起身来了。 一步,两步······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当脚尖触到冰冷透骨的海水时,娄昕舟终于醒过神来了。 “唔。” 海水浸透伤口,血顺着海浪被卷到更远的地方,痛觉刺激神经,娄昕舟一醒来便忍不住叫出声。 “咦?” 背后的人轻轻疑惑了一声,肖烛没想到她能清醒过来,见状便上前几步,想要像先前一样,抓住少女的衣襟将她提起来,却是不知为何失败了,他微微躬身查看,才发现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死死缠住了少女的脚踝。 娄昕舟这才察觉到背后有人,只是刚转过身去看,就见肖烛那双殷红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她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 一时无言,娄昕舟刚刚才知道肖烛的真实身份,此刻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 “你便是神使?” 肖烛却是先开口了,声音稚嫩极了,娄昕舟想起之前看见的白衣少年,心中觉得很是不搭。 看这样子,肖烛应该是没有认出她来,只以为她是这岛上村民,因而此刻身上冰冷的气质,没做一点掩饰,和娄昕舟方才见到的少年烛火没有丝毫差别,嗜血般的目光更是直直地锁在了她的身上。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重活的这一世,娄昕舟都没有被肖烛用这样的眼神注视过。 陌生的,警惕的,殷色深处藏着让人惧怕的杀意,带着藐视一切生命的自意。 “我······唔!” 只是娄昕舟刚要回答,脚下却突然传来一股大到吓人的怪力,猝不及防,她便被拽到了海中,冰冷的海水瞬间湿了粗陋的麻布衣,撕咬她的皮肤。 而肖烛手中也仅仅留下一块碎麻布,不过好在他反应快,半大的孩童,丢下手中撕下的衣领碎片,快速伸手往下一捞,精准无误地抓住了娄昕舟的手腕。 “咔!” 却有一声清脆的声音响在耳畔,娄昕舟感觉到手腕处传来一股剧痛,呛了好几口水,挣扎着将脖子伸出海面。 “小仙长放放手,骨······骨折了。” 肖烛哪里能放,不过听进了那少女的话,鬼使神差地换了只手抓。 “咔!” 只不过,换来的,却是另一声脆响。 “······” “······” 疼是真得疼,娄昕舟压下心中骂人的冲动,艰难地将头浮在海面上,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肖烛,她嘴巴微张,想了半天,硬是没找到一句合适的话来表达现下的心情。 “······” 肖烛被那目光看得难受,魔族的大将生平第一次有了点愧疚的感觉,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真是奇怪。 海中是真的有东西,那东西缠住了娄昕舟的脚踝,触感细长滑腻,坚硬而柔软,像是藤蔓一般,只是在不断地向上收紧,娄昕舟能够感觉到,那东西已经到了她的腰间。 肖烛并不敢再用力了,只能和海里的东西僵持着,月白的灵光收了锋芒,贴着海沙朝里游走,“哗”的一声,如利刃般割向“藤蔓”。 “叮!” 只是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割断那些东西,反而让“藤蔓”受了刺激,变本加厉起来,下一秒,娄昕舟便感觉到胸前一紧,那东西生生断了她好几根肋骨。 “我的孩子······呜呜······” 娄昕舟本是疼得窒息,在那空隙,却又听见了那温柔的呼唤,不似先前,却是带上了几分呜咽,好似在为她的受伤而掩面哭泣,发自真心的心疼。 “······” 娄昕舟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此刻再听见这些呼唤声,心中竟然冒出了些害怕的念头,但她其实清楚地知道,那些害怕的情绪并不属于她,而是属于这个十二岁身体的主人——霍初七,那是一种本能,清醒地知道被拉走的结果,只是可惜,娄昕舟对此毫无头绪。 不过,她心中也有着一些猜测,那如母亲对孩子般的呼唤,一定就是村民侍奉的神了,而她作为被选中的神使,某种意义上,也能算得上是神的所有物,叫“孩子”也许就是这个原因? 只是,祭祀尚且还在三天后,她现在就被拉下海去,不知是算祭祀提前完成,还是算祭祀失败。 身体使不上力,肖烛还拉着她,但是纵使是金丹修为的修士,面对这海中的“藤蔓”,也没有丝毫可行的办法,那海中之物,修为定然在金丹之上。 她和肖烛都不高,海水不知何时涨高了许多,她的身体随之漂浮起来,“藤蔓”翻腾,将她往深水处拉去,肖烛也被拖着而去。 “小······小仙长,你放手吧。” 娄昕舟呛进了好几口水,艰难地开口。 红雾混着海水,娄昕舟在海中浮沉,看不清肖烛的表情,此刻那人隐在雾中,眼中流转这不明的情绪,月白色的灵光在他的掌间流转,像是蓄势准备着什么。 下一秒,迸发的却是金色的灵光,几乎驱散猩红的雾气,娄昕舟忽地被人从海中拉起,瞬间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熟悉的味道萦绕鼻尖,金色的芒光尚在微微闪烁,她抬起头,就见着自家教主。 少年被灵光衬得皙白,淡蓝色的眸眼向下垂望,眼边字又引人了好几分,他带的红色耳坠浅浅一点,半边身子没着海水,薄唇轻启,却是带着些不悦。 “你受伤了?” 第66章 矛盾 娄昕舟有些懵,她完全没有想到,邵云帆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因而呆愣了好久,直到被人放到沙滩上,她的眼神都还是直的。 肖烛跟着上岸,八岁大的孩子眼睛中带着些庆幸,全然没了娄昕舟之前看到过的那些阴冷杀意。 至于那些“藤蔓”,邵云帆自然也没能割断它们,只是换了种做法,金色的灵光聚成丝,一息间绕了许多圈,奇迹般地将它们推解开了,此刻,那些滑腻的东西正在海中不断地游走,它们似乎上不了岸,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目标物被人抱上沙滩,久久不肯离去。 邵云帆看了它们一眼。 那些东西有些灵性,不知怎的,竟是快速退走了。 而正在此时,树林深处却突然传来些动静,邵云帆警觉地望了过去,后又转过头眼神示意肖烛。 肖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脚下生风,立马便窜了出去。沙滩离树林并不远,不过几步,肖烛就到了那边,暗处便突然冒出个白衣的影子,迅速往深处逃去,肖烛紧跟而上。 于是,沙滩上就只剩下两人相顾无言。 “······” “······” 邵云帆看了看沉默的女孩,用灵力给她治疗,不知是不是秘境加持,伤口愈合得很快。只是娄昕舟自从见了他,就没说过一句话,想了许久,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语气重了,吓着她了,便又放缓声音开口。 “昕······” 娄昕舟听见他开口第一个字,立马回过神来,几乎是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捂住了教主的嘴巴。 “?” 温热的气息打在手心上,传来些许痒意,雾气笼罩,她似乎能听得见起伏有度的呼吸声,她这才发现,自己和邵云帆的距离极近。 邵云帆半跪着扶她,她半身的力量都在他的身上,若是拿开她捂着邵云帆的手,两人几乎呼吸相闻。 就是上辈子,他们也极少靠得这么近。 “······” 邵云帆并没有什么反应,淡色的眸子平静地看着她,里面曾有一瞬间的疑惑惊讶,但现在又化作了然。 娄昕舟突然间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咬了咬唇,“嗖”一下退出去好远。 “······” 娄昕舟捂嘴的目的很是明显,因而邵云帆很快明白了她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却完全不理解她窜出去的行为,淡色的眸子中又韵出些许不解,便想直接询问,只是还没待开口,便又被某人阻止。 “你别说话!” 娄昕舟几乎是吼出来的,话音落后自己先惊讶了,她居然也会用这种语气和教主说话?几乎有些无理取闹的意思。 “······” 十二的女孩抱臂低头,视线不敢多做停留,在邵云帆没来得及做出其他反应前,先一步跑进了树林。 娄昕舟清楚地知道自己怎么了,衣服在海水里浸泡过,虽说已经被风吹得半干,但穿在身上还是极度的不适,身上的伤早已被邵云帆治好,但不知怎的,总觉得还是有地方隐隐发疼。 甚至,有些想哭出来。 那双淡蓝色的眸子突然在眼前晃了晃,没有情绪的,冷静平淡,丝毫不为发生的事情产生哪怕一点波动,衬得她像是个傻子,只因为一点身体接触就心间泛痒。 明明上辈子从相识开始,他们几乎一直生活在一起,无论是在昆仑还是在魔域,在众人眼中,他们几乎就是一对,可是,邵云帆却从未说过哪怕一句喜欢她的话,倘若是真的喜欢,为什么又什么都不说呢? 娄昕舟突然间觉得很是害怕,害怕这么久以来只是她一个人自以为是,邵云帆对她的好,并不属于那种感情,或许,只是对家人······ 也不是······完全讲不通······ 想到这里,娄昕舟靠着一颗树缓缓停下,喉间哽咽,心脏发疼,手指都有些抽搐。 “娄主······” 器灵和她共享情绪,连声音都跟着轻了许多,带着些共鸣来的难过,它并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说些什么,只能唤了一声,当做安慰。 “我没事。” 娄昕舟勉强打起精神,现在还在秘境中,她不能感情用事。 风从耳边刮过,冷意渐起,娄昕舟握了握手,深吸进一口气,思考起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正想着,就听见些细微的脚步声。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着身着昆仑内门弟子服的沈寒朝西边飞快地移动,几乎是不带任何的思考,她悄悄跟了上去。 却是又到了海滩,不过位置要偏一些,沈寒最后停在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前面,娄昕舟比较远,加上这地方的雾也要浓很多,因而并没有看得很清楚,只见着一个黑漆漆的洞。 沈寒并没有进洞做什么,只在外面转了几圈,不知道是在确认什么,灵光亮起,那洞口居然就那样消失在眼前。 “他似乎在这里藏了什么东西。”混沌在娄昕舟脑中猜测到,“娄主要不要过去看看?” “等他走了后。” 娄昕舟简单答道,时刻警惕着沈寒所在的方向。 沈寒来这里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将那洞中之物藏起来,不让人发现,因而并没有待多久,确认过周围没见着其他人后,直接进树林走了。 娄昕舟看着他消失在树林后,才小心地上前,走到那大岩石的面前,伸手摸了摸,入手坚硬,被上了阵法的空口并不是凡人能进去的。 正当娄昕舟思考怎么破坏这个阵法的时候,背后却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伴随着她的轻呼,肖烛看她一眼,比了个“嘘”的手势,侧身而上,灵光聚在指尖,横竖画了几笔,那阵法便应声而破。 男孩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径直进去了,娄昕舟紧跟上前。 这洞并不是什么大洞,走了几步就到了尽头,不过让娄昕舟惊讶的是,这尽头铺满了干草,上面躺了个骨骼结实的男人。 “这是······” 混沌在娄昕舟脑中提问。 “多半就是失踪的铁匠了。” 第67章 小仙长,这里好黑啊,我好害怕。 在发现铁匠过后,肖烛就用通灵名牌联系了邵云帆几人,娄昕舟想着邵云帆要来,便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只是肖烛可不是沈寒,那半路杀出的天阶法器契约者连自己被两个人跟踪了都没有发现。 娄昕舟只刚迈出一步,就被还没有自己高的男孩按住了肩膀,两人以这有些不协调的姿势沉默了几秒,娄昕舟尝试找借口。 “那个,我还有事。” “什么事能比命重要?”肖烛说着从手腕处衍出一条月白色的灵线来,飘飘悠悠系上了娄昕舟的手,“你既然是神使,留下来会更好,不然,真想被活祭?” 娄昕舟欲哭无泪,只好到角落坐下了,一脸的不高兴。 躺在干草堆上的铁匠似乎是暂时失去了意识,没有一点动静,不过肖烛探过他的鼻息,人还是活着的,只是两人发现了铁匠,任务牌子却没有什么反应,看来找到铁匠的任务并不只是找到就完事,应该还有什么条件,就比如说,把人带给村民? 邵云帆来的很快,娄昕舟屁股都还没有坐热,人便到了,可能也是隔得近,只是可怜她拼命地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却还是被邵云帆一眼看见。 “······” “······” 月白的线横了整个洞,在黑暗里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亮。 邵云帆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不知怎的,娄昕舟心中却失望起来,于是便直接转身面墙,把背影留给二人。 “邵师兄来得倒是快。”肖烛并没有发现二人的异样,见着人来了,便汇报起情况来,“这个应该就是任务二要找的那个铁匠了。” 几人分开前特意对过任务,四个人十分幸运,刚刚好囊括完了所有的任务。 邵云帆听了肖烛的话点了点头,只道。 “等人到齐再说。” 说完,径直走到娄昕舟身边坐下了。 “······” “······” 离谱!就离谱! 娄昕舟心下快要崩溃,只能将身子绷得更紧,贴着墙不发一言,心里却是要胡言乱语了。 “要不,娄主你换个位子。” 混沌在脑子中给她出主意,娄昕舟听见这话,竟然觉得是个可行的方法,于是,竟是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坐到了肖烛的旁边。 “小仙长,我听说你们都是天上的神仙。” “?” 肖烛本是坐在二人的对面,见着娄昕舟来了,还问了句毫无厘头的话,倒觉得有些惊讶,因为先前,他在这女孩的面前,可是一点杀意都没有隐藏,难得有小孩子不怕他,于是便笑了,出于某种乐趣,跟娄昕舟谈笑起来。 “倒是也可以这么讲,师尊说,我们以后都是要上天的。” “上天?哇,小仙长你好厉害。” “······” 邵云帆听见二人的话,便将脸别过去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娄昕舟见他这样,更觉心中气愤,直接上手抱住了肖烛。 “小仙长,这里好黑啊,我好害怕。” 话音刚落,洞口进来两人,正是梅语木和郭贾。 “?” “?” “······” 空气肉眼可见的凝固了。 娄昕舟出于气人的目的,这句话说得软声软气的,给刚来的两人听愣了,郭贾看着飘在空气中的月白灵线,沉默了好几秒,最后笑着开口。 “想不到肖师弟年纪虽小,桃花却挺多?” 几人面色各异地看了过去。 “······” 娄昕舟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灰溜溜地坐好。 “咳,听说找到铁匠了?” 梅语木见状试着缓和眼下的尴尬,只是先前后郭贾一步进来,此时才真正看见娄昕舟,在见着人的那一刻,炼毒天才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小妹,我看你骨骼清奇,可······” “她是神使。” 梅语木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邵云帆开口打断,平时不显面色的天才少年语气中竟然带了些明显的不悦,几人或多或少都和邵云帆相处过一段时间,全都被这不悦的语气惊讶到了。 若是他们没有记错的话,昆仑这位罕见的天才说话从不曾带过情绪。 却是在众人张着嘴反应的时间,邵云帆起身几步走到了娄昕舟的身旁,单手拎起了十二岁的少女,语气虽略显平淡,却让人不敢反抗。 “跟我出来。” 完全不是在商量,但娄昕舟又哪里管这些,不为所动地又坐下了。 邵云帆见人没有跟上来,转身看过去。 “你不是怕黑吗?” “······” 娄昕舟根本没想到邵云帆会说这样的话,抬头看过去的时候,甚至在眼中蕴了些水汽,看起来又气又委屈,却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好妥协,跟着邵云帆出去了,留下郭贾三人面面相觑。 “啊这······什么情况?你家师兄是吃火药了吗?” 许久,梅语木看向郭贾,一脸疑惑的询问。 “我哪里知道,那神使好像跟他挺熟的,你可以问问她,明明是岛上的村民来着。” “噗,郭师兄才来不知道,那神使哪是什么村民,分明自家人。” 肖烛从干草上起来,脸上笑意终是藏不住。 “自家人?啊,不会吧······” “啊。“听了肖烛的话,梅语木恍然大悟,露出明了的表情,“我就说是上辈子修了什么运,又遇到这么个极好的炼毒体质······” 另一边,娄昕舟虽然是听话地跟着邵云帆到了海滩之上,只不过出于某种心理,保持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风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大了,月也快要落到海里去,天边泛起一丝白来,天就要亮了。 邵云帆沉默了一阵子,似乎在想怎么和她说话,良久,才缓缓开口。 “我可是惹你不高兴了?” 这句话并非兴师问罪,语调很轻,吐字也慢,娄昕舟听见邵云帆这样说话,抬起头来,她轻轻咬咬牙,却是不愿多说什么。 “没有。” 邵云帆已经完全认出她来,可是过去这么久,任务牌子并没有什么异样,惩罚什么的更加没有,看来,这“不能被人认出”的规则并不是那么严苛,许是有什么触发条件,就比如说是在所有弟子面前暴露什么的。 想清楚了其中缘由,她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便伸手将麻布衣下的木牌解下,递给了邵云帆,又花了些时间解释时间循环和肖烛的事。 邵云帆听了她的话,并没有露出惊讶的事,好像听到的只是一些寻常小事,再正常不过。 “教主就不惊讶吗?” 娄昕舟忍不住问出口。 “惊讶什么?” 十六的少年淡然回头,浅色的眸子平静如波,情绪波动当真小到极致。 “沈寒是天阶法器的契约者,他还能掌控时间。” 听到这里,邵云帆伸手摸了摸娄昕舟的头,只是中途被娄昕舟无情地躲掉了,他微微愣了愣,才平静回答。 “事情已成定局,没必要为此烦心,冷静一点,更能发现转机。另外,永远不要高看敌人,当然,也不能低估。” “······” 娄昕舟听了邵云帆的话却是并没有回答,说实话,她根本没听进去那些道理,眼神飘向别处,小声嘟囔。 “分明是冷成木头了。” “······噗。” 娄昕舟和邵云帆还是很有些身高差距的,只是修仙者这些距离并不算什么,就算是低语也能听得一清二楚,邵云帆听见那声抱怨,竟是笑出了声,娄昕舟有些惊讶地望过去,心情奇迹般好了些。 她的情绪变化,自然逃不过邵云帆的眼睛,见人心情好了些,终于放松下来。 “所以,就是在气这个?” “……” 听邵云帆这般问,娄昕舟并没有开口回答,女孩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才轻声“嗯”了一声。 第68章 易容 当天完全亮起的时候,村子里传来了不可忽视的嘈杂声,逃了整晚的神使终于被人发现不见了,那头便充斥这村民的喊声和吼声,愤怒的,惊讶的,甚至还有老人的哭喊声,仔细一听,便是霍家那老婆子,自在那儿嚷嚷。 “十六儿,你那个没良心养的姐姐哦,真真就这个样子跑咯。” 邵云帆他们虽是离得远,也是发现了那方的动静,见状便毫不犹豫地从空间灵石里拿出自己的一套昆仑弟子服来,递给娄昕舟。 娄昕舟心中尚还有些别扭,所以尽管明白自家教主这么做的理由,但还是没有伸手接下,反而有些心虚地看向别处。 “教主的衣服太大了,我穿不得,我还是回去找肖师兄要吧。” 说完转身便走。 邵云帆实在是没明白为什么什么事都扯上肖烛几句,心下微微不爽,金色的灵光闪过,那件娄昕舟穿上会大些的弟子服瞬间被割了半截,灵光小聚成针,当场······ 当场给改了起来。 “······” 改完不过几息,少年压下心中的情绪,开口道。 “现在合适了。” “······” 娄昕舟并没有想到邵云帆会这么果断,只好接下,拿在手里准备换上,却见着邵云帆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 “教主就这么看着?” “······” 邵云帆默默地转过身去了,还贴心的竖起一道金色屏障,防止其他人偷窥。 “还得易容。” 娄昕舟换好后,邵云帆审视了一番,便得出这个结论,霍初七是土生土长的岛上人,皮肤还是黑了些,一点修仙的样子都没有,就算是套上合身的修仙服,也拯救不了一身的凡人气息。 于是娄昕舟便见着自家教主又从灵石空间里取出了许多东西,好些都是在取月楼买的,花了不少钱的那种,却是不见他有丝毫的心痛,灵力为火,融化糅合,蕴炼提纯,一气呵成。 只是明明掌炼之人姿势仪态都十分赏心悦目,却炼出了一团肉黄色的软乎乎黏腻腻的团状物。 娄昕舟其实认得这东西,那是易容底,邵云帆随手炼出来的这种,能在拍卖会卖出很吓人的价格。 “······” 她突然想起来,她家教主炼器天赋好像很妖孽来着。 娄昕舟并不想谈那些东西是怎么上脸的,总之过程虽然一言难尽,但是结果是好的,她总算能以自己的身份行动了。 这主意自然是邵云帆出的,算是利用了守境人制定规则的漏洞,规则只是说“不能暴露身份”,那么,做霍初七的时候,不暴露娄昕舟的身份,反之,做娄昕舟的时候,不暴露自己是神使就可以了。 两人做完这一切,总算回到了岩石洞,洞里的三人已经等得快要不耐烦,好不容易见着人来了却又是被邵云帆身后的娄昕舟吓了一跳。 “小师妹!?” 虽然几人都猜出了娄昕舟的身份,却是没有料到这一出,几人先前还商量着娄昕舟不和他们坦白,定然是有什么原因,所以便一致决定配合他们演戏,只是刚做好了心理准备,进来的却是师妹本人,白做那么久心理建设。 邵云帆不像娄昕舟,不知道肖烛的真实身份,毕竟收作手下的人必须知根知底才能放心的用,因而对肖烛是了解的,早就看出他认出了娄昕舟的身份,只是并未揭穿罢了。 娄昕舟见着肖烛,才想起他还是魔主苟亓的手下,方才事情太多,竟然一时忘记问邵云帆了,此刻眼中便露出些懊悔来,却是被对面的肖烛看得一清二楚,活了几百年的魔族大将瞬间了然,将握在手中弃权的符箓悄悄放回了怀中。 真是可惜,在邵云帆来后才认出那丫头。 不然前面独处的时间就是威胁她的最佳时机。却是没想到,她居然忘了给邵云帆说自己看到的秘密,看来这些年苦心策划的成果还有的救。 梅语木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昆仑,虽在炼毒方面痴迷变态,人却没什么心思,郭贾自是聪明,知道眼下的情况不能揭穿,所以,大家在邵云帆随便编了个一听就不是很真的理由后,都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接受了。 娄昕舟看着这情形,哪里还分析不出肖烛已经认出她了的事实,有些后怕地朝邵云帆靠了靠,哪里还敢像之前那样放肆,心下决定,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避免和肖烛独处,毕竟,这位可是大乘的魔修,是郑巳律她们都找不到的卧底魔修,上辈子的交情只能是上辈子的,这一世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 解决好了娄昕舟的身份问题,几人很快便带着铁匠回到了村子里。 和在海滩上听见的嘈杂一样,村里已经乱作了一团,登岛来的弟子几乎被他们拿着锄头追,偏生不敢反手,因为徵音站在一旁很是正经地说了句。 “我们要与人和善,更不要说他们还是凡人,凡昆仑弟子,一概不许反手。” 徵音是守境人的化身,此话一出,本是打算用灵力击退这些村民的弟子,硬生生收了灵力,含泪四处躲闪,当真苦不堪言。 娄昕舟跟着邵云帆到了这些人前,到底是有些局促,在这样一个大场面上,很难掩饰好真实的身份。 只是随行的几人,肖烛肯定是不能靠近的,免得有生命危险,梅语木也不能,因为很可能给炼毒的天才留下自己很喜欢她的错觉,至于郭贾,娄昕舟上辈子就不喜欢他,于是,尽管心中还闹着邵云帆的别扭,娄昕舟还是抓住了他的衣摆。 邵云帆明白她的顾虑,反手给握住了,白衣的少年步态轻盈,几步走到中间,金光一闪,铁匠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弟子们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那些村民却是眼睛都直了,手中举着的各种家伙都给放下来了。 “这是······王家的?” “你······你们找到的?” “他怎么样了?不是死了吧。” “那啥,去个人叫村长啊,哦,还有王月儿,就说他爹找到了。” 见着铁匠,村民们暂时安分下来,不再逮着人追了,只是看众弟子的眼神依旧不太友善。 村长很快便拄着拐杖来了,难得对人态度好了些,当然只是对邵云帆一行人。而在他来验人的时候,娄昕舟几人的任务牌子便同时亮了起来。 “角色任务,找到失踪的铁匠,任务完成,分值十分,目前总分二十分。” 看来,角色任务也是能够累加的。 众弟子自然是能看见那些亮起来的任务牌子,纷纷投来了各异的目光。 第69章 第二个神使 王月儿是跟着沈寒一起来的,明明是找到自家爹了,应该是喜极而泣,奔走相告才对,但兴许是从沈寒那里得知娄昕舟他们多半已经有二十分了,此刻装都懒得装,脸色黑得可怕,只看了一眼,便转身走了。 沈寒脸上也没有好表情,他分明掩了洞口,却还是不知为何被他们找到了,而且,之前那么多次,这些人也没一次找到铁匠的,霍老爷子的日志也被人提前拿走了,这次意外太多了,王月儿还这态度,他心中更觉烦躁,若不是这人和自己的任务息息相关,他又哪里会出手,在两个渡劫尊者眼皮子底下救她,还帮她这么多,该死哪儿去哪儿去。 真把自己当祖宗了。 沈寒并没有在这里待多久,系统根本不理人,他现在完全读不了档,不能冒风险和主角团硬碰硬,一切只等系统回应再说,因而也跟着王月儿走了。 村长一行人将王家铁匠合力抬回了他家,铁匠家里的妇人便哭着跑出来迎接,还差点晕过去,冷静下来后又不断地感谢着邵云帆几人,就差跪在地上磕头了。 不过,一通闹剧收场也快,铁匠找回来是件好事,但眼下还有件事急于得到解决,村长便又找上邵云帆几人,请求他们也帮忙找找失踪的神使。 “神明之怒,颗粒无收。” 邵云帆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郭贾倒是看了娄昕舟好几眼,娄昕舟本就不喜他,见他看过来,便毫不犹豫地瞪回去,本意是让他不要烦她,却没想到起了反效果。 只见那人径直走到了她的旁边,弯腰低头,语气含笑。 “小师妹,我们才第一次见,怎么就把师兄我当坏人了?” 邵云帆本是听着村长几人的抱怨,闻言竟是望了回来,少年抓住郭贾的后领,将人拉开了,语气冰得像是雪渣子。 “很闲?怪可找到了?” “哎。”郭贾眼见着自己被无情地拉开,只好叹了口气,回头叫了肖烛,抓紧时间去找那面都没露过一次的妖怪,“肖师弟,你看我家师兄这么严苛,我以后可还有什么活路。” “……” 自来熟真可怕。 郭贾拉着肖烛走后,余下村民却都犹豫着不愿意走,神使失踪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件特别严重的事情,收成不好就是放在土地肥沃的某个地方,都足以让那个地方的村民砸锅卖铁艰难地过日子,有些地方稍稍严重一些,便有卖女度日了,而这小岛身处诅咒,被红雾囚饶,吃喝不从外入,从海也进不了,只能瞅着眼巴巴点大的土地,养活一岛的人,触犯神威,哪里还有活路,只能用年幼的生命换取所有人的生机。 “霍初七若是找不到了,可咋怎?村长,以防万一,我们得选个新的出来啊。” “对啊,早做准备啊。” “可是,村里今年只有霍家有适龄的……” 众人听完这句话,全都看向了一旁站着的霍家老婆子,老婆子见着众人看过来,顿时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意思了,一把将霍十六抱住了。 “你们别想祸害我家宝儿,我家已经去了一个了,不能因为跑了没了,还拿我家开刀,顺下一家去,老孙家的闺女也十岁了。” “什么十岁,妞儿才九岁,年龄都不够,你是不怕神明怪罪,十六儿的年龄是最合适的,本来一开始就该是他去,人家初七儿也是可怜见的,被你们无辜推上来。” 孙家的人一听霍家老婆那话,脸就黑了,也不顾及霍十六的面儿,急忙为自己女儿开脱。 被霍老婆子紧紧抱着的霍十六此时又得知一个真相,他嘴巴微张,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墨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娄昕舟的方向,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许久,大人还在吵,十一的孩子竟是突然开了口。 晨起的风微凉,霍十六的声音略显稚嫩。 “我去!” 娄昕舟突然间就感到心头一紧,方才听见孙家的说出真相,心中便酸涩难忍,喉间哽咽,此刻听见幼弟坚定而不带犹豫的声音,眶里便有泪顺着流下。 身体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走到人前,然后接下易容的面罩。 “……” 娄昕舟知道这些情绪都不属于她,被邵云帆握住的手便一点点收紧,额头上也冒出些虚汗来,满脸泪渍,憋得通红。 邵云帆回头便看见她这副模样,饶是如他,也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娄昕舟压抑着心中的情绪,只觉得万分难受,听见教主这般问,有些恍惚,村民们的注意力都在霍十六身上,暂时没人看过来,她便放了邵云帆的手,改为抱住他,一点一点缓解心中的难过。 邵云帆没有发话,任她这般抱着,直至腰间被泪水打湿,便伸手缓缓拍打娄昕舟的后背,喧闹的人群中便悄悄传出些哽咽声来,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听见。 “孩子都自己说了,霍婆婆,你就同意吧。” 村民们还在你一言我一言地和霍老婆子或劝或吵,只是村长始终站在一旁不发一言,脸上又看出些无奈来,许久,老人才敲响木头做的拐杖。 “别吵了!” “村长!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啊。” “哎,把霍老婆子请回去吧,等到祭祀完了,我亲自请罪。” 意思便是要将人软禁了,村民一听,自然举双手赞成,几个汉子对视一眼,上前将霍老婆子拖下去了。 没有人理会霍老婆子的大喊大叫,霍十六从始至终低着头,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若是细看,就能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村长也是个细心的,走上去轻轻拍了拍霍十六的肩。 “这两天,到村长家去,啊。” 霍二来的时候,人都快散完了,霍十六也被村长的女儿接到家里去了,只剩下几个汉子,聚在一起商量两天后祭祀的问题,见着霍二来了,几人便警惕起来,其中一人连忙开口解释。 “你听我说,是小十六儿自己······” 只是还没等到那人解释完,却被霍二开口打断了。 “听说王家的找到了?” 几人听罢面面相觑,想不到霍二现在来这里,不问儿子,也不问母亲,开口第一句话竟是先关心铁匠,几个人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便听见霍二小声的“啧”了一声,而后才冷笑起来。 “铁匠找到是好事,只是村长为何将我老母给关了,还要让我唯一的儿子做神使。” 果然是来兴师问罪来的。 村长又叹了一口气,他是知道这小子的脾气的,口头哪里讲得了道理?便看了那几个汉子一眼,几人心领神会,同时出手,竟是又将霍二绑了。 “村长!枉我们霍家如此敬你!你便是这样对我们的,若不是霍家,怎么可能听得到神旨?!” 霍二吼地声嘶力竭,娄昕舟即使是将脸全部埋进了邵云帆身上,却依旧被这声音给吓了个激灵,抬头看过去。 几个大汉拉捆着她名义上的爹越走越远,她心中拔凉拔凉的,轻轻拉了拉邵云帆的手,软声道。 “我好像看见了霍初七的一些回忆。“ 一些曾经的,不属于秘境的,真正的回忆。 第70章 尊择神使,风调雨顺,跳! 小岛的雾越来越红了,夜里根本没人敢在外面呆着,霍初七是一个人逃出去的,明天就是祭祀了,她真的很害怕,尽管所有人都说她是去给神明做神使,将来过的是好日子,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告诉她海中的神明究竟长什么样子。 百年来,岛上送去的十多个孩子,也没有一人回村子看看,大家真的都还活着吗? 雾气很重,路上几乎没有光亮,天上有一轮圆月雾蒙蒙挂着,在红色的雾气笼罩下,像是上了一层血色,小岛的风很大,冷风透骨,霍初七逆着风跑,只觉得自己就要冻死过去,但她又不敢停下,害怕再被抓回去。 历来的神使都是坐着高轿,穿着白袍,画着花妆,被八个壮汉抬上海崖,再从那高得吓人的地方跳下海去。 这是今日白天婆子给她讲的东西,讲完后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害怕,还又强调了好几遍她是去过好日子的。 可是,既然是去过好日子的,又为什么要用那种同情可怜的目光看她,他们以为她还是小孩子,在她面前便不加掩饰,但其实,她什么都明白。 “呼呼······呼······” 冷风入肺,胸口阵阵发疼,喉间有血腥味传出来,霍初七跑得越来越慢,最后被一块石头绊倒,她艰难地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膝盖流了血,火辣辣的痛。 却在这时,她恍惚间听见后面透过来许多人声,转过头去看,就见着火光成片。 糟了,他们已经发现她不见了! 霍初七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便也顾不得其他,捂着腿继续跑了起来,一路被逼到了海滩,眼见着没有地方藏身,急得要哭,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拍肩,她的身子瞬间僵直,呼吸都差点停止。 “别怕,是王伯伯。” 身后是个成年男子的声音,那声音她是认识的,是失踪的王家伯伯。 “跟我来。” 没待霍初七惊讶,她便被拉着走了,后知后觉跟着进了岩洞,才松了口气,她安全了。 霍初七不知道这夜是怎么过去的,一夜无眠,天亮的时候,她尚还有些发蒙,王家的便留下一句“你好好待着”就自个出去了,霍初七也听话地没走,只是待到中午,外面便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老婆子的祭歌唱了起来,声音尖涩难听,刺得人耳朵发疼。 霍初七朦胧的神志便立即清醒过来。 送神使了?是谁?神使是谁?! 强烈的好奇心驱动着霍初七拖着疲惫难堪的身体走出了岩洞,从海滩往上望去,就见着高坡上八个大汉抬着神使的轿子,一颠一颠地往海崖去。 霍初七使劲睁着眼睛瞧着,白纱的罩子被风掀起,她看见了上面端坐的小人,那穿着白衣的神使缩成小小一团。 竟是霍十六! 心脏陡然一紧,无力感自脚底向上,她哪里还能稳稳站着,结结实实跪在了地上。 霍初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上的海崖,只是隔了十几米,躲在了草丛里,而后便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手指一点点缩紧,指甲陷进肉里去,她闻到空气里的腥味,想要向前,可是脚里就像灌了铅一样,无法挪动哪怕半步。 她什么都做不到,她什么都不敢做! 愧疚感填满整个心脏,悲伤的,难过的,让她近乎呼吸不了。 她却只能听着婆子一句一句唱完祭词,而后众人请出轿上的男孩,几人拥着站在了悬崖上。 海风近乎乱拍,霍初七几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一声两声,三声四声······ “苍天在上,神明保佑,尊择神使,风调雨顺,跳!” 不!不要!!!! 婆子尖哑的声音划破海雾,顺着风入了霍初七的耳朵,随着心脏跳动的声音,霍初七听见“扑通”一声。 ······ 娄昕舟只是简单的将看到的记忆给邵云帆和梅语木说了,只是在讲述的过程中,霍初七的情绪总是影响这她,好在邵云帆在这边,她才不至于崩溃,只是心情一直十分的低落。 听到这里,邵云帆哪里还不明白她和霍初七共情了,但属于秘境的规则限制让他也没了办法,只能看着眼前人眼泪一颗一颗的掉,心中不知怎的便有些烦躁。 说实话,那记忆并没有给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和现在的情况一样,在霍初七逃走后,霍十六就被推上了神使的位置。 “你们还记得吗?” 梅语木突然开口,两人便跟着声音看了过去。 “村里除了霍家的,便没有适龄的孩子了,那我们能不能,将霍十六救出来,这样祭祀不就无法进行了吗,我们也能完成这个任务了。” “不行。”邵云帆却是想也没想就否决了,“我们除了阻止祭祀,还有别得任务,记得吗?解除小岛的诅咒和除妖,这几个看似是分开的,实际上,是需要一起解决的,若是阻止了祭祀,海里的怪物多半就不会现身了,诅咒也无法消除。” “所以,只能等到祭祀当天,那海里的怪来收人的时候······” 梅语木也很快明白过来了,邵云帆听见她的话便点了点头,三人商量好了,刚好又等到郭贾和肖烛回来,几人便一起合计,制定祭祀当天的计划。 很快又到夜里,娄昕舟的心情始终平复不下去,便一个人悄悄走了。 村民们为了感谢他们找到失踪的铁匠,特地给他们几个收拾了一个院子出来,这院子离海崖不远,鬼使神差的,娄昕舟循着本能便过去了。 一路的碎石子,边上有很多灌木从,枝叶枯黄张扬,仿若吃人的怪物。 这里娄昕舟从未来过,霍初七也没上来过,只是越往上走,便越是熟悉,像是深处的一种执念,记了百年。 黑夜里月光惨淡,娄昕舟循路而上,一刻都不曾停下,直至悬崖近在眼前,狂风一直往脸上扑。 跳下去! 心中突然有个声音咆哮,带着深深的悲伤,嘶哑尖叫。 娄昕舟挪动脚步。 “昕舟!” 就在娄昕舟还差一步就要迈下去的时候,后面突然有人拉住了她。 娄昕舟有些呆然的回头,便看见邵云帆皱眉站在身后,脸上少见的有了怒气,她才彻底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 娄昕舟轻轻摇了摇头。 “昕舟,“邵云帆将人拉近,轻声道,“不要再被她共情了。” 第71章 暴风雨前 被邵云帆牵回院子后,娄昕舟被勒令好好休息,明日的所有行动都不许参加,就好好在房间里待着。 娄昕舟对此虽不是很乐意,但是她也能够理解,毕竟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来看,跟着几人一起行动,只会成为拖后腿的那个。 所以在听了邵云帆的话后,她便轻轻点了点头。 邵云帆安置好她,便回去和郭贾他们继续商量了,几人白日就决定好了让祭祀如期进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海里的“神”给引出来,但是这只是邵云帆几人的想法,别人却不一定这样认为,所以,几人当前的任务便是阻止其他的队伍破坏祭祀。 只是四人中元婴只有两人,而且都不是武力值极高的那种,所以邵云帆便决定采用谈判的策略。这个关卡三十人,队伍大概分成了四个,他们是一个,剩下的便是以杨乐山为首的扶风和帘水,以段睿为首的沧浪门,以及江落月带领的杂修。 扶风、帘水和昆仑的关系本就极差,所以邵云帆并不打算和这个队伍合作,况且沈寒也在这个队伍之中,他们无疑只能是敌对关系。剩下的两个队伍,段睿是个明事理的,可以交流,江落月和他认识,问题也不大。 几人便分成了两队,郭贾跟着邵云帆去找段睿,肖烛和梅语木去劝江落月。 邵云帆这队目前已经得了二十分了,他们的实力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以当段睿听了两人来的目的,很快便同意了合作,江落月那边也是不带犹豫,和强队合作,对他们来说是一百个愿意。 队伍这便组好了,至于杨乐山,他的队伍直到第三天晚上都还在一头雾水地找线索,根本不知道其余几个队伍已经悄悄结了盟。 祭祀到得很快,第四日一早,村子里便唱起了祭词,男女老少穿上喜庆的衣服,男人敲锣打鼓,女人边走边跳,一脸笑容的抬上八人轿送神使跳海。 只是这场景虽然看着很是喜庆,但是天气却不尽人意,阴沉沉的样子,像是就要落雨一般,一路上狂风呼啸,吹得那片枯林“咕吱咕吱”的响。 弟子们跟在村民后面上了海崖,段睿和江落月因为和邵云帆合作,大致知道接下来的计划,杨乐山却是不知道的,心中实在不明白为何其余几个队伍如此冷静,这神使都要跳海了,也不见有人行动。 他昨日叫手下找了半天,就差将这小岛翻过来了,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之前本想着将神使救出来,却没想到村长这次让人全程守着,根本没给他们动手的机会,但见着段睿和江落月的队伍也是这样,他便也放下心来,想着明日就是祭祀了,大家的任务都差不多,总有人会先一步出手,打破守境人制定的“不许对凡人动手”的规则,却是没有想到,一个二个竟是如此沉得住气。 至于沈寒,那小子自从铁匠被找到了后,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先前给他说有办法让他们获得第一,他才破例收了两个昆仑弟子进队伍,现在见着形势不妙,人便没影了,讲真的,最好别让他再看见他,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邵云帆让郭贾几人跟着队伍走,带着娄昕舟去了海崖之下,好在霍十六跳下海去的时候及时将人救下,同时也能近距离看看海中的怪是个什么模样。 领队的婆子很快便唱完了祭词,霍十六穿着白色的神服被人从轿子上请出。 杨乐山看了朱元一眼,后者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后面的弟子做了一个手势,几人便一起冲了上去,郭贾以及其余的两个队伍早有准备,见状也一起冲了出去。 杨乐山见着他们跟在后面一起冲了上来,心中不禁冷笑。 果然是在等着我们出手呢!但怎会让你们得逞? 杨乐山一个眼神让自己的人减了速度,却是没想到追在后面的人在超过他们的瞬间陡然转了个头,拦在了他们面前。 “杨师兄好贴心,害怕我们追不上,还特地减了速度。” 郭贾站在了最前面,他哪里看不出这些人的小心思,开口带着笑意,持剑而立。 “你们什么意思?” 杨乐山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他心中直觉不好,有些着急地往前张望。 村民们都被这情况吓着了,婆子念词的速度快了不止一点。 “尊择神使,跳!” 随着婆子的高声喊过,霍十六便被身后不知是哪个村民一把推了下去,根本不给杨乐山几人留一点反应的时间。 娄昕舟和邵云帆在崖底等着,二人将上面的情况听得一清二楚,因而霍十六被推下来的时候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是她的身体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想要上去救人,但她知道现在并不是时候,只能紧紧抓住邵云帆的衣服,憋得满脸都是汗。 这一关她代入霍初七的身份,相较于别人,能很快的找到很多线索,比如说霍老爷子的日志,和霍初七共情的回忆,但是同时,自身也承受着极大的风险,一但流血受伤,便会被海神呼唤,失去神智,霍十六被选成神使就会狠狠共情霍初七,自身处于极大的危险中,却没有丝毫的灵力。 收益永远是和风险并存的,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扑通!” 霍十六入了海,海浪翻腾,他几乎没有激起一点水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几秒钟过去,娄昕舟仿若度秒如年,却是在下一秒,突然掀起一阵大到吓人的狂风,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眨眼间海里便出现一个巨大的旋涡,红色的雾气仿若凝固了一瞬,刹那间,以海中的旋涡为中心,红色丝丝散去,化作白雾。 “就是现在!” 娄昕舟大声喊道,邵云帆在她话音还没落下便纵身跳了下去。 海浪顷刻将人淹没,娄昕舟心中又紧上几分,几乎快要忘记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郭贾几人都下来了,却是依旧不见邵云帆的影子,只有海浪越来越大的声音,呼啸着好像要将所有人吞下腹中。 许久忽然听见海中传来一阵愤怒而恐惧的嘶吼,是娄昕舟之前听见过的那个声音,难以想象那般轻柔的声音可以叫得这么恐怖。 “不!我的孩子!!!” 第72章 某人已经不想要命了。 邵云帆很快便浮出海面,他抓着昏迷的霍十六,将他往岸上带。 伴随着那声愤怒的嘶吼,几乎是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海面便突然腾起一股巨浪,一个庞然大物从海中冲出,众人终于看清了神明的真身。 雾气还未散去,或者说从未散去,朦胧下看见蓝红色的庞然大物裹挟着海浪腾起,视野一片白,闪电孕着电光横穿而过,却是自中间劈开乌云成片,神性的圣光仿若自天庭降下,缓缓将金彩铺洒在海上,与陆地划出一条醒目的明暗交界线来。 于是,海中变得夺目起来,陆地陷入一片黑暗,美得惊心动魄的人鱼从水雾中现身,带着属于大海的自威,她立起来足有海崖那么高,所有的人在她面前小得都像是蝼蚁一般,真真像是神明俯瞰众生,但是那张足以摄走人的心魂的脸上,此刻却是无尽的怒火和悲伤。 “是人鱼!?” 人鱼是传说中的半神!也是这世间最为接近神的存在! 刚刚登岛的时候,娄昕舟其实并不相信村民所说的祭神,因为这世间万年以来,修真界从无一人登神,神明早已淡出人类的视界,历史上神明最后一次现身早已过去十万年不止,现在见着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鱼,她只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神依旧是存在的…… “还给我!人类!!!” 人鱼愤怒的吼叫着,右手自高空斜挥落下,拍向邵云帆所在的位置,霎时,海浪腾起,邵云帆带着霍十六跃到高空,郭贾和梅语木见状立即出手救人。 娄昕舟也向前迈去,却是在后一秒被人拉住,回头一看就见着肖烛笔直地站在身后。 “小师妹没有灵力,还是不要去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在肖烛话音刚落,娄昕舟却是突然间感受到丹田的位置涌起一股暖流。 下一秒,红色的灵光出现在她的掌间,光芒在黑暗之中映照着她的脸,淡金色的眸眼被镀上红光,盛满了果决,肖烛怔住,不知不觉便放了手。 “……” 娄昕舟根本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灵力会恢复,也顾不得“不能使用灵力”的规则,她只是循着本能,朝邵云帆飞了过去。 郭贾和梅语木已经上前与人鱼正面对抗了,邵云帆稍得喘息,论泉破空而起,将二人往岸上带。 “师兄!” 只是行到半路就见着娄昕舟朝他飞来,邵云帆想也没想,拦腰将人搂住,直接抱回了岸上。 “我没事,你好好待着。” “那可是半神,至少有大乘的修为,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娄昕舟一听自然不乐意,立即开口反驳。 “你只有金丹。” “师兄也是金丹。” “……” 娄昕舟知道自家教主在担心什么,见着邵云帆还是不同意,急忙补充道。 “我会小心的。” “找个人看着,不许胡来。” 邵云帆听罢叹了口气,眼下情况紧急,没有时间给他们争辩,只好答应,便将霍十六交给娄昕舟叫她找个人看着,毕竟霍十六可是神使,是人鱼的目标。 娄昕舟听罢急忙转身找人,迅速物色好了目标,刚来的江落月一脸懵地接下被塞到自己怀中的小孩,抬眼就看见同样金丹修为,但年纪却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女孩,想都没想就要加入战局,吓得急忙开口阻止,因为在她眼中,这位师妹只是被保护的弱小对象。 “江师姐不用担心,我没那么弱。” 说罢转身就走,不带丝毫犹豫。 加入战局的人其实并不少,段睿早早带着实力不错的弟子上了,江落月队里几个杂门,尽管没什么武力值,但也尽全力在后方辅助。 杨乐山也是咬咬牙,到这里他哪里还看不出邵云帆他们的计划,阻止祭祀他是没参与的,这分值他算是没了,但想到第二关卡分众多平行空间,总会有许多的高分出来,他不能没有分在身上,不然天下第二大宗门的脸往哪里搁?便也带着自己的人上了。 只是半神的名头并不是空谈,人鱼一族是受神明恩惠的妖兽,实力哪里弱得了,即使是在灵力稀薄的今天,人鱼一族只要出生就有出窍的修为。 而眼前这只,可见得是活了几百年,修为至少大乘起步,何况还是妖兽,便是在生理上就要高出人类修士一大截,哪里是这些修为最高都只有元婴的弟子们能对付得了的? 不过好消息是,这只是秘境关卡中的考验任务罢了,再难也得合乎秘境难度,大乘的秘境修为限制元婴及元婴以下,那便是元婴能过的程度,尽管过程可能会艰难一些。 与人鱼周旋的大概有二十人左右,人数上的优势起了效果,人鱼逐渐有了败退的迹象,众人见状大喜,干劲高涨,纷纷祭出自己最大的绝招,也不打算为自己留些灵力备用了。 天空上各种颜色的灵光都有,在圣光的笼罩下,人鱼发出绝望而凄惨的嗡鸣。 “神明!那可是我们的神!你们都在干什么啊!” “求求你们收手吧!收手吧!” “弑神啊,这可是弑神啊!” “没有神明的保佑,我们可怎么活啊!求求仙人们收手吧!” 村民们在海崖上抱团观望了许久,本是以为这些外来的什么修仙者,一定打不过他们供奉的神明,却是没想到局势像这般发展,听见人鱼绝望的叫声,他们便纷纷嚎哭起来,一个个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 弟子们哪里见过这般场景,尽管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修真界的天之骄子,从小被拥护着长大,没有什么共情能力,但其中不乏体味过人间疾苦的,好几个起了同情心,灵光在掌中呼哧几下便灭掉了。 “他妈的,这他妈的是秘境,全是假的,同情个屁!” 人数一下减少,众人对人鱼的压力陡增,好些弟子气得脏话一个接一个字往外跳,那几个熄掉灵光的弟子这才反应过来,虽是很快又接上了自己的位子,但刚才收手带来的后果却是避免不了了,人鱼抓住那空隙,竟是又占了上风。 娄昕舟见状不妙,回头看向自家教主,后者白衣不染纤尘,持剑空中,犹豫了一瞬,一息间金光就自脚下而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众人真的很难想象,为什么一个人和大乘的妖兽打了这么久,还能有这么多的灵力储存,甚至还十分纯净。 “师兄?!” 娄昕舟看着邵云帆这样子,哪里还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居然又想原地突破,这人是真的不要命了吗! 娄昕舟觉得自己能气死过去,她看着眼前的金光几乎盖过自天上降下的圣光,心下便了然了,之前村口那次灵力释体,邵云帆还是有所控制,但这一次······ 某人已经不想要命了。 第73章 真真不愧是我师妹,猛的一批。 金色混杂着圣光,因为人鱼现世而被雷电劈开的云层竟是又有聚合之势,乌黑的天空中突然传出雷电嗡鸣,狂风骤起,海浪携卷着风起涌。 “让他们走远一些。” 邵云帆的声音沉稳极了,论泉裹挟着灵光在一旁浮动,郭贾不知怎的,竟是从中看出些上位者临危不乱的气魄来,却是来不及多想,转身一个摆手,大喊一声。 “走!” 众弟子见状纷纷往后退去,梅语木回头找到娄昕舟,两人相互点了点头,开始往岸上飞去。 娄昕舟其实知道雷劫的威力,小时候最怕的就是打雷,可是看着自家教主静静地待在风暴中央,与人鱼抵抗的人一个一个撤走,她心中慢慢涌现出不安的情绪来。 只是上辈子无论是在昆仑还是在魔教,邵云帆总是能将绝境扳回,娄昕舟觉得,这次也一定会是这样。 弟子们都撤到了岸上,邵云帆一个人面对着人鱼的威压,尽管只是秘境里的幻象,但人鱼可是大乘的妖兽,他不可能不吃力,金光不要命地从他的身体里涌出,邵云帆整个人都变作了发光源。 “我听说剑修都有压修为的习惯,原来这是真的······” 上了岸的弟子们并没有卸掉自身的灵力,而是蓄势待发,时刻准备着上去给人鱼致命的一击。 “轰隆隆!” 元婴期的雷劫就快要来了,天上的圣光已经完全被新起的乌云笼住,只看得到边缘露出一小点金光。 那些黑到让人发晕的雷云被阵法从秘境外被原丝不动转移进来,雷光乍现,呼之欲出。 “轰!” 终于,第一道雷光斜劈而下,天地白了一瞬,几乎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村民们更是四散而逃,往更远处的地方跑去。 “轰隆!” 第二道第三道紧接而下,不给众人丝毫的反应时间,只是天劫的雷霆对于人类来说,或许是致命的,但是对于大乘的妖兽来讲,元婴的天雷只能说是不痛不痒。 “好像完全没有用,怎么办?” 岸上的弟子们见着元婴的雷劫对人鱼没有造成丝毫的伤害,许多人都着急起来。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急也没用,我们闯不了元婴雷劫。” “元婴雷劫二九,厉害的还在后面,别慌。” 话音刚落,又是五道惊雷下了,天地间一暗一亮,暴雨倾盆而下,拼命地往人身上砸,暴风雨来了。 雷劫开始以邵云帆为中心不断扩大,岸边逐渐没有立足之地,众弟子只好不断往后退去,直至退至小岛中心最高的地方,都还有人被狂风掀得站不太稳。 天雷滚滚,眨眼就只剩下最后九道,众弟子离中心太远,根本看不清形势,一个二个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到底能不能行啊!” “这雷劫不会先把人给劈死了吧。” “邵云帆不过金丹罢了,你觉得呢?” 娄昕舟听见那弟子的话,立马瞪了过去,她虽说只有十二,但好歹上辈子在魔域待了十多年,见多了生杀嗜血,眼神中带着的狠厉冷意,竟是将那弟子吓得愣住了。 “你要再多说一句,我给你扔进去。” “也没见得你有多厉害的。” 那弟子是扶风的,修为元婴,自然看得出娄昕舟只有金丹,因而回过神来后便立马嘲讽,娄昕舟一听自是怒了,身形鬼魅般穿过中间几个人,抓住他的衣领就将人掀翻在地上,甚至没人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不见得你这元婴有多厉害。” 少女冷淡开口,没了平日的乖巧可爱,她身上甚至散出些杀意来,竟是将一旁站着的梅语木给吓着了,只是还未等她开口叫人,郭贾先一步说话了。 “真真不愧是我师妹,猛的一批。” “?” 梅语木没忍住回头给了他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而后便迅速上前将自家小师妹拉起,连哄带劝带到一边,至于那元婴的弟子,被同行的伙伴扶起来,一脸的愤怒,自觉被羞辱了,当然还是管不住嘴。 “你们昆仑的,就是一群流氓!” 梅语木其实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先前是因为紧要关头,不想与其他门派的人引起不必要的冲突,现在听了这话,也不劝娄昕舟了,转过身径直朝那弟子走了过去。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梅语木长发翩然,走过去的时候并没有多余的动作,昆仑的炼毒天才偏头微微一笑,道,“干流氓该干的事啊。” 说罢,蓝色的粉末扑了那扶风弟子一脸。 “咳咳咳!” 那弟子瞬间疯狂地开始咳嗽,他的同伴见状立即吼了起来。 “你洒的是什么?” “毒啊,你不知道吗?昆仑炼毒也有一手的。”郭贾见着梅语木出手,便收起掌间的灵力,“我劝你最好现在便让他弃权退出,否则,不出一个时辰,筋骨错位,七窍流血。” “你!昆仑就是这样管教弟子的?” “他说的,我们昆仑可都是流氓呢,你说怎么管教的?” 言下之意,你说的,昆仑都是流氓,那掌门长老都是流氓呗。 杨乐山看到这里哪里还能袖手旁观,还好是在秘境中,要是在外面,这句话就够那弟子被扶风逐出师门了,他也要留下个看管不利的罚头,晚辈怎可非议长辈,还是别家宗门的长辈,这次带的人怎么都是些不带脑子的人? “朱元。” 朱元听见杨乐山叫他,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径直走到了那个中毒的扶风宗弟子身边,掏出他腰间弃权的符箓,一把捏碎了,白光闪过,那弟子便消失在原地。 事情便这样暂时化解,娄昕舟心中的气终于消了一些,抬眼又望向邵云帆的方向,雷劫只剩最后三道了。 “轰!” 又是一声巨响,不断回荡在高空之中,近乎凝聚成黑色的闪电自九天而下,比之先前的天雷,威力大了不止一点。 元婴雷劫,最后三道才是真正的雷劫。 终于,远方传来了一声人鱼痛苦的嘶吼。 “有用有用!” 众弟子欢呼起来,就差要跳起来了。 只是和众人的开心截然相反,娄昕舟一脸担忧。 这只是倒数第三道天雷,居然能对大乘的妖兽有用,那教主…… 第74章 人鱼 “清海,我这便要走了。” 白雪纷然落下,一个男人背手立在雪中,青衣华服,墨发飘然,他周身镀了一层淡淡的光芒,威严而充满神性。 清海见他回过头来,强压下心中的难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主上终于登神,清海真为您高兴。” “嗯。” 男人轻轻回应一句,却是没了声,两人便这样静静地站在雪地之上,等待天梯展下,迎接新神。 “我走后,你定要遵循与我的约定,你可还记得?” “记得,主上走后,人鱼一族将世代与人类为友,绝不侵犯或伤害人类,若违此约,烈火焚身。” ······ “轰!” 天雷自九天落下,劈在人鱼的身上,人鱼霎时发出凄惨的吼叫,她往后退去许远,蓝色的鳞片比之先前,已经黯淡许多,几乎失去神智的人鱼看了看天上的乌云,又看了看浮在风暴中央的人类。 “人类,枉我人鱼一族帮你们许多,却被这般对待。” 邵云帆立在论泉剑上,闻言微微愣住,他压了整整近五年的修为,这般突破,雷劫威力自然不是其他修士比得过的,对付这只是秘境中的大乘妖兽,还是绰绰有余的,相比于其他弟子的慌张无措,他心中始终有数。 他对人鱼的话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金色的灵光环绕周身,为迎接最后两道雷劫做准备。 “你们抢走了我的孩子!却还要我保佑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 “抢走了你的孩子?” 邵云帆并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听了人鱼的话,大致猜出了些东西。 古籍记载,人鱼一族雌雄同体,受人神眷顾,只要出生就能有出窍的修为,但代价是不能伤害人类,且要与人类共生同存,因而上古时期,人鱼是很抢手的契约灵兽,甚至可以说,若是契约了人鱼,要么开宗立派,要么称霸天下。 但是,人鱼和人神的契约,是单向的。灵兽纵然出生就有出窍的修为,但是一但伤害人类,便会立即受到烈火焚烧的惩罚,而人类却可以随意的对待人鱼。 人性始终是贪婪的,上古的人类为了争夺权利地位,疯狂的捕捉人鱼,强制契约,最终导致人鱼一族逃离人类,完全隐藏起来,不再和人类接触。 而眼前这条,一定是被某个修真强者发现了,但是人鱼对修真强者十分警惕,于是那人便想到了对人鱼来说,完全没有威胁的村民,利用他们抢走了她的孩子。 人鱼找不到那个修真的强者,只好将所有的仇恨转移到村民身上,但碍于与人神的约定,只能利用他法间接杀人报仇。 “你们始终是贪婪的,无耻至极!我只恨,我好恨!” 人鱼说罢竟是一甩尾巴,掀起海浪千丈,直直地朝邵云帆袭去。 邵云帆反应很快,金光一闪,论泉便带着他往高处飞去,有惊无险地躲开了人鱼的攻击,而后方向又是一转,拉近了与人鱼的距离。 “轰!” 九天又是一道惊雷劈下,邵云帆周身金色的屏障应声而碎,尽管人鱼已经分走大部分威力,他还是生生吐了好几口血出来,身上的白衣也终于支撑不住,变得破烂不堪。 “啊!!!!!” 人鱼再次嘶吼起来,她知道这雷劫对自己的伤害很大,若是硬扛最后一道雷劫,她很有可能会就此死掉,但是她心中很是不甘,抢走她孩子的仇人都还活得好好的,她还没有报仇!还没有让他们付出代价! 于是,人鱼不再理会邵云帆,庞大的身躯肉眼可见的缩小,直至正常人的大小,蓝色的光芒闪烁,半神自高空落下,眨眼间消失在邵云帆眼前。 “人鱼不见了!” “我们赢了!我们是不是赢了!” 远处观战的弟子们看见人鱼庞大的身躯消失在暴风雨中,瞬间便欢呼起来,只是很快,他们却又说不出话来了。 “碰!” 一声巨响在他们身后响起,弟子们望向身后不远处的村子,村民们才刚刚逃回自己家中,就突然被一股强大的灵压,压成了一张张血饼子。 村子的人瞬间死了一半······ “人鱼杀人了······” “不是说······人鱼不能杀人吗?” 众弟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几乎全部呆在了原地,突然间,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 “跑!” 众人回神过来,就见着蓝色的影子望了这方向一眼,当即吓得四散而逃。 天地间一片暗淡,最后一道天雷还在孕育,迟迟不肯落下,场面混乱极了,娄昕舟张望几眼,直接朝着邵云帆飞了过去,人鱼走了,可是天雷还有最后一道,而且还是威力最大的一道。 人鱼已经丧失了理智,但却并不理会众弟子,只一味屠杀临海村的村民。 “不好,霍十六在哪儿?” 郭贾和梅语木并没有像其余弟子一般慌张地逃跑,看着眼见的景象尚还冷静些,两人对视一眼,立即有了主意。 “郭师弟,你去帮帮邵师弟,我去找霍十六,通灵联系。” 梅语木说罢急忙往村子的方向而去,郭贾也不犹豫,立即朝邵云帆所在的地方飞。 “教主!” 娄昕舟到的时候,邵云帆刚好落在岸上,他的身形有些不稳,周遭都是肆虐的狂风暴雨,脸色苍白非常,见着娄昕舟来了,当即大吼。 “你来干什么!” 却是又见一人落在娄昕舟身旁,正是郭贾,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都赶着送死是不是?” “师兄,这最后一道天雷你一点准备都没有,我和师妹给你护法。” 说罢,咬破自己的手指,以血为引子,落地成阵,娄昕舟也依样画瓢,以血为引,迅速辅与灵力,不过几息,一个防御的阵法便在地上成型,光芒亮起,屏障顷刻间升起,但娄昕舟手上依旧不停,灵力拼命地往外送,瞬间又是好几个阵法成型,防御的,治疗的,巩固的,增灵的······不管有用没用,一个接一个往上堆。 “够了!郭贾,带她走!” 郭贾几乎被娄昕舟震惊到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师妹不是师尊新收的吗,才几个月,就对自家师兄要死要活了?这场景搞得像生死离别似的。 “师妹,走了!” 说罢,就去拉娄昕舟的胳膊,却是抓了个空,不过眨眼,人就进防御罩里去了。 “?!” “我不走!从来雷劫都是师兄陪我的,却不许我陪你,这不公平。” “???” 郭贾听得一脸懵,她这师妹不是才金丹吗?金丹雷劫是元婴雷劫能比的吗?何况这雷劫还是邵云帆这个变态天才的。 “不是,师兄!” 邵云帆见状亦是没了办法,他知道娄昕舟的性子,越是这种情况,便越是固执,只好挥手让郭贾先走。 很快,风暴中心便剩下两人,娄昕舟掌间运起灵力,给邵云帆疗伤,许久听见一声长叹。 “你总是不信我的。” 娄昕舟指尖突然一紧,怒火烧得心脏发疼,沉默许久,她轻声开口。 “教主若是让我信你,就不要一次又一次将我推开。” 第75章 意外再起 郭贾赶回去的时候,很快就在废墟中找到了和人鱼僵持着的梅语木和徵音,霍十六被两人护在身后,小孩眼神怯生生的,身上的白衣已经破烂不堪,艰难地支撑着一个穿着杏色纱裙的少女,那人看起来是受了重伤,正是江落月。 “梅师姐!”郭贾迅速落在了梅语木身边,并不废话,“情况怎么样?” “全靠徵音师叔撑着,我连一招都接不下。” 郭贾听罢看向站在几人前面的徵音,不过话音刚落,白光瞬起,徵音便和人鱼过了好几招。 可是······ “守境人为何会参与?” 郭贾压低声音问道,梅语木看着不远处和人鱼战得不可开交的徵音,两道身影几乎连在了一块,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许久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不过,我之前就总觉得,和人鱼打,难度会不会太大了一点。” 郭贾听罢皱了皱眉,想想也确实如此,这秘境是大乘的秘境,修为既是限制元婴以下,怎会让弟子直面高出自己两阶的妖兽呢? “你是说方向错了。” “嗯,这样就能解释守境人为何会加入战局。”梅语木点了点头,“对了,邵师兄怎么样了?小师妹呢?” “我突然有个想法。” 郭贾却没有回答梅语木的问题,他看着黑得吓人的天空,乌云盖着电闪,最后一道雷劫到现在都还没有要劈下来的意思。 “若是把霍十六带到雷劫中心去,你说,人鱼会不会跟过去?” ······ 红色的灵罩发着微弱的光芒,将风暴中心的两人包裹其中,狂风肆虐,单薄得好像下一秒就能碎掉。 娄昕舟跪坐在邵云帆面前,她的头始终低着,红色的灵光一刻也没有断过,不断地从指间涌出,又丝丝没进罩子中。 邵云帆静静地看着眼前人,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黑暗中,他好像看见她在微微颤抖。 “昕舟······” “教主想说什么?” 娄昕舟回得很快,声音很冷,是他从未听过的语气,邵云帆愣住,将想要说的话吞下肚子,许久,轻轻拉起她的手,缓缓握住。 “只是元婴雷劫罢了。” “是,只是元婴雷劫。” 娄昕舟重复,但是语气依旧没有丝毫变化,这种态度,甚至让一向处变不惊的教主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相顾无言,两人只好沉默下来。 娄昕舟心中真的很生气,有些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什么事都能一个人处理好,总想着一个人把危险揽完了,每一次遇到危险,就把她划在计划范围外,想方设法让她离远点。 可是,她又真的很害怕,因为这种事情上辈子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她真的不想,不,是绝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是,这只是元婴雷劫,可是这是邵云帆的元婴雷劫,是天赋变态的天才,是天道厌恶的重生者的元婴雷劫。 上辈子邵云帆在渡元婴雷劫的时候,就差点被劈死过去,而且那还是在有准备的,天道不厌恶他的情况下,而这一次,与人鱼对峙就已经消耗了他许多灵力,还没有丝毫的准备······ “轰!” 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响,却不是雷劫下了,只是雷声,它仿佛是大军阵前击鼓,激昂士气,果然,下一秒,天地便白了一瞬,一道惊雷卷携着白火劈下。 “!” 娄昕舟触不及防被拉进怀中,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预料中的灼烧感却并没有传来,只是身子有些酥麻,她缓缓睁开眼睛,就见着自家教主吐出一口黑血来。 “师兄?!” “我没事。”邵云帆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怕怀中人着急,急忙回答,“大部分的威压都被人鱼挡下了。” 娄昕舟听罢抬头看去,就见着郭贾正半跪着抱着霍十六挡在两人面前,而再往上望,便是一道烧焦的身影颤颤巍巍从半空落下,直直入了海,没掀起一点水花。 “······” 不知过去多久,海中始终没有一点动静,天空中的乌云散去,圣光也不见了踪影,梅语木从空中落下,赶过来将几人拉起。 “人鱼应该是死了。” 郭贾从紧张中回过神来,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们没事吧,我说师兄,你也太乱来了,下次再这样,我可真不救了。” “······” 邵云帆将娄昕舟从地上拉起,听见郭贾的话,并没有说什么,但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便微微点了点头。 人鱼落海,几人的任务牌子相继亮了起来。 娄昕舟拿起牌子一看,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只见那木质的牌子上这样写着: “完成额外任务,奖励分数三十五,目前总分五十五。” “果然是这样!”梅语木看到牌子上的内容,当即感叹,“我就说,怎会让我们打人鱼嘛。” 却是没想到,高兴劲还没过,任务牌子上的灵光突然闪了闪,咔呲几下又灭掉了。 “?” 许久任务牌子重新亮起。 “目前总分二十分。” “怎么回事?!” 几人惊呆了,怎么?这东西还带反悔的么? “别放松,还没完。” 邵云帆突然脸色一变,迅速将娄昕舟揽到身后去,周身灵力再次腾起。 “什么还没······” 郭贾听罢疑惑地问,只是话都还未说完,虚空中突然升起一股出窍的灵压,海浪翻滚,一条巨大的绿色“藤蔓”从海中甩出,重重地朝几人砸过来。 不过好在有邵云帆的提醒,几人躲得及时,都没有被伤到。 只是让人惊讶的是,海中突然又出现了一个旋涡,绿色的“藤蔓”缠绕成圈,将浑身漆黑的人鱼从海中托起,周遭涌现出许多紫色的光点,不断地没进人鱼的身体,人鱼身上的伤口竟是在一点又一点的愈合。 另一边,枯木林。 没有人发现,在这被树子完美挡住的空地上,有一个紫色的阵法正发着光运转着,阵法旁边正站着个白衣的弟子,白低蓝边,正是失踪许久的沈寒。 此时,他正拿着一块雪白的符箓,捏在指间,嘴里不断地念着咒语,紫色的灵光环绕在他周身,随着他话音落下,那符箓化作灰烬,下一秒,在它消失的地方,突然间凭空流出许多灵力来,那些灵力像是发了疯一般,疯狂地往人鱼所在的方向涌去。 沈寒看着人鱼的方向,许久,深深吸了口气,给涌过去的灵力下达指令。 \\\"给我治愈人鱼的伤口,提高她的实力。\\\" 第76章 大战一触即发 “师兄。” 元婴的雷劫已然散去,没了乌云的笼盖,天色终于亮了一些,众人身上都没有好样子,娄昕舟在邵云帆身后轻轻开口,语调很轻,轻得几乎被海浪翻滚的声音一点没差的盖住。 “嗯。” 但邵云帆还是听见了,尽管身上的衣服破得东一块西一块的,但少年却依旧立得挺直,论泉在手,穗尾一直轻轻晃响。 娄昕舟突然就觉得时间过得很慢,看着他转头过来,眉间微皱,淡色的眸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担忧,她微微愣神片刻,低下头去。 那种表情,她经常在作为教主时的邵云帆身上看见,却是难得在昆仑的天才少年身上见到。 似乎是因为她引起的······ “别怕。” 邵云帆以为她是怕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静静安抚,像是两人身前海浪翻腾,人鱼复苏的场景都不存在一般。 娄昕舟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无法避免的大战,但是,她不想要邵云帆去。 “这已经不是大乘秘境的难度了吧?” 有弟子大声和自己的同伴讲话。 “我们要不然弃权吧,保命要紧,机缘也得有命享才行。” “我······可是······哎,算了,你说的对,保命要紧。” 两人说罢就捏碎了弃权的符箓,白光一闪,二人顿时消失在原地,这两个这一走,许多人就开始犹豫动摇起来,没一会儿,白光便一个接一个的亮起。 “大家,都弃权了。” 娄昕舟没有抬头,但余光瞥见白光接二连三闪过,喃喃道,却是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没关系,我还在。” 邵云帆语气没有什么变化,一如平日,娄昕舟抬头望他,少年眉间已经展开,仿佛是又做了什么决定。 但是······ 娄昕舟拉住就要转身离开的邵云帆。 “师兄,这一次,该我上了。” 这一声说的却不小声,就连站在二人不远处的郭贾和梅语木都回头看过来。 “小师妹?你上······” 只是,还未等郭贾将接下来的话说完,娄昕舟周身突然腾起黑红色的灵力,大乘的威压铺天盖地压下来,众人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压扁一样。 “怎么回事?!” 有没有弃权的弟子被这大乘的威压吓得直接大喊,四处张望后找到威压来源,竟然震惊到闭不上嘴巴。 嘛玩意儿,怎么是个孩子?! 邵云帆看着黑红色的灵力冲天而起,不知为何,突然间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像是一脉同生,曾经共存过万年,愣神间娄昕舟就已经不在眼前。 “昕舟?” ······ 娄昕舟将身体的控制权全然交给了混沌,此刻十二的女孩眼神全然不似先前,几乎是虚空踏步而去,由黑红色的灵力砌成台阶,沿阶缓步而上。 混沌轻轻摆手,推开弥漫的水雾,便自空中劈开一道黑色切口,通体漆黑的灵剑凭空破出,饮血般的风声响在耳畔,亡魂的怨念难以度化,化作浓实的雾气环绕在周身。 “老伙计,好久不见。” 混沌见着听澜不住地嗡鸣着,轻轻抚摸剑身,眼中金光微闪。 霎时,战意从深处涌出,杀意冲天,带着重见天日的兴奋战栗,听澜将混沌也带得情绪高昂起来,十二的少女反手一挽,灵力更上一层。 绿色的“藤蔓”似乎有着自己的智慧,见着有一个强者踏空而来,分出几条触手斜空劈去。 雨雾被迅速划开,时间像是顷刻间凝固,混沌不过微微抬手,甚至不见灵光亮起,巨大的“藤蔓”便自中间断裂落下,海中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吼声,海浪翻腾得更加剧烈,携卷着狂风呼啸,紫色的灵光更加疯狂的往人鱼身体里涌去。 混沌并不给海中的巨兽一丝的反应时间,自身几乎化作一刻白色的流星,从高空一头冲进海底,须臾,绝望的吼声震耳欲聋,大海中心的旋涡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空中撑起人鱼的绿色“藤蔓”渐渐溃散,一段接一段往海中落去,在空中化作灰烬被狂风无情吞噬。 混沌破出海面,黑红的灵气浓郁成实质,她身上竟是滴水未沾。 “那个绿色的东西······好像有出窍的修为······” “所以,这才是我们原本该除的妖吗?” 梅语木看着娄昕舟不过几息便解决掉了出窍期的灵兽,震惊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怎么会有大乘的修士?” 有弟子突然发声问道,众人回头看去,面面相觑,却是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们说,那灵气带黑,她会不会是魔······” 只是那人话还未说完,就被同伴捂住了嘴,那人眼神示意,叫他看向邵云帆几人的方向。 一道凌厉的目光如刀般刺过来,那弟子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他的同伴小声低语。 “少说点吧,人家可算是救了我们的。” 邵云帆其实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理会其余弟子在说什么,他的目光始终随着娄昕舟的身影移动,他知道,现在控制女孩身体的,是和她契约的天阶法器——混沌,那大乘的修为必然不能维持多久,因而现在,他竟是觉得每一秒都十分的煎熬,偏生这次,是他挤不进战局。 原来她先前都是这般感受吗······ 紫色的灵光终于全部没进人鱼的身体,没了绿色的“藤蔓”支撑,人鱼落入了海中,天地静下来片刻,雨依然连线朦胧,被遮了半日的太阳自云半现出,投下几缕可怜的阳光,却被海雾截断漫开,天地依旧亮不起来。 混沌立在高空,神识投下,几乎涵盖整个空间,不过几息,最偏僻的地方一丝异动被她捕捉,听澜瞬间飞出,人鱼冲出海面,蓝色的尾巴一甩,接住利剑,发出尖锐的响声,几乎刺破人的耳膜。 下一秒,近前一个小小的身影裹挟着黑气而来,速度之快,让人鱼也没能反应过来,被灵力推出好几米远,人鱼当即转身,一个翻跃,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海中。 “别逃。” 混沌见状,也不带丝毫犹豫,跟着进了海。 第77章 结束 混沌追着人鱼入海,众人看不见海中的战局,只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海面之下,白蓝两道身影在海中急速的移动着,海水在人鱼周身凝刻成利剑,向后飞出,水剑顺着黑红的灵力划过,划拉的声音被海水吞没,利器一个又一个凝聚溃散,却是没能对身后人造成一点伤害。 混沌紧咬着人鱼,指间灵光忽闪,在海中带出一条漂亮的红色灵线,随着水流流动,一条又一条缠绕重组,自画成阵,于是,混沌的速度瞬间快了一倍,极快地拉近了与人鱼的距离。 两人即刻交手,听澜来回飞出好几回,好好的灵剑被混沌用成暗器,专挑人鱼脆弱的地方猛攻,灵力成线,锁住人鱼的逃跑路线,它们只是在海中轻轻晃动,却是一碰才知锋利。 人鱼终于停下,蓝色的影子转身过来,混沌便见着一张狰狞到极致的脸,她嘴边咬出血来,又很快被海水带走。 “人类!!!!” 愤怒的吼声透过海水,掀起一股巨浪,来自海洋霸主的震怒甚至让大海晃动起来。 混沌被突起的庞大威压激得往后许远,迅速召回在外的听澜,下一秒,罡风自头上劈下,好在反应及时,抬剑侧身巧妙地躲了过去。 混沌来不及思考,双手握住剑柄,嘴里念起咒语,灵线聚起,成网回追,同时又使出好几个剑招,却是被蓝色躲过,未伤及分毫。 “我的孩子啊,那可是我的孩子!为什么我连报仇的权利都没有?!” 混沌并不理会人鱼的吼叫,活了万年的器灵冷静非常,一步一步逼近,灵光不断在她体内进出,海水也沸腾起来,眨眼间,两人便过了百招。 “轰!” 却在此时,海底深处突然传来一种苍古的气息,水流像是狂风骤雨,将人往海面上推,饶是大乘修为,混沌也控制不住向上浮去。 “吼!!!” 无数的吼声携了杀气袭来,混沌以臂当面,刹那间,身上多出许多血口子,随即又被海水融化。 “不好!” 见状不妙,混沌立即转身,迅速往海面游去。 人鱼是海中之神,是海洋之王,海里的妖兽皆臣服其下,海洋是它最大的优势。 暴雨不息,白雾依旧未散,海上的视野比之先前更加看不清楚,昏暗一片,混沌破出海面,听澜在下,升至高空。 却是下一刻,人鱼破海,海中翻腾,涌现出无数妖兽,各种长相的都有,或触手张扬,滑腻恶心,或美艳妖冶,摄人心魄,或骨架嶙峋,森然可怕······ 无一不是出窍或出窍以上的修为。 “······” 这下麻烦了。 混沌看着这场面,眉头深皱,她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快要到极限了,娄昕舟尽管养了一两个月,看起来没有以前那般瘦弱了,但是身体素质还是很差,最多只能再撑一刻。 想到这里,混沌不再犹豫,灵力疯涨,她身上渐渐亮起来,直至照亮了半边天,十二的女孩浮在半空,身后黑雾成片,逐渐凝聚成一个巨大的人影,顷刻间铺压过去。 顿时火光冲天,下方灵光乍现,铺天盖地袭来。 “轰!!!” 下一秒,以人鱼为中心,海水腾起百丈高,向岸上冲去,岸边的弟子们被迫转到高处去,一众弟子观望着战局,个个闭不上嘴巴。 “那个巨大的黑色人影是······是什么?!” “那个好像是器灵聚现,天阶法器才有的!” “嗯,我觉着是,可是,黑色的灵体,从来没听过。” “那个,昆仑有几个天阶法器来着?” “三个啊,不过听说契的都是大长老级别的人,这个小娃娃……” “那这么说······昆仑是不是又多一个天阶法器?” “啊!四个了,不是吧。” “······” 海面之上,一边是各种颜色的灵光迸发,一边是黑暗席卷,混杂着狂风骤雨,像是来自地底深处的恶灵在不住低吼,咆哮着侵压过去,只一人之力,竟是让底下的一众妖兽落了下风。 “吼!” 就在黑色的影子快要触到海面之时,一道蓝色的光芒霎时从海中散开,一瞬间,局势扭转,人鱼在妖兽的呼声中升空,蓝色的灵光一点一点蚕食黑色,逼着器灵不断向后退去。 嘴间溢出血来,混沌眼中神色变化,淡金流华,逐渐暗了下来。 支撑不住! 却是忽然见着两道白影过来,金色的和深蓝色的光芒亮起,背后送来灵力不断,混沌知道是谁,没有回头,只是瞬息,身上灵压又强了起来。 黑影终于不再被吞噬,有压回之势,却是在下一秒,蓝色的鱼尾一甩,灵光凝成巨大的成刃,将黑影从中间整个割开。 “噗!” 混沌见状只觉不好,瞬间撤走了黑影,一口血从胸腔中喷出,喉间一热,滚烫非常,娄昕舟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黑气剥离,混沌被迫离体,十二的女孩从空中落下。 “昕舟!!!” 天地暗淡凝固一刻,蓝色灵刃扑空飞过,掀起一股巨浪。 “碰!” 却是白光亮起,刺眼非常,邵云帆及时接住落下的人,抬头望去,就见着人鱼半空而立,雨水停滞,时间竟然毫无征兆的停止了。 “你们,太让人惊喜。”虚空中轻淡的声音响起,守境人踏空出现,“我早该结束这一关卡的,是我的错。” “徵音师叔?” 邵云帆见着来人,眼中惊讶一闪而过,少年抱着怀中人浮在半空,战斗结束的突然,他周身的灵力都还未卸下,娄昕舟也因刚才的一击陷入了昏迷,听见守境人这样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立在空中的守境人并不像先前那般情感淡漠,冷淡如冰,反而仙气飘然,双目含笑。 “这秘境中有外来人,我本想阻止,只是又想看看你们会怎样表现,果然让人惊喜。” “……” “咳,我知是我的错。”见邵云帆并不答话,徵音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白光在娄昕舟额上一点,便见着怀中人悠悠转醒过来。 “师兄。” 娄昕舟轻语,声音有些许沙哑,朦朦胧胧睁了眼,就感觉身上霎时跟散了架似的,好在忍住了没呻吟出声。 “我在。” 见着人开口说了话,邵云帆放松下来,说话间从空中落到岸上,将娄昕舟轻轻放下,伸手扶住。 娄昕舟刚刚清醒,尚还有些发懵,落地刚刚站稳,抬头就看见徵音含笑看着她,不禁疑惑,邵云帆便轻声和她解释,待二人说完,徵音才接着开口。 “方才,听见你叫我师叔,二位师承?” “尊上岐鸢。” “呀,竟是师姐的爱徒,怪不得合我眼缘。” “想来也是不公平,你们仅有金丹,却让你们和大乘的灵兽打,还带着一堆出窍的妖兽。” 徵音转身看着邵云帆。 “但你们着实厉害,元婴雷劫对大乘灵兽虽说威力定然不够,但秘境却是足以,是个妙招。” 说罢微微垂眉,略加思考又接着说道。 “只是可惜,有个无法掌控的变量,若没有那个外来者,人鱼也不会有反击的可能。” 听到这里,娄昕舟眼神微暗。 徵音这话实际上是在警告他们了,她所说的外来者应该就是沈寒,这人不折手段和他们作对,也不知到底有何目的。 不过他们被这人害得差点没命,自然留不得他,这事一了,就找个时间算账去。 徵音见两人都懂了她的意思,欣慰地点了点头,又接着对娄昕舟说道。 “你小小年纪竟然契了天阶法器?器灵都是很挑人的,小师侄可愿给我讲讲?” “它选得我,晚辈其实并没有做什么,我也不知是何原因。” 娄昕舟回答道,想起那日混沌说的原因,实在说不出口。 “这样啊,咳咳,那个,作为补偿,这两颗灵丹便送与你们,权当道歉如何?” 徵音听罢也不多问,从虚空中摸出两个白色的珠子来,邵云帆伸手接过,就见着那灵丹通体圆润,晶莹剔透,灵力充沛,一看就知不凡,竟是那大乘修为的人鱼的灵丹。 第78章 传承 “人鱼一族,雌雄同体,因而和其他的灵兽不一样,有两颗灵丹,刚好,你们一人一颗。” 徵音笑着道。 娄昕舟其实并没有和徵音接触过多少,看见她笑着与他们两人讲话,亲切而好说话,和冷淡的守境人不一样,也和埋骨陵孤寂的鬼魂不一样,褐色的眼中多是星点,清透而干净,笑意盈盈,只觉这才是她本来的性子。 “徵音师叔。”娄昕舟轻声开口,“我们这一关······” “这一关自然是过了的,任务让除的妖其实就是你们看见的,额就是那个绿色的,长得像藤蔓的东西。”徵音说到这里,停下想了片刻,“好像是什么古老种族,叫什么来着?” “昆布。” 一旁的邵云帆淡然开口。 “啊,对对,就是叫这个。” “昆布?”娄昕舟有些疑惑的看了眼邵云帆,“我只在书上见过,说是通体褐色,长带状,革质,当时没什么实际印象,却没想到这么丑。” “噗,确实是丑。”徵音一听就笑了,“不过,你们看的书倒是挺多,昆布属于植物成精,连妖兽也算不得,数量很少,因而也偏,一般像你们这么大的弟子什么都不知道才对,师姐倒是会养徒弟的。” 两人一听徵音这话,一起沉默了,因为若不是重生,上辈子他们这样大的时候,虽说比同龄的其他人知识储备多一些,但是也是不知道这种东西的,但是后来去了魔域,看了很多魔主苟亓留下来的书,正道的魔道的,正经的不正经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有所涉猎。 “嗯,师尊养得好。” 邵云帆面无表情地附和。 “不过师姐也真是的,这么偏的东西都让你们看,平时任务很重吧。” “嗯,辛苦一点是值得的。” 娄昕舟也顺着徵音的话说。 “哎,可怜的孩子,回去叫师姐她给你们少布置点功课,就说我说的,昂。” “好。” 秘境外,还在和掌门一众人商量猜测是谁在秘境里突破了元婴的岐鸢,还不知道自己背上了一口莫须有的大锅。 几人就这样简单聊了会儿天,不知是不是内疚,徵音刻意地将话题往轻松的方向引,好让两人放松下来,许久见二人终于没有之前那么紧绷了,她才笑着进入正题。 “好了,聊正事吧。” “好。” 二人点头答应,他们都是知道徵音想说什么的,秘境已经到了尾声,通常守境人会将自己的所学传承给自己看上的人,这次叫了二人,想必就是要将传承给他们,只是,一般说来,秘境传承只给一人。 “你们谁来?” 徵音开口问道。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邵云帆修的是无情道,并不是传承人选,只有还没有定道的娄昕舟,只是若是接了传承,便是变相定了道,以后多半便只能走这条道路了,毕竟改道是件伤根本的事,一不小心就能废了灵根。 “我来。” 娄昕舟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上辈子她选得就是有情道,何况只要某人还在,让她摒弃情根、断却七情六欲,对她来说,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好,小师侄这性子我喜欢。” 徵音说完,将手虚虚放在在十二的女孩头上,磅礴的灵力灌顶而来,娄昕舟脑中突然多出很多人生感悟,醍醐灌顶般看透了许多事情,待到白光落下,女孩眼中竟是多了几分通透。 “我参透的不多,但也活了几百年,总能让你以后的修炼更加顺利一些。” “谢谢师叔。” 随着娄昕舟的话音落下,徵音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完成了使命的守境人终于要消失不见,她缓缓摆手与二人作最后的道别。 “昕舟拜别师叔。” “云帆拜别师叔。” 邵云帆和娄昕舟弯身拱手,朝着徵音消失的方向最后鞠了一礼。 秘境的时间在徵音消失的下一刻恢复,高空中的人鱼和妖兽逐渐化作水滴随雨落下,乌云消散,白雾散去,阳光一点点洒下来。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身后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邵云帆和娄昕舟转身看过去,就见着身后突然多出许多人来,原是守境人并非暂停了时间,而是将两人拉进了另一个空间,此刻他们重新出现,众弟子不管熟不熟都围了上来。 “邵师兄,娄师妹,你们好厉害?” “刚刚那个是守境人干的吧,她单独找了你们?没什么事吧?” “娄师妹,你是契了天阶法器吗?” “昆仑为什么同意让你契约啊?” “······” 邵云帆并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娄昕舟也应付不来这么多人,两人相视一眼,也不管众人,灵剑破空,直接飞走了。 都不是一个门派的,哪儿来那么多的问题? 第二关算是这样结束了,众弟子本是想要接着追人的,毕竟留下来的这些人,多是些有远见的人,想着抱抱大腿,却是在这时,任务牌子突然亮了起来,众人这才放过了娄昕舟二人。 摆脱了一众弟子,娄昕舟拿出任务牌子,上面的白色小字轻轻闪烁。 “完成解除小岛诅咒任务,奖励分数十五分;完成除妖任务,奖励分数二十五分;补偿分数二十分;总分八十分。” “居然还有补偿分数?” 娄昕舟有些惊喜,那这下可好了,没有人的分数能高过他们了,毕竟进储宝地的顺序,就是由第二关的分数决定的,有二十分的补偿分,其他人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超过他们,总之,娄昕舟是想不到的。 憋屈了这么久,娄昕舟的心情总算好了。 “总是没白费功夫。” 邵云帆也难得笑起来,轻声回了句。 “嗯。” 阳光正好,风也和煦,这方世界全然看不出先前海啸肆虐,电闪雷鸣的样子,活下来的村民窸窸窣窣从屋子里出来,见着危难解除了,几个人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这方秘境,好真实。”娄昕舟见着下面的人,不禁感叹,她进过的秘境也是不少了,但是像这般的,却是极少,“秘境关卡制定全然关乎守境人,这次经历,对于徵音师叔来说,一定很深刻吧。” “人间烟火人情,对于仙家来讲,确实难得。” 邵云帆听罢回头,却见着女孩眉间微微皱起,眼中金光流转,不知是何时恢复了原身。 “只是,徵音师叔却没给我讲过这段经历。” 第79章 灭口 乌云散去后,阳光落在枯木林中,地上的阵法忽明忽暗,已经接近崩溃的地步,沈寒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黑得可怕,林子暗处走出一个白衣的少女来,她姿态婀娜,气质柔和,开口似黄灵鸟一般。 “沈师兄又失败了?真是没用。”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可要知道,若是没有我,你早被杀了,袁师妹。” 沈寒听见袁婳的话,转过头来,眼神渐冷,他本是想借着人鱼拖延一些时间,好让系统能在读档限制时间内回应他,却是没想到娄昕舟居然祭出了天阶法器,他才知道混沌已经醒了。 怪不得系统不吭声了,原是怕被发现。 只是可惜眼下超出读档时间范围,已经不能再读档重来,先前所有的努力,全部化作泡影。 “师兄不是说,让我不要在你面前装吗?我倒是愿意的,现在却是你受不了。”袁婳假笑嘲讽,“我本就没有求着师兄救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想利用我罢了。” “呵。” 沈寒冷笑一声,当着袁婳的面,用灵光将地上的阵法划得稀烂,尘土四起,碎石子到处乱飞,袁婳被吓得退后了几步,须臾反应过来,立即又抬高了头。 “沈师兄别想着吓我,我知道你不会杀我。” “······” 气氛当即凝固起来,沈寒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袁婳的话。 袁婳作为原书中的女二,有着魔教少主的身份,虽不是真的,但也可以大做文章,毕竟目前在位的魔主,很快就要死了,根本无法顾忌其他,连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能认信物,眼下,假冒魔教少主是扰乱天下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了。 当然,前提是能拿回信物的话。 “走了。” 许久,沈寒咬牙道,拿出腰间弃权的符箓准备捏碎,却是被袁婳急忙阻止。 “诶,你干什么?这第二关我们也算是过了的,怎么?不进储宝地啊。” 沈寒听罢,直接翻了个白眼给她。 “白痴。” 本来这次冒着风险带她进来,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将女主的机缘抢过来,因为据系统说,这次机缘对女主来说可有可无,是有希望抢过来的,所以他才花了大代价设了个存档点,还用掉了一次任意符。 现在目的达不成了,混沌也醒了,女主的记忆想必已经恢复了,不想着逃命,还要赶上去送,他怕不是疯了。 “如果你想死的话。” 说罢就要捏碎手中的弃权符箓,却是没想到被一道月白色的灵力突然打断,符箓顺着灵光落到了白衣的少年手中。 肖烛踏叶而出,殷色的眸光凌厉幽深,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少年歪扎着头发,衣摆随风而动。 “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还想着走?” 袁婳站在一旁,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年,怔了许久,回过神后,慌忙去找自己的弃权符箓,却是在下一秒感觉喉间一凉,有液体顺着脖子流下,打湿了胸前的衣服,顿时一片血红,窒息感逐渐袭来,她只觉得身体变得无比沉重,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那啥,男二······不是,肖师兄有话好说。” “嗯?”少年疑惑地发问,翻转手腕挽了一个剑花,将剑横在胸前,雪白的剑身印着他的脸,白得透亮,“可是,覆月许久没见血了,它可不想听你说话。” 话音刚落,肖烛便已近身,覆月贴着沈寒的脖子来了个近距离问候,险些见了血,后者吓得急忙往后退去。 “肖师兄,我有天阶法器,你不怕······” “真有?”少年笑意满溢,手上却是丝毫不停,“那你便用出来看看。” 沈寒见肖烛识破了自己,眼睛微微睁大,忍不住“啧”了一声,随后便也唤出自己的佩剑,与人打了起来。 但两人实力相差实在悬殊,肖烛即便是在通幽里释放了自己大乘的修为,也依然不是金丹修为的修士能对付的,不过几招接手,沈寒便被击飞出去,覆月一剑穿心,鲜血流了一地。 “你tm的······” 沈寒草草说完最后一句,当即咽了气,肖烛见人死了,倾抖剑身,将血水一滴不剩地抖落,而后白光闪过,覆月便消失在空中。 少年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捏了两个火诀丢下,转身离去。 阳光正正洒落林间,乌黑的烟扭捏升空,却是没人看见,通了关的人此刻脚下方亮起白色的光芒,一众弟子一片喜色,他们总算要进储宝地了。 ······ 娄昕舟这次好好的拉着邵云帆了,因而进到储宝地的时候,两人并没有分开,但是就在娄昕舟刚要觉得自己非常有先见之明的时候,回头就见着梅语木、郭贾和肖烛三人。 “······” 这几人方才都不曾和他们在一起的······ 好吧,看来并不是她拉着邵云帆起了作用,只是因为这地方是传送入口,大家都一样。 “这里的东西都是黄阶的。” 郭贾开口道,此时,他正拿着一个半月形的法器观察。 这里是个不大的空间,里面杂乱的堆着各种各样的法器法宝,只是正如郭贾所说,都是黄阶的。 “每个人能带的数量有限,这里的东西没什么用,别什么都往空间里塞。” 邵云帆开口提醒道。 强制缩小空间几乎是每个秘境的特性,无论你都多得守境人青睐,能拿的东西都是有限的,大家之所以如此拼命地抢第一,只是为了争进来的先后权罢了。 黄阶的法器在大点的修真门派遍地都是,确实是没有用的存在,几人便也不再这里多留,抓紧时间寻找放地阶法器的空间。 到了玄阶法器的空间,众人多少看了一会儿,只是略有些失望的是,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郭贾和梅语木颇有些不甘心地在垃圾堆里找宝贝,到处跑来跑去的,便只留下娄昕舟和邵云帆以及肖烛待着,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一路上,娄昕舟总觉得背后凉的慌,想了半天,也只得出一个结论。 小烛火这家伙,不会想着杀人灭口吧。 当然,娄昕舟并不知道的是,身后八岁孩子模样的肖烛,刚刚灭口回来。 第80章 挖墙脚 “师兄。” 娄昕舟拉了拉邵云帆的袖子,后者回头看过来,就见着娄昕舟眼神拼命往后瞟。 “······” 邵云帆自然是懂娄昕舟的意思,便也不往前走了,略略思考了一会儿,却是低下身来,在娄昕舟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就见着女孩金色的眸眼缓缓睁大,染上些惊喜的色彩,却唯独没有了先前的困扰,当即转身过来,朝着肖烛去了。 化敌为友,永远是最有效的方法。 娄昕舟走到肖烛面前,左右张望了一番,确认梅语木和郭贾距离这边足够远,不会听见几人谈话的内容。 肖烛见着她这样,眼中尽显疑惑,偏是面上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笑意,嘴角都要抽了。 “小师妹想和我说些什么?” “咳咳。”娄昕舟清了清嗓子,“肖师兄就是掌门他们找得大乘魔修吧。” 肖烛听完就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娄昕舟会这样直接,不过,小女娃娃为什么在说这句话之前,还贴心地确定梅语木和郭贾不在? 肖烛看向她身后十六的天才少年,邵云帆见他看过来,也不躲闪,淡色的眸子神色不显,让人看不太透。 “二位既是知道我的身份,作何打算?” 肖烛的声音分明还是童音,却是明显冷了下来。 “肖师兄别担心,我们会替你瞒下身份。” “这么好心?” “四象花。”邵云帆淡然开口,走到娄昕舟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肖烛,“你该有的。” 肖烛听罢微微睁大了眼睛,四象花聚收天地灵气,从出生到长成总共需要千年之久,极其难得,是地阶的灵药。 当年他也是运气好遇见了,为了摘取它甚至险些丧命,回去足足养了三年才痊愈。 “你怎知我有的?” 邵云帆是重生回来的,自然知道肖烛有四象花。 四象花对于大乘以下的修士有着极大的提升作用,当年修真界联合讨伐魔域,势头一起,肖烛就将这花送给娄昕舟了。上辈子娄昕舟十年便到了出窍,说实话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天赋强大,四象花也有很大的功劳,不然就魔域那环境,就是天赋再怎样逆天,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突破到出窍的修为。 但是,眼下二人想要这花却并不是想要提升修为,而是为了岐鸢,因为四象花的第二个功效便是延长修士寿命, “师尊天命已过,但凡古籍记载的能延长寿命的天材地宝,我早已熟记于心,只需多加打探,知道四象花在你这里并非难事。” 邵云帆几乎没有思考,冷静回答。 “那邵师兄该知道四象花有多难得,怎会要我轻易给人?” “那肖师兄大可不给,我们现在就可以将你抓了,带给掌门。”娄昕舟插嘴,半大点的孩子此刻眼中透露出一些成年人才有的狡猾,与面上年纪看起来很是不符,“不知师兄潜伏了几年,可想自己的努力白费?这花对你又有多大用处?” 肖烛听罢笑起来,四象花对他来说确实没有多大用处,若是拿这花去换二人同伙,似乎也是件合算的事情,只是,也不排除这两人出去就将他给卖了的可能性,而且还不小。 “你们应该能猜出我的目的。” “无非为了魔主。” “既然知道,我怎知二位不会反咬我一口。” “肖师兄讲得好难听,你不觉得眼下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你能不能相信我们吗,你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你打不过我们四个的。” 肖烛先前为了在昆仑留下来,在通幽里自毁修为,现在才过去两个月,修为一定受到重创,也许像沈寒那样的金丹修为的修士他能对付,但是这里却是有三个元婴。 “······” 肖烛难得沉默了,许久才又缓声开口。 “明明可以直接抢,偏偏要和我理论一番,我倒是不知你们什么意思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是在挖墙脚?” 娄昕舟回头看了眼邵云帆,和自家教主交换了一个眼神,回答道。 “嗯?挖魔修的墙角?”肖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世人皆厌恶魔修,郑巳律更甚,谈何挖墙脚?” “不是昆仑的,只是我俩。” “这么说,你们二人与昆仑并非一条心?” “并非如此,只是我们并不像世人那般讨厌魔修。” “······” 肖烛最后还是答应了二人,虽说不知道会付出多少真心,组合也摇摇欲坠,但是邵云帆和娄昕舟并不在乎,眼下虽只是利益的结合体,但据他们对肖烛的了解,将就将就过着,小烛火到最后还是会和他们站在一块的。 娄昕舟心情好了起来,几人在玄阶的这里收了几件品阶低却很实用的法器,便叫着郭贾和梅语木向着地阶空间出发了。 地阶的空间其实并不难找,几人搜索了一番,就找到了一层异样的薄膜,用灵力轻轻一触就碎掉了,几人先后进了,郭贾跟在队伍的最后面,还不忘补上那层碎掉的薄膜,他们都找了这么久,怎能让后来的人那么轻松?最好是完全找不到才好。 娄昕舟一直记着玄目,进了地阶的空间后直奔目标而去,但是翻了许久,却是连影子也没有见到。 须臾,邵云帆走过来,摊开手将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递了过来。 “啊!还是师兄厉害!” 邵云帆笑着摸了摸娄昕舟的头,却是被人灵活的躲开。 “我只是看着小,师兄不许再这样了。” 言下之意,你知道的,重生过来的,快三十了,摸什么摸? “······” 在问灵卷找到后,娄昕舟总算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开始在地阶的法器里看起来,挑选合适的东西,按照空间限制,她大概还能带走五样地阶法宝。 “混沌,你还在吗?” 娄昕舟试探性地在脑中问道,天阶法器附体带来的副作用她能感知到,而且这次的情况比通幽的那次严重很多,她的经脉甚至都有些受损,接下来的几周不能多用灵力。 只是她有些拿不准,因为她接受了徵音灵力的传承,现在体内灵力非常充裕,不知道混沌有没有陷入沉睡。 “吾在,娄主。” 脑中传来一道疲惫非常的声音,娄昕舟能听出混沌状态很是不好,不知之后又要沉睡多久。 混沌知道娄昕舟叫它干什么,无非是能带走的地阶法器有限,想让他把把关。 当然他到现在都还硬撑着不睡觉,本就是为了给娄昕舟把关,天知道它到底有多困。 “右边那一个,虽然看着不怎么样,但相信吾,娄主你不会后悔的。” 第81章 出秘境啦 娄昕舟顺着混沌说的方向看过去,就见着一个角落的桌子上随意的放着一个光泽暗淡的宝石项链,那项链用红色的绳子编织,只系了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白玉,上面刻着些娟秀古字,不知存在了多少光阴,玉身有些磨损,那字自然也看不太清。 “那是念玉,算是个储存空间,不过不存物,储存灵力。” “嗯?所以?” 娄昕舟疑惑,储存灵力的法器邵云帆现在就能炼出来,实在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 “这个东西和娄主你说的单纯储存灵力的法器可不一样,这是个治愈法器,相当于给你半条命吧,特别是在战场上,还能瞬间痊愈,如果灵力特别充足的话,还可以用好几次。” 娄昕舟听见混沌的解释,眼睛一下便亮了。 居然是治愈型的法器?!还是又能储存灵力,又能瞬间治疗的地阶法器! 要知道,在与人战斗的时候,灵力和时间都是非常重要的。 修士虽然可以自己用灵力治愈伤口,但是在战场上,自身灵力有限,使用灵力治疗伤口本身就不是一件划算的事,而且灵力疗伤也仅仅限于轻伤,因为治愈伤口所需的灵力和伤重程度息息相关,像是断腿断手这类,至少要花费一炷香的时间, 所以,大家多多少少会准备一些用于恢复的法器、丹药或者符箓,但是治愈法器十分稀少,丹药也是难得,所以符箓更为普遍,只是效果多数不佳,属于画符人花费三层灵力画符,治愈恢复效果却只到一层的那种。 娄昕舟一下便明白了那白玉链的价值,径直走过去,却是没想到被人抢了先。 “······” 娄昕舟看着八岁模样的孩子拿起项链细细打量,心中直觉不好,这好东西可不能叫人抢了去。 “肖师兄可选好东西了?” 肖烛听见她问,这才回过头来,只是看表情是没发现她往这边来的,脸上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是不加掩饰的烦躁。 “这人不知怎的,活了几百年,尽收破烂。” 而后,放下白玉的链子就走了。 “······” 呀,空间里好大堆地阶法器好像被嫌弃了。 “那个,混沌,我是看不懂法器什么的,但是真的像说的那样,是······破烂吗?” 娄昕舟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没忍住在脑中问道。 “额,境主好像是有点囤积法器的习惯。” 好吧,那就是了。 娄昕舟有些感叹,伸手拿起桌上的念玉,扔进了空间,而后寻了个方向,让混沌物色下一个。 “右前方那把墨石灵剑。”混沌的声音听得出有些喜悦,“是上古魔剑墨染,想不到竟然在这里,虽然已经完全破损了,但是可以养剑的,给听澜用正好。” 娄昕舟顺着它说的方向看过去,就见着一把断剑静静地躺在地上,剑身粗糙无比,像是路边上随处可见的石头一般,一点灵剑的样子没有。 只是娄昕舟刚要迈步过去,却见金色的灵光一闪而过,地上那把墨色的断剑就没了影子。 “?”混沌没想到是这种展开,“娄主,你家教主倒是眼光毒辣。” “无碍,他拿了就是我拿了。” “嗯?娄主,吾有些不能理解,你为何如此信任喜欢他?” “你只是器灵而已 ,不能理解也正常。” 娄昕舟轻声答道,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她尚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邵云帆的时候,初见只觉神仙,心中腾起的仰慕几乎让她忘记了呼吸,天下怎会有这样好看的人? 只是可惜,神仙与自己是天壤之别,天上的云怎可配地上的泥,她不敢肖想半分,连多看几眼都做不到。可是后来,她居然被岐鸢收做亲传,天上的云就这样悠悠落下,主动向她靠近,只是她不争气,第一反应竟然是害怕,于是云便以为是自己冷清吓着了泥,从未笑过的少年尝试着对小女娃娃微笑,却是把她吓得“哇哇”大哭。 明明很喜欢,但是又很害怕。 混沌感知着娄昕舟的情绪,也不知不懂情事的器灵想了些什么,沉默许久,它再次开口。 “那他呢?娄主觉得究竟是将你当做家人看待,还是当做······” 混沌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但已经足以给娄昕舟的心情泼一盆冷水了,明明很是不错的心情,刹那间暗沉下来。 这个问题在海边的时候她方才意识到,她知道再怎样逃避都没有用,这是个必须面对的问题,邵云帆究竟是将她当做家人,还是看做伴侣。 “若是当家人,那便家人吧,总之还是在一起的,我不在乎。” 娄昕舟说出的话平静得可怕,只是明明说出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但心脏却是一抽一抽疼起来。 “……” “娄主,你还是在乎的。” “……” “聊这个干什么?时间有限,出口开启的时间快要到了,好好找宝贝!” 听见娄昕舟这样说,混沌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便也不再戳她的痛处,认真找起宝贝来。 没过多久,几人便确定了自己带什么出去,一刻钟的时间,几乎是后面的人前脚刚进,他们便在白色的光芒中圆满地退出了秘境。 至于疲惫的器灵,在陷入沉睡前,最后与娄昕舟嘱咐了几句。 “娄主,吾感知到那干扰时间之人的气息消失了,如果没有意外,他该是死了,虽不知是意外还是他杀。” “竟然死了?” 娄昕舟微微惊讶,竟然有人比她还快。 “嗯,但娄主出去后,最好还是不要与其他人说起这件事。” “我不会和其他人说的。” “那,你家那位……” 娄昕舟知道器灵说得是谁,因为她对邵云帆完全信任,沈寒的事和器灵的事邵云帆都知道。 “教主也不会,他只比我更知道轻重。” “嗯,那便好,毕竟如果要解释涉及时间轮回之类的东西,就要暴露吾的能力,司管时间之能,比天阶法器更能让人疯狂。” “这天下之人,哪有不疯的?” …… 传送的白光过后,是嘈杂的人声,娄昕舟睁开眼,便见着和几日前极其相似的场景,飞舟横立高空,只是不同先前,这次便是地上也摆放了酒席坐垫,少了进秘境的各派弟子,却多了端茶送水的外门弟子,进是送人,出是等人,留席时间不等,自然招待不同。 “出来了,出来了!有人出来了!” “哟,是昆仑的啊,不愧是天下第一门派。” “诶?怎的没见着我家师姐?还没出来吗?” 见着几人出来,场面便混乱起来,只是邵云帆并未理会众人,拨开人群,拉着娄昕舟径直上了郑巳律所在的方舟,郭贾几人随后也跟了上去。 昆仑的方舟不用于接待外客,因而上面只有几位大长老,便也没讲什么规矩,岐鸢和端壶和郑巳律几乎同席而坐,灵虚顾自枕了灵狐睡觉,顺清则是拿了本书,颇有些忘我的研究着,最可怜的还得是洞合长老,一个大汉坐在那里,是怎么都不自在,无聊得脸都要黑了。 “弟子拜见掌门,长老,师尊安好。” 众人到地方便弯腰见了礼,等着上面的人开口,却是不见动静,许久,听见郑巳律不辨喜怒的声音。 “说吧,发生啥了,叫你提前突破元婴。” 话是对着邵云帆说的。 第82章 被找茬了 娄昕舟并没有想到他们一回来就被掌门兴师问罪,脸上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 灵力储备对于剑修来说极为重要,所有的剑修通常会在金丹以后,压制自己的修为,拓展经脉,等到极限以后才突破元婴,这样做,将来灵力会更加充沛。 按照正常进度来说,邵云帆至少还可以压制一年修为,现在提前突破,当真算得上亏。 “情况所迫,万不得已。”却是简简单单八个字,邵云帆冷静开口,“秘境第二关,对手是大乘修为的半神——人鱼。” “嗯?” 郑巳律有些疑惑,看了看身旁的岐鸢。 “大乘秘境修为限制元婴以下,不会出现以大乘修为的灵兽作为对手的情况,可是帆儿你过关用错了思路?” “师尊明鉴,确实如此。” 邵云帆并不反驳,坦荡承认,确实是他的判断出现了偏差,没在人鱼现身之前推测出海中之物是什么,因而选择了最省力也最简单的办法。 “即使如此,守境人也会出面阻止,用不到你突破元婴。” 一旁看书的顺清长老并未放下手中的古籍,虽不见抬眼看过来,却也没有错过几人的谈话,手中书页轻轻翻篇,缓声开口。 “顺清长老有所不知,徵音师叔确有出面制止,不过却是在晚辈突破之后。” 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人花了一些时间和掌门以及一众长老解释事情来龙去脉,在了解清楚始末后,坐在郑巳律身旁的岐鸢却是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突破便突破吧,只是可惜,帆儿你本还可再压一年,将经脉拓展得更宽,现在是没办法了,以后要更加刻苦才是。” “徒儿谨记师尊教诲。” 听到邵云帆点头答应,岐鸢招招手,又将娄昕舟唤上前来。 “那舟儿,我之前给你说的事,可有成功?” 娄昕舟自然知道岐鸢讲的是什么事情,进念音境以前,掌门曾叫岐鸢转交她一个任务,大致就是叫她将她与天阶法器契约的事情公布出来,相当于是大闹一场吧,只是并非强制完成的任务。 “嗯。” 娄昕舟轻轻点头,在她话音刚落,底下的人又是一片起哄,原是念音境中又有人出来,正是杨乐山几个扶风宗的弟子,这几人出来后面色不见得有多好,径直奔着自家宗门所在的飞舟去了,须臾见着自己师尊镜北,却不是第一时间行礼,而是先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就见着扶风的三长老镜北突然变了脸色,朝着昆仑这边过来了。 待他落到昆仑的舟上,众人便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埋骨地。 “想不到昆仑竟是新添天阶法器,实在恭喜!” 此话一出,自然十分轰动,喧闹的人群似乎凝固了片刻,不论是方舟上的,还是地上的,须臾,爆炸般议论起来。 “什么?!” “我没听错吧?天阶法器?!” “昆仑又多一个天阶了?我的老天爷诶?” “啊,怎么会······” “什么?!我们又有新的天阶法器镇派了?” “真的假的?!” 不谈众人如何惊讶,镜北那声祝贺听起来阴阳怪气的,本就不是真心,又听他接着道。 “只是我实在为掌门担心,听我家那逆徒说,这小娃娃在秘境中黑气森森,还望昆仑掌门告知,这天阶法器是为何物?有何功效,竟是这般诡谲?” 镜北的声音依旧很大,周遭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一会儿,其余四大门来接弟子的有点地位的人都来了。 昆仑给自己用的方舟其实是最小的,因为这上面仅供郑巳律和几位大长老使用,空间不大,胜在布置精巧,这方来了许多人,倒是有些挤不下的意思了。 “小娃娃?啥意思?天阶法器契了个小孩儿?” “天下天阶法器九件,契约者无一不是大乘修为以上的强者,搞笑,怎么可能契个小娃娃,说错了吧。” “嗯,有可能,那他说的诡谲又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哇。” 底下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七嘴八舌的,胡乱猜测,同时,秘境里也有越来越多的弟子出来,见着这场面,听自家人给解释一番,很快便也明白了事情原委,于是又听见有人惊呼。 “啊对,我记得,就是昆仑的那个女弟子娄昕舟,她召出天阶法器的时候,浑身黑乎乎的,跟魔种似的。” 此话一出,又掀起一层热浪。 “娄昕舟?!真是小娃娃啊?!” “魔种?!” “昆仑前阵子就搜出了许多魔修,该不会那女弟子也是?” “说不定是真的,你也见着她长啥样了,我看着像。” 见着底下那些人越说越离谱,端坐在高台上的郑巳律看了娄昕舟一眼,见人没有丝毫慌张的神色,心下了然,终于开了口。 “镜北长老,是我昆仑的茶不香,还是灵酒不甜?怎么一股子兴师问罪的意思?” “掌门不妨先回答我的问题。” “急什么?坐下来好好聊。” 郑巳律说罢,红紫色的灵力从袖间飞出,没进了方舟中间的小阵法里,顷刻间,古色的方舟肉眼可见地变大,而后又凭空多出几个印堂紫梅的人,手脚麻利的设好了许多坐席,再摆上酒水灵果。 许久,郑巳律才不缓不慢接着道。 “招待不周,请各位入座吧。” 镜北衣袖一甩,冷哼了一声,领着自己弟子入了坐,其余人也通通找到坐席坐下。 “不知掌门,打算如何解释?贵派先前就出了魔修卧底的丑闻,眼下不给个理由,真的很难服众。” 郑巳律听见镜北一坐下便急着发难,不禁暗中冷笑一声。 扶风宗当真是急着爬到昆仑头上呢。 却又不急着回答,依旧慢条斯理地喝茶,许久抬眼看了眼邵云帆二人所在,后者心领神会,轻声开口。 “修士灵力来源万物,镜北长老可要明白,黑气并不能说明什么。您若是有异议,不如上雪山请教请教近神,问问他老人家的灵力,为何是黑色的?” “长辈说话,你插什么······” 镜北听见说话人的声音带着冷意,却又稍显年轻,便想回头呵斥,转头便见着是邵云帆,于是生生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近神之子······ 于是稍缓语气。 “黑色灵力确实不能说明这天阶法器和魔教有关,但是贵派最近多出事端,魔修潜入,不排除这天阶法器原本是属于某个魔教之徒的,杀人夺物,竟是这般年纪就已经学会了。” 说罢便看向了娄昕舟所在,言下之意,这娃娃杀人夺物,三观不正。 第83章 你见识浅薄,关我小师妹什么事? “杀人夺物?”半大的女孩站起身来,许是没想到扶风有些地位的长老会说出这种话,金色的眸眼中多少有些惊讶,“长老客气,昕舟还没有这般本事。” 娄昕舟颇为淡定地走到人前,之前服用了焕颜丹,脸上的疤痕已经消失不见,偏生是进了秘境,没让多少人瞧见她,现在才走到人前,没了可怕狰狞的疤痕,看着脸蛋红扑白净,可爱非常,阳光下小小一只,很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那个,我想问一下,他妈的谁说的长相张狂,是个怪物来着?” “额······这底子,长大了定然好看啊。” 一众弟子霎时惊议起来,画风转变的太快,娄昕舟从未听过像这样的评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竟是惊得呆住了。 “哇,好可爱好可爱,师姐,师妹我有个不争气的提议,我们转昆仑去吧!” 说话的是御守宫的一个亲传女弟子,一身鹅黄的衣服看起来很是机灵活泼,却是下一秒被她师姐揪了耳朵,顿时喊起痛来。 “转什么?你也不想变成师尊座下火雀的饲料吧?” “啧啧啧,不信谣不传谣,要不是年龄相差太大,哥就上了。” 这句话则是沧浪的某个内门弟子说的,那人相貌一般,偏眼光毒辣,只是话音刚落,就被一道似寒冰蚀骨的目光锁定,他只觉背后一寒,不禁打了个冷颤,抬眼便见着十六的少年直勾勾看着他,认出是谁,有些后怕地闭上了嘴,心中只觉莫名其妙。 “咳,肃静!” 镜北哪里听得下去年轻一辈的这些话,只觉败坏斯文,有伤风化,黑着张脸使劲咳了一声。 “娄昕舟,你既不是杀人夺物,又是怎么得到这天阶的法器的?我从未听过有器灵择小孩作主。” “长老这话讲得不好,您老见识浅薄,可不关我家小师妹什么事。” 却是待在一旁的郭贾开了口,娄昕舟和邵云帆都没想到这人会帮着说话,因此不约而同地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了过去,倒是把郭贾看得一头雾水,他只是帮自己新有的小师妹说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见识浅薄?!你才活了多久啊,就敢这样目无尊长,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水平。” 杨乐山本就不喜几人,见好不容易有了空子可以钻,就急着开口。 “尊长?不好意思,我和你家师尊同辈。” 郭贾听了杨乐山的话,只觉好笑,镜北虽然修为大乘,却是青凰尊者的徒弟,而青凰又和岐鸢几人同辈,他可不就是和镜北同辈了吗。 “至于水平?至少是不会空口无凭,冤枉小孩子的水平。” “你!” “放肆!”许久不曾开口的镜北终于说话了,他缓步走到郑巳律正前,直直看着高台上的昆仑掌门,“郑掌门,我不过是想要个解释,却想不到昆仑弟子竟是这般鲁莽,你是怎么管教的?” “我倒是觉得,这孩子说得不错。”郑巳律放下手中的茶盏,少女模样的掌门人微微一笑,“镜北长老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面,只凭黑气森森四个字,就给我派扣这么大一个屎盆子,我也不知说些什么,倒是郭贾说得好,你呢,也别谦虚,当得起见识浅薄几个字。” “你!” 镜北哪里知道郑巳律会这样说话,都说宗派最好面子,本是当面刁难,一众人都看着呢,怎么着都能逼着昆仑说出娄昕舟到底契约了什么天阶法器,若是魔教所出,当真最好,搞不好掀起些什么不满风浪,对昆仑百害无利,若是不是魔教所出天阶,也能摸清底细,早做打算,怎想到是这种展开。 “看看,看看,究竟是谁目无尊长呢?” “你!” 镜北直接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娄昕舟见着这场面倒是颇为震惊,悄悄挪到邵云帆身旁,小声道。 “我都不知道他这么会说。” “可以多学学。” 邵云帆听见娄昕舟吐槽,不禁轻笑一声,娄昕舟从来都不是很会与人争是非的那种人,他倒希望她能多学学郭贾,到外面嘴毒一点,也不至于被欺负,上辈子花了十几年,才将她自卑胆小的性子纠正过来,看来还是差点意思,还得继续努力。 “我觉得我也挺会说的啊。” 娄昕舟有些不满的反驳。 “罢了,我派也不是魔鬼,昕舟,你便证明给他看吧。” 郑巳律见着镜北都快要气疯了,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轻声开口,看起来很是无奈的样子,却偏生桃红的眼中满是笑意。 “哼!”镜北憋得满脸通红,见人好不容易给了个台阶,没有一棒子将他打死,急忙冷哼一声,顺着台阶下了,“所以贵派想怎么证明?” “就说你见识短,哎,长老可知道,魔性天阶法器器灵极其挑人,必要灵力不纯之人,我家小师妹灵力一看就很纯净,怎会被魔性之物盯上?镜北长老回去不妨多看点书?” 娄昕舟缓步走上前来,听见郭贾的话,忍不住在心中吐槽,某人还当真是不给镜北一点面子。 郭贾这人可是有百科全书之称,看得书不可谓不多,哪里是整日沉默修炼打坐的木头长老可以比的? “空口无凭,肉眼怎可作尺?” 镜北冷哼一声,听到这里他其实也知道没有验证的必要了,可是箭在弦上,早就收不回来了,只能强撑镇定。 “哦,原来你也知道空口无凭啊。” “你!” “好了,贾儿,你少说点。” 岐鸢一直静坐在一旁,见着镜北当真下不来台,才适时开口阻止,再这样下去,让青凰来了可不好。 “是,师尊。” 郭贾回答得不情不愿,但是师尊有言,他不得不听,只是面上一看就知还没过瘾,搞不好何时又要开口。 “验灵阵已成,镜北你既然要深究到底,那便看好了。” 高台上红紫灵光闪落,一个小巧的阵法在方舟中央成型,引得众人惊呼,渡劫尊者名不虚传。 娄昕舟的灵力其实是百年难遇的纯净,和她稍微亲近一些的都知道,因而郑巳律也是清楚的,她和昆仑的几位大长老,从一开始就知道要怎么证明娄昕舟契约的天阶法器不是魔性之物,只是多少想给嚣张的人一些颜色看看,免得日后踩到头上来。 娄昕舟走到方舟中央,红色的灵光从脚底缓缓升起,先前器灵附身,她不可多用灵力,因而现在从她身子里出来的灵力有些稀薄,稍显可怜,但好在有阵法支撑,她也不觉难受。 “呼!” 灵力冲天而起,而后阵法紫光亮起,须臾,只听一声清响,似杯盏落地而碎,几个大字自空中显出。 “灵力先天,极纯,大满。” 第84章 问灵 “怎么会这样。” 一阵静谧过后,终于有人轻声打破快要凝固的氛围。 “妈的,这他妈的才是天才,我他妈的算什么?” “当真有点打击人了,我是说真的。” “大满灵力······” 众人说什么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娃娃居然是大满的极纯灵力,周围都是一片感叹声,要知道灵力纯净度对于修士来讲是很基础的一个东西,灵力纯净度越高,伤害便会越大,所以灵力纯度和实力息息相关,像是娄昕舟这种,已经几万年不曾见过了,上一个大满灵力,还是邵云帆他爹,近神寿宫尊者。 “······” 此刻再来看扶风宗的几人,杨乐山站在自家师尊身侧后,整个身子都是往后走的一个趋势,恨不得下一秒就离开这地方似的。 镜北脸色更是不好看,目的没有达成,眼下就是连这天阶法器是什么功效都问不出来了。 周遭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于是镜北只好黑着脸一甩衣袖,带着杨乐山和几个扶风的内门弟子,转身下了方舟,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见着扶风宗的人走了,郑巳律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少女模样的掌门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须臾,她才抬起来头,桃红的眼睛扫视了众人一番,又笑了起来。 “怎么?诸位还没接到自家弟子吗?” 郑巳律这语气无异于送客了,众人听罢便连忙赔笑,各自客套几句,带着人走了,方舟上很快就只剩下几人,氛围终于轻松起来。 “干得不错。” 洞合长老对着娄昕舟几人比了个大拇指,他个头大得像熊一般,笑起来又有些憨态可掬。 “谢长老夸奖。” “你们既是最先出来的,谁得到徵音的传承了。” 顺清开口问道,他手上的书不知何时被收了起来,眼下桌上干干净净,只有酒壶杯盏。 “别慌,让我猜猜。” 端壶起身,从高台上下来,却是径直走向了娄昕舟。 娄昕舟抬头望着紫衣的长老没有丝毫的犹豫走向她,脸上有些惊讶。 “端壶长老是怎么猜出来的?” “这有什么难的,就这么几人。”端壶微微笑笑,转过头去看同样走了下来的岐鸢,“师姐好福气,一收一个准,个个都是天才。” 端壶猜是娄昕舟,确实也简单。 徵音是有情道剑修,所选的传承人就定然不是梅语木了,也不会是邵云帆。 而剩下的三人中,郭贾是大大咧咧的性格,而依据端壶对徵音的了解程度,她知道徵音定然不会喜欢那孩子。 至于肖烛,这孩子才八岁大,虽然天赋妖孽,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性格使然,平日里总是十分低调,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进了秘境自然也不会引起徵音的注意,所以就只能是娄昕舟了。 “舟儿,你接了徵音的传承,便定了道,有情道尝尽百味,却要谨记,不可沉溺。” “是,昕舟谨记师尊教诲。” ······ 念音境关闭的时候,埋骨地已经不剩多少人了,顺清和洞合二人眼下还没有收徒,本就是被拉着凑个热闹,事情一结束就早早溜了,岐鸢也领着娄昕舟三人回了鸾清,肖烛则是跟着灵虚走了,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了娄昕舟和邵云帆两人一眼,不过,那眼中之意也只有几人能够理解了。 至于郑巳律,作为掌门的她还要维持大局,只能最后离场,便叫了端壶留下来陪她。 一天过得也快,娄昕舟二人得了玄目和四象花,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岐鸢,因为依照岐鸢的性子,绝对会被毫不留情的拒绝掉。 所以两人等到了晚上,待郑巳律忙完后,将玄目和四象花转交给了她,倒是将她给吓到了,平日里不常夸人的掌门破天荒夸了他们好几句。 而后就是问灵卷了,娄昕舟等埋骨地的人都散了,半夜去过那林子一趟,不过并没有见着徵音,只好有些烦躁地折回,却是在霍老的小屋前看见了那发着白光的身影。 月光清冷,小屋里灯光若隐若现,似灭非灭,那光线暗淡,摸不清里面的人是早已躺下忘了灭灯,还是不断苦读专研古籍忘了续灯。 白日里这边很是热闹,不觉冷寂,现在人散了,便透出股凉意来,让人从心里感到不适。徵音独自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虚虚望着树林的方向,月光穿过她落在石上,白了一片。 “徵音师叔。” 娄昕舟压低声音开口,鬼魂听见动静回过头看她,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娄昕舟便不再说话,只将怀中的问灵卷掏出来递给她看。 才见着徵音脸上现了喜色,被雾蒙了一片的褐色眼眸中,有了和秘境里盈盈笑意的守境人一样的色彩,她下意识伸手去接,灵体却是直接穿过问灵书卷,愣了一下,那眼中之色便又消失不见。 “还请师侄交与绥靖,我······” 徵音说话说到一半,却又停下,转过身去看那小木屋,许久幽幽飘了过去,停在了木头制的门前。 “生死两别,总有些事要了断的。”徵音苦笑,回头看娄昕舟,“师侄,可否替我敲敲门?” 娄昕舟走上前去,问灵卷沟通生死,徵音想是要断了霍绥对她的念头,她能够理解,只是不知怎的,觉得心中也跟着悲戚起来。 “咚,咚咚。” 寂静的空地里响起突兀的敲门声来,轻轻荡了许远,盘绕到了林中。 门开了,霍绥着了一身白,那白衣破旧,不知洗过多少次,甚至有些褪色,青丝用白绳松松系着,与白日里的严谨的绥靖长老不同,此刻的霍绥,眉眼间多了好些柔和疲态。 “长老好。” “你,有什么事情吗?” 似乎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在半夜敲门,霍绥疑惑的问道。 “有人托我将这个给你。” 娄昕舟说着就将问灵卷塞到了他的手上,并没有提这是她专门在秘境中找来的,只说受人所托,随后看了一眼一旁的徵音,便转身走了。 待到霍绥看清手中之物是什么,他差点忘记呼吸,等到他回神过来,想要谢人,却早已没了小女孩的踪影。 第85章 不允问灵 霍绥的手都是抖的,几乎是停不住的,他拿着问灵卷,只觉有千斤那么重,也不知在门口愣了多久,才被一阵冷风吹醒,转头回了屋子,却又因为太过紧张,差点摔一跤。 徵音始终在一旁看着,跟着人进了门,缩在墙角,之后便没有移动过半分。 霍绥跌跌撞撞走到桌前,那木质的桌子上胡乱地摆放着各种古籍,铺满了整个桌面,不见一点空隙,却是在下一秒被人一本不落地全部划拉到地上。 霍绥随后将问灵卷铺开在桌上,灵光亮起,他挥手在空中写下符咒,一点一点没入上古卷轴之中。 “顾念亡魂,请允问灵,卷起!” 门没来得及关上,屋外起了风,冷风进了屋子,掀起地上一页页纸扉,待它们落下,就见着烛火也支撑不住,最后悲鸣一声,啪嗒熄了,月光悄悄爬进来,却照不完屋中景,只亮了小小一片地。 问灵卷的上的字渐渐亮了起来,只是十分微弱,一闪一闪,像是下一刻就能被黑暗完全吞没。 霍绥咬了咬牙,从空间里取出一个白瓷瓶子来,一仰头,将里面的复灵丹尽数吞下,霎时,他周身的灵力浓度直接上了好几个度,整个屋子几乎都被照亮起来。 问灵卷闪烁地愈加频繁,上面的字迹也越来越清楚,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却只是这般一闪一熄,再不见其他动静。 许久,霍绥突然吐出一口血来,灵力停滞,再出不来分毫,桌上的古卷也不再闪烁,恢复到原先那般死寂的模样。 “怎······怎么会这样?!” 他却顾不得自己被古卷反噬,支撑着身体抓起那叠残卷,看着那上面的字一个接一个熄灭,消失在铜色的纸间。 “啊!!!” 不久前刚燃起的希望就这样湮没,霍绥的双手不断的握紧,指甲就要陷进肉里去,他发出绝望的吼声,一掌下去,竟是将木桌拍得粉碎。 “问灵卷怎会用不了?!怎会没用!!!” “······” 一旁的徵音隐在暗色里,看见桌前几乎声嘶力竭的人,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安慰,却只能停在半空,虚虚碰着,月光照在那半只手上,苍白冷寂,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温度。 “对不起。” 鬼魂轻声开口。 ······ 第二日娄昕舟是被人叫醒的,她刚从秘境里出来,身体上的负荷很重,虽说没受什么大伤,但混沌附体的后遗症让她不能多用灵力,她也知道自身的情况,便也没有打坐修炼,准备过段时间再加倍练回来,这些天入了剑道,便要开始攻剑打基础了,最是需要时间,一直到元婴突破,都得压着修为扩宽经脉。 只是,时间不多,她得比常人努力百倍。 “小师妹!你回来啦!” 来人正是魏九依,女孩脸上红扑扑的,门一开就直接扑了上来,娄昕舟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而后有些无奈地将人推开。 “你是不知道,这半个月我好无聊,师尊天天管着我叫我修炼,好累的。” “······” “还有还有,她还给了我一堆书叫我看,可是那些书堆起来都有一栋楼那么高了,我哪里看得完。” 魏九依并不在乎自己被无情地推开,她刚来昆仑不久,周围没有什么同龄人,一开始觉得好生无聊,好在后面娄昕舟来了,这日子就没那么乏味了,却是没想到,这小师妹这么厉害,竟然要进大乘的秘境。 本来娄昕舟要进大乘秘境和她没什么关系,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对照,还是岐鸢觉得她来了挺久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突然间就变了教导方式,原本温柔的师尊顷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苛到吓死人的师尊。 在娄昕舟进秘境的这些日子里,岐鸢不是守着她打坐修炼,就是管着她看书,当真苦不堪言,以前在扶风宗的时候,那群长老哪里像这样管过她?从来都是放养,就是在泥巴地里滚一身泥回来,也不会有人过问。 娄昕舟听着魏九依的抱怨,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打坐修炼眼下只是基础,待到金丹,练剑更是辛苦,魏九依这孩子还有得苦要吃。 “师姐,看书是最最轻松的事情了。” “唔,你怎么也这样,迟早跟师兄他们一样变成木头。” 魏九依听娄昕舟这样说,顿时不乐意了,娇哼一声,转身就走,许久,见娄昕舟没有跟上,转头又补了一句。 “师妹不吃饭吗?” “吃。” 娄昕舟答道,她需要补充能量,在秘境里待了许久,已经半月不曾吃喝,她并没有辟谷,只靠灵力撑着,对身体极为不好。 两人一路去了清杏,只是吃了饭后,魏九依被岐鸢的近侍金歌截胡,带去山顶打坐修炼了,当真是和瓷娃娃说得一样,守着修炼。 至于娄昕舟,金歌传了岐鸢的话,叫她好生休息,近些日子少用些灵力,少打坐,多练练剑便好。 娄昕舟就点头答应,看着魏九依一脸不情不愿地被拉着带走,口里迷迷糊糊喊着些话,娄昕舟前几句没听太清,但最后一句倒是像雷般炸响在她耳朵边上。 “好师妹,好师妹,你救救我啊!” “额······” 救是救不了了,娄昕舟一个人回了雾停烟,却是见到了意料之外的拜访者。 霍绥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夜那身,之前夜里没看分明,现在白天再看,却发现是洗旧了的亲传弟子服,有些惊讶。 “长老?” 听见娄昕舟的声音,霍绥回过头来,头发看得出是梳过的,只是许是头发的主人有些力不从心,依旧有些松垮,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疲惫了,那狭长的眼睛尾上有些不明显的薄红。 “娄师妹,我今日是来道谢的。” 听见霍绥这样叫她,娄昕舟微微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霍绥是徵音的徒弟,和娄昕舟同辈,这样叫也是可以的。 “长老不必道谢,可见着师叔了?” 此话一出,面前人却是沉默了,霍绥望着桥上的薄雾,许久才轻声开口。 “古卷太过残损,已经用不了了。” 娄昕舟并没有想到是这种结果,淡金色的眼睛微微睁大,想起埋骨地那美若仙子的白灵,心下有些难受。 “无妨,我努力了近三百年,不会放弃的,倒是娄师妹帮了我,可有什么想问的?” 霍绥最后苦笑一声,缓缓开口。 “念音境里,我遇见过一个小孩儿,名唤霍十六,可是长老?” 第86章 霍绥 霍绥听见娄昕舟的话,微微睁大了眼睛,秘境都会有关卡考验,考验内容形式都由守境人决定,念音境中竟然出现了他? “是什么关卡?” “大致是让我们阻止临海村祭祀,除妖救人。” 娄昕舟回答得十分简单,同时观察着霍绥的表情,后者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飘忽,他抬头望着天空,沉默许久。 “长老,如果你愿意,我想知道临海村真正的结局?” 见霍绥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娄昕舟缓声问道。 秘境里的关卡考验,不过是守境人将现实里的事情作为参考背景,编排的幻境,事情怎样发展,全赖境中人怎样行动,娄昕舟知道,那灾厄后的清明并不是临海村的最终结局。 见人看过来,娄昕舟又先讲了自己在秘境里的见闻,霍绥静静听着她讲,过往的一些事情渐渐浮现在眼前,许久,等娄昕舟讲完,他才开了口。 “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不过既然师妹想听,我讲讲也无妨。” “活祭确实是霍家最先提出的,活祭百多年,基本是十年左右就会献祭一次神使,十一二的岁孩子最为合适。” 许是事情过去了几百年,霍绥的声音冷静平缓,就像讲的是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一样。 “那年,本是选的我,但是村子里重男轻女,阿爹和阿婆并不愿意将我推出去,便换了初七。” “我并不知师尊他们会在活祭上救人,见初七实在害怕,便在最后一天晚上偷了钥匙把门开了,将她放了出去,只是我没想到,最后她又自己跑了回来。” “所以……”娄昕舟忍不住轻声打断,“大家最后都活下来了吗?因为徵音师叔救了人?” 一阵风被轻轻带起,雾气便涨了些,桥上白茫茫一片,桥下流水声声。 娄昕舟觉得有些过于安静,又觉得有些过于吵闹。 人愈静流水愈震耳。 霍绥最后长长一声叹息,打破了这令人心慌的静。 “是,只是除了一人。” “谁?” “师尊救了我后,人鱼便疯了,她当时只有出窍的修为,到后面渐渐不敌,初七为了救我,就跳了下去……” 娄昕舟听到这里,难掩心中惊讶,秘境里,她曾看见过霍初七的记忆,十二的女孩始终认为是自己逃跑了,才害得弟弟被选做神使,心中愧疚之情几乎没顶,却又被无边的害怕压下,原来到了最后,她还是勇敢的站了出来。 “……” 一时间娄昕舟也不知说些什么,事情过去百多年,无论说什么,都是徒劳,所以只好问些别的。 “那人鱼最后死了吗?” “自焚而亡。” ······ 霍绥和娄昕舟聊了很久,娄昕舟之前一直以为他桌上的那些古籍是为了复活徵音,最后问了才知道,那些关于生死亡灵的卷书,都是为了超度亡魂。 只是霍绥研究三百年,却只堪堪超度了十人。 普通人难见亡魂,霍绥也只能在他们附到白骨上,从地底钻出来的时候,才能试着超度他们,只是成功的几率小到令人绝望,百中有一。 古乐战争要了万人性命,他们怨气极重,只有少部分人愿意被渡化,其余的,就是魂魄被烈火吞噬,也不愿离开埋骨陵半分。 “师尊当年以命作阵,本是只需牺牲掉她一人,但是苟亓大魔头太过狡猾,竟然偷偷改了阵角,阵法一开,万人瞬间湮灭。” “他们尚不愿离开,何况师尊。”讲到这里,霍绥摇摇头苦笑,“她总会将所有的错揽到自己身上,就像是霍初七的死。” 只是,霍绥这些年,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却怎样也找不到徵音的魂魄,没有人能想象到他到底有多绝望,他希望渡化她,结束她的痛苦,所以希望找到她,但是,他又舍不得送走她,因为徵音只做了他不到二十年的师尊,所以又不想找到她。 “徵音师叔希望你继续修炼。” 许久,娄昕舟缓声说道,她的语气坚定,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 霍绥听见她说的话,便低下了头去,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自从徵音死后,他真的没有修炼过半分,十二拜师,二十元婴,这是何等耀眼的天赋,生生被他糟蹋成这个样子,何人劝都没用。 当年掌门翻山作冢,只他一人自请渡魂,守着个小木屋三百多年,不分昼夜研究生死之灵,好不容易问灵卷给了他希望,却没有想到到头来一切都是虚假,留下的只有更加强烈的不甘和绝望。 哪里是那么容易释然的? “长老该继续修炼,若是再这般固执,就没有人可以超度她了。” 娄昕舟知道刚才那句话没有什么效果,便又换了种思路,再次劝道。 霍绥听见这句话终于有了反应,娄昕舟能明显地看见他的身体一僵,而后又松下去,等了许久,才传来一声微弱的“好”字。 阳光划破雾气,一缕光轻轻触到霍绥身上,娄昕舟看着他抬起头来,他眼中又有了些别的情绪,悲哀的,却又绝不认输的目光。 送走了霍绥,娄昕舟一个人回了屋子,久久不能平静,她体会过那种失去重要之人的绝望,感同身受地替霍绥感到悲伤,只是,她除了帮他带回问灵卷,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夜里,娄昕舟又去找了徵音,白色的魂灵站在屋前,被雾蒙住的眼睛中透出些许惊讶,久久闭不上嘴,见着娄昕舟来了,她才轻轻开口。 “绥靖他,开始修炼了,谢谢你。” 娄昕舟摇了摇头,却是开口问了其他。 “问灵为师叔所有,怎会不知它早已破损?” “······” 徵音听了娄昕舟的话,有些震惊,她没有想到一个十二的孩子竟然能想得这么深,许久才缓缓说道。 “我只想用这种方法让他死心,三百年了,无论是他还是我,真的都太痛苦了。” 那一瞬间,娄昕舟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霍绥花费三百年,一直想要让徵音往生,但是对于徵音来说,这埋骨地万千生灵因她枉死,死灵不消,她也不会离开半步,一个竭尽全力地找,一个竭尽全力地躲,谁也不让谁。 “……” 娄昕舟深深地体会到一种无力感,绝望的,甚至喘不过气来。 月光凄白,风过无痕。 第87章 新剑谱 从埋骨地回来后,娄昕舟径直去了鸾清的书阁。 徵音和霍绥对生死之别的无奈,让她愈加害怕岐鸢寿尽之时的到来,玄目珍珠和四象花虽说都已经给了掌门,可是这些延长寿命的灵宝,不知道到底能起多大的作用,她只觉忐忑,心里七上八下。 她必须更努力才行。 午时岐鸢差人给她送了几本剑谱过来,她翻过几眼,和前世练的并没有什么区别,那些招式术法她早已刻进心里,眼下更需要提升的,是肉体的强度和对剑招的意识反应能力,学习新的剑法提升会更大,所以,她便打算去书阁看看。 娄昕舟记得书阁的位置,一路走得也快,很快便到了目的地,一眼望去,书阁灯火通明,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推门进去,就见好几米高的书柜排成内外两圈,中间空出了百米平方,整齐的摆满了桌席,不论时间多晚,总是座无虚席。书阁上下总共分了九层,往上书柜围成的圈子渐小,按楼层增加,书的晦涩古旧程度也依次增加,因而,在前三层看书找书的人是最多的,几乎是走几步就能碰到一个,四到六层的人逐渐减少,到第七层就不见一人了。 和真鉴峰书阁的死寂不一样,这里格外热闹,书阁中白色的灵光到处都是,飘飘悠悠,唔呀唔呀地小声叫着,那是书阁守灵幻出的一些小精灵,专门为找书的人指引带路。 娄昕舟径直去了登记处,书阁管事见着来了个金边白袍的亲传弟子,眼睛一瞪,双腿一蹬,立即笑脸相迎。 “娄师妹怎地亲自来书阁了,要什么书,只管传音说一声,我们差人给你送去便是。” “刘管事,我想找一些新的剑谱。” 娄昕舟看了一眼他腰间的木质名牌,开口道。 只是许是眼前的亲传弟子看着太过小了,听娄昕舟说完,刘管事明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刚来不久的天才是金丹的修为,已经到了该练剑的时候了。 “哦哦,好的,初阶剑谱都是适合开剑的,娄师妹请上第三层。” 刘管事很快反应过来,就要转身去给娄昕舟拿对应的楼层钥匙,却猝不及防被这个看着不到十岁的天才拉住了袖子。 “不麻烦,给我第七层的钥匙就行。” “?!” 刘管事当真是震惊极了,虽说只有第九层需要峰主手令,其余的都对鸾清的弟子开放,但也许是因为第七层开始,里面的书就陡然变得晦涩难懂,所以七层往上平日里都是没人去的。 那些百多岁的内门弟子都吃不透的书,一个小孩子真的能看的懂吗? “刘管事,钥匙。” 娄昕舟其实也知道自己的诉求和外貌极其不符,见管事直接愣在了原地,便轻声开口提醒。 管事瞬间回过神来,急忙拿了第七层的钥匙,给了娄昕舟,连带开口解释。 “许久没人上七层了,刚刚我都忘了自己把钥匙放哪儿了。”绝对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 后面那句自然是没有说出来的。 “······” 娄昕舟接过钥匙,听见刘管事有些慌张且拙劣的借口,看了他一眼,淡然回了句“没事”。 真是奇怪,她看起来很难说话吗? 娄昕舟伸手摸了摸脸,入手光滑白嫩,是不太熟悉的手感,却是平整的,板着的。 好吧,也许是因为心情不好,忘记维持十二岁天真乖巧小师妹的人设了。 不过也管不得这些事,娄昕舟来到一个白色的传送阵前,将钥匙插进对应的孔中,白光一闪,不过眼一闭一睁,她就到了第七层。 也确实是像刘管事说得那样,第七层许久没人上来了。 多弟子走动的书层,通常需要书阁的管事们日日整理,因为总会有弟子放回书籍的时候放错位置,而这第七层,书柜上都是些古书,虽然不见落灰,却是一本一本放得太过整齐,没有人翻动过的痕迹。 看来大家都不太喜欢古籍,但是相较于现在那些新写的书,娄昕舟还是更信任古书一点,毕竟,上古时期可是天才遍地走的时代。 娄昕舟走上前去,绕着书柜开始查找起来,阳光透过天窗照下来,她一本一本看过,最后停在了一本薄得不像一本书的书前,那书静静地躺在一堆至少两指厚的古书中,只有几页纸拼在一起,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连虚化神?” 娄昕舟轻声念出古书名称,而后翻开第一页。只见有些泛黄的书页上笔走龙蛇,一股萧杀之气扑面而来,右下落名曲乾。 “竟然是那位前辈。” 娄昕舟微微惊讶,那日与听澜共鸣所见,她依旧记得清楚,两个天才的少年第一次便锻出了地阶的灵剑,后面却是刀光火影,烈焰噬体。 缘分这种东西,当真是难说。 娄昕舟接着往下翻。 “清心若水,清水既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她见过那人的张扬与疯狂,却是没想到这剑谱开头,写得却是静心。 ······ 娄昕舟将书借了回去,这书字并不多,前前后后不过万字,却是个个皆有其深意,她参透整整一夜,也不过大致明白了书的第一页。 只是,很是奇怪,这书明明是本剑谱,却字字不提剑,剑招剑术更是没有。 “唔。” 娄昕舟当真有些看不懂,可惜混沌早在出秘境时就已经陷入了沉睡,邵云帆也是事情结束后,就被岐鸢勒令闭关巩固修为去了,眼下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请教,娄昕舟只好放弃,将这书暂时放在了一旁。 天色已亮,在娄昕舟刚刚放下书的那一刻,房间门就被人敲响,接着又响起瓷娃娃那活力十足的喊声。 “小师妹,起床了!” “······” 天知道她根本没睡。 第88章 你无情你无义义义~ 接下来的日子就没什么争端了,岐鸢在娄昕舟回来后的第三日就闭关去了,想必是郑巳律成功地劝岐鸢服下了玄目和四象花,虽然不知道到底用的是什么方法就是了。 接下来只需等好消息吧,不知道这两个地阶的灵宝,能延长岐鸢多长的寿命。 至于魏九依,岐鸢闭关可把她给高兴坏了。 “师尊闭关,多则一年,少也几月。” “真的?” 听到娄昕舟这样说,她这三师姐脸上的笑怎么都压不下去,小孩子生性贪玩,娄昕舟估计她心中正高呼着“自由了”几个大字, 就差摆个酒席庆祝一下了。 果然,这孩子在岐鸢闭关当日就丢下功课不做,偷摸着下山去了,找了家甜品铺子,点了碗红糖冰粉。 可惜正准备动嘴,就觉察到身后两道尖锐还带着杀气的目光,瓷娃娃回头一看,岐鸢的近侍金歌不知何时准准地站在了她身后。 “好姐姐,行行好,让我吃一口,就一口。” 魏九依眨巴着大眼睛,一副可怜样子,奈何金歌根本不领情,手一挥,一把捏住魏九依的后领子就将人抗肩上了,而后灵光一闪,灵剑升起,瞬间便是万丈高空。 “我不跑了,再也不跑了,金歌师姐停停嘛,我······我我恐高!” “你确定?那再多飞几圈吧,剑修恐高像什么话?”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娄昕舟从剑场练剑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魏九依的惨叫声几乎回荡在整个山头。 “······” 金色的眼中些许惊讶,上辈子的鸾清从来人去匆匆,独来独往,因而路上没什么人声,稍显冷清,从不曾有过这样的热闹。 “金歌师姐居然也有这种样子。” 金歌是岐鸢新收的近侍,现在刚来不过几天,是岐鸢从内门中选出来的,也算得上半个天才,娄昕舟上辈子和她接触不多,不过远远看着就知道那是个温和理智的人,岐鸢很多事情都是交给她去做的,做事果断又有条理,娄昕舟从不曾想过有一天她能被气成这个样子? 某种程度来说,她这三师姐,也是个厉害人物。 “小小小师妹妹妹!救救救我我啊啊啊啊!” 娄昕舟本来是不想管的,结果刚转身欲走,就听见那灌了风的惨叫声从单调的“啊”换成了别的,她轻轻皱眉,回过头来,假笑。 “魏师姐好!魏师姐再见!” “呜呜呜呜,师妹你怎么能这样样样~呜呜呜,你无情你无义义义~” 无情无义的娄昕舟只当没有听见,那惨叫声回荡在她的耳边,她只走得更快了。 一路回了雾停烟,却又发现了意外访客,郭贾一身黑衣站在她的门前,却不按门规穿白色的弟子服,少年身姿挺拔,头发高束,贯是平日的自在风格,英气非常。 见着人来了,便几步上前来了。 “小师妹,你可算回来了,看着太阳大的,你二师兄可是等了好久的。” “二师兄找我何事?” 娄昕舟开口稍冷,也不怪她,毕竟前世对郭贾的观感并不好,现在这人太过热情,对她来说,反差太大,多少有些恐怖。 “啊,哈哈,也没什么事,就是今日来给你补见面礼的,猜猜是什么?” 郭贾也是个善察人色的人,哪里看不出自己新有的这个师妹好像有些讨厌自己,忍不住挠了挠头发,原地尴尬住了,前几天见了魏九依,那孩子性子大,虽然有些傲娇,但是挺讨人喜欢的,接了他的见面礼物后,就甜甜地叫师兄了,再看眼前这位。 “二师兄不必这么麻烦,师妹我什么都不缺。” 他是在什么地方得罪她了吗? 郭贾将自己在秘境的所有行为全都反思了一遍,当然只有一种结果,找不到原因,毕竟他在秘境里的表现虽不是特别优秀,但也没什么奇怪的行为。 我也没表现得不像正常人啊。难道,是送礼物送晚了? “那个,最近有些忙,所以补得晚了,师妹别见怪。” “?” 娄昕舟记得自己说得是不要的意思,怎么被歪曲成这样的?郭贾这人本性不坏,她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其实也是知道的,所以不接礼物也并不是因为上辈子的嫌隙,而是因为郭贾此人目光奇特,送的礼物千奇百怪,运气好点,稍微正常一点,要是运气不好,送的诸如毒蛇妖花,蝎足虎宝,总是能在正常人想不到的方向一路狂飙,然后吓死收礼物的人。 上辈子的见面礼是一本书——《御魔全鉴》,书虽有用,但里面魔种张扬,骷髅突面,很不适合小孩子,那时候,偏她一直想要变强,就逼着自己看,几乎哭着看完的,晚上还要做噩梦。 “那二师兄送得是什么?” “咳咳,师妹可看好了。” 郭贾见人有了点好奇心,顿时将自己是不是被讨厌了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轻咳一声,伸出手掌来,灵光浅浅冒出,汇集在手中中心,可见是用了心,还整了开场。 娄昕舟稍稍有些兴趣了,看着样子,应该是运气好的时候了,礼物应该不至于奇葩。 但事实是骨感的。 等灵光暗下去,出现在郭贾手心的,是一群白白胖胖的蠕动着的·····虫,密密麻麻们地分布在一片绿色的叶子上,粘稠的液体到处都是。 “······” 娄昕舟见着郭贾手上的虫子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当真没有想到,怎么会有人送礼物送虫,还送一群! “怎么了,师妹不喜欢吗?这可是雪山蚕,我抓了整整三天的。” “······” 娄昕舟是知道雪山蚕的,雪山蚕外表通透似玉,是炼丹的常见材料,可是她并不通丹理。而且,就算是在魔域见多了奇形怪状的生物,她还是喜欢不起来,这种滑腻腻,黏糊糊的东西。 “二师兄有心了,虫······蚕我收下了,以后别送了。” “嗯?为何,师妹不觉得这些小东西很可爱吗?” “······” 可爱吗?娄昕舟看着手上那密密麻麻的黏糊糊的东西沉默了。 第89章 屠派 转眼一月就已经过去,娄昕舟的灵力也逐渐恢复,可以开始打坐修炼了。 于是,她便白日里练剑,夜里打坐,午时跟着来找自己的魏九依去鸾清用饭,不过,因为昼夜不休的修炼打坐,消耗的能量也快,通常是三碗不够,五碗刚好。 娄昕舟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每日总有惊讶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让她有些难堪。 但好在后来慢慢地便也习惯了那些目光,她又觉心中高兴了不少,因为许是吃得多了,最近长高了很多。 几日后,邵云帆闭关的洞口有了动静,知道是他出关的日子近了,娄昕舟便去山口等他。 鸾清给弟子闭关的地方建于山顶,被浓密的雾气环绕包围,每日晨起便是光芒万丈,日落又是晚霞遍天,树子不多,但是四季常绿,一路青石台阶铺砌,往上便是七八分布的闭关洞口,洞前简单摆了些白石桌椅,供等关或是守关的人休憩使用,这里景美,又多山石,平日里也多是伴侣幽会之地,但也不必担心洞中闭关之人,因为关前有阵法庇护,自会隔除一切骚扰动静。 娄昕舟来得早,日出刚起,天边印出一抹红来,雾气浓重,因而直视也不会刺痛眼睛,她看着升起的太阳,这景象她以前只见过一次,因为上辈子她只在这地方闭过一次关,出来时刚好是朝霞红日,美得动人心魄。 只是,那一日却并非什么好日子。 ······ 当时她离元婴只差一步,欢天喜地地出来,却没想到洞前无人守候,整个山头都安静得可怕,一路沿着石阶走下,到了山腰,才听见人声。 “我是没想到邵云帆竟是那种人。” 一个内门女弟子小声地和同伴议论,两人站在路边,虽是压低了声音,但要是想听,一个字也漏不了。 那种人? 娄昕舟听见她们说自家师兄,自然是停住了脚。 只是,那两个女弟子说话的语气,不像是什么好话,鸾清向来比较和谐,邵云帆在一众弟子中的声望也特别高,尤其是女弟子,怎会有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那两个内门的女弟子聊得投入,娄昕舟走路也不带什么声音,因而两人也没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人,继续说道。 “那门派上上下下,男女老少共有好几百人呢,竟是一个活口都没留,好生残忍。” “是啊,我也觉得,这和魔修都没什么区别了。” “哎,我以前竟然还特别的仰慕他,现在想想都后怕。” “不过好在长老们废了他的修为,把他逐出去了,以后也就是个凡人罢了。” 娄昕舟听到这里,露出的那只金色眼睛睁得极大。 门派?一个活口没留?被废了修为,以后就是凡人了? 女弟子的话一句接一句,就像是巨石砸进油锅,在翻滚的烈火中疯狂地尖叫。 一股莫名的恐惧感从脚底传来,娄昕舟只觉得腿脚一软,有些站不稳,堪堪扶住一旁的树子,难掩心中的惊讶,她喃喃自语。 “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娄昕舟的声音,两内门弟子才知后面站了人。 “娄······娄师姐?!” 她们自然是认识娄昕舟的,也知道邵云帆和她的关系,转过头来看见是谁,一时间就有些无措,欲言又止。 娄昕舟却并不是问她们,那两个女弟子说得也算清楚,她大致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又不敢相信。平日里风光无限的昆仑亲传,会做出屠派这种事情吗? 屠戮门派,那是多么残忍疯狂的人才做得出来?可是,她从未在邵云帆的眼睛里看见过任何执意疯狂,她这师兄平日虽然清冷,看似不食烟火,实际上只是比普通人少了些欲望,在乎的东西很少,在意的自然也不多,这样一个清心寡欲的人,到底会因为什么,将一个门派赶尽杀绝? “怎么可能屠派。” 娄昕舟还是不敢相信,抬头看着那两个女弟子,后者被她的眼神吓得退了好几步,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妥协了。 因为眼前人虽只有十六岁,但周身都是金丹强者才有的气势,她们虽也算得上天才,修为到了金丹,但眼前的少女才来昆仑五年,就已经快要元婴了,修炼的速度堪称可怕,她们不好得罪。 “娄师姐,是这样的,邵云······咳,邵师兄下山历练,好像是为了一个叫袁······袁婳的女弟子。” 其中一个弟子支吾着说,她并不敢直视娄昕舟的眼睛,微低着头,又一边偷偷观察后者的表情,却见着那只有一只的金色眸子睁得越来越大,似乎是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于是后面说话的声音愈渐减小,直至勉强说完一句话,就不愿再开口了,将一旁的同伴推到前面去,示意让她接着说。 “就······就屠了一个偏远地方的小门派,扶风宗找上门来,说那是他们的分派,让长老们严惩邵师兄······” 袁婳!怎么会是袁婳?! “我师兄人呢!” “刚······刚下山去,凡人脚程慢,应该还没到山脚。” ······ 日起,风微微发凉。 娄昕舟沿着石阶而下,直至它消失不见,才在山腰的地方看见一个挺立的身影,他不知在那里待了多久,抬头看着那棵古银杏树,一个人静静地站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师兄。” 娄昕舟轻声喊,却是声音太小,那人没有听见。 “邵云帆。” 她便又喊,声音大了些,却被风声掩过,那人依旧没有回头。 “······” 只好走得近些,她踏着落叶走过去,待到距离只剩几米,那人才发现有人来了,回过头看她,第一眼却是轻轻笑了。 银杏叶落,娄昕舟眼睛突然有些发涩,她才惊觉眼前人已经是凡人之躯,没有了过人的听力,她喊这样小声,怎么会被听见。 “师兄。” 她喊得还是那样小声,只是距离近了,邵云帆听得见,轻声回应了一声。 娄昕舟低下头去,眼中光芒明明暗暗,心中有许许多多想要问,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静默了片刻,才小声道。 “为什么,会······” 邵云帆知道她想问什么,看她的模样,就知道是已经知道了他屠戮门派的事情,但他却并不回答,轻轻笑了笑,只道离别。 “以后仙凡两隔,你要多保重。” 第90章 狙妖 上辈子的记忆在脑海中复苏,娄昕舟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看着朝霞逐渐消失在云层后面。 日出总是短暂的。 在邵云帆走后,她曾去过那个小门派,只是那地方偏远,找得时候确实花了一些时间,她问了许久的路,才在一个名叫容云的小城池里找到了落败的小门派。 那门派牌匾破烂,虚挂着三个大字——扶云宗,欲坠不坠,大门被当地的官府贴了白色的封条,门前冷落,虽是处于商业街道,却不见有人靠近。 四处打听了一番,娄昕舟才知道,容云这地方很是混乱,小偷小摸不少,杀人抢劫也多,扶云还没有被灭派之前,掌门虽只有元婴的修为,但足够在这里横行霸道,背地里干了不少坏事。 只是容云地方虽偏,但离六大宗门御守并不远,这里也属于他们管辖的范围,既然是一个坏事做尽的门派,为何上面没有任何的反应呢? 娄昕舟想起那两个女弟子说的话,又是一番打听,本以为只是扶风好不容易抓住把柄,信口胡诌了个理由,却没想到这小门派当真和扶风宗有关系。 只是可惜,当时她只有十七岁,郑巳律都解决不了的钉子,她又能做什么? 不过,重生回来的她可就不一样了,扶风宗总是各种找死挑事,这一辈子,她总要让他们还债的。 说来,她也来昆仑近五个月了,再一月就要狙妖考核了,这一次狙妖,不妨去那地方看看,毕竟扶云宗做的坏事不少,刚好可以揭了扶风的遮羞布,看看这里面,究竟烂成什么样子。 狙妖任务其实是昆仑的传统,不管是亲传、内门还是外门,在入门的半年后,都必须参与至少一次狙妖任务,以供门派有足够的妖兽,用以弟子教学或者练功。 时间通常会安排在弟子入门的半年后,外门弟子由金丹修为以上的师兄姐带队前往,亲传和内门则可以单独行动,当然,拖家带口也是被允许的。 邵云帆出关后,修为稳定,刚好可以陪她下山去。 想到这里,娄昕舟不禁笑了笑。 重生到现在,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狙妖回来后,多半岐鸢也出关了,到时候就能知道玄目和四象花到底能有多大的作用了。 郑巳律上辈子带回来的灵丹妙植,娄昕舟并不知道有多少,不过前些天当面问过几句,其中从玄阶到地阶都有,只是地阶难得,郑巳律找了好几年,也不过带回过两次,其余的全是玄阶。 若是估算,地阶的灵植作用会更大些,那这六年中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是地阶的灵植起的作用,也就是四年,眼下再加上玄目和四象花,岐鸢的寿命也许能够延长到十年左右,甚至更多。 “呼。”娄昕舟深深吐了一口气,“一下就轻松了不少。” “什么轻松了不少?” 却是熟悉的声音隔了山石传来,清润淡冷,似雪落山间,轻轻点在娄昕舟的心上。 “教······” 娄昕舟一时惊喜,差点忘记转换称呼,“教主”二字在嘴边打转,她虽反应过来,却是忘记了后一句想要说些什么。 两人已经有一月多没有见面了。 听见邵云帆轻咳一声,娄昕舟回过神来,女娃娃这段时间圆润了不少,看起来精神了好些,她偏头笑起来,眼中金光镀满,乖巧可爱。 “恭喜师兄出关。” ······ 一月以后,古银杏树下,娄昕舟一脸懵的看着站在她和邵云帆面前的郭贾。 “二师兄只是来送我们的?” “确实是啊,大师兄,三师妹和小师妹都拜托你了。” 郭贾听见女娃娃的问题,脸上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将紧紧抓着他衣服不放的魏九依又往前推了推。 瓷娃娃瞬间尖叫。 “啊啊啊啊,我不去!我去抓什么妖怪,是给它们送吃的吗?” “······” 娄昕舟看着眼前的场景欲哭无泪,魏九依和她差不多是同一时间拜的师,也是到了该去狙妖的时候了,只是娄昕舟记得清楚,岐鸢是明明白白将魏九依完全交给郭贾了的,此时却是想让邵云帆一起带着,自己逍遥去。 只是,娄昕舟了解自家教主的性子,郭贾那点小聪明怎么可能得逞。 果然,魏九依的话刚刚说完,邵云帆就蹲下身来,与她平视,淡色的眼中没有什么情绪,看着瓷娃娃包着眼泪嘟着嘴,一脸认真地说道。 “师妹可聪明,就是给它们送吃的,所以,你必要紧紧抓住二师兄的衣服,不然,定会被抓去吃了。” 魏九依听到这里,泪光闪烁,原本只是抓着郭贾的衣服,这下好了,改抱大腿了。 “诶?!”郭贾脸上就不见好看了,黑衣的少年眼中稍显不情愿,欲哭无泪,“大师兄不带这样的啊,我才刚回来,真的不想出去风餐露宿了。” “噗。” 娄昕舟看到这里竟是没忍住笑了,只是嘴角都还没有落下,却是在下一秒双脚离地,脸上笑容瞬间被惊讶疑惑代替。 “?” “走了。” 邵云帆的声音就在耳畔,她才意识到自己被抱了起来,眨眼间就已经到了高空,直到速度平稳,她被邵云帆放到论泉之上,久久没法回过神来。 发生什么事了?就这样直接走了? 娄昕舟转过头去看银杏树下的两人,魏九依并没有理会已经飞走的二人,依旧死死地抱着郭贾的大腿,后者脸上黑得可怕,笑不成调,几乎急出驴叫。 “师妹,别听大师兄胡说,那都是骗人的,它们怎么敢吃你。”说到这里,郭贾深吸了口气,认了命,“你二师兄我超厉害的。” “我们就这样直接走了?”娄昕舟抬头看向自家师兄,“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他能处理。” “······” 听见邵云帆这样说,娄昕舟突然就有些同情郭贾了,魏九依那性格,当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消化得了的。 不过,这样也不错,多少耳朵不会被折磨,那两人都是跳脱的性格,也许能以毒攻毒。 第91章 启程 出了昆仑的地界后,邵云帆从空间中放了一个小巧的方舟出来,这方舟是他自己炼造的,功能很多,吃住都可以满足。 船上共分三层楼,一楼可供大概五人居住,二楼则用于存储,放了不少吃食和生活用品,吃的多是干粮灵果,在阵法的加持下,可以保存很长的时间,三楼又铺了灵土,种了好些灵药灵植,用于炼器辅助,当然也可以用以炼丹。 只是看种的灵植数量,娄昕舟总觉得,自家教主可不止是用于炼器。 邵云帆出关的这一个月,去书阁待了许久,她曾悄咪咪跟过一次,发现他翻看和借出的书籍,都是和丹药有关的,娄昕舟总觉得,自家教主可能要进攻丹药界了,对此,她是举双手支持的,因为,若是这样的话,她不仅能够实现法器自由,还能实现丹药自由。 在某种程度上,娄昕舟觉得邵云帆比她考虑的更加周到,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都说女子贤惠,没见着男子持家的。 二人随后登船,娄昕舟在踏上木质的甲板后,只觉轻松不少,在船尾看了会儿风景,就被邵云帆叫进了屋子。 少年在檀木桌上铺开白卷一张,那是一张十分详细的地图,附了阵法,和方舟连接后,还会在地图上指明前进的方向。 “掌门给的任务,选一个还是全做?” 邵云帆平淡开口,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问题,少年抬头看过来,许是因为两人独处,没有外人,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 虽然全做对于两人来说确实也不是什么难事,上辈子魔域征战九州的时候,娄昕舟就已经体验过教主的高强度工作模式了,她完全知道邵云帆说的是认真的,只是······ “全做的话,别的队伍会不会没有任务做?”娄昕舟轻轻咳了一声,“我们还是选······选一个吧,也不能太霸道了。” “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很在意扶云宗?”邵云帆听罢点了点头,在地图上将容云圈了出来,“这里并没有什么任务,只能单独去。” “教主上辈子为什么会屠了扶云?” 娄昕舟却不正面回答邵云帆,只将问题抛回给了他。 “扶云做的事,毫无人性可言,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邵云帆淡然回答,声音没什么情绪,只是淡色的眼眸却从娄昕舟的脸上移到了地图之上。 娄昕舟太过了解自家教主,这一看就知道他没有说真话。 邵云帆平时做事沉着冷静,从来不会鲁莽行事,扶云宗的这种情况,最好是交于昆仑处理,他不会不知道,却是直接屠了上下几百人,要说这只是因为扶云干的事情太过惨绝人寰,娄昕舟是完全不信的。 邵云帆是不会轻易同情别人的,天下苍生对他来说,只是苍生罢了,没必要毁灭,也没必要拯救。 只是也是因为太过了解,娄昕舟知道不管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只好结束这个话题。 许久静了片刻,她却越想越气,又轻声开口。 “我不喜欢扶风。” 不说扶风时常找昆仑麻烦,凡是昆仑弟子,只要是遇见过扶风宗弟子的,哪个没被莫名其妙找过事? 更何况,上辈子邵云帆屠派被扶风咬着不放,最后只得自废修为,只是分明是那门派坏事做尽,最后替百姓除恶的人却遭了报应。 十多年后,他俩都进魔域了,还要蛊惑修真界攻打魔教,最后害得他们死在雪山之上,却是没人在乎过,以邵云帆为首的魔域,这么多年,手上没占过任何一条无辜生命的血,只杀穷凶极恶之人,也不曾干预修真界,只不过是实力强了些而已。 邵云帆知道娄昕舟在想些什么,也知道她为什么对扶风宗有这么大的怨气,只是,若是要让一个大宗门彻底完蛋,只扶云这一个污点是完全不切实际的。 “好。”却只轻轻一个“好”字,邵云帆在地图上飞快地圈出许多地方,“这些地方,分布着许多大大小小的门派,大部分和扶风宗有着密切联系,和扶云的性质差不多。” “教主的意思是······” 娄昕舟俯身一一看过去,那些地方分布散乱,数量也不少。 “既然不喜欢,我们就从根上断了他。” “好。” 听见邵云帆这样说,娄昕舟瞬间高兴起来,虽然某人还是没有告诉她,为什么前世会将扶云整个门派屠灭,但眼下邵云帆都开始计划灭扶风宗了,原因什么的也没那么重要了。 “那我们现在去干什么?” “去恢复眼线。” 邵云帆笑道。 娄昕舟瞬间明白了自家教主的意思,差点高兴到跳起来。 作为教主的邵云帆,不管是在魔域还是在人间,上辈子都有着几其多的眼线的,只是重生回昆仑亲传,前世打好的地基自然不复存在,但好在邵云帆记得每一个眼线,他们是否值得信任,名字叫什么,是做什么的,管的什么范围,都十分清楚,所以,要恢复,不,应该说是要重新建立一个信息网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只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每到一个城池,就要停下来做好些准备布置,十分耽误行程时间,掌门给的狙妖任务,只能挑别人剩下的了。 当然,娄昕舟对此完全不在意,每到一个城池就停下来,她可是十分乐意的,因为凡间可有着许多好玩的东西,逛街什么的,她最喜欢。 两人到的第一个城池,名曰上始,算得上是此次做狙妖任务的昆仑弟子们的必经之途,因着是离天下第一宗门最近的一个城池,经济发展很是繁荣,人流量也大,城里的人多是有仙缘或曾经有过仙缘的,练气筑基的不在少数,是个凡人和修仙者共存的城池。 “不要走丢了。” 这是邵云帆下飞舟后的第一句话,娄昕舟本是半个身子都冲了出去,闻言回过头来,有些郁闷地反驳。 “师兄,我不小,真的。” 却是没想到邵云帆弯腰在她头顶比划了好几下,言下之意,这身高怎么看都很小。 “也许,师兄你应该忽略我的身高和外貌。” 第92章 冰糖葫芦 上始城占地百里,其中街道纵横,不走远实在是不可能的。 所以娄昕舟并不打算听邵云帆的话,她向来这样,教主的话,听一半就好了,况且,这城池离昆仑很近,直线距离不过百多里,并没有什么危险,就算是特别倒霉,和人起了冲突,那人还不幸的比她厉害,逃跑她倒也十分擅长。 上始这地方往来修士很多,但也有着不少的凡人,因而这些地边摊不止卖修士用的东西,也卖一些凡间的小玩意儿,像是女子束发用的发簪,上妆用的胭脂水粉,罗扇香囊,什么都有。 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吆喝声就不曾断过。 娄昕舟一路走走停停,路边无论什么摊位,她都要停下来看两眼。 只是可惜,只能看不能买。 修士交易要用灵石,凡间交易要用银钱,只是可惜无论是灵石还是银钱,都被邵云帆收着,走时连一分一毫都没有给她,娄昕舟虽是知道邵云帆不给她钱,是怕她乱买东西,但眼下还是十分郁闷。 因为,想要的东西有点多。 “卖冰糖葫芦咯,冰糖葫芦嘞,又大又红,不甜不要钱。” 娄昕舟身前不远处一个布衣的大叔扛着一捆的冰糖葫芦,正一边吆喝一边朝这边走来,大叔左摇右摆,四处搜寻着生意,须臾往下一瞅,看见一个白衣的小女娃娃,脸上立即笑起来,几个大步窜了过来,一个俯身蹲在了娄昕舟面前,大叔摇头晃脑地开口。 “小朋友,要不要吃冰糖葫芦哇,好吃得嘞。” “······” 娄昕舟被那一声小朋友打回现实,咽了咽快要流出来的口水,看了看那满脸笑容的卖糖大叔,又看了看满棍子的糖葫芦,最后叹了口气。 “我没有钱。” “大爷,来一串。” 却是娄昕舟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略带笑意的声音自娄昕舟头顶响起,她抬头一看,就见着少年模样的肖烛,笑着接过了满脸欢喜的大爷递过来的一串冰糖葫芦,而后还不慌不忙地道了句谢,在一身白衣的衬托下,很是有修真子弟的风采神韵。 “小师妹好啊。” “肖烛?”娄昕舟些许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听见娄昕舟直接喊他名字,肖烛连忙在嘴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娄昕舟见状皱眉。 怎么鬼鬼祟祟的? 刚这么想着,就见着斜对面的客栈中出来十几个昆仑弟子,其中三个大的走在前面,一女二男,身后跟着一堆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很明显是来做狙妖任务的。 “大家往这边走,都准备好了,不要掉队了。” “确定东西都带好了?一但落下,概不回来取的。” 娄昕舟回头望过来,肖烛轻轻歪头一笑,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了过来。 “还请师妹替我保密。” “师兄这是在干什么?” 娄昕舟并不知道肖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疑惑地问道。 “没事,只是让他们急上一会儿。”肖烛的语气中笑意不减,只殷红的眼睛暗了一瞬,许是怕娄昕舟听不明白,须臾又补上一句,“字面意思。” 娄昕舟听罢又看了看少年身后,果然,那领队中的一个男弟子在第三次清点人数后,脸上表情变得越来越不对劲,焦急之色尽显,和身旁的同伴交谈了几句,见着那两人也变了脸色,迅速兵分两路找人去了。 “师兄也做狙妖任务?” 肖烛听见她这般问,却是笑了起来。 “没有,我是领队的。” “师兄既然是领队,怎么让别人找你?” 肖烛现在在昆仑用的身份虽然只有八岁,却是来了几年了,想来狙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是领队也合理,只是,既然是领队,为何要恢复成自己的样子,让别人以为他不见了。 “有些人总是认不清自己该是什么地位,让他们着急一会儿。” 听肖烛这样说,娄昕舟总算是明白了。 在昆仑的一众弟子中间,肖烛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但就算是他八岁金丹,但在外人眼中,他依旧只是个小屁孩,同行的其他领队自然不会听他的话,发生争执是必然的。 然而,以肖烛的性子,领队的权利他完全不在乎,只是要是有人骑到他头上了,他必然也不会客气,此刻这般,只是想让另外三个领队的,认识到他在队伍中的重要性,就算是年龄最小,那也是亲传弟子,权利可以转交,但不可以被人强夺。 “挺聪明呀。”肖烛看着娄昕舟逐渐清明的眼神,就知道这小女娃娃想明白了各种缘由,不禁夸赞道,“小师妹可要明白了,无论做什么,可不能叫别人踩到头上去了。” “······” 娄昕舟明白这个道理,因而也没有反驳,糖葫芦在她手中举了好长一段时间,晶莹的糖壳不规则地包在红山楂外面,看起来十分诱人。 这葫芦是凡间的小零嘴,虽然便宜,但她却是没有吃过的,那时候连吃饱都是问题,只能坐在乞丐堆里,看着富人家的孩子抓着好几串冰糖葫芦从她面前跑过,而她,只能眼巴巴望着,还要被一旁的老乞丐数落几句,说什么那不是你能得到的东西,好好要饭。 “冰糖葫芦好吃吗?” 见娄昕舟不说话了,肖烛便没话找话。 娄昕舟听见声音抬头看了看他,微微点头,她细细品味这口中的酸甜感,许久又轻声开口。 “谢谢你。” 肖烛却是瞪大了眼睛,多少有些惊讶,下一句话将娄昕舟好不容易升起的感激之情消灭得干干净净。 “哇,凶巴巴的小师妹居然会道谢。” “?” 肖烛这话说完,似乎是知道小女娃娃会是什么反应,一个飞身,踩着覆月就跑了,独留娄昕舟一人在原地气得差点冒烟。 凶巴巴?什么叫做凶巴巴?她很凶吗?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舌头不会用可以捐给别人。 真的,若不是肖烛跑得快,娄昕舟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将他直接送给客栈前那几个着急找人的领队。 只是到底还是轻飘飘一句话,没有多大的杀伤力,那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到最后,娄昕舟看着肖烛消失的地方,逐渐找回了一点上辈子和他相处的感觉。 那人好像没有那么防着她了。 第93章 比武招亲 肖烛的意外出现,并没有影响娄昕舟逛街的兴趣,上始经济繁华,好玩的事那么多,不全看一遍,那不得亏死? 一路从城北逛到城南,却是发现一个比武招亲的擂台,上面两个壮汉打得虎虎生风,台下观众掌声不断,喝彩连连,娄昕舟瞬间便来了兴趣,找了个高处,一个纵身就飞了上去,随即在屋顶上淡定地坐下,看着台上两个壮汉你来我往,打得难舍难分,时不时也跟着观众起哄几声。 上始能人异士不少,因而台上也不止是拳打脚踢,舞剑的,挥鞭的,横枪的,使刀的,夹杂着两色灵光,看得人眼花缭乱,只是,台上的人也许武艺还过的去,但相貌就······ 一言难尽。 一连看过好几场,娄昕舟忍不住直直摇头,什么时候修真界的颜值水平这么低了?就这样的货,这招亲的人家看得上吗? 这么想着,娄昕舟往边上找主办人去,看见一旁勾栏之上摆放着大红色的酒席,一个看着至少六十多的老头正襟坐在楼前,身是锦衣服,头带黑高帽,这种标志性打扮,娄昕舟一看就知是当地的修真世家,有权和有钱至少占一项。 此刻,那老头正一边摸着自己的胡子,一边缓慢地点着头,看样子对台上之人很是满意。 只是擂主满意了,可不见得擂主的女儿高兴。 那老头一旁稍后一点的地方,坐着个妙龄的小姐,温婉娴静,国色之姿,此时正一脸愁容地看着楼下擂台,她身旁站了个青衣的丫头,微微躬身,小声安慰着。 “小姐别急,后头还有人的。” 那丫头声音虽小,但修士耳力过人,娄昕舟离得稍远都听得见,更不要说正在擂台之上的壮汉。 那壮汉一听丫鬟那话,顿时不高兴了,眉头一皱,一个甩头,竟朝楼上大喊了一句。 “宋小姐坐稳了,老子今天娶定你了。” 一副流氓样子。 宋小姐一听这话,原还能端正坐着,这下可好,吓得差点摔下椅子,好在及时被一旁的丫头扶住了。 “爹爹,我不想嫁。” “人家在擂台上守多久了,这样厉害的人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宋老头却并不理解自己女儿的害怕,大声吼道,“谁让你娘不争气,叫你是个女儿身,本是被人挑的命,现在反过来给你挑人,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这宋家老头话说得毫不遮拦,丝毫不顾及女儿家的颜面,楼下顿时一片哄笑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跟着附和。 “宋老爷说得对,女人本就该是被人挑的命,你就知足吧。” “这么好的男人,没什么可挑剔的。” “娶女人回家不就是为了相夫教子吗?若不是看你贤惠,谁还要你?” “丈夫是天,你居然还敢有不满?” ??? 娄昕舟被这些三观给惊呆了,拳头立马就紧了。 这事本来和她没什么关系,她来这边就是看个新鲜,民间一直都有比武招亲的传统,在能人横行的修真界,本就是崇尚强者的,这股风气自然也传到了凡间。 只是,崇尚强者就崇尚强者,搞什么男女歧视,男尊女卑? 这风气,简直和真鉴峰一模一样。 “强者为尊,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娄昕舟从屋顶上站起来,稍显稚嫩的声音竟然盖过了所有人,众人抬头看了过来,却是见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娃娃,从一旁的红砖瓦上纵身飞下,上了擂台。 “只是,我可不觉得女人生来就该是被你们挑的命。”娄昕舟走到那在擂台上守了好几轮的壮汉身前,抬头望着他,“相夫教子?贤惠持家?真是好笑,我们做出的牺牲,到你们这里,非但不感激,还成了理所应当?” “嚯,我当是谁,原来是个半大点的女娃娃啊。” 众人却不把娄昕舟说的话放在心上,那壮汉最先开口讽刺,引得一片哄笑。 娄昕舟见状也不急,小女娃娃竟是不知怎的,也跟着笑起来,前仰后合,比谁都笑得大声。 那壮汉却是被这笑声吓着了,笑容僵在脸上,开口问。 “你在笑什么?” “遇到好笑的事,可不得笑。” “什么好笑的事?” “弱者取笑强者。”娄昕舟歪头笑起来,“还不够好笑吗?” “弱者?” “对啊,在我眼里,你弱得可怕。” 小女娃娃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用月白的发带系了丸子头,明明很娇小一只,此刻却傲气凌人,像极了刚刚炼出的惊世利剑。 那壮汉却是被这句话激怒了,灵光一闪而过,一把长枪就在那手中现出,他躬身站稳了马步,下一秒,一个大步就刺了出来。 娄昕舟却只一个侧步,脚上不过移开一分,众人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那壮汉,就被红色的灵光击飞了出去,“碰”的一声在地上摔出一个大坑。 台下有不少的观众都遭了殃,吃了一嘴的灰。 “瞧吧,弱得可怜。”娄昕舟跳下擂台,走到那人面前,半大的娃娃,蹲下身依旧俯视着他,“就你这种,倒贴都不会有人要你,回家照照镜子吧,实力和长相,你一样不过关。” 众人一片哗然,静了片刻,许久没人敢说话。 “诸位,可不会连个孩子都打不过吧?”娄昕舟走回擂台,站在了台中央,转步回身看向台下的众人,当然,也看了看楼上的宋老头,“哦,不对,我想我该说得是。” 娄昕舟眼中金光暗下,小女娃娃半眯着眼睛,头微微仰高,俯视众人。 “你们,打不过女人。” “你你你!”听见娄昕舟这般说,台上的宋老头作为擂台东主,自然绷不住了,“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搞清楚你的身份!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娄昕舟听罢笑了。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管你是谁,就算是昆仑那些仙门弟子来了都得敬宋老爷三分,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辈娄昕舟打趴下的壮汉,捂着胸口站了起来,吐出一口血来,开口骂道。 “哦?”娄昕舟转头看向楼上那老头,“可是我下山前,师尊也没告诉过我上始有个宋老爷,我要敬三分啊。” 娄昕舟一脸天真地说出这话,却是惊呆了楼上台下一片人。 “她是昆仑弟子?!” 第94章 他是我的! 昆仑弟子下山做狙妖任务,是允许穿自己的衣服的,因而娄昕舟并没有穿昆仑弟子那身标志性的白衣,只一身海棠红玉锦罗裙,其中花纹繁复,一般人根本驾驭不了,但穿在她身上,便是有了几分贵气,像是富家出来的千金小姐。 前些日子,娄昕舟跟着邵云帆特意下山挑了好些衣服,从务农到经商再到贵家小姐,什么样式都有,买了整整一箱,以适应凡间各种身份需要。 这身海棠罗裙其实是邵云帆给挑的,独一件的,因而娄昕舟一开始就穿了这件。 “看她打扮,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仙家子弟怎么会这么闲?” “就是啊,仙门不都该是一身白衣,仙气飘飘吗?” 许是娄昕舟方踏入仙途半年,虽是重生而来,但身上还有好些凡间气,不论是台下看戏的,还是楼上的宋老头,都有些不愿意相信,众人议论声不断,试图找理由否定真相,挽救方才自己的作死行为。 但台上的女娃娃年龄这样小,就已经这般厉害,举手投足间又确实有仙家那种飘然的气态,若是穿了白衣,会更加明显。 好像······是真的。 想到这里,众人无奈接受了事实。 只是宋小姐脸上愁容并未消失,此刻她已经站起身来,抓着自家丫鬟,比先前还要紧张。 娄昕舟的行为无疑是帮了她的,这比武招亲其实并非她的本意,只是宋老头子想用这种方式招赘强者,壮大世家力量,她不过是其中的牺牲品,根本无关紧要,也做不了自己的主。 “原来是仙门子弟,失敬失敬。”宋老头子态度立马就变了,也不管自己面子问题,堆了满脸的肥肉,笑得一颠一颠的,“小仙长要不上来喝喝茶,方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见谅。” “宋老爷这茶有点贵,怕是我喝不起,我看这擂台挺好,就站这里了。” 娄昕舟哪里肯接宋老头的邀请,这老头明明前一秒还和她恶语相向,一听是仙家子弟,立即笑脸相迎,前后态度转变得那叫一个迅速,这种人,离得近了怕恶心。 “哎呦,这怎么能行呢?小仙长可请上来吧,这招亲······” 宋老头子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差点绷不住,他不过半个修真世家,说实话,仙家子弟他根本得罪不起,此刻他真的要恨死那个被娄昕舟打趴下的壮汉了,竟然说出那种话,给他揽了好大一个麻烦。 “宋老爷不必在意,招亲还请继续,我正好帮你女儿把把关,若是连个小孩儿都打不过,还嫁什么?” “这······” 宋老头却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其实巴不得娄昕舟快点走,却是碍着那仙家弟子的身份,不敢赶人,眼下脸上的笑都绷不住了。 看来,今日这比武招亲定是招不到人了。 有人欢喜有人悲,想进修真世家的人进不了,想招赘强者的人招不了,只有不想嫁人的小姐如意了,此刻脸上多少有了些笑容,松了好大一口气。 娄昕舟在台上守了许久,只有几个不信邪的人上来过,然后无一例外,被她一招打飞,直到最后,那宋老爷只好提前宣布比武招亲结束,那小姐见状也不顾黑了脸的宋老头,拉着丫鬟跑下来找娄昕舟。 “谢谢小仙长出手相助,只是这招亲爹爹是一定要办的,今日也只是······” 娄昕舟明白这宋家小姐的顾忌,今日因为有她在,这比武招亲进行不下去,可是等她走后,那宋老头子大可再举办几次,宋家这小姐还是得嫁的。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娄昕舟抬头看着比她高出许多的宋小姐,轻声说道,“姐姐不妨直接步入仙途,斩断世俗,就不必再为此烦恼了不是?” “可是,我······真的能行吗?” 红色的灵光从指尖飞出,娄昕舟在她额头轻点一下,许久,才接着开口。 “你的资质并不差,难道你不想试一试吗?还是说,你想一直被人踩在脚下?” 这话一出,宋家小姐地眼睛逐渐睁大,若有所思,之后仿若决定了什么,咬牙道谢,这方脸上愁容终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想要证明自己的决心,娄昕舟见她这样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只是下一秒,却是不知面前人看见了什么,竟然呆住了,眼中的决心被一种难言的情绪代替,随后双颊泛起微红。 “?” 怎么一脸的娇羞?这是看上谁了? 娄昕舟顺着宋家小姐的目光看过去,然后惊得瞬间睁大了眼睛。 那宋家小姐看的,竟是不知何时来的邵云帆。 “他是我的!” 娄昕舟见状哪里顾得其他,急忙开口惊呼,却是忘了控制声量,便被身后缓步而来的人听见了,邵云帆脚步微顿。 “······” “!” 娄昕舟后知后觉自己是吼出来的,瞬间红了耳朵,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不出来,下一秒,直接用双手将脸捂住了。 此刻,她多么希望邵云帆不知道她是重生过来的,那样,刚才那句话就只是小孩子的天真言论了。 只是过了许久都不见有什么动静,娄昕舟便微微透过指缝指查看情况,却是对上了邵云帆那双浅蓝色的眼睛。 “……” 那眼睛像是寒潭清水,却是含了丝丝笑意,藕断丝连般柔和万分。 “可能走了?” 邵云帆轻声笑了笑,伸手去拉牵娄昕舟的手,小女娃娃顺从的任他牵好,低头不知说些什么,最后脸也一起红了,这下便更不敢抬头了。 只是······ 为什么是这样冷静的反应呢?不再多说点什么吗? “师兄······” “嗯?” “那个,咳咳,刚才那话······” “我觉得没问题。” 邵云帆顾自牵着人走,开口似水般清冷,却又柔和似柳絮微风,这种语气,他只对娄昕舟一人这般。 娄昕舟听见那话,猛地抬起头来,几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淡金色的眼睛微微发着光,愣了几秒后,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般走了,不约而同地忽略了一旁的宋小姐。 第95章 求救信 离开上始后,二人并没有急着去完成狙妖的任务,因为昆仑十分大方的给了半年的期限,任务时间十分充足,两人也用不着着急。 扶风位于秦地,与它有关系的小门派自然也在秦地周围,两人便按照计划继续向东行去。 只是因为要建立眼线的关系,行进速度极其缓慢,两人每过一个城池,少说都要停下来几日。 邵云帆虽然清楚的知道哪些人值得他信任,但是凡间的这些情报贩子都是些老奸巨猾的人精,这辈子他身份转变,不是以魔教教主的身份,去和这些长时间混迹在灰色地带的人交易合作,而是以一个仙门弟子的身份,去拉拢建立自己的势力,一个是宗派掌门,一个是宗门弟子,难度自然会增大许多。 娄昕舟知道这是个累人的活,因而每次下了方舟就吃喝玩乐去了,但许是这种态度太过摸鱼摆烂,邵云帆便勒令她跟着。 教主的意思是,多学一点东西总是好的,对此,娄昕舟很是乐意,她其实早就想看看邵云帆是怎样去建立情报网的了,但是碍于这种东西太过私密,向来越少人知道越好,她也便没有主动提出来。 想要建立一个全面且稳固的眼线网,娄昕舟知道是十分不容易的,要在短时间内从零恢复到上辈子魔教所拥有的规模,必须付出相应代价。 首先是金钱好处到位,这一点是完全没有压力的,邵云帆平日里炼了很多的法器法宝,不缺灵石,况且金钱这东西在仙门根本不值钱,等比兑换能换好大一堆,可以说,现在两人身上带着的银钱,富可敌国,收买情报贩子轻而易举。 娄昕舟也知道这一点,只是建立也许容易,但要想让建立起来的情报源能够长期稳定,还需要制衡,娄昕舟跟着邵云帆走了几次,才知道原来每个城池的眼线都不会只有一个。 邵云帆设置的眼线一般分为明线和暗线,明线收买日子还过得去的情报贩子,一般是找两个或者三个这样的人,且让他们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形成明面上的制衡,暗线则多是身上负债或者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是凭把柄和金钱结合控制的人,用于暗中监督,绝对的忠诚,这类存在会被故意透露给明线,但却不会告知暗线之人的身份,形成第二层制约。 这样由上往下层层制约,不仅更好管控,也能保证每次得到的消息是正确且全面的,只是代价便是,每一座城池的眼线建立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转眼一月就已经过去,接到昆仑弟子求助的传讯的时候,娄昕舟二人刚踏进扶风管辖的地界。 那灵力传讯是借由一只灵雀带来的,它的头、颈、背和尾上覆羽呈辉黑色,后头及后颈稍沾紫光,背部则为蓝绿色,是最常见也最好养的灵宠,个体虽小,但成年体可自由变化自身大小,多被用于出行和非正常情况下的紧急通讯。 那灵雀落到娄昕舟的手上时,直接给累趴下了,腹部不断起伏,还卡出一口血来,不知飞了多远。 娄昕舟掌间融出一些红色的灵力,缓解灵雀的疲累,许久,那雀儿终于好受一些,强撑着站起来,一声啼鸣,灵光闪过,就见由灵光写成的求救书信缓缓浮现在空中,白色的字飘飘乎乎,字迹秀丽,看来是出自某个女弟子之手,内容如下: 狙妖队伍由两名合仪峰内门师兄、清彦峰内门弟子童月以及虚戈峰灵虚长老座下亲传肖烛带队。 秦地往东南方向,五小国分裂,有一国名曰沐门,半月内共死亡四人,任务评定等级为末凶,队伍接取任务抵达当日,沐门国君横死,之后情况有变,一日一死,目前已死三十多人,死者尸身会在大约戌时失踪不见,夜里丧葬走影,嚎哭冲天,凭空多出送葬队伍,全是白日横死之人。 作乱妖物未知,杀人方式未知,评定任务等级有误,小队商议认为和魔种有关,重新评估凶险等级,判定为大凶,目前被困城中,望收到消息的师兄姐前来救援。 顺清长老座下内门弟子——童月。 ······ “居然是肖烛那队。” 娄昕舟看完内容便看向了一旁的邵云帆,后者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肖烛是大乘修为的魔修,虽然之前为了过通幽自废了修为,但现在已经过去几月,实力应该恢复不少,这城中作乱的妖物若是和魔种有关,那他定不会没有办法,只是可惜,这带队的几人和他有些矛盾,按照那人的性子,娄昕舟觉得,烛火不会愿意帮忙。 但那些被卷进来的,刚入门半年的弟子们是无辜的。 想到这里,二人即刻登上方舟,前往信中所说之地。 方舟行得极快,不过半日便到了沐门城前。 却是见着黑色的城墙高高屹立,朱红的城门紧闭,两人从上方望过去,城中萧瑟,明明还是白日,街上却不见一人走动,偌大的一个城池,满街飘着白色的冥币,十分的诡异。 两人落在城门之前,灵雀飞到他们那里,最多一日,二人赶过来也不过半日,童月应该是在一日半前写下的求救信,信中没有谈及队伍伤亡情况,也不知道他们目前怎么样。 娄昕舟和邵云帆对视一眼,决定先进城看看。 邵云帆牵起娄昕舟的的手,走到朱红的城门面前,十几米高的城门在修士眼中并没有什么重量,因而两人也没有花什么气力,直接推门而入,只是,在踏入城门的那一刻,娄昕舟能明显的感觉到穿过了一层灵力罩子,那罩子气息浑浊,腥杀之气几乎扑面。 “只许进不许出?好重的怨气。” 果然和魔种沾点关系。 娄昕舟皱了皱眉,在魔域待得久了,这气息足以让她得到很多讯息。 “是新成的低阶魔种,而且居然还是借的魔气。” “看样子是自愿的。” 娄昕舟闻言抬头看向邵云帆,淡金色的眸眼中多少有些不理解。 “魔种貌丑嗜血,神智也会日渐消失,这么想不开的吗?” 第96章 沐门 “你有恨?” 黑衣人看着地上挣扎的生物,平淡地开口。 鲜血不断的滴落在草叶上,它剧烈地挣扎着,发出悲恨的嘶吼,发疯似的仇恨所有的人,包括它面前,刚刚救了它的黑衣人。 “你恨的是他吗?” 黑衣人指着躺在一旁的猎人,那人方才被黑衣人一剑刺穿了喉咙,早已经没有气息。 它顺着黑衣人的指尖看过去,鼻头嗅了嗅,嘶鸣声大了些,许久却又逐渐小了下去,不知它又想到了什么,声音中带上一些哽咽,身体一抽一抽的。 “想要报仇吗?” 黑衣人接着问道,黑色的气体从他的身体中往外扩出,触碰到那黑色气体的植物立即便枯死一片,接着,失去庇护的土地发出“滋滋”的,仿若被燃烧的声音。 它见到这可怕的场景,吓得往后退了好些,直到后脚跟踩到那个刚刚死去的猎人,它转头看过去,受惊地往一旁一跳。 黑衣人见状却是摇了摇头。 “我原以为你有些灵性的,这胆小的性子还是算了吧。” 说罢转身离去,却是没走几步,那方才被吓着了的生灵纵身一跃,拦在了他的面前。 黑衣人便笑起来,朝着身后那具尸体走去,而后回头看它,他的眼睛像是没有眼珠子一般,漆黑一片。 “来吧,吃了他。” ······ “师兄,这城里人气还是有的。”娄昕舟走到街道中央,灵力放出去过一遭,转过头去看邵云帆,“只是都躲起来了,闭门不出。” “嗯,一个多月就死了三十多个人,他们都很害怕,自然会躲起来。” 邵云帆抬手抓住一张飞来的纸币,细细打量。 那圆形的纸币白得透亮,薄薄一片,却是一捏就碎。 娄昕舟走过来。 “我们要不要找几个人问问情况?” “问自然是要问的,但是比起先问那些缩在家里的当地人,还是先问问来这儿的弟子比较好。” 邵云帆这么说着,抬头看向娄昕舟的身后,那边拐角走出一个纤细的人影来,正是娄昕舟那日在上始见到的带队的女弟子,她应该就是童月了。 “竟然是邵师兄!” 童月见着来人,当即松了好大一口气,随即又笑了起来,几步走了过来,眼睛里都是喜意,又莫名带着几分讨好,却是完全忽视了娄昕舟的存在。 她看起来二十出头,容貌虽不是最好的,但胜在端庄优雅,气质清和似水,是温柔那一款的美人。 娄昕舟见她端着身段而来,心下不喜,便直接走到了邵云帆前面,先自家教主开口。 “童月是吧,我们收到了你的求救信,现在是什么情况?” 童月见到一个十多岁的女娃娃拦在了邵云帆的身前,也并不恼怒,她先是向邵云帆轻轻一笑,而后才回答娄昕舟的问题。 “我们来了快一个月了,一点进展都没有,但是好在除了合仪的两位师兄,都没有什么人受伤,现在大家都住在肖烛师兄的方舟里。” 肖烛师兄? 娄昕舟听着童月说话,仔细的分析起里面的深层含义来。 童月说除了合仪的两位师兄,没有其他人受伤,看来来做任务的弟子们被保护的很好。 而一行人的住所是肖烛提供的,童月也叫肖烛叫师兄,想来是认可了肖烛,那便说明肖烛在队伍中已经占据了主导地位了。 只是,若是肖烛占据了队伍的主导权,又为何还要向外发求救信?以他的实力,解决这里的事情应该不是难事才对。 “先带我们过去吧。” 邵云帆对童月说,后者点了点头,转身带路。 “这边。” 童月带着两人拐了几个弯后,就来到一片稍大一些的空地之上,中央停着方舟,被月白色的光芒厚厚罩住,想来防御不会低,童月伸手在那屏障上写了些什么,月白便从中间分开,几人随后走了进去。 “竟然是小师妹你们来了。” 娄昕舟一进去就听见了肖烛带有笑意的声音,她探头往深处一瞧,就见九岁的男孩坐在二楼勾栏之上,侧身靠着褐色的柱子,好不悠闲,一点不像遇着难题的样子。 肖烛的方舟也还蛮大的,一楼是个大客厅,只简单的摆了些红木椅子,边上挂了些山水画,看着倒是典雅,只是和人不大搭。 “童师姐快去里边瞧瞧吧,合仪那两个师兄叫的可大声了。”肖烛从二楼跳了下来,走到童月面前,“我也不会医。” 肖烛这话其实是在支开童月了,童月也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木着点了点头,上了二楼。 娄昕舟站得近,在一旁观察着童月的表情,自从童月进来后,就没怎么笑了,看来几人关系还是不太好,估计是那几人骨子里有种莫名的傲气,不允许自己屈服一个小孩子,但在这种情况下又不得不妥协,所以几人会听肖烛的话,但是并不喜欢他。 “邵师兄,小师妹,我们出去聊吧,你们应该有很多想问的。” 肖烛却并不理会童月是什么态度,单手一挥,开了方舟出去了。 娄昕舟两人随后跟上。 “这城中白日没有危险?” 刚出方舟,娄昕舟就开口问肖烛。 “目前为止。” “什么意思?” “那怪物只在晚上杀人,只是我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肖师兄见多识广,都不知道?” 娄昕舟话里有话,肖烛一听就笑了。 “那东西是新生的魔种,恶心得很,又是借的魔气,所以这里一定有高位的魔修,也许还和我同等阶呢。” “高位魔修?所以你叫童月写了求救信?” 若是和肖烛是同等阶的话,那就是大乘的魔修了,怪不得一行人来了快一个多月,却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那是她自己写的,可不关我什么事。”肖烛眼中红光暗了一些,“我可不喜欢昆仑的这些弟子,也没有理由帮他们。” “可是这方舟······” “我要不做点什么,岂不是不符合当下的身份?” 也是。 看来肖烛除了为这些弟子们提供了庇护,就没有再做其他事情了。 两人也不想强求肖烛做点什么,只是娄昕舟在进方舟之前,还是回过头又问了一句。 “你不会帮那魔修吧。” 肖烛听罢笑得开心。 “我连他是谁有什么目的都不知道,为什么帮他,但若是小师妹希望我帮他的话,我也是可以的。” “······” 这就不必了。 第97章 师兄,童师姐好像对你很有意思呢。 从肖烛那里知道事情的原委后,娄昕舟二人又去找童月问了些问题,也见到了那两个受伤的合仪弟子,那两个弟子伤得确实挺重,邵云帆瞧了一眼,内伤和外伤都有,还掉了些修为和阳气,但好在被救得及时,没损失多少,只是人看起来很是疲累,得要好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恢复。 “你们不是同一时间受的伤。” 邵云帆看过那两个弟子后,便轻声开口,那话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几人听着这话纷纷一愣。 “想不到邵师兄还会医。”童月最先开口,“杨师兄是三日前晚上出去调查受的伤,张师兄是前日。” 邵云帆听罢点了点头。 “这些咬痕······” 娄昕舟本是想看看两人伤得有什么不一样的,能看出时间不同,但是见到那伤口,便有些欲言又止。 在那两个合仪弟子的脖子边上,两排整齐的牙印触目惊心,这种排列,像是人咬的了。 “是那些死人咬的。”童月闻言说道,眼中有些无奈,“我在信中提过的,夜里丧葬走影,全是白日死的那些人。” “可你们都是金丹。”娄昕舟继续开口问道,“打不过那些死人?” 那两个合仪的弟子听到这里,急忙为自己解释。 “那些死人特别厉害,一个个的,都至少有金丹的修为,见着人就扑上来咬,我们也是没有防备······” “都有金丹的修为······” 娄昕舟听罢皱眉,看向自家教主。 新生的魔种都不会特别厉害,所以二人在刚进入城中的时候,都不觉的这是件棘手的事情,在听肖烛说这里还有其他的高位魔修的时候,才开始重视起来。 实际上,让两人有些忌惮的,是隐在幕后的高位魔修,而不是那个新生的魔种。 但现在看来,还未现身的新生魔种也不简单。 “你信中说,国君死后,一日一死,那今日死的是谁?” 邵云帆问道。 几人听后却是摇了摇头。 “这几天大家都没出去调查过了。” “为什么?” 娄昕舟有些惊讶,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风格,她实在有些不理解。 “我们这伤也算是警告吧。” “警告?” “嗯,那些死人亲口说的,‘想要命的话,不要插手,’。”姓杨的弟子点了点头,“本来我们并没有在意,但是自张师弟受伤后,我们就决定先停一停了,我们倒是无所谓,但是还有十几个师弟师妹跟着。” 娄昕舟一听就明白了这些人的打算,他们来沐门应该有半月多了,一点进展也没有,几人也只有四个金丹,还带着一堆小累赘,这种级别的任务,他们确实无从下手。 “马上入夜了。” 邵云帆却突然开口,娄昕舟转头看向他,立马明白了自家教主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当即做了决定,也不再问什么,留下众人一脸懵地留在房间中,童月反应得最快,在二人出门前急忙喊道。 “邵师兄可是要在夜里调查?” 邵云帆听见她问,便回过头来,淡色的眼中平淡无波。 “怎么了吗?” “那个,夜里是很危险的。”童月犹豫着开口,而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小步走到二人面前,牵出浅浅的一笑,又放软了声音,有些扭捏讨好,“若是师兄不嫌弃,师妹我可以为你领路。” 娄昕舟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独属于女人的第六感直叫不妙,她本是被邵云帆牵着的,听了这话,直接上前一步,颇有种宣示主权的意思。 “童师姐,你和我家师兄很熟吗?” “也没有吧,就是见过几面。”童月并没有听出娄昕舟口中的火药味,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脸上韵起几丝红晕,娇羞得像是要出嫁的少女似的,“之前师兄给我解决过好几个难题呢。” 娄昕舟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邵云帆,眼中带上些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烦躁。 “师兄,童师姐好像对你很有意思呢。” 娄昕舟这话说得直白,后面几个字咬得很重,她说完也没在这地方多待,径直走了,连邵云帆也没理。 至于童月,她被娄昕舟这话给说懵了,随后反应过来,眼中便尽是惊讶。 难道这小娃娃也喜欢邵云帆? 她之前一直是下意识地忽略娄昕舟的存在的,毕竟她也没想到要把一个孩子当做竞争对手,当然,就算是娄昕舟那话说得十分直白,她也不觉得这小女娃娃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小孩子哪里分得清自己的感情? 再说了,就算是那孩子长得再乖巧可爱,昆仑的天才也不至于有恋童的癖好吧。 想到这里,她便轻轻笑起来,她也是有几分姿色的,平时在清彦时就免不了被那些男弟子多看几眼,追求的人也是不少,可是全都被她给拒绝了,因为她早已经有了自己的目标。 童月就抬起头来笑,她虽比邵云帆大上几岁,却是没有他高,恰好到少年的肩处,在她看来,这种程度刚刚好。 “娄师妹这是怎么了?” 明知故问。 邵云帆却是从头到尾没看过她一眼,闻言转过身,才将视线从娄昕舟身上移过来。 “童师姐是没事做吗?”少年的语气很冷,一丝起伏不带,几乎让童月往后退了一步,“合仪的两个师兄需要你的照顾。” 说完头也不转的走了。 童月被邵云帆吓得脸都白了,她记忆中的邵云帆不是这样的,昆仑的首席虽然看起来冷得像块冰,但实际上很好说话,她以前曾向这天才请教过剑法,对方的解答一针见血,而且温和耐心,这也不过几月过去,怎的性格直接变了套模子? 童月内心久久无法平静,自己想了半天又觉得十分委屈,气得顾自跳脚,看得那两个合仪的弟子一愣一愣的,一声不敢吭。 可惜她哪里知道,几月前她遇到的切切实实是昆仑首席天才,只是现在,很不幸,少年的身体里早已换了人,魔教的教主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 肖烛在后面看了好大一场戏,见着邵云帆出来的时候,眼中尽是戏谑。 “小师妹好像真的生气了哦,邵师兄打算怎么办?” 邵云帆看他一眼,脚下不停,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算是回答。 “无碍,她不难哄。” “哇。”肖烛听见这话,脸上笑意不减,只有些夸张地“哇”了一声,拍了拍手,虚情假意地道,“邵师兄好厉害。” “······” 邵云帆从中听出了些许幸灾乐祸,肖烛虽然并没有说其他,但他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清彦的这位,是个挑事精,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第98章 消气 娄昕舟出了方舟后,并没有等邵云帆,而是直接跳上了一旁的瓦房,先行展开调查。 太阳已经西落,按照童月几人所说的,娄昕舟知道夜晚这地方会很危险。 但地方也就这么大,以邵云帆的搜寻能力,一出方舟就能知道她往哪儿去了,而且以那些死人居然会警告童月他们来看,这新生的魔种是不希望仙家弟子牵扯进来的,自然也不会特别针对她。 眼下,她只想先搞清楚夜里的丧葬走影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而现在离天黑还有些时间,可以趁着这时间到处看看,熟悉熟悉环境,也能适当收集些线索,毕竟从童月几人口中了解到的情况实在有点太少了。 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娄昕舟想着先绕城池一周,当然是从高处走的,这样也能看得更加的清楚。 她和邵云帆来的时候,这里安静得像是一座死城,但现在却有些不同。 离城门近的地方,房子都是独间,盖得严严实实的,看样子是些贫苦的人家。 娄昕舟走房顶上过,一个接一个瞧过去,能听见里面有许多的人声,想想也是能够理解,许是他们来的时候开城门的声音有些大,沐门的百姓被吓着了,不敢发出一丝的动静。 而现在,娄昕舟行的小心,他们自然发现不了有人在暗中观察他们。 “天快黑了,窗户封好了吗?” 娄昕舟停在一户看样子稍好的人家的瓦房顶上,里面传来些压着嗓音的私语声。 “封好了,我还又打了一层板子。“说这话的是个汉子,声音沉厚,”哥儿又跑哪儿去了?你怎么就看不好他。” “没有,他害怕,和小姐儿在床底下躲着,我给他们垫了层厚被子。” “那就好,我们也躲起来吧。” 那汉子松了口气,说完这句话,娄昕舟就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翻箱子捣柜的声音,想来应该是藏衣柜里面去了,看来,这城中的老百姓是真的很害怕夜里的东西,有床都不敢睡,宁愿整夜躲在柜子里,娄昕舟对这丧葬走影越来越好奇了。 天已经快黑了,娄昕舟一户一户看过,这些较为贫苦的人家除了有些害怕,并没有其他异样的情绪,娄昕舟知道,这边的人家,家里还没有人横死在魔种手中。 只是按时间算,也快到戌时了,童月说白日被杀之人,会在这时候消失,那便说明,如果那魔种没有什么特殊的手段的话,这个时间点,他一定会出现。 现在情况特殊,虽然娄昕舟觉得那魔种不会给她造成什么致命的危险,但一个人待着也不太明智。 娄昕舟站在瓦房之上,这边她搜寻地差不多了,便往回走去,想着和邵云帆先汇合,一会儿朝城中心看看。 ······ 邵云帆出来的时候,刚好就见着娄昕舟从一处瓦房上跳下来,两人迎面碰上。 “那边我找过了。” 娄昕舟并没有提先前发生的事,她虽然有些生气,但她知道邵云帆并没有什么错,只是在那个时候,她又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她其实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是碍于和邵云帆的关系并不明朗,她不好提出来,说实话,两人又并非伴侣,她又有什么资格吃醋呢? 也就只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先邵云帆一步说了话,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个跃步,又上了另一方向的房顶。 邵云帆随后跟上,他步子比娄昕舟大很多,没几步就将人拉住了。 “生气了?” 娄昕舟听见这话并没有停下来,她知道自己不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总是能被邵云帆一眼看出来,而每一次,教主总是会直接问出来,生气了?在气什么? “……” 而每一次,她也总会将生气的原因直接讲出来,因为她知道,无论是谁的错,教主总会纵容着她,不会和她争。 可是,这一世她却不敢了,秘境的那一次,说实话,她并没有完全从那种想法中走出来。 邵云帆对她的好,到底是对家人的好,还是只对她一人的,对伴侣的好…… 教主从没有说明过两人之间的关系,她也不敢挑明问出来,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捏住她的喉咙,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 “所以,是在生谁的气?” 邵云帆见娄昕舟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并不见丝毫的慌张,明明天已经不见什么光亮,那双浅色的眸子却依旧好似盛满了华彩。 “教主觉得呢。” “让我说?” 娄昕舟停下身来,轻轻点了点头。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心中那稠密的情绪被她小心翼翼藏着,偏某人总是刨根问底,想要扒出来瞧上一瞧。 “那。”邵云帆轻轻开口,眼中些许笑意,“以后无论谁请教我,我都让他找郭贾去?” “噗!” 娄昕舟完全没想到邵云帆会这样说,像是一根羽毛扬扬落下,轻轻柔柔在她心上一点,突然就觉得痒痒的,什么情绪都没了。 “我没有生教主的气。”娄昕舟笑道,“不过这可是个好主意,反正二师兄总是闲得很。” “嗯。” 邵云帆见人气消了,眸光也跟着柔和了一些,微风拂过,白衣轻动。 “天快黑完了,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娄昕舟深吸进一口气,瞬间又有了干劲。 眼下可不是闲聊的时候。 “戌时已经到了,城中怎得不见有动静?” 她一边说一边抓着邵云帆的手臂,仗着站得高,四处张望,却是真的有了发现。 “那儿!”娄昕舟惊呼出声,“有个小孩儿。” 在离城中心很近的一条街上,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儿正呆呆地站在一个石狮子旁,她手中不知拿了什么东西,薄黄的小巧身影,在满地的白色纸币中间格外显眼。 这天都差不多黑尽了,大街上就是白日也不见有人,更何况是晚上,这种时候,突然出现一个小孩子来,怎么看怎么诡异。 这小孩应该不简单。 娄昕舟看了看自家教主,后者轻轻点了点头,二人决定先靠近看看。 第99章 下马威 在没有搞清楚情况以前,两人并没有贸然靠近,只是潜伏到了一旁的房顶上,决定先观察观察情况。 那女娃儿脸上红润,周身也没有任何的灵力波动,是个真真切切的凡人。只是这城池被锁了一月,也不见她有丝毫消瘦,可见家中存粮富足,穿得也是锦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将军府?”娄昕舟微微抬头就看见一个金褐色的牌匾,轻轻念出声来,“勋贵人家。” 只是待她话音刚落,那小女孩儿却像是有所感一般,竟然直直看了过来,只是娄昕舟说话的声音压得极小,那距离也不是凡人能听见动静的距离。 夜里风悄悄呼过,带起地上几片白子,那小人儿一步一步靠近,最后站在屋下呆呆地望着二人。 “······” “她是怎么发现的。” 娄昕舟有些茫然,但既然已经被发现,躲闪也便没有丝毫意义,于是她便在得到邵云帆的同意后,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刚好落在那小孩儿的身旁,邵云帆随后也跟着落了地。 那孩子很是白净,只是眼神却像是失了神智一般,看人很呆,目光也直。 只是,在这被魔种封闭的城池之中,这样的一个小孩儿,在夜里见着两个陌生人从房顶而下,落在自己的面前,却是不见一丝一毫的害怕,黑褐色的一双眼睛紧紧看着两人,眨都不眨一下。 这真的是个正常人吗? 娄昕舟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朝那孩子又走近一些,就见她面无表情地抬起右手,伸了出来,似乎是想要将手中的东西送给两人。 只是······ 娄昕舟顺着女娃儿的手看过去,只见白色的冥币一把,被紧紧的攥在她的手中,那纸币尚是没有岔开过的,完整的一把,被那女娃儿捏得皱皱巴巴。 邵云帆见状立即将娄昕舟拉至身后,白衣的少年侧身而立,眼中无波。 “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的声音稍沉,是一贯对敌的的冷意。 娄昕舟知道这孩子定然不是普通的孩子,或者说,她一定和那不见影踪的魔种有些关系。 “······” 一时无声,那小孩儿一句话不说,只一直伸着手臂,也不管二人的戒备,她身上连半分的杀意或者是敌意也没有,薄黄的锦缎贴身,她抬头看着两人,最多,就只有呆傻。 “好像是个傻的。”娄昕舟拉了拉邵云帆的袖子,“我们怎么办?接还是不接?” “没事,只是个下马威,不用管。” 这孩子莫名其妙出现在夜里的城中,又是十分危险的戌时,若说不是魔种属意,娄昕舟是不信的,女娃娃一来就给他们一堆冥币,不是下马威又是什么? 下一秒金光从邵云帆的的手中现出,在空中环绕几圈后,“碰”的一声消散在了空气中,霎时这一方面空间便有了变化,像是雨水蒸发,娄昕舟见着眼前有些扭曲,便知道自家教主用了索魔之法。 不过眨眼之间,丝丝黑气便出现在那孩子周身,它们将她轻轻包裹,像是小心翼翼捧了一颗明珠。 “这是······” “她和魔种接触不少。”邵云帆开口解释,“而且看着样子,那魔种还挺喜欢她。” “那我们要不要把她带回去?” 娄昕舟提议道,既然这孩子和魔种有些关系,那将她控制起来,不是就有和魔种谈判的砝码了吗? “不行,你看她的脖侧。” 邵云帆想都没想便一口否决了娄昕舟的想法。 娄昕舟便顺着他的话看过去,薄黄的锦衣半开,顶上两颗盘扣被人故意解开,露出一块黑色的印记来。 “居然是魔契印。” 魔契印是独属于魔教一族的,上辈子娄昕舟在魔域生活近十年,见过许多次,只是这种东西并非法印,更像是一种定了主仆关系的契约,是由主将心间血炼成毒药,再打进仆的身体里,自此,仆想要生存,便不能离开主方圆一里,每日必须靠主的血液存活,否则不出三日,就会蚀骨噬心,七窍流血而亡。 “他一定就在这周围。” 邵云帆抬头寻视四周,浅色的眼中尽是凌厉的寒锋,他并未放过黑暗中一丝一毫的动静,但魔种太过狡猾,没留下一点有关他踪迹的线索。 能留下魔契印的,只能是元婴以上的魔种或者魔修。 魔种成长的速度总是很快的,只要它想,它甚至可以在一月里从零冲到元婴,只需它杀的人足够多,只是,按理来讲,要想实现这种速度,至少需要屠掉一整座城池。 这城中不过几十人丧命,但这新生的魔种背后有人,借了东风,难说不是通过其他手段到了元婴。 光是娄昕舟知道的方法,都有近十种,更不要说这背后和肖烛几乎同等阶的魔修。 “昕舟,去敲敲门。” 邵云帆并没有发现魔种的踪迹,但心中很快有了其他注意,便轻声开口,叫娄昕舟去敲将军府的门。 娄昕舟瞬间会意。 这孩子一看就是将军府的小姐,无论是面色,还是穿着,都说明她是这家人中受宠爱的孩子,这家人定然不会放任她一个人在这么晚的时间出现在这里,因而只能是她一个人跑出来的。 但这么大点的孩子也无法一个人推动笨重的棕红色大门,所以便只能钻空子,嗯,字面意义上的钻空子。 方才邵云帆在观察四周的时候,娄昕舟也没有闲着,那石狮子旁边的草垛里,正好有一个不大的狗洞,这将军家的小姐多半就是从那儿出来的。 “我们是今日来的仙门弟子,谁家的孩子跑外面来了?” 娄昕舟扯着嗓子喊起来,她敲门时在手上裹了一层灵力,因而敲得很大声,原本安安静静的将军府很快就有了动静,里面传来些私语交谈的声音,随即是木门开合的声音,而后又有至少几个人踩在碎石子上的声音。 “三小姐不见了。” 里面的人压着声音说。 “夫人叫你开门去,许是又钻狗洞出去了。” “老爷昨日就叫你补上了,怎么还拖到现在?” “还不是二少爷被吓着了,拉着我陪了整整一天,我看你倒是闲着,你怎么不去?” “张妈妈说得这是什么话,老爷叫的又不是我。” “还说,你怎还不去开门,三小姐要是出啥事了,你我跑不了挨顿板子。” “好好好,去去去。” 第100章 送殡鬼 来开门的是个五十多的男子,一身黑褐色的衣服拖到脚踝,脚上则穿了一双黑靴,看样子打扮应该是将军府上的管家。 那管家出门后先是向四周望了好几眼,而后才看向敲门的人,发现是个孩子,肉眼可见震惊极了,但好在娄昕舟身后就站着邵云帆,白衣的少年身姿挺拔,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他一下就有了主意,急忙走到邵云帆的跟前,躬身行了一礼。 “我家三小姐给二位仙长添麻烦了,我这就带她回去。” 管家也不多话,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外面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他便急着去拉自家的小姐,想着快点将人带回去。 “等等。” 却是被那白衣的少年拦了下来。 “仙长是还有什么事吗?”管家微微愣了愣,“还是等明日再来问吧,他们就快要来了。” “他们?你是说那些死傀儡?” 娄昕舟也走了过来,她说得直白,吓得那管家脸色一白,将自家小姐连忙往府门的方向拉。 “嘘,说不得,这可说不得,死者为大,可别怪我哦。” 娄昕舟没有想到那管家会吓成这个样子,眼见着情况不妙,急忙看向邵云帆,却是见着自家教主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阻拦。 娄昕舟便听话地退开了,天已经黑了,这种时候确实不是问话的好时间。 却是在娄昕舟刚刚往后退开一步,那小姐突然挣开了管家的束缚,定定跑到了娄昕舟的面前,又伸出手来,将那叠被她捏得皱皱巴巴的冥币递给她。 “······” 管家这才发现自家小姐手上拿的东西,一时间差点背过气去。 “哎呦,我的小祖宗诶,这东西是能随便捡的吗?” 说罢就要上前来将她手中的那叠白纸币打掉,却是抢先一步被邵云帆拦住了。 “你家小姐的这叠冥币,怕不是捡来的。” 娄昕舟伸手接下那孩子手中的冥币,那孩子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只是却并非惊喜,而是惊讶。 这纸币很明显就是下马威,若是不接,便是接受了那新生魔种的警告,便和童月几人的立场一样,若是接了,则是代表要掺和这事的意思,几乎就是明面上宣布我要和你对着干了。 娄昕舟其实知道,以她和邵云帆现在的实力来看,保险一些是不应该接下的。 只是上辈子在魔域,她少说不是混得风生水起,当然,那可不是仗着邵云帆的势,只她一人,金丹修为就能将元婴的魔修打得嗷嗷直叫,魔种尚还低上一级,没什么好怕的。 况且,自从他们踏入这个城池开始,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接虽是保险,但出尔反尔可是魔种常有的做派,若是真的放任不管,等新生的魔种成长起来,反手再给他们一刀,也不是没有可能。 邵云帆见娄昕舟接了,并没说什么,沉默片刻后走过去将她手中的白纸接了,夜色里金光一闪,那叠白纸应声就碎成了渣渣。 这下,这冥币便从魔种的“下马威”彻彻底底变成正式宣战的意思了。 可是管家哪里看得懂其中的弯弯绕绕,脸上从见着白币开始就没正常过了,他只知道,前些日子来的仙家弟子拿这城中作乱的妖魔一点办法都没有,眼前这两位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不同,那妖怪厉害得很,万万不能做让它不高兴的事。 而这碎冥纸,很显然就是得罪它的事情。 顿时,一阵阴风突起,掀起地上不知堆了多少层的白纸冥币,风声呜咽嚎叫,仿若愤怒,又仿若兴奋。 管家的眉毛几乎皱在了一处,见着这场景,又是紧张又是害怕的,冷汗嗖嗖地冒,直接给吓得跪下了,连忙撇清关系。 “哎呦喂,这和将军府可没有任何的关系啊,鬼大人息怒,息怒。” “······” 娄昕舟见着管家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鬼大人”都喊出来了,可见他的害怕。 可求生畏强乃人之常情。 这魔种已经在城中横行月余,童月他们也来了半月,却没能阻止它杀一人,城里的百姓怕是早已对仙家失去了信心,娄昕舟自然不能苛责他们胆小如鼠。 “哎。” 最后娄昕舟只能叹了口气,将军府的管家太过害怕,两人也没有再问些什么,只默默看着他将三小姐抱回了府邸,只是那小孩儿在棕红色的大门关上之前,黑褐色的眼睛还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 “直觉告诉我,这一家绝对和那魔种有点关系。” 待那棕红色的大门彻底关上,娄昕舟便回过头去对邵云帆说道。 “嗯,等天亮了再来看看。” “好。” 娄昕舟点头答应,只是她话音刚落,突然便起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哭之声,那声音像是来自地府,嘶哑难听,尖锐刺耳。 送殡鬼们来了。 “声音是从城门口开始的。” “走!” 说罢剑光微闪,论泉便自虚空破出,邵云帆转头看向娄昕舟,后者会意,拉着他的手便上了灵剑。 将军府在靠近城中心的地方,离城门口稍远,但论泉速度极快,两人落在黑片瓦房之上的时候,送殡鬼的队伍总共走了不过十几米。 “屏息。” 邵云帆轻声道。 娄昕舟深吸一口气,乖乖照做,两人压低身子借着瓦房斜顶遮挡身形。 那送葬的队伍前后大概有二十多人,娄昕舟感受不到任何生气,他们身上也没有什么灵力波动,但是待邵云帆开了索魔法,黑气便立即冲天而起,娄昕舟只觉眼前一黑,霎时伸手不见五指。 那是浓郁到极致的怨气,痛苦的,绝望的,冤魂诉苦,万鬼齐哭。 他们都是死人,团着腐烂的肉味,穿白披麻,不停地摇着幡旗,又在后面抬着一口檀香木做的棺材,晃晃悠悠,行得极慢,队伍两侧的送殡鬼边哭边洒着冥币,白纸飘乎,被阴风带着走。 “呜啊呜呜啊。” “我的主儿啊,你死的好惨啊呜呜呜呜。” “······” 夜色朦胧,新月斜弯。 娄昕舟听着那些送殡鬼的尖哑的哭喊身,皱起了眉头。 “主儿?他们是在哭谁?” 第101章 赵韵儿 将军府上走廊回环,管家和张妈妈抱着自家三小姐拐了好几个弯,终于敲响了偏院的红木门。 “三夫人,我们把小姐抱回来了。” 管家不过话音刚落,就有人开了门,出来一个长相富态的妇人,身后跟着一老一轻两个丫鬟。 “我的瑛儿呀,你怎么又乱跑,这都入夜了,外面可是吓人得很啊。” “······” “好在外面有两个小仙长看着,不然真得会出事。”张妈妈跟着开口,她方才虽没有出门,但一直躲在门后看了全程,自然也见着了娄昕舟和邵云帆,“素丫啊,我说你也真是,怎么每回都看不好小姐。” “妈妈不要骂了,素丫知道错了。” 站在三夫人身后的年轻丫头回答道,她也是十分的自责,这种情况在沐门被封禁前是从未发生过的,三小姐呆傻,也不爱活动,自然也不会乱跑。 只是这些天却不知怎的,不管她打起怎样的精神,看着呆傻的三小姐总能以各种方式从她眼前消失。 “我的好瑛儿,我们到里面去好不好?” “······” 只是无论三夫人说什么,赵瑛儿却始终不为所动,没有一句答话,但众人似乎早已习惯了她这样,也没觉有什么奇怪,三夫人从管家手中接过自己的女儿,而后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估摸着他们也快来了,管家和张妈妈就不要走了,快进屋吧。” 听见三夫人这般说,管家和张妈妈连连点头,连忙一起进了屋子,牢牢将门关上了。 “慧语,可还有吃的?” 刚关上门,三夫人就问自己身旁那年长一些的丫鬟。 “有是有,但老爷让节俭缩食,夫人还是不要吃了,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可是我听素丫说,后院已经种了些豆菘。” “还没养活呢夫人,现在府上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靠着那点存粮过活呢,夫人忍忍吧。” 张妈妈跟话,一边说一边和管家将屋里的桌椅板凳推到门口。 三夫人看了两人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将军府上下都有家丁守门,这桌椅她们从未挪过,若是外面那些送殡鬼当真要进来,这些东西哪里挡得住他们?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瑛儿从早上到现在就只吃了两碗白饭,我怕她饿着。”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二夫人府上吃得倒是好些,但也就多了几根青叶子。” 张妈妈接着说道,她在二夫人院里走动得多,言语间虽然对三夫人也是恭敬的,但实际上谁都能听出她更偏向谁。 “也就多了几根青叶子?”素丫一听却是不高兴了,“妈妈这是张口说大话呢,今早上我还看着二少爷在那儿啃玉米。” “好了,素丫。” 三夫人将赵瑛儿放到了床上,脱了衣服,拉了被子,转过头听见素丫抱怨,立即喝止。 二夫人娘家是宫中的,又给将军赵佺生下了一儿一女,就连曾经陪将军征战过沙场的大夫人都斗不过她,她去掺和什么? 素丫这话虽然被三夫人及时喝止了,但她说的是事实,张妈妈也有些尴尬,朝三夫人笑了笑,拍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马屁,便到角落蜷着了。 “说来大夫人也走好些年了。” 沉默许久,三夫人叹了口气,当年大夫人还在的时候,她和四夫人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但大夫人一走,二夫人就被将军扶正做了当家主母,之后这日子,吃穿虽不成问题,但总过得提心吊胆,毕竟这二夫人可不是个好相处的。 “夫人是想大夫人了?” 惠语也算跟了三夫人许久了,当年三夫人随大夫人做陪嫁丫鬟过来,如今也过了二十多年了。 “嗯,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三夫人脸上有些悲容,眼里也含了泪,“我现在一想到韵儿就……” “夫人可别说了,二小姐已经死了快两月了,现在外面全是送殡……” 管家听不下去了,开口打断三夫人的话,只是在提到“送殡鬼”三个字的时候,却怎么也说不出“鬼”这个字来。 “是啊,人死不能复生,夫人别说了。” 张妈妈也跟着劝。 “可是韵儿的灵柩还在府上停着啊……” 三夫人心中难受,只好看向了一旁的慧语。 慧语也只是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将军府的二小姐赵韵儿,其实是大夫人唯一的孩子,大夫人待她不薄,临终前将赵韵儿托付给了她。 她其实知道,在这个莫大的将军府,大夫人是谁也不愿意信的,托付给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是,她还是没能救下小姐的孩子。 “老爷当真不管她了吗……” “夫人莫要难过了,这不是街上……那个横行吗?老爷也没有办法啊。” 张妈妈脸色微松,她在将军府做了这么多年,也知三夫人是个心善的,二小姐的事,她也觉得惋惜,便轻声劝慰,但却没想到素丫一听这话便又差点炸了。 “韵儿小姐死的时候,还没有鬼怪横行的,明明七日就该下葬,但国君只顾打仗,老爷也根本不管……” “这……” 张妈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因为素丫说的全是事实。 “停了这么久了,怕是都……”臭了。 沉默许久,张妈妈开口打破了这让人有些窒息的氛围,只是她这话一出,众人又陷入到了另一种寂静之中。 “……” 无人说话,只在床上的呆傻三小姐轻轻翻了个身,突然缓声开口。 “韵儿姐姐。” 黑暗中便有人应了一声,随即又轻轻问道。 “回来了?” 女声清冷,似寒钉入骨,窗边的黑阴里凭空走出一个少女模样的身影来。 “嗯。” 赵瑛儿从床上坐起身,点了点头,此刻的她,眼中呆傻尽散,一副伶俐样子。 听她轻轻回应,“赵韵儿”便穿过房中不知怎的突然失去意识的众人,坐到了赵瑛儿身旁,沉默许久,“赵韵儿”伸手摸了摸赵瑛儿的脖侧,阴沉开口。 “倒是来了两个不好对付的。” 第102章 师兄,他们好有趣哦 送殡鬼的队伍行地很慢,凄惨的嚎哭声充斥了整座城池,一刻不停,却没人知道这绝望的哀嚎是送给谁的。 娄昕舟和邵云帆跟了他们一路,一直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 只是也不知道他们是真没发现,还是故意装作没有看见,那些送殡鬼没一个回头的。 先前邵云帆就将那魔种给的下马威“白冥纸”给碎了,原本以为这魔种多多少少会给一点反应,却是没想到,硬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它为何如此沉得住气? 不过,既然目前那魔种不打算和他们发生冲突,两人也不想主动打破这层关系,一路缀在送殡鬼的队伍后面。 “那棺材里好像没人……” 娄昕舟将神识扩了出去,就见着那檀香木的棺材中空无一物,不禁有些惊讶。 白衣的少年听见她的话,沉默几许,最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抬空棺……”娄昕舟微微疑惑,“但是为什么呢?” 总不至于是为了显得更诡异可怕一点吧? “这不是送葬。”邵云帆却突然开口,“是接。” 简短几个字,娄昕舟直接陷入沉思。 人死送殡,都是从家中送往坟场埋葬,但是这送殡鬼的队伍却是从城口向城中走,而且方向明确,确实像是去接人的,那只要一直跟着他们,或许能知道他们接的人是谁。 “那他们接的人一定就是他们哭的‘主儿’了。” 娄昕舟小声说道。 “嗯。” 邵云帆轻轻点了点头,也赞同娄昕舟说的话,随后拉着她跳到了另一栋瓦房之上。 “不过,我在想一个问题。” 娄昕舟被他牵着跑,许久又突然开口,邵云帆听见她的声音便回过头来,浅色的眼中些许柔和,鼓励她继续说。 “什么问题?” “底下那些送殡鬼都是魔种杀的人,那这‘主儿’,总不至于是送殡鬼们称呼它的吧。” 从进城的时候,两人就知道,这新生魔种怨气极重,况且眼前的黑气确实浓郁到化不开,只是,怨恨归怨恨,魔种又不是死物,再滔天的恨意,也不会让仇人给自己抬棺送葬吧,若是这样,那岂不就是变相地诅咒自己? “换个方向想想?” 邵云帆心中早就有了想法,听见娄昕舟这样问,便耐心地引导她转换思维。 “换个方向······”娄昕舟低头思考,“啊,难道这‘主儿’不是送殡鬼喊的,是那魔种喊的。” 邵云帆点头。 “没想到是个护主的。”娄昕舟看着那缓慢行进的送殡队,黑气几乎冲天,“这么大的怨气······” 那它主人这是死得有多冤? 娄昕舟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哭声戛然而止,底下送殡鬼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两人立即躬身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那送殡鬼们并不是发现了他们两人,而是到了目的地,娄昕舟抬头往上一看。 好家伙,将军府。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是合理的,这家三小姐不就是魔种契的仆吗?说明那魔种就是将老巢定在这附近的。 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若她是魔种,要找个临时居所,可不就是自己住惯了的地方吗? “主儿啊,我的主儿啊!” 送殡鬼们又嚎哭起来,这次尤其大声,绝望嘶吼,较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不知里面的人会吓成什么样子。 “你为何死得这样惨啊?呜啊啊啊!” 不过娄昕舟和将军府里的人可不一样,她并没有被这场景吓着,只是看着将军府那高墙大院,咽了咽口水。 “我们,要不要偷摸进去看看?” 娄昕舟其实知道这种偷摸墙角的事不太对,但是将军府那只薄薄一面石头糊的墙,好像很好翻的样子。 邵云帆回头看了看她,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某人上辈子偷跑太熟练了,这翻墙的习惯也能带到现在。 “咳咳,我觉得,里面的人挺害怕的,他们应该需要我们的帮助。” 娄昕舟看见自家教主那表情,就知道他定然想到了以前她偷跑的那些荒唐事,便急忙找理由解释,但也不知怎的,邵云帆听了还真就同意了。 “那走吧。” 少年说得很轻,语气中带着常人察觉不到的笑意,眼中尽是纵容。 两人有了主意后,一个飞身便掠过了那嚎哭地七倒八歪的送殡鬼们,接着在石墙上一踩,就一上一下掠到了将军府的院子里。 “谁?!” 在鬼哭狼嚎的背景音下,却是突然一声惊呼,接着又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而后“哎呦”叫痛声不断。 “?” 娄昕舟微微愣住,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好像是有人被吓得摔倒在了地上,然后一个带一个摔了一片? “那个,师兄你怎么不告诉我这里这么多人?” 娄昕舟看着上了不远处侧屋房顶的邵云帆,语气中有些不满。 将军府外面看起来不大,里面空间倒是富足,偌大一个院子里,摸黑站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娄昕舟一落地就和他们直接打了个照面。 “无妨,我想着你不会是被吓着的那个。” 邵云帆说得丝毫没有感情,娄昕舟一听居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是不会被吓着,但这十几个守在前院的士兵可就有些惨了。 那些士兵刚刚爬起来,见着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话,出于当兵的直觉,立即持枪对准了两人。 “来······来者是人是鬼?” 娄昕舟一听就笑了。 “鬼在外面哦。” 话音刚落,外面那嚎哭嘶吼声又提高了一度,娄昕舟回头看了一眼,不禁感叹。 “真配合。” “那······那你们来者何干?” 那些士兵被外面那哭声惊得都快站不稳了,除了枪是对着两人的,身子都是往后倒的,娄昕舟真的不会怀疑,只要她此时大吼一声,那些士兵就会不顾一切地跑掉。 “嗯。”娄昕舟左手插着腰,另一只手扶着下巴,作思考状,“外面那些好像找你们有些事,我们就替他们来问问。” “啊~” 顿时对面传来一声像是虚了的喊叫,娄昕舟又给听笑了。 “师兄,他们好有趣哦。” 第103章 小女赵韵儿,两月前没的。 “好了,别逗他们了。”邵云帆无奈地摇了摇头,从侧屋的房顶上跳了下来,转身面对着那些吓得七倒八歪地士兵,平声开口,“我们来自昆仑,劳烦禀告你家将军。” 听到邵云帆表明身份之后,那几个士兵明显松了一口气,终于能把身子站直了,只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却是有些不大高兴。 他好歹是个参领,却在手下面前,让两人吓得摔了一跤,一点威严没有,只是这也怪不得他才对,毕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才会在半夜来拜访?将军可是说过,半夜无论是什么人敲门,都不接客的。 哦,对了,之前好像是见着管家出去见过什么仙门来的弟子,不会就是这两人吧。 参领抬头借着微弱的月光上下打量两人,心中略微不屑。 就这身板,还没他壮实,仙门都这样? “咳咳,我家将军早早歇下了,两位不妨白日再来。” 这话和管家说得便大差不差了,只是被管家拦在门外时,外面可还没有鬼哭狼嚎,空棺横街,两人之所以翻墙都要进来,就是为了调查清楚这空棺接的人是谁,哪是那么容易被赶走的? “这都睡得着啊。” 娄昕舟便上前一步,语气中故意带上许多惊讶,淡金色的眼睛也瞪得很大,她侧身看了看大门,那意思不言而喻。 “将军睡眠质量一向很好。” 外面嚎哭声一层盖过一层,也不知要这样维持多久,参领便硬着头皮说道,却是在下一秒,一道略显浑厚的声音从一旁走廊拐弯处传来。 “胡说!” 娄昕舟一回头,就见着一个大概四十多的男人从走廊尽头而来,来人皮肤黝黑粗糙,魁梧有力,走路都带着劲风,偏眉头都皱作一块,开口就是一声大吼。 “赵将军好。” 十几个士兵被这一声给吼懵了,几乎是下意识站成了一排,待反应过来,那参领便一路跑了过去。 “将军怎么出来了?这,这外面多危险啊。” 参领看了眼红色的大门,眼中些许害怕,街上的那些送殡鬼们和他们只有一墙之隔,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总觉得能闻到他们身上的腐臭味。 “送殡鬼都撞上门来了,我还能躺着?” 赵佺没好语气地说道。 “可是。”参领又看了娄昕舟两人一眼,凑到赵佺耳边小声说道,“您不是说半夜不接客吗?” “你跟我多少年了?” 赵佺没有立即回答参领的问题,而是转头问了其他,那参领一听,以为将军感念他的忠心,思考许久,而后郑重回答。 “快十年了将军!” “十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我说的意思是半夜来的不知是人是鬼,自然不接。”赵佺颇有些咬牙切齿,“但人家是仙门来的,你要是把人赶跑了,外面那群东西你来解决啊?” 说罢赵佺深吸一口气,又上前几步,朝娄昕舟二人行了一礼。 “抱歉,手下都是些武夫,惯常是没脑子的,二位来自仙门,自然另当别论。” “将军不用客气,我们今日来只是问些问题。” 邵云帆开口。 “仙长尽管问,只是外面······” 赵佺余音拖长,言下自然是想要两人帮忙驱赶外面的送殡鬼了,那些鬼虽然只是在外面嚎哭,不往府里面闯,但那声音确实让人心头发颤,浑身冒汗,加上这府上还停了口久未下葬的棺材,总让他联想到些有的没的。 娄昕舟却从中听出了些别的意思,旁敲侧击问道。 “你们以前怎么处理的?” “不瞒二位,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出现过。” 赵佺赶忙回答道,之前城中刚出事时,他还在前线和伏仓国的锋前打仗,国君却不惜连夜召回他,那时他就知道事情不会简单,果然接连一周夜间探查,不是重伤而归就是一无所获,国君也在半月前暴毙而亡,他虽武力在身,但那种东西,凡人哪里是对手? 何况从国君横死过后,这城中每天都会死上一人,说不定这门前哭丧就是那妖怪杀人的征兆,但也不知是不是苍天保佑,眼下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就碰上两个仙家的,赵佺一时又看见了希望。 先前他虽知道这事已经有仙门接手,而且调查半月多,那妖怪也依旧横行自如,可见这些来的什么仙家弟子也不是厉害的,可是现在送殡鬼就在门口嚎哭,就算这些仙家弟子拿那怪物没什么办法,但至少比他府上的士兵加起来都厉害吧。 娄昕舟听见赵佺这个回答一点都不意外,这看先前那些士兵草木皆兵的表现就知道了。 只是若是这样的话,那她和邵云帆总结出来的抬棺接人就有些不太合理了。 娄昕舟正这么想着,便又听见邵云帆问道。 “你既是将军,可见过外面那群送殡鬼?” “见过的。”赵佺连忙点头,“仙长想问什么?” “告诉我你见到的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 赵佺有些疑惑,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回忆起为数不多的看见过的那群送殡鬼的场景。 “就是披麻戴孝,满街阴钞,除了死气森森,好像和我们送葬没什么不一样······” 说到这里,赵佺却突然停下了,像是想到了什么,见他这样他身边的参领却有些着急,像是有话想说,但迫于自家将军,又不敢插话。 邵云帆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表情,随即便看向他。 “你可有什么想说?” “有不一样的,他们······他们没有抬棺!” “果然。” 邵云帆轻声道,娄昕舟听见参领的话,也明白了。 这将军府是特别的,这群送殡鬼抬棺停在将军府前,是来接人的,接将军府上的人。 之前的推论没有错。 “你们家有人死了。” 娄昕舟想通了其中关节,便直接开口道,只是语气却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赵佺一听娄昕舟这话,直接当场愣住了,他不知道娄昕舟是怎么推出的结论,额头上有虚汗冒出,他用袖子擦了,望了眼棕红色的大门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小女赵韵儿,两月前没的。” 第104章 死仆 在得知赵韵儿的尸体在将军府上停了一个多月的时候,娄昕舟多少是有些震惊的,在她的常识里,不都是停棺七日,而后便下葬了吗? “凡间都这样?” 赵佺在前面领路,自从知道外面那些送殡鬼们抬了口棺材,很有可能和赵韵儿有些联系后,他额头上的冷汗就没停过,此刻听见娄昕舟那话,面上心虚,也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 赵韵儿的棺材停在灵堂偏殿,几人到的时候,明显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赵佺掩了掩面,有些难堪,这些天大家都只顾着在自己屋里躲着,就是上下几百号仆人,也没有来灵堂清理打扫过的,也不过近一月的时间,这里的草就长到了小腿,看起来荒凉得很。 赵佺见状尴尬地笑了笑,立即叫身边的人去取熏香,转身又叫娄昕舟二人见谅。 “赵将军是不是忙过头了些?”娄昕舟却是不吃她这一套,“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管了。” “这全府上下几百号人,都还得活着,小仙长也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哪里顾得了死人。” 赵佺连忙辩解,但是娄昕舟知道这只是赵佺随便找的遮羞布,她又不是傻子,这城中妖物作乱方才一月,而赵韵儿可是死了近两个月,凡间这些勋贵最好面子,她也懒得揭穿,只淡淡冷哼了一声。 “开门吧,将军。” 出于对死者的尊重,邵云帆带着娄昕舟在灵堂前拜了拜,而后才转身叫赵佺开门。 “可是······”熏香还没到,这地也没有清理。 “我们不嫌弃。” 娄昕舟头也不回地走上前去,将“嫌弃”二字咬得很重,赵佺的脸瞬间火烧似的。 红木做的大门被她轻轻推开,屋内顿时一阵阴风喷薄而出,邵云帆立即将人掩在了自己身后,抬手挡住突来的烈风。 顿时阴风阵阵,夜间似忽然响起呜咽之语,女子声音细软,像是在人耳边泣诉。 “怎······这是怎么了?” 赵佺和一众士兵仆人被这风吹得向后好几步,只娄昕舟两人站稳了脚步,一时恐惧在众人之中蔓延开来,将军府门前的嚎哭声也顺着风寻来,不知何时,他们哭得更大声绝望了。 见前面的两人没有说话,赵佺大着胆子上前查看,却是见漆黑的大殿上横着的棺椁不知何时没了棺盖,偌大的殿前呆呆地站着个小女娃娃,月光透过刚被推开的的大门照过去,映出她半边脸,苍白如冥纸。 却不是赵韵儿,而是赵瑛儿。 “爹爹······” 静默间,几人听见那薄如蝉翼的声音,呆傻如平日,却偏添了几分阴冷。 赵佺被这声“爹爹”喊得差点没站稳,额间冷汗直冒,待缓过神来,他又暴跳起来。 “三夫人呢!怎么让孩子跑灵堂来了!去!去给我喊人!” 身后的士兵和家丁被他这一吼,终于回了神智,有两个小厮应了声,立即往偏院去了。 “来人,把她带下去,和死人待着像什么样子。” 赵佺接着大吼,他不断地喘着粗气,怒气冲冲,空气中甚至能见着白气徘回。 “等等。”邵云帆却制止了赵佺,拉住了要带赵瑛儿走的家丁,冷淡地问那十岁大孩子,“尸体呢?” “尸体?”赵佺后知后觉,趴到棺材边一看,眼睛差点瞪出来,“怎······怎么没了······” 赵瑛儿却是一直低着头,清冷的月光罩在她的身上,似乎夺走了她身上的所有温度,她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呼吸起伏。 “你猜······” 许久,赵瑛儿淡淡说道,她抬起头来,肉乎乎的脸上勾起一丝奇怪的弧度,而后阴恻恻笑起来。 “她叫你们猜······” 冷风起,大殿因为太过空旷,发出些奇怪的声音,赵佺被忽然变了样子的三女儿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饶是上阵杀过敌的将军,也险些摔倒。 邵云帆知道问不出什么来,金色的灵光闪过,赵瑛儿便直直倒了下去。 众人一时无言,“彭”的倒地声回响在大殿之内,赵瑛儿胸前没有起伏,就像是失去了生命一样。 赵佺愣了许久,才声音沙哑地开口问道。 “仙长,她还活着吗?” 邵云帆轻轻摇了摇头。 娄昕舟面露不忍,谁能想到,门前见到的面色红润的小女娃,仅仅不过一个时辰,便变作了一具尸体,何况之前开索魔法的时候,赵瑛儿周身黑气环绕,甚得魔种喜欢,到头来,那种喜欢却像是逢场作戏般虚假到让人唏嘘。 “瑛儿?瑛儿!”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妇人的叫声,随即一个些许消瘦的身影便扑了上来,冰冷的地上只跪了她一人,而后,便是刚来的两个贴身丫鬟。 小女娃娃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三夫人探了探她的鼻息,而后便抖若筛糠,尖叫一声晕了过去,好在被身旁的丫鬟扶住,才没有和她女儿一样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 赵佺却从始至终没说一句,只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面色白了许多,本是魁梧的将军,现在看起来却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将军!将军!”却是又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人,直接跪倒在台阶上,他看起来很是着急,但语气中却有些喜意,“他们走了,门口那些东西,他们走了!” 赵佺却是有些发愣,呆了许久又踉跄地跑到棺材面前,眼睛几乎都要瞪出来,他也到过门前,自然听见了送殡鬼在嚎些什么。 “主儿,你是他们的‘主儿’?!孽障!!!” 霎时阴风四起,仿若什么怒了,灵堂的大门被风吹得“咚咚”直响,漫天的冥纸飘忽进了殿里,顿时满地白银。 邵云帆见状,回头看了看娄昕舟,后者会意,两人直接原地起了一阵,金红的灵光交相呼应,照亮了整个大殿,一个灵力罩缓缓升起,那些飘进来的冥纸瞬间自焚化作了黑灰。 大殿的门被紧紧关上,风也进不了丝毫,须臾,听见外面一声惨叫,像是什么东西被火灼伤,仓皇跑了。 “何时轮到你猖狂了?” 许久娄昕舟才低声说道。 第105章 那我们偏还不救了,自己处理吧! 在外面的狂风停下后,没有一人说话,三夫人先前晕了过去,此刻被两个丫鬟拖到了角落,三个人蜷缩在一起。 至于赵佺和他身边的那些士兵,脸上几乎都是苍白害怕的表情,尤其是赵佺,嘴唇都气得发颤,沉默许久,终于有个家丁小声说道。 “是不是二小姐的冤魂索命来了?” 赵佺本是神游,听见这话立即回头喝止,脸上几乎扭作一团,大声吼道。 “什么冤魂!什么索命!胡说八道!只是个不孝女罢了。” 娄昕舟听赵佺近乎失去理智地乱吼,只觉得吵闹,很想把耳朵给捂上,却又忍不住开口道。 “赵将军歇歇吧,人可不是你家女儿杀的。” 赵瑛儿显然是那魔种杀掉的,并不是赵佺他们以为的是赵韵儿做的。 赵佺一听这话立即回过头来看着她,几乎是敬称都忘了。 “你说什么?” “这城中作乱之物是个新生的魔物,不是冤魂索命。” 邵云帆适时开口。 听了这话,赵佺立即松了好大一口气,待理顺了呼吸,他又指着那空棺问道。 “那这魔物偷尸体做什么?又为何叫她主儿?” “这便需要问你了。” 娄昕舟听见赵佺的问题,不禁有些好笑,这赵将军见棺材空了不是第一时间担心女儿得不到下葬不得安生,而是怀疑冤魂索命,难说不是心里有鬼。 “问我什么?” “这赵韵儿是怎么死的,你们又为何两个月不将她下葬。” 此话一出,赵佺的脸色立即就变了,眼神飘向一边,须臾微微低下头去,沉默不语,看起来很是心虚的样子。 “你若是不说,我们可没法帮你。” 娄昕舟见赵佺面上十分的不情愿,又开口提醒道,须臾见着他还是不肯开口,便伸手去拉邵云帆。 “师兄,我们走吧。” 邵云帆听罢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向门口走去,赵佺见状想要上前阻拦,却也只是迈出了一步,又停在了原地。 “碰!” 却是门先被推开了,一个丫鬟急忙跑了进来。 “将军,大少爷他······” 那丫鬟是二夫人府上的,名唤海棠,却是急急忙忙说了一半,又被殿中情形吓得怔住,后半句噎在了喉咙。 “成武他怎么了?” 赵佺见她着急而来,顿时心惊肉跳,赵成武可是嫡长子,怎能出事? “我的儿啊呜呜呜呜啊!” 随后又是一阵悲痛欲绝的哭声,一个妙龄女子搀扶着一个哭得狼狈非常的妇人进来,原是二夫人也来了,赵佺见状,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大少爷他······他没了。” 海棠的话一瞬间像是炸在天边,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落下,赵佺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不是每日只死一人吗······” 敞开的大门外有白纸飘飞,阵法灵光早已停下,它们便接着风肆无忌惮地飞进来,在赵佺眼前晃了几下,又落到赵瑛儿的尸体上面,仿若嘲笑。 “将军现在可愿说了?” “······” 赵佺却还是没有吭声,他尚沉浸在失去大儿子的震惊和悲痛之中,那搀扶二夫人的女子先开了口。 “你们是何人?” 她声音有些尖丽,娄昕舟循声看过去,那女子穿着和丫鬟不同,应该是府上的某位小姐,立即便有家仆上前和她解释。 “二夫人,大小姐,这两位是刚来的仙长。” “仙长?” 赵欢儿听了家仆的解释后,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娄昕舟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些不屑来,也能察觉到她的视线直直停在邵云帆身上。 “仙长?仙什么长?我的儿子死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来救?” 先前还在嚎啕痛苦的二夫人听见小厮说的话,立即不满起来,找准了娄昕舟两人所在的方向,就想要扑上来,好在被尚还有些理智的丫鬟拦住,还没让她张扬舞爪的跳过来。 “都是因为你们,我那可怜的儿子才没了。” 娄昕舟听见这话却是忍不住笑了,什么叫因为他们才没的?先不说这逻辑正不正确,这二夫人的脑子多少怕不是有问题,认不清当下形势。 就现在的情形来看,那魔种杀人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它的“主儿”,倒是这将军府上的人,夫人小姐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将军众人又对赵韵儿的尸体讳莫如深,闭口不言,像是恶人一方。 “二夫人是吧。” 娄昕舟直接走了上去,明明小巧一只,偏生气着了,走过去的时候强势非常,竟是逼的那先前还不要命似的要扑上来的二夫人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要干什么?” 赵欢儿见状拦在了她母亲身前,看样子挺孝顺,可也只堪堪迈了半步,挡了个寂寞。 娄昕舟两步掠过她,直接到了那二夫人身前,直直将她逼到了墙角,十二的孩子冷声开口。 “夫人是付我钱了还是给我命了?要我为你儿子的死负责?” “你们……这些修仙的不……不就是该救人的吗?还要我付你什么钱?” “呵。”娄昕舟冷哼一声,“那我们偏还不救了,自己处理吧!” 说罢转身,也不管什么赵韵儿的死因了,拉着邵云帆的手往外走。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那魔物厉害得很,好像是来给赵韵儿报仇的呢。” 娄昕舟刚走到门口,转过身又说了一嘴,这话一出,那大小姐和二夫人的脸色立即苍白一片,那小姐立即开口喊,想让他们留下来。 “诶,两位仙长等……” 但娄昕舟哪里会听她把话说完,听澜一出,架着剑就走了,只留下将军府的众人一脸惊鄂在原地愣了好久。 须臾,有个士兵颤抖出声。 “他们真的走……走了?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赵佺木楞重复,这一夜经历了太多,他仿若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等死呗……” “老爷!”二夫人听见赵佺这样说,惊呼出声,“这府上上上下下可几百号人啊!” “那你说怎么办!”赵佺突然大喊出声,“韵儿的死和你也脱不了干系!” 第106章 举国欢送,红妆铺呈万里。 日头高照,整个院子像是被架在蒸笼上一般,不论是什么花,都无法在这样的天气下抬起自己的头来,当然也包括赵瑛儿此刻一直盯着的这株。 紫色的牵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喇叭有些软塌,深处爬着几只很小很小的蚂蚁。 赵瑛儿蹲在它的面前,双手堆在膝盖上,头放在手上,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或者就只是发呆。 一滴汗顺着小女娃的侧脸流下,咕隆落在了草上,突然便有了动静,她听见一声嘶鸣,微微动了动脑袋。 待她缓慢地起身,再动脚转身,就和走廊上十五的少女对上了视线。 墨清色的眸子剧烈收缩了一下,赵韵儿怀中不知抱着什么,一下就被禁锢在了原地,少女下意识收紧双臂,怀中立即便传来一声委屈的叫唤,赵韵儿立即轻声安慰。 “乖,没事的。” 赵瑛儿看了看那蓝白色的粗布间无意露出的褐色的杂着花斑的耳朵,在原地静默了许久,才缓缓开了口。 “瑛儿在院子里玩儿。” 赵韵儿听她这么说,不知道她是想要表达什么,只尴尬地笑起来。 “没见着韵儿姐姐。” 却是听见痴傻的小女娃接着出声,像是夜里的萤火,有些模糊不清,赵韵儿微微睁大眼睛,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收了那尴尬的表情,对她歪头一笑。 “谢谢瑛儿。” 说罢穿过庭院快步跑了,只留下一声“呦呦”的嘶鸣,以及少女的小声呵斥。 “逍遥,别叫了,听话,我必须送你走。” ······ “你们听说没?” “什么?” “听说国君要封二小姐做和宁公主呢!” “诶?怎么是二小姐?我听说是选的大小姐啊。” “嗯?是吗?管他呢,反正都是小姐,没什么不一样的,明日府宴就知道了。” 庭院的走廊下走过两个端着托食盘的丫鬟,并步小声地议论着。 赵瑛儿听见动静便抬头看去,却是不小心弄掉了手中拿着的树枝,小女娃见状又低下头来,寻了新的,继续捣鼓刚挖的土坑,又是过了好一会儿,呆傻的三小姐终于起身,木勒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往正院的方向跑去。 大殿的门正开,她看见将军高坐其位,面前站着二夫人。 “老爷,我嫁过来这么多年,为你把这家上上下下打整的条条顺顺,从未出过纰漏,到头来我只是不想自己的女儿远嫁都不行了?” “没说不行,只是国君也说了,必须是嫡女。” “这嫡女又不是只有欢儿一人,韵儿也不小了,让她去不是正好吗?” “这······” “苍天无眼啊,我怎么就嫁了个这样的人啊,我当年可是低嫁给你做妾啊,好不容易享了几年福,欢儿也没过几年好日子,就要被你远嫁到他国去。” “哎,你说你这,哎,别闹了,那······那就韵儿吧。” ······ 夜里红灯高挂,宴席铺张,宾客恭贺祝喜声不绝于耳,人声吵闹,赵韵儿望着高墙外漫过来的华光,菜香味顺着风摸过来,在她鼻尖绕了好几圈,小女娃娃呆呆站着,轻轻咽了咽口水。 “三小姐,你在这儿啊。” 却是素丫的声音,赵瑛儿回过头去,就见着丫鬟端着一个白瓷碗过来,上面高高的堆着大鱼大肉,眼睛顿时就直了,褐黑的眼中少见的有了光彩。 “小姐一定是饿了吧,我去厨房偷了些东西过来,快来尝尝,别把小姐给馋坏了。” 素丫见着赵瑛儿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老爷不让三小姐入宴,说是人员嘈杂,又是女儿,不好抛头露面,但这宴席都快完了,也不见他吩咐吓人送些吃食过来,这样的大宴,可有好多平日吃不到的大菜,更何况赵瑛儿还是庶女,老爷嫌她痴傻,平日里本就吃的不太好。 “哎,眼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小姐多吃些。” 赵瑛儿将一大块卤肉塞进嘴中,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 素丫看着她这呆呆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她伸手摸了摸赵瑛儿的头。 “小姐慢点吃,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呢。” 赵瑛儿听见这话抬了头,嚼巴几下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拿起碗里的一块卤猪蹄塞到了素丫嘴里,软声细语。 “素丫一起吃。” “小姐。” 素丫接过被赵瑛儿塞她嘴里的猪蹄,有些哽咽,许久抬手擦掉快要流出来的眼泪,长叹一口气。 “这府上,原本是二小姐的日子过得最差,她现在被封了公主,去过好日子去了,小姐你要怎么办呀。” 赵瑛儿却是对这话没有反应,又拿了碗里的一只白虾,剥了皮喂到素丫嘴边。 “吃。” 素丫张口接过,更是心疼。 “谁家小姐吃个东西还得去厨房偷啊。” ······ “起架!” 墙外一声高喊传来,而后是炮竹声阵阵,赵瑛儿抬头看去,眼神呆滞。 “三小姐想不想去瞧瞧?” 素丫见她被那声音吸引,便开口问道。 “可以吗?” 软绵绵的声音传来,素丫没想到赵瑛儿会回她,有些愣住,她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但既然开了口,总不能不作数吧。 “我记得大门口旁边有个狗洞,小姐的话刚好可以钻出去看看。” “好。” 赵瑛儿放下手中编得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花环,去牵素丫的手,后者却是有些为难。 “真去啊。” “我不乱跑。” 赵瑛儿轻声应道。 街上是人山人海,全城的百姓几乎都来了,赵瑛儿看见抬着和宁公主的轿子背后跟着数不清的车马,绫罗绸缎、良药珍宝,史书典籍,数以万计。 红绫飘飞,地上全是炮仗的残渣,风中带着些凉意,晨起的日光并不明朗,虚弱得好像只要一层雾气就能完全阻绝。 高抬的轿子里端坐着少女及笄,赵瑛儿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熟悉的身影换上了不熟悉的公装,让她觉得好些陌生。 “……” 举国欢送,红妆铺呈万里,无人在意的嫡女终于被万人注视。 她第一次见赵韵儿如此风光。 第107章 魔种现身 “两位,可愿听我讲个故事?” 娄昕舟和邵云帆两人刚出将军府尚还没有走上几步,就见着长街尽头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素色白衣在风中翻转,是个不认识的少女。 两人当即警惕起来,在原地停了下来。 “什么故事?” 邵云帆顺着她的话问道。 白衣的少女听罢盈盈一笑,她身形如同鬼魅一般,速度却是很快,不过眨眼便到了两人身前。 娄昕舟看着离他们不过几步距离的少女,她的脸色苍白非常,没有活人的气息,脖颈上一条触目惊心的断口被细长的白线缝合起来,偏脸上表情生动,墨青的眼睛灵丽非常,眉梢也带着笑意。 “我是赵韵儿。” 开口却是这么一句,娄昕舟的眼睛都睁大了,但随即又很快想明白了。 “这身体是赵韵儿的,但你却不是赵韵儿。”邵云帆轻声开口,“或者,我们应该叫你魔种。” “果然瞒不了你们。”魔种笑了笑,“叫魔种可不好听,我有自己的名字,两位可以叫我逍遥。” “所以这大半夜的,把我们拦在这里,你是想讲什么故事?” 娄昕舟开口问道。 “两位想必是看清楚将军府上都是群什么人了。” “这又如何?” “逍遥想请两位不要插手,我只是想为我家主儿报个仇而已。” “什么仇需要你杀这么多人?” 听了娄昕舟的话,逍遥并并未急着开口,不知是想到什么,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些狰狞的表情,那面目似乎模糊了一瞬,娄昕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那是一种不该出现在这具身体上的表情,极度的违和,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 接着,就看见逍遥伸出手来,拉起白色的纱衣,露出和脖颈处一般的缝合线来,不同于颈上的伤口,手上那些又多又密,不规则的分布着,像是蜈蚣爬满了少女纤细的手臂。 “······” 娄昕舟一时说不出话来。 逍遥又弯腰去提裙纱,娄昕舟见她动作,知道她想要干什么,眼睛当即睁大,转身就去捂邵云帆的眼睛,可是由于身高不够,只勾到了人的肩膀,愣了一下,着急喊道。 “非礼勿视!” “······” 邵云帆便转过身去了。 娄昕舟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恶狠狠看了一眼逍遥,后者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只提着裙纱露出腿上比手臂处更密集的缝线,以及一只悬空的脚。 “······” “将军府的人做的?” 逍遥放下裙摆,摇了摇头,邵云帆听见裙摆拖地的沙沙声,转过身来,两人静静等待着眼前的魔种说出答案。 清冷的月光下,逍遥低下眸眼,平静地说出她想要讲给两人听的故事。 “被送去和亲的公主,在半路被邻国的流民乱刀砍死,痛苦挣扎了一个时辰,才彻底断气。” 少女说得平静,但墨青色的眼睛中却流转了延绵恨意,如同鬼魅,不,应该说她本身就是鬼魅。 “这和赵家有什么关系?” “呵,赵家?”逍遥的声音冷了下来,“如果我说那群流民全是天沐之人呢?” 娄昕舟微微惊讶,天沐就是他们所在的这个国家之名,而沐门正是它的国都。 邵云帆站在娄昕舟身侧,看出十二的女孩因为魔种的话有些动摇,便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后者感知着肩上传来的重量,很快便平静下来,抽掉因太过感性带来的同情,冷声开口。 “我们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呵。”逍遥冷笑一声,“举国欢送,红妆万里,却只是国君为了有个冠冕堂皇开战的理由,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宫里找新任国君问问。” 说罢,也不过眨眼,一阵阴风从两人头顶穿过,逍遥便消失在两人眼前。 “我给二位一些时间,两日后的这个时辰,你们会看见将军府满门灭绝。” 来去当真自如。 娄昕舟心下感叹一声,收起那落到手中的还没来得及甩出去的银针法器,叹了口气,转身又去问邵云帆。 “所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是去宫里吗?” “不急,先回方舟,将军府的人还会来的。” 娄昕舟见自家教主转身就走,也快步跟上。 “我方才意气用事直言不管他们了,你没有生气吧。” 邵云帆听见娄昕舟这样问,转头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笑了笑,他能生什么气,本来也没做错什么,也算不得意气用事。 “怎么?我说要等他们上门来找,你就觉得你做错了?” 娄昕舟低头想了想,当真觉得自己错了。 “我不该没问你的意见,就自己做了决定。” “这没什么。”邵云帆停下来摸了摸十二女娃的头,娄昕舟这次没有躲,“你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何况还有我在。” 微风拂过,月光尚还清明,娄昕舟低头笑了笑,独一份的信任让她的心涨涨的,偏满地的白纸有些坏了气氛,便又嘟了嘟嘴。 “我们快些回去吧,这街上怪冷的。” 邵云帆轻轻点了点头。 而此刻的将军府中氛围便不是这样轻松了。 “尸……尸体不……不见了,赵瑛儿的尸体不见了。” 二夫人刚才被赵佺骂了一番,自觉委屈,本想回去守着自己儿子的尸体,回头就看见原本躺在地上的赵瑛儿不见了影踪,当即吓得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话都顺不清了。 众人也被她这嗓子吓得不轻,回头看去,大殿上霎时就被阵阵倒吸口凉气的声音填满。 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那尸体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甚至没有一点动静,就这样不见了…… “我……我的儿!” 二夫人被人从地上扶起,想起自己那刚刚惨死的儿子,顿时慌乱起来。 “老爷,我们的成武怎么办啊!他不会也没了的,对吗?” 赵佺见着她的无措,心中压着一口气始终得不到疏解,他深吸了好几次气,依旧不见有用。 “爹爹,母亲,我怕。” 一旁的赵欢儿也没了方才的傲气,此刻声音低下来,甚至有些发抖。 二夫人听见她的声音,立即转过身来将她抱住。 “欢儿,我的欢儿,我还有我的欢儿,不怕,不怕,啊。” “天一亮。”赵佺终于一口气喘过来,“你们俩,去找仙人赔罪!若是找不到,也别回来了!” 第108章 一时怼人一时爽,一直怼人一直爽 在娄昕舟二人回方舟不久后,天便亮了鱼白,一夜过去,死气终于消散些许,除去百姓依旧不敢出门,倒还有些生气。 二夫人和赵欢儿是在日上三竿时带着两个丫鬟来的,她们自然进不了肖烛的方舟,在外徘徊了好久,才被值班的童月发现。 几人见有了人影,当即跪了下来,大放悲声,痛哭流涕。 这场景可给童月吓了一跳,来不及多想便出了方舟,上前询问。 “几位这是怎么了?” “仙长,我们错了,求您救救我们吧。” 娄昕舟在几人出现的时候便已经感知到了,邵云帆方才找肖烛不知说什么事去了,她便一个人上了方舟二楼,趴在横栏前看戏。 “什么?”童月听了赵欢儿这话,脸上满是疑惑,“我们来这里就是救人的啊。” “我知道仙长你们一定不会放着我们不管的。” 二夫人上前拉住童月的衣摆,哭得声泪俱下。 “夫人你先起来,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好不好。” 童月见几人穿着华贵,知道是这城中的富贵人家,弯腰扶起二夫人,缓声说道。 几人见童月态度柔和,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在起身后将昨夜的事情说了。 童月在听完几人的解释后,眼中都是不可置信。 “夫人别急,是我家师妹太不懂事了,她才进门没多久,不懂仙家之责,您放心,我一会儿就让她给你们道歉。” 童月说得很是诚恳,若不是娄昕舟知道事情原委,当真就要以为是她的错了。 听到这里可就没意思了,娄昕舟翻了横栏,直接跳了下来,带起一阵风来,吓了几人一跳。 “哟,是你们啊。” 十二的女娃起身后第一句话语气轻松,如同见了故人,但皮笑肉却不笑,多少有些阴森,二夫人几人不禁往后退了一些。 童月见着娄昕舟从楼上跳下,脸上表情惊讶,随即反应过来,伸手去拉人。 “娄师妹,见死不救是不对的,竟是步入了仙途,这凡间灾苦我们可不能不管,她们也不过是说了几句,你怎么能意气用事,丢下人家不管了呢?” 童月这话说得很是温柔,娄昕舟抬头看她,薄金的眸子和童月那双饱含温情的眼睛截然不同,根本不见有什么好情绪。 “见死不救?意气用事?”娄昕舟笑道,“童师姐这话好有意思,不费吹灰之力就站在了道德顶点,别人都让你踩脚下了。” “娄师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童月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眼神一下就暗了下来,偏语气却带着委屈,她本就不太喜欢这个时刻跟在邵云帆身边的小女娃娃,年龄不大,脾气倒是不小,真不知道邵师兄是怎么受得了的,就为了这种人,还那般凶她。 “救不救人是我自己的选择,师姐你还真没有资格对我评头论足。” 娄昕舟侧身而立,有些人还真就觉得自己可高尚了。 “不知童师姐这些天在肖烛师兄的方舟里待得可还舒服?我和师兄昨天刚到,你躲在方舟的这些天里,死了多少人?要不要昕舟替你数数?” “你!” 童月这才惊觉这事竟是她不占理的,她这些天确实是住在方舟里,对这城中魔种之事一点没有过问,魔种一日杀一人,他们却连死的是谁都不知道。 “师姐也别在方舟闲着了,全城这么多百姓可等着你救呢。” 娄昕舟又开口了,可是童月听见这话哪里愿意,思考许久,委屈道。 “我也不过一人,怎么能在那魔种手下救人。” 那魔种那般厉害,哪里是她能摆平的。 娄昕舟一听却是笑了。 “师姐,我也才刚金丹呢,修为还不稳定。” “可是你有邵师兄带着啊,师妹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童师姐这话说的。”娄昕舟转身过来,向着童月的方向走了几步,“你这不也有肖烛师兄吗?怎么?你都住着这方舟了,还说我卖乖?” “他不过是个八岁孩童,我得什么乖了?” “哦?看来童师姐还真是什么都不明白啊。”娄昕舟摇了摇头,“你若是以年龄看人,可得死上千百回,人家虽是金丹修为,但实力不比元婴差,手里秘宝也不知有多少 。” “哦,对了,师姐要不要猜猜,这城里新生的魔种才化魔多久呢?” 娄昕舟说罢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嗯,我猜它还没我大。” “也……也许它化魔前是活了几百年的大妖呢。” 童月硬着头皮说道,说完自己先后悔了。 “大妖?” 娄昕舟又给听笑了,到底谁是领队,谁是做任务的新弟子,什么时候这狙妖任务的领队门槛这么低了,能说出这样漏洞百出的话来,过了脑子吗? 但凡能称得上大妖的,必然是大乘以上的妖怪,他们一旦化魔,渡劫尊者都没有办法,何况几个金丹的仙门弟子? 大妖化魔,能留他们到现在。 童月自知说错了话,气势上又弱下来许多,此刻再憋不出一句话来,只好急忙将先前的话头扯了回来。 “我说不过你,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态度又不差,娄师妹不会还打算袖手旁观吧。” “可不是嘛。”娄昕舟平淡地开口,从头到尾没正眼看过那几人,此刻也懒得抬头,只漫不经心地看自己的手,“我看童师姐和她们一见如故的,哪还需要我和师兄呢,你老人家高尚,上赶着给别人擦屁股,我可不乐意。” “老……老人家?” 童月已经快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了,若不是忍住了,眉头就要皱到天上去了。 “昂。”娄昕舟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不能这么叫吗?这可是敬称。” “哪……哪有你这么用的!” 童月气得脸都黄了,拿手一直指着娄昕舟,偏又说不出其他话来,若真是上了年纪,多半能气得背过去。 “仙长!” 一旁二夫人几个见两人吵了许久没有结果,慌得不行,前面一句话插不上,好不容易寻了个空隙,眼泪包着,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你可得救救我们啊,你先前答应过得,不会见死不救的。” “我……” 童月见着几人这般,脸上却不像一开始的表情那般柔和,此刻多少有些狰狞。 毕竟方才要去和魔种正面周旋的该是娄昕舟,现在却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她。 一时骑虎难下,脸上怎会有好表情。 “昕舟,这是怎么了?” 却是一道稍冷的声音透过来,童月一抬头仿若看见了救星。 “师兄快帮帮我。” 那声音自然是童月说得,以急快的速度软下来,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娄昕舟方回头看了眼邵云帆,听见这声音又不可置信的转过来。 这么能装? 第109章 再去将军府 邵云帆听见童月那娇弱委屈的一声,却是回头看了一眼,在确定身后没人过后,才淡淡瞥她一眼。 “要我帮什么?” “娄师妹她······” 童月依旧是夹着声音说话,像是刚刚从水中捞起,朦胧细软,娄昕舟在一旁听着并未吭声,搞笑,这是谁家师兄啊,会向着她? “昕舟怎么了?” “师妹她······” 童月面上为难,就差掩面而泣,实际上她那双姑且称得上灵秀的眼里,确实已经含上了眼泪,偏做出这样一副样子,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无处宣泄,想着告诉亲切之人,但由于自己太过善良,又不想看苛责自己之人因犯了错而受到责骂,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 “走吧。” 邵云帆却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外人的委屈在他眼中连阵风都掀不起,见童月迟迟不说话,便径直走到娄昕舟面前,顺势去牵小女娃的手,娄昕舟乖顺地被他牵好,侧身就看见童月睁大了眼睛,呆愣在了原地,眼中尽是不可置信,须臾白了又红,红了又紫,好不热闹。 娄昕舟见着这氛围,哪里愿意放过这样好的机会,上一次邵云帆对童月都那般态度了,也没让她死心,要是不下点猛药,真就没完没了了。 “师兄,童师姐刚刚说我见死不救,不懂仙家之责。” 这话便说得娇柔极了,比之童月有过之而无不及,又因着年龄的先天优势,直接软到骨子里,就连邵云帆都听愣住了,直到小女娃后知后觉红了脸,偷偷去拉他的袖子时才反应过来。 娄昕舟也没想到邵云帆会是这种反应,说实话,教主在她的心中,向来从容自若,冷静到有些无趣,哪里见过这种反应? 会不会是她娇得有些过头了?但那种腔调她就是和童月学的啊,之前邵云帆听见童月那委屈巴巴的声音也没见有什么反应的。 “见死不救?”邵云帆回神过后便转过身去看童月,也不管对方只是个柔弱的女弟子,周身的压迫感骤升,“何时轮着你定仙家之责了?” “师······师兄。” 童月知道邵云帆并不喜欢自己,但她也没有料到娄昕舟在他心中的地位会这般重,几乎是毫无理由的维护,这下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跪在一旁的四人也全部懵了,几下抱在了一团。 “我允许你这般叫了?” 邵云帆冷声道,寒意瞬间透骨,童月差点没呼吸过来,哽咽几声,才颤抖着改了口。 “邵······邵师兄。” 娄昕舟见她这样,终于满意,这下某人要是还敢打邵云帆的主意,怕不就是受虐狂了。 “几位。”娄昕舟心情见好,便走到了那抱在一起的四人面前,弯腰看着几人,“你们来这里是干什么来着?” “······” 见识了刚才那一番场景,将军府的几人哪里还敢放肆,许久不敢有人回话,场面一度安静到让人窒息。 “你说。” 娄昕舟指了指赵欢儿,示意她开口。 “求······求小仙长救救我们。” 迫于一股无形的压力,赵欢儿只好开了口,只是声若细蚊,话也说得模糊,生怕下一秒就被娄昕舟几人给化灰扬了。 “嗯?”娄昕舟并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刻意疑惑了一声,一只手放在了耳朵边,“你说什么?这么小声哪里能听得见?” “仙长!我们错了!”见着这情形,二夫人哪里忍得了,终于开了口,“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 “早这样不就好了嘛。” 娄昕舟听罢笑开了,直起身来,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般,回头看邵云帆。 “师兄,走吧。” 昨夜虽然从魔种那里知道了赵韵儿是怎么死的,但是有些事情可不能谁说就信谁,得听听不同立场的人是怎么说的,所以将军府是必须回的,若不是童月意外搅了局,也许他们此刻就该在将军府了。 之前本就是她因为受不了将军府上那些人的态度,才一走了之,什么都没问出来,这次要是因为童月又失去了去将军府问话的机会,她怕不是要愧疚死,总是给邵云帆添那么多烂摊子,当事人虽不在意,但她还是多少有些心理负担的。 一路到了将军府,二夫人和赵欢儿四人在踏入府门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不同于先前的嚣张,几人此刻客气到令人发指,府上的家仆也都出来迎接,和昨夜两人刚到的时候完全是两幅样子。 看来有些人就是不能惯着。 娄昕舟心情好了不少,回头看了看自家教主一眼,眼中的自责之情终于彻底消失不见,邵云帆见她终于放松下来,也难得笑了笑。 赵佺自然也亲自出来接了,昨夜他当真以为两人不会管他们了,现在又见着了希望,脸上的愁容也散去几许,客气相迎,将两人引入了待客厅。 “仙长先坐,我叫人给二位沏茶。” “不用了。”邵云帆开口阻止,“还记得我们昨夜问的问题吗?” “这赵韵儿是怎么死的,你们又为何两个月不将她下葬。” 娄昕舟补充道。 也许是想了一夜,心中知道该如何回答,赵佺沉默几许,叹了口气。 “这事原委有些复杂。” “没事我们不急。” 娄昕舟见他要开始讲了,知道时间不会短,就势便找了个极舒服的姿势。 赵佺缓缓讲来。 “我们天沐也算是大国了,沐门便是国都,但国土狭长,所以,无论国都是在何处,离边境都不会太远。但邻国伏仓善战好战,都是些蛮荒人,时常侵犯,国君不堪其扰,大臣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而这时候,就来了一个巫师,说是可以帮我们解决伏仓之患。” “巫师?你们信了?” 娄昕舟问道,这赵佺口中的巫师多半就是魔种背后的高位魔修了,只是大乘的魔修为何会到一个小国里屈尊当个国师?真是搞不明白。 “一开始并没信的,可是巫师来的第二日,全城便都得了一种怪病,浑身奇痒难耐,就是御内太医也没有医治之法,国君迫于无奈便宣召了他,答应封他做国师,神奇的是,一夜之间,所有人的病便都好了。” “然后呢?” “然后?那国师刚来没几日,就取得了国君的信任,国君便派他到边境去,可不过待了短短三日他就回来了。” “所以,这和赵韵儿有什么关系?” “韵儿······哎。”赵佺叹了口气,“在回城之后,他便向国君提出和伏仓彻底开战,但是现在正值荒年,哪能和邻国开战?国君也是糊涂,但好在一众大臣极力反对,这仗才没有打起来。” “但是后来你们却是和伏仓打了。” “因为国师退了一步,又提出一个建议来。” “和亲。” 娄昕舟想起昨日魔种所言,立即便猜到了那魔修提出的建议。 “对,选一个公主远嫁过去,休止纷争。”赵佺也是没有想到娄昕舟能猜出这建议是什么,微微惊讶,而后又接着说,“可是,国君体虚,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并无公主。” “所以,他们便选中了赵韵儿?” “嗯。可韵儿在和亲的路上,被邻国流民乱刀砍死,他们并不希望和天沐议和。” 听到这里,又记起昨夜魔种说的话,娄昕舟终于理清了前因后果。 国君为了和邻国开战,让天沐之民假扮邻国流民,将送去和亲的公主乱刀砍死。 只是,这些话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娄昕舟想起昨夜这几人的态度,知道赵佺一定还有话没说。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知道这和亲的公主会被流民砍死吗?” 第110章 师兄就是这般对你师弟的? 赵佺并没有想到娄昕舟会问这样的问题,在她开口后就愣住了,一旁二夫人脸色也有些不对劲,沉默几许才心虚地摇了摇头。 “小仙长为何这般问?” 赵佺反问,两人却不答话,见了赵佺和二夫人这反应,娄昕舟便什么都知道了。 天沐和伏仓战事多发,凡是能带兵打仗之人都能称为将军,但见赵佺周身气魄,却算不得大将军,在他之上,统帅军队之人必然另有其人。 赵家这地位,也许只能算是不上不下,这样算来,一切便说得通了。 无非为了利益,或升官晋职,或金钱珠宝。 即使是知道和亲的公主是去送死的,也依旧甘愿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 “呵。” 娄昕舟冷笑一声,所以她才对这些勋贵人家毫无好感,利欲熏心,一身金钱臭味。 赵佺几人见着娄昕舟又不高兴了,一副随时要走的样子,心中忐忑,额头上都冒了好些汗。 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两位仙长这是国君做的决定,国君之令我又怎能不遵?” 沉默许久,赵佺解释道。 “那。”娄昕舟看了他一眼,心中依旧不屑,“赵韵儿的棺材为何在府上停了足足两个月?” “······” “这······这公主的葬礼,理应是由宫里操办的,我们也没办法。” 一旁的二夫人见赵佺没了话,连忙开口。 “呵。” 娄昕舟听了她这回答,并没有说什么,又是冷笑一声,个中意味交由他们自行体会,一时,将军府的人又陷入死寂。 “将军不用担心,会有人保护你们,只是却不是我二人。” 许久,正坐在一旁的邵云帆才开了口,在他话音落下之时,便有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邵师兄真是打得好算盘。” 娄昕舟回头看去,就见着肖烛带着童月和另外两个虚弋弟子来了,几人走入大厅的时候,将军府的人都是一脸懵。 见着是谁,娄昕舟直接乐了,甚至没忍住笑出了声。 原来邵云帆之前找肖烛就是为了这事,这下终于不用和将军府上的人打交道了,转头就对赵佺说话,语气中甚至还带着窃喜。 “这几位也很厉害,保护你们绰绰有余。” 而后又站起身来,朝童月的方向看去。 “童师姐你也来了啊。” 童月见着娄昕舟和自己打招呼,心中更是不喜,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哪里是她主动愿意来的? 娄昕舟几人走后没多久,肖烛就将她和两个在受伤卧床的弟子叫了过去,说是让他们三人去保护将军府。 可是她只有金丹修为,那两虚弋的师兄又是重伤,哪里会愿意?更何况,将军府好像还是那魔种重点关照的地方。 见他们这个反应,那半大的孩童眼神当即暗了下来,声音也冷得可怕,一句“由不得你们”直接将她吓得半死,不得不往将军府来。 想来她是十分不容易,前面刚被邵云帆吓得怀疑人生,才没过去多久,又被肖烛吓掉半条命,此时脚底都还是飘的。 赵佺看了看新来的四人,除去那不到十岁的孩童,其余三人年龄大些,心中总算松了口气,虽说都是仙长,但娄昕舟两人年龄总轻些,不能给他安全感,倒是新来的几位,看着更靠谱点,但他哪里知道,看起来比较小的那几位,才是实力最强的,也是能从魔种手中保他们的人,倒是童月几人,能自保就不错了。 只是可惜,将军府的人哪里知道这些,送走娄昕舟几人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全然不知道真正能保护他们的人都走了,一个不留。 出了将军府,几人自然是朝宫里去的,魔种叫他们去问问那新任国君,从赵佺口中又知道那国师也可能有些问题,所以,这皇宫是必须去的。 只是······ “肖师兄跟着我们干什么?” 娄昕舟看着跟上来的肖烛,才出来不远,他便恢复成真身的样子,在娄昕舟二人面前丝毫不加掩饰,当然这也不是说有多信任两人,是因为他这幅样子,两人早已看见过,自然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他闻言便又是一笑,少年脚上踏了双黑色的长靴,白色锦衣才刚刚过膝,看起来很是干练。 “不能是会会老朋友?” “这么说你知道这背后魔修是谁咯?” 娄昕舟反问。 “当然,小师妹不会真以为我就只呆在方舟里无所事事吧。” “那你不能去。” 娄昕舟听了肖烛的解释后,立即停了下来。 “为什么?” 许是习惯了八岁孩子的身份,即使是恢复成了真身,肖烛还是下意识用了符合孩童的委屈声调,娄昕舟听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就不能正常说话?” “这可是向师妹学的,有什么不对吗?” 肖烛却是笑了笑,娄昕舟从他那双就快要弯到头发里去的殷色眼中,看见了深深的戏弄之意,想起之前在方舟前向邵云帆撒娇的死亡场景,她瞬间便有了打人的冲动,却是没想到先她一步动手的却是邵云帆。 金光一闪,几乎直冲肖烛命门,又被少年弯腰躲过。 “邵师兄好狠的心。”肖烛痛心疾首,“要是没躲过去,我可就真没了,师兄就是这般对你师弟的?” “没了正好。”邵云帆冷声道,“若是管住不嘴,我可以替你缝上,放心,不要钱。” “啊这······” “肖师兄怎的还不回去?你的立场可不明确。” 见自家教主替自己出了口恶气,娄昕舟又捡起先前的话题。 “谁说不明确的?” “那你说,你若是去了会帮谁?” “帮你们啊。” “对啊,你会帮······”娄昕舟本来以为肖烛会说帮那和他同等阶的魔修,却是没想到少年不假思索就是一句帮他们,直接给她整懵了,“嗯?!帮谁?” 娄昕舟疑惑了,从之前肖烛为了继续留在昆仑不惜舍弃大乘的修为来看,他对魔教是忠心的没错,总不能是突然叛变了吧,那可就很神奇了。 “要不,解释一下?” 第111章 她可是我先看上的。 “我不能说太多,不过能告诉你们的是。”肖烛摸了摸灵石做的单耳坠,殷红的眼眸盯了盯两人,“城里这魔修和我不是一道的。” 肖烛虽没有说多少,但两人都听出了他言下之意,肖烛为了拿到让魔主苟亓巩复元神的天阶法器伏源琴,不惜自毁修为,可见他绝对和魔主是一头的,而他说这城中魔修和他不是一道的,那么很有可能,这魔修是对魔主苟亓不利之人。 “小师妹,我现在可能跟去了?” 许久,肖烛歪头笑道,少年墨发翩然,白衣衬着阳光,当真和魔沾不上一点关系。 娄昕舟心下感叹,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只得点了点头。 三人便御剑而起,径直朝宫里而去。 天沐的国宫几乎占据了沐门的三分之一,东南西北各有一个入口,娄昕舟几人自南边而入,从宫门口翻墙落地后,就见着一个长到有些阴森的廊道,两边是青灰色的大青砖砌成的高墙,通道狭长,无形的压迫感自脚底而生,不知尽头会通向哪儿。 娄昕舟从未来过这般地方,一时间便有些发懵。 “往哪儿走?” “这儿可只有一条道。” 肖烛倒是没有丝毫震惊,脚下也不见停的,在娄昕舟愣神间就和两人拉开了好些距离。 “走吧。” 邵云帆转过身来等她,听见他的声音,娄昕舟便轻轻点了点头,很快跟上了两人。 几人脚程很快,没多久就走出了那颇为有些阴森的廊道,入目便是一个宏伟高大的大殿,殿前白石阶梯铺陈,中间又刻有神兽图腾作为装饰,视野开阔,大气磅礴。 娄昕舟本想问问接下来几人往哪儿走,侧身过去却见着肖烛发神,先前那般自若的神态被一种说不清的表情替代,须臾发现她在看他,便又换上一副笑脸,若无其事地问道。 “小师妹在看什么?” “肖师兄又在看什么呢?” “我?”肖烛眼中情绪一闪而过,“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自然是被它的景色震撼。” 娄昕舟听了他这回答后便看了看邵云帆的方向,她知道肖烛肯定没有说真话,这宫殿虽然建的雄伟,但是天沐不过是个小国,这般规模连个稍微有些实力的宗门都比不过,更不要说天下第一门昆仑虚了。 邵云帆见小女娃看过来,只默默摇了摇头,示意她翻篇过去,不要多问。 “走吧,看这布局,国君寝宫一般就在这大殿之后。” 娄昕舟也只好忍下心中疑惑,岔开话题,说罢便想往大殿身后而去,却是在动身时被邵云帆抓住,她回头过去,就见着来时的青石廊道里站满了守卫,他们穿着红褐的兵服,间隔一多米靠着墙站得笔直,不知是何时来的,没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动静,就连元婴修为的邵云帆也没有发现。 “是幻境。” 许久听见肖烛压着声音说。 “化虚为实,早已不是了。” 邵云帆接着道。 “化虚为实?” 娄昕舟和肖烛同时看了过去,两人都知道化虚为实是什么,这东西是魔域里的术法,本身复杂无比,用的人少之又少,它由层层阵法叠加而成,底子是幻境,隔层移花接木,表层便由虚转实。 眼前这廊道列满了兵士,但阵法中的虚转实可不适用于活物,所以说,这满廊排着的人也都是死人。 “这得是杀了多少人啊,太狠了。” 娄昕舟感叹道。 “邵师兄可真是见多识广,连魔域秘法虚实阵都知道。” 肖烛沉默许久,他其实一早也看出来了,只是碍于这术法是魔域秘法,才没有告诉二人,却没想到邵云帆竟然知道,属实是震惊到了。 “虚实阵?”邵云帆却是装傻,“我只知眼前是由幻境转变而成的实景,原来是魔域的秘法吗?” 娄昕舟见状在一旁轻轻咳了一声,也跟着附和。 “昆仑以阵专攻,仔细一看,确实能看到至少三层阵线。” 说罢红色的灵力散出去,就见着空中隐隐漂浮着缠绕的法线,密密麻麻,上下交织,却是井然有序,各有其道。 “几位,倒是有些见识。” 几人说话间,廊道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道阴沉的声音,底色本是清朗,却偏像是团了乌泥,混囵不清,仿佛带着灵魂的倦疲。 三人望向声音的源头,就见着一个裹了黑衣,看不清面貌的人从深处缓缓走出,他步履外扩,走着大字步,滑稽而又稳固。 “你便是国师了吧。” 娄昕舟上前一步,大声喊道。 那黑衣人见出来个小女娃,步子顿了一下。 “小小年纪,这般年纪竟然丝毫不觉害怕,唔······”黑衣人驻足打量了娄昕舟一番,“你好像很有修魔的天赋,要不要拜我为师?我保证你能在一月内突破元婴。” “?” 娄昕舟没想到是这种发展,一时无言,上辈子就算是入了魔域,当了右护法,邵云帆也没让她修魔,不过确实是有过那么几回,她听见那些上位的魔种小声说过些什么,诸如她修魔天赋很高,教主不让修魔太可惜了什么的。 “喂喂,做什么呢,这可是我先看上的。” 却是肖烛先开了口,娄昕舟听了他那话,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 什么叫他先看上的? 只是无声的惊讶被某人刻意忽略了。 “……” 邵云帆眼色微暗,几步过去,将娄昕舟拉了回去。 黑衣人听见肖烛的声音后就看了过去,顿时身体一僵,差点往后退上一步,但待他仔细看清楚,又很快镇定下来。 “原是烛火前辈,这么久不见怎么弱成这般模样了?” 黑衣人的语气中带些嘲讽,说时还摇晃身体,颇为得意。 “彼此彼此,我尚还有金丹的修为,师左将你呢?”肖烛并没有被师阔云的挑衅气到,反而嘲讽回去了,“听说你逃出魔域的时候,快被白羽打成残废了,现在恢复几层实力了?练气有没有?” “不多日定能恢复,不劳座下操心。”师阔云缓缓笑了声,“座下最好先操心操心自己。” 话音刚落,满廊的士兵齐刷刷转身,银色的长枪对准了几人。 “我虽受了些伤,不便动手,但我这些小可爱个个都有金丹的实力,座下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第112章 三个人一台戏 皇宫的这条廊道过于狭长,那些士兵靠墙列好了队,他们亦虚亦实,如闪现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将几人包围在了中央。 娄昕舟见着这阵仗并没有慌张,她看着隐入深处的师阔云,心中立即有了主意。 那黑衣人可是这城中祸乱的罪魁祸首,听他和肖烛两人的对话,以及周身气息的纯练度,原本大乘的魔修,此刻连元婴的实力都没有。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若是能抓住他,自然能够解决问题。 不过,他们和师阔云尚还有些距离,现在贸然冲过去,肯定是抓不住人的,那便只能智取了,引他过来就是了。 娄昕舟看了看身旁的两人,也不知是哪儿来的默契,她分明什么都没说,两人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心下一笑,颇有些前世的感觉。 三人即刻出手,灵光交杂,将最近的几个傀儡士兵砍成了两半,那摔在地上的尸体又在下一秒化成飞灰,须臾完全消失不见。 娄昕舟微微侧身,听澜斜挥向后,挡住了几个从身后偷袭而来的士兵,再一个转身,斜踢而上,灵力裹住小腿,竟然将他们踢得变了形状,横飞出去,在地上挣扎几下便不动了。 那包围几息便被开了个口子,却是不见三人身动,像是故意等那些傀儡士兵重新填上包围圈。 娄昕舟看着那些傀儡缓慢的步伐,他们虽然数量众多,实力也强,但是浑身破绽,就是她故意装弱放水,也不见得有哪只能够近身,先前听童月他们描述,还以为有多厉害,没想到是这般不堪一击。 好吧,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装弱确实也是件头疼的事情。 不过,正在为怎么不露痕迹地被打倒而苦恼的娄昕舟,并没有将几人的身份实力考虑进去,那几个狙妖领队修为虽是到了金丹,但是少见外出历练,实战经验匮乏到令人唏嘘,怎么能和他们三人比? 三人几乎是手一挥就倒下一只,跟切豆腐一样,看得躲在远处观战的师阔云一愣一愣的,许久,那被黑衣包裹了全身的魔修才咬了咬牙,对着自己的手指就是一口,顿时红黑色的血液如有引子一般地流到了地上,顺着地上突然显出的阵法线流淌开来。 霎时,如有阴风入阵,那些傀儡士兵突然瞪圆了眼睛,几只几只的扑向三人,娄昕舟见状偏头躲过,回头却看见肖烛和邵云帆立在原地,眨眼间就被抱成了两个球,一时有些后悔,这不是装弱的好时机吗?她居然下意识给躲过去了。 不过,好在扑过头的傀儡们反应速度有所上升,脚下立定,一个回扑就将娄昕舟给抱住了,于是,第三个球也成了形。 娄昕舟为了装得像些,顺势便倒在了地上,不过是在拉了个倒霉蛋垫背的情况下。 被几个傀儡死死抱住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那些士兵身上有种腐臭味,就缠绕在娄昕舟的鼻头,在吸进好几口让人恶心的味道后,娄昕舟屏住了鼻息。 本是以为师阔云见着这般情形,就能放下戒备靠过来,但娄昕舟还是低估了在魔域翻打滚爬过的高位魔修的警惕心,疑惑的念头刚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就见着那几个傀儡突然面目痛苦起来。 娄昕舟顿时警觉,一层红光以极快的速度将全身包裹,随后又来了层金色灵光。 是邵云帆! 娄昕舟刚想转头看自家教主如何,那几个抱住她的傀儡便“碰”的炸了开来,一层白烟飘然而下,娄昕舟依旧屏住呼吸,因这白烟在阳光下反着亮光,必是剧毒之物。 想不到这魔修竟然警惕到了这种地步,先是禁锢,再是炸裂,怕人还不死又放了剧毒作为后手,怪不得能从现任魔教领将白羽的手中逃出来,那可是比肖烛还要高一等的人物。 不过,靠着两层防护,娄昕舟自然是毫发无伤的,白烟还未褪去,师阔云视线受阻,现在动手脚最为合适。 这般想着,红光在指尖凝聚,娄昕舟在空中简单勾画了几笔,一个小巧的幻阵便成了形,她周身一息间血肉翻转,连衣服也敬业地破了好几处,口中涌出腥甜,顺着唇隙流出,再寻个合适位置和姿势躺下,一动不动,当真如死了一般。 期间她偷偷看了看另外两人,肖烛在白烟散去后还踉跄了好几步,而后才颇为不甘地倒了下去,几乎浑身都是戏,不过别说,演得还挺真。 再看邵云帆,娄昕舟却是差点忘记了呼吸,那人静静地倒在血泊之中,胸前没有丝毫起伏,白色衣服被鲜血染红,少年镀上红装,一如前世,不见声息。 “······” 上辈子在雪中里的场景一下又闪现在眼前,娄昕舟只觉心脏发疼,即使是知道这只是演戏,但她突然间还是有些恐惧,害怕那人真的这般死去。 愣神间,黑色的身影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师阔云在邵云帆身前蹲下,伸手探了探他鼻息,而后又去了肖烛身边,沉默许久便阴沉沉地笑了起来。 “呵,和苟亓一样,你也不过如此。” 最后,黑衣的魔修停在了娄昕舟的面前,他打量了她许久,最后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啧啧,这般天赋,当真可惜,你要是随了我,将来不得是让人闻风伤胆的大魔?” “大魔?像你这样?” 师阔云正独自感叹呢,却没想到背后一声冷到极致的声音传来,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愠怒,他瞬间僵住。 邵云帆在之前并未开口说过话,师阔云这是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几乎是灵魂上的压迫,带着上位者的凛然,差点给他的血液都冻上。 他这怔住也不过是瞬间的事,待反应过来,便想逃开,却是没想身后两人擒住他也是一瞬间的事,不过一息,他脚下便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囚锢阵法牢牢困住。 而后,让他十分惋惜的天才从地上自如地起身,手掌轻轻一拍,身上那些腌臜样瞬间消失不见。 “?” 这……这都他妈的发生了什么?! 师阔云忍不住在心中咆哮。 第113章 调虎离山 娄昕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只看了师阔云一眼,就走到了邵云帆的身边,拉住了自家教主的手腕。 待掌心透来温热,她的心才平复下来。 邵云帆低头看看她,感知到娄昕舟突然低下去的情绪,虽不知道她怎么了,但还是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安抚。 “没想到仙家弟子也会耍小伎俩。”师阔云在愣神片刻后,理清了现状,“几位现在打算怎么办?杀了我吗?” “嗯,很好的提议,正好替主上分忧。” 肖烛抱臂走上前来,语气带笑,少说不带点私人恩怨。 “呵,烛火座下倒真是一条好狗,忠心耿耿,我都要羡慕苟亓了。” 师阔云冷笑嘲讽,他虽是被禁锢在地上,但是却不见丝毫慌张,开口没一句话不是带刺的。 “哦?确实该羡慕。” 肖烛敛了笑意,覆月凭空出现,在手上挽了一圈,剑风掀开师阔云的黑色兜帽,稳稳落在了他的脖颈处。 “有些人生来就无数人追随,而有些人再如何处心积虑,也注定了团在泥巴里,翻不得身。” “谁说不是呢?”剑都抵到脖子处了,师阔云整个身体都是一个往后仰的趋势,偏还是嘴硬,也不掩饰眼中快要溢出来的恨意,“但我可和你不一样,甘愿屈居人下。” “那你还挺有抱负,可惜这抱负现在只能随你入土了。” 肖烛又是一声冷笑,娄昕舟在一旁瞧着,竟然是一句话也插不上,上辈子她只知道魔主苟亓走火入魔死状凄惨,却是不知道魔教还有势力分割争权夺位,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看了看身旁的邵云帆。 邵云帆刚入魔域的时候,就赶上魔主陨落,四方势力皆起,那么多强大的魔修和高位魔种,他那时是怎样熬过来的?竟然一句也没和她讲过。 “呵,究竟是谁入土还未可知呢。” 师阔云听见肖烛的话后,仰头看了看天色,几人来时正值三竿,现在刚过了午时,日头正烈,只有些微风,尚还带着热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肖烛眉头微皱,随着师阔云的视线看过去,不知是不是幻觉,天幕下像是染上了些许薄红,飘飘渺渺的,在热气中蒸腾。 而后就是顺着风来的血腥味,以及狼狈御剑而来的童月。 “邵师兄!”还没有到达目的地,童月便着急出声,她身上几乎都是血,看样子伤得不轻,甚至差点从灵剑上跌下来,好在最后稳住了,勉强落了地,“那魔种疯了,见人就杀。” “糟了。” 娄昕舟听见童月所言,轻声开口,她怎么就相信了那魔种说的会给他们两日的时间?在魔域生活了那么些年,她该知道魔种从来说话不算话的。 调虎离山,用得当真是不错。 肖烛收了覆月,在童月出现的那一刻,他便切换回了孩童模样,在昆仑的身份他尚还需要,见童月注意力都在邵云帆那边,便抓着师阔云的衣领,直接给对方下了一道禁言咒,后者顿时一副了然的模样,看得他十分火大。 “你还真是好手段。” 肖烛低声道。 “情况如何?” 邵云帆看向刚来的童月,从灵石空间里取出一个治愈的符箓来,给童月用了,后者这才好些,只是语气中还带些颤抖,像是被吓得狠了,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精神劲。 “那魔种放了很多死傀儡,街上已经乱了,他们直接硬闯,见人就杀,我们·····我们根本守不住。” “方舟现在怎么样?” 娄昕舟接着问道。 “方舟还好,就是有几个小师弟,非要跑出来救人,好在只是受了点伤,被虚弋的两个师兄给扛回去了。” 听了童月的回答,娄昕舟又转头去看肖烛,这人的性子她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至少这城中百姓的命在他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眼下他最在意的,还是那个对苟亓有威胁的魔修,自然不会和他们一同去救人。 “肖师兄,这魔修就由你来看着吧,我和师兄跟童师姐过去救人。” 肖烛抬头,微敛眼中杀意,只是敛得太过随意,童月无意和他对上视线的时候,切切实实被吓了一跳,那眼神和她印象里始终含着笑意的昆仑亲传太过不一样,实在不该是一个八岁大的孩童该有的。 “好。” 童月听见肖烛沉声到,没忍住打了个激灵,居然有点庆幸自己也不是那么作死,没有完全和他对着干,果然天才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包括身旁的两位。 童月想起早上刚发生不久的事情,有些后怕地吸了口气,心下决定,以自己的这种性格,以后还是离昆仑的一众亲传远一点吧。 “走吧。” 将魔修交给肖烛之后,几人便即刻御剑而起,朝城中而去了。 只是越往那边走,娄昕舟心中便越是觉得不妙,国都宫殿高大,离百姓住的地方还有些距离,但就是这般远,那血腥味也浓到让人想吐,绝望的尖叫声顺着风入了耳朵,心惊肉跳的,再近些,就见着新起的浓烟,塌了的屋子不在少数,繁华的国都顷刻间成了废墟,一路过去,血迹斑斑。 她以为,那魔种恨得是将军府的人,她以为,这魔种只针对和赵韵儿有仇之人,原来,这新生的魔想要的竟是全城的性命。 不,她应该想到的,这新生的魔种背后有个高位的魔修,还是个受了重伤的高位魔修,屠城总是恢复实力的最快方式。 “别多想。”邵云帆看出她有些掉队,便回头安抚一句,他太过了解她,知道她定然是陷入了自责,“在没见到那魔修之前,我们并不知道他受了重伤,救人便是。” 娄昕舟轻轻点了点头,加快了速度。 ······ 在几人走后,肖烛看着被禁锢在地上的师阔云,方才童月在场,他不好杀人,此刻人都走了,他便一个翻转,覆月又出现在手中。 “想借屠城恢复实力?想得挺好,只是可惜,你被我抓住了。”肖烛说着便绕到了师阔云身后,准备给他的脖子抹上一刀,“只是不知道你想好遗言没有。” 师阔云被施了禁言咒,说不了话,闻言眼睛都睁大了些,有些慌了神,随即挣扎起来,却是由于阵法禁锢,丝毫挣脱不了,似乎是害怕极了。 只是覆月剑光闪过时,黑衣的魔修却是嘴角轻勾,一副得意样子,接着整具身体就化作了黑雾,原地消失不见了。 竟然是傀儡。 “啧。”肖烛看着满地的黑烟,眉头皱得老深,“见过怕死的,没见过这么怕死的。” 第114章 九九回环 城墙上的风很大,逍遥站在城墙之上,俯瞰全城。 白色的纱衣飘得很长,新生的魔种从始至终没有现过真身,只附身在赵韵儿身上,她颈脖处的缝痕用的是红线,日光下便清晰可见。 逍遥抬手碰了碰那些凸起,脸上有些木然,许久才滑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映衬着惨白的皮肤,却谈不上高兴。 城墙之下是千百傀儡,死去的百姓不计其数,他们被森然的傀儡扑倒在地上,而后又被黑气瞬间包裹,待到那些雾气散去,他们便重获新生,却是以傀儡的身份。 惨叫嚎哭从未断绝,逍遥听着那些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内心平静地像是洞湖水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波纹。 又是一阵风起,却是换了方向,带来了城中血的味道,她嗅到了,终于有了反应。 少女缓慢的张开双臂,轻轻转了个身,而后向下倒去,此刻,她才真正笑起来。 我的主儿啊,你看见了吗? 这满城的红妆,可还满意······ ······ 娄昕舟在半路上就和邵云帆分开了,因着这城中无数的傀儡不能没人去管,他们也没有时间犹豫,因为时刻都有百姓失去性命,所以,两人便决定让她去救人,而邵云帆则去找新生的魔种。 从听澜上落下,娄昕舟几道红色的灵光打出去,便有傀儡化作黑灰消散,被救的沐门百姓被吓得失了魂魄,直到娄昕舟大声叫他才回神过来,甚至来不及感谢救命恩人,便就近钻进坍塌的房屋里躲了起来。 一连救了几人,娄昕舟终于停下,傀儡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几乎一击一个,但是它们对普通人的威胁却是致命的,而且新死去的人还会加入傀儡大军,这样打下去完全不是办法。 沐门可是天沐的国都,城池面积自然不小,人口也少不了,一个一个的打,怕是到最后,这城池不会留下活口。 想到这里,娄昕舟唤出听澜便往方舟的方向去了,如今这种情况,她只能顾大局,能救多少是多少吧。 娄昕舟的速度不慢,没多久就到了方舟前,肖烛拿出来的这个方舟其实是地阶的法器,外层防御做的极好,只要待在里面就是绝对安全的,当然这只是相对那些街上乱窜的傀儡来说的。 但眼下这种情况,娄昕舟需要那些待在方舟里的新弟子们做点事情。 童月一早就发现她回来了,先前到了离方舟不远的地方时,她便和两人说了,脱离了队伍回了方舟,她身上有伤,也算不得战力,娄昕舟也便没说什么。 “童师姐,麻烦你叫所有人到大厅来。” “诶?” 童月见着娄昕舟和她分开没多久就回来了,十分惊讶。 “情况紧急。” 娄昕舟只轻声回答,童月也知眼下情形,便也不再问什么,去楼上将人都叫了下来。 除去虚弋的两位领队以及童月,这个队伍还有十五个新弟子,年龄不一,从十岁到十六皆有,但大部分都是刚学会引气入体的纯纯新弟子,娄昕舟只觉心中为难。 众人见她表情,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此刻都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她,许久,有个皮肤稍黑上一度的少年小心翼翼开口。 “小师姐,可有什么吩咐?” 娄昕舟听见他的声音便抬头看去,少年身形些许瘦弱,但眼神清澈,虽然比常人黑上一些,但皮肤匀称,又比常人好看许多。 见娄昕舟看向他,少年紧张起来,微微绷直了身体,他是听过娄昕舟的,入昆仑方一月便到金丹,后被收作岐鸢亲传,两月后又得了徵音长老传承,是实实在在的天才。 “我······我叫周乐安。” 少年被盯得紧张,却想不到说什么,只好先开口做了个自我介绍。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娄昕舟对他有第一印象挺好,便多问了一句。 “不碍事,就······就不小心被外面的傀儡刮了一刀。” 周乐安虽说得心虚,但娄昕舟一听就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了,之前童月说过,有几个弟子擅自跑出去救人,被虚弋两师兄给扛回来了,眼前这少年应该就是其中一人。 想到这里,娄昕舟便从空间中取出几张疗愈符箓来,灵光烧过,将周乐安身上的伤给治好了。 周乐安见自己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眼中难掩惊喜。 “谢谢小师姐。” 娄昕舟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目光扫过那些新弟子,将因出去救人而受伤的几个少年都给治好了。 众人顿时感激。 “小师姐可是要我们帮忙,你尽管说。” “时间紧迫。”娄昕舟见状也不客气,“我需要你们出去布几个阵。” “什么阵?” 周乐安问道。 阵法是昆仑基础,入门便开始授教,只是出去画个阵法,对他们来说也不是难事。 “九九回环。” 娄昕舟轻声开口,只是她这话一出,众人却愣住了。 “这可是玄阶大阵,小师姐,这阵法我们尚未学习啊。” “不需要你们画,由我一人执笔即可,但是沐门太大,我没法在短时间布好阵眼,所以需要你们替我将画好的阵法带到相应的位置。” 娄昕舟开口解释,只是碍于身高,在一堆比她高上许多的弟子中间,需得仰着头说话,看起来没什么说服力。 “可是小师姐你只有金丹啊,我听长老说过,凡是玄阶以上的阵法,执笔之人至少都得是元婴啊。” 说话的是一个女弟子,十五六岁的样子,修为已经到了练气后期,天赋是不错的,应该是内门弟子,娄昕舟看过去,刚想开口解释,却有人抢先开了口。 “赖师姐说得不错,但是昆仑不缺天才。” 周乐安轻声说道,那女弟子听了周乐安的解释还是有些不放心,脸上终是有些为难。 “不必担心。” 娄昕舟在指尖韵出红光,空中划过几笔,便有一道小巧的阵法悠然落下,她轻轻一吹,那成型的阵法便飞到了那女弟子手上,后者抬起一看,眼中惊讶难掩。 “凭空成阵,我只在书上见过······” “现在你可信我了?” 第115章 阵起 在安抚完一众弟子后,娄昕舟自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九张符纸,咬开手指以血为引画阵。 九九回环,正如其名,其阵法是由东西南北中共九个阵眼组成,其中灵力回流,化敌人力量为己用,正适合眼下的情况。 “算上我自己,我需要九个人,不过。”娄昕舟一边埋头画阵,一边开口说道,“外面傀儡遍地,个个金丹,阵眼距离不短,我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所以也不会强迫你们,不愿意的可以离开。” 十五个弟子听完面面相觑,有人眼神始终坚定,身板挺得笔直,有人面露为难,几番纠结,最后脚下却是没动上一步,娄昕舟画完阵法基底,抬头的时候见着十五个人整整齐齐,不禁有些惊讶。 “我真的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 十二的女娃轻轻说道。 “小师姐比我们都小,你都不怕,我们也不能怕。” 周乐安回答道,少年分明很是消瘦,但说出的话却十分有力量,娄昕舟听见他的回答,心中苦笑,她哪里比他们小了,她可是重生回来的人,早不知大他们多少岁了。 “这个时候可不是谈什么年纪小不小,怕不怕的。”娄昕舟将画好的符箓整理好,而后才再众人面前站定,语气稍冷,“我不希望有人拖后腿,没到练气中期的可以离开了。” “这······”有弟子犹豫,“我们中间,到了练气中期的只有七个人。” “我知道,算上童领队便是刚好。” 一众弟子听见娄昕舟这话,终于妥协,没到练气中期的弟子往后退去,娄昕舟将其余七个人聚集起来,又拉过童月。 “符纸上都有阵眼方位,出发后一刻钟我会在城中心起阵,你们无论如何都要在这个时间内到达指定的位置。” 娄昕舟将符箓发给众人,而后又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叠防御符箓来,那些都是邵云帆空闲时画的,一张可抵三次金丹一击。 “这是防御用的,每张可以用三次,记住,遇见傀儡不要缠斗,也不许救人,时间最要紧。” “可是······” “没有可是,你们这修为,冲上去只会被傀儡感染,到时候还多出一只有修炼基础的傀儡,只会更难对付,更何况,若是错过起阵时间,这满城的人都会没命。” 童月在一旁看着娄昕舟给众弟子分配任务,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先前她只觉她是个小娃娃,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这十二的昆仑亲传将众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一下子成为了主心骨,反倒是她,惊惶无措,手忙脚乱。 虚弋的两个领队师兄也在一旁看着,心中无不感叹,和童月的反应如出一辙。 “两位师兄。”娄昕舟走到了虚弋的两个领队面前,“剩下的这些防御符纸你们拿着到街上救人,可以将救出来的人带回方舟来,这里是最安全的,能救多少救多少,拜托了。” 两个领队接过十二的小女娃递过来的符纸,他们已经到了金丹,自然看得出这防御的符纸每张能抵三次金丹的一击,眼下微微惊讶,这种符箓若是拿到市面上,每张已经能够卖出上千的价格了,娄昕舟一次给他们一叠。 “······” “对了,麻烦两位师兄伸伸手。” 两人有些疑惑的伸出手来,红光闪过,月白的灵玉出现在娄昕舟手心,小女娃闭上眼睛引导念玉里储存的灵力,霎时,只见白光一阵,两人身上的伤就全部好了。 “!?” 虚弋的两个领队眼睛睁得极大,要知道,两人身上的伤可和那几个擅自出去救人的少年受的皮外伤不一样,伤及内里,用灵力疗伤都得花上一月,竟然瞬间就被治好了? “谢谢娄师妹。” 两人当即感谢道。 “嗯,念玉使用限制极多,两位师兄可要多救些人才好。” 两人听罢郑重地点了点头,这下是伤也好了,防御也有了,街上那些傀儡总该拿他们没有办法了吧,心中高兴,当即踩着灵剑出了方舟,到街上救人去了,娄昕舟一行人出发的时候,两人已经人手一只带回了两个小孩儿,速度不可谓不快。 一众弟子分头往四面八方而去,娄昕舟则是径直奔城中心,一路上,她几乎没看过底下是何场景,但是尖叫声四处都是,不用看都知道是何种惨状。 很快便到了城中心,娄昕舟给那些弟子的符纸上还带了追踪的功能,她能感受到他们的位置移动,东西南北中的距离并不一样,最远的是往北方走,那处得穿透整个沐门宫殿,娄昕舟交给了会御剑的童月,看那轨迹,速度很是平稳,应该是来得及的。 只是只有练气修为的弟子们却让人有些头疼了,那些路线七零八落,偏离轨迹者不在少数,但好在有两处已经到了地方,正是周乐安和另一个已经到了练气后期的女弟子,娄昕舟便立即传声教二人布落阵眼,完成后,又叫两人去援助最为落后的几处,许久,那些七零八落的轨迹才重新回到正确的位置,娄昕舟终于松了一口气。 童月那处是最后到的,但也是赶在了一刻钟前,娄昕舟见所有的阵眼都到了位置,灵光自掌心而起,她整个人都升至高空,很快便被红色的光芒给完全包裹住。 “万法归一,八方灵杰,听此号令,反!” 随着她话音落下,微风变得剧烈起来,即使是在白日,阵法亮起的光芒依旧引人注目,东西南北各个方向突然凸显出一道浅色光柱,伴随着娄昕舟作为中心共鸣,一瞬间全部消散在空气中。 霎时,底下四窜的傀儡都停了下来,在僵住几息后,狰狞的面目平整下来,在原地站定。 四处逃命的百姓见状惊讶无比,从这些怪物的手下逃出,跌撞着去寻安全的地方。 娄昕舟从高空落下,这九九回环的阵法是用她的血做的引子,眼下策反的这些傀儡都会听她的号令,只是一瞬间和这些死物共通了神智的感觉让她有些恶心,她强忍下胃里翻腾的感觉,传音让弟子们回了方舟,借着傀儡的视线开始寻找邵云帆的身影。 第116章 拦我者皆死 逍遥看着眼前人,抓着自己已经掉下来的右臂,许久才笑开。 “仙长好身手,莫非隐藏了实力?” 邵云帆并未理会这新生魔种的话,论泉在手中打了个转,一个眨眼便又和逍遥贴上了。 逍遥见状一个下腰闪过,下一秒出现在高墙之上。 “呼,好险。”白纱在风的吹拂下散开,少女始终一副笑脸,只一直躲避,“说实话,仙长可是打不过我的,不过,我也并没有和仙门作对的意思,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 邵云帆侧身而立,将剑收至身后,抬头看着那被魔种占据的空壳。 他找到她的时候,这人正在大街上悠闲地散着步,欣赏着这一片由她自己制造出来的杀戮盛宴,她不插手,也不靠近,身上干净得仿若旁观者。 那魔种到现在为止都在避免和他正面交锋,几乎只是一直闪躲,连真身也不肯现,就算是邵云帆将她的一只胳膊砍了下来,那人也不生气,就只这般和他周旋。 邵云帆知道他在等什么。 邵云帆看了看周围,地上空留血迹,不见人影,傀儡们不知何时去了别处,魔种所在的这一片,城民早已死光了,邵云帆抬手在眼前拂过一道金光,再睁开眼时,便见着源源不断的怨气丝丝飘向魔种的位置。 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魔种的实力都在不断的提升,也许现在他和那魔种尚还有一战之力,但是再过一段时间,便毫无优势可言了。 必须想办法切断这些怨气来源。 正这般想着,脑中便多出一道声音来,是娄昕舟用通灵名牌传了音。 “教主,我想布回环阵。” “你一个人可以吗?” 邵云帆听见娄昕舟的话,面上表情不显,在脑中回问,听见他这么问,对面沉默几许,才缓声开了口。 “我有办法。” “好。” 邵云帆应允,若是回环阵能在短时间内布好,全城的傀儡将为布阵者所用,到时候不仅是战力得到了增长,给魔种供给的怨气也会停止,是一举两得之事。 “仙长不要不说话啊,我方才说的你可听见了?” 逍遥站在高墙之上,刚刚将自己的手臂重新接回去,而后有些心疼地轻抚许久,见邵云帆一直不回答,便又开口催促。 在她看来,她现在的实力也是不弱的,想来对付几人虽然会花些时间精力,但也并非不可,只是她和这些人无冤无仇,与其废精力杀了他们,不如让几人离去,也少一些意外。 这群从昆仑来的仙门弟子修为不高,却很是棘手,有好几个都是极难对付的,他们若是一直在这里待着,保不齐真让他们救了这满城的百姓。 “若我打不过你,我会离开。” 邵云帆冷声开口,论泉穗尾在风中轻颤,发出清脆的响声。 “仙长也不过元婴修为,如何打得过我?”逍遥却是笑了,“我生来便是金丹,如今更是差一点便能突破到出窍,何况修仙和修魔可不一样,实力等阶是我要高上一筹,所以仙长还是趁早离开吧。” 邵云帆听见魔种那话,微微抬头,魔修和正常修士的差距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只要回环布置完毕,他和这魔种的输赢便难定了,所以离开是不可能的。 不过,娄昕舟布置九九回环阵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在她完成以前,他和魔种还是不可避免会有一战。 “现在不是时候。” 邵云帆冷声说道,他话音刚落,逍遥便觉身后一道剑气袭来,比之先前更为凌厉,她急忙闪身躲过,却是又一道剑威从侧面而来,便只好抬手去挡,但不过刚抬起又想起这是赵韵儿的身体,急着放下,却因为只有一只脚站立的缘故,没保持住平衡,从城墙上径直落了下去 。 “!” 邵云帆抓住这个时机就是一个闪身,从之前的位置瞬移到了逍遥下方,灵力成锋,百千只灵剑自下而上,也不过一息之间。 逍遥心脏都要吓出来了,但好在修为基础是在的,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在背后凝聚了一层厚厚的灵光防护,两方灵力相撞,瞬间将她推了出去,她在空中翻转几次,才堪堪在废墟之上站稳脚跟。 “你这样是打不过我的,这具身体于你来说只是累赘。”邵云帆缓步而来,和最开始的样子很是不同,浅蓝色的眸眼如同寒冰一般,不含一丝一毫的情绪,“她对你来说似乎很重要。” “……” 逍遥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面上很是为难,正如邵云帆说得那样,若是一直附在赵韵儿的身体上,她总要瞻前顾后,小心翼翼的,唯恐给这具身体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 但是······ 若是她离开了这幅躯体,它即刻就会恢复成腐烂的样子,七零八落,恶臭扑鼻。 “呵,小仙长这样的人怎么能理解得了呢?你眼中无情,当是没有重要之人,怎么能够理解她对我的重要性。” 逍遥这话却是让邵云帆给愣住了,白衣的少年站在原地没再前进一步,浅色的眸子中终于流淌了些微弱的情绪,却是异样复杂,像是刚醒悟了什么一般,随后眼底深处却有一道白光抹过,那刚出头的情绪瞬间就被完全掩盖,消失不见。 少年随后抬起头来,又是如同先前一般的冷淡模样。 “我没有理由要去理解你。” “呵哈哈哈哈,这么说来,你们是不愿意离开了。” 魔种听见这话却是大笑起来,她的声音听起来无奈极了。 “我只是想报个仇罢了,难道都不许了?” “报仇?”邵云帆微微侧身,将身后的景象露给逍遥看,“你早已不是在报仇了。” “哪里不是了?他们全都该死,是他们将我的主儿送出城去的,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没一个可以饶恕。” “······” “你知道吗?砍死她的人都是由天沐的士兵假扮的,所以我最先杀的就是这些人,而后便是欺辱她的将军府,我已经够宽容了,让这些百姓活到了最后,难道不是吗?” 逍遥说道此处,想起自己主人死时的惨状,声音逐渐失控,少女的音色突然变的沉闷难听,她张扬舞抓起来,墨青色的瞳孔眨眼间换了颜色,转而被棕黑色的明显属于动物的眼睛替代,灵光闪过,赵韵儿的尸体倒在地上,肉眼可见地腐烂,被恶臭包裹。 我的主儿,对不起,你先忍忍,我一定要让这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拦我者皆死!!!” 第117章 交手 新生的魔种终于显现出了真身,褐色的皮底上遍布着黑色的斑点,在黑色的魔气中若隐若现。 竟是一只鹿子。 逍遥立在废墟之上,鹿角硕大,几乎占据了半个身子,它的面目狰狞到有些扭曲,皮肤底下仿佛有无数条虫子在蠕动爬行,面非面,身非身,红丝遍布在眼睛里,挤在团肉之间,却瞪得极大,尖锐的牙齿暴露在乌黑的唇外,有不明的液体顺着淌下,刚刚及地便发出“滋滋”的声音。 又平端多出一股邪风,四个蹄子在原地踏动,当即现了黑色的坑洞,它往前而来,便是一步一印,生灵都躁动起来。 “是你们逼我的。” 逍遥沉着嗓子道,却不像从口中出的,阴气森森,倒像是自地底而来。 “······” 邵云帆持剑而立,并未答话,金光四起,他起了式原地站定,接着就是一道腥气扑面,被他抬手挡了回去,却又在下一秒那魔种近了身,将一尾带了锯齿的长鞭狠狠地甩过来,掀起一道劲风。 邵云帆见状借着突起的风一个翻身往后跃去,灵力抚在论泉上,离手斜飞刺了过去,魔种身躯庞大,没来得及躲过,顿时被削下一块黑不溜去的肉来,“吧嗒”一声落在地上,甚至还在不断的蠕动。 逍遥看了那地上的黑块一眼,而后阴恻恻看回来,那处被论泉削掉的地方居然慢慢愈合了,而后,它嘴中发出些不明所以的笑声,但笑又不像笑,只显得它更加可怖。 “我看见了你的绝望。” 邵云帆听见它沉声开口,面上不见任何表情,论泉飞了一圈回到手上,他轻轻看了一眼,而后往后退开,霎时金色的灵光亮起,地上不知何时布上了一个简易的阵法,下一秒,无数条金色的灵力索冲天而起,将魔种牢牢锁住,黑色的肉块被这么一勒,变得更加畸形丑陋。 “呵。”逍遥冷声笑道,“仙长这是在干什么?倒是挺痒的。” 说罢没见它有什么大的动作,灵力索便应声而碎,下一秒,逍遥仰天啸起来,声音几乎传遍全城,顿时,整座城池仿若静了片刻,却又在下一刻爆发出层层吼叫回应。 “······” 傀儡们被召唤过来了。 邵云帆听着空中回环的吼声,却是头也没有回,他知道逍遥急着解决掉他,才想唤全城的傀儡过来,毕竟赵韵儿的尸体还在地上滩着。 不过,他的目的却和魔种相反,既然是等阵法完成,那便是能拖便拖,先前以攻为守,眼下该以退为进了。 邵云帆感受着整个城池带来的威压,只在地上一踏,灵力索便又重新凝聚起来,却不似先前只有简单的一层,锁上一遍后又接连来了好几次,几乎将那魔种裹成了一个金色的球体。 紧接着,他挥动论泉,将灵力引自剑端,借着灵剑又在地上画了好几个阵法,光芒一阵一阵的,竟然生生隔绝了逍遥对满城的召唤,那些正往这边赶的傀儡一时全然失去了方向,迷茫了好一阵子,才接受到那虚弱模糊的神识命令,继续往这边赶。 邵云帆趁着傀儡短暂的迷茫,轻身一跃,便上了城墙,占据高处总会有优势一些。 只可惜灵索球并没有困住逍遥多长时间,几乎是邵云帆刚在城墙上站定,那球便被它冲碎了,金光溃散在空气中。 逍遥挣脱灵力索后便发现对手上了城墙,棕黑的眼中有些不悦,它缓步踏出废墟,傀儡也在这个时候全部赶来了。 “我以为小仙长你的风格总是以攻为先的。”逍遥缓声道,“上城墙做什么?难不成是怕了?” 邵云帆看着城墙下一堆黑乎乎的东西,他并未理会逍遥的挑衅,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了一件地阶的法器,咒语念过,便出现了一层防御的罩子。 这是他先前得空炼的,除了拿去和取月楼交易的那一部分,他也留下了不少,法器是照着盾门的天阶法器厚甲炼的,甚至尚未取名,就只有一个功能,那便是防御。 “啧。” 逍遥哪里看不出那是地阶的法器,见状更是不高兴,黑气从它的身体里不断漫出,当即给那些傀儡下了攻击的命令。 那些傀儡在魔气的滋润下,比之前更加凶猛,个个高高跃起,竟然也是到了邵云帆所在的位置,对着防御罩子一拳接一拳的打。 只是可惜,那法器不愧是地阶的,竟是岿然不动。 “仙长不会想一直躲在里面吧?” 不知过了多久,逍遥四只蹄子在地上前后交替轻踏起来,那声音清脆,又像是一步步踩在人的身上。 邵云帆并没有回答魔种的话,现在于他来说,保存实力更为重要,必须要等到阵成反转的那一刻。他知道逍遥定然还有后手,看它踏步虚则变化就知道了,乍一看杂乱无章,细里却是规律可循,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魔域的某种幻术。 逍遥想得是好的,利用幻术诱导邵云帆自行离开防护,只是可惜,它不会知道,眼前这人是当了许多年魔教教主的,就算是修为不高,这种幻术也早已经完全免疫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城墙上的人始终没有移动分毫,逍遥内心逐渐疑惑起来。 怎么回事?这幻术也用了许久了,竟是没有一点效果? “你做了什么?” 逍遥眯起眼来,威压更强,心中也更加急躁,只是不论它怎样焦急,邵云帆始终不为所动。 “······” 许久,它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往后退开好几步,黑气缠绕在它的周身,伴随着沉沉的嘶鸣一声,它竟然又钻回了地上那堆腐肉里面。 魔气收拢,消失在空气之中,那些傀儡终于停了手,纷纷落在地上,呆呆傻傻地愣了几秒,又四散而去,只是有了先前魔气的滋养,它们的速度更快,力量也更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若是没人能阻止它们,这满城的百姓只怕活不过一刻钟。 表面光鲜的少女重新暴露在阳光下。 “你在拖延时间。”她抬头看去,轻声开口,“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孩儿不见了,她去做什么了?” 第118章 局势扭转 邵云帆见逍遥重新回到了赵韵儿的身体里,傀儡也四散而去,便将周身的罩子撤走了,听见魔种问他,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浅蓝的眸眼中始终平淡无波。 “教主,阵法已成。” 这时,他听见娄昕舟以通灵名牌为介传过来的声音,才轻轻抬起头来,看向空荡的天空。 逍遥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霎时,九道光柱冲天而起,气流剧烈起来,一道道灵力荡过,狂躁的傀儡即刻停了下来,就这样呆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 逍遥瞬间慌了神,她看了邵云帆一眼,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似乎更加苍白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群来沐门的仙门弟子里,修为最高的就是她眼前这位,也不过元婴的修为,剩下也只有五个金丹和一堆没用的雏鸟,按理说,她只差一点就突破元婴了,魔种的修为层次总要高出正常修士一层,按他们的修为来算,她已经是出窍了,怎么会落于下风······ “你们还当真厉害。” 逍遥看着天上的九道光柱,不禁嗤笑一声,随后一个黑洞出现在她身后,她不敢耽误时间,当即往后一步将自己传送到了天上。 必须要快点破坏这个阵法,不然,不然,那人就要出手了,可她还没报完仇······ 逍遥心中升起一股恐惧的感觉来,甚至有些喘不过气,她手上的动作有些慌乱,伴随着身体的轻微颤抖,一道黑色的龙卷风自她而起,逐渐由小变大。 狂风撕扯着她的衣服,她咬牙坚持着,可局势已然逆转,那些仙门弟子怎会任她破坏阵法。 很快,几道灵光袭来,除了邵云帆,还有另外两个金丹的男弟子。 逍遥在破阵的同时,还要与三人周旋,她近乎疯狂,黑气卷作一团,灵力在周身乱窜,好在她毕竟是元婴的魔种,层次上要高于几人,竟逼得三人无法靠近分毫。 只是在下一秒,一股无形的威压自空中袭来,她觉得自己像是噎住一般,脑中突然有个声音开始疯狂地吼叫。 \\\"臣服于她,臣服于她!\\\" 逍遥惊疑地抬起头来,高空中,娄昕舟一身薄红,金色的眼睛中暗沉无光,小女娃娃立在漆黑的剑身上,身形瘦小,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肆虐的狂风掀飞,却又站得那般稳当,无形中多出许多威严,以上位者的姿态从灵魂深处碾压着她。 “······” 忽然间,逍遥的心底便升起一股恐惧来,好像无处遁形,脚下几乎软了,头也重起来,而后便真地往后倒了下去。 这种压迫感她并不是第一次承受,那是来自血脉的直接压制,不论实力高低。 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下落的风在耳边闪过,她墨青色的瞳孔微微放大,惊讶到闭不上嘴巴,化魔前的记忆涌现到脑中,痉挛一阵一阵的。 ······ “哈哈哈,好。”林中那罩着黑衣的男子笑起来,看起来很是高兴,“来,把这个也吃了。” 那人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它头上的角已经完全成熟,枝干横斜,看起来很有攻击性,见它听话的将他手中的东西吃下,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可是属于魔主的东西,就算只是一小撮头发,也能够让你成为魔种。” 它听着他满是笑意的话,似懂非懂,口里的东西有些恶心,却蕴含了滚烫的力量,即使它只是一头普通的公鹿,尚还没有什么智慧,也能感受到那东西带来的巨大威慑力。 不自觉地有些怕,它小心翼翼地咽下,下一秒,就感觉到胃里有什么东西翻腾起来,横冲直撞,接着是难以忽视的疼痛感,像是要将它生生撕扯开来。 好疼······唔······ 神智不知被什么夺去,恍惚间有一个漆黑的身影出现在它的眼前,黑影挡住了所有的光芒,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看着它,投下令人从灵魂深处战栗的威严。 不必多想,它知道他是谁,他是这世间的极恶,是世人厌恶的魔主。 “······” “呵,苟亓这让人恶心的东西还真有用,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 耳边有些嗡鸣,逍遥艰难地抬起头来,眼前看得不是很清楚,血红的一片,她有些呆愣,随即面目狰狞起来。 因为从高空中落下,赵韵儿的身体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了。 “啊啊啊!” 心底像是被刺近了成千上万的尖刀,她觉得无比地愤怒,却根本宣泄不了,黑气森然漫开,它从血红中挣扎而出。 于是,地上只留一滩烂肉泥。 “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啊啊啊啊啊啊!” 暗哑的声音呜咽颤抖,魔种的身体膨胀数倍,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甚至连带着地面也跟着轻轻晃动起来。 “你们!!!所有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哎。”却是轻飘飘一道叹息,它瞬间被压倒在地,师阔云缓步踏出,“你还是让我失望了。” “你说过的,会让我报完仇。” 逍遥被强大的威压压倒在地,咬牙切齿。 “可前提是你不会动用我的灵力。”师阔云看着四散而去的黑气,语气微冷,“你应该知道,这些东西有多难得。” “我要杀了他们!” “就凭你?”师阔云轻声笑道,语气中满是不屑,“你也感受到了,那小女娃娃可是魔主的种,算了,我和你说那么多干什么?死吧!” 师阔云话音刚落,魔种身上突然显现出一道红色的印记来,下一秒凭空起火,瞬间将它吞噬。 “啊啊啊啊!” 伴随着难听嘶哑的惨叫声,也不过几息,地上便什么都没有剩下。 “哎,可惜了,也不知散了多少。” 师阔云看着周围久久不散的黑气,有些心疼,为了这些怨气,他可是筹划了整整半年呐,而现在,他看着手心由魔种尸体炼化而成的一颗小黑珠,长叹了一口气。 “居然才够元婴。” 而后,看黑气半散,他抬头看着向这边来的几人,眼睛微眯。 “看来,我得撤了。” 第119章 事了 娄昕舟御剑找到逍遥的时候,就见着那新生的魔种毫无征兆地自空中一落而下,她完全没有想到是这种展开,直接愣在了空中,过了许久才见邵云帆朝她飞过来,少年锁着眉头,衣袂在风中翻飞,刚来就有些着急的抓起了她的右手,开口便是一句。 “用血画的?” 娄昕舟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用血画效用会成倍增长,况且也不会造成什么大的伤害,事关人命,她自然选择最优解,有什么问题吗? 邵云帆抓着她的手有些不自觉的紧,方才逍遥还好好的,可是娄昕舟一接近,就从万丈高空直接落了下去,那种反应,就像是受到了不可抗的压制一般。 他好像明白什么了。 魔族在位者对以下统治的魔种有着特定的血脉压制,所以······ 娄昕舟居然是现任魔主之女,魔界的少主。 只是上辈子在魔域待了那么久,两人却都没有发现,不过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上辈子娄昕舟来魔域的时候,在位者已经从苟亓换做了他,所以即便是浑身鲜血,那些魔种对她的血液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师兄?” 那两个虚弋的弟子已经飞了过来,见邵云帆许久没有反应,娄昕舟便轻轻唤了一声。 邵云帆抬眼过去,浅色的瞳孔像是罩上了一层白雾,娄昕舟被他看得一愣,小声问道。 “怎么了?” “没事。”邵云帆沉默几息,却并没有正面回答,转而看了看赶来的两人,才轻声开口,“我们下去看看,那魔种掉下去了。” 那两弟子连忙应声,“是,听邵师兄的。” 娄昕舟见自家教主并没有说什么,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妙,但现在情形不允许她多问,她也只能掩下心中的不安,跟着邵云帆飞了下去。 几人先前在高空,被还未散去的黑气阻挡了视线,现在突破了那些被染黑了的云层,才见着地面也是一般的情况。 “怎么回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虚弋的一个弟子看着地上弥漫的黑气,惊疑道,“不是我说,它肚子里的黑气还真不少。” 邵云帆也是停了下来,一道金光过去,将凝聚的黑气驱散,才见着地面陷了一个深坑,碎石遍地,只是里面除了有一滩腐烂的坏肉,便再无其他。 “那魔种呢?怎么不见了?” 另一个弟子见着这番景象,语气中有些许慌张,又将自己的灵剑拔了出来,警惕地张望四周,寻找着魔种的身影,生怕它暗中袭击。 “不用紧张,它已经死了。” 邵云帆平声开口,他的声音冷静有力,那弟子听罢才松出一口气,放心地落了地。 几人来到那深坑口,一股臭味便扑鼻而来,虚弋的两名弟子连忙捂住了口鼻,一脸嫌弃地往后退开。 娄昕舟看了两人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两位师兄,这魔种虽然死了,但城里还有许多难民,还请你们前去救治一番。” 她说着又看向邵云帆,后者心领神会,从储物灵石中又取出一沓疗愈的符箓来,那两弟子直接看直了眼。 这年头,符箓这么不值钱的吗? “因着是凡人,这些符箓一张可以多次使用,麻烦两位师兄了,剩下的你们可以自己留着。” “不麻烦不麻烦。” 两弟子连连摇头,听见娄昕舟的话,心中顿觉开了花,方才的紧张疲累瞬间清空,接了符箓跳上灵剑便走了,速度不可谓不快。 两人走后,娄昕舟才走上前去,她见过赵韵儿的尸体,也知道那魔种一直以赵韵儿的面貌示人,那女孩是个可怜人,如今却又落得这般下场,心中有些难过,这般经历,便也只能成为孤魂野鬼了,不能往生,只能孤独地徘徊。 邵云帆也走上前去,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算作安慰,他们不是神明,什么都做不了,何况,这满城枉死的人也并不少。 “走吧,接下来的事交给门派。” “······” 娄昕舟轻轻点了点头,被邵云帆牵起离开,风徐徐吹过,空气里的怨气已经全部隐去,不见丝毫影踪,随着两人的离去,失去指令和控制的傀儡最终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废墟中才走出些许幸存的普通百姓,他们身上血迹斑驳,衣袖破烂,满身的疲态,试探着望了许久,才大松了口气,瘫软在地上。 满地废墟,斑斑血迹,地上横着没有生命气息的傀儡,人声多起来,缓缓恢复生机,却没人在意,也没人能看见,赵韵儿的尸体边上静静地跪着一个男孩,他不过几岁模样,阳光穿过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吞噬着他,男孩却不为所动,任自己这般毁灭。 却是又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后,他似有察觉地回头看去,便见着赵韵儿歪头看他,少女朝他伸出一只手来,嫣然笑着。 “逍遥。” ······ 娄昕舟两人自然是先回了方舟,回来见着昆仑的弟子们忙上忙下安顿难民,童月给昆仑发去了消息,不多日便会有内门的弟子来帮着重建沐门。 虽然魔种是死了,没有按照门派的要求狙到妖,但是这种级别的任务自然是另当别论的,这一队的弟子在昆仑的师兄姐前来之后,便可以直接跟着回去了,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这里已经没有娄昕舟两人的事情了,只是肖烛还没有回来,背后的始作俑者,那个上位魔修也不知怎么样了,两人便打算了解完情况再离开。 不过他们最后还是没有见到肖烛的影子,只等到一道带着熟悉笑意的传音。 “邵师兄,小师妹,那魔修太过狡猾,金蝉脱壳已经逃走,他是叛主之人,我不能让他逍遥法外,所以还请两位帮我打个掩护,多谢。” 竟是逃走了!? 娄昕舟有些惊讶,看来那魔修还是有些实力的,不过既然小烛火去追了,她便也没什么担心的,只是这帮忙打个掩护,该怎么办才好。 她正这么想着,便有一皮肤黝黑的弟子终于忙完手里的事情,回头想起没见着肖烛,便想问问两人,径直过来了。 正是周乐安。 “娄师姐,邵师兄好,都这么久了,怎么没见着肖烛师兄呢?” 少年瞪着天真的大眼睛,一脸真诚地看着两人。 “······嘶。”娄昕舟有些为难,看着那大大的眼睛,突然灵光一动,清了清嗓子,用平和的声音说出了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扯的理由,“他好像被一个神秘人拐去当徒弟了······” “啊?” 第120章 小师姐你有兴趣收个徒弟不? 娄昕舟说的理由毫无厘头,几人沉默几许,周乐安傻傻笑了起来。 “这样啊,那肖烛师兄还真是抢手啊,就是不知道灵虚长老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额······” 娄昕舟实在不知道到底该给肖烛找个什么理由打掩护,至于灵虚长老会不会生气,和她好像还真的没有什么关系,所以,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就让肖烛自己回来苦恼吧,毕竟两人还有大事要干呢。 “小师姐是要走了吗?” 周乐安似乎看出了娄昕舟的想法,少年挠了挠自己的头,看起来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邵云帆不喜和其他人说话,原本是靠在一旁的门框上,见状却看了过来。 “我和师兄还有些事,嗯,你是有什么想要说吗?” “那个······” 少年却是支支吾吾,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邵云帆,而后又看回来,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娄昕舟总觉得会从这看起来傻呵呵的少年口中听到一些不太妙的事情,一时间便想着离开。 只是在刚朝自家教主迈出一步的时候,周乐安就开口了。 “小师姐你有兴趣收个徒弟不?” “啊?” 听见周乐安的话,娄昕舟直接给愣住了,拜师?找她? 虽然说在昆仑除却亲传弟子,内外门弟子都是可以另行拜师的,毕竟自己所属峰头的长老算不得是自己的师尊,顶多算是老师,能在修炼的路上指点一二,但修行道路漫长,困难颇多,找个师傅还是要紧的。 昆仑天才不少,所以有些资质和实力的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便会成为这些人拜师的首选,但作为刚来昆仑不久的新弟子,娄昕舟自己都还在做狙妖的任务,何况面上看着也就十多岁的样子,怎么会成为他们择师的对象呢? 况且自家教主还正站在一边呢,要论资质实力,邵云帆总要比她强上许多,为什么周乐安会选择她呢? “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才是。” 娄昕舟看着少年有些忐忑的神情,直接问出声来。 “这······” 周乐安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面上有些为难,他看了看站在娄昕舟身后的邵云帆,那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只是有些太过难以接近了,若是拜了师,他觉得自己就连去请教,恐怕都得给自己做许久的心理建设才行。 但娄昕舟却不同,小师姐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可可爱爱的一只,还非常好说话,贴心又温柔,对于他来说,怎么着都是最佳的选择了吧。 只是心里的这些话哪里是能说出来的,何况不知为何,总觉得邵师兄看他的眼神比先前冷了好几度,周乐安思考几许,终于想好了说辞。 “听说邵师兄修的是无情道,但乐安想入有情,小师姐不也选了有情道吗?” 娄昕舟听了少年的回答,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只是碍于扶风宗的事情,接下来她要有许久不会回门派,何况她和邵云帆无论做什么,都容易带来一堆的是非,看周乐安现在的修为,天赋也是不错,实在不该把精力放在处理这些是非上面,跟着她不仅学不到什么,说不定还会树一堆的敌。 “可是我现在并不打算收徒。” 想清楚了利弊,娄昕舟开口婉拒,她的声音有些冷淡,周乐安听罢顿时一脸的失望,但他本来也对此不抱希望,所以转而又笑起来。 “那可以加个师姐的通灵铭文吗?” 娄昕舟听见这话,下意识看向了自家教主,后者面容平静,见她望了过来,便轻轻点了点头,娄昕舟见得了首肯,这才接过周乐安递过来的名牌,在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周乐安没想到真的要到了通灵铭文,差点高兴到跳起来,但随即又注意到邵云帆看他的眼神似乎又冷上了几分,顿时便收了喜色,乖乖地给娄昕舟说了句“小师姐一路顺风啊”,便飞快离去了。 周乐安跑得那样快,娄昕舟哪里不知道是被自家教主吓得,只是刚才那少年要她通灵铭文的时候,她可是问过他了,可不许生气。 “师兄,你不会反悔了吧?” 娄昕舟回过身来,白衣的少年还未将自己的冷气完全收敛,被逮个正着,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有了些不太明显的裂痕,他微微转过头去,避开女孩的眼神,淡色的眼中似有水波轻荡。 “后悔什么?” “没有后悔吗?那为何故意吓他啊?” 娄昕舟笑开来,教主少有这样的反应,每每遇到,总让她想要得寸进尺一些。 邵云帆听见她这样问,自然明白她看出来了,但眼前人盈盈笑意,淡金色的眼睛微弯,明明小小一只,偏偏一副戏谑的姿态,又让他心头泛软,于是他便轻声笑了,伸手去牵她的手。 “好啦,走了。” 这下,刚起的攻势瞬间溃下,娄昕舟只觉得脸上热了起来。 ······ 两人和童月几人道了别,便上了方舟,返回之前规定的路线,继续向东行去,在接下来的两月里,二人围着扶风宗绕了一个圈,将之前在地图上标出来的和扶风宗有关系的小门派所在的城池,全都走了个遍,眼线是建立好了,也给这些小门派埋下了一颗被催化了的种子,待到时机成熟,将会成为他们怎么也抹除不掉的罪证。 只是,这些并不是全部,还有最后一步也是最难的最重要的一步。 因为没了这一步,这些门派的罪证就仅仅只是这些门派的,对天下第二大宗门造不成什么威胁,两人还必须将这些罪证和扶风宗联系起来。 至于方法,简单粗暴一点,两人决定隐藏身份,以入门弟子之名光明正大进入扶风宗,找到它和这些小门派暗中勾结的证据,再一举击溃。 大宗大派每年招新两次,扶风宗出于不知道的某些原因,还要多招上一次,而三日以后,正好就是扶风宗今年的第三次招新,这正好顺了两人的计划,肉都送到嘴边了,哪有不吃的道理? 剩下来的三日,他们便只需要想想怎样编造一个新的身份了。 第121章 不是吧,扶风会收乞丐的吗? 编造一个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扶风对斩断凡尘特别注重,因而对门下弟子的身份查得很严,两人便只得好好准备准备了。 对于娄昕舟来说,身份并不是什么难题,直接套用以前的就行了,离家的孩子,四处流浪,听说了仙门招收弟子,便抱着试试的心态来了,至于家住何处,父母何人,十岁的孩子茫然漂泊,哪里还找得到回家的路? 实际上,这种没有家庭背景的身份对于两人来说才是最好的,但娄昕舟能用这种身份,邵云帆却不可以。 娄昕舟虽有十二,但因为小时候过的不好,身形瘦弱,虽在昆仑待了半年,养好了些许,但看着依旧只有十岁的样子,只要稍加装扮,便是四处漂泊的流浪样,也不会引起怀疑。 但是邵云帆出生高贵,从小便过着优渥的生活,何况几乎是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步入了仙门,一身的仙气飘然,走到哪儿看起来都不是普通人,面貌可以易容,但气质可不好改变,也便用不得这种身份。 不过,扶风宗位于华山顶上,山下一周零零碎碎分布着好几座城池,因着靠近大门派,这里有好些修真世家,既然用不得普通身份,两人便想着找个修真世家打打掩护,当然是强逼着打掩护。 “我记得田峪有个吴家,在这片地区混得还不错,教主,我们要不要找他们看看?” 娄昕舟对这个吴家印象还挺深刻的,上辈子他们打到这地方的时候,吴家有个小少爷倒是很有些骨气,死不投降,最后被邵云帆斩于剑下。 “吴家吗?” 邵云帆也是记得的,没怎么犹豫便点了头。 吴家底蕴深厚,比一般的修真世家要厉害一些,吴老头膝下八子,五个进了扶风,给邵云帆用作身份掩饰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做了决定,便也不耽搁,径直往田峪去了,以散修的身份在吴家住了两日,第三日将剑架在了吴家老爷的脖子边上,那老头六十多岁了,修为金丹,很是识时务,见状硬是什么都没问,就给邵云帆安排了一个吴家六少爷的身份,甚至还贴心得问了娄昕舟需不需要。 身份的问题解决了,两人也变了装,邵云帆交给娄昕舟好些易容底,以备不时之需,便和她分开了,毕竟两人用的身份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显然不可能走到一起。 当然,两人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一个高调,一个低调,一个以天才的身份去接近扶风的上位者们,毕竟要想勾结那么多的门派,怎么都要有些地位才行吧,或者直接关乎扶风的掌门,另一个则是从外门弟子做起,暗中潜伏,便于行动,毕竟高位的那些人,可不会有闲心去提防一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 离开吴家后,娄昕舟穿着自家教主给做的乞丐服在田峪溜达了好几圈,回忆了一下做乞丐时的心情,甚至为了真实,还去找路边上的一条野狗打了一架,才在第二日带了伤,瘸着腿,一点一点上了华山,期间引来了无数异样的眼光和嘲讽。 “不是吧,扶风会收乞丐的吗?” 有个十多岁的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在看见娄昕舟之后,一脸的嫌弃,她身着华贵,看起来有些身份,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大包小包的,背了一堆的行李。 娄昕舟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她得低调,不能惹事。 却没想到那小姐却没想过放过她,许是在家里被宠坏了,见娄昕舟没有理她,她便双手叉腰,几步拦在了娄昕舟的面前。 “像你们这种人,好好要饭行不行,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地位,也配和我一个门派?” 被这人挡住了路,娄昕舟只好停下,因着自家教主说过要低调,便只送了她一个白眼,接着就想绕开这自以为是的小姐继续前进。 “喂!”那小姐得了一个白眼,一下便恼了,“你居然对我翻白眼?你以为你是谁?” 说着就是一脚朝娄昕舟踹了过去,却是没想到,她那脚还没碰着人呢,那乞丐便从台阶上直直摔了下去。 “?!” 娄昕舟哪能让她真的踹着自己,但这般刁难她也不会平白受着,今日扶风招新,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既然低调不了,那就在可控范围内把事情闹大一些。 邵云帆也说过,叫她低调,可不是让人欺负去。 娄昕舟这一摔,动静不可谓不大,来往的人都停了下来,一脸的审视打量。 见着这情况,那小姐顿时慌了,她是骄横一些,但是也不敢在大宗门眼皮子底下闹出人命来啊,见娄昕舟趴在底下一动不动,连忙叫身旁的两个丫鬟去查看情况。 但还未待那两丫头近身,娄昕舟自己爬起来了,只是方才趴在地上还好,这一起,竟是一头的血,小女娃有些艰难地开口。 “好疼。“娄昕舟缓慢抬手摸了摸顺着脸颊流下来的黑血,眼里包上眼泪,”这位姐姐,你是嫌我脏吗?对不起,我……我钱袋被人偷了,我也不想这样的。” 娄昕舟说得十分委屈,甚至带上了一些哭腔,配合着她那一头的血,显得可怜极了,周边围观的人见状,立马就有人帮着娄昕舟说话了。 “我真是看不惯这些世家小姐,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是啊,可不是嘛,哎,这小女娃一看就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也是可怜见的,不过就是身上脏了点嘛,可是你知道她说人家什么吗?” “什么?” “乞丐啊。” “啊?当真?这就过分了吧,看不起贫苦人家吗?” “是啊,修仙可不看身份三六九等,只看天赋实力,人人都有入仙门的权利呀。” 那小姐哪里被人这么说过,何况还是被人算计的。 “我没踹她,是她自己倒下去的!”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这台阶这么陡,摔下去搞不好会出人命的,她不要命了啊?” “我没有踹她!!” 那小姐见没人相信她,顿时急得哭了起来,两丫鬟见状连忙上去安慰。 “小姐,没事,咱不哭,不要和这群乡野莽夫一般见识。” “乡野莽夫?什么玩意儿?骂几句就哭了,你家小姐这么金贵,还来修什么仙啊。” 一旁一少年一听就不乐意了,本来先前他还没说什么,现在见自己无缘无故给人踩脚下了,头上差点冒烟。 “哇啊啊啊!” 少年嗓门有些大,那小姐竟然被吓着了,哭得更大声了。 “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我不想进仙门了!” “听见没有,你家小姐想回家咯,还不送回去?” “就是!” 娄昕舟见她这样,忍不住悄悄笑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来招惹她? 不过,这世道,还真是什么奇葩都有啊。 第122章 本来要低调行事的 “那个,你没事吧?” 在那两丫鬟迫不得已将自家小姐抱下山去后,先前那骂人的少年便上前来询问,他穿得虽不是特别好,但看布料子,也不是一般贫苦人家用得起的。 娄昕舟擦了擦头上的血,轻轻摇了摇头,笑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没事,只是磕破了皮。” 虽然娄昕舟用了易容底换了面貌,但毕竟是按着底子做的,这一笑起来,那少年才发现,若是忽略这脏乱的样子,以及头上的血迹,这小女娃生得十分可爱。 “真的没事?” 娄昕舟保持微笑,却并不多说其他。 她可不是来交友的,何况这少年在方才她被刁难的时候,并不是真心站出来说话的,在被那两个丫鬟无差别攻击以前,他不过是想凑个热闹看场戏罢了。 那少年见她这样,哪里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脸上板下来,转身便走了,周围的人见状也散了,娄昕舟理了理衣服,继续一步一步往山上去。 每个宗门选拔弟子的方式都不一样,昆仑虚很是灵活,几乎每年都会变着花样出题,但也并不是所有的宗门都愿意在选拔方式上花费心思,扶风中一年要招收三次弟子,就更不愿意费时费力了,所以一切以天赋为准。 而作为天下第二大宗门的华山剑门,自然有自己测试弟子天赋的方法,剑修特别注重灵力的淳厚,所以扶风宗的入门测试便是看入门弟子在灵力蓄储方面的天赋如何。 一路爬完台阶,娄昕舟逼出满头的大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看起来很是狼狈,不过也不只她一人这样,华山虽不比昆仑山高,但是胜在陡峭,爬起来很是费劲,她封了自己的修为,现在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不过体质还是在的,因而这狼狈样也只是装出来的。 “啊啊啊,终于上来了!” 突然,背后传来一道很是熟悉又颇有些陌生的声音,娄昕舟记得它原本似寒冰般的清冷,如今变了语气语速,倒是新鲜极了。 “行云哥哥你等等冬儿啊。” 却是又一道明丽的声音,娇柔极了,娄昕舟没忍住便转过头去,恰好对上自家教主的眼神,浅色的眼睛中光彩奕奕,对她微微一笑,完全是变了一个人。 正是易了容的邵云帆,他得了吴家的身份,行云的名字还是娄昕舟给取得,现在竟然就出现在了别人的口中。 少年十二的模样,一身暗红劲装,踏了双黑靴,怀里还抱了一把白色的灵剑,他头发高束,即使是刚爬了万千台阶,也是一派意气模样。他身后跟着一个差不多同龄的少女,青蓝长裙,明眸皓齿,娇小可人,娄昕舟能感受到她身上有着些许的修为,至少是到了练气,看样子也是修真世家的人。 她便只好又转了回去,但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小声喃喃。 “怎么又被缠上了。” 邵云帆离开她的视线才不过一天而已。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少年不等身后的少女追上自己便顾自走了,看那样子,就像是对大宗大派充满了好奇,迫不及待顾不得旁人。 柳冬儿见人完全不顾自己便走了,气得在原地跺脚。 娄昕舟这才觉得好些。 许是察觉到娄昕舟的视线,柳冬儿便将气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哼!看什么看,你有意见吗?” 说完又小跑着去追邵云帆去了。 娄昕舟见状却也不恼,只艰难的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记名登记处。 记名的弟子似乎是被她这副样子给吓着了,打量了她好几眼,直到娄昕舟小声唤他,才有些不耐烦地递上纸笔。 “会写字吧。” 娄昕舟点了点头,接过纸笔,在褐色的毛皮纸上写下了“晗雨”二字,便将笔放下了。 “诶?做什么?籍贯家居也得写啊。” 记名的弟子大声道。 娄昕舟听罢低下头去,许久才小声地说道。 “我不知道,我被赶出来了。” 听见娄昕舟这样说,那记名的弟子居然哽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想入扶风的人那么多,无籍无贯的大有人在,那弟子便起笔做了专门的标识,便放娄昕舟进去了。 “去那边测灵阶。” 娄昕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正排了好几个大长队,也不知要等上多久,但是在这几个队伍的旁边,却又设了一个测试点,坐着一个蓝衣的弟子,但却不见有人去排队。 “那是给已经引了气的弟子开放的,向来是内门师兄负责的,你可去不得。” 记名的弟子看见娄昕舟的往那边瞅,便出声嘲讽,娄昕舟听罢轻飘飘看回来,朝他轻轻一笑。 “多谢仙长提醒。” 女娃面上的血还没有擦干净,一脸疲态可怜,偏又态度柔和,还笑着道谢,而后又走到那偌长的队伍后面排着,乖巧得让人心疼,那弟子不知为何突然就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人。 扶风宗的灵种测试娄昕舟记得是叫清水映瓷来着,滴血入水,再看盛水的白瓷呈现颜色深浅,来判断灵力等级。 很快便到了娄昕舟,负责测试灵阶的弟子递给听了她一根银针。 “取指尖血。” 她看过前面的人是如何操作的,便刺破左手指尖,将血滴在了面前的被一个不大的瓷碟盛着的清水中,几息过后,带血液完全消散在水里,盛水的白瓷却化作浓郁的红色,负责测试灵阶的弟子见状脸色直接变了,眼中惊讶难掩,直接去叫了在一旁清闲坐着的蓝衣内门弟子,那人一听,也是变了脸色,即刻往这边来了。 这种测试方式是扶风宗独创的,所以娄昕舟也不知道这红色代表了什么,但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妙,她可是要低调行事的,是不是不太可能了? 第123章 见扶风的长老去了 “这种深度······” 从邻桌过来的内门弟子名叫赵无明,他看了看白瓷返现出来的颜色,眼中难掩惊讶,要知道他在那边坐了快一天了,也不过才来了两个有修为基础的天才,但那两人测出来的灵力等阶也没有让他这般惊讶。 这种测试方法是由扶风制定的,将灵力等阶共分作了六阶,一般人测出来多数是一到三阶。 那叫吴行云的少年才十二的年纪,修为已是筑基,而追着他过来的那个少女,修为到了练气,两人天赋都已经那般好,甚至被单独带去了长老的候殿,至少是内门弟子起步,他俩测出来的灵阶也不过一个四阶一个三阶,而面前这个面容狼狈,身形瘦弱的女娃娃却是测出了最高等阶,这怕不是出错了吧。 赵无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片刻,对身边的负责测灵阶的弟子说道。 “重新拿一个应灵瓷过来。” 娄昕舟见众人反应,哪里还不知道这种深度的红色代表了什么,只是有些奇怪,扶风宗这入门测试当真测的是灵力吗? 娄昕舟是先天大满灵力没错,但因着和邵云帆定的计划,她是要入外门的,自然不能暴露自己原有的天赋。所以在她来之前,邵云帆亲自用魔域的一种秘法掩盖了她的灵力天赋,那秘法复杂古老,层层加密,甚至能瞒得过渡劫的尊者,又怎会被这小小的应灵瓷测算出来呢? 这白瓷,测得到底是什么······ “无明师兄,拿来了,水也换过了。” 赵无明弟子接过新拿来的应灵瓷,推到娄昕舟面前,示意她重新滴血入瓷。 娄昕舟见状便想去拿先前用的那根银针,却被赵无明拦住,递给了她一根新的。 “······” 倒是挺严谨。 娄昕舟接过,又往指尖刺了一下,鲜红的血珠入了水立即化开,众人屏息等待结果,直到白色的瓷壁一点点透红,再一点点变深。 “真······真的是六阶。” “我负责测灵阶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 “起止你第一次见啊,听说自用这方法以来,就没出过六阶的,我本以为六阶只是个虚设罢了。” “这······这样的么?” 娄昕舟听着负责测灵的弟子们顾自聊天,眉头轻皱。 这下可不好办了。 “哇,虽然看得不是很明白,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排队等着测灵的人也跟着起哄。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这种人是不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啊。” “我也觉得,哎,怎么办,我好羡慕嫉妒恨啊。” “之前我见她被人从台阶上踹下去来着,滚了好远哦,就只是头上破了皮,当时我还只觉得是她命大,原来是上天偏心啊,真不公平。” “哎,不知道我们测出来是什么等阶。” 娄昕舟听着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眉头越皱越深,但好在是低着头的,所以没让人发现。 赵无明在愣神过后,终于反应过来,大声叫了一句“安静”,那些排队的人这才停止了议论。 “你跟我来。” 随后他又看向娄昕舟,一身狼狈的小女娃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脸上却没见什么喜色,赵无明微微愣住,以为是她不清楚六阶意味着什么,便开口做了解释。 “小姑娘,你的灵力天赋测出来是六阶,是最高等的,我会带你去殿后见掌门和大长老们,好好表现,至少是个内门弟子,知道么?” 娄昕舟轻轻点了点头,飞快地在脑中思考应对方法,同时运起掩盖修为的秘法,毕竟之后要见的,是扶风的上位者们。 灵阶测试点设在山门前,往后建了一座小的门前殿,通常是用来接待不重要的门客的,当然,每到选拔弟子的时候,这里也会设下观灵台,作为掌门和长老们暂时休息的地方。 赵无明领着娄昕舟穿过小道,走到了大殿面前,这门前殿虽然建得不大,但气势还是有的,殿前门匾是扶风开山的祖师爷之一亲自题写的,上书“青云殿”,听说是取自“扶云直上九万里”之意。 推开大殿的偏门,赵无明见她走得有些慢,便转身示意她快些,娄昕舟只得加快脚步。 “进去后,可要注意些,不可直视掌门和长老们,低着头是最好的。” 赵无明边走边说,直至从偏门到了青云主殿,娄昕舟见他在殿前躬身行礼,也跟着做了样子,她听话的没有抬头,也不知殿上坐了几人,但空气里隐隐约约有渡劫尊者的威压气息。 “弟子赵无明,禀掌门,禀诸位长老,今有一女测出灵阶六阶,请予定夺。”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大殿上传来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娄昕舟上辈子还是见过扶风宗的掌门乔天阳的,一听声音便也认出来了。 “是,弟子告退。” “你,抬起头来。” 在赵无明走后,娄昕舟便听见另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这更不用多想,是扶风宗唯一的渡劫尊者青凰的声音,上辈子还捅了她一剑呢。 娄昕舟听话地抬起头来,满脸的血渍,十岁模样的女娃娃头发乱糟糟的,汗水混着血水将它们凝固在脸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青凰素来有些洁癖,见她这样,眉头皱得老深。 娄昕舟也在打量着殿上的众人,大殿上总共坐了六人,乔天阳作为扶风的掌门,自然是坐在主位的,青凰坐在他的右下方,身侧便是之前和娄昕舟有过一面之缘的镜北长老,不过一月多没见,修为似乎又精进了不少,只是娄昕舟感受着他周身的灵力波动,总觉得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有些沉厚,又有些浑浊。 两人的对面还坐着三人,从右到左依次是静若长老、文元长老以及大长老末位广百长老。 气氛明显有些不对,几人修为都在大乘以上,山门前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他们,所以他们也知道眼前这小女娃娃当真是六阶没错,只是青凰开了口,看样子很是有意将殿下那小女娃给收了,先前一直没出过声的静若长老终于坐不住了。 “怎么,尊者都收了两个百年难遇的天才了,不会还要和我们抢人吧。” 第124章 抢徒弟咯 “呵,静若长老您这话说得可不对,人家可是自己选的,何况那少年早已入了无情道,您呀,也收不得不是?再说了,您不是也有决明吗?不过三百多岁,都快渡劫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青凰一向少话,坐在一旁镜北听见静若那话,便先开了口,立场分明。 “镜北啊,你说笑了,尊者座下的徒弟,可比我明儿厉害多了。”静若端起面前的茶饮了一口,语气含笑,“依我看,六阶难得,便像先前一样,让这小娃娃自己选如何?掌门,您说呢?” “那边这样吧。”乔天阳抚了抚白须,轻轻点了点头,“小娃娃,你说吧,想入哪位长老门下?” 娄昕舟听着乔天阳的问话,表面上一派懵懂,看起来颇有些无知的意味,但她心里很清楚,虽是让在诸位长老之间选择,但实际上只限于青凰和静若之间。 扶风宗无情道和有情道分派而立,无情道包括掌门乔天阳在内以青凰为首,有情道以静若为首,两派争论不断,但向来是有情道处于下风,毕竟青凰可是渡劫尊者,实力上便胜出一大截。 但听他们方才的对话,邵云帆似乎选择了青凰,那她便只能选择静若了,何况她早已入了有情,虽是隐了修为,但若是选择青凰,迟早会露出破绽。 “掌门这样干巴巴的问,她哪里知道啊。” 静若轻声笑道,说完便径直起身,走到了娄昕舟的面前,因着记名时,负责登名的弟子会将记下名字化作灵印存入扶风专有的通灵网里面,静若灵力一探,便知了她的姓名。 “小晗雨,你是想修有情道还是无情道啊?” 娄昕舟抬头呆呆地看着他。 “什么是有情道?什么是无情道?” “诺,像我这样的就是有情,像上面坐着的那个蓝衣的大叔就是无情哦。” “大······大叔?!” 镜北听见静若那话,差点吓得从椅子上摔下去,他回头看了看青凰,果然,那人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 这门派上下,也就静若敢和青凰尊者对着干了。 娄昕舟听见静若的解释,也是眼角一抽,有些震惊,但她很快便调整了回来,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看青凰,又看看眼前满面笑意的静若。 “我······” 娄昕舟正要答话,青凰却在这时开了口。 “想清楚再说。” 他语气平淡,但偏偏里面藏了森森寒意,像是下一秒就要跳起刀人,实在不和善。 “呜······” 娄昕舟适时被吓得缩作一团,眼睛里顿时就包上了眼泪。 “我我······我······” 静若见状直接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语气温和似水面轻纹。 “放心说。” 娄昕舟便抬头看着他,可怜兮兮的。 “我······我选有情。” 青凰一听竟是重重在桌上拍了一掌,下一秒,檀木做的红桌自中间碎成两半,镜北吓得差点跳起来,须臾见其他人没什么反应,自觉尴尬,便顺着动作装成是因为整理衣冠才那么大动静的。 “呀,这是怎么回事啊,尊者你那桌子怎么裂开了?”静若却是笑得开心,眼睛几乎都要弯成月亮了,而后又回头看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娃,“看人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 “哼。”青凰冷哼一声,“没有眼力的东西。” 静若听见青凰这般说,也不生气,他得了六阶的徒儿,眼下正高兴着。 “尊者别那么大火气嘛,人还是个小娃娃,你这样她怎么敢选你呢?” “好了!” 乔天阳终于看不下去了,开口喝止,静若这才住了嘴,叫了自己的近侍过来,将娄昕舟交给他,叫人带去梳洗一番,再安排住处。 娄昕舟跟着青衣的近侍离开,脸上始终一脸的怯意,直到离开了大殿,她才做出大松一口气的样子,近侍回头看她一眼。 “小师姐是被吓着了?” 娄昕舟已经被收于静若座下,那近侍是个有眼力见的,开口便是一句小师姐。 “小师姐?” 娄昕舟装傻。 “哦,你已经被静若长老收下,我是该叫你师姐的。”近侍笑道,“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春柯,也可以称我师妹。” 娄昕舟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低下头去,许久轻声说道。 “刚才那个人他好可怕。” “嘘。”春柯一听却是有些慌了,“可不能在背后议论尊者。” “嗯?为什么呀。”娄昕舟露出不解的神情,“我们都离这么远了,他又听不见。” 春柯听娄昕舟这么问,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才点了头。 看来,静若长老新收的这孩子天赋是不错,却好像是个傻的,一点常识都没有。 春柯便不说话了,只默默地在前面带路。 娄昕舟想要的其实就是这个效果,她因着六阶灵力迫不得已被扶风的长老看中了,这般高调,之后势必会有一堆的人想要上前攀附,所以她必须想办法尽可能的让那些人觉得她没有巴结的价值。 但好在她面上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装装痴傻便能最大程度避免这些麻烦,这对春柯就很有效。 两人一路七拐八弯走了许久,终于停在一个叫候勤的大殿前。 “春柯,这里是哪儿啊?” 娄昕舟开口问道,春柯听见声音,回头看她一眼,解释道。 “这里是候勤殿,平日里起居生活用品都可以凭借身份令牌到这里来领。” “身份令牌?” “嗯,正给你领呢。” 说罢,春柯也没有等她的意思,径直走了进去,娄昕舟见状连忙跟上。 “哟,是春柯师姐啊,您怎的亲自来了,要什么说一声便是,我差人给您送去啊。” 两人一进去,就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迎上前来,初观修为堪堪金丹,是扶风位分稍高一些的杂役弟子。 “劳徐司物费心,静若长老新收了一个弟子,我带她来领身份牌,还有日常用品。” “啊,又有亲传弟子了?方才来俩呢,今日是捅了天才窝了吗?” “你这一说,倒还真是,也奇怪哈,还都是百年难见的那种。” 第125章 谁是你师姐,脏死了,离我远一点。 在领完了身份令牌和所有的日常用品后,春柯将那白玉制的令牌递给了她。 “记得之后找静若长老激活就行了。” “……” 娄昕舟将春柯的话记下,但心中却是些微惊讶,扶风的身份令牌居然是玉制的,这样一对比,昆仑虚那木质的牌子当真寒酸极了,她突然很想给郑巳律提个意见。 “好了,跟我来吧。” 见娄昕舟点了点头,春柯转身带着她离开了候勤主殿,绕到了偏殿,边走边介绍。 “别看华山不大,但扶风却有八十一殿,只有一半建在山上,剩下的都悬在空中,每个大殿都有固定的少许方舟,给各殿尚未学会御剑的弟子走动出行使用,我先教小师姐怎么用,注意看我操作便好。” 娄昕舟轻轻点头,昆仑以阵为主,入门派后按照正常流程,最先学习的便是阵法,因而大家都是自己画传送阵,在没学会之前,全赖门派发下来的传送符箓,扶风倒是和这很不一样。 候勤偏殿和主殿不同,主殿宽阔,而偏殿却有些窄小,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方舟占了些位置。春柯领着娄昕舟来到一座小的方舟面前,那方舟很是简陋,木质的,也没有什么装饰,硬要说的话,有些像娄昕舟在凡间看见过的那种只够承两人的小船。 春柯用自己的身份令牌解了方舟的灵索,自己轻轻一跳便上了船,而后又转过身来示意娄昕舟也上去。 “······” 因着是用以飞行的,那方舟离地面尚还有些距离,虽然算不得多高,但对于娄昕舟来说却有些麻烦了,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些艰难地、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在心里真情实意地咒骂了自己怎么都长不高的身高一顿。 “静若长老住在尚徐殿,小师姐可记住了,扶风八十一殿,说实话,除了六大主殿,都长得差不多,新来的弟子总是容易迷路的。” 很快两人便到了尚徐殿,尚徐殿悬浮在空中,是扶风六大主殿之一,因而面积还是挺大的,石狮镇门,门匾题字遒劲有力,殿前是个空旷地,铺了白石砖,右侧有个不大瀑布,也不知是哪儿来的水,哐哐往浮空岛下面流,殿旁种了很多柳树,也有不少花坛,看起来很是大气。 “好大啊。” 娄昕舟从方舟上下来后,便感叹道。 “没见过吧,这倒算不得什么,若不是因为是主殿之一,长老的居所还建不到这种规模,小师姐要不要猜猜咱宗门最大的殿是哪一座?” “唔······” 娄昕舟一脸的思考状,咬着手指想了许久,才轻轻摇了摇头,看上去傻乎乎的。 春柯看见她那样,心中不禁有些不屑,就这还六阶天赋呢,真是的,老天爷也是瞎了眼了,给个痴傻儿这般天赋。 “自然是弟子们住的存英殿是最大的,毕竟不管外门还是内门都住在一处,那么多人呢,能不大吗?况且扶风每年招收三次弟子,可不夸张地说,我们是六门中弟子最多的门派。” “住在一起?我也要吗?” 娄昕舟睁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春柯,后者差点翻出一个白眼来,但娄昕舟毕竟是静若长老看上的亲传,她只好艰难忍住,掩盖起自己的不耐烦,解释道。 “小师姐是亲传,是和长老住一起的。” “唔,那我是要一个人住吗?” 娄昕舟呆呆地问。 这一点很重要,单独的起居更便于她行动,只是春柯很快便打断了这个可能。 “当然不是啊,小师姐是静若长老收的第三个亲传弟子,自然和他们住在一起。” “他们?” “决明师兄和石英师姐,不过现在在的只有石英师姐,决明师兄还在闭关呢,我带小师姐你过去吧,这个时间,石英师姐应该没有回来,多半还在练剑。” 春柯这般说道,便带着娄昕舟进了大门,走一旁绕过主殿,来到了殿后。 “那边是长老的住处——静思。”春柯指了指左手边的一座高楼,“小师姐和石英师姐一起住若善院,往这边走。” 春柯又领着娄昕舟七拐八弯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地方,刚要推门进去,却听一道有些尖丽的声音呵斥。 “你们干什么?” 娄昕舟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就见一个蓝衣的女弟子御剑而来,她头发高束,柳目斜眉,很是有些英气,腰间别着和娄昕舟如出一辙的身份令牌,看来她就是春柯说的静若长老亲传之一的石英了。 “啊,石英师姐回来了啊,这位是长老新收的弟子,名唤晗雨。” 春柯转过身行了一个拱手礼,便连忙解释。 “师尊新收的?”石英却是皱起了眉头,上下打量起娄昕舟,“可是师尊从不轻易收徒。” 娄昕舟见状连忙上前一步,道了句“师姐好!”。 小女娃浑身狼狈,加上她声音用得洪亮,竟然将石英逼得退后一步,吓得捂住了口鼻。 “谁是你师姐,脏死了,离我远一点。” “可是······” 娄昕舟又上前一步,看来这人是个不好相处的,但也许可以将计就计。 石英见她不仅没退开,反而又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竟是直接用灵剑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对面那看起来只有十岁的孩子似乎被这一举动吓着了,一下便跑到了春柯的身后,一把抱住了她,石英便看向春柯,语气中都带了肉眼可见的嫌弃。 “春柯,你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长老吩咐给她找个住处呀。” 春柯一边缓缓开口回答道,一边强忍着心中的恶心,掰开娄昕舟抱着她的手,好在那小女娃并不怎样固执,只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松开了手。 “师尊说的?”石英看了看躲在春柯身后的娄昕舟,许久没忍住揉了揉太阳穴,“确定?说了让她来若善?” “啊,这倒没有。” 石英听见春柯前面那话本来还有些头疼,这方问清楚了居然愣了一下,而后抱剑而立,冷笑一声。 “那你带她来这里做什么?这么大片地,你让我和乞丐挤一堆?” 春柯回头看了看娄昕舟,那小女娃娃已经被吓得缩作一团了,甚至都有些发抖,听罢颤颤巍巍地问她。 “那我住哪里啊?” 第126章 那我以后都要在瀑布里洗澡吗? 娄昕舟说得小声,春柯还没来得及回话,石英又是一声冷笑。 “浮楼挺不错的。” “浮楼?!” 春柯听见石英这话都给愣住了,眼中有些为难,浮楼是尚徐殿存放杂物的地方,十分偏远,平日里连个清扫的弟子都没有,静若长老前些日子去过一次,便因为嫌弃那里太过潮湿脏乱,无法收拾,便单独给造了一座小岛,使其脱离了主殿。 说什么也是静若长老亲自收的徒弟,怎么能住在那里呢?杂役弟子住的都比这好了吧。 “这······” 春柯有些为难,虽然浮楼是石英让这小女娃去住的,但是长老是吩咐的她安排住处,若是真给排到浮楼去了,静若长老回来追究起来怎么办,这娃娃可是长老从青凰尊者手里抢过来的呢。 “怎么了?没听见我说的话吗?还愣着干嘛?” 石英见春柯在原地一脸难色,顿时便不爽了,师尊收她的时候就说过了是关门弟子,现在反倒又收一个,她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会觉得师尊会向着她吧?” “啊?没有没有,石英师姐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春柯最后还是妥协了,她能怎么办啊,石英师姐可是静若长老唯二的亲传,当初收过来的时候听说便是惊天动地了,如今也不过两百,修为就已经到了出窍,离大乘只差一步,这门派上下的弟子里,也就决明师兄比她厉害了,长老平日里都当亲女儿养着,她可不太敢不按她的心意办事。 “哎。”春柯长长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看向娄昕舟,说话的语气柔和了一些,“小师姐,跟我这边来吧。” 娄昕舟其实并不在乎住在哪儿,她小时候甚至还睡过狗窝,什么脏乱差的环境没见过?修真界的屋子,最差也好歹有墙壁遮风挡雨,这便也够了。 春柯却是带着她走出了主门,横过那片空旷的白砖地,再次来到了原来下方舟的地方,而后她立定在边上,指了指侧面不远处一座小的悬浮岛,那上面静静的立着一座高楼,看起来像是年久失修的样子。 “那里就是浮楼了,小师姐也别怕,打扫打扫也能住人的,我路上已经叫人过去整理了,应该还要些时间。” 春柯也是有些害怕娄昕舟之后给静若说些什么,此刻已经变了之前强忍不耐烦的态度,眼下竭力给娄昕舟留下好印象。 “不过那边没有清理的地方,嗯,不然小师姐跟我去小瀑布里洗吧,虽然这时节有点冷就是了。” 娄昕舟愣住,天真地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微微疑惑。 “那我以后都要在瀑布里洗澡吗?” “额······”春柯也给难住了,想了半天只好含糊过去,“长老应该不会让你一直住浮楼的吧。” 娄昕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见小女娃没有意见,春柯顿觉松了一口气,不过也是搞笑,之前在青云殿的时候,掌门和诸位大长老都在,本来只是念念口诀就能净身的事情,偏要交给她来做,可是她其实是前些天通了关系,刚被分配到尚徐殿作近侍没多久,修为也只有筑基,根本还不会净身诀,哎,也怪她不勤奋,早知道就多学点东西了。 希望这小女娃是真的缺根筋,千万不要记恨上她了,不然她当真冤枉死了。 春柯所说的小瀑布其实是每一座悬空岛都配备的,原本只是为了美观,现在又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功能——洗澡。 “哎。” 想到这里,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带娄昕舟朝大殿右侧的瀑布走了过去,待到靠近,娄昕舟才看清这瀑布是怎么运转的。 白花花的水自一个蓝色的玉球里面倾灌而出,那东西和娄昕舟差不多一般大小,里面刻了个循环周转的符文,有了这符文,瀑布的水自上倾下,并不会真正落下去,而是被这法器重新收集,循环利用。 “······” 用这里的水洗,真不会把它染黑吗? 娄昕舟脑中冒出了这般想法。 春柯似乎也和她想到了一样的问题,在原地思考了片刻后,才转头对娄昕舟道。 “小师姐有干净的衣服吗?” 娄昕舟木勒的摇了摇头,春柯却是直接愣住了。 额,先前在候勤殿的时候,居然没想到衣服的问题,重大失误啊。 “算了,衣服将就这穿我的吧,可能会有点大,但也没其他的办法了。”春柯一脸生无可恋,“不过这水它是循环的,咱就在岸上洗吧。” 春柯这话一出,娄昕舟心下差点梗住,但面上依旧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认真且缓慢地点了点头。 “我给小师姐树个四面屏风,哦对了,你会自己洗澡吧。”春柯说着便开始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往外拿东西,“还好我有随身带点皂角什么的,嗯,别担心,桶我也有带。” 很快,春柯便布置好了现场,娄昕舟和她大眼瞪小眼看了许久,还是被她给生生推进了那四面屏风里,娄昕舟看了看那装着清水的木桶,又看了看摆在一旁的木香皂角,深深吸了口气。 忍住,她要忍住,不能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不过下水是不可能了,娄昕舟将身上的脏衣服脱了下来,凭空画了个可以隔绝灵力气息的阵法,而后直接对自己用了个净身诀。 外面那个不会,她会! 在清洁完身体后,娄昕舟将脏衣服丢进了那木桶之中,瞬间,那水便肉眼可见地黑了,而后她取出衣物,用灵力烘干放在一旁,又将现场弄乱,才穿好春柯给的衣服,从屏风里走了出去。 不过,到底是成年人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只是一件上衣便脱了地,根本用不上穿裤子,娄昕舟又开始痛恨气自己的身高了。 春柯见她出来,正想松口气,又生生给咽回去了。 “小师姐还真是玲珑娇小啊。” 没有合身的衣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弟子服通常需要量身定制,这才刚来,就是加急也拿不着。 第127章 总算折腾完了 “亲传弟子的衣服需要量身定做,现在拿不了,可是小师姐好像也确实穿不了我的衣服,我还是回候勤殿一趟吧,但是可能只能拿一套比较合身的内门弟子服了。” 春柯在长叹一口气后说道。 “那你多久回来?” 娄昕舟歪着头问。 “小师姐在这里等等就好,我御剑去,很快的。” 说完春柯便一个闪身,召了自己的佩剑,原地起飞,嗖得一下跑没影了。 娄昕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春柯这近侍也不知是怎么当的,大手大脚的,还尽出馊主意。 现在四下无人,娄昕舟便用幻术,等比复制了一套脏衣服出来,将原来的衣服用灵力清洗后,给收回到了储物灵石里面。 那可是邵云帆亲手做的,得收藏起来。 不过她是没有想到会被收做亲传弟子的,而且还是被扶风宗的二把手给收的,现在行动多少会受到限制了,在大乘的眼皮子底下,真没有空子可以钻。 但静若此时还在青云殿,离这里很有段距离,虽然还是被他的神识覆盖着,但只要小心一些,还是可以给邵云帆传传音,若是等他回来,两人就得中断一切联系了。 “教主,你那边怎么样?” 娄昕舟用通灵名牌传音过去,等了一会儿,有了回音。 “青凰收了我,现在在曲泽殿,你可顺利?” “额。” 娄昕舟听见自家教主这样问,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了?”邵云帆回道,他似乎是听出了女娃的犹豫,便又轻声安慰,“没事,我在。” “入门测试不知道测试的到底是什么,我测出来六阶,被静若给收了。” 娄昕舟听罢小心翼翼地说道,对面似乎沉默了一阵,而后才是清冷的声音入耳。 “与上位的长老周旋很是危险,万事一定要小心,若是有事,务必及时告诉我,不可自己冒险,做事要低调,也不要参与是非,有谁欺负你了,也告诉我。” 邵云帆的话和平时那般没什么起伏,但娄昕舟能听出里面的些许担心,她知道无论是师尊还是邵云帆,不知为何,总会把她当成小孩子似的,每每这种情况,总少不了唠叨几句,事实上,在来扶风以前,邵云帆就叮嘱过好几次了。 但,她并不觉得厌烦。 “好,我知道了。”娄昕舟轻声回道,“静若的近侍回来了,之后联系。” 娄昕舟断掉传音,抬头便见着春柯从灵剑上跳下,也许是飞得真挺快的,她头上还有些薄汗。 “呼。”春柯一落地就吐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衣服拿到了,不过只得委屈小师姐穿内门弟子的服饰了。” 娄昕舟接过春柯递过来的衣服,笑得傻乎乎的。 “没事的,这衣服好漂亮啊。” “小师姐不嫌弃就好。” 春柯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安排妥当了,等人换好衣服,浮楼应该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娄昕舟对春柯浅浅笑了笑,便拿着衣服进了屏风。 扶风宗的弟子服以蓝色打底,期间花纹繁复,祥云瑞彩,身份地位越高,衣服颜色便越深,外门弟子是偏白的湖蓝,到亲传弟子便是快要接近黑色的午夜蓝了,而春柯拿的这件事内门弟子的,颜色上要比亲传浅上好些,是天蓝色的。 娄昕舟几下将里衣套上,而后穿上外衣,这衣服依旧有些不合身,但比春柯最开始给的她自己的衣服要好上太多,至少裤子是穿上了的。 穿戴好后,娄昕舟将头发也给扎起来了,这般弄好出去倒给春柯看呆住了。 小女娃面貌很是端正,虽然消瘦了一些,但穿上扶风偏干练一些的弟子服,又将头发高束,看起来便是可爱中又平添几分风正气。 “春柯,我们现在······” 娄昕舟见春柯许久没有说话,便出声提醒,后者这才回过神来。 “啊,浮楼应该收拾好了,我带小师姐过去吧。” 折腾许久,娄昕舟终于知道了这浮楼是个什么地方,说不上多坏,但确实不适合住人。浮楼上下分为三层,和昆仑的书阁有些像,而他们给娄昕舟收拾的房间便在三楼之上。 三楼靠近斜顶,即便是已经叫人整理过一次,还是能看出堆放杂物的痕迹,又因着这里靠顶,本来也是储物的地方,便只设置了一处很小的窗口,不通风,阳光也不太进得来,因而空气沉闷潮湿。 春柯进来的时候,眼里是明显的嫌弃,但想着娄昕舟之前的穿着,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出生,便又笑着转过身来。 “这里不错吧,很是清净,地方空间也大,住着也舒服。” 娄昕舟看她一眼,她换了副样子,那傻乎劲被冲淡了些许,淡金色的眼中没什么情绪,后者有些心虚地停了口,实在找不到这屋子还有什么优点了。 “哎呀,长老忙完就会来看小师姐的,师姐要是不喜欢这里,可以叫长老换,我是真不敢不听石英师姐的话啦。” “嗯?为什么要换啊,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娄昕舟终于笑起来,看起来对这里很是满意,春柯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小师姐可别和长老说是我让你住这里的啊。” 娄昕舟听罢眼中适时露出一些不解来,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见她同意了,春柯也笑开了。 “那小师姐好好休息吧,累了一天了,天都快黑了,我也要向静若长老说明情况去了。” 娄昕舟没有回头,等春柯彻底离开后,她打开了床边的小窗,整理思绪。 浮楼建得高,此刻已是黄昏,日头正西,云彩交织,风景倒是漂亮。 但她现在却没有心思去欣赏这夕阳景,今日出了许多意外,但好在还算顺利,只是她对那入门测试测出来的灵阶很是在意。 明明她那大满的灵力早被秘法造了假,若是按照她和邵云帆的计划,测出来应该只有二阶才对。 “这六阶······”娄昕舟运转起体内的灵力,从丹田一路往上,漫过四肢,“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第128章 意料之外 静若回来的也不算晚,他一身的墨白的衣服,脚踩一双素白的鞋子,御着青色的灵剑而来,娄昕舟趴在窗口,刚好目睹了全程。 上辈子她并没有和静若直接接触过,对他的全部认识,都是来自于和他有过一战的小烛火。 肖烛对这人的评价,怎么说呢,娄昕舟还记得那句话。 “光明正大又十分狡猾。” 作为扶风的二把手,他的实力还要在乔天阳之上,但大乘终是大乘,他虽然比掌门高一头,但却要低青凰一截,不过听说静若活得很是傲气,处处都要和青凰争上一头,这也是扶风宗有情道和无情道争得这么凶的原因。 但是比起坏脾气的青凰尊者,各门各派对他的评价还要高些,听说是个爱徒弟的。 正这般想着,静若似有察觉朝这边望了一眼,刚好和娄昕舟对上眼神,只是他并没有说什么,也并没有往这边来的意思,径直入了殿,往若善去了,应该是去找石英了。 静若没有来,娄昕舟也闲着无聊,只好趴在窗口继续发呆。 她是来找扶风和周边的那些小门派暗中勾结的证据的,但是要从哪里开始调查呢? 华山周边的小门派多如牛毛,他们每个月都会暗中往扶风送去一批弟子,虽然每个门派只送去一到五个不等,数量不大,但是加起来就不少了。 要想调动他们,一定不是简单人物,至少要是大长老及其以上的级别,扶风除去掌门乔天阳,还有五位大长老,白日里,娄昕舟已经见了个遍。 这六人分属两派,青凰、掌门乔天阳以及镜北是无情派,静若、文元以及广百是有情一派,她和邵云帆刚好各去了一派。 眼下进扶风以前的计划已经不能用了,她的处境从低调变成了高调,从外门调到了亲传,也只得变个策略,去接近静若,也许能发现他背后的小动作。 “咚咚咚。” 却是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娄昕舟转过身去,细细感受门外人的气息,居然是静若亲自来了。 只好爬下床,给他开了门。 “长老好。” 娄昕舟仰起头轻声喊,眼睛睁得大大的,人又小小一只。 “你怎知要穿内门弟子的衣服?” 静若这话一出,娄昕舟却是呆住了。 难道静若只是打算收她做内门弟子,而非亲传? “春柯姐姐给的。” 娄昕舟试探地说道,她抬头望着静若,和白日在青云殿的时候相比,他对娄昕舟的态度好像冷了许多。 静若轻声“嗯”了一句算作回应,便又推门走进了房间,在木桌旁坐下了。 “过来。”娄昕舟走过去,静若从储物空间里摸出一本书放在了木桌之上,“你天赋很好,住在这里也是可以的,我会亲自教导你,但我已经答应过英儿不再收亲传弟子。” 娄昕舟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果然静若对自己的徒儿很好,倒是信守承诺,只是既然决定了不再收亲传,那她的位置就有些尴尬了。 扶风的内门和昆仑虚并不一样,昆仑虚因为各峰长老所教不同,因而内门弟子也分所属,但在扶风,内门弟子并没有归属哪位长老一说,扶风的弟子除了亲传和他们自己的师尊住在一处,一律都是住在存英殿的,只是外门弟子在外殿,内门弟子在内殿。 “这书是《引气入门要领》,你识字吗?” 静若将书翻开,推到小女娃面前。 娄昕舟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轻轻点头,陷入沉思。 她现在算是内门弟子吧,和静若并无师徒之名,真的会有人这般无私吗,亲自教导还不要名分。 “识字就好,将这本书读完背熟,明日晚我会过来抽问。” 静若说完起了身,在娄昕舟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开门走了,冷冰冰地像例行公事,一点没有白日的亲切随和。 娄昕舟拿起桌上的书,引气入门对她来说早已熟记于心,背熟什么的根本不是难事,也不过翻看一遍,她便将那些句子完全记在了脑中,而后便熄灯上床睡觉。 第二日清晨,娄昕舟起来梳洗好,当然浮楼并没有给她清洗的地方,她只是用了净身诀,便下了楼。 昨日春柯给她指过尚徐殿吃饭的地方,这里人不多,何况又是长老居所,配备了精致的小食堂,每日吃的自然是极好的,娄昕舟乘这春柯给留下的方舟上了主殿,一路往食堂去。 现在时辰已经不早,娄昕舟刚上主殿便见着了春柯,后者也一眼瞧见了她,两人便一起去了食堂。 “小师姐昨日睡得可好啊。” 春柯一见着她便开口问道,娄昕舟见她这般殷勤,有些不适,但又察觉到一道气息自不远处而来,愣了片刻便突然对春柯说道。 “你还是不要叫我师姐了。” 娄昕舟做出委屈的样子,却是给春柯吓着了,还以为是她说错了什么话,急忙问道。 “怎么了?” “长老说他不收亲传了。” “诶?那为何还让你在尚徐殿住着啊?” 春柯惊讶得嘴都闭不上了。 “长老说我天赋很好,他会亲自指导我。” “呵。” 却是一道冷哼进了耳朵,春柯转身过去,就见着了正要去练剑的石英。 石英脸上很是不高兴。 “师姐好。” 两人见状连忙问了好。 “你怎么还在这里?” 石英抱剑而立,昨日静若回来的时候,她便直戳了当的问了这件事,静若并没有将这小女娃收做亲传弟子的打算,只是抬她做内门弟子罢了,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还在尚徐殿。 “长老说我可以留下来的。” 娄昕舟说得小声,眼里怯生生的,甚至不敢正着看石英一眼。 “既然是内门弟子,那就应该呆在存英殿,师尊向来是最看重规矩的人,怎会让你留下来。” “可是长老就是说了的,师姐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问他。” 娄昕舟又跑春柯身后去了。 石英听了这话,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于是便伸手去抓娄昕舟。 “你既是这样说,那便随我去问问。” 第129章 看了一场戏 娄昕舟是被石英拉到静若面前的,彼时静若正照着一本书往一个丹炉里面不断的加些灵草灵药,不知是在炼些什么,见石英拉着娄昕舟进来,眉头微皱,问。 “英儿,你这是做什么?” “徒儿拜见师尊。”石英进门后先是行了礼,而后答道,“是您让这小女娃留下的?” 静若听罢放下了手中的书,在玉桌前坐定。 “怎么了。” “既然是内门弟子,那就应该住在存英殿。” 石英说着看向娄昕舟,那眼神像是要将面前的小娃娃千刀万剐一般,娄昕舟察觉到她的视线,默默地低下了头,只在心中觉得好笑。 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吧,石英醋意那么大,她都快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了。 “我既是已经答应过她,又怎可食言呢。” 静若却是并没有对石英的歇斯底里有什么反应,脸上甚至连点表情都没有,后者见状却是脸都气红了。 “师尊明明说过,我是您的关门弟子,现在不也食言了吗?” “哎,别闹了,英儿,她只是内门弟子罢了,我并未收她。” 静若长叹了口气,石英从五岁时便拜在他的门下,十四岁便到了金丹,天赋虽不及决明,但放在整个修真界也是可以排得上名的,因而打小便对她十分宠爱,以至成了这般性格,他似乎不太会养孩子。 啊不对,他对决明也是一般对待的,但不知为何,决明偏温文尔雅,性子随和,扶风的那些女弟子们对他更是着了迷一般。 想起自己大徒弟的通情达理,再看看面前脸红脖子粗的二徒弟,静若现在只觉得头疼极了。 “那为何将她留在尚徐殿?师尊分明是想之后收了她吧。” 石英根本不打算放弃,在她看来,静若的这些行为,就是看中了这个小女娃娃,打算收作亲传,可是当初她明明是有更好的选择的,是静若告诉她,拜入他的门下便是关门弟子,资源什么的都会紧着她,而青凰尊者那时便有十多个弟子了,她过去根本分不到什么好,她这才拜了静若为师。 “胡说!”静若自觉被冒犯到了,在玉桌上重重一拍,但好在也并非气极了,那桌子才免于碎掉的命运,“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娄昕舟缩在一旁一言不发,甚至配合着微微颤抖。 真是一场好戏啊。 “您心虚了。”石英沉默片刻,看着坐在高处的静若,而后转身指着缩在一旁的小女娃大声吼道,“我当年进门的时候,您都没有像对她那般亲自指导过我。” 娄昕舟默默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够了!” “引气入体那般简单,用不着师尊亲自指导吧,我当年可是靠自己悟的,就连决明师兄也是!” 石英许是真的气得恨了,声音越来越高,娄昕舟在一旁惊叹不已,啧啧称奇,这种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呢,不过吧,她说得也是在理,娄昕舟也想知道静若为何对自己这般特殊,虽然她知道多半就是因为在山门口测出的那六阶天赋。 “你的天赋怎是她能比的,哎,英儿,你能靠自己悟,有些人若是不指导,连仙途都上不了。” 静若沉默许久,才缓声开口,他语气中尽是无奈,但生气的劲却已经下去了,娄昕舟听见他这话却是震惊了。 什么叫有些人若是不指导,连仙途都上不了?她测出来不是六阶吗? 呵,之前她还以为秘法失效了呢,看来那入门测试果真和灵力天赋不沾边啊。 “什么意思。” 石英听见静若的话,终于冷静下来。 “我不会收她的,说了你是关门弟子,那便是关门弟子,为师可曾食言过。” 静若见石英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不禁松了一口气,继续安慰道。 “可是。” “午时再过来。” 石英还想说些什么,静若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后者愣了片刻终于妥协,随后看了娄昕舟一眼,什么也没有说,直接转身离开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许久,娄昕舟抬头偷偷打量静若,却发现那人一直看着自己,见她望过来,才轻轻笑起来。 “小晗雨,过来。” 娄昕舟在原地踌躇片刻,才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本是还保持了一些距离,却在走近的时候被静若一把给拉了过去。 和昨夜的冷漠不同,静若此刻又像昨日在青云殿那般,和善随和,伸手摸了摸小女娃的头,笑道。 “书背得如何?” 娄昕舟轻轻摇了摇头,软声道。 “看了一遍,但我不是很懂。” “不懂也没关系,背住就行,可别偷懒,我晚上还是会过来抽背的。” 静若说完又拿起被他放在一旁的书籍,开始捣鼓炼丹。 “不过我明日要闭关几日,你师姐脾气确实有些不好,但若是凡是让着些,她也不会为难你。” 娄昕舟瞪着天正的大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好了,退下吧,抓紧背书去,可不能荒废功课。” “是。” 娄昕舟轻声应道,而后便出了屋子,却没有回去背书,而是径直去了食堂。 折腾了许久,早饭还没吃呢。 静若的事情暂且放下,不过他明日闭关,倒是可以和邵云帆说明说明情况,静若对自己的态度着实有些奇怪了,但先前他叫石英午时过去找她,定然是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要不要冒险过去偷听呢? 娄昕舟这般想着,用完了早饭,便回了浮楼,静若是大乘的修士,要想在不被他察觉的情况下偷听着实有些难度,不过阵法叠加之术她学得极好,也许可以试试。 回到房间,娄昕舟便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叠符纸,又咬破了手指,用血作画,写写画画,用了好几十张,再用秘法将阵法关联,红色的火焰闪过,几十张符纸最终化成薄薄的一张,娄昕舟透过窗外看了看时间,拿着符纸便又出了门。 时间差不多了,就让她看看静若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吧。 第130章 偷听 娄昕舟给自己用了符箓以后,才出的浮楼,这符箓可以隔绝她的一切灵力和气息,包括一些不大的声响,只是只能对大乘修为极其以下的人气作用,不过扶风才青凰一人到了渡劫,曲泽殿离这里也是十分的远,是用不着担心的。 娄昕舟一路闪身过去,速度极快,甚至在半路见到了过去的石英,符箓十分有用,已经是出窍的的天才一点风声都没有察觉到。 娄昕舟躲在静思楼的顶上,待石英进了静若的屋子,便将神识小心翼翼探了点边角过去,她虽然对自己画的符很有信心,但她现在可是在扶风的地盘,若是和邵云帆露了馅,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万事总要小心一些才好。 “徒儿拜见师尊。” 石英进去照常行了礼,静若见她来了,便示意她坐下。 “你今日还是莽撞了些。” “那师尊给个解释。”石英对着静若坐下,听罢微微笑道,“为何对她这般特殊。” “特殊?” 静若听罢却是笑了,他现在还在捣鼓炼丹,不急不慢地将一株红色的灵花给放进了小型的炼丹炉。 “为师早上便说过了,她天赋不好,灵力杂质多,而且很是单薄,并不适合当剑修。” “可我听说入门测试她测出来六阶,青凰尊者还跟你抢她。” “呵。” 静若却是一声冷笑。 “英儿啊,你可还记得你入门的时候测出来是几阶?” 石英皱眉,低头回忆了一番,而后答道。 “只有三阶。” “那你可懂了?” “师尊的意思是说······” 静若放完了灵药,又将丹炉的火催大了一些。 “那可不是越高越好。” “可徒儿还是不明白您为何要将她留下,还亲自指导她。” “哎,你啊,还是这般固执,一点脑筋都舍不得动。”见石英依旧不依不饶,静若给气笑了,“不过为师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为师保证,等她引气入体了,我就让她去存英殿如何?” “······” 石英听罢却是低下头去,不再开口说话了,静若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能说的也都说了,沉默半晌,静若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 “咳咳,等你大乘了,为师便告诉你。” 石英听罢抬起头来,眼里终于有些许笑意。 “当真?” 静若一听她这语气就知是真的消了气,在那炙热的目光中坚定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可苦了在房顶上偷听的娄昕舟。 她辛辛苦苦画了那么久的符,就是来听这的?听了又好像完全没有听。 但静若说待她学会了引气入体,便将她送去存英殿,引气入体这么重要吗?难道静若给她的那本书有问题? 怀揣这郁闷的心情回到浮楼,娄昕舟翻出那本静若给她的《引气入体要领》,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却没有找出什么东西,书是最正常不过的,里面的内容也是实打实教得引气,一时间娄昕舟觉得头疼极了。 很快便到了晚上,静若果真来了浮楼,娄昕舟给他打开门,后者一坐下,便叫她翻出那本书来,抽问了许多。 娄昕舟挑了几个问题答对,其余的都装成不熟悉的样子,因着背得太过磕磕绊绊,静若临走时,脸都有些黑,回头又叮嘱她好几次,叫她务必在他出关前,将这书背得滚瓜烂熟。 娄昕舟认真地点头,面上一副乖巧模样,心里却打定了注意和他对着干,静若太奇怪了,她还走不得。 第二日,尚徐殿果真没了大乘的气息,石英也去练剑去了,整个大殿除了娄昕舟,就只有几个近侍。 娄昕舟一大早起来便取出通灵名牌和邵云帆联络,不过许是教主那边并不方便,娄昕舟在房间了等了许久,都不见有回应。 但这么好的时机,她可不能错过,于是便画了符箓,抓紧这个机会去探查尚徐殿了,只是转了好几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过也是,静若已经大乘了,要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那定然藏得很深,哪是她几日就能调查清楚的? 邵云帆是午时回的消息。 “静若这般想你学会引气入体,应该是为了月测,控制好时间,将计就计,在半个月左右学会引气入体,不用太过深入调查,一切有我。” 娄昕舟看着名牌上显露出来的白色小字,陷入思考。 “月测?” 但显然邵云帆那边是好不容易找时间回的她,多半是青凰看得紧,娄昕舟也不好再发消息去问。 但也许可以去问问春柯,只是她的身份令牌在激活后还没来得及加上她,所以在犹豫片刻后,娄昕舟就又出了门。 这几天,静若闭关,除了留几个位子高些的近侍,其余的用不着待在这里,她记得春柯穿的是湖蓝的外门弟子服,所以这个时间点,人应该是在存英殿的。 只是虽是有了目的地,娄昕舟在登上小方舟以后,还是在原地愣了许久,这人生地不熟的,存英殿在哪里? 不过她虽然不识路,但最不缺的便是时间,因而也没多想,在浮楼作了定位后,便开着小方舟离开了尚徐殿。 扶风宗八十一殿,天上就有四十一,游走的方舟到处都是,御剑的弟子也不少,娄昕舟开着方舟把天上的这些大殿看了个遍,当真是如春柯说得那般,除了六大主殿,其余的都长得大差不差,期间她还因此迷了一次路,但好在有浮楼的方向定位,她又找回了航线。 只是可惜,逛了一圈,她甚至在天上找到了曲泽殿,也记住了许多大殿的位置,却是没见着存英殿的影子,想来是建在地上的。 华山山陡,但仙门总有各种方式将小得令人发指的地面空间发挥到极致,因而建在地上的存英殿不禁没有被狭小的地面空间限制,反而大到离谱,存英殿一半以上都横在悬崖边上,往外扩出许多,看起来很是巍峨大气。 春柯那日带她回尚徐时,走得是捷径,因而便也错过了存英殿,这是娄昕舟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色,说实话,震惊还是有的。 第131章 灵信是什么呀,可以吃吗? 娄昕舟虽然穿着内门弟子服,但是个生面孔,因而在进存英殿的时候,守门的杂役看了她好几眼,最终还是将她喊住了。 “这位师妹,还请出示一下身份令牌。” 娄昕舟听见声音回头立定,将身份令牌从腰间取下递了过去,那杂役弟子接过一看,却是立即变了脸色,连带着称呼也变了。 “竟然是晗雨小师姐,实在对不住,耽搁你的时间了,你还请随意。” 这杂役弟子嗓门很大,于是周围的人瞬间都看了过来,一时间,议论纷纷。 “啊,是那个六阶的天才吗?” “好像真的是诶。” “我之前见过她的,只是那时候的样子······没想到她原来这么可爱的吗。” 无论是刚入门的弟子,还是其他的弟子,几乎都听过娄昕舟的名声的,毕竟是六阶的天才,听说这小女娃刚到的时候一身乞丐样,但偏偏被大长老们抢着要,最后被静若长老收于门下。 “可是,为什么她穿的是内门弟子服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亲传弟子的衣服是需要定制的,哪有那么快。” “哦哦,是这样啊。” 娄昕舟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眉头微皱,没想到这消息传得这样快,只是他们似乎还不知道静若并没有将她收作亲传弟子。 “那个,晗雨小师姐,我能加你个灵信吗?” 那个杂役弟子拿出自己的身份名牌,颇有些战战兢兢地将它递了过来,见他这样,其余人也纷纷上前来了。 “诶?小师姐,也加个我呗。” “还有我我我。” “我也。” 娄昕舟顿时被一堆人围在了中间。 “······” 灵信想必就是扶风的通讯方式了,娄昕舟看着自己面前递过来的一堆身份名牌,眼中金光微沉。 果然和先前想的一样,真是麻烦啊,不过好在她早有对策。 于是,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娄昕舟咬着手指,一脸的痴傻样,歪着头无比认真地问道。 “灵信是什么呀,可以吃吗?” “······” 最后,这些弟子满脸失望地散去,娄昕舟也抓紧时机离开,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至于怎样找到春柯,对于娄昕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存英外殿的弟子天赋并不好,因而修为也不会多高,只需要画了一层隔绝灵力的阵法足以。 神识探出去没多久,娄昕舟就找到了在院子里看书,啊不,应该说是看着书发呆的春柯。 存英殿弟子众多,只有内门弟子才有资格一人一间屋,至于外门弟子,多是住在一个院子里,总共四间屋子,一间屋子便要住四到八个人,春柯住的自然也是这样的地方。 此时,院子里面少说也有十来个人,正挤在这般狭窄的空间里,练剑的有,看书的有,聊天的有,甚至连打坐的也有。 “······” 在这样吵闹的环境里打坐,真的不会走火入魔吗? 娄昕舟发出了真诚的疑惑。 “小师姐?!” 娄昕舟没在院门口站多久,就被春柯看见了,想也没想就是一句“小师姐”,顿时,练剑的,看书的,聊天的都停了下来,就连那打坐的也睁开了眼睛。 “······” 看来果然是没入定成功啊。 宗派里称谓首先看得是等级修为,而后才是年龄,春柯这“小师姐”一出口,又将娄昕舟送到了风口浪尖。 这些人和春柯生活在一处,自然知道她揽下了静若长老近侍的差事,她能接触到的,能叫小师姐的,除了静若长老新收的那个亲传,还能有谁? “咳咳。”娄昕舟见众人几乎都因为她的到来而愣在原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清咳了几声,连忙开口,“春柯,快跟我来,我有事想问你。” “啊。” 春柯一脸疑惑,将手中的书缓缓放下,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娄昕舟不禁捂住额头。 “快点!” “啊,好。” 好在两人走得及时,才没给院子里的那些人过来纠缠的机会,娄昕舟在带着春柯走远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师姐怎么到这里来了。” 春柯看着面前的小女娃,一脸的疑惑,突然她想到了什么,面上竟然害怕起来。 难道这小女娃是来问她昨日为何不帮她的? 昨日娄昕舟被石英带走以后,她便抓着空隙偷偷溜走了,她可不敢掺和这些事,那种情况,无论是惹了谁不高兴,她都会很惨。 “春柯啊。” “小······小师姐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春柯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听石英师姐说有个什么月测,就想问问你月测是什么。” “原来是这个啊。”春柯大松一口气,“不过小师姐你都还没引气入体呢,问月测的事情做什么?” “石英师姐说,她要在月测里面狠狠地教训我,我有点害怕。” 娄昕舟想了想,一脸的委屈可怜,开口胡说。 “不可能。”春柯听罢却是笑了,“月测会分等级的,她这么说就是吓唬你罢了。” “嗯?所以月测到底是什么啊。” 娄昕舟歪着头问。 “这么说吧,就是每个月一次的测试,算是我们门派的传统吧,检验你这个月修为是否达标了。”春柯开始解释道,“月测总共分天地玄黄四个等阶,元婴以下的弟子都必须参与,由修为高低决定月测等阶,所以石英师姐都出窍了,怎么可能会参加月测呢。” “那我也要月测吧,万一过不了会怎样啊。” 娄昕舟继续套话。 “嗯,会降级,亲传降为内门,内门降为外门,外门直接回家。”春柯摆了摆手,“理论上是这样。” “理论上?” “是啊,除了我们这些外门弟子是真的回家了,便没见着上头降下来过。实际上,那些天赋真的很好的人怎会沦落外门呢?” 春柯一脸的感叹,眼底埋着有些难过和不甘,但更多的是认命。 娄昕舟微微眯起了眼睛。 原来,这月测是拿来清除多余弟子的,不过也是合理,毕竟扶风每年都收那么多的弟子。 “春柯,那这月测是怎么测的啊。” 娄昕舟接着问道。 第132章 什么玩意儿 “哎。” 听娄昕舟这般问,春柯沉默了许久,最后竟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眼中尽是疲态。 “怎么了?” “这月测啊,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丧命的。” “什么?” 娄昕舟震惊了,每个月一次的月测,说不定还会丧命,扶风宗到底在搞什么?这种考核方式是否太过严苛了,真的合适吗? “不过小师姐倒不用担心,你才来,最多不过是黄阶月测,我还没听说过黄阶的死过人呢。” 春柯见小女娃那般惊讶,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给吓着了,便开口安慰道,只是她眼中尽是担心,这个月的月测又要到了啊。 筑基的月测是是地阶的,难度相较于黄阶和玄阶呈陡崖式上升,而他们这些外门弟子,在月测里,总会成为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的垫脚石,往往是最先被淘汰的。 “这样吗?” 春柯看着面前的小女娃,脸上些许羡慕,要是她也能有那般的天赋该有多好啊。 在之后的时间里,春柯给娄昕舟讲了许多。 这每个月的测试实际上测的就是实战,扶风宗有一个含虚镜,是天阶法器形虚碎掉后的其中一块,因着是残缺品,便从天阶法器中除名了,但是其能力还是给扶风带来了许多好处。 正如其名,形虚能够凭空构造生物,虽然只是幻境,但依旧能够对现实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含虚镜也保留了一部分这样的能力,正好用于训练弟子实战。 实际上,昆仑虚狙妖的任务也是源于为门派提供实战对象的需求,而因着含虚镜,扶风完全免了这一过程。 自然,月测也是借助了含虚的能力,将一众弟子分难度等阶,在不同时间投入含虚镜内,和幻化出来的妖兽进行实战。 只是里面的妖兽在等阶上总要高出弟子一阶,因而每次月测,很少有人会正面去和那些妖兽对抗,至于正面对抗了的,大部分都上了黄泉路。 但许是门派也知道这样的测试有些困难了,会在场地中设置大大小小的安全区,只要待在安全区内,那些幻化出来的妖兽便不会对他们发起攻击。 只是待在安全区里的时间是有限的,也是固定的,但是却允许抢夺,因而,这月测与其说是与妖兽对抗,不如说是弟子间的竞争,而考核也是看你能否抢夺到更多的安全时间。 解决了心中的疑惑后,娄昕舟便准备离开了,春柯也回了院子,继续和院友们挣扎学习。 一路出了外殿,娄昕舟七拐八弯的,居然,又迷路了。 “······” 好吧,也不能怪她,要怪就怪这存英殿实在有些太大了,偏偏她打小就对方向不敏感,离了人,自然容易迷路。 这时候,娄昕舟就无比庆幸自己给浮楼定了位,只要走到殿外,找到方舟,她便能回去。 “诶,我听人说,静若长老新收的亲传到存英来了,是不是啊。” 娄昕舟正和存英殿七拐八拐的路较劲呢,猝不及防听见这一句,人差点给摔了,转头看去,就见着一男一女两个外门弟子聊得正开心。 “好像是吧,但我听说是个傻的。” 男弟子摇了摇头,一脸的不看好,讪讪说道。 “啊?怎么会这样啊。” “依我看吧,咱们有空去巴结她,还不如去巴结青凰尊者新收的两个亲传呢。” 又有一个女弟子加入了聊天的行列。 “啊,你是说行云师兄吧,我听说了,他才十二呢,还没入门就已经筑基了。” 原来的女弟子说道。 “是啊,我听师姐说他是修真世家的,好像是田峪那个吴家吧。” 男弟子附和道。 “田峪吴家?嘶,我记得子安师兄好像也是吴家出来的,也许······” 原来的女弟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现出些许喜色来。 “别想了,子安师兄都不知道来多少年了,早断尘缘了,吴行云才十二啊,子安师兄入门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吧。” 新来的女弟子想也没想就打断了她的幻象,那女弟子顿时像是泄了气的蘑菇,软塌下来。 “人生好难啊,下次月测要怎么办啊,有没有人能带带我啊!” 娄昕舟在一旁听着,似乎有些理解这些外门弟子了,扶风这月测对他们来说,当真像是催命符一般。 “哎,既然巴结吴行云不行,那师姐知道青凰尊者收的另一个亲传有没有戏啊。” 男弟子苦笑道。 “你是说柳冬儿?”被叫做师姐的女弟子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她人怎么样,但听说很是漂亮。” “当真?” 男弟子一听突然兴奋起来。 “你在想什么啊,人早就名花有主了。” 娄昕舟在一旁听几人聊天听得津津有味,索性直接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反正时间还早,晚些回去也没什么。 “名花有主?谁啊?” “你们没听说吗?”那师姐却是有些震惊,“都传开了好不好,什么行云冬水的,云柳依依的,人家是一对好吧。” “啊,这样啊。” 那男弟子顿觉有些失望,打消了心中那不可能实现的念头。 娄昕舟听着那女弟子的这话,却是眼睛都给瞪圆了。 云柳依依?行云冬水? 什么玩意儿!!! 回浮楼的路上,娄昕舟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果然,有些人无论是走到哪儿都是招蜂引蝶的。虽然她知道邵云帆必然不可能和那什么柳冬儿发生关系,这件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听着那些传言,她就觉得心中很是不舒服,像是浸了醋一样,酸涩涩的,甚至有种想吐的感觉,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曲泽殿去,将那什么柳冬儿痛揍一顿,然后抱着自家教主,告诉所有人他是她的。 只是现在却是这样的情况,她根本不可能这样做,委屈的情绪在心头化开,她开得极快,风刺了眼,眼眶中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打转,又被她狠狠地擦掉。 娄昕舟越想越气,也不管天上方舟来来往往,直接破口大骂了一句。 “什么玩意儿!” 第133章 静若出关 转眼两日便已过去,这两日里,娄昕舟并没有在尚徐殿闲着,为了熟悉扶风宗的环境,她避开石英,在门内到处闲逛,将扶风这所谓的九九八十一殿给逛了个遍。 只是在闲逛的这两日里,她没少听见关于青凰尊者新收的那两个亲传的事情。 也不知到底是怎样发酵的,一众弟子传他们天造地设,金童玉女 娄昕舟每听见一次,拳头便紧上一分。 她了解自家教主的性格,也明白这些人口中所说多半只是谣言的结果,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听着这些话,她也开始生邵云帆的气了,也不知青凰对他到底重视到了什么程度,好几天了,这人竟是没有发过一句消息过来。 但邵云帆应该知道她会很在意这种事情,她不信他没听见这满天飞的谣言,难以置信会将她像这般晾在一旁。 娄昕舟拿着通灵名牌倚在窗子边上发呆,指腹不断的摩挲了木质的令牌,许久见着太阳西下,她才强制将散出去的思维重新拉回来。 “也差不多了。” 静若应该会在今天夜里出关,想必第一时间就会过来抽问她的功课,但她并没有丝毫的慌张,那本书她早已烂熟于心,倒背如流,今夜静若一来,她决定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 天幕不一会儿便完全黑了下来,娄昕舟将油灯点上,将静若给她的那本书翻开摆在桌上,书角被她揉搓过几次,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翻过千百遍那般,样子还是得好好做的。 也不知过去多久,娄昕舟感受到大乘的气息重新出现在尚徐殿内,静若出关了,那股力量似乎更加浑厚了好些。 娄昕舟却是微微皱起眉头,闭关就是为了精进,但是仅仅三日便能有这般突破,静若是如何做到的? 半个时辰后,静若果真来了,娄昕舟将门拉开,墨衣的大长老笑着进了屋子,看见桌上翻开的书籍,以及燃过许久的油灯,满意的点了点头。 “背得如何?” “禀长老,弟子背得很好。” 娄昕舟从容道,小女娃娃笑容浅浅,薄金的眼中却尽是满满信心。 “哦?那我便考考你。” 静若走到桌边坐下,在桌上轻轻敲了许久,而后将翻开的书给合上了。 “灵力入体,最先为气,我问你,气为何物?” 昏黄的灯光下,小女娃乖巧地坐在静若的对面,和初时的痴傻不同,她似乎真的做了许多的准备,不仅将书中所述记得一字不差,甚至还加上了自己的见解,静若听见她的回答,空隙中便抬头看过她好几次。 在小女娃落下最后一个字后,他笑了起来,看样子很是高兴。 “好,不错!明日你便试着引气吧,哦,对了。”静若说着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一个古青瓷瓶,递给了娄昕舟,“这丹药是我特意为你炼的,从今日起,一日一颗,服至月底。” 娄昕舟接过那古青色的瓶子,心中却是疑惑。 她记得那日被石英拉去静思楼的时候,就见着静若在炼丹,原来炼的便是这个吗?甚至还是为她专门炼的? 娄昕舟打开瓶口,凑到鼻尖,轻轻闻了闻。 那丹药气味香甜,清净如水,但她总觉得哪里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太上来。 “弟子谢过长老。” 送走了静若后,娄昕舟将古青瓷瓶中的丹药倒了出来,丹身通体透亮,中间却有一小块黑点,她突然愣住了。 竟然是分灵丹?! 这丹药上辈子在魔域时她几乎当饭吃,毕竟全教上下就她一个正常修士,需要她炼化魔域那混沌到极致的魔气,再从中单独抽出纯净的灵力用以修炼,但这一过程需要耗费大量的气力,邵云帆便让教里的炼丹师每日供应分灵丹,用于帮助她更加容易地分离和炼化魔气和灵力。 只是扶风宗地处华山,离魔域那般遥远,灵力纯净,哪里用得到分灵丹? 不对,这丹药好像有些不一样。 掌心升起红色的火焰,娄昕舟用灵力将手中的丹药化开,顿时,屋子里的丹香更加浓郁。 “银叶,雨燕草,幻心,阴神······”娄昕舟喃喃自语,“这几味的用量好像加大了······” 分灵丹的原料虽然也有这几样,但是因着这些灵草都是极寒极炙之物,并不可多服,分灵丹里加上这几味,也不过是为了炼化之能,而静若给的丹药,分离的功能消失了,炼化却成了主要功能。 只是,他是想她炼化什么呢? 娄昕舟突然想到了入门测试测出来的六阶。 “······” 看来,这一次要冒冒险了。 娄昕舟看着桌上如白玉般的丹药,她不知静若有什么目的,也不知服下这丹药身体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但是,若是不按静若的要求行事,不服这丹药,那势必会引他怀疑,这些天所做之事皆功亏一篑。 “……” 想到这里,娄昕舟拿起一颗丹药,毫不犹豫地送进嘴中给咽了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只是娄昕舟等了一会儿,身体却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她微微皱眉,压下心中的不安,运起周身灵力来,却也是如常,也没有任何异相,暂时松下一口气,将通灵名牌给拿了出来。 却又愣住。 这件事情理应是要告诉邵云帆的,但眼下情况特殊,静若已经出关,传音不便,万一被发现就不好了。 于是只好作罢。 静若说,让她明日便开始尝试引气入体,但她展示出去的天赋并不很好,之后几日还得装装傻,按照计划在十五日左右学会才好。 实际上,以她展现出来的天赋来说,十五日便学会引气入体,悟性已经是极其难得了,可以算是天才级别了,但静若显然想要她快些学会引气,好参加月底的月测,也不知,他到底想在月测上做些什么。 第二日一早,娄昕舟清洗完后,便下了楼,静若为浮楼单独建了一个小岛,相较于尚徐殿的占地面积来说,这小岛确实挺小,但除去放浮楼的地方,剩下的空地已经可以用来做一个不大的练武场了。 因此,娄昕舟一早起来便将楼前的杂草给拔了,清出了一片空地用来打坐。 虽然也可以在屋子引气,但既然是做戏,那必然要做给人看见才好,这楼前的空地不正合适吗? 第134章 决明 因着要装傻,娄昕舟打坐尝试引气入体便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发呆,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坐在空地前,说实话,真的很无聊,但偏要装出很认真的模样,她便也没有理由在静若的眼皮子底下外出了。 春柯却是在午时提着一个红棕色的饭盒过来了,娄昕舟察觉到有人靠近便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春柯,又看了看她手中的食盒,有些疑惑。 “长老说让你专心修炼,三餐由我给你送。” “嗯?” 娄昕舟有些震惊,静若已经这般着急了吗?连她去食堂的时间都要给她节省出来。 春柯将食盒打开,顿时,饭菜的香味便飘了出来。 尚徐殿的伙食还是很不错的,娄昕舟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接过春柯递过来的米饭,傻乎乎地道了句谢。 看见面前的小女娃拿着碗狼吞虎咽的样子,春柯竟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师姐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饿啊。” 娄昕舟抽空从碗中抬起头来,嘴边甚至粘了一颗白米饭。 “引气入体是这样的,我以前也饿得特别快,每次吃饭总能吃下三大碗。” 春柯笑笑,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是叫小女娃听了却是瞪大了眼睛,甚至放出光来。 “对啊,你能不能教教我怎样引气入体啊。” 春柯一听娄昕舟这话却是愣住了。 她是怎么学会引气入体的来着? 她的天赋并不算好,不然也不会一直呆在存英外殿了,当年她可是足足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学会引气入体,靠得并不是悟性,而是毅力,只是,那时候有的那种不服输的意气,到现在,也不知为什么,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咳,小师姐天赋绝佳,应该用不着春柯教你啊。” “唔。”娄昕舟抿了抿嘴,“可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这······” 春柯却是有些为难,平常人一般在一个月到两个月就能学会引气入体,她其实一直都有怀疑自己是不是用错了方法来着,沉默许久,她忽然又想到了其他。 “啊,小师姐不必找我啊,决明师兄明日就要出关了,到时候你可以问他啊,他可是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学会了引气入体的。” 娄昕舟刚喝进一口汤,听见这话却是直接喷出来了。 “多······多少?!” 春柯到底是筑基的修士,反应十分的迅速,因而并没被娄昕舟喷着,只是却是皱了眉头,她是知道决明师兄的天赋特别妖孽,却没料到面前的小女娃是这样的反应,对方才入仙门,应该对天赋什么的没有具体的概念才对。 看见春柯脸上惊讶的神色,娄昕舟有些尴尬地用衣袖擦了擦嘴巴,又咬了咬唇,而后解释。 “长老足足要我背了三日的书,决明师兄就不需要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决明师兄和我们可不一样,哪里用得到背书,根本就不用看好吗?”春柯重新找了地坐下,眼中颇有些羡慕,“他一百多岁的时候,就已经有大乘的修为了。” 娄昕舟一脸的疑惑,歪着头问。 “大乘修为?” “额。” 春柯这才想起面前这女娃娃一来就被静若长老带了过来,没有上过一节理论课。 但是从头解释会特别麻烦,而她向来最怕麻烦,想了许久,春柯开口道。 “就是特别特别厉害的意思。” 娄昕舟触不及防听见这解释,差点笑出声来,强忍着摆出一副懵懂的样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之前在青云殿的时候,她便知道静若有一位已经大乘修为的徒弟了,因为那时镜北说静若有个好徒儿,仅仅只三百多岁便快要到渡劫了,只是却没想到这人天赋竟然这般变态,一百多岁便到了大乘。 在她知道的人里面,除了自家教主得了魔主传承,一夜渡劫以外,就是她师尊的天赋最让人惊讶了。 她曾听邵云帆说过,岐鸢在两百岁的时候便已经到了大乘,她是昆仑虚那一众天才里最先突破到大乘的,就是掌门和灵虚长老,也是在快三百岁的时候才到的大乘。 只是,娄昕舟有些想不明白的是,扶风宗有这样一个绝世天才,按理说,应当是声名远扬才对,但即使是上辈子,娄昕舟也没有听过他的名号。 “春柯你刚刚说,一百多岁,决明师兄已经有一百多岁了吗?” “啊,可不能这样算,他只是在那个时候突破的,现在已经三百多岁了。” 春柯解释道。 “三百多!那他就是一个老头咯?” 娄昕舟惊讶道,眼睛都瞪大了,春柯听见她这毫无厘头的,没忍住又笑了。 “恰恰相反,我给你说啊,决明师兄风流倜傥、飘逸绝俗,长得可好看了,他每每出现,总会引起骚动,所以啊,为了避免麻烦,他很少外出。” “那他是不是特别厉害啊?” 娄昕舟吃完了饭,抱腿坐着,她可要打探清楚一些,毕竟尚徐殿过不了多久就又多一位和静若同等阶的大乘修士了,而且是那种可以比肩渡劫的大乘修士,到时候只怕她会更加受限。 “那可不?”说道这里,春柯脸上竟然露出了骄傲的神色,“你是不知道,咱们这位师兄啊,修为虽然只有大乘,却可以和渡劫的尊者打成平手呢。” 听到这里,娄昕舟突然就明了了,这位决明师兄既然可以和渡劫的尊者打成平手,这就可以解释为何静若每每都敢和青凰对着干了,原来是自己养了个好徒弟啊。 不过也是令人惊奇,大乘和渡劫之间虽只有一个等阶之差,但中间可存在了好几百年的灵力沉淀,而他居然可以凭借大乘的修为和渡劫打成平手,一定不简单。 娄昕舟突然觉得头有些痛,静若已经很难应对了,再来一个决明,真的能顺利找到扶风宗和那些小门派勾结的证据吗? 不行,等到决明出关以后,她的行动会更受限制,在这之前,她必须和邵云帆取得一次联系,但眼下用通灵名牌实在太过危险,要怎样才能联系上他呢? 第135章 偷偷见面 来曲泽殿已经有四天了,邵云帆看着手中的通灵名牌,之前娄昕舟发消息给他说静若对她那莫名其妙的态度时,他便已经知道山门口那应灵瓷到底测试的是什么东西了。 上辈子他曾暗中调查过扶风宗,只是因为时间有限,他只来得及将和扶风宗有关联的小门派全部找了出来,发现这些门派每月给扶风宗送去的弟子无一都在修魔方面有很强的天赋,扶风宗是正道修真门派,邵云帆推测他们在用一种极其诡谲的方式进行修炼,虽不知具体方式是什么,但至少要用到那些修魔天赋很高的弟子。 之前因为沐门一事,他才知娄昕舟竟是魔域少主,所以,他便给娄昕舟用了秘法,将先天大满的灵力往下调成了普通人的水平,若是应灵瓷测灵力,那娄昕舟测出来就该只有二阶,理所应当地进到外门,远离扶风宗那群最危险的疯子。 只是没想到,扶风宗居然这么大胆,光明正大地将入门测试设置成了测试修魔的天赋。 娄昕舟既是天生魔种,自然在修魔一道上有极高的天赋,测出六阶来也是理所应当。 “师兄,你在想什么啊,师尊叫我们呢。” 突然一道明丽的声音传来,邵云帆抬头便见着柳冬儿堆着盈盈笑意朝他扑过来。 “好,知道了。” 邵云帆起身闪开,柳冬儿扑过了头,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回头便有些郁闷,不禁娇哼道。 “师兄,你躲什么啊。” “柳师妹这架势像是要把我给吃了,我怎能不躲啊?” 邵云帆见她这样,开口回道,少年声音清明,身着扶风那午夜蓝的亲传弟子服,俊美绝伦。他抱剑弯腰,墨发轻拂,脸上阳光肆意,浅色的眼眸似被星光点缀,笑意藏在其间,只消一眼,便足以让人沉溺其中。 柳冬儿见他这一笑,竟然直接愣在了原地,回过神来后,却是早已不见了人影。 “啊啊啊啊,怎么总是这样。” 柳冬儿气得在原地跺脚,师尊又不是只叫他一人,也是叫了她的,怎么就不能等等她啊?明明门里那些男弟子对她都特别殷勤,怎生就吴行云一人,次次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 “不过······” 会不会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喜欢他的? 柳冬儿认真地想了想,甚至在脑中尝试着换其他人像吴行云对自己那般对她。 但是很显然,这样做不仅没有任何喜欢的感觉的,还会觉得非常恶心。 好吧,柳冬儿不得不承认,她其实就是看上吴行云的脸了,哦,可能还有那惊人的天赋。但是这般绝美的天才少年,也就只有她才能配得上吧,毕竟她可是有闭月羞花之姿的。 吴行云喜欢她是迟早的事。 柳冬儿想到这里,终于消了气,朝青凰的书房去了。 邵云帆进了青凰的屋子后,便见着那人一脸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桌前,面前正放着一堆的古籍,杂乱无章,他正低头摆弄着它们,也不知是在做什么,他便走上前去,笑着问。 “师尊这是在做什么?” 青凰抬头,见着是自己新收的徒儿,面无表情脸松动许多。 “没什么,只是闲来无事研究古籍罢了。” 邵云帆笑着点头,接着问道。 “冬儿师妹说您找我。” “是,这个给掌门送过去,前些日子他一直念叨。” 青凰说着,便从那堆古籍中挑出来了一本,递给了邵云帆。 “是。” 邵云帆弯腰接过,因着是在青凰的面前,也没多看揣进空间便走了,正好撞上迎面进来的柳冬儿,柳冬儿见他在她刚才就要走,连忙出声想要将人叫住,声音娇滴滴的。 “诶,师兄你就走了啊,不等等我呀。” 但那少年却是理都没有理她,径直从她身旁走过,正眼也没瞧她一眼,开门关门,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 柳冬儿这方气刚消下去,噗地一下又上来了。 ······ 出了曲泽殿,邵云帆御剑的速度慢下来,这里已经脱离了青凰平日里警戒的范围,他便偏了航线,往尚徐殿去了。 已经好几日未曾和娄昕舟联系过了,两人都被扶风的大长老给收在了身边,用通灵名牌联系,被发现的风险太大了,还不如隐了气息,直接过去来得好些。 他记得娄昕舟说过她被安排住在了尚徐一旁的一个小悬浮岛上,这方御剑过去,他一眼便瞧见了。 此时才过午时不久,刚踏上那小岛,他就看见了在楼前空地打坐的小女娃,但看那极其随意的姿势,以及慢慢有些压下去的脊背,与其说是在打坐,不如说是在发呆,甚至好像快要睡着了? 邵云帆隐了气息,所以娄昕舟并没有发现有人过来,他便悄悄走了过去,而后又在她面前轻轻蹲下,细细打量着小女娃的脸。 邵云帆还没见过这般打扮的娄昕舟,扶风的弟子服为了方便练剑,所以很是干练,她又将头发整个扎了起来,整个人便显得更加玲珑了些。 但也许是因为头发太多,手太小,小女娃这头发扎得不太有水平,不禁扎歪了,还有些松松的,但却衬得她很是可爱。 又似乎是胖了些,难道是长老殿的伙食太好了吗? 邵云帆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轻轻笑了一声。 娄昕舟立马就睁了眼睛,而后一整个愣住了。 “······” “······” 四目相对,邵云帆没有说话,面前的女娃似乎有些懵,竟然伸手掐了掐他的脸,接着又掐了掐自己的,而后喃喃自语。 “不是吧,怎么梦见教主了?我很想他吗?” “你不想我吗?” 邵云帆笑着问道,他现在是吴行云的装扮,很有些意气,这般看起来竟是少年感十足。 娄昕舟便呆住了,许久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了,下一秒,却是双手捧住了邵云帆的脸一顿揉搓,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知教主有没有听过,行云冬水,云柳依依?” 第136章 你只能是我的 “行云冬水,云柳依依?” 邵云帆却是直接懵住了,他自从被青凰收了以后,就一直呆在曲泽殿,基本没有出去过。“行云冬水“、”云柳依依”这种说法他并没有听见过,只是光看表面的意思,也并不难理解。 “教主不知道吗?”娄昕舟捧着邵云帆的脸,稍微靠近了一些,她也是气了好几天,此刻怨气积累起来,语气都冷了好些,“这行云应该就是教主吧,冬水,嗯,让我想想,是不是那天追着你跑的,长得还挺漂亮的那个少女?” “······” 邵云帆见她这个样子,微微愣了一会儿,而后,娄昕舟就见着眼前的少年弯起眉眼来,眼底苍苍,似一汪碧湖般透彻,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温绵细腻,像极了春晨的第一缕阳光。 “笑什么?” 娄昕舟只觉被那眼神烫了一下,慌忙收回了捧着邵云帆的手,缩回袖子里藏好,又有些不敢看他,眼神飘向别处,就连说话的语气都软了下来。 “吃醋了?” 邵云帆轻声开口,他蹲在娄昕舟的面前,和小女娃一般高,见人移开视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娄昕舟听见这话心脏“噗”地一跳,连忙转过头来。 “吃······吃什么醋,谁吃醋了?” 她根本没想到有一天这话会从教主的嘴里出来,换做是往常,邵云帆都只会问她是不是不高兴了。 吃醋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伴侣之间吧,但两人的关系无论再怎样亲密,却都好像是罩了一层窗户纸,邵云帆从不曾触碰过它,于是她也不敢捅破。 她以为······邵云帆只把她当做是自己的家人罢了,难道教主也对自己有一样的情感吗? 她突然觉得心脏跳得有些快,这天是不是有些热了,不然为何她的身上会微微发汗。 “不然你为何会这样生气啊?” 少年笑道,他原来的冰冷都被化开,此刻脸上都是笑意,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娄昕舟甚至觉得心脏跳得有些疼,她微微低下头去,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道。 “你只能是我的。” 邵云帆却是愣住了,娄昕舟虽然说得小声模糊,但他还是听清楚了,只是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静了片刻后才笑起来。 “好啦,你知道我对她是什么态度的,别不高兴了。”邵云帆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这里不好说话,我虽隐了气息,但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啊。” 娄昕舟抬起头来,轻轻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眼前还有重要的事情,于是她只好收起眼底的情愫,起了身。 “到楼上说话吧,这几天事情还挺多的。” 两人一同上了楼,娄昕舟带邵云帆进了自己的屋子,后者见着这般简陋的房间,眼底微暗,轻声开口。 “最多两月,我会找到证据。” “嗯?”娄昕舟走到桌边坐下,有些疑惑,“狙妖任务给了半年的时间,我们都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啊。” “这地方潮湿阴暗,住久了对身体不好,还是快些好。”邵云帆的语气又恢复成了平时的平淡,“尚徐殿这么大,他们居然让你住在这里。” “噗。”娄昕舟却是听笑了,“教主,我又不娇气的,早习惯了。” “这习惯不好。” 邵云帆听见她的话,看了小女娃一眼,脸上显然有些不高兴,昆仑的外门弟子住的都比这好。 娄昕舟竟是笑了,见邵云帆又看她一眼,吓得连忙收住,脱口而出。 “听教主的,那我不习惯。” 邵云帆扶额,轻叹口了气,这算什么话。 “静若这边有什么情况没有?” 邵云帆将灵剑放在桌上,他此刻带的是把黄阶的灵剑,剑身朴素,是他进扶风宗以前,特意炼的低品阶灵剑,也还算顺手。 “有,昨日他出关后给了我一瓶丹药,叫我每日服用。” 娄昕舟说着拿出那古青色的瓷瓶递给了邵云帆,后者打开瓷瓶倒出里面的丹药来瞧。 “我昨日化了一颗,是改版的分灵丹,但重在炼化之能。” “······” 想着扶风背后做的勾当,邵云帆有些想明白了,他好像知道为什么扶风宗要选择修魔天赋好的人了。 魔修修炼向来要比正道修士容易,毕竟正道修士修炼依靠天地灵气,而魔修则是魔气、怨气以及这世间一切的负面情绪,但天气灵气有限,而人的黑暗面却是无限的,且易得的。 扶风选择那些修魔天赋好的人,是为了炼化他们的修为,供自己修炼,原来是这般吗? 邵云帆理清了前因后果,看了看面前依旧有些懵的小女娃,想了想,还是原原本本告诉了她,先前本是打算让她远离这件事,所以不知道倒也无妨,但现在,娄昕舟已经被卷了进来,甚至位于事件中心。 “原来是这般么。” 娄昕舟在听了邵云帆的解释后,静若这些天的行为倒也不难理解了。 “这丹药多半是为了之后更好的炼化魔气或者是怨气,对身体不会有大害,可以照常服用。” 娄昕舟接过邵云帆递回来的瓷瓶,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这丹药用料极寒极炙,长期服用,会有冰火重天之感。” “教主放心,一点苦我还是吃得的。” 娄昕舟听罢笑道。 邵云帆见她这般,却是有些心疼,从空间里又取出一物来,放到了桌上,推到了娄昕舟面前。 那是一条金色的手链,用金线编织,链身极细,别雕刻了许多复杂的纹样,一时竟看不出作用来。 “这是我在念音境拿的,名叫移念,你带着它,我便能时刻知道你的方位,以及安危。” 邵云帆解释道,他将娄昕舟的手拉过来,轻轻给她带上,那金色的手链在感应到被人戴上之后,竟然缓慢地融进了皮肤,顷刻消失不见。 “只是这东西是残缺的,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完全损坏,我本打算之后修复它,但现在情况紧急,还是安危最重要。” “好。” 娄昕舟轻声答应,这东西于现在来说当真是极其有用的,只是确实如邵云帆所说,倒有些可惜了,若能修复,它的作用只会更大。 第137章 丹药副作用 在邵云帆走后,娄昕舟便又到了楼下空地装模作样地学引气入体了。 日子过得倒也很快,转眼便是七日,期间决明出了关,娄昕舟也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天才,但只是远远看过一眼,确实是如春柯说得那般,玉树临风,飘逸俊朗,但娄昕舟并没有接近他的打算,那可是比肩渡劫的大乘,只怕关系进了,容易露馅。 静若在这几天也来过好几次,娄昕舟编了一些心得体会将他给糊弄过去了,只是在第十一日的时候,决明却上了岛。 娄昕舟本是在闭着眼睛打坐的,却突然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以极快的速度靠近,出于本能,她下意识睁开了眼睛,却是和自己不想招惹的人直接打了一个照面。 “······” 什么情况?! “晗雨师妹,你好。” 决明的声音很是温和,虽是有些冷淡,却又如洞中幽潭一般清澈。 春柯说此人已有四百多岁,但他看起来却只有十八九岁的模样,他没有穿扶风那午夜蓝的亲传弟子服,而是一身素衣,仙气飘然,面部轮廓分明,五官端正,但偏眼角却有些薄红,平添了几分魅惑之感。 真真是极好看的人。 娄昕舟在心中感叹。 “决明师兄好。” 娄昕舟轻声开口,面上腼腆,看起来似乎有些怕人。 “你认识我?” 决明脸上笑意柔和。 “我之前听春柯说过。” 娄昕舟的声音怯生生的,她缓慢起了身,将身上的泥土拍了干净,又乖巧站好。 “不用怕,是师尊叫我来的。” 决明见她这副模样,便轻轻笑了,他眼角弯起来,那魅惑的意思更重了。 “长老?” “嗯,师尊说你在引气入体上遇到了一些困难,让我来教教你。” 决明此话一出,娄昕舟直接呆在原地,眼下这般,看来是躲不过了。 静若啊静若,你就非得这般着急吗?生怕给人抢了似的。 娄昕舟不禁想到。 不过这般想想,也并非不可能,她现在虽然被收在尚徐殿,但毕竟只是个内门弟子,并不属于静若,但前些天她去存英殿,大家都不知道她没被收作亲传,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静若虽然没有收她做亲传弟子,但对外也没有告知说让她做了内门弟子。 而先前邵云帆给她说了扶风宗背地里干的是些什么勾当,加上应灵瓷从未测出过六阶的天赋,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对于扶风宗这些高层来说,她就是一块香饽饽。 怪不得静若这般着急呢,原是怕发生变故,担心好不容易抢到手的肥肉会被他人中途劫走。 不过,眼下这情况,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也只能顺了静若的意,于是,娄昕舟便开口道。 “唔,那麻烦决明师兄了。” 决明笑着摇了摇头,走了过来。 “大家都是同门,我还是你师兄,理应照看一些,日后你若是在修为上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娄昕舟听见他这话,心中微微惊讶,决明作为扶风宗天赋最高的弟子,理所应当是扶风首席了吧。 以前她见到的那些扶风宗弟子,都有些嚣张傲气在身上,又素来爱挑事出风头,却没想到这决明大师兄,倒是出淤泥而不染,扶风宗这恶习,他是一点没沾上。 决明在离娄昕舟一个不远也不近的距离停了下来,接着衣袖一挥,霁青的灵力一显,地上那些杂草瞬间被清空,土地也紧实起来。 而后他才屈腿盘坐,见小女娃眼中惊讶之色,笑了几声,示意她也跟着坐下。 “引气入体实际很是简单,这第一步完全放空心神,达成入定,师妹可做到了?” 娄昕舟摇了摇头,这入定一成功,后面引气便就简单了,她自然要多混一些时间。 “我放不空,感觉好难,肚子会饿,口会干。” “噗。”决明被她给逗笑了,“饿是自然,渴也正常,倒不如说,会饿会渴是因为你离入定不远了。” “啊?” 娄昕舟第一次听见这种解释。 “因为你在消耗能量啊。” “嗯?” “我之前听师尊说,有叫人给你按时送饭,若是单纯坐着,消耗的能量会很少,也就不会那么快便感觉到饿了。” “······” 娄昕舟怀疑这人在照顾她的情绪,但是她没有证据。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入定呢?” “将思维集中于呼吸,去感受身体运行,当你能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就是要成功了。” “好难。”娄昕舟委屈道,“怎么可能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啊。” “没事,我们不急,慢慢来。” 在决明离开后,娄昕舟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人一待竟然就是一天,从早到晚讲了整整四个时辰,讲解透彻,入木三分,又善类比,将抽象的概念具体化,她觉得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装痴傻,装学不会,可真的是累惨了。 这样的讲解,就是傻子也学会了吧。 但不幸的是,这人明日也会来,说是直到她学会为止。 “哎。” 娄昕舟忍不住长叹一口气,看来学会引气入体的日起得提前了。 回到房间后,娄昕舟直接倒在了床上,来扶风的这些天,今天是最累的,装傻应付人当真是件难事啊。 这般想着,她竟是沉沉睡了过去。 娄昕舟是被一股寒意给刺醒的,她从床上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不知何时起了寒霜,那东西是从身体里透出来的,并不是外界的作用。 “是那丹药吗。” 娄昕舟轻声喃喃,只是也不知为何,她只觉身上有些冷,虽透到了骨子里,但也是冷罢了,却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感袭来。 她将身上的冰霜拂去,用灵力清洁了身体,又将桌上的油灯点亮,再笼上被子,这般过后,身上的寒意便几乎感觉不到了。 真是奇怪,银叶和阴神都是极寒之物,极天地寒气,威力不该如此才对,按理来说,她会冷,也会痛,而且是痛到在床上打滚。 难道是药效不够? 也不应该啊,她服用也有一周了。 等等! 娄昕舟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抬起左手手腕,果然,移念在微微闪着光,那光芒极弱,娄昕舟也是用了灵力才看见的。 “教主……” 移念的作用怕不只是定位那么简单。 邵云帆居然将她的痛苦给转移过去了。 第138章 成功引气 娄昕舟裹着被子靠着墙,虽然身上只有冰寒的感觉,但是这感觉却时刻提醒着她,本该由她承受的痛苦现在都由邵云帆受着,她心中很不是滋味,手中紧紧攥着通灵名牌,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她一直都是被保护的对象,却从不能为邵云帆做一点什么。 她其实知道,邵云帆不会受不了这一点痛,也不会在意这一点痛,甚至将移念带在她的手上的时候,都没想过将这灵器的真正作用告诉她,不想让她因此愧疚担心。 可是······ 红色的灵力在右手指尖不断地盘旋,娄昕舟看着手腕处微微闪光的印记,她想将这印记毁掉,可是她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她不应该也不能这般做,通灵传讯受阻,移念是她和邵云帆最稳定的联系。 体内的寒意褪去,而后突然毫无征兆地转为灼烧之感,皮肤变得通红,娄昕舟感觉了热,将被子掀开,又打开了小窗。 浮楼本就悬于高空,夜里的风冷得透骨,刚好缓解了娄昕舟身上的燥热。 夜里静谧,一点声音也没有,天空也并非黑得彻底,所见不过镀上一层墨色罢了。 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待身上那冰火之感终于完全褪去,娄昕舟梳洗完后下楼,便见着决明早已到了,在空地盘腿等她。 娄昕舟慢慢地走了过去,收起眼中的情绪,坐在了他的对面。 “决明师兄好。” “你来了,那我们继续吧。” 决明一点没有怪她起得太迟,来得太晚,声音温和柔雅,如沐春风。 娄昕舟点了点头,便直接闭上了眼睛。 许久,也不知过去多久,决明察觉到空气中的灵力轻轻波动起来,最后朝那打坐的小女娃,汇聚成了一个小的旋涡,见状,他轻轻笑了起来。 看来,这引气入体她已经学会了。 “感觉如何?” 见娄昕舟睁眼,决明笑着问道,他面上尽显喜色,当真亲和极了。 “好像轻了许多。”娄昕舟顺着他的话答道,“这两天麻烦决明师兄了。” “本是师尊所托,并不麻烦。”决明起了身,“师妹初次引气想来花费了许多气力,今日便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来。” “啊?” 娄昕舟听见他这话,一时眼睛瞪得极大。 决明却只是朝她笑笑,并没有给娄昕舟足够的反应时间,径直御剑走了。 “······” 她以为,只要她学会引气入体了,这人就不会来了,看来,还是她太过天真了。 只是不知道,这扶风的首席对她这般,是真正的热心肠,还是同静若一般另有目的。 在得知她学会引气入体后,静若在晚上来了一趟,见她气色微微愣了一下,想是知道了她昨夜已经受了冰火两重之苦,却是并不打算说什么。 但娄昕舟却并不打算放过他。 “长老,我昨夜不知道为什么,又冷又热,疼了好久好久。” 静若听罢敷衍。 “刚开始是会这样,但等你修为高了,便不会疼了。” “可是,弟子可不可以不吃那个丹药了。” 娄昕舟低下头去,声音略显委屈。 静若却是愣住,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没想到这小女娃看起来是个傻的,却能将夜里的痛苦和丹药联系起来。 “不可以。”静若冷声拒绝,“若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谈何修仙?你要是坚持不了,便下山去吧。” “可是长老,我疼,我不想修仙了。” 娄昕舟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静若,她知道静若一定有缓解这疼痛的办法,这话虽然说得吓人,但娄昕舟知道自己对他很是重要,他定然不敢逆着她的意。 “胡闹。” 静若果然急了,许久叹了口气,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件薄纱衣。 “这个穿上便不疼了。” 娄昕舟接过静若递过来的纱衣,那衣服轻薄如蝉翼,冰冷顺滑,一看便不是凡品,这东西娄昕舟还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静若倒是舍得,这东西是玄阶上品的法宝,它的主要作用在于防御,但也可抵御极寒,缓解严热。 “弟子谢过长老。” 静若点了点头,而后又问。 “你学会引气了?” “是。” 娄昕舟笑道,看起来颇有些骄傲的意思。 静若便终于笑了,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色,甚至接连夸奖了她好几句,临到走时还给了几本简单的功法,又叮嘱她一定不能忘记按时服用他给的丹药。 娄昕舟笑得傻乎,看着他脸上虚假的随和亲切之意,乖巧地点头。 有了静若给的纱衣,夜里娄昕舟确实没有体会到冰火两重之感了,想来邵云帆也不会痛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安心睡去。 第二日一早娄昕舟照常下楼打坐修炼,却没想到站在空地等她的人却不是决明,而是一脸气愤的石英。 她愣了愣,而后做好表情,有些害怕地和石英打招呼。 “师姐好。” “没规没矩的,你只是内门,怎能直呼我师姐?” 石英见她下来了,开口就是一顿骂,她昨日听说这小女娃学会引气入体了,本来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又听说是决明师兄亲自教的,心里顿时冒了一团无名火来。 “石······石英师姐好。” “哼。” “石英师姐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师尊说了,待你学会引气入体了,便回到存英殿去,现在也是时候了。” 石英冷声说道,她抱着一把银灰色的灵剑,比常人要高些,这般站在娄昕舟面前,居高临下,很是傲气。 “到存英殿去?” 娄昕舟怯生生地重复,眼底微暗。 到存英殿万不可能是静若的主意,毕竟她可是行走的香饽饽,送到存英殿去,静若哪里愿意? 石英这一看就又是吃了醋,上次是静若,这次应当是决明。 “怎么?你不想去?”石英见着娄昕舟那副样子,便觉生气,“师尊见你天赋不错,已经给了你特权,你别还不知道满足,去你该去的地方待着,别在这里碍眼。” “谁碍着你的眼了?” 却是是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清澈幽然。 决明来了。 第139章 人鱼之子 石英似乎没有想到决明会过来,先前她便听说决明是在教这女娃娃引气入体,她既然昨日便学会了,那决明今日也不该再来了。 “师兄怎么过来了。” 石英明显不高兴了,脸色都沉下去。 “晗雨昨日刚学会引气入体,尚不会周转灵力,我自然要接着教她。” 决明见着娄昕舟一副害怕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也没怎么犹豫,便径直越过了石英,走到了小女娃的身边,而后蹲下身轻声安抚。 “别怕,我不会让她送走你的。” 娄昕舟听罢轻轻地点了点头。 但石英却是要气得冒烟了,一脸恨意,见状竟是几步上前,想要伸手去抓娄昕舟。 但毕竟修为摆在那里,石英出手速度再怎样快,在决明的眼中都是慢动作,只见他一挥衣袖,石英便被一股力给推开,甚至还往前跌了几步。 那股力虽然造不成实质性伤害,但却意味着决明是护着面前这新来的小女娃的。 “师兄!” 石英有些不可置信,眼睛瞪得极大,回过头来直直看着决明。 娄昕舟对她这疯狂的样子都有些无语了,虽然她知道被人分走重视之人的注意力是怎样的滋味,若是有个新来的师弟或者师妹,分走了邵云帆和岐鸢对她的关心,想必她也会做些什么。 不过,和石英不一样的是,她可不会像这般行事,不经思考便一味冲动,上门找那新来的闹事,不仅讨不了好,改变不了现状,甚至还会起反效果,让自己在师尊和师兄哪儿得一个无理取闹的名头,而那新来的则是装足了可怜,又得了许多怜爱。 所以,这样好的机会,她怎能放过呢? “决明师兄,我怕。” 娄昕舟委屈地喊了一声,而后往前一步便扑进了决明的怀里,缩作一团。 肉眼可见的,石英的脸瞬间黑了。 “你!你在做什么?我怎么你了?装得这般可怜?” 决明被娄昕舟这一扑,眼中也有些惊讶,但那些情绪很快被石英给吼没了,顺势地他便也圈住了小女娃娃,轻声安慰。 “没事的。” “师兄,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石英哪里会想到是这般结果,此刻眉头皱得老深,看那气势,恨不得拔剑给娄昕舟砍了。 “你又在做什么?”饶是性子再怎样温和,决明也有些生气了,“晗雨做错了什么吗?你这样针对她?” 听见决明这般回答,石英气得想要发疯。 “呵。”她冷笑一声,“怎么你和师尊都这样,她才来几天啊,都护着她去了,那我算什么?师兄,我才是你的师妹,她只不过是个内门弟子!” “在你眼里身份地位就这般重要吗?”决明的声音少见的冷了下来,“师妹,别轻贱了自己。” “轻······轻贱自己?” 石英愣住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一向温柔的大师兄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一瞬间,她觉得委屈极了,心里发酸,气得极了,一点不想留在这地方。 “好,好,随便你们好了!” 说罢,御剑便走了。 见石英走了,决明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才看向怀中的小女娃,却发现她一头的汗,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你怎么了?” 娄昕舟极力克制着自己,先前她扑进决明怀的那一瞬间,储物灵石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她悄悄探了神识进去,竟然发现在念音境里得的那块人鱼灵丹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突然活了过来,上蹿下跳,让她不得不暗中送灵力进去拼命维持。 决明可还在呢,灵石要是掉出去了,她收不了场的。 眼下,必须支开决明。 “决明师兄,我没事,就是被石英师姐吓着了。”娄昕舟推开了决明,故作轻松地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只是,决明师兄你不该这样说石英师姐的,我觉得她,她只是委屈了,你和长老多陪陪就不会这样了。” “哎,师妹向来这样,也不能总顺着她的意。” 决明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可是这次不一样啊,她会哭的。”娄昕舟见决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加大了力度,“我想和师姐好好相处的,如果这次······她会更讨厌我的。” 听了娄昕舟的话,决明沉默了一阵,兴许也是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最后又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小女娃,笑得温和。 “那你先自己练着,我去哄哄她。” 娄昕舟瞬间笑开,连连点头,总算是将他给忽悠走了。 在决明消失在视线内后,娄昕舟连忙回了屋子,拿出昆仑那黑蓝的灵石来,在掌中聚起灵力覆上,安抚空间里那四处横撞的灵丹来,若是它再不冷静下来,怕是这空间都要被它给撞碎掉,到时候里面那么多的东西,就没地装了。 但好在,安抚还是起了作用,也不知过去多久,人鱼灵丹终于恢复成了如以前那般的死寂,若不是灵石上被它撞开了一道口子,娄昕舟都要觉得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在是做梦了。 “它怎会突然受了刺激呢?”娄昕舟喃喃自语,“难道是因为决明吗?” 这灵丹几乎是在她扑进决明怀里时瞬间暴起的,娄昕舟很难不怀疑它和决明之间有些什么。 “人鱼灵丹······四百多岁的天才······” 难道······ 决明不会是那人鱼被劫走的孩子吧? 算算时间似乎对的上。 临海村那活祭持续了近一百年,徵音在结束这场活祭的时候,便收了霍十六做亲传弟子,又在二十年后的古乐一战中牺牲,到现在也三百年了,那么,也就是说,人鱼的孩子现在也就是四百多岁的样子。 之前春柯说决明以大乘的修为越级挑战渡劫尊者,还打成了平手,灵兽是要较同等阶的人类修士厉害的,大乘可比渡劫。 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年那抢走人鱼孩子的修士应该就是静若! 娄昕舟没能想到这次扶风之旅还能发现这样一个秘密,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感受。 但现在也不能完全下定夺,她要试探试探决明和静若。 第140章 试探 决明是在下午才来的,娄昕舟当时正坐在石头上打坐,周身灵气运转,却是进了出,出了进。 决明并不打算打断她,但小女娃似乎并不是很投入,很快便察觉到有人来了,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灵力运转要进多出少,进的越多,出的越少,修炼的效果越佳,晗雨师妹还没能学会灵穴开合,这灵力进进出出是同等的。” “唔,听起来好难啊,决明师兄,我感觉我学不会。” 娄昕舟委屈道。 “修炼之事,难也正常,要对自己有信心。” 决明耐心开导,他的眼睛在光下闪着银灰色的光芒,眼尾薄红恰到好处,娄昕舟先前并未怎样仔细看过,方才知道他可能是人鱼,才惊觉他那几分魅惑之感也许就是人鱼天生便有的。 “我好累啊,决明师兄,我可以休息一下吗?” 决明见面前的小女娃一脸的委屈抱怨的样子,竟是没忍住被她给逗笑了,他本就万分好说话,自然点了头。 娄昕舟便抓住时机试探。 “师兄,我昨夜做噩梦了,好可怕。” “噩梦?梦见什么了?” 决明看过来,眼中有些好奇。 “我梦见一个女人,不,不止是一个女人,好像她是一条鱼。” 娄昕舟试探性道。 “鱼?什么鱼?” 决明有些疑惑。 “嗯。”娄昕舟低头思考几许,“好像是人鱼。” “人鱼?人鱼是上古的灵兽了,你这梦倒是特别,怎会是噩梦呢?” “我梦见她很可怕很可怕,叫得很吓人,满身的血,让我救救她的孩子。” 娄昕舟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说,在说话的同时,又仔细观察着决明的神情,希望从他的脸上、眼里看到一些其他的反常情绪。 决明听到这里微微愣住,许久开口,却是给娄昕舟分析起了这噩梦是否有其他的意思。 “灵兽通灵,说不定这梦是什么求救的信息,只是我听说,最近一次人鱼现世已经是差不多五百年前,何况那地方离华山也很是遥远,怎会传到这里呢?” “······” 娄昕舟看着决明认真分析的表情,心下便明了了,看来,静若定然是用了什么秘法,隐藏了决明人鱼的身份,甚至连决明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其实不是人类,而是上古灵兽——人鱼。 “唔,应该只是单纯的梦吧,小时候我娘亲常和我讲人鱼的故事。”娄昕舟随口说了一个理由,并顺带转了话题,“决明师兄,你现在说灵力要进多出少,到底要怎么做啊。” “这个啊。”决明见她如此好学,眼中欣慰,“学会控制灵穴开合就行了,也不难,我教你便是。” 一下午便这样过去,晚上吃过饭娄昕舟便上了楼,却是没想到不久后,静若竟然来了。 他以前来无非是检查她的修炼成果,但白日娄昕舟才试探过决明,提了一嘴人鱼,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不过这倒也好判断,若他今夜过来,不问人鱼,那便是巧合,若是问了人鱼,那便能确定他就是当年劫走人鱼孩子的那个修士了。 “我听明儿说,你悟性极佳,之前倒是没有看出来。” 静若走到桌边坐下,今夜态度冷冰冰的,没像往常一般装得随和亲切。 “回长老,我以前和母亲还住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常说我看起来傻乎乎的,但实际很是聪明。” 娄昕舟从容回道,静若这话,话里有话,似乎有些怀疑她的感觉。 “是吗?” “······” 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静若敲着桌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灯光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大一小,明暗分明。 “长老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娄昕舟开口打破了那诡异的沉静。 “你知道人鱼?” 来了! 娄昕舟心中冷笑,板上钉钉了。 “我娘亲给我讲过。” “你娘亲是何许人?” 静若接着问道,娄昕舟的大脑飞速运转,她低下头去,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我记不清了,但是,我家好像是生活在海边的,爹爹每天出去,总会带回来好多好多的鱼,可是后来,娘亲生了弟弟,我便被赶了出来。” “海边。” 静若轻轻重复了一句,他眼底光彩暗下来,那声音也听不出喜怒,夜里窗户还没关,风进了屋子,灯光摇曳,那影子便跟着晃啊晃,大的吞了小的,像是吃人的怪物一般。 “我知道了。”许久静若又开了口,“月底有个月测,你也参加吧。” “月测?我好像听春柯讲过。” 娄昕舟笑起来,抬头望他,傻乎乎的。 “丹药按时吃了吗?” 静若却不接话,转而问了其他。 娄昕舟听罢连连点头。 “一次都没落下。” “那便好,你努力修炼吧,不可偷懒懈怠,月测若是不及格,可是会降级的。” “好。” 送走静若后,娄昕舟便坐到了床边,天是黑尽了的,但扶风的景却不像之前那般能看见个大概,墨色也没了,像是罩了雾,娄昕舟便伸手轻轻挥了挥。 静若应该已经对她起了杀心,她方才说自己住在海边,母亲又知道人鱼的事情,几乎是明示了,告诉静若她出生于临海村,是那场灾难幸存者的后代。 春柯之前有说,刚学会引气入体的弟子也会参加月测,只是难度是最低的黄阶,一般死不了人。 她和邵云帆之前就觉得静若会因为害怕她这个香饽饽会被人抢走,而决定在月测的时候动手,但那也只是推测,但这些天来,六大主殿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要抢她的意思,那静若也许会为了求稳,多等上一会儿,但现在她给静若又添了一把火,想来他已经不可能坐得住了。 虽不知道静若会在月测上面做些什么,但知道了他一定会在那时动手,她心中便有底了。 接下来,就只需和邵云帆制定一下对策,用最直接的方法,以自己作为诱饵,揭露扶风宗那极端有违人伦的修炼方式,就让她瞧一瞧,这天下第二大宗门在被人揭了遮羞布后,会怎样应对吧。 第141章 月测开始 很快便已是月底,明日便是月测的日子,在此之前,娄昕舟已经做了许多的准备,期间她和邵云帆联系过一次,制定好了相应的计划,万事具备,只等静若出手。 说实话紧张还是有的,因为她虽是有保命的手段,但多半还是得吃一些苦头。 决明今日照常来教她修炼,只是日常修炼做完,又给她讲了许多关于月测的注意事项,她全程默默听着,一字一句记在心头。 这些天她和决明相处下来,发现这人是扶风宗的一股清流,华山对于他来说,当真不是该待的地方。 “决明师兄。” 决明走时,娄昕舟叫住了他,她笑得真诚,薄金弯成月牙,甚至还有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嗯?晗雨师妹可是还有什么不懂的?” 决明听见小女娃唤他,便回过头来。 “不是。”娄昕舟却是摇了摇头,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用白布包裹住的东西,“决明师兄教了我好些日子,我想将这个送给你。” 决明听罢却是愣住,许久又轻轻笑开。 “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到了我这般修为,你便会发现,清闲得很,我只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罢了。” “也许对于决明师兄来说,这是打发时间的方式,但对我来说却帮助良多,这东西你一定要收下,决明师兄若是不收,那晗雨以后也不能安心接受师兄的教导了。” 娄昕舟却走了过去,将那东西塞进了决明的手中。 “······” “只是,这东西要等我月测过后,决明师兄才可以打开,不然,可就没有效果了。” 娄昕舟仰头看着他,一双手背在身后,尽显天真活泼。 “好吧。”决明见她态度坚决,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收进了自己的空间之中,“那师妹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没有啦,决明师兄记住一定不要偷看哦。” 娄昕舟再一次重复道,决明听罢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御剑离开了。 只是在决明走后,娄昕舟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她静静地看着决明离开的方向,许久,才转身上了楼。 给决明的东西,其实并不是什么感谢他的礼物,而是娄昕舟亲手写下的,静若的真面目以及决明身世的真相,当然,她放进去的还有一样东西——那颗人鱼的内丹。 实际上,娄昕舟为了将它顺利放进去,还费了好大的劲呢。 那内丹一旦接触到决明,便会突然暴动,娄昕舟这些天日日用灵力滋养安抚,又上了好几层秘法,才将它顺利压制住,想来,到月测结束,时间刚刚好。 她和决明相处的这些天里,细细观察并确定了决明的人品,他为人谦和有礼,又总能明辨是非,虽然看起来有些温和柔弱,但实际不缺傲骨正气,若是他知道了静若做的那些龌龊事,以他的性格,说不定当场就会和静若反目成仇,若是顺利的话,还能帮他们一把。 夜里静若来了,说了些有的没的,娄昕舟没仔细听,只左耳进右耳出,极尽敷衍,但面上功夫是做足了的。 很快,便到了第二日,静若作为扶风五大长老之一,月测定不可缺席,所以一早便顺道接了她过去。 为了方便弟子,月测设在了离存英殿不远的,给弟子们练剑用的练武场,那地方宽阔,可以容纳近千人同时练剑,是最好不过的场地。 高台上摆了众长老的位置,掌门乔天阳居中,右侧是青凰,左侧给了静若,当然除去掌门和五大长老的座位,在他们的后面也按照名分地位,依次设了其余长老的位置。 含虚镜浮在高空,又分出了许多小的镜片,以供台上的长老们,观看月测场地中的情况。 弟子们在下方集结成队,按区域划分为天地玄黄,分别对应金丹、筑基、练气、引气的弟子,每个区域人数不等,娄昕一来便被人引着去了黄阶的区域。 “冬儿师姐,这次测试你可要带带我啊。” “我哪有空带你,这月测我也是第一次参加,我自个儿都怕着呢。” 刚一到地方,娄昕舟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她往声音源头一看,就瞧见了身着午夜蓝亲传弟子服的柳冬儿,瞬间,“行云冬水,云柳依依”八个大字便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 此刻柳冬儿正被其他人奉承着,脸上笑得很是开心。 “冬儿师姐说什么呢,师姐这么厉害,月测对师姐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 “是啊是啊,师姐还没拜师的时候,就是练气的修为,将来定然是要做大人物的。” “嗯,而且冬儿师姐人美心善,真真是天仙般的人啊。” 几个弟子围着柳冬儿,一脸的谄媚,说尽了好话巴结,柳冬儿被人夸的得意极了,但显然那些话她听过无数遍,这几人没有说到点子上,她并不觉得满足,因而也没有开口说话。 那几个弟子中的一人,转了转眼珠,瞬间便懂了她的意思,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冬儿师姐这般天仙的人,也就只有行云师兄才配得上吧,师姐和师兄啊,真的是天造地设,羡煞旁人啊。” 柳冬儿见终于有人说到她的心坎上了,满意地笑了。 “好,一会儿你跟着我混。” 众人见状也立即就懂了,周围顿时一片都是赞她和吴行云的声音,娄昕舟听着这些话,觉得刺耳极了,她看了看被人围着的柳冬儿,被她那得意的样子恶心到了,连忙看向了地阶的场子,去寻自家教主的身影洗眼睛。 筑基的区域多是些成年人,在一众大人间找个穿亲传弟子服的少年还是很容易的,更何况娄昕舟对自家教主的身形熟悉得不得了,几乎是一眼便找到了目标,结果发现邵云帆也在看自己,顿觉心脏漏了一拍,也不觉得恶心了。 只是柳冬儿听够了众人的话后,也望向了地阶的场地。她想着这些弟子的声音不小,修士耳聪目明,吴行云也应该是听得见,那这平日里对她爱答不理的少年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只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心系的少年,居然正看着一个陌生的小女娃。 第142章 出头 几乎是瞬间,气上心头,柳冬儿也不管分区,推开包围着她的众人,径直朝娄昕舟走了过去。 “我的人你也敢看?” 柳冬儿想也没想开口就是这么一句,直接给娄昕舟听愣住了。 “你的人?” 这话怎么能忍?娄昕舟眼中的光几乎是瞬间便暗下来,前一秒还是小女娃的乖巧模样,下一刻就像是化作了蛇蝎般剧毒之物,眼神带了刺,脸上带了霜。 柳冬儿竟是突然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意味,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那几个巴结柳冬儿的弟子,见着这时机,立马又围了上来,他们虽不知是什么情况,但只要是顺着柳冬儿的意,那就绝对没错。 “哟,这个小娃娃是不是胆子有点大啊。” 众弟子一唱一和。 “哎,想来是不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吧。” “师兄说得在理。”一弟子附和道,说着又往前一步,弯腰直直盯着娄昕舟,“小女娃,所以你知道这是谁吗?” 娄昕舟见自己被人给围了起来,并没有丝毫慌张,反而抬头和那弟子对视。 她的眼神狠厉,一点不露怯,不过过去几息,那弟子的气势便被杀了下来。 “我不管她是谁,也不想知道她是谁,不要平白无故地招惹我。” 见那弟子退回去,娄昕舟才冷声开口,她的声音分明还很是稚嫩,但众人却都从中听出了一股不好惹的气势,给吓得愣住了。 高台上,乔天阳和众长老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呀,真是奇怪,怎么那女娃到现在还是个内门弟子啊?静若长老没收人家做亲传吗?”镜北端起桌上的茶,用杯盖拂开面上的茶沫子,语气带些讥讽,“亏得人当时选了你,结果是这种待遇啊。” “呵,晗雨天赋怎么样,你我都看得出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心思,你替她叫什么不值?闭上嘴吧镜北,掌门和青凰都没意见你狗叫什么?” 静若听见镜北那话,头都没有回,他这般说话,既怼了镜北,又抬高了乔天阳和青凰,提前用面子问题堵住了青凰的嘴,根本没给他留开口说话的机会。 “你!” 果然乔天阳很快便开口打了圆场。 “好了,月测要紧,平日里静若没少让着你们,这次给他便是了,有什么好争的。” 镜北听了只好作罢,只是,喝茶的心情倒是没了。 静若却是懒得理会他们,只看着远处那被人围起来的小女娃,眼中神色不明,那女娃娃周身的气势他还从未见过。 台下众人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柳冬儿这般骄傲,绝对不允许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一个小女娃给比下去,于是抱臂上前一步,语气凶狠。 “你以为你是谁吗?敢警告我?” 娄昕舟见状依旧抬头直直看着她,等她说完。 “才刚学会引气而已,信不信我一招就能取了你的命。” “哈。”娄昕舟没忍住笑了一声,“那师姐可是好生厉害,就是太过没脑子,倒让师妹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骂谁啊?” 娄昕舟话一出,顿时又有人帮着柳冬儿说话了。 “就是!冬儿师姐可是难得的天才,青凰尊者话都没说一句就给收了,你那么厉害,怎么没见有哪位长老看上你?” “是啊,有些人觉得自己可厉害了,可是要实力没实力,要背景没背景,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这么嚣张啊。” “对啊,说实话我都有点佩服她,连尊者的爱徒都敢骂。” 娄昕舟听着周边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心中只觉得好笑极了。 怎么说呢?对于那台上的长老们来说,她可是香饽饽呢,可不存在没长老看上的情况。 至于实力背景,她一来是天下第一门昆仑虚的亲传弟子,有一众上位长老护着,又有掌门撑腰,二来若是她想要柳冬儿的命,这人可活不过下一秒,若不是为了让扶风整个垮台,她用得着惯着他们? “呵,师姐啊,嗯,应该叫柳师姐才对。”娄昕舟也学着柳冬儿抱起臂来,“你说一招便能取我性命,要不要试试呢?” 周围一众弟子听见她叫“柳师姐”,便也清楚面前这小娃娃是知道她惹的是什么人了,但偏语气还是嚣张,倒让他们有些慌了,她不会有什么后台吧,但仔细想想也不对,在扶风宗,哪个后台能比青凰尊者还硬啊。 柳冬儿听她挑衅,面上更气了,甚至连脖子都红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便从空间里取了灵剑,作势就是朝娄昕舟一劈,却是没想到那剑根本没有落到小女娃的头上,而是被一把白色的灵剑接住,柳冬儿转头一看,就见着吴行云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她眼中愤怒皆成惊讶,还没回过神,下一秒竟然被直接掀翻在地,摔了个狗坑屎,颜面尽失。 弟子哪里想着是这样的情况,惊讶得嘴都闭不上了,一时间又是议论纷纷,不过这一次,站在风口浪尖的,从娄昕舟变成了柳冬儿。 “不······不是说吴······吴师兄和······和冬儿师姐是一对吗?” “对啊,为啥行云师兄会帮着外人啊。” “难道·····那些,都是假的?” 柳冬儿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眼中都包上了眼泪。 “吴行云,你怎么这样!”她声嘶力竭地吼道,看样子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到底谁是你的师妹啊,你居然为了个小娃娃,这般对我?” “师妹,还请你自重,我知你是为何为难她,你既然这般善妒小气,便要为你的无知买单。”邵云帆收了灵剑,上前一步,他敛了平日里装出来的阳光意气,此刻语气都是冷的,“之前你散布我和你是一对的谣言,我并未说什么,但现在还请你停手,不要再追着我不放,这样不仅失了脸面,还让我觉得十分恶心。” 邵云帆的话一点不留情面,柳冬儿直接傻在了原地,周边的弟子也突然鸦雀无声,只是那目光中的震惊还是挡不住的,柳冬儿只觉得无处遁形,像是浑身浸了水,凉透了。 “吴行云,你好狠的心啊。” 她一字一句道。 第143章 洗脑 邵云帆却根本不理会柳冬儿的愤怒,转身走到了娄昕舟的面前,两人在明面上是不认识的,所以邵云帆便用了平日里吴行云对人的态度对待娄昕舟。 只是难免语气还是不自觉温和了些。 “这位师妹,抱歉,吓着你了。” 娄昕舟看自家教主演戏,心中不禁觉得有趣,也配合着笑起来。 “谢谢吴师兄出手帮忙,晗雨记在心里了。” 娄昕舟这话一出,周围安静的人又吃了一记重锤,便有人小声对自己的同伴私语。 “晗雨?!她······她是静若长老新收的那个亲传?” “不对啊,之前不是有人说静若长老新收的这个弟子是个傻的吗?” 私语的两人周边的弟子也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便又有人问道。 “所以······她到底是不是那个晗雨啊?” “不······不知道哇。” 有人回答道,下意识看了看高台上坐着的众长老们。 “怎么办,如果是的话,我们是不是就是把两头都得罪了?” “唔,好像是。” “那······那可怎么办才好啊。” 柳冬儿也是听见那些话了,也瞬间明了了那小女娃的身份,但眼中的怒气依旧未消。 静若长老的徒弟又如何?师尊本就和静若不对付,结仇了便结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她看着吴行云弯腰对那女娃笑得灿烂,又想起这人方才对自己那般无情,甚至对她爱搭不理,她便十分的不甘心,想了片刻,她便又突然出声。 “晗雨?你便是静若长老新收的那个弟子?” 娄昕舟听罢看了过去,想看看这个惹事精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邵云帆也起身看着她。 “我倒是好奇,这都拜师一个月了,你怎得还穿着内门弟子服啊?怎么,是静若长老对你不满意吗?” 柳冬儿在方才爬起来的时候便已经整理好了仪态,此刻又恢复正常的样子,她单手插着腰,尖着声音问道。 周围的人一听也立马产生了疑惑,又开始议论起来。 娄昕舟见状却是并没有说话,邵云帆也站在一旁并没有动作,柳冬儿这话一出,想来有人会比他们更着急,静若对她的心思可是见不得人的,高台上的那些人也看了好久的戏了,该有人站出来处理了。 果然,下一秒,便有一道稍显清冷的声音传来,却是青凰先下来了。 “冬儿,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娄昕舟的眼睛微微睁大,而后了然,青凰尊者也惯是个要面子的,自己的两个弟子闹出了这般丑闻,定然是坐不住的,倒是静若还在高台上好好地待着,令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真是沉得住气,怕也是知道青凰会出面吧。 柳冬儿见自己师尊来了,眼中的气愤瞬间化作委屈,几步跑到青凰的身边,声音语气都娇柔起来。 “师尊,你可要给冬儿撑腰啊。” “够了!”青凰却是一声呵斥,“我问你,长辈的事你可能议论?” “可是。” 柳冬儿显然还是不甘心。 “别说了,没有可是。” 青凰却直接打断了柳冬儿的话头,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几会,他现在一肚子的窝火。毕竟,和那测出六阶的小娃娃不同,吴行云和柳冬儿都是他收的亲传弟子,是真正要传业的人,这两人做的事直接关乎了他的脸面,可偏这柳冬儿如此不懂事,性子娇蛮不说,也看不清形式,尽给他惹事。 “月测要开始了,都给我散了。” 最后青凰沉声道,众弟子听了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纷纷走回了自己的区域,等待着月测的开始。 在回去之前,青凰转头看了一眼娄昕舟,那上下打量的眼神甚是憎恶,倒是给娄昕舟整的有些无从适应了,小女娃在青凰转身离开时,便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 这人小气得很,害他丢脸的人明明是柳冬儿,和她有什么关系? 邵云帆也回了地阶的区域,便只剩下柳冬儿站在原地尚还不愿意离开,她眼中神色不明,许久,竟然又朝娄昕舟走了过去,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 “我们走着瞧。” 说罢才转身回了玄阶的位置。 “咚咚咚~” 在众人都站定后,月测开场的钟声终于响起,空中的含虚镜也在此刻散发出丝丝灵光来,很快便笼罩了整个场地。 乔天阳从位子上站起身来,走到高台的最前方,他一身深蓝底的长衫,袖子一甩,倒有些掌门的气势。 “我宗门自建派已有万年的历史,可是真正辉煌起来,还是在近千年来。这些,都离不开先辈的开拓,没有他们的努力,便不会有我派的今日。而现在,诸君,门派的辉煌系于你们身上,你们要强大起来,正因此你们要不断的努力进步。月测是什么?月测是你们前进的基石,是检验你们血汗成果的正途。” 娄昕舟在下面听着,乔天阳的气势是够的,只是,她总有一种他是在给众人洗脑的错觉。 “我之前总听见有人抱怨,说别的宗门都没有如此残酷的测试,而我们门派的月测却要赌上诸位的性命。” 乔天阳看着底下的弟子,说得慷慨激昂,在高台之上不断地来回走动。 “这是为何?有人能告诉我吗?”乔天阳静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没有性命做赌,诸君怎会拼尽全力?没有拼尽全力,你们又怎么进步?你们没有进步,门派将来又要依仗谁去?” 娄昕舟听着这番话,偷偷地去观察周围人的表情,底下的弟子听得一脸的认真,只是面上如此,心底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好了,诸位,告诉我,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下一刻,底下的弟子全都大声地喊起来,猝不及防的,娄昕舟给吓了好大一跳,心下吐槽。 不会真被洗脑了吧? 乔天阳所说的修炼之道,在她看来,尽是扯淡,修炼一途,虽确实是需要激发潜力,但事极必反,也不必如此频繁啊。 怎么着,后面有鬼追着撵吗?这么着急。 第144章 开局意外 乔天阳给众人打完了鸡血,便启动了含虚镜,顿时,那漫在全场的灵光突然化作无数丝线,在众人的左手上圈圈缠绕,最后化作实体,形成了由灵力生成的白玉手环。 娄昕舟抬起左手,用另一只手轻轻敲了敲,细细打量起这个手环。 这白玉的手环声音清脆,似乎很是容易碎掉,环体内映照着三的字样,想来这就是春柯所说的安全时间了。 “三个时辰······” 娄昕舟喃喃自语,在她话音刚落,便是一阵白光闪过,一眨眼她便出现在一个陌生的空间中,这空间广阔无垠,一眼望不见头,而她正踩在镜子之上,轻轻走几步,便有清脆的响声跟随。 这地方,应该就是含虚镜内了。 不一会儿,她的面前突然浮现出了一行由灵光组成的大字。 “月测将在半个时辰后开始,请详细阅读测试规则。” 随后,空中的灵字变化,规则一条又一条的跳出,娄昕舟仔细阅读起那复杂又繁多的规则来。 春柯之前只和她介绍了一个大概,这详细的规则还是只有自己参加才能真正搞清楚。 月测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阶,每个等阶都会分配有若干的场地,雪原、森林、沼泽、沙漠等等,由含虚镜随机分配,每个场景都只限六十人,分为六个批次出现在场景的不同地方。 场地里总共有大大小小共十一个安全区,五个为大安全区,能同时容纳九人,三个为中安全区,能同时容纳三人,剩下的三个则是小安全区,能同时容纳两人进入,但是安全区要在人满的时候才会发挥作用。 月测允许弃权,但只有在一个特定的区域——镜口弃权,成绩才能作效,否则便视为不及格,而镜口会在月测开始后三个时辰出现,且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变化位置。 最后月测允许抢夺他人的安全时间,抢夺方法便是碎掉别人的手环,当然,安全时间也可以赠予和归还。 在了解完月测的规则后,娄昕舟便坐在了地上,只等月测开始。 之前她和邵云帆对完了所有的消息,针对月测,假设了多种静若可能采取的行动,并制定了应对方法,当然他们猜测,静若最有可能的行动,便是利用月测里虚幻出来的强大妖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娄昕舟从人前转移到幕后去。 而两人也决定将计就计,顺着静若的行动,冒些风险找到扶风宗作恶的证据,于此同时,吴行云也会在这一次的月测之中因为意外死掉,消失在人前。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过得倒是挺快,很快,娄昕舟所在的这一片空间便顺着倒计时的结束,一点一点变化成了漫天黄沙的样子,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几乎要将人烤熟的热浪。 “竟然抽到了沙漠吗?” 还未待娄昕舟开口说话,却是先一道声音传来,娄昕舟往声音的源头看去,便见着一个有些面熟的少年站在自己的不远处,此时,他正一脸新奇地打量着周围,脸上倒是没有害怕紧张的情绪。 也是,春柯也说过,黄阶的月测死不了人。 “师姐,好巧,和你分到了一处诶。” “嗯。” 又是两道声音传来,娄昕舟循着声音望去,便又见着许多人,她简略数了数,在这地方的,加上她总共有十个人,只是风沙有些大,有几个站的远了,看不清身形样子。 不过令她有些惊讶的是,在他们之间居然还有一个亲传弟子。 娄昕舟正这般想着,却是没想到在众人都还在观察适应环境的时候,那亲传弟子居然抢先一步动了起来,随即响起的便是几声尖叫,以及手环碎掉的声音。 “!” 娄昕舟惊呆了。 什么人这么厉害,居然在一瞬间抢走了好几个人的安全时间。 那亲传弟子似乎是有着什么目的,在碎掉了几人的手环后,居然径直朝着娄昕舟来了。 “……” 待那人如疾风般靠近,娄昕舟突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这不是柳冬儿吗?! 娄昕舟弯腰往一旁一滚,躲开了柳冬儿迎头刺过来的一剑。 此刻,她心中当真是有些不高兴了,没想到这人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柳冬儿已经到了练气,所以,按照修为划分,她应该是去玄阶的场地才对,不过,想来她应该是趁人不注意,调换了某个黄阶弟子的身份令牌。 这里都是刚学会引气的弟子,对于柳冬儿来说,全是软柿子,她自然能在一瞬间击碎他们的手环,夺走他们的安全时间。 娄昕舟看着一脸怒气的某人,往后隐进了黄沙之中,柳冬儿可不是她和邵云帆计划里的一环,不能由着她乱搞。 想到这里,娄昕舟当即便起了杀心。 频频找事的人,不必留着了。 不过,作为晗雨的她,只是一个刚刚学会引气入体的纯纯新弟子,可没有越级杀死练气修为的柳冬儿的实力,而且眼下也不能着急,她可是测出来六阶的香饽饽,不用怀疑,外面那些眼睛必然是紧紧盯在她身上的,所以,她想都没想,转身便跑了。 …… 含虚镜外,高台上的长老们正如娄昕舟所料,正关注着他们这个黄阶的场地。 “柳冬儿?”乔天阳沉声开口,略有些迟疑地看了眼坐在自己右侧的青凰尊者,“她怎会在黄阶的场地里?” “尊者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 静若端起手边的茶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语气讥讽。 青凰本就是个暴脾气,平日里又很重面子,此刻脸都黑了,想来也是气极了,掌门见状生怕他突然暴起砸场子,连忙打圆场。 “咳咳,现在的这些孩子啊,年轻气盛,可比我们当年胆子大啊,玄阶和黄阶的测试都差不多,由着他们也就罢了哈哈,尊者倒是不必生气。” 青凰听了掌门的话,脸色这才缓和些许。 “那,掌门的意思是这场子不救咯?” 静若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中的讥讽依旧未减半分。 “不救也罢,这场地里的弟子,只要活着便都记及格。” 掌门无奈道,脸上有些憋屈,但被青凰和静若夹在中间,他又是一点不能发作,心中苦极了。 这掌门是一点也不好当啊。 第145章 被追杀 沙漠的地形广阔,但是漫天的黄沙几乎挡住了娄昕舟所有的视线。 她跑的速度其实并不快,因为这里虽然是含虚镜虚化出来的场地,但是那些沙子打在脸上还是实打实的疼。 她能感觉到后面有人追着,但看气息却不是柳冬儿,又走了一段路,那人却还是跟得紧紧的,一点儿都没落伍,娄昕舟索性便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等那人过来。 风沙中有了些轮廓,那人的身形显现出来,娄昕舟才发现竟然是先前觉得有些眼熟的那个少年。 “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 在那少年还未近前来,娄昕舟抢先一步开了口。 “你不记得我了。”那少年停了下来,须臾又慢慢走近,“我们上山的时候见过一面啊。” 听了这少年的话,娄昕舟终于记了起来,之前她在上山的时候被一个富家娇养的小姐刁难,这人正是在一旁看戏却被殃及遭骂的一个小公子,娄昕舟看着他身上湖蓝的外门弟子服,微微皱了皱眉,再次发问。 “我记得你,所以你跟着我做什么?” “咳咳。”少年轻咳了一声,却是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开始了自我介绍,“师姐你好,我叫陆渲,你可以叫我小陆。” “所以呢?” “那个,我就是想,咱俩应该可以合作合作吧。” 陆渲试探性道,之前刚被传送过来的时候,他就仔细观察了众人的身份,除了那个一开局就抢人安全时间的亲传弟子,就只有晗雨一个内门弟子了。 而那亲传弟子他自然也是知道的,青凰尊者新收的徒弟——柳冬儿,月测开始前还和静若长老徒弟,也就是他面前的这个小女娃娃,闹过一场呢,就是不知道怎么到黄阶的场地里来了。 等等,陆渲突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想,他看了看娄昕舟,又摸着下巴想了想。 总不可能是追着她才进来的吧。 “合作?为何找我合作?” 娄昕舟接着问道,陆渲听见她的声音回过神来。 无论怎样,柳冬儿是进来了的,这场子里可都是刚学会引气的弟子,柳冬儿却直接高上一个等阶,就是他们联手也怕不是那人的对手。 而且到目前为止,柳冬儿破坏了月测规则,却不见掌门和长老们有什么动静,多半是已经默许了她的行为。 既然默许了,那月测就还要继续,但他好不容易进了仙门的,怎么能因为一次月测就被遣回家去了?何况还是因为有人破坏了规则被送回去的,那岂不是冤死了? 但那柳冬儿显然不是个好说话的主,他也不傻,若是找那人合作,多半分分钟就会被秒杀,反观小晗雨,看起来可爱亲和,至少是可以交流的吧,而且再怎么说都是被长老看上的人,入门测试也测出了六阶的罕见天赋,和她合作应该是最明智的选择了吧。 “额,小师姐你应该是我们之间最厉害的了吧,而且直觉告诉我,你应该会答应我的?” 陆渲挠了挠脑袋,再次试探性说道。 “但我并不打算和别人合作。” 娄昕舟却是开口拒绝了,之后她百分百会出些意外,不应该牵连旁人。 “啊。”陆渲没有想到她拒绝地这么直接,有些愣住了,“可是安全区······”你一个人也启动不了啊。 只是陆渲后半句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娄昕舟便突然转身跑了,这次的速度还快了好些。 陆渲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转头,就看见不知怎么找来了的柳冬儿,此刻她一身的杀气,就连黄沙都挡不住她一脸的凶神恶煞。 陆渲顿时给吓得心脏一紧,连忙追着娄昕舟也跑了。 这出去后,谁要是再和他说什么青凰尊者新收的那个女弟子美若天仙,亲切可人,他绝对跟谁急! 直接和柳冬儿打了个照面,娄昕舟也顾不得黄沙割肉了,速度几乎提升了一倍,但仍然是在正常人的速度范围内,若不是怕被外面的那些长老看出什么端倪,她也不必如此憋屈了。 柳冬儿的速度其实并不是很快,应该是怕被那些黄沙刮花了脸,所以多用了一层灵力在面前护着,因而和她的距离没有拉开过一分,也没有拉近过一毫。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别说甩掉柳冬儿了,连陆渲都甩不掉。 娄昕舟有些犯难,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闪现出一个白色的光圈来,那光亮很是强烈明显,就是黄沙也掩盖不住,她眼中也随之一亮。 小安全区!运气不错。 小安全区需要两人启动,娄昕舟转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陆渲,犹豫了一瞬,还是下定了主意,她降慢了速度,待陆渲靠近,一把抓着他将他甩进了安全区,随后又借了陆渲飞出去的力跃了进去。 “!” 陆渲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一个狗吭屎摔在的黄沙中,吃了一嘴的沙子,直到身边一个身影闪过,他抬起头来,才知道进了小安全区,顿时,整个人都傻掉了,许久,呆呆地说了一句。 “小师姐,你好厉害啊。” “没什么,基本操作。” 娄昕舟平静地说道。 几息后,柳冬儿赶到,却因为安全区启动而被屏障拦在外面,此刻是一脸的愤怒无奈,眉头都要皱到天上去了。 娄昕舟见状便走上前去,对她露出灿烂一笑。 “柳师姐累不累啊,要不要进来休息休息?” 柳冬儿当真要被气得昏厥过去,但偏偏是一点办法没有,差点咬碎自己的后槽牙。 “你等着!” 她一字一句道。 却是没想到,在她话音刚落,地面突然晃动起来,不远处的沙地整个陷了下去,地底传来妖兽的嗡鸣吼叫,听声音,必然是个庞然大物。 柳冬儿的表情瞬间变了,眼中的愤怒被惊讶代替,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措,不知道走还是不走。 娄昕舟感受着地面晃动的幅度,内心感叹。 含虚镜还真是个好东西,这妖兽虽然还没有露面,而且因着是黄阶场地里的,也不过练气修为,但气势倒是足够的,吓唬人准准行。 第146章 碍事的徒弟和她的师尊啊 地面的晃动越来越剧烈,柳冬儿看了看十分悠闲地站在小安全区里的娄昕舟,又看了看不远处陷下去的沙地,此刻那里几乎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眼见着就要有什么可怕的妖兽从里面出来,柳冬儿终于不再犹豫,转头就跑,给娄昕舟看得可开心了。 但沙地里的妖兽哪里愿意放过眼前的猎物,下一秒,一个蛇形的怪物便从地里钻了出来,它头上有着五色的鳞片,口器巨大,却看不见眼睛,两只触手在前面不断交替来回,它腹前有百足,整个身体都被黑褐色的鳞片包裹,看起来很是坚硬。 “哟,居然是千年的百足蜈蚣呀。” 娄昕舟待在安全区里笑得开心,身后陆渲早已吓傻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啊,这······这真的是黄阶的月测吗?” 娄昕舟听见声音看了他一眼,但也没有说什么,扶风这测试本就不合理,弟子和妖兽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柳冬儿逃跑的速度已经非常的快了,但显然,两条腿怎么能跑得过百条腿呢,所以,待那千年蜈蚣又一次潜沙出来,正好将她顶到天上去了。 柳冬儿现在只是练气,她虽已有一把临时佩剑,但是还未学会御剑飞行,因而在被妖兽抛到高空以后,竟然直直摔了下来,但好在地上是软沙,她才没有缺胳膊少腿。 “柳师姐加油!诶!它来了,它来了!快跑啊!” 娄昕舟在小安全区里看热闹不嫌事大,竟是给柳冬儿喊起了加油。 一旁的陆渲也不知是不是被她轻松的情绪感染,终于稳定了些许,走到了娄昕舟的身边,颤颤巍巍地伸手摸了摸安全区那白色的屏障,见着灵光波动,他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柳冬儿现在是真得有些怕了,她从未有过实战,不知道怎样应对这样一个怪物,但青凰之前曾给过她一个玄阶的法器,可有金丹修为一击,本来是为她玄阶的月测准备的,拿来对付里面筑基修为的妖兽,却没想到此刻,居然要用在眼前这个仅有练气修为的妖兽身上了。 但眼下情况危急,柳冬儿也来不及多想,看准时机便直接祭出了法宝,顿时一道蓝光闪过,刚从地里钻出来的千年蜈蚣被正中头部,立即吃痛嘶吼起来,它庞大的身躯胡乱挣扎摆动,扰的风沙都大了些,柳冬儿见状,抓着这机会转身便跑。 娄昕舟看着她成功逃走了,有些遗憾地嘟了嘟嘴,心下不爽,连着青凰一起骂了。 碍事的徒弟和她的师尊啊。 ······ 含虚镜外的青凰突然便打了个喷嚏,镜北听见声音转过头来,小心翼翼问了句。 “尊者可是身体有何不适?” 青凰听罢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都是渡劫的人了,还能有病患? “······” 镜北自知说错了话,立马转过头去安静如鸡了。 “冬儿倒是果断啊,也懂得抓时机。” 乔天阳突然来了一句,一旁的静若听后却是嗤笑了一声,青凰顿时皱了眉。 “掌门可夸错人了,我这徒儿哪里比得上那小女娃娃,我看啊,这女娃有悟性,又应权通变,应当收作亲传才对。” 静若听罢不语,他明白青凰是何意思,他言下之意就是不该将这小女娃娃拿来做修炼之用,而是该好好栽培。 实际上,晗雨这般悟性实乃天才,她表面看起来有些痴傻,但真正遇事了又硬气得很,在月测中遇见意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张惊乱,反而应对自如,只是她的天赋实在是硬伤,那般灵力,和外门弟子差不多,也许她肯努力,但终归是不划算的。 “天赋不佳,不堪培养。” 最后静若冷声道,青凰听罢看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了。 ······ 在柳冬儿走后,那千年蜈蚣顾自挣扎了许久,终于倒在了黄沙之中,在风暴的肆虐下,最后化作灵光尽数飘散。 陆渲见妖兽死去,终于大松了了口气,瘫坐在了地上,娄昕舟也没想着搭理他,见这蜈蚣死了,几步便要踏出安全区,却被陆渲紧紧拉住了衣摆。 “小师姐,你别放着我不管啊。” “······” 娄昕舟转过身看着他,眼中有些不耐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那儿可是有个柳冬儿在追杀我呢,你跟着我,指不定被她一剑砍了。” “额。” 陆渲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手上力度却没有松下半分,他低头思考了一下,突然抬头笑道。 “小师姐,我有办法。” 娄昕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有毅力,只好问道。 “什么办法?” “一直逃也不是办法,我们回去找其他人,和他们联手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 娄昕舟却是听笑了,这算什么办法,是想活捉柳冬儿呢,还是想群殴她啊,先不说这些刚学会引气入体的弟子们打不打得过,就冲着柳冬儿那身份,他们敢招惹她吗? “要去你自己去吧。” 娄昕舟冷声道,一把扯掉了自己的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诶,别啊,小师姐,那个,不是,你别走啊。”陆渲见状立马站起身来跟上,“虽然好像确实不大行,但是求求了,我是真不想月测不及格,这样吧,你可不可以送我过去?我去和他们联手。” “你和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帮你?” 娄昕舟却是依旧头也没抬,冷声拒绝。 “啊。”陆渲没想到娄昕舟会这般难说话,面上有些尴尬,想了想又继续道,“至少有一个好处。” “什么?” “我不会缠着你了啊。” 陆渲张开手臂,一脸的笑意,结果因为嘴张太大了,不小心吃了一嘴的沙子,连忙埋头吐起来。 娄昕舟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想了想,本来她在这月测中也只是等静若出手的,混时间而已,眼下不过多一件取柳冬儿性命的事罢了,也确实挺无聊的,把这人送过去,少一只蚊子在耳边嘀嘀咕咕,也是要舒服一些。 “行。” 娄昕舟轻声答应。 第147章 反目 先前娄昕舟和陆渲跑了有一会儿,因而两人目前所在的位置,离几人一开始出现的地方,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但黄沙漫天,根本不好辨别方向,娄昕舟只能凭着一个大概感觉的方向前进。 “小师姐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路不长,但陆渲也并没有闲着,至少嘴上没有,试探着一些有的没的。 “什么。” 两人前进的速度并不快,柳冬儿之前离开的方向也是往这边,若是走太快撞上了可不好,陆渲走在落后她几步的地方,打量许久轻声问道。 “静若长老似乎没收你做亲传弟子?” 娄昕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眼中光彩微暗。 “石英师姐是静若长老的关门弟子,但长老见我天赋不错,便让我做了内门弟子。” “这样啊。”陆渲似有所思,接着问道,“那既然小师姐天赋不错,为何不让别的长老收了你?” “······” 娄昕舟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这个外门的少年似乎有些敏锐,很能察觉到内里的一些问题,只是外面可是有掌门和一众长老看着,她不能随意回答。 “你为何问这个?” 沉默许久,娄昕舟反问道。 “咳咳,纯属好奇,纯属好奇。” 陆渲却是有些心虚地咳嗽了一声,他的面色被一片黄沙掩盖,看不清楚,在解释过后又尴尬地笑了几声。 娄昕舟听罢皱眉,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两人继续赶路,陆渲一路有一言没一言的搭着,很快便赶回到了先前起始的位置,但显然这地方已经不见什么人影了。 娄昕舟看着面前的黄沙漫漫,并没有一点吃惊的样子,她放出神识探查了一番周围的情况,这四周都是高低起伏的沙丘,很是适合藏人埋伏,那暗处此刻正藏着六道气息。 果然如她所料。 只是陆渲见着眼前是这般样子,略有些失望,但很快他又自己打起了精神。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少,他们应该还没有走多远,只是希望他们别遇见妖兽什么的。” 娄昕舟听罢轻轻笑了声,而后说道。 “放心,并没有妖兽出现的痕迹,而且,很幸运的,他们人还没走。” 那群人都被柳冬儿夺走了安全时间,进不了安全区,只能暴露在危险之中,必然心中十分焦虑,而他们又都是第一次参加月测,在这种情况下,最有可能的选择便是抱团取暖。 只是这沙漠黄沙漫天,又酷暑高温,暗藏杀机,在缺乏领导者的前提下,几人并不敢乱跑,只能就近寻个地方躲起来,盘算着一起抢夺路过之人的安全时间,最后再平分战果。 “啊?” 陆渲的脑子并不允许他想到这一步,他正挠头有些疑惑,就突然听见身后有些动静,回头就看见好几人不知从哪儿吼叫着冲出来,将他们给包围了起来,他仔细一看,不正是先前那些一来就被柳冬儿夺走了安全时间的倒霉蛋们吗? “啊啊啊啊,等等啊诸位,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陆渲还是被这仗势给吓住了,连忙叫道。“冷静啊,咱们是一道的,一道的。” 但显然那些弟子并不打算理会他在说些什么,先前因为柳冬儿的原因,被吓得弃权了一个,所以他们现在便只有六个人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垂怜,居然给他们送来了两个人。 两个人啊,那可是六个时辰,他们每人都能分到一个时辰,而只有有了安全时间,他们才会觉得心中有底,踏实了,才不会只敢呆在原地。 “我已经送你过来了。”娄昕舟看着陆渲那惊讶慌张的表情,笑道,“小陆子你慢慢玩,能不能说服他们就是你的事情了,我走了。” 娄昕舟说罢几个闪身,凭着身形小的优势,竟然生生突破了包围圈,那些弟子见状不妙,一时便有些慌了。 “没事,放她走。”却是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是个长相普通的,大概十六七八的少女,“她是内门弟子,我们最好不要惹她。” 几人听罢觉得有理,瞬间便不理会跑出去的娄昕舟了,反而朝着陆渲收紧了包围圈。 “是你主动给,还是我们给你碎了?” “诶诶!诶?!”陆渲一脸的可怜,“等等嘛,咱有话好好说行不行,我我我······” “给是不给?” 几人中有人又是一声吼,陆渲和他们一样,都是刚学会引气入体的人,实力相近,所以结果很是明显,他必然不是这六人的对手,只好明哲保身。 “给给给!但是啊,师兄师姐们,我有个更好的法子,你们要不要先听听。” “废什么话,先把时间给我们再说。” “好,行。” 陆渲见这些人油盐不进,只好妥协,将手环上的安全时间分配给了众人,没敢给自己留下一点。 之前发话的少女似乎是这队伍里暂时的领队,见陆渲很是听话,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说吧,你还有什么办法?” “那个,诸位知道,青凰尊者的徒儿柳师姐也进来了吧。” 那少女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那诸位也应该知道她想要的人是谁。” ······ 此刻,娄昕舟已然走远,人多的地方永远都不会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最难揣测的往往便是人心,她可没有傻到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何况是第一次见面就没什么好印象的人。 陆渲一开始也许是真的想跟着她,但是在看见柳冬儿祭出的玄阶的法器后却不一定了。 那么大个头的妖兽被一击致命,在他看来,柳冬儿已经强大到了无法战胜的地步,但是面前这个小女娃,虽然和静若长老有些关系,却并没有展现出丝毫可以战胜柳冬儿的实力,只是一味地逃跑,他心中的天平在那个时候便已经偏了。 所以他便开始试探,眼前的这个人能得罪到什么程度,于是他问她静若长老为何没有将她收作亲传,其余的长老又有没有想要将她收于坐下的打算,只是可惜并没有得到答案,所以他也只好按兵不动。 只是他并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些小举动,在娄昕舟面前却根本瞒不了半分。 第148章 连堆勾结了 “可是。”那领头的弟子看着陆渲,有些为难,“那个内门弟子是静若长老的徒儿,是我们能得罪的吗?” 陆渲何尝不知道这个问题,可是就眼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只有这样做,月测才能及格,才能留在扶风宗,外门弟子可是只要一次月测不及格,就会被勒令下山回家啊。 “诸位应该知道,她一月前就被静若长老看中,带回了尚徐殿,但是现在却仍然穿着内门弟子服,这说明什么?” 陆渲想了想,开口说道,他现在必须说服这些人和他一起行动,不然只凭他一人,柳冬儿也不会把他放在眼中。 “长老并不重视她啊。”见众人没有说话,陆渲自己接了话头,“先前她在练武场被柳师姐为难,静若长老并没有下来给她撑腰,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吗?” “可是她测出来不是六阶的天赋吗?静若长老为何会不重视她啊?” 又有弟子提出了异议。 “可你也解释不了她到现在都只是个内门弟子的事实啊。” 陆渲并未将娄昕舟告诉他的原因说出来,石英是静若的关门弟子这件事要资历老一些的弟子才知道,现在这些都是刚学会引气入体的弟子,来扶风也不过几个月,他们也许知道石英,但却不大可能知道石英是静若的关门弟子。 “也许,是长老觉得她天赋虽好,但是悟性很差,不足以收作亲传弟子呢?之前不是就有人说她是个傻的吗?” 陆渲跟了娄昕舟一路,自然知道她不像外面传言那般痴傻,但是他现在必须编造出一些理由来,好让这些弟子觉得得罪娄昕舟并不是一件严重的事情。 “是好像有。” “嗯,我也记得。” 那几人听了他的话后,当即就有人开始附和了。 “试问,长老愿意收傻子做亲传吗?没有吧。”陆渲接着忽悠,“而柳师姐可是青凰尊者的徒弟啊,我们帮着她,是不是好处大大的有?” “是这个道理。” 众人听陆渲讲了半天,总算同意了他的主意,陆渲见状,终于松了好大一口气,而后又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师兄,你来做我们的队长吧。” 那领头的少女突然说道,陆渲听罢有些惊讶地看了过去,有些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 “我?” 他可是刚刚被他们抢劫了诶。 少女点了点头,而后又用眼神询问其他人的意思,剩下的几人也没怎么犹豫便点了头。 “师兄很有远见,我们这些人都是刚来的新弟子,啥都不懂,你比我们厉害,你来当很合适。” “嗯嗯,我也同意。”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陆渲听着众人夸他的话,很有些飘飘然,最后在几人崇拜的目光中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然,只有他自己觉得那是崇拜的目光,实际上,这几人看他的眼神就是平常看师兄弟的眼神。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在换了领头以后,便有弟子问陆渲。 “当然是去找柳师姐啊。” 陆渲想也没想便直接回答道。 “这么直接吗?那我们要怎么和她说呢?” 另一人接着问。 “这个就交给我吧。” 陆渲十分的自信,论劝人,他可是十拿九稳的。 “啊,那边,你们看那边,那个是不是柳师姐?” 几乎是陆渲的话音刚落,便有弟子叫起来,谈判的事情交给了陆渲,他们对找到柳冬儿这件事便是十分的高兴了,可陆渲就有些不是了。 “啊,啊?” 他刚刚有些太忘我了,还没来得及在心中打好草稿,就直接夸下了海口,但最可怕的还是柳冬儿偏偏在这时候自个出现了。 “······” “师兄愣着干嘛啊,上啊。” 原本的领头少女,在陆渲的身后大力一拍,就将他推出去好远,而后几人几乎是一起大声喊了起来。 “柳师姐!” “柳师姐留步!” 柳冬儿之前给了那百足蜈蚣一击后,本来是逃走了的,可是后来那嘶吼声便消失不见,随即又是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她便明白是那妖兽死了,所以又扭头赶了回去。 只是没想到,那小女娃已经不见了踪影,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于是她又拿出了一个黄阶的法宝,在漫天黄沙的干扰下,寻着娄昕舟那时有时无的气息找回了这个地方,却没想到竟然听见有人喊自己,便停在了原地。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就见着那些被自己抢了时间的人正一脸开心地朝自己跑过来,顿时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什么情况!这些人是脑子错乱了吗?她是抢了他们的时间没错啊? “柳师姐好。” 陆渲被人推了出来,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笑得一脸的谄媚。 “我记得你。”柳冬儿却是皱了眉,“你先前和晗雨一道。” “没有没有。” 陆渲没有想到就那么几个照面,而且还是在风沙肆虐的沙漠里,柳冬儿居然能直接看清并记住他的样子,一时就有些紧张,连忙否认。 “先前只是和她顺路罢了,巧合巧合。” “你有事?” 柳冬儿看了一眼他的手环,又看了眼其他人重新凝聚起来的手环,明白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给柳师姐帮帮忙。” 柳冬儿皱眉,若有所思。 实际上,她本以为杀个刚引气的小娃娃容易的很,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这般狡猾,硬是没让她碰到一根手指头,还被迫用了一件玄阶的法器,眼下正烦躁极了。 “什么忙?” 眼见着柳冬儿似乎有那么点意思,陆渲转了转眼睛,继续说道。 “师姐不是想抓那个小女娃吗?这地方那么大,你一个人要费好大劲才抓得到她,不如人多来得痛快。” 柳冬儿听罢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用了眼神示意陆渲继续说。 “每个测试的场地总共容纳六十名弟子,柳师姐不如散出消息去,就说让人帮忙抓人,提供消息的人,可以赠予一个时辰的安全时间,抓到人的人,就给大量的安全时间。” 陆渲小心翼翼地说道,抽空抬头看了眼柳冬儿的表情。 “你看如何啊?柳师姐。” 第149章 镜口出现 娄昕舟几乎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里,远离了陆渲他们,因为在那附近,她其实也感受到了柳冬儿的气息,若是被这瘟神发现,又要花好些力气逃开。 只是,少了陆渲,眼下她只有一个人了,但安全区至少都要两个人以上才能启动,因而那安全时间,对她来说,已经基本上等于没有作用了,所以她便只能在沙漠里到处晃悠,但也并非全无目的的乱逛。 出于谨慎,即使她已经进不了安全区,但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她还是将沙漠里大小安全区的位置全部摸清楚了,甚至找到了这个场地的边界处。 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一个相对比较规整的圆圈,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大概需要一个半的时辰,但如果是用跑的,也就半个时辰。 不过,在她到处晃悠的时间里,她也遇见了好几个人,有几个在看见她的时候,转头便跑了,还有两人则是二话不说,直接冲了上来,当然,碍于目前的身份定位,她并没有和那两人直接交手,而是采取了作为性子比较内向的晗雨最有可能采取的行动——逃跑,只给那两人留下一个背影,扬长而去。 但显然这些人绝对都是冲着她来的,娄昕舟没动几下脑筋便想明白了。 柳冬儿应该是用了什么方法,眼下,这场子里的人,多半已经都像陆渲一样,大多都选择投靠了柳冬儿,那些看见她就跑的人,应当是去通报她的位置了,而那直接冲上来的人,说不定也是想将她给直接绑了,送到柳冬儿面前。 这般,她倒是成为众矢之的了。 想到这里,娄昕舟停了下来,抬手解开了发带,又从中间断开,将单马尾变成了丸子头,顿时她周身的氛围便从内敛变作了活泼可爱。 那些人会带来很多麻烦,而静若必然时刻关注着她,事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她要尽量避免争斗。 不过,有些难处理的,还是她娇小的体型以及这身显眼的内门弟子服。 她记得在还没有进含虚镜的时候,黄阶的区域里,就没有和她差不多身形的弟子,所以劫人换衣服的方法便用不了,即使是换了,体型也能分分钟暴露她的身份。 因而这变换发型的作用其实并不会太大,但好歹能瞒过一个便是一个,也能省去不少麻烦了,再者,这些刚学会引气的弟子,怕还没有什么洞察力,这般也就够了。 果然,在她换了发型后,那些人从她面前经过时,居然还真的没有认出来。 娄昕舟暂时轻松了一些。 时间又过了一个时辰,娄昕舟正百无聊赖,地面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随即远处传来一声嘶吼,掀过来一层热浪,她立即抬手捂住口鼻,免得被呛一嘴的沙。 妖兽又出现了,只是离她有些远,娄昕舟初步估算了一下距离,她所在的地方暂时是安全的,不过也不能久待,所以她朝着反方向又走了许远。 却在这时,一个白色的的光圈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脚下,娄昕舟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出于本能,下意识退了好几个大步出去。 只是那光圈却追着她扩大了范围,不过几秒,便形成了一个百来米的圆形区域,里面的沙土褪下,缓缓被镜面替代,不染纤尘,娄昕舟见状便反应过来。 “原来这就是镜口啊,也对,是过去三个时辰了。” 镜口其实是扶风宗给弟子们综合测试难度的,只要在这里面弃权,月测便能记入成绩,不会不及格,娄昕舟看着面前百来米的区域,若有所思。 好吧,这镜口来得好啊,正好解决了柳冬儿追杀她的难题啊。 想到这里,娄昕舟弯腰拍了拍镜面,清脆的声音入耳,她轻轻的笑了起来,而后直接坐在了镜口的外围之上。 ······ 另一边,那几乎响遍整个场地的嘶吼声终于停了下来,巨大的毒蝎子四处张望许久,再发现不了一人,终于潜入了地底,认真地等待着下一次出现的机会。 柳冬儿看见那大毒蝎子挖沙走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好在他们一早便找到了这个大安全区,还重新拉了两人进来,才在这大毒蝎子出现的时候及时启动,幸运地没被它给蜇死。 这倒是多亏了陆渲,他之前提议以能容纳九人的大安全区作为基地,再让人出去散布消息。 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不仅不用担心不知何时会突然冒出来的妖兽,还能吸引来许多人,汇报那小女娃娃的行踪。 只是可惜,这女娃太过狡猾,脚下几乎就没有停过,一直在变换位置,她得了消息也出去过几次,却是连人影都没见着。 而且也不知为何,从一个时辰前开始,那女娃便突然没有了踪迹。 难道是他们不讲信用,不给安全时间反而倒打一耙的做法暴露了?也不对啊,每次来了人,陆渲那小子都会抢了对方的安全时间,并逼他们弃权退出,按道理来讲,绝对不可能泄露出对他们不利的消息去。 “柳师姐,又有消息了。”柳冬儿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陆渲又上前来了。“说是镜口出现了,她直接在上面坐下了。” “镜口处······” 柳冬儿听了,却是皱了眉,脸上思虑更重。 真是可恶,那小娃娃好生聪明啊,居然在镜口待着,她这要是追杀过去了,人直接弃权退出,月测还不会不及格。 见柳冬儿脸上表情就快要扭曲,陆渲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思考了许久,又给柳冬儿出主意。 “柳师姐,要不然我们这样吧。”陆渲靠近柳冬儿,低着声音说道,“我们派两个人过去守着,镜口不是一个时辰就会变化一次位置吗?我们就趁着这变化位置的时候过去,将人给······” 陆渲后面的两个字并没有说出来,但柳冬儿还是立即就懂了,脸上表情缓和些许,缓慢地点了点头,但心中的火完全消不下去。 她可是练气啊,怎么杀个刚学会引气的小娃娃会这么难啊。 第150章 遛人 娄昕舟在镜口还没坐多久,就察觉到了不远处两道鬼鬼祟祟的气息,他们借黄沙隐藏了身形,若娄昕舟当真是刚学会引气的新弟子,还真发现不了。 不过,两人只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徘徊,并不靠近,这般看来,她的计划已然奏了效,柳冬儿怕她直接弃权,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好暗中派两个人过来监视她,还小心翼翼的,生怕吓着了她。 还挺有效的嘛。 娄昕舟低着头微微笑了笑,这两人是大块头,身强体壮的,多半会在镜口变换位置的时候冲过来擒住她,再等柳冬儿过来,不过,她哪儿是那么容易被抓住的? 娄昕舟突然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被风吹到她身上的黄沙。 见有动静,远处那两弟子立马就精神了,生怕她这样跑了,眼睛盯得紧紧的。 可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小女娃娃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在原地来回慢慢踱步了起来,似乎很是无聊。 见状,他们轻轻松了口气。 “原来是无聊,我就说嘛,这半个时辰都没过去呢。” 其中一人道,他长相普通,国字脸,看起来很是憨厚,另一人稍微清瘦一些,听罢也是十分赞同。 “我看啊,就是想多混些时间,好让分数高一点,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会离开的。” “嗯,也是。” 听了同伴的话,国字脸放松了警惕。 “既然她不会跑,那我们也没必要绷得那么紧,反正时间还早,歇会儿啦。” “行。” 两人虽然说得小声,但是娄昕舟还是一字不落的都听见了,见目的达成,她轻轻笑了笑,一点一点扩大了自己踱步的范围,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 就这般过了许久,娄昕舟算好了时间,在快一个时辰的时候,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了两人的眼皮子底下,留下两人傻乎乎地待在原地,数着她走回他们视野的时间。 “都这么久了,还没走回来?”国字脸许久没见着人,小声问自己的同伴,“百来米大的地方,能用多久啊。” “是哦。”同伴轻声回应,“不对,快去看看人还在不在。” “啊?你是说人跑了?可是······”这时间也还没到啊。 两人着急忙慌地冲了出去,果真是一点人影也没见着,见这情况,两人顿时便慌了,回头又见着黄沙中午夜蓝的衣服一点点靠近。 “那啥,也交代不了了,趁着镜口还没消失,我们要不直接弃权吧,现在还能混个及格。” 同伴转过头来对国字脸一字一句道,他们之前是陆渲那队伍里的人,所以也知道柳冬儿是什么性格,两人看丢了人,柳冬儿必然会觉得他们没用,到时候很有可能会直接夺了他们的安全时间,然后逼他们弃权,不如自己来得痛快,还能混个名次。 “行。” 国字脸听罢也没犹豫,柳冬儿赶到的时候,就见着两团白光刚刚好消失在眼前,镜口也逐渐沉入地下。 她看了看周围的情况,瞬间便明白了,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居然又让她跑了!那两个没用的东西,出去后再找他们算账。 “呀,怎么没人了啊。” 陆渲在柳冬儿到了好一会儿才赶到,他看着柳冬儿一个人站着,面前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心下有些不安。 “你说呢?” 柳冬儿咬牙切齿地说道,陆渲见状顿时识相地不说话了。 完了,这晗雨小师姐怎么这么能跑啊,他是不是抱错大腿了啊,怎么办?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还愣着干嘛,回去啊!让人出去找镜口啊。”柳冬儿没好气地说道,一副趾高气昂的态度,“还有,再找两个人进来,那两弃权了。” “好的好的。” 陆渲被她的语气下了一跳,脸上笑着答应,心中却不禁骂开了。 凶什么凶,要不是他在后面给她出主意,她更抓不着那小女娃,什么态度啊,把他当仆人使啊。 娄昕舟离开后,往沙漠的边缘跑了过去。 她刚才在原地待了快一个时辰,却是没见着有人路过,这场地就这么大,人也就那么多,总不可能都消失不见了。所以,那些人要么是被妖兽吓着了,躲进了安全区不敢出来,要么就是弃权淘汰了,再或者就是被柳冬儿警告了不能靠近镜口。 但是安全时间有限,眼下大部分应该是集中在柳冬儿的手里,那些人应该不敢浪费自己手上那么点安全时间,所以也就只有后面的两种可能了。 之前那两弟子毅然决然地弃了权,娄昕舟是感受到了的,看来柳冬儿对他们很是不好,两人才会这般不带犹豫慌忙跑路,这样推测下来,柳冬儿很有可能逼得大部分人弃了权,所以人便肉眼可见的少了。 但她愿意留下的,自然就是肯听自己话的人,柳冬儿又一次失去了她的踪迹,肯定会派人出来四处寻找,所以娄昕舟不能往显眼的地方跑,而边缘地区远离众安全区,会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应该够她躲好一阵子了。 娄昕舟便这样东躲一下,西藏一下,将柳冬儿众人玩得团团转,硬是一点尾巴没给她们摸着。 就这样到了在这场地里待的第九个时辰,娄昕舟觉得也该是静若出手的时间了,终于给众人透露了一点行踪。 她要将柳冬儿引过来,气了她这般久,她定然是得了一点消息,就会疯狂地往这边赶。 静若要对她动手脚必然是通过妖兽,因为只有这般,才能顺利让她从人前不露痕迹的消失,但这她可不打算一个人受着,这般好事,带上柳冬儿最好,到时候要是能借静若杀人,她手上兴许还能干净点。 这计划是娄昕舟和柳冬儿周旋了许久想出来的,而且她也很是胸有成竹。 在前面九个时辰里,娄昕舟发现,这妖兽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是有规律的,最开始在第一个时辰出现,而后每隔了两个时辰出现一次,且都是出现在安全区附近,直到第七个时辰,改为一个时辰出现一次。 娄昕舟先前为了躲避柳冬儿,有意避开了安全区,因而前面几次都没有和妖兽撞上,但还是通过听声辩位知道了它们出现的位置,推理出了这些妖兽出现的规律。 接下来,局布好了,要请君入瓮了。 第151章 当面对峙 “真的是这里?” 柳冬儿得到娄昕舟行踪的消息后,便立即带着一堆人赶到了最西边的中安全区附近,但却并没有见着小女娃的影子,于是便转身向领路的人确认。 “是这里没错。”那领路的是个内门的男弟子,听罢有些颤巍巍地回答,“时间也没过去多久,我一见着她就来给柳师姐说了,人应该还在附近。” “找找吧。” 柳冬儿转头对身后的其他人说道,听了她的话后,那些人便散开寻人去了,只有陆渲和那领路的弟子留了下来。 “那个,柳师姐,你答应的安全时间······” 领路的弟子脸上堆满了笑容,几步走到了柳冬儿的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啧,人都没找到,你还想要安全时间?”柳冬儿却是抱臂皱眉,一脸的不爽,“门儿都没有!” “诶?可是······” 那弟子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眼中都是惊讶之色,他的安全时间已经用用得差不多了,但测试还剩下三个时辰,妖兽出现得也越来越快,先前他就差一点被一口吞掉。 他本以为给柳冬儿通报晗雨的消息,柳冬儿便会如她承诺那般分给他安全时间,却没想到这人直接翻脸不认了,哪有这样做事的。 “你!”那弟子是个耿直性格,竟然直接拔了剑,“大家都是一个门派的,柳师姐,你不要太过分了。” 陆渲见状却是有些无语了。 柳冬儿她是不是傻啊,他之前应付那些送消息的人的时候,她不是就在一旁吗?看不清楚他是怎么处理的吗?不是应该直接偷袭碎掉对方的手环的,怎么能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呢?现在好了,这人都要暴起了。 “呵,过分?我过分又怎么样了?你不过一个内门弟子罢了,竟然敢违背我的意愿,我劝你还是先想想后果吧。”柳冬儿满脸写着不屑,“再者,我可有练气的修为。” 柳冬儿说的确实是事实,那弟子听了便有些动摇,手中的剑都有些握不稳。 为了这般小事得罪青凰尊者的爱徒的确是不理智的,但他又很是不甘心,他也勉强算得上天才吧,毕竟被分配到了内门,但即使是这般,面对地位比自己高上许多的柳冬儿,他却什么话都不能说,只能默默咽下那口气,因为说了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想到这里,那弟子很是不甘心地将剑放了下来,他低下头来,眼中的愤怒也逐渐消失。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不平等,他们这种人,不配愤怒也不配反抗。 “柳师姐呀,你之所以能在这个场地里为所欲为,那是因为这是黄阶的场子,你违反规则违反得这般理直气壮,倒让我好佩服啊。” 却是在这时,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传来,小女娃声音不大,但说出来的话却能吓死个人。 那弟子直接愣住了,转头看去,却是见着娄昕舟从风沙中缓缓走出,即使只是一个小女娃,她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的畏惧。 她也是内门弟子······为何敢这样和尊者的爱徒说话······ 那弟子突然间便有些不理解了。 说起来,在含虚镜外的时候,她好像就和柳冬儿吵过一架来着,这究竟是无知呢?还是无畏呢?像他们这般人,真的可以反抗上位者吗? “你终于敢出来了。” 柳冬儿一字一句道,每一个字她都说得极重,那语气,那表情,恨不得将面前这个小娃娃生吞活剥了。 “师姐还真是小肚鸡肠啊。”娄昕舟脸上没有丝毫的动摇,她停在了一个适当的地方,距离不远也不近,柳冬儿无法瞬间近身,又能清楚的看见她和听见她说话,“我不过就是在外面说了你几句,你居然就想要杀掉我。” “你和吴行云害我在人前脸面尽失,你却说只说了几句话?” “可是,是师姐你自己找的我吧,也是你要打我的吧,话是吴师兄说的,你却怪罪到我头上,我可冤枉啊。” 娄昕舟摆了摆手,语气无奈。 “你。” 柳冬儿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顿时拔了剑,一副要冲上来的意思。 “说不过就想打架啊,师姐是练气的修为,不觉得胜之不武吗?”娄昕舟却还是丝毫不慌,“哦对了,还有你在月测中的所作所为,出去想必便会失了人心吧,大家会怎么说你呢?” “这些事你管不着,我不会让你从这里活着出去的。” 柳冬儿周身气势腾起,看起来是气极了。 “唔,好可怕的样子,可是,不知道柳师姐你有想过没有,你这般鲁莽,又是散播谣言,又是当众闹事,又是破坏月测规则,现在还要杀人,”娄昕舟掰气手指头,一件一件的数,“青凰尊者还会认你这个徒弟吗?我要是他的话,说不定会气得直接吐血呢。” 柳冬儿听见这话突然便怔住了,这件事她确实从来没有想过。但那又如何?她的天赋是很厉害的,师尊不会不认她的。 “哎,柳师姐啊,你看看,尊者有那么多的徒弟,他们都是天资卓越之人,哪个不是百年难遇的天才?说实话,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娄昕舟一直仔细地观察着柳冬儿的表情,自然看出来她的想法,她缓缓地说着,语气平和,用最稚嫩的声音说着最残酷的话,柳冬儿只觉得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犹如一把尖刀,一点一点削减着她的信心。 陆渲和那内门弟子站在一旁,听着娄昕舟所说的话,也有些动摇,两人看了看柳冬儿,脸上的表情无疑有些复杂。 “不会的,师尊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不认我的,你休要胡说!” 柳冬儿也察觉到了陆渲和那弟子的眼神,顿时有些慌了,她大声吼道,直接将剑对准了娄昕舟。 “呵,柳师姐不也觉得吴师兄会喜欢你吗?可结果呢?”娄昕舟笑了笑,眼神冷下来,“所以,青凰尊者也会像你觉得的那般,毫无理由的纵容你吗?” “你!” 柳冬儿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她气得浑身发抖,提着剑就朝娄昕舟冲了过去,娄昕舟见状转头就跑。 好!上钩了! 第152章 假死收网 高台之上,静若看着娄昕舟引着柳冬儿往沙漠深处跑去,指尖凝聚了一小团的灵光,悄悄的飞进了含虚镜内,没让其他人察觉,至少是没让坐在他身后的其余人察觉。 也该是时候了。 只是,多了一个柳冬儿倒是有些麻烦。 静若转头看了看青凰,那人正仔细地关注着吴行云所在的测试场地,从好久以前便没有再看过柳冬儿一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这徒弟给蠢到了。 但这般也可以确定,他似乎也不是很在乎柳冬儿这个徒弟。 静若得出这个结论后,便坐直了腰杆。 既然这样,他也不必顾忌了,这柳冬儿可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呢,若不是因为她,晗雨那小女娃也不会一直躲着安全区走,根本遇不上妖兽,害得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出手。 静若这般想着,端起茶杯,用杯盖拂开上面的茶沫子,正打算喝上一口,却没想到青凰突然站了起来,给他惊得差点把杯子给摔了。 抬头一看,却见着青凰那表情有些奇怪,这样子,怎得有些着急? 静若顺着青凰的视线看过去,便见着含虚镜中那狼狈的场景。 几乎是一片火的汪洋,顺着风四处晃荡,焦黑一片,浓浓的黑烟不息,一点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静若也有些惊讶,他记得吴行云抽到的场地是森林来着,现在居然被夷为了平地,看来战况十分激烈啊。 画面中缓缓走出一个蓝衣的少年来,他身上伤痕累累,满脸的血渍,半边脸都被火烧焦了,在他不远处的空中,正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御着灵剑,一脸的傲气。 “师弟,你可知错?” “呵。”邵云帆冷声笑了笑,“川平师兄若是为柳冬儿鸣不平,大可不必打着这般旗号,行云何错之有?” “你公然造谣冬儿,这不是错?女孩子的名节最为重要,你身为她的师兄,却在众人面前诋毁她,你还是个人吗?” 胡川平愤怒道,他是青凰收的第九个徒弟,在曲泽殿中,和柳冬儿的关系是最亲的,先前他有事晚来了一会儿,进了含虚镜后才听其余的人将这件事告诉他,他顿时便觉得不可思议,怒不可遏。 冬儿怎么可能散布她和吴行云是一对的谣言?师妹平日里可是最喜欢他的,怎么可能是吴行云那小子? 他本只是想着痛揍吴行云一顿,然后再让他给柳冬儿磕头道歉,却是没想到那小子死不认错,当真可恶,于是他便追了他一路,终于在沼泽附近拦下了他,逼得这小子不得不和突然出现的金丹期火焰鸟硬碰硬,又在火焰鸟消失后,抓住时机将他打成了重伤。 “师兄若这般以为,那便是吧,行云无话可说。” 邵云帆看起来虚弱极了,似乎下一秒就会倒地不起,但胡川平并不满意他的回答,他想让他真心实意的悔过,而不是这般被他威逼着松口。 “你当真是死不悔改,那今日,我便替师尊教教你,到底该怎样做人!” 胡川平大喊一声,下一秒被灵光完全覆盖的灵剑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出去,霎时,洞穿了少年的胸骸。 “噗!” 邵云帆吐出一大口血来,少年眼中带着些惊骇,身子左右摇晃了几下,竟然缓缓地倒了下去,他身下是还未熄灭的火海,一瞬间便将他全然吞没。 “!?” 胡川平完全没想到是这般结果,他明明只想教训教训吴行云的,哪知道这小子不知道为何根本就不躲?直直地站在那里等着他刺。 完了完了,他要怎样和青凰交代? 胡川平慌了神,立即捏了好几个手诀,引一旁湖中的水来,想要将这大火给熄灭,可那火并非一般的火,哪是普通湖水可以熄灭的? 见状,他也顾不得其他了,便想冲进大火中救人,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 他瞬间怔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青凰居然直接到含虚镜里来了? 磅礴的灵力瞬间化作了大雨倾盆而下,那熊熊大火终于被无情的浇灭,只余一地的焦黑残迹,其余的什么也没剩下,就连少年的尸身也被火焰一起吞噬殆尽。 “……” 青凰见状,瞬间便红了眼睛,无边的愤怒决堤而出。 那可是他刚收的徒弟,是这百年里,他见过的天赋悟性最好的弟子! “逆徒!” 青凰咬牙切齿,周身灵力暴走,渡劫的威压将整个空间都给扭曲了,胡川平被吓得面如土色,浑身不住地颤抖着。 “师尊,我我······徒儿不是有意的。” 青凰却根本不想听他说话,天空中凭空起了一个由灵力凝聚而成的巨大灵剑,瞬间洞穿了胡川平的身体。 “师······师尊?” 胡川平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他也是他的徒弟啊,为何…… “你不配做我的徒弟。” 青凰冷声道,竟是一眼也没再看他,转身便出了含虚镜。 青凰一连失了两徒,高台上的人就连静若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多说一句话。 台上安静得有些诡异,但静若只觉得心中爽快,又有些庆幸,自己收的两个徒儿都是好徒弟,绝不会做出这般事来。 想到这里,他嘴角轻轻勾起。 马上,等他炼化了晗雨那个小娃娃,他便有能力冲击渡劫了,真是的,尽是好事。 ······ 娄昕舟引着柳冬儿到了指定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第十个时辰的妖兽便会出现在这附近,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柳冬儿见娄昕舟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些微有些惊讶,但她早已被怒火烧了脑子,根本半点都不带思考,直直地冲了上去。 娄昕舟也并没有被她的气势吓到,原地抓了一把沙子洒了出去,又极快地往身旁一扑,躲开了柳冬儿那不带脑子的一剑,回头又看着柳冬儿吃了一嘴的沙子,眼睛似乎也进了些,此刻正气急败坏地一边用手擦眼睛,一边弯腰吐着嘴里的沙子。 “你当真无耻,居然耍这般小伎俩。” 娄昕舟听罢摆手。 “不然怎么办,我刚学会引气诶,还啥都不会。” “那又如何,是你自己太弱了,可怪不得我。” 柳冬儿再次提起剑来,却是在她冲上前没几步的时候,一个庞然大物突然毫无征兆地从她的身后钻了出来,黑暗一瞬间将她罩住,筑基期妖兽的威压如巨石般落下,竟是逼得她直直跪了下去,腰也弯下去,甚至连头也抬不起。 她满眼惊恐地回过头去,就见着一条巨大的沙蟒张着血盆大口近在眼前。 “!” 第153章 顺利被捕 “嘶!” 那沙蟒昂头挺身,吐着蛇信子,发出嘶嘶的警告声,它身上花纹呈现出斑驳点状,光是一只眼睛便有一个人那么大,娄昕舟看着它,它也紧紧地盯着她。 柳冬儿被吓得够呛,但也许是生死关头,她的潜力被激发了,竟然在大蛇的威压下顺利站了起来,极快地往前跑了。 但即使是柳冬儿的速度这般快,那大蛇也是一眼没有看过她,反而一直盯着娄昕舟,仿佛早已锁定了猎物。 哦呀,似乎对柳冬儿不感兴趣,这可不行。 娄昕舟心想,在那沙蟒朝她发起攻击前,十分迅速地往前一扑,再顺势一滚,堪堪抓住柳冬儿的脚踝,接着,她用力一拉,将人绊倒,在柳冬儿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拉着她挡在了自己面前。 下一秒,沙蟒用力一甩尾巴,扬起一阵风沙,柳冬儿还没回过神,就被蛇尾巴一巴掌甩在脸上,瞬间便被击飞了出去,在地上划拉出十几米的长线来。 “诶!” 娄昕舟没想到那沙蟒将人给抽飞了,连忙追了过去。 这可不行,挡箭牌啊,你别走! 沙蟒见状,昂头盘尾,吐了吐蛇信子,它的瞳孔收缩,以极快地速度朝着娄昕舟跑的方向咬了上去。 柳冬儿被这一抽,喉间涌出一口血来,她尚还没回过神来,这下就又被打懵了。青凰给她的玄阶法器只能使用一次,早已被她在遇见千年蜈蚣的时候用掉了,眼下她根本没有可以战胜同修为妖兽的资本手段,整个人都不住地发抖。 她才刚刚从地上直起身来,就看见娄昕舟快速地朝她扑过来,身后是紧跟着她的巨大蛇头,柳冬儿一瞬间就睁大了眼睛。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的恐怖。 “师尊······救我······师······师尊。” 从小到大,她的身边无时无刻不是围绕着一堆的人,宠着她,惯着她,因为她有着让人羡慕的傲人天赋,也有着让人惊艳的外表,所有的人都说她会是震惊修真界的天才,会成为了不得的强者。 可是,可是,她为何就要死在这里了?为什么?是因为…… 这个时候,柳冬儿心中的情绪只剩下一种,什么愤怒、委屈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害怕和恐惧,充斥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理,让她动弹不得,直至她被那小女娃一把抱住,一息间被大蛇一口吞下,那人却在她耳边笑得开心,语气森然可怖。 “柳师姐,你可后悔啊?” 是啊,后悔,她……是不是……不应该去招惹这个小女娃? ······ 娄昕舟醒过来的时候,正趴在柳冬儿的身上,似乎是掉下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拉她做了垫背。 此刻,柳冬儿的头发披散,狼狈极了,一点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样子,尚还满脸惧意地昏睡着。 娄昕舟没有管她,站起身来,便发现身上的沙子簌簌地往下掉,她微微愣了愣,在抬手轻轻将它们拍干净后,才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是一个圆形的大厅,装潢奢侈,金玉其表,厅里没有窗子,只凭一颗夜明珠照明,中央放着一张玉质的大床,收尾带着粗大的铁链,顶端吊着一根银针,几乎有一个成年人的身高那么长,却只有正常银针那么细。 娄昕舟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厅中的每一处布置都透露着不妙的氛围。 空间里并没有静若的气息,那人应当还没有回来,只是也不知她昏过去了多久,把不准静若何时会来,所以她必须抓紧时间收集证据。 灵力凝聚在指尖,娄昕舟凭空画了一个用来记忆的小阵法,这会记录下静若,不,应该是扶风宗的所有罪行。 “啊啊唔······疼······我······死······” 就在这时,娄昕舟突然听见了一道微弱的呻吟声,却并非是柳冬儿的,而是从厅外传来,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太清。 娄昕舟愣了愣,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只是那边并没有门路,只是一面干净的白墙。 娄昕舟将耳朵贴了上去。 “疼······让我死······求求······” 这下听清楚了,声音的主人似乎极其的虚弱痛苦,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恳求,时不时说几个字,但更多的时候,是在无意识地呻吟。 “······” 娄昕舟毫不犹豫地将神识放了出去,但是下一秒不知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她神经刺痛,立即收回了神识。 看来,静若为了防止他人偷窥,动了些手脚,给整个空间做了神识屏蔽,那是大乘的印刻,娄昕舟抹消不掉。 “既然神识行不通······” 娄昕舟四处张望起来,这房间没有门窗,但隔壁能有声音透过来,还是那般呻吟痛苦的声音,就说明静若定然会到那边去,所以一定有过去的方法。 “会是机关吗?” 想到这里,娄昕舟喃喃自语,右手在空中勾勒几笔,画出来一个小型阵法,再在左手掌心覆盖上灵力,将画好的阵法移到左手之上,开始在这个大厅中东摸一下,西碰一下。 “机关在······啊,找到了。” 娄昕舟在摸着墙上的一块白砖时,那处突然发出一丝淡蓝色的光来,她轻轻笑了笑,用劲按了下去。 “咔。” 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面前的墙壁突然自中间迅速朝两遍有序的移开。 眼前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风从里面涌出来,带来一股难闻的味道,血的味道交杂着人的体味,潮湿恶心,让人反胃。 “······” 娄昕舟忍不住在鼻前扇了扇,却在这时,她又重新听见了痛苦呻吟的声音。 “救救我······” “疼呜呜啊······” “让我······死······” “唔啊额啊啊啊。” “恨······好恨······” 没了墙壁的阻挠,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了娄昕舟的耳朵,只是却不是一道,他们有男有女,有幼有少,很是惊人,一时间,娄昕舟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 “······” 灵力在掌中凝聚成火,娄昕舟在门口停了许久,才缓缓走了进去。 这地方很是潮湿,就是灵力火也照不完整个空间,随着她渐渐深入,她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第154章 银针过心 这地方就像是凡间的牢房一般,用木头横栏隔开,屋子中间有一个悬空石床,粗壮的铁链,加细长的银针,和大厅里的布置几乎是一样的。 每一间牢房里都躺了一个人,他们被铁链锁着,除了头部,几乎动弹不能,银针自上而下刺进他们的心脏,甚至穿透了石床,而在其正下方,放着一个白色的瓷瓶,血液顺着银针流到针尖,再滴进下方的瓷瓶之中。 床的下方刻印着一个阵法,娄昕舟的灵力探进去,细细解析。 居然是维持生息的衍灵阵?! 娄昕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衍灵阵可以维持阵中人的生息七七四十九天,一般是用于给重伤之人提供生命力的,简单来说,就是阵中人本已一脚踏进黄泉,但是因着这个阵法,能紧紧拉住他们,不让他们另一只脚也迈过去,而是让他们一直徘徊在死亡边缘,直至找到救治之法。 在这四十九天里,不用进食喝水,也能维持生命。 也就是说,静若用这阵法维持住了这些人的生命,让他们即使是被银针穿过了心脏,也能活下来。 可是,在这黑暗中,他们要时时刻刻地感受着银针刺进心脏的痛苦 ,绝望、怨恨以及愤怒会在这一漫长的过程一点一点的加深,几乎镌刻到灵魂上去,这些从黑暗中诞生的负面情绪,会全部凝聚在顺着银针滴下去的心头血中。 “······” 娄昕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些人已经没救了,他们本该是已死之人,只是因着阵法,被囚困于这无尽的折磨之中,即使是死后,也不得安生。 红色的灵光自脚下漫出,娄昕舟顺着过道缓步而行,她的灵力覆上石床之下的衍灵阵,一点一点将它们吞噬。 终于,黑暗中的呻吟声全都消失不见。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娄昕舟微微叹了口气,之前她和邵云帆也有对扶风那背地里的修炼方式有所猜测,但当时的两人还是有些保守了,以为这些畜生只是逼迫这些寻来的有修魔天赋的人修魔,再将他们修炼出来的魔气炼化成纯净的灵力,来辅助自己修炼,却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是用这般方法修炼。 这和修魔到底有何区别,不,应该说,这种方式比许多魔修还要无情残酷。 就比如说,这方式可比沐门那魔修花费许久想出来的方法强多了,师阔云那法子在于屠城,属于是死亡暗示,收割的是城中人的恐惧,但是扶风宗这个,痛苦、愤怒、绝望、怨恨······哪一个不是比恐惧来得强烈? “咔。” 娄昕舟摸着牢房的一根木头,掌心用力,直接将它捏碎了,而后,她接连掰断了好几根木头,弯腰进了牢房。 这间屋子里,在那石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妙龄的少女,她脸色苍白,即使是已经死去,也依旧死死皱着眉头,她的下唇被自己无意识咬得血肉模糊,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流了干,干了流。 不过,她的身上倒是十分干净,只有胸口的衣服被鲜血染红,银针的另一头,心头血还在不断的往下淌落。 娄昕舟蹲下身拿起地上那白色的瓷瓶,里面的血是黑色的,不用靠近便能感觉到里面的怨气和愤怒。 心头血,对于一个修士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几乎所有的情感都可以在里面感受到,剑修给灵剑引血用得便是心头血,一但引血,心神合一,人剑一体,实力大增。 面前这一小瓶心头血,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接了近七七四十九天,里面的怨气愤怒若是用于修魔,可以让一个练气的修士瞬间突破到筑基,虽然炼化为纯净的灵力会有所损耗,但威力依旧不可小觑。 石床上这少女修魔天赋不弱,她的床头刻着四阶的字样,按照静若的修为来讲,光是她这一小瓶,相当于他静心闭关整整五年。 而这仅仅是四阶,若是如她这般的六阶,不知能抵得上多少年。 “碰。”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声动静,似乎是什么人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娄昕舟瞬间警觉起来,随后,厅门口传来了柳冬儿带着恐惧的,有些哽咽的声音。 “喂,有······有人吗?” “······” 傻子是吗? 娄昕舟扶额,这种情况下,还敢这般行动,居然还开口问“有人吗”,怕是嫌命太长。 “你想死吗?” 娄昕舟直接开口,她心情不好,语气几乎冷到骨子里,里面的怒气也清晰可见。 “啊。” 柳冬儿似乎又被吓着了,竟然又摔了一跤。 “······” 娄昕舟彻底无语了,不过证据也收集的差不多了,她也该处理处理柳冬儿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来,再次开口。 “柳师姐,这里来。” “啊,是······是你。” 娄昕舟换回了晗雨常用的语气,柳冬儿这才听出是她来,这般声音里终于有了点底气,外加不太聚得起来的愤怒。 “是我,怎么了?” 娄昕舟出了牢房,从黑暗中走了出去,女娃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改之前的可爱乖巧,此刻看起来,居然有些像是地底走出来的阴鬼邪神。 “哼!这······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居然敢绑架我,要是我师尊知道了······” 柳冬儿愣了愣,而后抱臂强撑气势,娄昕舟想也没想便打断了她。 “柳师姐还在做什么青天大白梦,你还想着让青凰那厮救你呢。” “那······那厮?” 柳冬儿直接怔住了,眼前这女娃娃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般,居然敢直呼他师尊名号,还叫得这般难听。 “在含虚镜里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吧,你还没想清楚?” 娄昕舟走到她的面前,直直看着她。 “那······那又怎么样,你不过刚学会引气,我可是练气,你根本就打不过我。” “呵。”娄昕舟听罢却是一声冷笑,“不好意思,柳师姐,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我金丹。” “什……什么?你知不知在胡说什么?我都感受不到你身上的灵力,居然还想骗我说自己金丹。”柳冬儿却是根本不信,“你这般天赋,怎么可能呢?” 第155章 算账刀人 娄昕舟听了柳冬儿的话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笑着沉默了许久。 这厅口是明暗交界的地方,小女娃隐在黑暗的那一方,柳冬儿站在厅头,夜明珠的光亮从她身后照过来,在地上投下漆黑的影子,不知为何,她突然就觉得有些瘆得慌,头上不断地冒虚汗。 娄昕舟忽然轻轻笑了一声,以脚下为中心扩散出了肉眼可见的红色灵力,柳冬儿瞬间便睁大了眼睛,竟然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为什么······” 娄昕舟见她退后,便一步一步缓步逼近,边走边撕开了脸上的易容底,露出她原本的面貌来。 “一开始,我其实并没有打算取你性命。”小女娃的眼神逐渐暗下来,“但是,你偏偏凑到我面前来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柳冬儿听见娄昕舟的话瞬间有些慌了,被厅门口那浅石阶给绊倒在了地上,腰间的身份令牌在磕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而后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将它扯了下来,只是指尖灵力尚未出来,就被娄昕舟一剑给挑飞了。 “你······你想做什么?” 柳冬儿的目光更加惊恐,声音中全是颤抖哽咽。 “做什么?”娄昕舟笑了笑,听澜在手上挽了一个剑花,“先来算算账吧,柳冬儿。” “什······什么账。” “嗯。” 娄昕舟敲了敲听澜漆黑的剑身,思考许久,又蹲下来和柳冬儿平视,笑得阴森。 “你之前散布云柳依依,行云冬水的谣言,甚至还说吴行云是你的人。” “我我······我没有。” 柳冬儿被吓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下意识的否认,她看着小女娃娃那可怕的表情,即使是心中有无数个疑惑,也不敢问出口来。 娄昕舟自然知道她疑惑,但却懒得解释,她微微叹了口气,将剑横在了柳冬儿的脖子上。 “你甚至还追杀了我足足十个时辰,我是该说你小气呢,还是说你有毅力呢?嗯?” “我······我以后不会了,求求你,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柳冬儿当真是害怕极了,满脸都是眼泪,剑刃在那脖子上划拉出一条血痕来,她吃痛一声,当即换了动作,改为跪姿拼命求饶。 “这不划算,你这般针对我,我却不做任何反应,可能吗?” “我······我出去后给师尊说,求他收你做亲传怎么样?” “亲传?” 娄昕舟没想到柳冬儿会说出这般话来,先不说青凰会不会答应,眼下到了这里,她以为自己还能出去吗?只是虽觉得有些好笑,娄昕舟面上表情依旧未变,柳冬儿以为她对这有兴趣,连连点头。 “对,你不是只是内门吗?我会去求师尊的,师尊平日很宠我的,他一定会答应的。” “哎。”娄昕舟听罢深深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懂啊,你口中的师尊怕是连救你都懒得,怎么可能听你的话?” “不会的,我······我······” 看着柳冬儿这样子,娄昕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收了听澜,站起身来。 “对了,好不容易到这地方来了,就让你看看扶风的这些长老们,包括你的师尊,背地里干得都是些什么事情吧。” 说着,娄昕舟扯着柳冬儿的衣领一把将她给拉了起来,又让听澜在她背后抵着,逼着她跟着自己走进了那条黑暗的牢房过道里。 也不过几步,在灵光的照耀下,柳冬儿终于知道了这无尽黑暗中到底是怎样一番场景,她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时便捂着嘴吐了起来。 “看清楚了吗?这里关的人,都是像你我这般在月测中丧命于妖兽的人,怎么样?感觉如何?” “不······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这······” “扶风中这表面的繁荣,还有这天下第二宗的名头,可都是沾满了鲜血换来的,他们靠折磨残杀他人来提高自身修为。”娄昕舟抓住柳冬儿的衣襟凑到她耳边低语,“你已经看到了他们最丑恶的一面,你说,青凰还愿意留着你吗?” 柳冬儿听见娄昕舟这话,身体抖得更加吓人,许久她突然狂笑起来,满脸狰狞。 “假的,哈哈哈哈哈,都是假的!你!是你!你在骗我!是你在骗我!哈哈哈哈哈哈。” “哎。” 娄昕舟听罢长长叹了口气,终是不想再听她多说什么,只听“噗嗤”一声,听澜从背后贯穿了柳冬儿的胸腔,霎时鲜血四溅,后者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眼中的惊讶恐惧难收。 “早就做好的决定,我不会轻易改变哦。” 娄昕舟看着柳冬儿缓缓倒下,面上没什么表情,眼中暗沉。 她其实很讨厌这种人,平日里趾高气昂,觉得自己高贵极了,实际上善妒小气,又贪生怕死,丑恶的嘴脸让人作呕,这种人可留不得,不然日后总要拼命找时机咬你一口。 也不知为何,扶风总是容易出这般小人,果然还是上梁不正的原因吧。 杀掉了柳冬儿,娄昕舟召回了听澜,眼下证据是收集完了,这地方不宜久留,但大乘开的密室,她要顺利逃出去还是有些困难,只能等静若开了入口,再趁机逃出去。 风险是有的,所以,还是联系一下邵云帆吧,这个时候,教主应该已经假死成功了吧。 娄昕舟这般想着,正打算掏出通灵名牌来给邵云帆发消息,却是没想到对面先来了。 “昕舟,情况怎么样?拿到证据了吗?” 娄昕舟带着移念,邵云帆知道她暂时没有危险,便先问了其他事。 “拿到了。” 娄昕舟笑了笑,但语气略显僵硬。 “你杀人了?” 邵云帆一下便听了出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轻声问道。 娄昕舟听罢愣了愣,邵云帆不喜欢她杀人,她是知道的,上辈子在魔域的时候几乎不曾让她手上染血,当然,在魔域讨生活,喜欢的人又是魔界教主,免得不争斗,她的手上早不知何时就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沾满了血迹。 “我没那么脆弱的,教主放心好了。” 娄昕舟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笑得轻松,但邵云帆听罢却不说话了,空气静下来,她便开始有些不自在了。 “教主,教主?”娄昕舟小心翼翼地喊,“你生气了吗?” “没有。”许久,那边终于传来如平日般清冷的声音,却略微低沉,带着娄昕舟有些听不懂的情绪,“对不起。” “教主为什么要道歉?” 娄昕舟心中软了起来,找了个干净的地方靠着,黑暗里,通灵名牌发着微弱的白光,她轻声问道。 第156章 奖励什么的 “明明有我在,但······” “教主。”邵云帆话还没说完,便被娄昕舟轻声打断,“我可以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 “再说了,若是一直被你们保护着,那我岂不是要变成废人了。”娄昕舟又轻轻笑了起来,“万一以后见了血就抱着你哭怎么办?” “噗。” 邵云帆没想到她会这般说,倒是顺着她认真想了想那个画面,居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听见对面总算是笑出声来了,娄昕舟终于松了一口气。 “要让教主笑可不容易了,费我好大劲呢。” 邵云帆听罢愣了愣。 “那,可辛苦你了?” “那是。”黑暗中,娄昕舟将手放在胸口,感受着涌动地有些快的心跳,语气颇为骄傲,“所以,教主可有什么奖励啊?” “奖励?”邵云帆语气柔和,略微有些无奈,“你想要什么奖励?” “嗯······” 娄昕舟歪着头认真地想了起来。 从那次邵云帆在尚徐殿偷偷来找她算起,两人已经快一个月没见面了,现在事情终于要结束了,她突然觉得心里面痒痒的。 说起来,那一次邵云帆还问她是不是吃醋了呢。 啊,她突然有了一个不得了的想法,邵云帆那时候这般问,是不是打算捅破窗户纸了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是不是该主动一点?比如,得寸进尺一点什么的? “······” 好吧,她好像知道要什么奖励了,只是······ 索吻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不能说吧,只要等见面的时候出其不意便能得逞吧,毕竟邵云帆对她都不做防备的。 想到这里,娄昕舟居然笑出了声,被那头听见,邵云帆就轻声问道。 “想好了?” “啊······”被这么一问,娄昕舟突然就有一点心虚,“嗯,想······想好了。” “是什么?” 邵云帆接着问。 “啊,这个吧,还是等出去后我告诉教主吧。” 娄昕舟回答道,心跳地越来越快,她捂着心口,突然反应过来,刚刚好像做了个不得了的决定。 “说······说正事吧。”娄昕舟撑不下去了,连忙转移话题,“静若这密室设了禁制,传送阵没法用,我也找不到出口,所以,我打算在静若进来的瞬间偷溜出去。” “不行。” 邵云帆却是想也没想就否定了。 “可是,若是慢慢找出口什么的,时间上也来不及啊。” 娄昕舟轻声回到,她知道邵云帆担心她的安全,但眼下似乎只有这个办法出去了,而且她身上还留着隐蔽气息秘法呢,到时候再加固一下,不让静若察觉也不是什么难事。 “风险太大了,我不在你身边,出事了来不及救你。” “那······” “你之前不是给了决明人鱼的灵丹吗?现在月测已经结束了,我想办法让他去杀了静若。” 邵云帆想了想沉声道。 娄昕舟听后微微睁大了眼睛,对啊,她差点忘记这遭事了。 之前给决明那些东西的时候,虽然也有让他帮忙的心思,但更多的,还是不想决明屈居仇人脚下甚至把他当做恩师还为他所用罢了,实际上,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眼下这情况,驱动决明杀掉静若应当是最稳妥、最安全的办法了。 “好,听教主的。” “嗯,现在月测刚结束,静若作为大长老之一,还有些事情,不会立即就到密室去,不用太担心。” “好,那我也趁着这段时间找找出口吧,万一找到了呢。” 娄昕舟笑道。 “好,我要出含虚镜了,先这样,注意安全。” 邵云帆最后叮嘱道,而后通灵名牌便轻轻闪了一下,切断了联系,他将它揣进怀中,混在弟子中涌出了含虚镜,而后又几个闪身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练武场中。 吴行云死在了含虚镜里,但此刻消息还未传开,邵云帆便没有更改自己的面貌,正大光明地御剑去了尚徐殿。 决明修为已到大乘,他虽是剑修,但到这般境地,练剑已经不是每日所需,打坐静心倒更为重要一点,想来没事不会离开尚徐殿。 果然,邵云帆到的时候,便在殿后感受到了决明的气息,他也没怎么犹豫,径直过去了。 尚徐殿后建了一片假山,上面立了一个亭子,此刻决明正端坐在其中打坐修炼。 邵云帆见状便从空间中取出一张白纸来,想了想,以灵力为笔在上面写到。 “时间到了,还记得晗雨送你的东西吗。” 写完后,又从空间中将徵音给他的另一颗人鱼灵丹也取了出来,包在纸中,直直朝着决明的脸射了过去。 决明本是在打坐之中,突然察觉到有东西近身,还未睁眼,便先歪了头躲开,而后也不过一息,他神识即刻外放查探,却是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决明心下疑惑,睁了眼睛,但目光所及一切正常,他愣了愣,才转头拾起邵云帆丢过来的纸团。 白纸摊开,决明看清了上面的字,而后又注意到包在纸里面的那颗粉彩灵丹,里面光泽流动,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 一时间,决明只觉惊讶极了。 看来是有人送东西来了,只是到底什么人这么厉害,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潜进来,还丝毫不被察觉。 这般想着,决明伸手拿起了那颗灵丹,突然,一股熟悉的感觉顺着指尖流进身体里,他只觉整个人都开始燥热起来,心跳也加快了。 而手里面的灵珠居然也和他一般状况,像是有了生命,剧烈地左右晃动着。 “怎么回事?” 决明喃喃自语,他能感觉到,他和这灵丹有着千万般的联系,这种联系不是坏的、不好的,而是镌刻在血脉之中的,来着至亲的眷恋亲和。 决明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晗雨那日送给他的东西,再有些慌忙地打开。 白布摊开,里面是一封信和另一颗一模一样的灵丹,唯一的不同,就是这一颗似乎是被灵力压制着,并没有像他手上的那颗一样躁动,他收起灵丹,有些颤抖地打开了那封信。 第157章 真相大白 从记事的时候开始,决明便已经在尚徐殿了,小的时候,他也曾问过静若自己有没有亲人什么的,但每一次,静若总是笑着告诉他,修真者是要斩断尘缘的,没有必要去找寻至亲,他现在入了仙门,扶风宗就是他的家,师尊就是他的至亲。 可是,有的时候,他不知为何会有种莫名的感受,觉得他应该去做些什么,觉得现在的一切似乎有哪里不对,觉得自己像是被删掉了一段记忆一般。 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也从未怀疑过静若哪怕一次。 静若收养他,关怀他,给他最好的资源,最好的教导,恩师如父,因而他对静若从来都是十分敬重感恩的。 但,如果那封信上写的东西是真的话,这几百年来,到底算什么呢? 心口突然有些难以呼吸,那被压制着的灵丹也暴动起来,在他手中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水,需要水。” 突然便有一个念头出现在脑中,他浑身都燥热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的身体像是解除了某种封印,在一点一点发生着变化。 也不知是怎么到的瀑布,决明跳下去的时候,几乎快要失去意识,在接触到水的那一刻,身上的燥热感一瞬消失不见,他只觉得心跳平稳下来,顺畅极了。 只是,还未待他观察自己身上的变化,一个少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尽管眼角抹红,稍显少年气,但周身气质却傲雪凌霜,他穿着午夜蓝的亲传弟子服,却是决明没见过的生面孔。 “是你?”决明很快便反应过来,他察觉不出这少年的修为,想来就是这人送信给他,“你居然敢就这么现身。” “晗雨相信你,所以我也信你。” 尽管决明的语气有些不善,邵云帆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平静回答。 “晗雨······” 决明轻声重复,想起那封信,便连忙低头查看,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变了,红蓝交杂的鳞片在阳光下辉映闪烁,手上也不知何时长出了薄而透明的璞来,他接着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头发散落在水面之上,手心传来有些刺痛的触感,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真实身份。 “所以说她说的······” “都是真的。” 邵云帆轻声说道。 “我没法确定你们是不是在骗我。”静了许久,决明冷声开了口,他抬头望着岸上的少年,“我们素未谋面,你们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 邵云帆听罢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不开口回答。 决明的眼中银光粲然,他不知道面前的少年是谁,目的为何,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拿到的人鱼灵丹,包括晗雨,她能知道这些,又怎会是普通人。 “师尊收养我,只不过是隐瞒了我的身份,而你们,却是拿着人鱼灵丹告诉我所谓的真相。”决明将手心摊开,将灵丹托起给邵云帆看,“但终归片面,你又要如何证明,静若是害死我母亲的凶手,而不是你们呢?” 决明半眯着眼睛道,他语气早已不似往日平和,周身气质变得更加魅惑,也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来。 “年龄便决定了一切。” 邵云帆沉默许久终于开口,他一边说着,一边解除了身上掩盖气息的上古秘法,也不过几息,水里的人鱼便变了脸色。 “你居然只有十六?修为还只是元婴······” “你的母亲并未直接死于静若之手,不过,她因失去孩子,违背了与神的约定,大肆虐杀人类,最终自焚而亡,而这一切,都是你所谓的师尊害的。”邵云帆看着决明的眼睛缓慢说道,“人鱼是上古灵兽,雌雄同体,甚至能继承先祖记忆,那么,你应该也能看见。” 决明听罢愣住,他看着手中的两颗灵丹,灵气运起,直直朝灵丹而去,下一秒,灵丹爆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居然直接融进了决明的皮肤之中。 突然,苍古的气息扑面而来,神明的嘱托,人类的背叛,先祖逃隐而至只剩一脉,他看见了,那日海面平静,有一出窍的修士御剑经过,无意瞥见了两道红蓝之色,而后唤来渔民,引开了他的母亲,最后出其不意,蓝光一闪而逝,那修士带他离了海面,扬长而去。 “······” “我知道这一时间很难接受,但是晗雨在信中也有写到扶风背地之事,她现在有危险,还需要你出手帮忙。” 邵云帆见灵丹和决明融为了一体,适时开口道。 决明听到他的声音,从记忆传承中脱出神智,他眼神尚有些迷离,但还是勉强起了身,随着他脱离水面,鱼尾又变了回去,他用灵力烘干衣服,才转过身来,对着邵云帆轻声说道。 “谢谢你们告诉我真相,我会帮忙,你想要我怎么做?” 见他明白了,邵云帆又启用了封闭气息的秘法。 “跟着静若,找到密室入口,而后将晗雨救出来。” “行,师······他现在应当是在练武场,我这便过去。” 决明点了点头,他看了看面前的少年,而后便有些虚浮地离开了。 邵云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很快便隐进了一旁的阴影之中,之后,决明跟着静若,而他则会跟着决明,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了。 ······ 静若忙完已经是晚上了,但他却并不打算回去,因为密室直连在练武场地下,分作六室,他、掌门以及其余大长老各执一室,眼下练武场的弟子们已经尽数散去,除去掌门和青凰,其余长老也已回去,很快,他便能查验那六阶的弟子了。 即使是已经好几百的人了,但他还是有些压制不住内心的欢喜,脸上也漏出一些情绪,很快便被一旁的青凰察觉。 “哼。” 青凰今日失去了三个弟子,里面还有一位少年天资卓越,甚至能比肩决明,十分的不痛快,看见静若那得意的样子,便没忍住重重冷哼了一声,不过之后倒也没有说什么其他,径直离开了。 静若并没有为他所扰,见青凰这样,反而更加高兴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乔天阳见状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也直直离开了。 “好了,这六阶的天才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呢?” 静若笑道。 第158章 师徒对峙 决明修为大乘,又是半神灵兽之子,能和渡劫的尊者打成平手,实力自然在同等阶的静若之上,他跟在后面,一点没被静若察觉。 练武场建于悬浮岛之上,静若在人走完后,便御剑绕到了岛的侧面,那里石壁林立,布置交杂,只见他掌中凝聚出灵力,伸手一挥,一道发着蓝光的传送阵法便出现在眼前,而后,他一甩衣袖,迈了进去。 决明跟在他身后,他一身修为秘术多为静若所授,所以那阵法虽是立即消失了,他也不恼,来到原位,如法炮制,也唤出了密室的传送入口来,而后想也没想钻了进去。 静若进到密室后的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不对,他瞬间警惕起来。 不过好在这密室没有独立的出口,只能唤出由他设置的传送阵来才能出去,所以他倒是不担心那六阶小娃娃会自己逃出去。 只是,他打开开启牢房大门的机关,除了血腥味以外,里面居然还传来了尸体腐坏的气息。 “衍灵阵被破坏了?” 静若有些不敢相信,没有衍灵阵维持生息,那些本该死去的人变成了他们原本该有的样子——腐烂的尸体。牢房的整个过道里,充斥着这股让人难以忍受的味道,静若从空间中取出一颗如大厅中一样的夜明珠来,瞬间便照亮了整个空间。 而后他看见了柳冬儿的尸体,几乎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势正大光明地摆在过道之上,牢房中所有死去的尸体都还在原处丝毫未动,但石床下那装盛心头血的白瓷瓶却不翼而飞。 静若眉头皱起,心道不好,他即刻外放神识,在过道的尽头发现了蜷缩着的、甚至还微微发着抖的小女娃娃,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但脚下并未移动。 那小女娃周身虽然还是如同往日一般,但这世界上掩盖修为气息的秘法许多,直觉告诉静若,这牢房中所有的一切都是这小女娃干的,所以,她定然不是表面上这般简单。 不过,他可有大乘的修为,天下又仅有九位渡劫,且他除了近神,皆已见过,因而,这小女娃不管是谁,定然不是她的对手。 “小晗雨。”静若尝试着轻声喊道,开始朝尽头缓慢地移动,“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被吓着了?长老来救你了。” “静若长老?” 娄昕舟抬起头来,薄金的眼睛泪蒙蒙的,一脸的可怜样,她轻轻起身,朝静若走了几步却又停住,许久,居然轻轻笑了起来。 “长老还真是喜欢演戏啊。” 静若脸上的笑意淡下去,也停了下来,两人距离不过十多米,他沉声问道。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娄昕舟歪着头说道,眼中光彩非常,一点惧意没有,“重要的是长老乃至整个扶风做了什么,你说对吧,决明师兄?” 静若原本还算淡定,娄昕舟那声“决明师兄”却是将他着实吓了一跳,立即便转过头去,却是什么也没瞧见,意识到被骗后,满脸怒意地转过头来。 “你都知道些什么?” “也没什么吧。”娄昕舟将双手背在身后,左右来回走了几步,“也就长老你抢夺人鱼之子,借它谋取权利地位罢了,哦,对了,还有你们通过炼化魔气修炼。” 静若一听脸色顿时一变,他知道,无论这女娃是谁,他都不能让她活着离开,即使不能将她炼化,也必须杀了她。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静若咬牙切齿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娄昕舟笑道,她语气轻松得就像是有好戏看一般,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因为在静若的身后,决明正直挺挺地站在厅口,他的脸色罩在黑暗中,娄昕舟看不清楚,但她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表情,毕竟她刚刚都诈出静若的话了。 “长老瞒了人家四百多年,是不是该给个解释啊。” 娄昕舟静了片刻,而后说道。 “你什么······”意思? “师尊。” 静若话还未说完,身后便传来一声温和的声音,只是和平日还是有些不一样,作了他这么久的师尊,静若还是听出来了,那语气冷了好几分。 静若突然就有些发懵,他没有回头,像看怪物一般地看着娄昕舟,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师尊。”决明又唤了一声,这次甚至能感受到明显的怒气,“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静若嘴角抽了抽,他深深呼进一口气,终于转过身去。 “明儿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师尊不想先解释一下吗?”决明却并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他的声音已经冷到透骨,甚至带着些哽咽,“这么多年,您一直是我最亲近的人,您难道不想先解释一下这一切吗?” 决明的手中提着剑,缓步走进了过道之中,牢房中的景象是那般让人战栗,鼻间环绕着腐尸的恶臭,空气中都是死亡的气息,让人恶心,每走一步,他的心就要凉上一分。 “明儿,是有人给你说了什么吗?你怎么能信外人的话呢?” 静若有些慌张,甚至不禁往后退了半步。 “外人。”决明轻声念道,他微微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徒儿自然不会轻信他人,但形都化了,徒儿不得不信。” “什么?”静若眼中的慌张转化为惊讶,他再次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小女娃,“怎么可能,我明明每年都在加固······”封印秘法啊。 “加固什么?” 决明抬起头来,冷声问道,周身灵力突然腾起,静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眼中情绪又化为惊恐,连忙解释。 “不是,明儿你听我说,是······啊,是这样的,你母亲死前把你托付给我了,但你也知道人鱼是上古灵兽,一但现世,必然引起风波,所以为师才隐瞒了你的身世。” “哈。”娄昕舟给听笑了,忍不住拍起手来,“长老想象力可以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编出这么合理的解释,也是难为你了。” 第159章 处决 “你在胡说什么?” 静若听见娄昕舟的话后,有些心虚,直直转过身去,大乘的威压说放就放,娄昕舟现在不过金丹修为,哪里能顶得住,差点直接跪下去,但好在决明反应快,几乎是瞬移到了她的身边,替他挡住了静若的威压。 “长老急了呢。” 娄昕舟从决明身后探头出来,眼中的笑意就快要溢出来。 “急?” 静若听罢微微愣住,许久才轻咳了几声,压制住内心的慌张,他现在必须稳住。 啊对了,晗雨说他抢夺人鱼之子,但这件事都已经过去四百多年,哪里会有真相,所以这娃娃就是恰好胡乱猜到罢了吧,定然没有证据。 这样的话,他还有救,只要重新取得决明的信任就好了,他教养了他四百多年,这期间的感情难道还能作假吗? “我说的都是事实,没什么好急的?” 静若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怎么说他也是扶风的大长老啊,也是见了很多大场面的。 “明儿啊。”静若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失望,“为师问你,自收养你到现在,我可曾有一刻亏待过你?吃穿用度,法器灵剑总是最好的,日日教导,夜夜关怀,这些,总做不得假吧。” “······” 决明没有说话,娄昕舟躲在他的身后默默听着,此刻只觉得有些佩服静若了,即使是到了这种地步,也还能挣扎一番,甚至打起了感情牌。 “倒是你现在护着的人,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来自何处,有何目的,她这般诋毁我,又能拿出什么证据呢?” 证据啊。 静若比之先前倒是从容了不少,娄昕舟确实拿不出物质上的证据,但邵云帆先前便给她传音过了,说是人鱼的灵丹和决明融为了一体,决明继承了先辈的记忆,已经知道了真相。 “四百多年的教诲,在今天之前我一直是记在心里的,而我也确实不知道他们是何人。” 在许久的沉默之后,决明终于开了口,但语气中却是比先前更加浓郁的失望之意,也不再称呼静若为师尊了,眼前人方才说的一番话,已经让他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他并不傻,会被静若出的那番感情牌动摇,若是收养他皆为权利地位,那所有的他不理解的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养育教诲算什么?法器珍宝算什么?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在静若眼中名誉地位以及权利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所以,他才会叫他向渡劫的尊者讨教,以求在门派中和那人平起平坐,所以,他才会想要拴住他,在他有了长老资格后毫不犹豫地替他拒绝,所以,他从不提他的父母身世······ “他们?” 静若疑惑的重复道,决明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做出解释。 “但,你应该知道的,人鱼一族是能传承记忆的。”决明缓声道,银辉镀满了眼眸,其中盛着的是决堤的悲伤和愤怒,“静若,从今往后,我不认你这个师尊。” “啊······” 决明的话犹如寒钉,一瞬间将静若打下了深渊,他只觉突然毛骨悚然,一抬眼,才发现自己曾经的徒弟已是浑身杀气,不过一息,灵剑近到眼前,他急急往后退去,仅差毫厘就饮恨西北。 “你居然想弑师。”静若语气中尽是不可置信,眼中被愤怒填满,“就算是我骗了你又如何?你一身修为皆为我授,我又哪里亏欠你了?” “是是是,你不亏欠他,你一点都不亏欠他,修为是你教的,不是自有天赋决定的,也不是通过勤奋努力得到的,他母亲也不是你杀的,是她自己因为失去孩子太过伤心而自焚而亡,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娄昕舟站在一旁终于是听不下去了,抱臂反讽道。 摊上这样一个人,决明该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吧。 “你!” 静若哪里愿意任凭她在一旁嘲讽,他一边躲着决明的攻击,一边寻着破绽想要去刀了那女娃,可是他本就不是决明的对手,这里空间狭小,光是躲避就已经耗费了他全部心神。 决明听见她的声音察觉到她还在,于是抽空分了一只手出来,竟然将密室的出口直接唤了出来。 “你先出去吧,应该有人在等你吧。” 决明说道。 娄昕舟看着面前蓝色的传送阵法,也没怎么犹豫,简单道了谢便跳了进去。 两大乘的对决,她还是快些跑比较好,免得被殃及,就是有些可惜,不能亲眼看见静若被杀掉了。 娄昕舟走后,决明即刻展现出最强的一面,静若不是他的对手,被打得节节败溃,一开始还能接上几招,到后面,纯纯被压着打,不一会便见了血,先是手臂飞了,而后是腿瘸了,再来肩上被划拉一刀,背上又破了个口子。 “你是丝毫不认我这个师尊了啊。” 静若咬牙切齿。 “我早已说过缘由。” 决明又是一剑,直接打掉了静若的佩剑,再接一道灵击,不久前还端坐高台的长老此刻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狼狈不堪。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决明用剑指着静若的喉咙,冷声道。 “呵,没什么好说的,我只希望你不要为你的冷血无情而后悔。” “我不会做后悔的事,倒是你应当反思自己做过什么,不止是我,还有千万因你的欲望而饱受折磨的冤魂,静若,到地底去谢罪吧。” 静若仰头看着自己以前的徒儿,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往日里只觉得他这大徒儿温和亲人,明事理断是非,心中很是骄傲,以致有些沾沾自喜,却不曾想过有一日会因为自己的徒弟太过明是非而命丧他手。 冷剑穿心,他甚至没在那双银色的眼中见到丝毫的犹豫,死前的感官被调动到最充分的程度,他听见灵剑一寸一寸抵进肉里的声音,血液溅出来,腥味扑鼻,刺耳的嗡鸣不停,眼见仿佛看见了许多幻影,又不分明,模糊不堪。 “哼,你以为只有我会死吗?”凭着最后的力气,静若凑到决明的耳边,艰难道,“大动静的话,青凰他们便能察觉到吧,你们一个都别想走,全都给我陪葬吧!!!!哈哈哈哈!!” 不好,他要自爆! 第160章 你就没想过,我是因何重生吗? 娄昕舟从密室中出来的第一眼便看见了停在空中的邵云帆,少年衣袂在夜中翻飞,此刻他还是吴行云的样子,只是灵剑换了论泉,见她安全出来,那人连忙飞了过来,下意识牵起了她的手。 “没事吧。” 尽管知道有决明在,静若拿不了娄昕舟怎么办,但邵云帆见到她的第一眼,还是压抑不住满心的担忧,语气中都失去了往日的平淡。 娄昕舟听见他这话,微微抬起头来,就看见了那眼尾挑染的薄红,配着眼眸深邃的幽蓝,湿润润的,一时便愣住了。 啊,还没来得及变回去啊。 但是好奇怪,她居然会觉得那抹红有一点点魅惑,教主是被决明传染了吗? “怎么了?”见眼前人许久都没有反应,邵云帆轻声开口问,末了,又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受伤了吗?” “没······没有。” 娄昕舟下意识想要躲开,但还是晚了一步。 不知是不是在高空上飞得久了,邵云帆的手有些冷,凉凉的触感抚在额头,他们挨得有些近了,鼻尖甚至能嗅到他身上的气息,于是,额头的温度没有因为那只冰冷的手降下,反而升了。 “······” “怎么这么烫?” 邵云帆眼中讶异一闪而过,喃喃道。 “啊啊啊,我没事啦,教主的手那么冰,当然会觉得烫。”娄昕舟推开他,略显慌乱地解释,“好了,我们先离开这吧,那可是两个大乘诶,而且以静若的性子来看,没准一会儿要自爆呢。” “嗯。” 邵云帆听她这么说,轻声笑了笑,不忍心拆穿她的慌乱,也便没在管那发烫的额头,趁小女娃还没反应过来,直接一手将她搂住,放在了论泉之上。 “嗯?” 娄昕舟眨了眨眼睛,听澜刚唤出来来着。 “我飞得更快一点。” 邵云帆看出她的惊讶,轻笑着解释。 是这样吗? 娄昕舟又眨了眨眼睛,总觉得教主是不是比以前更喜欢捉弄她了一点,不是错觉吧,是花花公子当久了吗? 虽然她也不是不喜欢就是了。 论泉的速度不慢,不过一会儿便是百里,邵云帆带着她飞了许久才找了个视野好的高地停下。 “若是一会儿静若自爆了,必然会引来青凰和一众大乘的长老们。” 邵云帆将娄昕舟从灵剑上抱下,说道。 “嗯。”娄昕舟轻声应道,“我们绝对打不过,也没必要和他们对上。” “走吗?” “唔。”娄昕舟看着练武场的方向,“可是决明也打不过,留他一个人多少有些太可怜了,若是想办法把混沌叫醒的话,也许能出其不意救下他······” “哎。” 邵云帆听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眼下证据完全拿到了,不止是静若,青凰的他也在月测前找到了,扶风最具地位的两大巨头,足以代表整个门派,所以,实际上他们现在完全可以直接走了,只是······ 他伸手摸了摸娄昕舟的头,没办法,谁叫她想留下来救人呢。 “不用叫醒混沌,交给我。” “嗯?”娄昕舟听罢歪头,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可是教主只有元婴啊。” “噗。”邵云帆却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就没想过,我是因何重生吗?” 邵云帆的声音不大,但夜里也没有其他的声音,风从耳边掠过,娄昕舟微微睁大了眼睛。 “对哦,那教主······”是为什么重生的? 只是还未待娄昕舟问完,她眼前突然一白,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随后是剧烈的爆炸声,如天塌了一般,又掀起一阵热浪,她的脚在瞬间离了地,好在在下一秒便被邵云帆拥入怀中,才没有被这热浪卷跑。 “······” 这便是大乘自爆吗? 娄昕舟有些震惊,说实话,上辈子还真没见识过,虽然有渡劫自爆,但当时她也不在场。 待余浪清空,娄昕舟从邵云帆的怀中探出头来,练武场被整个炸成了灰,洋洋洒洒地往下落去,一时间烟雾笼罩,什么都看不清,周边有好几多大殿都被波及了,虽未成灰,但也毁了一半。 这么大的动静,整个扶风,不,应该是整个修真界都会有所察觉吧。 娄昕舟这般想着,只不过几个眨眼,便见着青凰御剑而来,随后不久,乔天阳和高位的长老们也赶到了。 烟雾被灵光驱散,决明一身决然的立在高空,他身上灵光闪烁,一看便知耗了许多,只是身上并未负伤,直接让赶过来的五人愣在了原地。 “明儿?!”乔天阳最先开口,“你怎么在这里?你······你师尊呢?” “这是怎么回事?” 青凰也冷声问道。 “死了。” 决明低着头,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无不被他的语气吓到。 “什么?!” 镜北惊讶到嘴都闭不上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只有大乘修士自爆才有这威力。”青凰看了看四周,眼睛微眯,周身的气息也危险起来,“所以,不知决明师侄因何在这里?” “师侄?” 决明轻声重复,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仅一天,他以前最为尊敬的人便原形毕露,露出来的嘴脸,都是他从不知道的、从未想过的、极其恶心和丑恶的,为权利,为欲望,背弃所有的道德。 啊,对了,晗雨信中说,那密室的勾当,可不止静若一人在干,这整个扶风,居然是这般让人作呕吗? “我和静若已经断绝关系,掌门和众长老们还是唤我名字吧。” 决明一字一句道。 “你······你看见了?”听到这话,几人顿时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乔天阳语气震惊,几乎有些惊恐,“你······你居然逼得你师尊自爆?” 决明抬起头来,眼中早已不见往日温和。 “既有错,便要罚,这是写进门规的吧。” “可······这能一样吗?” 乔天阳几乎快要不知道说什么,扶风背地里的那些事情只有大乘修为以上的人才会被告知,整个门派,除去决明,刚好便是他和五位大长老,以前他曾提议将决明也拉进来,可是被静若毫无犹豫地拒绝了,说那小子一根筋,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当时他还不信。 原来,是真的啊。 第161章 决绝 “决定好了?”说话的人没有丝毫的情绪,那语气平静得像是没有一点波动的海面,却带着上位者俯瞰众生的威严,“上次便说过了,只能用三次且还要留下一次。” “我知道。”邵云帆在脑中轻声回道,“可是,再不用就没机会了,时间快到了不是吗?” “你记得便好。” 脑中的声音渐渐淡去,邵云帆知道那人离开了,便将怀中的女娃松开,缓缓起了身。 “教主?” “没事,接下来交给我。”邵云帆摸了摸娄昕舟的头,示意她不用担心,“你好好在这待着就行。” “啊。” 说实话娄昕舟还是有些懵的,上辈子两人是死在一块的,所以她潜意识里,便一直以为邵云帆也是因为混沌才重生回来的,但仔细想来,天阶法器只能契约一人,之前在念音境的时候,混沌第一次和邵云帆接触,也完全是陌生的态度。 那,到底是为何重生的呢?总不可能还有一个天阶法器什么的吧。 娄昕舟看着邵云帆朝着决明和扶风那些大长老所在的方向御剑飞去,陷入了沉思。 嘛,总归是有底牌的,之后再问他吧。 ······ “诸位不问静若有何错。”决明并没有回应乔天阳的惊讶,“那我是不是能理解为,你们都知晓并参与了这件事。” “那又如何?”文元冷声道,“你即便是再厉害,能逼得你师尊自爆而亡,也打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吧。” “······” 决明听罢沉默,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在他的记忆里,乔天阳时刻都是一副和气的样子,青凰即使是不喜静若,但见着他时,脸上也不会太难看,其余的长老们也都对他很是亲切,可是这一刻,他们看他的表情却是那样让他陌生,让他心冷。 他的确是打不过,若是青凰不在场的话还好,在场的话,他多半只能拼死一搏吧。 “明儿,你若是现在放下剑,我们便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静了片刻,乔天阳开口劝道,“而你若是执意如此,我们不会让你活着离开扶风。” “恕弟子不能苟同。” 决明听罢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灵力注入剑身,顿时便亮了起来。 “哎,傻孩子,你怎么这般执拗,你一个人怎打得过这么多人啊。” 乔天阳长叹一口气,不断地摇头,语气中尽是无奈。 “不必再说了。” 青凰见情况已定,便不再犹豫,唤出了灵剑祁天,天阶法器现世,一时间他周身气息陡转,锐利而危险。 决明见状却并未露怯,持剑迎上。 风似乎静了一刻,而后两把灵剑碰撞在了一起,决明手中的那把只是地阶上品,名唤怀仁,即便是引了血,但还是比不得青凰手中的天阶灵剑祁天,相撞不过几息,只听“叮”的一声,怀仁应声而碎,青凰就势往前一挥,剑风凌厉,竟然把决明掀了出去。 局势很是分明。 青凰乘胜追击,一个跨步跟上决明,又是一剑刺下,好在决明反应神速,空中翻了个身,躲过这一击,随后往后退开,暂时和青凰拉开了距离。 怀仁碎了,他的优势大减,先前为抵御静若自爆他便耗尽了许多灵力,现在佩剑也碎了,胜负几乎是定下了,可是,他哪能甘心,这四百多年,扶风宗上上下下全是谎言。 乔天阳几人见青凰一人便能对付,早早就退下了战局,只为扶风在失去一位大长老之后,又要痛失一名绝世天才而惋惜心疼,一脸的黯然。 青凰见决明拉开了距离,知道对手是个什么情况,哪里愿意让他得逞,于是他只在空中停了一瞬,几息又近了决明,正欲一剑劈下,却是一道黑红的灵力突然从他的背后袭来,他心道不好,连忙躲开,再回头时,空中早已没了半点人影。 “······” 青凰一时便愣在了原地,四处张望许久,才确定决明是真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是什么人如此厉害。” 他喃喃道,方才那灵力从背后袭来,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没能躲开,后果将不堪设想,那般气势,只能是渡劫的尊者,实力还在他之上。 乔天阳几人也飞了过来,众人脸上都是一般的表情。 “看清楚了吗?” 青凰见他们来了,冷声问道,乔天阳听罢摇头,也是没有丝毫头绪。 “那灵击不知从何而来,就像是突然出现一般,太让人惊讶了。” “现在怎么办,决明逃走了,他知道那些事情。” 镜北看向乔天阳,语气略显慌张地问道,后者也不知如何是好,面色难看极了。 “将一切推到静若身上不就好了。”青凰收了祁天,沉声道,“以那小子的性格,应该找不到其他的证据。” “可是,这背后好像还有个厉害角色,保不齐他已经拿到证据了。” 广百站在乔天阳身后,脸色也不好看。 “查,竭尽全力,若是找不到,我们就全完了。” 乔天阳沉默了许久,咬牙道。 那藏在暗处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这般厉害,若是他真的拿到了证据,那扶风定然会在一夜之间成为风口浪尖,就是其余五大门要联合起来讨伐他们,他也不会惊讶。 毕竟那种方法,就是披着正道皮的魔修修炼之法啊,甚至还要残酷一些。 ······ 邵云帆将决明救下的瞬间便在他的身上刻了隐蔽气息的秘法,他现在继承了上辈子的修为,魔修的渡劫,正道的这些人又怎能比的过,自然也发现不了他的动作。 只是可惜,以他现在的修为,虽有能力将杀掉那些人,但是却不能在此时这般做,因为若是只为一时快意便要了畜生的命,就不能将扶风整个连根拔起,再者,恢复到上辈子渡劫的修为,时间也是极其有限的,若他不能在短时间里杀掉所有人,他便会很容易暴露在危险之中,这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相比之下,拿到证据离开,在之后将扶风罪行公布于天下,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第162章 三人行 决明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救下,在邵云帆带他落地前,他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接连确认了好几遍救他的人是谁,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那个,嗯。”决明有些迟疑地开口,“你方才的气息,得有渡劫吧,你之前不是只有元婴吗?” 在尚徐殿的时候,这少年为了让他相信他,解开了隐藏气息的秘法,他记得分明,确确实实只有元婴才对。 “假象而已。” 邵云帆听见决明的问题,冷声回道,甚至都没转头看他一眼,他从灵剑上落下,看见娄昕舟有些着急的神色,连忙走上前去安抚。 “我没事。” 他开口很轻,和回答决明时冷淡的语气全然不同,甚至让人有种换了个人的错觉,决明眼中才散去不久的惊讶又回来了。 “还好没让青凰发现你,我都快吓死了。”娄昕舟轻吐了一口气,“我以为你会更迂回一点的,没想到是在眼皮子底下抢人啊。” 娄昕舟离得比较远,那边渡劫和大乘的威压交错,邵云帆露出的气息只有一瞬,她虽也感觉到了那是渡劫的气息,但是当时时间太短,邵云帆明明上一秒还在眼前,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一点反应时间都没给她留,硬是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太紧了,没给你说。” 邵云帆轻声回应。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嗯。” “咳咳······” 决明轻声咳了几声,不知为何,他觉得这气氛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自落了地,那少年便将他抛在脑后了吧,晗雨也是一眼也没看过他。 可是那个回答很是敷衍诶,简短的四个字丝毫没有解决他的问题,反而让他更加疑惑了,但在这种奇妙的氛围之下,他又实在打断不了两人,可是,可是,他真的很疑惑啊,眼前的两人绝对不简单吧,谁来理理他啊。 “啊。”娄昕舟这才注意到他,“决明师兄,你和我们一起离开吧,眼下他们肯定是要到处找你的,我师兄的秘法可以完全隐蔽气息,你跟着我们要安全一些。” “啊,好。” 决明勉强笑了一笑,比起一旁冷漠的少年,小晗雨给他的感觉简直就是如沐春风,心中对着小女娃的好感度又往上涨了许多。 “好,那我们先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见他答应了,娄昕舟便看了看一旁的邵云帆,两人即刻唤了灵剑,就要离去,决明不禁抽了抽嘴角,看来,他那满肚子的疑惑,只能之后再问了。 ······ 静若死了,首席大弟子决明也失踪了,扶风宗现在上上下下乱做一团,乔天阳给决明安上了弑师之罪,下达了封锁门派的命令,又派除去大长老以外的长老们联合搜索追捕。 至于他和几位大长老,正忙着销毁他们背地里所干之事的罪证,并审查这些罪证有没有落到决明或者是那没有现身的神秘人之手,因而三人只是易了个容,便轻易逃离了扶风宗。 几人往西走了飞了近一个时辰,虽说还没离开扶风辐射的地盘,尚还不能大意,但御剑很是消耗灵力,决明还是在灵力所剩无多的情况下飞了那么久,此刻脸都快紫了,娄昕舟便叫邵云帆唤了方舟出来。 那方舟是邵云帆许久前炼的,刚好够得上地阶的品质,实际上只有掌门长老级别的人才用得起,之前昆仑开念音境时接待众人的方舟,便是地阶的,决明在看见这方舟的时候,再一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扶风作为天下第二宗,也是财大气粗的,但是他手上的方舟也不过玄阶上品,顿时,他对两人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住房有五间,我和师兄一人住了一间,还剩下三间,决明师兄你自己挑一间吧。” 一上方舟,娄昕舟便对决明说道,转头看见他脸上神色,顿时了然,但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我家师兄上辈子继承了魔主苟亓炼器之法,现在随手一炼,都是玄阶往上吧。 “这是师尊给我和师兄的。” 想了一会儿,娄昕舟解释道。 决明听见这话看了她一眼,而后又看了看邵云帆,见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决明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略有些不甘地压下了心中的震惊。 即使是这样,那也很了不得啊,那可是地阶啊,方舟难造,大宗门里地阶的方舟也不过个位数,长老们都不够用,居然给弟子。 “哦,对了,决明师兄,想来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吧。” 娄昕舟搬了张凳子坐下,此刻终于从扶风那泥潭里脱出身来,她的心情很是愉快,终于有时间回答决明那满肚子的疑惑了。 “啊。”决明这一路上憋了这么就,此刻被娄昕舟这般问,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先问哪个问题,想了想,他看着就要进屋的少年,连忙开口问道,“哪个,你之前说的假象,是指元婴是假的,还是渡劫是假的?” “啊。” 娄昕舟完全没想到决明开口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眼中些许惊讶。 “自然是后者。” 邵云帆转过身来,语气淡然,但娄昕舟依旧从中听出了点无语的意思。 “哇哦。”娄昕舟没忍住惊叹了一声,“能让我家师兄无语的人没几个,你是其中之一。” “啊?” 决明又一次疑惑了,那语气不是很平静吗?有无语的意思吗?虽然他问的问题是挺让人无语的,但是几人修为气息都被秘法掩盖,他是当真看不出这少年的修为啊。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更何况在修真界外貌又不能说明一切,就像是昆仑的掌门郑巳律,明明已经渡劫,但偏一副少女模样。 所以难保眼前这两人不是什么隐世的大佬,毕竟那一瞬间他感受到的渡劫气息是那般清晰。 “昆仑掌门不是也只是少女吗,我只是在想你师兄会不会也是她那种情况。” 决明沉默了一会儿,解释道。 “唔,掌门师叔啊,她很特殊的。” 娄昕舟撑着下巴道。 “掌······掌门师叔?” 第163章 说好的,奖,励······ “呀,忘了自我介绍了,不过现在也不迟。” 娄昕舟见决明很是震惊的样子,才想起来她和邵云帆还没把真实身份告诉他,于是轻轻笑了笑,抬头撕了易容底,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小女娃的脸圆滚滚的,皮肤白皙水润,薄金的眼中含光衔意,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她和晗雨有些像,但又完全是两个人。 决明的脑海中浮现出在浮楼下认真打坐的身影,她看起来十分的乖巧懂事,很有礼貌,但一举一动间有股可爱的傻气,而眼前的人活泼灵动,生性透着一股机灵劲,她似乎比晗雨更爱笑,也更显调皮。 “决明师兄好,我叫娄昕舟,师承昆仑岐鸢。” “我好像听说过你。”决明有些惊讶,“十岁的金丹,还继承了念音境的传承。” “啊,都传那么远了啊。”娄昕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过怎么大家都觉得我是十岁啊,我其实是十二啦,没那么夸张。” “那,里面那位便是昆仑首席,近神之子邵云帆?” “嗯,是他。” 娄昕舟笑着点头,不知为何一脸的骄傲。 决明听罢眨了眨眼睛,这么说,仅凭一个月的时间便搅乱了天下第二宗扶风,又从渡劫尊者和一堆大乘手下救下他的这两人,并不是什么隐世的大佬,而只是两个小孩儿? “······” 决明只觉得他的身心自尊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话说,自己先前好像还被那少年的气势给怔住了来着,原来这两人加起来还不到三十岁。 “怎么了?” 娄昕舟见决明完全愣住了,忍不住开口询问。 “啊,嗯,没什么,我就是有些惊讶,你们胆子还挺大的哈哈。”决明解释道,强行压下心中的挫败感,极快地转移话题,“说起来,你们二人为何知道扶风背地里在做哪些事啊。” “啊,这个啊。” 娄昕舟面露难色,这个问题还真是相当不好解释啊,因为这是邵云帆上辈子调查出来的,她的大脑飞速的运转,许久才开口说道。 “额,其实吧,我和师兄是来做狙妖任务的。然后途径扶风管辖地时,却发现好多那种小门派在到处抓十岁左右的孩子,我们便觉得事有蹊跷,就调查了一下,结果发现他们在将抓来的极个别孩子暗中送往扶风宗,这才铤而走险。” 一口气说完,娄昕舟突然觉得自己好生厉害,这理由毫无漏洞,简直完美,居然能被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来。 “扶风每年招收三次弟子,周边的小门派还在暗中往山上送人,的确引人怀疑。” 决明听罢很快便想清楚了其中关节,苦笑道。 娄昕舟见决明信了,心下松了一口气,又笑了起来。 “决明师兄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人鱼灵丹······” “啊,这个啊,是在念音境里得到的,徵音师叔曾和你母亲有过一面之缘。”这些事情便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娄昕舟想也没想便回答道,“而且之前我不是扑到你怀里了嘛,那灵丹就突然在我储物空间里上蹿下跳,差点把我空间给弄碎了,说实话,可把我给吓死了。” “这样啊······”决明的神情有些落寞,银色的眼中光芒流转,他易了容,虽遮住了些许魅惑之意,但露出来的那几分却恰到好处,和着那原本的温和之意,平添许多脆弱之感,“谢谢你们救我。” 娄昕舟见他这般神情,敛了笑容,但对于决明经历的事情,她也不知如何是好,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安慰都无济于事。 “聊完了?” 开门声合着邵云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知为何,少年冰冷的声音里又透着几分怒意,娄昕舟顿时便打了个激灵。 奇怪,教主怎么生气了? 娄昕舟看了看身旁还沉浸在悲痛情绪中的决明,突然恍然,她刚刚好像说了句类似扑到决明怀里的话。 “······” 想到这里,娄昕舟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转头回望,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邵云帆转身便走,娄昕舟也顾不得身旁的决明,心下道了句对不起,连忙跟上了自家教主。 “师兄。” 娄昕舟轻声喊,甚至将声音放软了好几度,有一种撒娇的意思在里面,邵云帆脚下顿了顿,但并没有回头,娄昕舟见状立即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顺带将门给带上了。 邵云帆已经将身上的扶风弟子服换下,娄昕舟紧紧拽着那白色的衣角,略显委屈。 “你是不是生气了?” 那声音软乎乎的,外加小女娃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样子,几乎快要缩成一团,很是有杀伤力,邵云帆拖着她走到桌边坐下,才轻声说道。 “我没有生气。” “骗人。” 娄昕舟小声道。 “真没有。” 看见她这样,邵云帆那还生得了气,轻声笑道。 “真的?” 娄昕舟抬起头来,薄金的眼眸中似乎衔了连绵之意,先前的委屈一瞬间化作乌有,笑意都溢出来,哪是认错的样子。 “尽会装可怜。” 邵云帆有些无奈,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后者眨了眨眼睛,竟往前移了一小步,两人的距离便悄悄拉近几分。 娄昕舟看着眼前的少年,心脏跳得很快,想起之前自己做的那个了不得的决定,一时间耳朵都染上绯色。 太远了,够不着。 小女娃的眼神飘了飘,只觉得脚下都软了好些。 “教主。” 她小声的喊。 “嗯?” “我······我有话想对你说,你,可不可以靠近一点?” “什么?” 邵云帆的声音也沉下来,甚至带上些沙哑,娄昕舟察觉到里面的情绪,心头突然如过了电一般,她看着少年靠得越来越近的脸,不禁屏住了呼吸。 “说好的,奖,励······” 她缓声吐出,有些颤抖紧张,声音小得像是只顾了个口型,但邵云帆还是听见了,后者微微愣了愣,正有些疑惑,下一秒眼前人突然便垫了脚,蜻蜓点水般吻过了他的唇。 “!” “!!” 第164章 表白 邵云帆怎么都没想到娄昕舟会突然吻上来,就像是往湖里突然丢了一颗石子那般,生生打破了往日的平静,浅蓝在一瞬间睁大。 “昕舟?” 娄昕舟听见他轻声喊,只是语气中尽是惊讶,她突然便怔住了,抬头看去,那眼中之色染上诧异,少年的墨发垂在耳畔,红宝石点缀耳下,如同雪上红花。 娄昕舟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也没想到邵云帆会是这般反应,就像是全然不理解她为何会这样做一般。 “教主······我······” 是不是她理解错了? 她的心脏像是快要跳出来了一般,略显慌张地望着邵云帆,只是后者脸上的惊讶依然未消,不知怎的,泪水便漫过了眼眶。 “教主?” 娄昕舟的声音带着些哽咽颤抖,显得可怜极了。 邵云帆终于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将人惹哭了,眼中慌张之色一闪而过。 “昕舟,我······” “为什么要那么惊讶。”娄昕舟低下头去,声音闷闷的,“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 “······” “说起来,你走的是无情道。” “和这没关系。” 邵云帆终于开了口,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捧起小女娃的脸,用袖子沾尽脸上的泪渍,娄昕舟望进他的眼睛,里面流光溢彩,美得像是琉璃。 “我和你是一样的想法。”邵云帆柔声道,他说得很慢,像是含了水,渡了春风和意,“只是你这般,又让我要怎么办?” 娄昕舟忽的便睁大了眼睛,心脏突然涨涨的,脸也以极快的速度红了。 “所以,教主也喜欢我?” “嗯。” 邵云帆轻轻点头,只是眼中情绪却有些莫名,娄昕舟沉浸在喜悦之中,并没有察觉到那一闪而过的落寞。 “嘿嘿,我就知道。” 娄昕舟用袖子糊了糊脸,笑了起来,得了甜头,终于想起了船头还有一个悲伤的人。 “啊,好像忘了还有个人。”娄昕舟拉着邵云帆的袖子摇了摇,意思不言而喻,“教主?” “行,我去开导开导他。” 邵云帆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走了出去。 在邵云帆出门的瞬间,娄昕舟终于掩盖不住内心的雀跃,捂着心脏蹲了下来,想起邵云帆方才说的话,整张脸都涨得通红,许久吸进吐出好几口气,才从地上站起来,坐在了桌子边上,这才看见摊在上面的地图。 “唔,教主这是还想着去哪儿吗?不直接回昆仑?” 娄昕舟心中有些疑惑,而后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啊,忘记问他为什么重生了。 娄昕舟走到门边,从缝隙中偷望出去,两人似乎聊得很是投机,不知何时才会停下,娄昕舟挠了挠头,早知道方才不该让邵云帆出去开导决明的。 现在好了,这个问题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得到解答了,弄得她抓心挠肝的。 时间又过去许久,邵云帆却还是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娄昕舟撑着头在桌边左右摇晃着双腿,无聊极了,便开始摆弄那张地图。 邵云帆上次圈起来的和扶风有关系的门派有些神奇的连成了一个圆,她便顺着着那些点慢慢划拉,须臾,停在了容云二字之上,上辈子邵云帆屠灭的那个小门派。 果然还是很在意啊,时间还早,要不要顺路过去看看呢? 娄昕舟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思考着这个方案的可能性。 反正邵云帆是不会告诉她原因的,不过要怎样过去呢?扶风现在肯定在满世界找他们,当然青凰他们是不会想到她和邵云帆的头上的,只是决明却有些危险了,邵云帆定然不会同意她过去,看来只得以后单独出来的时候悄悄过去看看了,只是,就怕那时候这门派已经不在了。 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 唔,可恶,还是好好奇! 想到这里,娄昕舟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满脸纠结。 “吱呀——” 却在这时,门开了,邵云帆终于和决明聊完回来,一开门就见着小女娃一脸沉重的表情,微微愣了愣,轻声问道。 “怎么了?” “我要憋死了,教主你好慢。”娄昕舟顺势趴在了桌上,容云的事即刻被她抛诸脑后,“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重生。” “这个啊。”邵云帆走过来坐在了她的对面,略略思考了一会儿,“算是天道救的我吧。” “天道?!” 娄昕舟从桌上直起了身子,一瞬间便睁大了眼睛。 “可是,那可是天道啊,祂为什么要救你?” “嗯,说我是旷世奇才,就这样死了太可惜了。” 邵云帆将娄昕舟面前的地图拉了过去,轻声笑道。 “啊?” 娄昕舟哪里会满意这样的回答,一把抓住了邵云帆拉地图的手表示抗议。 “这一听就是现场编的。” “你听出来了?” 邵云帆见左手被抓住了,便换了右手接替,成功将地图拉到了自己面前,并调转方向摆正。 娄昕舟见状又去抓他的右手,邵云帆却也不躲,任由她牵着。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娄昕舟有些不悦地问道。 “······” 邵云帆见她确实是有些不高兴了,便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在想怎么组织语言,娄昕舟见他这样也没再催他,压抑着内心的些许不安,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要说天道会救人,娄昕舟其实是不信的,世人总说神佛慈悲,但实际上,天上的那些人一次也没管过凡世,而天道是九天神明中最强大的,也是最为无情的一个,祂只在乎世界运行的秩序,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维持秩序,祂干预世事,插手凡俗,但却绝不慈悲。 “是因为······” 许久,邵云帆才轻声开口,却又蓦然停住,浅色的眼中惊愕一闪而过。 【若是你与她说了,吾便将她也卷进来。】 “······” “怎么了?” “······” 又是一阵沉默,娄昕舟见着他表情并不太好,脸上尽是担心。 “我,不能说。” “啊?” 娄昕舟哪里想得到等了许久的答案会是这样简短的四个字,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声音也沉了下去。 “为什么?” 邵云帆听着这声音就知道她是生气了,但······ “容云的事情,你也不愿告诉我,重生的原因也不肯与我说。” 娄昕舟低下头去,声音中带着些许怒意,一字一句,邵云帆默默听着,却并不回话。 “可是为什么?既然不能告诉我,又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要让我察觉到。” 第165章 红豆奶酥 昏黄的灯光下,邵云帆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娃,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见着她这般神情,娄昕舟方才哭过,眼角还有些红,她的嘴唇微张,呼吸都有些不顺,看起来是真的气急了。 他两只手都被她攥得紧紧的,甚至紧到有些发疼。 “······” “你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不愿和我说。” 见邵云帆依旧久不开口,娄昕舟放开了抓着他的手,手心有些薄汗,她低下头去看,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在微微颤抖。 “去扶风的时候,你便让我去外门,是不是也不想让我插手的意思?” “······” 邵云帆听罢微微一愣,无法否认地别过头去。 “教主你好厉害啊,什么事都让你一个人扛完了。” “······” 娄昕舟见他这样,只觉心中更气,她站起身来,沉默许久,终是压抑不住内心的火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教主既然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那也别和我说话了。” 说罢也不管邵云帆是何反应,径直推门出去了。 离开扶风不过方三个时辰,此时天尚蒙蒙亮些,早风微凉,透着丝丝寒意。 娄昕舟愣了愣,才察觉到这时节已经是快入秋了。 决明已经没有在方舟边上发呆了,偌大的甲板上现在只她一人,娄昕舟突然便觉得有些累了,恍惚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只觉心中难受极了。 实际上,她知道邵云帆就是这性子,无论什么事情都想着要站在她的面前,而作为被保护重视的一方,她当然是高兴的,因为这意味着她在邵云帆的心中是有相当高的地位的。 只是,她想要的保护和重视,却并不是这般。 邵云帆为了保护她,对她隐瞒了许多的事情,一开始,她还没有察觉到什么,也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因为上辈子便是这样,这几乎成了一种习惯。 而直到现在她才渐渐地意识到这些,恍惚间她看见巨大的黑影在自己喜欢之人的头上盘旋,但她却不知道那团黑影是什么,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会面对怎样的危险,害怕失去所爱的不安和恐惧,便如山海般倾泻而来。 她曾失去过他啊。 雪山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些几乎刻进灵魂的疼痛在一瞬间被记起。 娄昕舟呆然地倒在了床上,她没有点灯,眼中的光芒被黑暗吞噬,暗沉无光。 这种以生命为代价的保护,真的让她好害怕。 那人怎么就不明白呢?比起死亡,她更害怕失去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这样啊。 ······ 娄昕舟睁着眼睛直到天大亮,才终于耐不住疲劳,沉沉睡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夕阳落下,阳光从窗户照进屋子里,斑点落在桌上,上面不知何时摆上了一些糕点灵果,精致小巧,看着让人很是有食欲。 肚子便不合时宜地叫了几声。 “······” 娄昕舟呆了片刻,而后坐起身来,又发现有人替她盖了被子,房间里残留的气息很是熟悉,不是邵云帆又是谁。 她起身走到桌前,糕点盛在三个白瓷盘中,摆放很是用心,小糖包、杏仁糕还有她最喜欢的红豆奶酥。 说起来,她会喜欢这糕点,其实还是因为邵云帆。 小时候她有过一段很长的流浪日子,说是乞丐倒更为贴切一些,那时候,她还为了一个肉包子,和一条狗打了一架,只是十岁的小娃娃哪里斗得过饥饿的恶犬,她并没能抢到包子,反而瘸了一条腿。 若不是被一家酒馆的老板娘收留,她恐怕便会死在不知哪个路边上吧。 后来,她进了昆仑,又过了半年的苦日子,外门弟子的月份很少,她又时常被人欺压,许多时候连那少得可怜的月份也要被他们抢去,好在她偷偷地藏着一些,不然连饭也吃不上。 入门后第一次吃的饱饭,就是邵云帆送的糕点。 岐鸢事务繁忙,虽对她上心,但拜师的第一日,还是将她丢给了邵云帆。 只是昆仑的首席并不会照看小孩子,那一日,邵云帆带着她看住处,熟悉环境,转了一整个下午,但实际上,她当时已经足足两日没吃过东西了,但她又怕极了一脸冰山的大师兄,便什么也没说,饿到胃里发疼,直到晕倒在邵云帆面前。 虽然她并没有什么事,但却把只有十六的少年给吓坏了,知道她因为饿才晕了过去,便买了一堆的糕点放到她面前。 邵云帆递给她的第一块糕点便是水泡软了的红豆奶酥······ 后来,邵云帆去了魔域,岐鸢也走了,她独自离开昆仑到魔域找他,魔域的甜点很少很少,邵云帆亲自去了魔域外,带回原料来,自己学着做给她吃。 娄昕舟记得,教主第一次做出来的红豆奶酥,吃不出来一点红豆的味道,似乎是牛奶放多了,还打翻了放糖的瓷瓶,难吃极了。 想到这里,娄昕舟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但沉默许久,却并没有动桌上的甜点分毫,而是从空间中取出自己准备的食物,慢慢吃起来。 就算是这样,这气也不能消了,若是邵云帆不告诉她天道为何就他,她绝不会理他。 吃饱了饭,娄昕舟一挥手将桌上的甜点收进空间里,而后去了一楼的小厨房,将那些糕点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出门时恰好遇见来找东西吃的决明。 “决明师兄好。” 娄昕舟敛了心中的情绪,笑着问好。 “晗······娄师妹你好。”决明似乎还未习惯新的称呼,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也在找吃的?我记得邵师弟给你做了吃的啊,刚还不让我进厨房呢。” “······”娄昕舟的眼角抽了抽,亲自做的又怎样,不行,她决不能心软,“啊,没什么,就是没吃完,决明师兄想吃的话,还请不要客气。” “咳咳。” 决明听罢有些尴尬地咳了咳,他哪里敢吃啊,其实在他进厨房之前,邵云帆就已经将糕点做好了,他进去的时候,少年正一脸的魂不守舍。 那糕点精致,看起来很是好吃的样子,他便想讨要一些,却没想到邵云帆居然直接拔了剑,吓得他一身冷汗。 “我······我其实还不饿哈哈。” “决明师兄不是在厨房找吃的吗?你刚自己说的啊。” 娄昕舟疑惑的问道。 第166章 难哄 “啊,这个啊,我其实就是嘴馋,想找点······” 决明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有些慌张地挠了挠头,却是越说越错,脸上稍显无措,后面的声音都逐渐小了下来。 “唔,那决明师兄是想吃的吧。”决明还未说完,娄昕舟便打断了他,转身捧起那盘杏仁酥递到决明面前,“诺,我家师兄做的还是很好吃的,你尝尝。” 小女娃的声音很是亲和,决明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又看了看精致到几乎晶莹剔透的糕点,居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完,现在该怎么收场啊。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去,只是,就在他要接过那盘杏仁酥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背后有一道极寒的视线在盯着他,如同尖刀一般恨不得将他整个刺穿,决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整个人都泄了气,立马放了手,颇有些委屈地说道。 “我不敢。” “啊?啊……” 娄昕舟看见决明是这般反应,瞬间便明白了,她望向门外,果然见着邵云帆正趴在不远处的船边上望着两人,见她看过来,又有些不自然地把头转回去了。 “哼。” 娄昕舟见状,冷哼一声,收了笑容,也不管决明了,转身将杏仁酥放下后便出了厨房,一眼没看边上的少年,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 邵云帆愣在一旁,见她出来,微微伸了伸手,只是小女娃走得太快,他的手还未抬到一半便又放了下去。 以前生气了不是都挺好哄的吗? “邵师弟,你们这是······”娄昕舟走后,决明缓步走了过来,稍显疑惑,“吵架了?” 邵云帆看了他一眼,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额,是因为什么吵的架?能说吗?” 决明也趴在了船边上,昨夜邵云帆刚刚开导过他,现在反过来该他帮人家了,就是有些好笑的是,这速度属实是有些快了。 “不能说。” “额······” 决明本打算听听两人是为何吵架的,好对症下药出主意,却没想到被这简短的三个字直接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不好了,差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能说那便不能说罢。”决明有些尴尬地笑笑,也不知是不是日子不好,他今天从早尴尬到晚,让他好生郁闷,“不过,吵架是常有的事,还是得从根源解决问题。” 决明想了想说道,边说边观察邵云帆的反应,却是没想到他此话一出,平日脸上没甚表情的少年居然皱起了眉,就算他和他不怎么熟悉,也看出这人现在是真的苦恼极了。 “咳咳。”决明轻咳了几声,“如果不能从根源解决问题的话,就只有主动道歉了,作为师兄,总要让着点的师妹的,你说是吧。” “她不让我和她说话。” 啊,终于开口了。 决明心下松了口气,愿意和他沟通就好。 “我还没看出邵师弟是个如此实诚的人,她说不让你还真就不去?”决明轻轻笑了笑,“女孩子嘴上说的和心里面想的往往是不一样的,没准她正等着你去和她说话呢。” “我知道了。” 邵云帆听了决明的话后,若有所思,他呆呆地看着远方,方舟行于白云之间,下方不过苍绿一片,飞得太高,一切都显得有些渺小。 “能让我一个人静静吗。” 许久,邵云帆轻声开口,决明听罢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视作安慰,转身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两日后便是中秋了。” 待外面终于只剩下他一人,邵云帆轻轻叹了口气。 中秋是娄昕舟的生辰,他原本是打算带她出去逛逛的,却是没想到临头吵了一架,到现在还不知道怎样收场。 他知道决明是什么意思,可是一早做的红豆奶酥,娄昕舟是一口未动。 在魔域他第一次做这糕点的时候,就算是做得那样难吃,她还是一点不剩地吃完了,这次却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了。 “······” 事关天道,看来她必然是要盘根究底,问出来才肯原谅他的。 ······ 两日后,方舟在一处城池的上方停了下来,可这里离昆仑还有一日的距离,娄昕舟有些疑惑地开了门,和正要敲门的决明直直打了个照面。 “决明师兄,这是怎么了?” “啊,邵师弟正让我来问问你呢,说是,今日过节,娄昕舟师妹可想下去逛逛。” 决明笑着说道,邵云帆就在他身后不远站着,时刻关注着这边,他此时只觉得头疼极了,那天开导了邵云帆之后,他也是看着少年去敲过好几次门,但是里面不知为何,总能精准地分辨出敲门人是谁,硬是一次门都没给邵云帆开过。 他默默看了全程,也陷入了和邵云帆一般的苦恼之中,说实话,他是真想知道,这小子是做了什么能让那小女娃这么生气。 两人的关系没有丝毫的进展,眼见着越来越冷了,无奈之下,他只能成了两人的传话筒,一天两头来回跑,偏还一点不敢拒绝。谁能想到,原扶风首席弟子,大乘的修士,居然还有这么落魄的一天。 “过节?没兴趣。” 娄昕舟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而后便“碰”的将门关上了。 “······”决明理了理被关门风吹乱了的头发,一脸的无奈,转过头去,朝着边上的少年道,“你听见了吧,她说不去。” 邵云帆听罢却只是看了看下方的城池,轻一挥手,论泉破空,什么话也没说,便跳了下去。 “娄师妹,你家师兄下去了哦。” 决明见状心领神会,尽心尽责地朝屋子了喊了一声,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说早就出了扶风的地界了,但这些天扶风的人在到处通缉他,流言也是满天飞,都说他大逆不道,弑师叛门,所以为了避免意外,他决定还是在方舟上好好待着,节日什么的,并不重要。 就是不知道,这两人要什么时候才能和好,这几天船上的氛围一直莫名其妙,他其实也是很想要几日安生的。 “哎,船下待不得,船上也不容易啊。” 第167章 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好不好。 娄昕舟自然是听见了决明所说的那些话的,但她却只静静地坐在桌前,不为所动。 “原来已经到中秋了啊。” 许久,她才轻轻说了一句。 和邵云帆吵架已经过去了整整两日,这两日里她几乎是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也没注意居然就这么到了自己的生辰。 娄昕舟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往下瞧了瞧,方舟停得很高,被云层完美掩盖,又加持了阵法,底下的人不会有发现的可能。 中秋又怎样?生辰又怎样?说不去就不去。 娄昕舟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将窗户关上了,走到桌边继续打坐修炼。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便到了晚上,娄昕舟睁开眼时,清辉入户,洒落一地银白。 “······” 这么长时间,居然没人理她? 娄昕舟有些难以相信,从椅子上跳下,轻手轻脚地开了门。 满月悬空,决明的屋子里是有灯光的,邵云帆房里倒是没亮,看来是还没有回来。 也不知是什么时间了,娄昕舟走到船边探出身子往下看,云雾之间,只见下方的城池灯火通明,耳畔仿佛能听见人声鼎沸,看起来很是热闹。 “唔······” 娄昕舟咬了咬唇,灵光一闪唤出听澜,轻一翻身跳了下去。 邵云帆选的这个城池距昆仑虚还有段距离,离其他的仙门宗派也有些远,修真界约定俗成,不会在凡人地界使用仙家之术,因而娄昕舟先在无人处落了脚,才缓步进城。 中秋佳节,满月当空,阖家团圆。 灯楼酒会,江上泛舟赏月,人们携亲眷游街,人来人往,嬉笑谈乐声不断,街边摊贩无数,吆喝声时高时低,亦有唱曲的,乐曲声和着人声,又夹杂着高呼的叫好声,声浪嘈杂,熙熙攘攘。 娄昕舟缓步行在其间,感受着着凡间的烟火气,却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静静地走了许久,娄昕舟看见了一个灯楼,楼前铺面系了许多红木牌子,一旁写着“花灯谜”几个大字,不知怎的她便停了下来。 她好像记得,凡间是有将自己的愿望写在花灯之上,再将之放飞以求天神看见降下恩泽的习俗。 正这般想着,她微一抬眼便见着远处几盏明灯高飞在夜空之中,忽明忽暗,飘飘忽忽的。 “爹爹,爹爹,有灯谜,我想要花灯。” 不知何时,楼前来了个小女娃,拉着自己的父亲软声撒娇,娄昕舟听见声音便看了过去。 “好好好,你等着,爹爹给你赢个最漂亮的花灯回来。” 男人弯腰摸了摸小娃娃的头,温声说道,只是他刚起身走到那灯谜铺前,正要伸手取牌解谜,却被店家拦住了。 “客官是想赢花灯吗?不好意思啊,花灯已经没了,就只剩下灯谜了。” “这么快就没了?” 男人有些惊讶,店家听罢叹了口气。 “是啊,之前来了个可厉害的公子,一口气给赢完了。” “这样啊。”男人稍显失望,“那我去别处看看吧。” 娄昕舟静静地站在一旁,听见那店家说花灯没了,也有些失望,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便离开了。 本来,她也想许个愿望来着。 “姐姐。”也不知往前走了多久,有个比她还小的孩子突然从一旁窜了出来,拦在了她的面前,“有位公子让我把这个给你。” 小娃娃的手中捧了一盏精致的花灯,娄昕舟微微愣了愣,而后才伸手接下。 她方才离开灯谜铺不久,邵云帆便叫人送来一盏花灯给她,想来应该就在周围,只是不敢自己过来。 娄昕舟看了看手中的花灯,四处张望起来。 “唔······还有,他叫我给你说。”小娃娃咬了咬手指,努力地回想要说的话,记起后又拉了拉她的衣摆,示意她看回来,“花灯,要到前面的桥上才能放。” 说完转身便跑了,一点没给娄昕舟问话的机会。 “到前面的桥上去?” 娄昕舟低声重复那小娃娃给她传的话,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花灯,其中灯火透亮,在风中轻轻摇晃,很是好看。 虽是还生着气,但今日是她的生辰,愿望还是得许的。 这么想着,娄昕舟便捧着花灯上了桥,桥上的人不少,几乎都是来放花灯的,一盏盏浮灯上了天,很有些节日的氛围,只是花灯分布得稀稀落落的,少了些美感。 娄昕舟走到桥的最高处,咬破了手指,想了许久,终于在灯上落下一个“和”字,而后缓缓松了手。 却是一阵风起,她放的灯被拖着上了天,她正有些惊讶,便听见有人惊呼。 “看哪儿!” “好多的花灯啊!” “哇!” 娄昕舟顺着路人的目光看过去,便见着一处高楼上,突然放飞了许许多多的花灯,漆黑的画布之上,平添了无数暖色。 而她站得地方,正好是最佳的观赏位。 “······” 娄昕舟正愣神间,突然便有人牵起了她的手,她回头望去,便见着邵云帆一身白衣,静静地望着千盏花灯放飞,目光中点缀着金红的星彩。 他牵得有些紧,娄昕舟不知怎样才能松开,只好别过头去,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许久,少年将她的手举到面前,用手指在上面一笔一划地轻轻写到——对不起。 掌心中传来丝丝痒意,娄昕舟细细感受着,只觉心脏跳得快极了。 见她没有反应,邵云帆又接着写——不要生气了。 “……” 娄昕舟却还是不说话,周边都是些欢笑声,灯火之下,两人却静默许久,少年安静地在她的手心中写着,指尖带着温意,一点又一点浸进她的心里——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好不好。 娄昕舟终于忍不住了,她回过头来,小声问道。 “为何不说话?” 邵云帆见状轻轻笑了笑,又接着在她手心写——你不让我和你说话。 “噗。” 娄昕舟没忍住笑出声来。 “那教主还真是听话。” 邵云帆歪头看她,眉宇间居然能看出几分委屈的意思。 “好啦,我知道了,你说话吧,别憋坏了。” 娄昕舟耳尖微红,将自己的手从邵云帆的手中抽了回来,罩了袖子,将泛起的红色捂住了。 第168章 突如其来的离别 夜深后,街上的人便逐渐散了,邵云帆陪着她逛了许久,买了不少东西,到没人的地方后,全收进了储物空间。娄昕舟的气基本上是消完了,一路吃喝玩乐,将天道的事暂时抛到了脑后。 只是等出了城,她却没有要回方舟的意思,拉着邵云帆走到了城外的泥泞小道上,城池里住着的都是稍显富贵的人户,城外周边则有着许多的农户,小路的两边是快要长好的庄稼,走在其间,倒也安心。 说实话,不在乎天道是不可能的,她想着还是要好好和邵云帆说说的,至少要清楚为何不能说原因,当然,如果邵云帆还是闭口不言的话,她也不会再像先前一般生气了,毕竟她这两天是真的忍得太难受了,受不了的。 两人一路安静地走了许久,谁也没说话,娄昕舟一个人走在前面,邵云帆坠在后面,田地里传来许多断断续续的虫鸣声,娄昕舟停在一处,轻蹲下身来,试图找到声音的源头。 “在看什么?” 邵云帆也俯身过来,遮住月光,投下一片阴影。 “教主。”娄昕舟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却是其他,“当真不能告诉我吗?” “不能。”邵云帆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眼前人即使是消了气,也会对这件事在意得不得了,因而也早已想好回答,“但是,我向你保证,除了这件事以外,今后我不会再对你隐瞒任何事情。” “······” 娄昕舟听到这个答案,低着头笑了笑,邵云帆还真是了解她,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其实我知道,需要天道亲自出马的事情,定然不会简单,所以这些事情也不是能轻易告诉旁人的。”娄昕舟起身继续往前走,“但是我只是有些害怕,害怕我会因此失去你,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昕舟。”邵云帆轻轻喊住了她,娄昕舟便停下脚步,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我答应你,只要你还活着,那我也不会死。” 终于听到了最满意的答复,娄昕舟整个人都松下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 “只是······” 静了许久,邵云帆再度出声,娄昕舟回头看他,笑着问道。 “只是什么?” “我……”风过月白,邵云帆有些不忍地开口,“我要走了。” 娄昕舟忽地就有些愣住了,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来。 “什么,意思?” 就在她话音刚落,路的尽头一道白光闪过,凭空出现了一个发着光的人影,缓步而来,他好像不属于人间,周身的气息深不可测,但又模糊不清,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 娄昕舟一瞬间睁大了眼睛,脑海中很是自然的浮现出了“天道”二字。 “时间到了,该走了。” 祂说话的声音没有起伏,不像从口中而出,倒像是直接在人的脑子里说话,娄昕舟自然也听见了,几乎是不带思考地,瞬间便向前几步将邵云帆给紧紧拉住了。 “教主?” 娄昕舟的声音带着哽咽,不知为何,她有种直觉,若是此刻她让天道带走了邵云帆,那她便会很久很久都见不到他了。 心中的恐惧一点点扩大,泪水缓缓漫过眼眶,娄昕舟的眼睛睁得极大,风刺进去,有些疼。 “我已经给过时间让你们道别了。” 天道没有感情地说道,下一秒,一股让人无法反抗的威压袭来,娄昕舟就连一息也没有顶住,直直跪在了地上。 “昕舟!”邵云帆见状连忙伸手扶住她,而后转头看向那白光人影,“再给我点时间。” “行吧,真是麻烦。” 天道听罢收了灵威,转过身去。 “听我说。”邵云帆将娄昕舟拉起,灵力缓缓输入她的身体,缓解那突如其来的灵威带来的深入灵魂的压制,“我只是离开一段时间,没事的,祂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放心。” “······” “这个给你,我已经将我的神识抹去了,你能调用里面的所有东西。”邵云帆说着,便取下了腰间的黑蓝灵石,将它交到了娄昕舟的手中,“方舟的令匙也在里面,你应该认得,这里离昆仑虚已经不远了,只要一路往西就能到了。” “······” 邵云帆的声音缓慢而有力,他化开了平日里的冰冷,甚至还要柔和几分,听着他不断的嘱托,娄昕舟终于冷静下来,只是依旧紧紧地抓住邵云帆的手,语气微微颤抖。 “那,你会离开多久?” “不会有多久的。” 邵云帆想了想回答道,浅色的眼中些许落寞。 “教主。”娄昕舟察觉到了他眼中的情绪,沉默几许,轻声开口,“你是不是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嗯。” 邵云帆应得很轻,就像是羽毛轻飘飘落在水面上,甚至连波动都没引起,娄昕舟突然便哑言了,喉咙发涩,她忍住想哭的冲动,将眼泪包在眼眶中,不知过去多久,才小声说道。 “没关系,我等你。” “好。” 夜里风很凉,从娄昕舟的袖口偷溜进去,只是她却感受不到分毫,背上都是冷汗,她呆呆地站着,看着邵云帆转身离去,尽头传来神的声音,冷漠到人骨子里去。 “说完了?行,但她不能知道我来过。”祂冷声说道,“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 天道说着几乎是瞬间便近了娄昕舟的身,一息的时间,娄昕舟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大,便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在被缓慢抽离,那感觉很是奇妙,并不感到疼痛,但她明白,有什么东西在缓慢消失。 “行了,走吧。” 天道拍了拍并不存在的双手,转身又回到了邵云帆的身边,伸手在空中一划拉,一条白色的裂缝凭空产生,祂看了看邵云帆,示意后者进去。 “······” 邵云帆转身看了看目光呆然的小女娃,眼中有些心疼,浅色的波光流转,他轻声说道。 “生辰快乐。” ······ 娄昕舟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正瘫坐在一条小道上,她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四周的景象,缓慢地站起身来。 “我怎么在这儿?” 娄昕舟有些疑惑的喃喃。 第169章 师兄离家出走 娄昕舟分明记得自己是晚上下来的,可是天上高挂的太阳是怎么回事? “唔,好奇怪,怎么感觉好像忘了点什么?” 娄昕舟摸了摸头,才发现自己右手上似乎撰着什么东西,打开一看,却是整个人都愣住了。 黑蓝的灵石表面光滑,微端又系了青蓝穗子,是邵云帆的储物灵石。 “······”娄昕舟皱了皱眉,左右翻转查看,“怎么在我这儿?嘶,什么时候给我的?” 娄昕舟想了许久,终于记起来了些什么。 满天的金红华光缓缓,愿望升了空,少年也道了歉,他们好像逛了很久的街,买了很多的东西,然后······ “然后······” 娄昕舟又挠了挠头,有些郁闷,怎么感觉自己跟喝酒喝醉了一样,记忆断片缺失了,好生奇怪。 “啊啊啊啊,想不起来!” 即使是绞尽脑汁,娄昕舟也记不起出城后的分毫,索性便放弃了回想,转头看了看周围,又有些生气了。 邵云帆人呢?奇怪,怎么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会先自己回去了吧。 这般想着,娄昕舟取出通灵名牌来,神识探进去给邵云帆发消息,找了一圈,却生生愣住了。 “怎么没了?” 她皱了皱眉,而后又将神识探进去找,只是往常都不需要找的才对。 “真的没有?” 神识进出探了好几遍,依旧是一样的结果,娄昕舟突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来不及想太多,直接唤出了听澜,往方舟上去了。 记忆缺失了好多,邵云帆也不在她身边,而他的储物灵石却不知为何在自己手上。 不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娄昕舟压下心中的不安,胡乱猜测。 难道是昨夜回去之后又和邵云帆吵架了?然后气得喝了灵酒,把他在自己通灵名牌上的名字给抹掉了,之后又稀里糊涂地一个人偷偷跑了下来? 虽然有些离谱,但这样确实能解释得通了。 喝灵酒让她断片,气急了删了邵云帆,又因为偷跑所以邵云帆才不在她身边。 “嗯,也不是没有可能。”娄昕舟喃喃道,低头却又看见了手中邵云帆的灵石,而后愣住,“这不会是我抢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完了,就不该是邵云帆给她道歉了,而是她要去给他道歉了。 不一会儿,娄昕舟落在方舟之上,恰好看见决明在边上迎她,她想也没想,连忙上去问话。 “决明师兄,那个,我师兄人呢?” 决明听见她这话却是直接愣住了,这两人一夜未归,他还有些担心来着,方感觉到娄昕舟的气息就从屋子里出来了,却是没想到小女娃张口就问他邵云帆人呢。 “你们都一夜没回来了,难道没在一起吗?” 决明疑惑地问道。 “什么?我们昨夜没回来吗?” 娄昕舟也给愣住了,脸上的惊讶丝毫不亚于决明的。 “你们跳下去后,就没回来过啊。” 娄昕舟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巴也有些闭不上了,愣了许久,又低头思考,眉头皱得老深。 “怎么会呢······那我师兄人呢?” “你们师兄妹的,应该有灵信什么的吧。” 决明见她有些着急,便轻声开口提醒,他不是昆仑弟子,也没有加两人的联系方式。 “好像被我给抹掉了。”娄昕舟有些心虚地说道,想了许久,又憋出一句话来,“他也不像是会离家出走的人啊。” “······” 决明听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但看着面前的小女娃是真有些着急了,便又硬着头皮安慰。 “没准儿是有什么事情吧,一会儿就回来了。” “能有什么事情啊,又不和我说。” 娄昕舟听罢却是更着急了,外加还有点生气。 “啊,对了,那储物灵石还在我这儿呢,师兄平日出门东西都装这里面,怎么会空手出门呢?” 娄昕舟将手中的黑蓝灵石给决明看,却是没想到后者一看便变了脸色。 “这储物灵石是你师兄的?” “对啊,怎么了?” “那持有者印记呢?” “!” 娄昕舟听罢当即怔住,拿回灵石用神识一扫,却是没想到轻易便进去了,里面的东西很多,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分门别类整理得十分规整,甚至还专门做了标识,就好像是要给什么人看一般。 空间中央浮着一封信,娄昕舟思绪一动,那信便到了手上。 “······” 她睁开眼,看着手中的信纸,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敢相信,只有些颤抖地展开了那封信,字迹很是熟悉,是邵云帆一贯的风格,清冷而苍劲。 【昕舟,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很抱歉,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但你放心,我不会有危险。】 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几乎就将娄昕舟打入了深渊,冷意从头到脚,她整个人怔在原地,不知要做何种反应。 从重生的时候开始,她就决定了,这辈子,邵云帆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他分开,这突如其来的告别信就像是一句玩笑话一般荒唐,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愤怒。 说起来,她才刚消气来着。 嗯?等等,她是为什么生他的气来着? 【空间里有很多东西,都是我这段时间炼的,丹药也有一些,不过因为刚开始学,品阶都不高,但能凑合用用。】 【地阶的法器不少,功能繁多,我都给你整理过了。】 【之前在念音境找到的一把断剑,适合用来给听澜注灵,我已经处理好了,你拿来便可以用。】 【方舟的令匙我放空间了,你进去便能看见,地图在我房间,若是不认路,掌舵便交给决明吧。】 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落在那熟悉字迹之上,浸透白纸,墨迹晕染开来。 “居然,真的离家出走了······” 许久,娄昕舟有些哽咽地说道。 决明静静地站在一旁,他方瞥见开口几个字,便不敢往下看了,现在看见小女娃气得哭了,又很是无措,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最后只好放弃,安静地呆在一旁,不敢吭声。 第170章 回家了 生气是真的生气,难过也是真的难过,娄昕舟在看过邵云帆留下的信后,径直便回了屋子,只是想起眼下重要之事,刚将门关上就又给打开了。 “决明师兄,这是方舟的令匙,麻烦你掌舵可以吗?” 娄昕舟有些没有精神地说道,薄金的眼中尽显疲态。 “啊,好。” 看见她这个样子,决明自然是拒绝不了了。 之后的几天,方舟一路向西,娄昕舟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之中,邵云帆不告而别,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让她几乎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就连打坐修炼,也静不下心。 两日后,方舟停在了昆仑山脚,娄昕舟整理好心情,带着决明上了山。 虽说已经是昆仑的地界,但扶风宗散布的有关决明的谣言也早已传了过来,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娄昕舟带着他径直去了律华,先向郑巳律说明情况。 另外,扶风的事情,还是让作为昆仑掌门的郑巳律来接手才比较好。 郑巳律刚忙完门派事务,便听近侍说娄昕舟带了一个人来说要见她,也没多想,便让人进来了,只是听着从半大的女娃嘴中不断蹦出来的吓死人的话,饶是她活了几百年了,眼中的惊讶之色也掩不住。 “你是说,你们去了扶风宗,还发现了他们修魔?” 娄昕舟轻轻点了点头。 “静若的大徒弟决明叛门弑师是被冤枉的,而且他还是人鱼之子?” 娄昕舟继续点头 ,又往旁一步,让决明上前来。 “……” 郑巳律心中讶异,细细打量起面前高大的男子来。 决明早已将易容底撕下,露出底下的真容来,见郑巳律面露疑惑,他便催动了体内的灵力,皮肤的表面立即呈现出红蓝的色泽。 郑巳律一时语塞,看了看决明身上红蓝的鳞片,又看了看眼前十二的小女娃,不知该从哪里惊讶起才好。 “我让你们去狙妖,没让你们去卧底。”许久,郑巳律有些恼怒地开口,“你和邵云帆就算是再天才,也才一个金丹,一个元婴,到狼窝里乱晃,不要命了是不是?” 娄昕舟猜到了自家掌门会是这般反应,因而并没有怎样惊讶,只是乖巧地站在一旁,并打算不顶嘴。 没把握的事,她和邵云帆不会做,只是她也不能告诉郑巳律,她和邵云帆是重生回来的人,底牌多的是,所以还是乖乖挨骂比较好。 “我就说静若怎么好生生被自己的徒弟给杀了,所以是你俩搞得鬼?” 郑巳律觉得有些生气,实际上她并不相信只凭娄昕舟和邵云帆两个小孩,就能带回来足以让扶风宗灭门的证据。 “可是,小昕舟你要知道,如果不是关键性的证据,就算是我,也没办法让那么大个宗门垮台的。” “不是的,掌门师叔,我已将所见刻印在了灵石上,您看看再说。” 娄昕舟从空间中取出一块灵石来,交给了郑巳律,在离开扶风之后,她便第一时间将记录阵法刻印了多份保留,眼下这只是其中之一。 只是出门并未带专门刻印的像晶石,她只能将阵法刻在灵石之上。 郑巳律接过娄昕舟递过来的灵石,神识探进去后,神色大变,那般残忍之法确实可以说是修魔。 娄昕舟见状,又接着从空间中,取出她在静若密室里收走的那些装着心头血的白瓷瓶,郑巳律接过探查,脸上更加严肃。 “此外,和扶风勾结的,并暗中向扶风送弟子的门派名单也都在这里了,是师兄从青凰那里找到的。” 娄昕舟又从邵云帆的储物灵石里拿出一本名册来,上面详细的记录了扶风辖地下的小门小派,每月给扶风送来弟子的时间、姓名和数量,也记下了送来弟子的修魔天赋,以及这些弟子最后被分配到了何人手下。 “······” 郑巳律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就连一旁的决明也是一脸的惊讶,这些东西两人并没有给他看过。 “还有这个。”娄昕舟却还在向外拿东西,“我们之前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走遍了扶风辖内门派,师兄在那些小门派里刻了监视用的阵法,那些门派的掌门人修为最多金丹,到现在也没有发现,近两个月来,他们的一举一动我们都有记录。” 郑巳律接过小女娃递过来的水晶球,一整个哑口无言。 这证据链简直完美到无懈可击,就算是扶风是天下第二大的宗门,也完全可以让他们垮台。 而且······ 郑巳律看向了一旁的决明。 甚至还有人证。 决明是静若的大徒弟她是知道的,静若从不让他这个天赋强悍的弟子在大场合露面,因而他在修真界的知名度很低,也就只有各大门派长老级别及其以上的人物才知道。 而他居然是四百多年前临海村那条自焚而亡的人鱼的孩子,这就意味着扶风又多了一条抢夺人鱼之子的罪名,这般以后,就算这天下第二宗再怎样底蕴深厚,也难逃天下众责。 “你们还真是······”郑巳律愣了许久才轻声开口,语气也带上些无奈,只是却找不到词来形容面前的这个小女娃,“不过,邵云帆去哪儿了?” 猝不及防被提及伤心事,娄昕舟脸上的表情瞬间便变了,咬了咬唇,而后生气地说道。 “他离家出走了!” “啊,啊?” ······ 娄昕舟将她和邵云帆在扶风的所见所闻全部给郑巳律说完后,便离开了,只是决明被郑巳律留了下来,并在律华给他安排了住处,一为保护,二为商量后续事宜。 听郑巳律说,岐鸢已经出关,所以娄昕舟一出大殿便马不停蹄地回雾停烟去了,这方刚从听澜上下来,远远地便看见坐在院子里看书的自家师尊。 银杏叶在风中簌簌,阳光不经意洒落其间,光点晃动,岐鸢知她回来了,青色的瞳孔微动,转头望过来,便被娄昕舟扑了个满怀。 “师尊。”娄昕舟整个人都埋进了岐鸢的怀中,声音有些哽咽,“我好想你。” 岐鸢见状微微愣了愣,郑巳律刚传音告诉了她许多事情,她本想着责备娄昕舟几句,但见她这般可怜,心里便软了,话到嘴边就变了个样子。 “嗯,辛苦你了。” “师尊,师兄……师兄他离家出走了。” 听见岐鸢的安慰,娄昕舟终于再也忍不住,抱着自家师尊轻声哭了起来。 第171章 我怎么觉得你还胖了不少? 岐鸢并没有说话,也没有问其他的问题,只任娄昕舟抱着,静静地等着她平复情绪。 昆仑的风微寒,银杏金黄,被它们缓缓吹落。 娄昕舟并没有哭多久便停了下来,她抬头望着岐鸢,擦了擦通红的眼睛。 “师尊不问问他去哪儿了吗?” “既是离家出走,你又怎会知道。”岐鸢听罢微微笑道,摸了摸娄昕舟的头,“不过,我倒是不担心的,你大师兄还是很有分寸的,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可是,他什么都没给我说就走了。” 娄昕舟还是有些委屈,岐鸢见状轻声安慰。 “那等他回来,为师替你教训他可好?” “嗯。” 娄昕舟轻声应道,心中总算好受了许多,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起身离开了岐鸢的怀抱。 “那师尊不问我扶风的事情吗?” 娄昕舟知道,这么大的事情,郑巳律肯定会第一时间传音告诉岐鸢,因而便开口问道。 “说起这个,我想着应该不是你的主意,但你大师兄也不像是会这般行事之人,可是遇见什么困难了?” 小女娃眼睛都还是红的,声音也委委屈屈的,岐鸢见她这般,自然苛责不了。 “唔。” 娄昕舟没想到岐鸢会这般说,一时间便有些心虚,虽说这确实不是她的主意,但也的确是邵云帆提出来的,而且他们是基于上辈子对扶风的痛恨行动的,似乎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没有,就是不小心和勾结扶风宗的小门派起冲突了,我和师兄就调查了一下,没想到越查越吓人。” 娄昕舟想了想,照着给决明的理由改了改回答道。 “这样吗?”岐鸢摸了摸小女娃的头,算作安慰,而后话头一转,稍作严肃,“只是遇见这种情况,正确的选择是给我或者你掌门师叔传信,不应该自己行动的,这一点,你可知错?” “嗯,徒儿知道错了。” 娄昕舟低着头小声说,看起来比先前又要可怜许多。 “······” 岐鸢看着她那委屈样有些哭笑不得,现在最该委屈的,好像应该是扶风宗的掌门和那群长老们吧。 说实话,对于这孩子和邵云帆做的事情,她是想不惊讶都不可能的。 两人年纪才这般大,修为也不高,一个金丹,一个元婴,便能找到一个大宗门深藏在背后的龌龊,将一个大乘的长老逼得自爆,还将人家的大徒弟给拐了回来,而这拐回来的大徒弟居然还是人鱼之子。 而最可怕的还是,这两孩子完事后竟然还能全身而退,没让渡劫的尊者抓住一点把柄。 哎,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要说出去,到底谁会相信呢?这事若是让她去做,没准还不会有他俩做的好。 “师尊!小师妹是不是回来了?” 岐鸢正在心中感慨,院门外便突然传来了魏九依那高亢的喊声,听起来很是兴奋的样子。 “这孩子,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岐鸢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娄昕舟听见这声音却是直接吓了一跳,脸上神色一变,才刚转过身去,就被魏九依给抱住了。 “嘿嘿,抓住你了。” “······” 娄昕舟整个人都呆住了。 “嗯?不对啊,小师妹,你是不是长高了?”魏九依察觉到有些不对,脸上略显疑惑,几个月不见,娄昕舟似乎长高了许多,她已经要垫着脚才能抱住她了,“你不是去做狙妖任务了吗?我怎么觉得你还胖了不少?” “······” 娄昕舟一时无言,尚徐殿的伙食很是不错,她是吃得比往日里多些,魏九依说她长高了可以,但长胖了是怎么个回事。 “师姐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 娄昕舟郁闷地开口,她心情刚才好转的。 “师尊,你看她,居然说我。”魏九依听罢顿时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向岐鸢告状,而后又抱臂仰头,“我可是你师姐诶,你不许说我。” “······” “好啦,你师妹刚回来,别闹她。” 岐鸢笑道。 “可是。”魏九依嘟了嘟嘴,“我见到她这么高兴,她见到我就不高兴吗?” 娄昕舟无奈极了,遇到这么些事情,她哪里能高兴起来啊。 “师姐,我很累的,你先回去,我明天再找你玩好不好。” 娄昕舟放软了声音,将魏九依连哄带骗地往外面推,她刚回来,真的累极了,不想应付小孩子。 岐鸢笑着看着她俩,并不干预。 “别呀,我还想问问你狙的什么妖呢。”魏九依哪里愿意轻易离开,牟足了劲不出院门,“我给你说,二师兄可厉害了,带着我抓了好多的妖怪,可有趣了,我带你去看看。” 说罢改了主意,当即抓住了娄昕舟的手往外拖。 这下攻势逆转,娄昕舟只觉苦不堪言,只好回头向岐鸢求助。 师尊救我。 “依儿,今天的剑谱可背了?” 岐鸢摇了摇头,笑着叫住魏九依,后者听罢瞬间怔住,面上冷汗直流。 “额,这个······这个······”魏九依很是心虚,须臾又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喊道,“我背完了,金歌说我可以玩一会儿了。” “依儿。”岐鸢哪里不知道魏九依是在说谎,面上严肃起来,“不可以说谎。” “唔,是。” 魏九依开口后也后悔了,听见岐鸢骂她,自知理亏,有些不情愿地放开了娄昕舟的手,怏怏地回去背剑谱了,走时口里还自言自语。 “背剑谱,背剑谱,天天都是背剑谱,啥时候才能背得完啊呜。” 娄昕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魏九依是扶风宗的人来着。 “师尊。”想到这里,娄昕舟转过身去问,“师姐是扶风宗的人······” 岐鸢听罢却是愣住了,魏九依的身份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却没有想到娄昕舟会想到这处,这孩子的心思当真是细腻啊。 “依儿确实是扶风宗的人,但是不用担心,这事不会影响到她。” 岐鸢伸手招她过去,娄昕舟便走到石桌前坐下。 “她以前在扶风宗过得并不好。” 第172章 魏九依的身世 “什么意思?” 娄昕舟有些疑惑地问道。 “依儿是你五师叔的孙女。” 岐鸢将石桌上的书收进储物空间,而后唤近侍添了两盏栀子花茶。 “五师叔?”娄昕舟轻声重复,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还有个五师叔,“徒儿只知道灵虚长老是我大师叔,掌门是我三师叔。” “嗯,说起来,还没给你正式介绍过你另外两位师叔,毕竟,她们都已不在人世。”岐鸢端起新添的茶轻抿了一口,眼中些许伤感,“四师叔你见过,就是念音境里的那位,你得了她的传承,应当不陌生。” 娄昕舟听罢轻轻点了点头。 “那五师叔呢?” “你五师叔啊,名为魏宿景,拜师极晚,是我们当中年龄最小的,比我还要小上五百多岁呢。” 岐鸢轻声说着,陷入了往日的回忆之中。 “你应当知道你师祖南矣神尊吧。” 南矣神尊,于三百多年前登神,娄昕舟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他可是修真界近万年来唯一登神之人,在灵力如此匮乏的今日,算得上传奇。 娄昕舟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师祖修的是无情道,所以名下徒弟也都是无情,当然我一开始也是,只是中途改了道。”岐鸢苦笑道,“但你五师叔一来便选了有情道,神尊也依了她,只是这孩子天赋虽高,生性却很贪玩,一年到头都不在门派里。所以在她二十岁那年,机缘巧合之下,便爱上了现任扶风宗掌门乔天阳之子乔亮,两人日久情深,她便不顾我们反对,毅然嫁了过去。” “可是,徒儿在扶风宗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听说过······” 娄昕舟接着问道。 “因为那可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 岐鸢回答道,青绿色的眼中微微暗沉下来。 “乔亮人品端正,算得良人,只是他爹乔天阳却不是什么好人。” 岐鸢叹了口气,接着讲道,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伤感之意。 “他对宿景昆仑弟子的身份十分不满,每每刁难,到最后,甚至因为害怕她有二心,便悄悄给她下了咒怨以便掌控。” “······” “虽说后来被乔亮发现,但他没想到乔天阳下的居然是无解的咒怨,宿景修为不高,因此落下了严重的病患,身体日渐消颓,在诞下一男孩后便离开了人世。” “怎么会这样······” 娄昕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过往,一时惊讶不已,看来,扶风宗的那群人,当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当时,你师祖还未登神,听见消息差点便杀过去了,我们也气不过,只是乔亮让那孩子随了母姓不说,又从昆仑山脚的石阶开始,一阶一阶地跪了上来,最后又自刎于昆仑山门之前。” 娄昕舟听到这里,眼中光芒些许暗淡,乔亮是乔天阳之子,父债子偿,这般死在昆仑山门之前,算得上是一命抵一命,昆仑立即便没有了报仇的名目,不能再向扶风宗出手,只能咽下这口气。 “······” “之后,事情只好平息。但乔天阳心存芥蒂,对自己的孙子并不好,那孩子好不容易平安长大,娶妻生子,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 “乔天阳当年所下的咒怨影响到了隔代。” 岐鸢再度叹了口气。 “这么说师姐身上还有······”咒怨吗? “已经没了,依儿的父母为了清除她身上的咒怨,便四处奔走,最后在险地找到了解决之法,但自己却回不来了,只好将东西和遗嘱让灵宠带给了你掌门师叔,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 娄昕舟久久说不出话来,以前一直觉得魏九依很是任性,但却是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经历。 “依儿这孩子性子跳脱,但实际上什么都懂,提起扶风,她总会笑着转移话题。” ······ 出了岐鸢的院子,娄昕舟便独自回了隔壁,心下决定以后对魏九依态度好一点,那瓷娃娃和她一样,都有悲惨的过去,承受了太多本不该是她这个年纪应当承受的事情,算是同病相怜。 只是,娄昕舟心里刚酝酿完同情之心,却没想到一推门迎面就撞上了方才的话题对象,当即愣在了原地。 “······” 魏九依嘴里还叼着甜点心,见她回来了,便压着声音小声道。 “嘘,别让师尊和金歌发现了。” 所以,这是什么个情况? “师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娄昕舟心中刚起的同情瞬间灰飞烟灭,语气平淡地问道。 “没,没什么?”魏九依稍显心虚,眼神也有些飘忽,“那个小师妹啊,你要不要吃点玉米糯?” 娄昕舟见她这样子,就知道一定有哪里不对劲,直接忽略了瓷娃娃递过来的甜点,往屋子里望,魏九依见状立马跟着遮挡她的视线。 “······” 娄昕舟一把将她推开了。 “那个,小师妹你听我解释。” 映入眼帘的是魏九依还没来得及收拾完的一地狼藉,多是些胡乱做的画以及被涂花了的剑谱,中间夹杂着一些话本子,还有吃剩的糕点······ “······” 娄昕舟只觉心脏梗住了,之前她以为没人会敢到岐鸢的住处偷东西,所以出门的时候便没有锁门,却没想到漏了个魏九依。 倒不是说瓷娃娃会偷东西,但看着这满地的狼藉就知道,她是把这里当做秘密基地了,外加逃学的最佳躲藏地点。 “小师妹,那个,你别生气,我······我会给你全部收拾好的,求你别告诉金歌和师尊呜呜。” 魏九依见娄昕舟的脸黑了下来,顿觉情况不妙,立即低头认错。 狙妖的任务她做的很快,因为也不知为什么,郭二师兄似乎很是着急,任务过得特别快,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带着她胜利回来了,好像她还是最早完成任务的人来着。 “我可以不告诉师尊和金歌。”娄昕舟平复了许久的情绪,尽全力用正常的语气说道,“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尽管说!” 魏九依听罢立即开口问道。 “其一,将我的房间收拾成我走时的样子,其二,师姐日后要好好背书修炼,不要总是想着拉我玩儿。” 娄昕舟无奈地开口说道,果然对魏九依还是不能有同情心,不然日后怕是又要多一个狗皮膏药。 第173章 鸿门之宴 自这件事后,魏九依老实了大概近三天的样子,但娄昕舟却没有因此得到清闲,因为,魏九依没来骚扰她了,但还有其他的人不断地找上门来。 最早来的自然是郭贾,这小子听说邵云帆离家出走了,瞪着像铜铃一样的眼睛来看望安慰她,不过,说是安慰,不如说是打探情报更为贴切。 毕竟邵云帆在门内的形象一向是清冷而不食人间烟火的,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突然离家出走,自然要来问问原因。 但娄昕舟哪里是那么容易被套话的,她自己还在气头上呢,一点不想回答关于邵云帆的任何问题,于是提着剑追着郭贾撵了一路,她这二师兄抱头鼠窜,就差找岐鸢告状。 这般便消停了两日,他却是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她和邵云帆做了件大事,又厚着脸皮上了门,缠了她整整一个下午不得安生,无奈之下,娄昕舟只好将事情说了,却没想到第二日鸾清上上下下都知道了,甚至还闹得郑巳律找她谈了一次话。 这事以后又有无数来客,认得到的求细节,认不到的求认识,最后还是岐鸢出场,住了口舌,娄昕舟才松下口气来。 只是就算是表面上禁了言,这事还是在暗地里传遍了整个门派,闹得最后只得郑巳律亲自出马,杀鸡儆猴严惩了几名弟子,才算停息,让消息没有传到昆仑山外去,不然,就要打草惊蛇了。 不过,这般闹腾一番,娄昕舟彻底成了门派上下的名人,梅语木闭关出来第一时间便听见了这件事情,知道她回来了,就又开始来缠着她,没了邵云帆做壁垒,娄昕舟应付这个变态师姐要花费更大的力气,心里面只觉累极了。 但这还并不是全部,除了魏九依、梅语木这两人天天缠着她以外,还新增了名为周乐安的狗皮膏药,那名在沐门时就想拜她为师的外门弟子。 娄昕舟被他缠得没办法,便指导了他几句,没想到这少年便直接改口叫了小师傅,跑腿端茶殷勤极了,甚至还给她通风报信,时刻提防着魏九依和梅语木的动静。 娄昕舟对端茶送水并不感兴趣,但对周乐安能帮她望风这一点却受用极了,于是便默认收了他这个徒弟,日常指导几句,却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是个难得天才,领悟能力极强,进步神速,娄昕舟心中第一次有了当人师傅的快意,甚至还有点小欣慰。 日子便这样一转就是半月过去,郑巳律那头终于有了动静,开始往外送去请柬,说是要开仙门弟子研讨交流会,邀请了六大门派和其余有些名气声望的大宗门,宴会时间定于一月以后。 由于是主办方,昆仑上上下下都忙起来,当然,由于大家都知道娄昕舟和邵云帆两人做了什么事情,所以又都抱着一种期待和雀跃的态度干活,效率不可谓不高,转眼便到了宴会当天。 娄昕舟跟着岐鸢进了宴守的小世界,因为是整个修真界的研讨交流会,所以岐鸢将宴守的这方小世界扩展了近百倍有余,昆仑的所有内门及以上弟子都会参加这次研讨会,外门弟子也都以侍酒的身份进来了,全都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娄昕舟心中对此很是有些无奈,但面上看不出丝毫的不对劲,她静静地坐在岐鸢的旁边,乖巧得像是置身事外,直到郑巳律的声音响遍整个小世界。 “今日邀诸位前来,不仅是为了仙门弟子之间能够相互交流促进,其实,巳律还有一件大事要说于诸位。” 随着郑巳律的声音传遍各处,渡劫的威压也渐缓降下,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立即安静了下来。 “郑掌门是有何大事要说啊?” 位于小世界最高的这一方平台之上,招待的是六大宗门的上位者们,说话的是盾门明成府的仪古尊者,他周身气质浑厚,娄昕舟记得他,上辈子还对过阵。 “今日六大宗门有五位尊者在场,巳律明人不说暗话,还请诸位做个见证,先见一人。” 郑巳律听罢笑道,虽只有少女模样,但周身气息却威严无比。 除去昆仑的两位尊者,其余五门总共来了三位渡劫,娄昕舟刚来时便不动声色地打量过。 其一便是扶风宗,许是因为是死对头发的请柬,为了预防意外发生,乔天阳和青凰都来了。其二是明成府,方才说话的仪古尊者。其三是天水弓门帘水阁的度若尊者。 至于剩下的两大宗门,来的人地位也都是门中数一数二的存在,娄昕舟对此很是满意。 郑巳律话音刚落,便从高座屏风背后走出一高大俊美的男子来,正是决明。 乔天阳和青凰在见着人的那一刻脸色当即便变了,扶风宗的这位掌门人更是吓得从座位上直接站了起来,在发现周围的人都一脸疑惑地看向了他时,他脸色微白,愣了片刻,先发制人询问出声。 “郑掌门这是什么意思?何人不知我派静若长老不幸死于自己爱徒之手?难道你是想包庇叛门弑师之徒吗?即便贵派是天下第一门,也不能如此肆意妄为吧。” “乔掌门莫急。”郑巳律笑道,“账要慢慢算嘛,我是什么意思你很快便能知道。” 见着决明,乔天阳和青凰便什么都知道了,两人哪里能想到今日所赴宴会是鸿门之宴,即使是渡劫加身,也是坐地不安,莫非扶风宗今日便要走到头了吗? “哼。”青凰冷哼了一声,坐不下去,索性也站了起来,“前月有人潜入我派行偷鸡摸狗之事,我们还尚未查清,郑掌门莫要告诉这溜进来的贼是贵派之人。” 青凰此话一出满座哗然,一时间便议论纷纷,决明弑师之事已是闹得沸沸扬扬,没想到其中还有内情,甚至牵涉到天下第一门? “郑掌门,青凰尊者所说可有其事?” 度若长老开口问道,帘水平日里和扶风宗走得很近,自然是无论何事都要帮着说几句,娄昕舟看着他那神气劲,也不知这人到底能保持多久。 第174章 清账 “度若尊者也莫要着急,稍安勿躁,巳律自会解释。”郑巳律听罢笑道,并未对青凰的话有任何的反应,当然也不打算回答,她缓步上前,直直看向乔天阳和青凰的所在,“不过,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巳律想要先请乔掌门和青凰尊者回答一些问题。” “郑掌门为何不先回答我们的问题呢。” 乔天阳心中很是不安,头上也直冒冷汗,不禁伸手擦了擦,强作镇定地反问道。 “是啊,这是有啥问题啊,非要先问,不能先回答青凰尊者的话吗?” 高台上的其余宗门也跟着起哄。 “要我说啊,郑掌门是不是有些咄咄逼人了,怎么一点情面都不给?” “嗯,我也有这般感觉,怕是坐久了高位,习惯了吧。” 说话的几人都是扶风和帘水跟着掌门或者长老过来的天才小辈,他们说话毫不忌讳,郑巳律听见动静看过去,眼神微冷,吓得他们当即便闭了嘴。 “乔掌门,度若尊者,不若好好管教管教门下弟子?当众非议别派掌门可不是名派弟子该有的行为。” “啧。”度若听罢咂舌,“郑掌门可不要岔开话题,莫不是真如青凰尊者所说,你们派人到人家府上偷摸东西了?” “呵。” 灵虚抱着赤狐,本是端坐在高台上一声不吭地喝酒看戏,扶风的事情郑巳律自然给他说过,在强有力的证据面前,他也不需要插手,但是看见别人都快要直接踩到头上来了,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他的存在感不弱,这一笑,众人便都看了过去,只见清冷如青松的尊者缓声开口。 “上梁不正下梁歪,没教养的东西自然也教不好弟子。”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是一呆,空气都凝固了好几息。 “你,你说谁没教养呢!” 度若气极,他好歹也是个渡劫尊者,却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骂得这样难听,顿时眼睛都红了。 “谁接话说的谁。” 灵虚端起酒杯微抿一口,眼睛都不带看人的,岐鸢坐在他身边无奈地摇了摇头,附身过去小声劝道。 “师兄,你少说点。” “度若尊者还是收着点吧。”郑巳律也开口了,她语气不似先前,冷下好几度,看起来也是有些生气了,“还是说贵派是想和扶风宗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什么同流合污?”乔天阳一听就急了,这话虽不是对着他说的,但他还是抢了话头,“郑巳律你莫要血口喷人。” “哟,乔掌门,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慌成这样?” 郑巳律听罢转过身去,周身都是让人不可忽视的威压,乔天阳竟被生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度若此刻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转先前的气焰,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你!那天救走决明的就是你是不是?” 乔天阳见情况不对,事情就要败露,浑身都在颤抖,终于绷不住了,大声吼道,青凰在一旁看着,脸上顿时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伸手拉住了乔天阳。 “喂,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乔天阳这才回过神来,一时又更加慌张,周围众人见他这般反应,又是惊讶又是疑惑的。 “嘛,也该算账了。” 郑巳律转身走回高台之上,眼神示意决明,后者轻轻点头,催动体内灵力,身上便立即显现出了人鱼那特有的红蓝鳞片。 众人微惊,郑巳律缓声开口。 “诸位,今日我将要公布扶风宗三条罪状,其一为乔天阳品行不端,下咒怨迫害儿媳,其二为扶风大长老静若掠夺人鱼之子决明,并害其母自焚而亡,其三······” 郑巳律说着,左手一挥,宴守的天空之中突然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像,正是娄昕舟当日在静若密室说录下来的扶风宗修魔的罪证。 众人刚从人鱼之子的震惊中回神过来,又见着此像,满座顿时皆是哗然,一时议论纷纷。 “其三扶风宗背地里收罗有修魔天赋的弟子,用此般残酷之法,将魔气转化为灵气,再借此修炼。” 郑巳律冷声道。 “这,这这般残忍······” 明成府的长老震惊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师尊,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衍灵阵对吧。” 沧浪门的一名亲传弟子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 “嗯。”沧浪门的长老回道,“没错,是这个阵法,能维持濒死之人七七四十九天的生息。” “可是,他们都被银针穿透了,还是心脏······” “······” “乔掌门,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沧浪门长老转身看向被吓得瘫软在地的扶风宗掌门,问道。 “你,你你们······” 事情已经败露,乔天阳早已被吓得说不出话,只剩满脸的惊恐,青凰见状将他一把抓起扔到了一旁,而后上前一步说道。 “此事为我派大长老静若一人所为,我们也是近日才调查清楚。” “哦?” “魏宿景一事早已过去三百多年,乔亮也已以死谢罪,扶风宗和贵派恩怨早就两清,郑掌门也莫要抓着不放。” 青凰眼中都是怒意,在此番情况之下,周身也不见慌乱,娄昕舟在下面看着都忍不住有些佩服。 不愧是渡劫的尊者呢,和乔天阳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还是跑不掉。 “决明是人鱼之子一事我们也并不知晓,包括炼化魔气修炼一事也都是静若一人所为,还请郑掌门莫要将一人所犯之罪上升到整个门派。” “唔,是这样吗?”郑巳律听罢笑道,桃红的眼中光彩分明,周身气势却是吓人,“那还请尊者解释解释这本名册吧。” 话音刚落,天空中的影像便变作了投影,郑巳律将手上的名册一页一页翻开,上面所记录的,来来回回提及扶风宗的五位大长老以及掌门乔天阳的姓名,满座又是一片哗然。 “嗯,若是尊者还有异议的话。”郑巳律想了想接着说道,“我还请了许多小门派的掌门们做客,扶云宗的、唤风门的、清天宗的······你应该很熟悉吧?” 青凰听着这些话,面上越来越惊讶,他完全没有想到,昆仑会拿出这样多的证据,甚至还抓了给他们送货的小门派掌门,他们明明做的那么隐蔽。 怎么会这样?! 第175章 天下第二宗不幸灭门 “你们当真卑劣。” 青凰咬着牙说道。 郑巳律手上的那本名册其实并非真货,而是誊抄版的,名册他好好地放在暗室,那里就只有他一人知道,事发后他也曾确认过,名册并未被人动过,却没想到是被人抄了去。 那字迹其实他认得,可不就是那新收又在月测中死掉的天才徒儿吴行云的吗? 只是现在他想清楚前因后果也没有任何作用,眼下情况已经无可逆转,扶风的罪行被公布于天下,他们已经完了。 “卑劣?”平白又被骂了一次,郑巳律有些无语,但并未怎样在意,她清了清嗓子,朝众人说道,“诸位,华山剑门扶风宗所犯罪行为天道所不能容,伤天害理,有违正道,灭绝人性,因此,巳律仅以天下第一门昆仑虚之名,请求天下众伐,惩戒罪人,以正世风。” “郑掌门所言甚是,帘水阁没有异议。” “明成府也没有异议!” “沧浪门附议。” “扶风宗所做非人,当不起其天下第二宗的名声,御守宫也无异议!” 郑巳律一开口,其余四大宗门便立即响应,就连帘水阁也毫无犹豫地站了队,就好像先前帮扶风说话的事完全不存在一般。 五大宗门都已响应,其余的仙门自然也不会反对,这场仙门弟子的交流会顿时便剑拔弩张起来,气氛焦急非常,青凰见状脸色黑得可怕,乔天阳也很是手足无措。 但最可怜的,还要属来参加交流会的扶风宗弟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做过,便被无差别地包围了起来,心中叫苦不迭。 “好了,舟儿,你才金丹不久,不该待在这里了。” 岐鸢起身说道,她语气还是往日里的清冷温柔,不见波动。 娄昕舟听罢轻轻点了点头,虽说昆仑早已布下了禁锢阵法,但扶风还有个渡劫的青凰,尚还有还手之力,免不了有场大战,恐会殃及周围,她已经不适合待在这里了。 岐鸢见她懂事,欣慰地笑了笑,而后聚华升空,清脆的铃声一响,白光席卷,所有大乘修为以下的人都被强制传送到了宴守之外。 “啊啊啊,怎······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诶,我们怎么出来了?” “哇啊啊啊,出来了?太好了,我还以为我会死在里面呜。” 被送出来的人大多都是宗门的弟子,年纪很轻,因为没有设防,被瞬间传送后摔了一大批,一时场面混乱极了,不过好在岐鸢将地点设在了埋骨陵的大空地上,勉强还容得下这么多弟子。 “各位还请冷静些。” 却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娄昕舟刚回头就见着顺清浮于高空之上,左右分别站的是洞合长老和端壶长老,紫衣的长老见她看过去,还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一如平日里笑得和善。 听见顺清的声音,一众弟子都看了过去。 “除剑门以外的宗门子弟还请随意。” 顺清开口说道,随着他话音落下,扶风宗的弟子们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起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个个地开始求饶。 “长老这是何意啊,我们和那些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啊,反而应该说我们才是受害者啊。” “几位长老,还请您救救我们。” “······” “放心,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一旁的洞合长老碰了碰拳头,一脸的阳刚地说道,他周身气势未收,扶风宗的弟子们听了他的话后,便不止是脸色难看了,胆小一点的甚至开始颤抖起来。 “真······真的吗?” ······ 扶风宗的事情就这样过去,除去青凰,到场的光是渡劫尊者都有四位,还有一个能比肩渡劫的决明,青凰和乔天阳只有两人,自然是打不过的,最后只得低头伏网,听凭处置。 至于扶风的这些弟子们,都被暂时收押了起来,待事情了后,无罪的自然会全部放回,只是,恐怕这些弟子也不会再愿意回到扶风宗了吧。 三日后,扶风宗其余三人也都被抓获听候处置。 没了掌门,没了大长老们,甚至是立派根本的天阶法器祁天剑也因着使用者是青凰而没了,扶风宗这天下第二宗的名头也便到今日了,剩下的便只是一盘散沙,等待他们的除了解散没有第二个选择。 就此,一月以后,华山剑门扶风宗人走门空,彻底湮灭在了修真界。 娄昕舟见着事情一了,便马不停蹄地闭了关。 一来是为逃离是非,毕竟扶风是因她和邵云帆灭门,现在说他们是昆仑上上下下的偶像都不为过,但人红是非多,娄昕舟也不擅长应付这么大数量的人,光是闭门不见已经起不了任何效果了,只有闭关才能杜绝一切拜访。 二来岐鸢虽是炼化了玄目和四象花,寿命增长了二十年之久,但依旧只是杯水车薪,她还是需要不断地变强,寻求解决之法。 三来是因为邵云帆,这人失踪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当真是走得彻底,一点消息也不给,娄昕舟总觉得心中不安,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修炼上来,向岐鸢申请了以年为单位的闭关。 只是,她并没有想到,这眼一闭一睁,便是整整五年。 ······ “师姐,好姐姐,你再与我说说嘛。” 清晨霞光浅淡,阳光落在青石阶上,扫地的两名弟子聊得正欢。 其中一人是刚入门的外门弟子,才不过十二的年纪,她领了杂役任务来这山顶打扫石阶。另一人是她做任务时碰上的鸾清师姐,虽也是个外门弟子,但已经在昆仑待了整整六年,知道门派里很多的八卦。 “咳咳。”那师姐见她如此感兴趣,自己也来了劲,继续讲到,“话说扶风那青凰尊者是谁?他可是天下九大渡劫其中一人,自然受不了这般挑衅,持剑便向那小孩刺去,却没想到她灵活一躲,居然轻而易举地躲开了渡劫尊者的攻击,青凰一愣,震惊不已,高声问道‘你是何人?’。” “哇。”那十二的弟子听得起劲,脸上都是崇拜的表情,手中的扫把都没动过几下,“然后呢,然后呢?所以她是谁啊,怎么这么厉害?” 鸾清的师姐看她十分期待,故作玄虚地笑了笑,而后清了清嗓子,振臂说道。 “此人正是我昆仑岐鸢长老座下,四弟子娄昕舟是也。” 第176章 长大了 “娄昕舟?”十二的女弟子有些疑惑,“我之前好像经常听人提起这位娄师姐。” “嘿嘿,那是自然,我给你说,这人可了不得呢,且听我慢慢给你讲来。” 鸾清的女弟子一脸的骄傲,手中扫把一挥,大有山下说书先生的气势,只是,还未待她拍下醒木,忽然便起了狂风,天空以极快地速度黑下来,乌云聚拢,眨眼间便电闪雷鸣。 “这,这是怎么了?” 十二的女弟子一脸惊异地问身旁的师姐。 “应该是不知遇上哪位师兄姐突破了,看这架势,至少是元婴的雷劫吧,大概。” 那鸾清的弟子也有些懵,随着她话音落下,空中便是一声巨响,一道惊雷自九天而下,天地都白了一瞬,而后大雨倾盆,如石子一般砸得人生疼。 “完,初雷就如此吓人,我们得快点离开。” 鸾清的女弟子有些慌张地丢掉了手中的扫把,抓起那刚入门弟子的手,便开始往下跑去,一路狂奔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才停下来喘气。 “雷,雷劫都这么吓人吗?” 十二的女弟子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怎么会,这种程度的雷劫很少见的。” “嗯?” “一般来说,天赋越变态,雷劫越吓人,这种程度的,说不定是哪位亲传弟子呢。” 鸾清的弟子笑着解释,各给两人施了净身诀,将身上的水弄干以后,才在亭子中坐下,霎时又是两道天雷劈下,两人即使隔了好长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地面跟着轻微晃动,震耳欲聋。 鸾清的弟子有些后怕地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冒出的虚汗。 “呼,还好跑得快,这么吓人的雷劫,到底是谁的呢?” ······ 黑暗中,娄昕舟慢慢地睁开眼睛,她周身灵力运转得极快,甚至连她闭关的这一方洞天也跟着共鸣。 她微微吐出一口气来,红色的灵力向下,汇聚到了腹下丹田之处,而后,她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天雷一道接着一道地落下,这方天地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崩塌,风雨瞬间便灌了进来,娄昕舟紧闭着双眼,集中自己全部的精神抵抗天雷,转眼便已过去一半。 空中雷劫的攻势渐缓,娄昕舟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她被劈得有些麻木,却是一刻也不敢分神,忙催动体内灵力运转以抵抗之后更有威力的天雷。 元婴雷劫,前后总共只有十八道,她已扛过一半,不会有问题的。 “那孩子真是让人猝不及防啊。” 岐鸢看着空中密布的黑云,心下微惊,淡青的眼中浅浅波动。 “好了,师姐,别顾着惊讶了,先布阵吧,我看她撑不了多久。” 红紫色的灵力在郑巳律周身环绕,说着便是手一挥,一道厚实的屏障瞬间成型,岐鸢也紧跟着布下防御阵法,将娄昕舟层层罩在其中,这般以后,两人便迅速离开了雷劫中心。 “我说也真是,这强度可比一般元婴吓人多了。”郑巳律朝岐鸢抱怨道,“哦,对了,我记得云帆上次也差不多,一个二个都这般变态,你说他们这气势比不比得过咱们师尊?” 岐鸢听罢看了少女模样的掌门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师尊收我时便已大乘,我也不知。” “唔,算了,纠结这个也没用。”郑巳律笑道,眉间印花艳红,“不过啊,这闭关的洞口可毁了大半,建起来要好些时日,师姐要不想想怎么补偿我?” “······” ······ 娄昕舟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了,她望着顶头的白罩,有些发懵。 愣了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刚起身掀开被子,就发现床边还趴着一人,便又是一愣。 这谁? 似乎是听见了动静,那人悠悠转醒过来,而后伸了个懒腰后,又接着打了个哈欠,才睁开惺忪的眼睛,略显无精打采地说道。 “啊,师妹你醒了啊。” 声音虽然成熟了许多,样子也变了,娄昕舟还是凭着熟悉的语气认出来了眼前人是谁,顿时眼睛便睁得极大。 “师······师姐?” 五年的时间没见,魏九依已经出落成亭亭少女,鹅蛋般的脸蛋配上水灵灵的大眼睛,柳叶细眉加樱桃小嘴,长发飘然,周身气质却很是慵懒。 “嗯?怎么了?” 魏九依见娄昕舟一见着她便傻在了床上,有些疑惑地撑着脑袋问道。 “你······”娄昕舟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 魏九依听罢又打了个哈欠,似乎是还没有睡够。 “什么长这么大,你闭了多久的关自己不知道啊?” “······” 娄昕舟听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她还真不知道。 “诺,自己看。” 魏九依说着递过来一面铜镜,娄昕舟伸手接过,一眼又愣在了原地。 镜中人头发披散而下,明眸善睐,眉目如画,薄金的眼中满是讶异,看起来似水般灵动,又引人怜惜。 “你这关闭得也太吓人了吧,进去五年了都不知道。”魏九依抢过铜镜放下,笑得有些可怕,“不过,我说小师妹啊,你现在长得比师姐我还水灵,出门可得小心了,小心被那些男弟子追着要名字。” “嗯?” 娄昕舟有些没有明白魏九依的意思。 “嘿嘿。”魏九依看着她一脸天真的样子,笑得更加可怕了,直接跳到床上将人给扑倒了,而后上下其手,“师姐我可体验过哦,就像这样。” “······” 娄昕舟一时无言,好在她没有痒痒肉,因而并不觉得难受,魏九依见她没什么反应,顿时便觉得有些无趣,从她身上起来,恢复了正常。 “咳,咳咳。”魏九依轻咳几声,“小师妹啊,你这样呆可不行,一点都不好玩了。” “······” 娄昕舟听罢微微叹了口气,之前看魏九依周身气质,还觉得是她变了来着,这下看来,只是外貌变了,精神内在并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样,跳脱到令人头疼,她微微扶了扶额,忽而又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轻声开口问道。 “那个,师姐,大师兄回来了吗?” 第177章 意外消息 之前邵云帆只说离开一段时间,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五年时间不短,说不定人已经回来了,娄昕舟便颇为着急地问道。 “这,这个······” 魏九依听见娄昕舟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看着后者脸上期待的神情,她眼神飘了飘,不知要怎样回答。 只是,见着魏九依是这般反应,娄昕舟便也知道答案了,眼中的光彩黯淡下来,她轻声说道。 “我知道了。” “那个小师妹,你也别难过嘛,来,吃点东西不?甜食最能让人开心。” 魏九依起身过去,将桌上的糕点端了过来,又递到娄昕舟面前,只是,有些巧的是,魏九依端过来的这一盘糕点,是红豆奶酥。 “······” 娄昕舟只觉心中更难受了,声音也怏怏的。 “师姐,我没胃口,暂时吃不下。” “啊,这样吗。” 魏九依并不擅长安慰人,见着娄昕舟情绪眼见着低下去,一时便不知道要怎么办,只好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娄昕舟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氛围,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实话魏九依还是变了不少的,至少愿意规规矩矩地穿弟子服了,灵息环绕周身,似乎是金丹的气息。 “师姐到金丹了啊。” 娄昕舟收拾好心中的情绪,笑着问道。 “啊,对啊,前年下山历练了,然后就突破了。” 魏九依回忆起前年的经历,笑得有些勉强。 前年初的时候,岐鸢借着带她出去玩儿的由头,领着她一路飞到了最东边,说是带她去看海,结果悄咪咪一个人走了,将她一个人留在了闽地,要不是当初被逼着学过御剑,她恐怕得一路走回来。 只是那地方离昆仑很远,就算是方舟都要飞上近十多日,她御剑御得磕磕绊绊,中途掉下去好多次,甚至还被一个筑基的魔修给缠上了,跟了她近半个月,好不容易设计磨死了他,结果又一不小心被卷进了那魔修死时产生的死境里面,九死一生,突破了金丹,来来回回用了两个月才重新回到昆仑。 “师姐好像有段很精彩的经历。” 娄昕舟看出了她的僵硬,轻笑道。 “额。”是挺精彩的。 魏九依的嘴角抽了抽。 “啊,对了,我闭关的这五年,师尊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娄昕舟见状便不再为难她,转而问了其他。 “师尊她一直挺好的啊。”魏九依并不知道岐鸢寿命已尽的事情,她那般跳脱的性子,恐怕连大乘可以活多少年都不清楚,并未听出娄昕舟话里的意思,“不过,说起大事,倒是真有一件,之前处置乔天阳那些人的时候,青凰给人救走了。” 魏九依说得并不怎么在意,转身将红豆奶酥放到了桌子上,但娄昕舟却是惊得张大了嘴。 “什么人救的?” “不知道哇,掌门师叔到现在都还在查呢,但听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魏九依拿起一块红豆奶酥咬了一口,“说起来,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厉害,当时其余四门的尊者都来了呢,加上我们足足有六位渡劫,还是让人给救走了。” “娄主!” 脑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激得娄昕舟一抖,随即反应过来,问道。 “你醒了?” “吾早就醒了,只是看娄主你修炼得太过投入,便一直没有打断你。” 混沌解释道。 “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吧。” 娄昕舟也不废话,直接问道。 “嗯,吾之前感应到了,他还没死。” 混沌回答道,娄昕舟自然知道它说的“他”是谁,能在六位渡劫尊者的眼皮子底下救人,她就只能想到一个人,那在念音境中循坏百次,且不知为何对她颇有敌意的人——沈寒。 娄昕舟的眼神暗下来,声音渐冷。 “嗯,我知道。” “小师妹,小师妹?”魏九依见娄昕舟突然不说话了,在她眼前挥了好几下,“你怎么了?” “啊,没事,就是有些饿了,奶酥还有吗?” 娄昕舟回过神来,抬头问道,魏九依听罢一笑。 “有啊,多得是,我就说嘛,闭关那么久,你就一点也不馋。” 在送走魏九依后,娄昕舟便去见了岐鸢,聊过一会儿,回到院子后便将门给关上了。 若是那人没有死的话,娄昕舟便必须要小心一些了,虽不知为什么,她有种直觉,将来的某一天一定会与这人重新对下,所以,她也不能松懈,对手可是能回溯时间的。 “啊。”想到这里,娄昕舟突然一愣,“混沌,我记得你之前说过,重生会牵扯因果轮回,每动一次,世界的结构就要乱上一分,叫我不到迫不得已,便不要回溯时间对吧。” “是的。” “那为何,他便可以?” “这······” 混沌也不知原因,顿时说不出话来。 “······” “娄主,这世界的结构已经够混乱了······” 许久,混沌小心翼翼地开口,娄昕舟何尝不知它是什么意思,但眼下,除去邵云帆失踪不见,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因而也不打算动用混沌,但若是后面真的发生了什么事的话,她也无法保证自己禁得住重生的诱惑。 混沌知道她在想什么,当然也能理解她,因而便沉默下去不说话了。 娄昕舟也没有理它,从储物灵石中取出之前从念音境带出来的断剑墨染来,眼下情况多变,她要早做准备。 邵云帆走时便将这断剑的血气净化过了,娄昕舟将它摆放在桌子之上,咬破手指画了阵法,又唤出听澜来置于其上,灵光流转,两把剑渐渐交融起来。 娄昕舟和听澜有着奇妙的感应,能感受到它的躁动兴奋,不禁便有些惊喜。 “这莫不是能进化出灵来?” 任何法器其实都是有灵的,差别只在能不能思考交流,但通常,人们只将能思考的叫做灵。而除去天阶法器生而有器灵,其余的法器,也能通过各种方法进化出灵来,剑也是一样的。 而且,对于剑修来说,人剑合一是最为重要的,若是佩剑有了剑灵,持剑者的实力便会大增。 娄昕舟之前便觉得听澜很有些灵气,墨染又是上古名剑,说不定能让它进化出剑灵来。 第178章 怎么办,它好像是个小宝宝 注灵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的过程十分漫长,需要主人时刻注意着,避免自己的佩剑被材料反噬。 娄昕舟在桌前守了一夜,听澜终于将墨染完全吞噬,漆黑的底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莹莹白玉般的剑身,外层镀上了薄薄的光亮,印着清晨的日光,透亮晶莹。 娄昕舟小心翼翼地拿起听澜,轻轻地敲了敲,指骨与剑身相击,发出清脆非常的响声,听起来很是舒服,娄昕舟不禁满意的笑了笑,而后便闭上了眼睛,将神识放出来,去抓取听澜剑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灵思。 随着她的意识探进灵剑之中,时间仿若停止了一般,一切都静了下来,一片白茫的空间之中,她似乎看见了一团小小的影子蜷缩在尽头,她抬脚向那边走去,却不知为何,许久过去,距离却并没有缩短。 “······” 听澜吞噬了上古残剑,确实得到了进化,她能感觉到剑灵的诞生,只是,不知为何,她接触不到它,而它似乎也无法自己出来。 “娄主。”混沌突然出声,“听澜诞生时间久远,又是因注灵才产生剑灵,所以,需要消化以往万年的记忆。” 娄昕舟听罢轻轻地点了点头,看来,是她太着急了。 “主人?” 却是在她刚要收回神识的时候,那尽头的小光团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迷迷糊糊地小声喊了一句,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刚学会说话的奶娃娃,语气中还带着点欣喜。 “混沌,这是怎么回事?” 娄昕舟惊讶极了,便开口问道。 “唔,这速度······”混沌可疑地停顿了一下,而后接着说道,“它好像已经消化完了,娄主,你不用等了。” “真的?” 娄昕舟心中高兴起来,又试着往前走了几步,这一次距离便肉眼可见的缩小,很快她便来到了那小光团的面前,剑灵浑身都发着柔和的白光,见娄昕舟来了,便向她伸出一只手来,睁着大大的眼睛颇为无辜地看着她。 因为是刚诞生的剑灵,此刻,小光团还只是一个奶娃娃,受剑体颜色的影响,它头上长着些白色的绒毛,睫毛似雪,眼睛好看得像是白玉,嘴巴却是小小的,红红的。 娄昕舟缓缓蹲下,她还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接触一个小婴儿,不禁感觉有些新奇,脸上的表情也在不经意间柔和起来。 “怎么办,它好像是个小宝宝。” 娄昕舟轻轻戳了戳小剑灵肉乎乎的脸蛋。 “不用好像,就是。”混沌纠正道,娄昕舟居然从它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吐槽的意味,“不过,娄主你也不用担心,它过几日就会长大的。” “诶?” 不知为何,娄昕舟听见混沌的话后,心下却觉得有些失望。 “明明这么可爱的,混沌,你活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它保持这个样子呢?” “额。”混沌听罢沉默了一番,似乎有些无语,“娄主,要是喜欢小孩子的话,你可以自己生一个,吾记得你有喜欢的人啊。” “啊。” 娄昕舟没想到混沌会这样说,一时便愣住了,生一个的意思是······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脸可疑地红了。 唔,这好像是她从没有考虑过的事情,说起来,邵云帆会喜欢小孩子吗? “主人,为什么变红了······” 小剑灵从娄昕舟蹲下来的时候便一直在打量着她,它刚从朦胧的意识中诞生,才学会自己思考,心智尚有些稚嫩,于是便疑惑地问道。 “啊,没什么哈哈。” 娄昕舟瞬间回过神来,有些心虚地笑了笑,这种事情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何况还是对着一个小婴儿,尽管对方只是个剑灵。 “小听澜现在不用知道,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嗯?” 听澜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水灵灵的眼睛看起来很是可爱,娄昕舟愣了愣,而后一咬牙,上手就是一顿揉搓。 果然还是好可爱啊,为什么就只能保持几天啊。 “唔······主银······” 听澜被娄昕舟揉得说不清话,两只小胖手无力地反抗着。 “啊,对了,不要叫我主人。”娄昕舟笑着放过了它,“小听澜就和混沌一样,叫我娄主吧,听着顺耳一些。” “娄主!” 听澜跟着娄昕舟重复,看起来也很是喜欢这个称呼。 从灵剑中出来了以后,娄昕舟的心情好了不少,第一时间将听澜化灵的事情告诉了隔壁的岐鸢,岐鸢近来过得闲暇,没什么事情,便听着娄昕舟一个人高兴地说了许久。 说实话,娄昕舟真的很让她惊讶,天赋惊人不说,胆识智慧亦全,而且连气运也如此逆天,不仅契约了天阶法器,而且就连灵剑化灵这般罕见的事情也能叫她遇见,说是天道的宠儿也不为过。 不过······ “舟儿。” “嗯?怎么了师尊?” “这件事可不能随意和旁人说,知道吗?”岐鸢轻声说道,“你已经太过招摇了,容易惹来事端。” “嗯,徒儿知道了。” 娄昕舟听罢面上也严肃起来,她知道岐鸢是什么意思,不说惊人的修炼速度,单是让扶风灭门这件事,就足以让她成为整个修真界的名人,而这名头也不知会带来多少是非,何况还有个在逃的青凰,定然是恨惨了她和邵云帆的。 “另外,剑修本该从金丹时就要开始习剑的,但你因为各种事情给耽误了,之后要花时间补回来,可能会有些辛苦。”岐鸢说着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几本剑谱来,递到娄昕舟的面前,“这些都要在一个月内学会,为师之后会亲自考察。” 娄昕舟点头接过,并不觉得有丝毫的为难,因为她简单地翻了翻那几本剑谱,无一不是上辈子她练过无数次的,招式什么的早就烂在心里了。 “啊,对了,这几本都有些难度,你若是看不懂,随时来问便好。” “劳师尊费心了。”娄昕舟听罢抬头,笑得灿烂。“不过,我觉得我还可以多学几本。” 第179章 初为静,再为定,后而醒 从岐鸢那里回来后,娄昕舟将十多本剑谱从空间中取出放在了桌上。 岐鸢多给的那几本剑谱,并非昆仑基础剑法,而是杂流,但这杂流并不是不入流的剑术,而是多为高人大佬自创的一些剑法。 其中不乏自家流派,灵虚长老以及郑巳律等人所创的剑法,上辈子娄昕舟活得老实,并未主动讨要过,因而也不曾学过。 娄昕舟将自己已经学过的剑谱筛检出来放在了一旁,剩下的零零总总共六本,岐鸢给的要求是两月掌握,半年吃透,三年烂熟于心。 但实际上,对于娄昕舟来说最宝贵的便是时间,因而她并不打算循序渐进,两个月的时间必须全部吃透。 而这也就意味着,她必须将一天的时间当成三天来用,且在此基础上,她还要同时巩固元婴的修为。 这下便有得忙了,不,更准确地说,是连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会有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娄昕舟夜里打坐巩固修为,日起便背剑谱练剑招直到天黑。 这般勤奋刻苦甚至还感染了魏九依,一改平日里视剑谱为毒物的态度,跟着认真练了足足半月的剑招,乐得金歌是天天将这件事挂在嘴上,那样子就像是为自己家那不争气的孩子突然懂事了而欣慰骄傲一般。 这样方一月过去,娄昕舟居然提前完成了计划,除了剑招还需要日日上手熟练,六本剑谱已经在心中记得烂熟。因而她便抽时调整之后的计划,却没想到在空间中翻出了那被自己压在箱底多年,甚至直接遗忘了的剑谱——《连虚化神》。 那是她在刚从念音境中出来时去鸾清书阁借的古剑谱,但后面事情太多,硬是直到现在也没有还给书阁。 “······” 娄昕舟拿着那只有薄薄几页的剑谱,略微有些心虚。 “娄主。” 却在这时,许久没有说过话的混沌突然出声,娄昕舟之前修炼的日子对于它来说太过乏味,闲得没事时它索性便睡觉去了,这方突然开口,冷不丁吓了娄昕舟一跳。 “怎么了?” “这本剑谱你是从哪儿得来的?上面的气息吾感觉十分的熟悉。” 混沌的语气有些莫名,娄昕舟听不出喜怒,所以也不知这熟悉的气息代表着什么,于是便有些疑惑地问道。 “熟悉?是你认识的什么人吗?” “嗯。” 混沌轻声回应。 “这本剑谱是我几年前从书阁里借的,说起来,作者还是听澜的锻造者之一,叫做曲乾。” 娄昕舟翻开第一页,指着泛黄书页的右下落款说道,虽是仅有两个字,但字迹遒劲,笔走龙蛇,肃杀之气几乎扑面,能想象落笔之人当年是怎样神采英拔。 只是混沌在见着那两字后却不说话了,娄昕舟见它沉默,便将剑谱翻开放在桌上,静静地研读起来,等着混沌自己开口解释。 它这般反应,娄昕舟知道这人和它之间肯定是有什么关系的,她现在虽是混沌的主人,但天阶法器的器灵有着自己思考的能力,是一个独立个体,因而还是等它自己说最好。 而且这些年和混沌相处下来,娄昕舟更是觉得它和生灵无异。 “谢谢你,娄主。”混沌知道她在想什么,感受到娄昕舟心中的情绪,它有些感动,“吾之前一直没来得及和你说,吾和听澜其实是出自同二人之手。” “!” 娄昕舟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层关系网,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惊讶。 “那这曲乾前辈和我当真是有些缘分啊。”娄昕舟感叹道,“不过,既是能锻出天阶法器之人,为何历史上没有记载呢?混沌你知道些什么吗?” “吾很久很久以前,就被他抛弃了,所以······”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混沌的语气中带着难以掩盖的难过。 “是和听澜一样吗?” 娄昕舟想起自己以前和听澜共鸣时看到的模糊记忆,那人最后将听澜置于岩浆烈火之下。 “不,这和听澜还有些不一样,它实际上是被赋予了自由,吾则是被抛于深渊······” “······” 娄昕舟这还是第一次直接感受到混沌透露出这般复杂的情感,那语气虽然依旧如往日里那般平淡,但内里却蕴含着各种情绪,无奈,悲伤,难过,甚至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怨怼。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讲讲他。” 娄昕舟沉默良久,最后轻声说道。 “不用了,谢谢你,娄主,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万年,他······” 窗外的阳光落在泛黄的书页上,那上面的字迹虽然遒劲,但随着时间的侵蚀,也早已有些暗淡,灵器若非毁坏,能永久地存活于世,但是创造他的人,寿命却不是永生,事情已经过去万年,无论是念还是怨,那人也早已归于黄土。 “不过,娄主,吾倒是可以和你讲讲这本剑谱。” 混沌很快便从先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语气又变回平常,似乎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一般。 “怎么说?” “初为静,再为定,后而醒。”混沌一字一句说道,“这便是这本书的全部了。” “······” 娄昕舟听罢沉思,这本书加上书封和尾页,总共也才五页,所以说,刚好是一页对照一个意思吗? “初为静”应当是最好理解的,无非静心,“后为定”难道说得是入定吗?可是一本剑谱谈入定是要做什么?静心入定是打坐之基础,从未听说练剑的时候静心入定,这就像是要求你一边跳舞一边睡觉一样,根本就是胡说八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 这剑谱不会是乱写的吧?专门写来叫人走火入魔的那种。 娄昕舟的眉头皱得老深,整个人从头到尾都透露着深刻的不理解。 “哎。” 头疼许久,娄昕舟长叹了口气,碍于这人是锻造出混沌和听澜的天才,便又硬着头皮将自己埋进了这本离谱的剑谱之中。 毕竟,自古以来一直都有一条不变的真理,那便是······ 天才总是不被世人所理解的,他们无限制接近于疯子。 第180章 登岛 娄昕舟在桌前坐了整整一个上午,看得想吐,想得头晕,明明这剑谱上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是偏组合在一起,她便不能理解了。 这般坐到日照正当头,魏九依带着午饭来找她,她才有些不甘地放下了手中剑谱,却只是扒拉了两口饭,便提剑去了鸾清山顶。 书是看不懂了,那便直接上实践理解吧。 不就是一边练剑一边入定吗?试试又不会少块肉。 这般想着,娄昕舟挑了一本自己最熟悉的剑谱,摆好了剑招姿势,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之间,跟着肌肉记忆舞起剑招。 修士最为基础的技能便是入定,在这点上,娄昕舟打坐时几乎能瞬间入定。 可是,在尝试边练剑边入定时,一直从剑招第一式到最后一式舞毕,娄昕舟都没能成功入定。剑招她无比熟练,一步也未曾出错,眼睛从未睁开,也没有一刻放弃尝试入定。 只是,天还是天,地还是地,她能察觉到有风微动,灵光缠绕在听澜剑身,剑灵雀跃轻颤。 “哎。” 娄昕舟睁开眼睛,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挫败,从小到大,她学东西向来都是一学就会,还不曾像这般苦恼过。 “看来,有得练了。” 娄昕舟喃喃说道,刚想闭眼接着练剑,却被一人高声拦住。 “小师妹,别练了,有个好消息!” 娄昕舟回头看去,正是魏九依,此刻少女脸上尽是喜色。 “什么好消息?” 娄昕舟将听澜收起来,轻声问道。 “十日后七闽有个定门宴,你去不去!” “定门宴?” 娄昕舟有些疑惑。 “对啊,扶风不是没了吗?六门就缺了一个,现在要重新选一个。”魏九依解释道,“这次是由兽门御守宫主办的,听说他们御兽诶,你不想去看看吗?” “······” 看着魏九依兴奋的样子,娄昕舟沉默了,实际上她一点也不喜欢宴会,也不关心重新选进六门的会是哪个门派,但是,七闽多灵兽,确实是挺吸引人的。 “只有一百的弟子名额哦,小师妹你去不去?” “去。” 娄昕舟想了想,点头道,这些天她没日没夜地练剑,现在还遇到了瓶颈,也许放松放松心情能有不一样的领悟。 “好耶,那我去和师尊说,你先去收拾收拾吧,闽地好远的,这两天应该就要出发了。” 魏九依兴奋道,上次她被岐鸢丢在闽地,十天去,两月回,根本没心情欣赏本地的风土人情,别说灵兽,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大海也只是匆匆一瞥,这次终于能好好玩玩了。 娄昕舟见她这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果然有些人啊,除了“师姐”称谓,一点当师姐的样子都没有。 两日后,娄昕舟和魏九依跟着岐鸢上了昆仑的方舟,这方舟是郑巳律的,属于地阶上品,比邵云帆自己炼的那个还要好上一些,可同时容纳近千人,速度还很快,从昆仑虚到御守宫,只用了短短七日的时间。 刚下方舟,魏九依就一股脑窜了下去,若非岐鸢及时开口叫住她,恐怕便要跑没影了。 “依儿,你给我回来。” “唔。” 魏九依尽管性子跳脱,但是还是没有胆子不听岐鸢的话,因为师尊虽然性子柔和,惩罚她的手段却是有一堆,前年的流浪两月游就是其中之一。 “舟儿,你看着她。” 岐鸢见人回来后,便转头对娄昕舟说道,魏九依一听眼睛忽地睁大,顿时不乐意了。 “为什么?我才是······”师姐。 只是后半句的话并没有说出来,被岐鸢给瞪回去了。 “郑掌门,岐鸢长老,有失远迎,老朽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御守宫建于海岛,海域设有防御的结界,别派方舟是不能进去的,因而郑巳律是在岸上停的方舟,她刚从上方下来,便迎来一五六十的老者,周身气息浑厚难测,肩上站着一只火红色的大鸟,形似孔雀,红尾衔地,他摸着莫长的白须,头发花白,笑得倒是和蔼。 正是御守宫的渡劫期义尊者,而他肩上的那只火红色大鸟,听说是上古灵兽火雀。 “期义尊者不用这般客气,不知近来可好。” 郑巳律礼貌地笑道。 “好得很好得很。” 娄昕舟看着自家少女模样的掌门和头发花白的老头笑着寒暄,总有种很是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 “诸位这边请,之后还需坐船上岛。” 期义说着,转身带路,他身后正是一条无比豪华的大船,魏九依拉着娄昕舟上了船,一脸的兴奋,早已忘记了先前被岐鸢呵斥的不愉快经历。 娄昕舟全程被她拖着走,在船上东走走,西瞧瞧,半刻没有闲下来,路上还认识了好几个御守宫的弟子。 下了船,魏九依更加兴奋,似乎早有预谋的,很快便拉着她离开了自家大本营,回头离岐鸢不知多远,娄昕舟连忙驻脚,拉着魏九依往回走。 “师姐,师尊可说过,不让你乱跑 。” “哎呀,小师妹你怎么也这样,我俩都多大的人了,走不掉的。”魏九依见状眉头一皱,转身又将娄昕舟往她的方向拉,“放心啦好不好,好不容易出来,咱们要多去见识见识。” “不好,小师姐这里不比门派,我们不能给门派惹祸。” “惹祸?怎么可能?你师姐我是那么没有分寸感的人吗?” “不不,师姐你有分寸感这种东西吗?” “怎么没有!” “师姐你不是要去看灵兽吗?” “对啊,明天就是定门宴了,就没时间看了,可不得抓紧?” “可是你都不知道哪儿有灵兽,咱们不要乱跑,先跟着师尊他们进去好不好?” “唔,我之前查过了,明闽岛东边有片不小的森林,里面有很多,而且因为都是御守宫弟子圈养的,性子非常温和。” “你自己都说了,那是人家圈养的,能让我们进去吗?” “我就是去看看,而且也没有明令禁止不让去啊!” 魏九依便这般和她拉扯了起来,娄昕舟只觉头疼极了。 “那个,两位应该是昆仑的师妹吧。” 这时,背后突然便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娄昕舟回头一看,便见着一明黄劲装脚踏黑靴的御守宫男弟子,稍显不好意思地笑道。 “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 第181章 灵豢森林 “如果有御守宫弟子的带领的话,灵豢森林是允许参观的。” 娄昕舟被魏九依拉着,跟在方才和他们搭话的男弟子身后,脸上些许不乐意,但还是开口答谢。 “谢谢师兄带路,不知如何称呼。” “哦,我叫吴明,两位师妹叫我吴师兄就好。”吴明笑着回答,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他面相虽然有些狡猾,但看起来是个好人,“不知两位师妹如何称呼?” “我姓娄,这位是我师姐,姓魏。” 娄昕舟在魏九依开口之前抢先说道,并未说出两人的全名。 “姓娄?我之前听说昆仑有位传奇人物,便是姓娄的,不会正巧就是师妹吧。” 吴明一听眼睛笑弯了,语气中有些惊讶,但更像是开玩笑。 “哪里?吴师兄说笑了。”娄昕舟眼角抽了抽,礼貌性笑笑,“我只是和那位师姐恰好同姓罢了,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情。” 魏九依听罢回头看了她一眼,娄昕舟见状连忙将她的头给强行扭回去了。 “也是,应该不会这么巧。”吴明也跟着附和,并未深想,抬头看见前面不远便是目的地,便给二人指了方向,“前面就是灵豢森林了。” 娄昕舟顺着他抬手的方向看过去,便见着一大片森林静静地缦立在东方,一眼望不见头,她们登岛时天刚过傍晚,此刻太阳落下,从几人身后过去,天幕下绿色更深,老绿镀上红彩。 “这森林还真不小。” 魏九依不禁感叹了一句。 “毕竟要养活那么多的灵兽嘛,御守宫上上下下都指望着它们呢。”吴明笑着解释,“啊,对了,不知两位师妹喜欢哪种灵兽?森林太大,这一天也走不完。” 娄昕舟看向魏九依。 “唔······” 吴明猝不及防来这一问,魏九依其实也不知道怎么选择,一时间便有些纠结,实际上对她来说,大抵都是新奇的。 “门里的师妹总是偏爱雀、狐这种灵兽,我便带两位师妹瞧瞧可好?” “好!” 魏九依听罢立即点头,眼中能看出明显的期待之意,娄昕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好在这人还是容易满足的。 三人一路进了森林,远看时只觉这森林面积大,进去后才发现里面的树也高得吓人,枝繁叶茂,还未走多远光线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 “这地方还怪冷的哈。” 魏九依有些不争气的拉住了娄昕舟的胳膊。 “······” “叽!叽叽叽!” 魏九依刚感叹完,头顶上便传来一声怪叫,几人抬头看去,便见着一只长毛的猴子挂在树子靠近顶端的地方,一脸狰狞地朝他们乱叫,似乎是在赶人。 “这是朝天猴,不喜生人,领地意识很强,通常是成群的,两位师妹可千万别和它对视啊,别理就行。” 吴明望了一眼便朝娄昕舟两人解释道,话音刚落,深处便突然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影子,它们速度极快,吼叫声不断,听起来敌意不小。 魏九依见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当即就低了头,小声嘟囔。 “不早说。” 娄昕舟也默默地移开了刚和头上那只对上的视线,想起魏九依一开始来时说的话,心中吐槽。 性子温和······ “师妹别怕,它们胆子小,不会主动发起攻击的。” 吴明脸上倒是没有丝毫害怕的神色,语气也很是冷静,见魏九依有些局促,便开口安慰。 魏九依听见话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有些不开心。 怎么就看出她害怕了? 随后她又拉了拉娄昕舟的袖子,故作轻松地安慰道。 “对啊,小师妹你可别怕啊。” “······” “······” 一路有惊无险地穿过了猴群,吴明带着她们来到了更深处,树子渐稀,夕阳透下来好些,林间花草成群,颜色各异,不少蝴蝶点蕊,翅膀微煽,静默如画。 “哇,这里好好看啊。” 魏九依不禁感叹出声。 “这里是夕兔常出没的地方。”吴明笑着介绍,淡紫的灵力挥出,花草浮动,不远处很快便有了窸窣动静,“运气不错,哪儿便有一只。” 吴明说完,身后突然掠出一只黑鹰,翅膀扑腾两下便扑了进去,在从花草群中出来的时候,爪子里抓着一只粉白毛绒的灵兔,径直朝几人飞了过来,最后将那兔子丢到了娄昕舟怀里。 “啊啊啊,好可爱,小师妹,快给我抱抱。” 魏九依见状可兴奋坏了,伸手将兔子抱了过去,使劲在人家身上蹭来蹭去。 娄昕舟虽也有些惊喜,但也只是伸手摸了几下,而后便看向了吴明肩上的黑鹰,黑鹰眼神尖锐,羽翼如阑夜,几乎有半个魏九依那般大,很是威风。 “这是师兄契约的灵兽?” 吴明笑着点了点头。 “怎么?娄师妹喜欢这种?” “不太适合我。”娄昕舟听罢轻轻摇了摇头,“只是,我看它周身灵息,应当不是普通灵兽。” 吴明听罢愣了愣,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身后摸了摸自己肩上的黑鹰,许久才笑着回答。 “旺财确实不常见,但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灵兽。” “旺财?” “啊,是我给他起的名字,求个好寓意。” 吴明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娄昕舟却是有些不理解了。 都是入了仙途的人了,还有追求钱财的吗?这人还当真是个怪人。 “哦,对了前面不远就是红赤狐出没的地方,我们过去看看吧。” 见娄昕舟不说话了,吴明遣了旺财,便朝魏九依说道。 “好啊,谢谢吴师兄。” 魏九依将怀中的夕兔放下,笑着回答。 那灵兔一落地就飞快地钻进草丛里去了,看样子受到了不小的惊吓,魏九依有些不满地嘟了嘟嘴。 “我有那么吓人吗?” 却在这时,突然一阵灵风扫过,几人不约而同地被震退了好几米。随即又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带着怒气的啼鸣,震耳欲聋,几乎响彻云霄,吴明一听便变了脸色。 娄昕舟也顿觉不妙,连忙问道。 “这是怎么了?” 第182章 火雀蛋 “火雀的叫声?” 吴明眯着的眼睛睁了开来,脸上的惊讶之色难掩,外加还有些恐慌。 “火雀?期义尊者肩上那只?” 娄昕舟愣了愣,而后问道。 方才灵风起的时候,魏九依还是蹲着,所以很不幸地被吹翻了,她皱着眉头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自己差点扭伤的脖子,语气不悦。 “火雀?它这是受了多大刺激,才叫成这样啊,还放灵威伤人。” 吴明看了两人一眼,眼中神色莫名。 “不是尊者肩上那只,是······” 只是吴明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见着深处一道火红的影子冲天而起,伴随着愤怒的啼鸣,在空中盘旋一圈,居然径直往三人所在而来,也不过几息,便落在了几人当前,它身上带着火星子,落地扑闪羽翼,洒落一片,周遭顿时惨不忍睹。 “人类!!你们好生大胆!”火雀口吐人言,啼鸣一声,又是一道劲风扑面而来,“居然敢盗窃火雀蛋!” 娄昕舟将灵力附在手上,双手交叉抵挡,还是被斥退许远,吴明和魏九依也是如此。 “盗窃火雀蛋?” 娄昕舟面上震惊,语气疑惑,她看了一旁的吴明一眼,后者虽不见有多慌张,但是面色却很是难看。 这火雀个头极大,落地时灵威震倒了好几棵榆木,还都是七八米高的那种,它比期义肩上那只不知要大上多少,周身环绕着火焰和灵息,修为也是莫测。 这时,魏九依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 “听说御守宫有个守护神,是上古的灵兽,应该就是它了。” “灵尊息怒,火雀蛋并非我等盗窃,我们修为最高也不过元婴,不可能闯过重重禁制啊。” 吴明单膝下跪行了礼,连连解释,这火雀也算御守宫立派根本,是多年前受恩于御守先祖留守报恩的,如今已经在这里待了近千年,被御守宫人奉为灵尊,平日里都在灵豢森林中待着,近些日子林中生灵躁动,竟是没想到是它诞下一子。 火雀孵化极其困难,灵尊在此驻守千年,也不过成活期义手中那只。 “放屁!”火雀再次振羽,火星子几乎快打到吴明脸上,“这林中除了你们,再无人影,不是你们又是何人?” “这······” 吴明一时梗住,不知作何解释。 “人类,快交出火雀蛋来,否则,本尊必将你们拆骨入腹。” “灵尊息怒。”娄昕舟走到吴明身旁,躬身行了礼,她并非御守宫人,拱手礼便已足够,“晚辈昆仑弟子娄昕舟,火雀蛋确实不是我们偷的,但晚辈有办法抓住这盗窃之人。” “当真不是你等?” 火雀将信将疑。 娄昕舟听罢笑了笑,薄金的眼中并不见慌张,上辈子她曾在魔域看过和火雀相关的一些记载,此刻已经知道化解危机之法。 火雀和人鱼一样是上古灵兽,地位虽然稍次,但也极其厉害,传闻中火雀难育,灵蛋孵化也是极其困难,因而数量稀少,百年不得一见,而当今最出名的一只便是御守宫的这只守护神,修为应当是大乘,和人类的渡劫修士无异。御守宫也因着这守护神兽,于六门中排在第三位。 “火雀蛋火灵力极重,遇干枯之物即燃,且灵蛋本身温度极高,一般生灵都难以靠近。” 火雀见娄昕舟沉着冷静,语气丝毫不露怯,而且还知道这些知识,终于收了灵威,身上的火焰渐小。 “接着说。” “而这盗窃火雀蛋之人,定然也不能直接接触灵蛋,必须通过各种手段给它降温。” “所以?” 魏九依思考一番接话。 “能急速降温的天材地宝都是很难得的,可是这周边是海洋。” 娄昕舟听见她的话点了点头,眼中有些欣慰。 没想到魏九依还是有些脑子的。 “有海洋的优势在,便不需要花精力筹备极寒降温之物了,只需暂时用灵力裹挟灵蛋,强忍着高温带着,到了海边一切就便好了。” “你说得有道理。” 火雀听罢扇了扇翅膀,表示认同,振臂一扑便上了天,往东边的海岸去了,那里是离它的巢穴最近的海岸。 一旁吴明见状却是脸色微变,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开口说道。 “那我们也快过去吧。” 娄昕舟听罢迟疑地点了点头,但还是唤出听澜,带着魏九依上了灵剑,吴明则是想也没想便唤了旺财,先两人一步跟着飞了过去。 火雀和黑鹰都比灵剑快上不少,娄昕舟从灵剑上下来的时候,吴明已经将夺回的火雀蛋交给了火雀,自己的手被烫得不曾样子,而在他的身后,躺着一个被黑色兜帽全然罩住的人,身下血迹斑驳,似乎已经没了声息。 娄昕舟不禁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去探查。她伸手拉开那人的兜帽,却是不经意间被吓了一跳,魏九依也是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似乎是个女子,脸上横满了丑陋的疤痕,看不出原先的样子,裸露在外的皮肤也皱皱巴巴,根本瞧不出年纪,但似乎是个魔修。 娄昕舟又探了探她的鼻息,而后眉头一皱,转头问吴明。 “吴师兄你杀了她?” “杀了好,这般歹毒之人不配活着。” 火雀叼着自己的灵蛋,语气含冰,凶狠地说道。 吴明见状有些心虚地摸了摸站在自己肩上的旺财。 “旺财下手没轻没重的,一不小心就这样了······” “那吴师兄打算之后怎样和你们门内交代?” 魏九依开口问道,她没怎么见过这般场景,但还是懂一些道理的。 但就在她话音刚落,便见着一群人往这边飞来,为首的便是御守宫掌门梁琦良,身后跟着的则是期义老头,就连郑巳律也来凑热闹了,大老远便看见了娄昕舟和魏九依两人,顿时脸色一变。 “!” 冷不丁见着自家掌门师叔,魏九依吓得立即躲在了娄昕舟身后。 “小师妹怎么办,快想想怎么解释。” “······” 娄昕舟扶了扶额,一时无言。 待众人落了地,梁琦良和期义朝火雀和吴明去了,郑巳律则直奔娄昕舟二人,开口就是一句。 “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我是被师姐强拉过来的。” 娄昕舟抢先开口,实话实说,魏九依一听当即脸色大变,一脸震惊地埋怨道。 “师妹你怎么这般不讲义气!” 第183章 她是魔主苟亓的种啊! 梁琦良在了解事情本末后,亲自感谢了娄昕舟一行人,回头和郑巳律说话也比之前更加和气,但毕竟是涉及御守宫守护神之事,一点马虎不得,虽盗窃灵蛋之人已经死亡,火雀蛋也安然无恙,但事情依还是得查。 这魔修是如何上的岸,如何到的灵豢森林,又是如何躲开了所有人的眼睛,甚至在大乘修为的灵兽眼皮子底下偷走了火雀蛋。 “人类,谢谢你的帮助。” 娄昕舟正愣神间,火雀朝她走了过来,她虽不是抓住并杀掉盗窃灵蛋之人,但功劳却是最大的,因为若是没有她,不会这般顺利找到盗贼。 “本尊可以允你一件事。” 火雀扇了扇翅膀,嘴中还叼着自己的蛋,样子虽有些滑稽,但灵威不减。 娄昕舟听罢思考了片刻,抬头笑了笑,说道。 “昆仑和御守关系要好,因而互帮互助是理所应当的,这些都是晚辈该做的,灵尊不必言谢。” 梁琦良在一旁听后愣住,眼中光彩莫名,不禁看了看身旁的郑巳律。 御守和昆仑关系其实算不上太好,说起来,在扶风还是天下第二宗的时候,他们和剑门的关系还要近上一些,而娄昕舟那话一出,别看什么也没要,却是拉着御守站了队。 “昆仑真是人杰地灵啊。” 见郑巳律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梁琦良顺势开口,郑巳律听罢笑了笑,道。 “哪里哪里,御守宫才是人才辈出。” “哈哈哈哈,郑掌门可莫要谦虚,像娄师侄这般的天才我可没在门中见过呢。” “哈哈哈哈哈,梁掌门过奖了。” 两人虚与委蛇地互相夸奖起来,你来我往,笑声遍地。 事情终了,娄昕舟跟着郑巳律回去的时候看了一眼那躺在地上的尸体,一旁几个御守宫的弟子正向吴明了解情况,须臾又到尸体旁收集线索。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一路回了御守宫给他们安排的住处,灵豢森林一行算是有惊无险,魏九依经过此事,许是怕再碰上这般事情,倒是老实了不少,娄昕舟也因此轻松了些许,回到屋后便一个人打坐到天亮。 第二日,定门宴于御守宫宴会堂正式开始。 这次定门宴在于重新选定一个门派进六门,序位是不用排的,直接从第六开始。而在众多门派中,比较有希望的也就取月楼、回春门和九鼎门三个门派,其余的便只是凑个热闹了。 取月行商,富甲天下,门内弟子最不缺的便是各种法器、符箓和丹药,每与人对战,凭的并非实力,而是财力。 回春是少见的以炼丹为主的门派,只可惜在立派根本和实力方面稍次,炼丹不易,在这一途造诣也不高。 九鼎门主攻炼器,根基深厚,历史久远,传闻门上师祖曾炼出过天阶法器,但因时间久远,早已无从考证。 “小师妹,小师妹,你看好谁?” 魏九依坐在娄昕舟身旁,凑近她耳朵小声道。 “取月吧。” 娄昕舟挑着吃了一个桌上的红色灵果,看着高台上梁琦良将这三门的掌门人都请了上去,又在空中显出各派表决情况,以示公平。 “我倒觉得回春门能选上。”魏九依托着脑袋道,“他们可是丹门诶。” “嗯。” 娄昕舟却并不怎样在乎谁能胜出,表决选择也轮不到她们这些弟子,于是有些无聊的挑了个要剥皮的水果,打发时间,时不时回应敷衍一下魏九依。 许久,最终的结果终于出炉,如娄昕舟所料,是取月更胜一筹。 “啊,怎么是他们。”魏九依有些失望,“万恶的有钱人,果然应了凡间那句话啊,‘有钱能使鬼推磨’,换修真界也一样。” 娄昕舟听罢瞧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可好生快活啊,昕舟妹妹。” 却在这时,一声大呵传遍了整个宴会堂,那声音尖涩难听,像是被什么烧坏了嗓子,听不出男女,随着声音落下,厅门外走进一个带着黑衣兜帽不明身份之人,娄昕舟听见自己被叫了名字,有些震惊外加疑惑地站了起来。 “她······她不是昨天被吴师兄杀掉的那个窃蛋贼吗?!小师妹,她好像认识你的样子!” 魏九依也惊讶得嘴都闭不上了,而昨日知晓火雀之事,并到过现场的人此刻也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混沌在娄昕舟脑子里说道。 “娄主,有那人的气息!” “来者何人。” 梁琦良作为御守宫掌门,竟让身份不明之人闯了进来,面上有些挂不住,当即站在高台之上大呵。 当然,他亦知此人是昨日盗窃火雀蛋的魔修,此刻眼中稍沉,满脸的警惕。 郑巳律在听见那人叫了娄昕舟的名字后也跟着梁琦良上了高台。 “何人?” 黑衣人说着,掀开了自己的兜帽,那丑陋非常的面容即刻暴露在众人面前,引起周遭一片议论。 “你不会认识我,但,郑掌门应该会知道我是谁吧。” 郑巳律听罢皱眉,那人面貌尽毁,周身气息也不过金丹,她如何认得,因而转头便看向了娄昕舟。 “啊啊啊,你居然不认得我,你怎么可以不认得我,我这个样子,都是你们害得啊。” 黑衣人见状痛苦地抱起了头,在自己的脸上用力地抓来抓去,声音哽咽愤怒,周围的人不明情况,都是一脸莫名。 “什么意思?昆仑的丑闻?” “不会吧,扶风刚出事,这下又来。” “……” 娄昕舟见状脚底一踏,落在了宴会堂中央,沉声喊道。 “袁婳。” “嘿嘿嘿,昕舟妹妹还记得我。”袁婳听见声音,当即高兴地抬起头来,面目狰狞地笑起来,“我好高兴,嘿嘿嘿。” “你还活着。” 娄昕舟声音沉下,四个字咬音极重,听澜随音落在手中,缓步便向袁婳走去。 岐鸢也起了身。 “啊啊啊啊,你想做什么?”袁婳见状脸上高兴的神色瞬间变作了害怕,双手捂着胸口往后退去,却又是在一瞬间,变了语气,生生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娄昕舟顿住。 “你笑什么?” “你们听我说,这个人,哈哈哈哈哈。” 袁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对方的脸上看见了难言的神情。 “这魔修到底是哪儿来的啊。” “疯了吧,梁掌门,你还不管管吗?让她这样闹下去,像什么话啊!” “是啊,快管管吧。” “别啊,让她说,万一有隐情呢。” 各门终于开口说话了。 “对啊,你们怎么不听我说,我有隐情的,我是被冤枉的哈哈哈哈哈哈,我是被冤枉的!他们冤枉我是魔域少主哈哈哈哈哈!” 袁婳听罢脸上更加狰狞,大声吼道。 “这个人!”她忽然收住了笑,指向娄昕舟,“这个人她是魔种哦!她才是魔主苟亓的种!哈哈哈哈,你们不怕吗!!” 第184章 她,娄昕舟,是我昆仑弟子!不是什么魔主苟亓之女。 袁婳此话一出,周围议论的声音小了下去,瞬间便静了下来。 郑巳律看向岐鸢,后者即刻飞到了她的身旁。 “我去杀了她。” 郑巳律沉声道,只是一步都还未踏出就被岐鸢拉住,后者严肃地摇了摇头。 “不行,如果现在上前杀了她,无异于直接承认我们心虚。” “······” “你说什么?” 娄昕舟皱眉问道,还算冷静,但心里突突地跳。 她是魔主苟亓之子?怎么可能?上辈子根本没这回事。 “说什么?哈哈哈哈哈,她问我说什么诶?”袁婳笑得更加开心了,张望着问周围的人,须臾自己想明白了,愣了片刻,又笑起来,“哦,对,空口无凭,空口无凭。” 说着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瓶子,重重地往地上一摔,顿时黑烟滚滚冒出,消散后居然是两只魔域的黑狼犬。 这次定门宴来得人都是些不大不小的宗门,他们修为不高,一时间惊呼尖叫声不断。 “是魔种!” “现任魔主是苟亓,所以证明妹妹你是不是他的种,就只需要看它们怕不怕你的血,嘿嘿,嘿嘿。” 袁婳身上都是魔修的气息,那两头黑狼犬看都没看她一眼,朝着周边的人不断地龇牙低吼。 谁也不知道袁婳的话是不是真的,那两头黑狼犬也只是低阶魔种,对六大宗门的人并不具备威胁性,因而便没人行动,似乎在等着娄昕舟做出验证。 “怎么了,昕舟妹妹,你怎么不验啊。”袁婳笑着说道,脸上尽是疯狂,“我可是在魔域受了老大罪呢,他们不认我,还将我弄成这副鬼样子哈哈哈哈哈,哦,对了这个东西得还给你呢。” 说罢,袁婳又从袖中掏出一物,扔到了娄昕舟脚下,娄昕舟低头看去,那是条银色的链子,灵光涌动,必是仙门之物。 “这是!” 郑巳律和岐鸢看清袁婳丢出来的东西后,同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两人看了看对方,郑巳律急忙探查自己的储物空间,那条项链之前千岁宴时就从袁婳身上搜走了,怎么现在又到了她的手上? 娄昕舟也有些惊讶,但袁婳背后之人定是沈寒,既能回溯时间,又能在渡劫眼皮子底下救人,定然也有办法从渡劫手里偷东西。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娄昕舟弯腰捡起那条银链子,记忆里没有这东西的影子,怎会是她的呢? “这不是我的东西。” 娄昕舟冷声说道,眉头轻皱,目光流转,眼中尽显狠厉。 “妹妹不认识它,但应该认识沐婉儿吧。”袁婳短暂地恢复清明,咬牙切齿地说道,“广元袁家九年前娶的小妾,是你母亲吧。” 娄昕舟忽地便睁大了眼睛,抓着银链的手些微颤抖。 “什么意思?所以,她真是魔主苟亓之女?” “我的天,昆仑虚好像最痛恨魔修的吧。” “是啊,当年娄清芫的事就闹得沸沸扬扬。” “说起来,她也姓娄。” 周围的人又开始议论起来,娄昕舟一句一句听着,呼吸急促起来,转头看向高台上的郑巳律和岐鸢。 两人面上皆是不可置信,娄昕舟一时看不出她们的态度,只觉有些紧张,嘴唇微张。 “师尊,掌门师叔······” “舟儿······” 岐鸢轻声回应,郑巳律却是低下了头去。 “······” 娄昕舟终于有些慌了,她看了看高台上的两人,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突然瞥见魏九依,少女脸上竟然有些许害怕之意。 娄昕舟怔住,随后却有什么东西穿了膛,发出“呲”的一声。 “舟儿!” “师妹!” 娄昕舟低头看过去,却是见着袁婳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的身前,一剑直接将她整个人给洞穿了,魏九依见状再顾不得其他,立即跑到了她的身边,岐鸢从高台飞下,将袁婳一掌拍了出去,而后灵剑斜空而出,站在了娄昕舟面前。 鲜血瞬时流了一地,娄昕舟被魏九依扶着,呼吸急促,只觉眼前开始模糊起来,她顺势倒下,偏着头去看那两头黑狼犬。 “快看,它们俯首了!它们居然俯首了!” “她······她······她真的是······” “魔种!她是魔种!” “滚出去!快滚出去!” “梁掌门,郑掌门你们怎么还愣着啊!她是魔种啊!快杀了她!” “魔主苟亓的孽种不能活着!” 周遭的声音像是笼在水中,娄昕舟听得分明,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她仰起头,嘴边鲜血涌出,最后竟是生生笑了。 怎么又是这样!为什么! 这辈子,她本该和邵云帆好好活着的,像个人一样的活着,不背天下厌弃,不用躲在乌烟瘴气的魔域。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是魔主苟亓之女!为什么! “呵呵呵哈哈哈嘿嘿。”袁婳从地上爬起来,岐鸢因为太过着急,那掌并没能将她拍死,她高声笑起来,愈加疯狂,“是你害我这样的,这一切哈哈哈哈哈都是你罪有应得!嘿嘿嘿嘿嘿。” “呲。” 却又是一声剑入皮囊的声音,袁婳低头看去,郑巳律黑着张脸站在她面前,少女模样的掌门眉间紫梅微闪,周身气压陡然升高。 “你们,都在说什么。” 那话说得不是袁婳,也并非对着娄昕舟,而是朝着先前叫嚣着杀了娄昕舟的各门各派。 五大宗门除了昆仑,并未有渡劫尊者前来,因而郑巳律威压一放,顿时一片哀嚎。 “郑掌门这是何意?”却在此时,空中一声啼鸣,期义乘着火雀而来,“包庇魔修可不是你一贯的作风。” “舟儿从未修魔,何谈魔修一说。” 岐鸢听罢开口,青衣飘然,雪玫剑身透亮,如绿玉衔身。 郑巳律将灵剑朱砂从袁婳腹中拔出,轻一挽转,便不见血痕。 “呵,可她是魔主苟亓之女!那祸乱天下的大魔头!如何能留她!” 期义接着说道,火雀悬停在高空,烈火在风中燃烧,甚至遮住了当头的太阳,灼热非常。 郑巳律听罢忽的抬头,桃花的眼中凌然锐意,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 “她,娄昕舟,是我昆仑弟子!不是什么魔主苟亓之女。” 第185章 今日起,昆仑与我再无半分瓜葛 郑巳律站在最前面,渡劫与渡劫的威压撞上,周围其余门派的人苦不堪言,凡是出窍修为以下的,连站都站不稳,眼下立场分明,他们也不敢吭声。 “郑掌门,你这般歪曲事实,置天下于何顾?”梁琦良开口了,“昆仑作为天下第一门,还请不要徇私。” 郑巳律听罢回头,脸上黑得可怕,周身气势未收半刻,却并未第一时间开口回应。 “是啊,郑掌门。”有人附和梁琦良,“别给昆仑留下一个姑息养奸的名声啊。” “姑息养奸?”岐鸢有些不可置疑地重复道,“我徒弟一未行伤天害理之事,二没碰魔道半分,甚至揭露扶风修魔一事,就因为她是魔主之女,便成奸了?” “魔种天生坏骨,谁知道她是不是一直装着呢。” “就是!” “对啊,她凭借一人之力就推翻了天下第二宗,那可是有万年底蕴的大门派啊!这手段得有多毒辣啊!” “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她天赋这般厉害,这般年轻就已是元婴修为,要是入魔了,整个修真界都要遭殃啊!” 周围的人即使被渡劫威压压着,但心中对魔种的本能恐惧还是让他们一句接一句地跟着附和,娄昕舟先前的功,此刻都成了过,在他们看来,她的这些名头,让她变得更加可怕,就好像是今日留下了她,明日修真界就会灭亡一般。 “闭嘴!你们就是一群胆小鬼!虚伪,无耻,可恨!”魏九依和娄昕舟有岐鸢护着,并未受威压的影响,此刻少女听不下去,带着哭腔说道,“我师妹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入魔!” “师姐······” 娄昕舟虚虚躺在她的怀中,有些感动。 “你别说话了,有我们在。” 魏九依不断地往娄昕舟的伤口输送着灵力,轻声安慰。 但周围的人对魔种的恐惧深到了骨子里,眼下被直接点明,面上难堪些许,却因此更是不愿善罢甘休。 “杀了她!” 突然有人大声喊了一句,堂中静了片刻,其余的人立即跟着附和,顿时,喊杀声遍布整个大堂。 “我看谁敢!” 郑巳律周身气势又上一层,期义见状也跟着释放了灵威,与之抵抗,这般,竟然让底下的那些人有了保护,更加嚣张起来。 “哈哈哈哈哈。” 娄昕舟突然笑起来,满堂的人见她动了,喊得更加大声了。 娄昕舟看了看周围的人,将他们的样子一个接一个记在心中,而后她心神一动,念玉出现在手中,腹上的伤口瞬间痊愈,她推开魏九依,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缓缓站起身来。 “混沌,我,可以回溯时间吗?” 她在脑中一字一句问道。 “娄主······” 混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它静了片刻,天阶法器将时间定住,却迟迟没有动作,许久后,它突然轻声开口。 “你舍得吗?” 舍得吗? 娄昕舟愣住,时间停了下来,一点一滴,她似乎瞧见了它的轨迹。 她看了看身旁的魏九依,少女脸上尽是担忧,眼角含泪,时间停止的那一刻,她正无比紧张地看着她。 娄昕舟轻轻笑了笑,又看向了站在她面前的岐鸢,青衣轻拂,那人不曾回头,她的灵光却缠绕在自己的两个徒弟周身。 说起来,上辈子的这时候,岐鸢已经不在了,但现在她还好好的。 “······” 明明,还好好的。 泪水终于浸湿了眼眶,娄昕舟抬手擦了擦,而后又看向了郑巳律,红紫色的印堂梅轻亮,少女模样的掌门脸色却黑得吓人,她明明那般痛恨魔修,却还是选择站在了她的面前。 “娄主,你舍得吗?”混沌又问了一遍,“因果难控,虽一切都可重来,但即使经历无数次,也不会有哪怕一次的结果是相同的,如果你选择回溯时间,那么,你就要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 娄昕舟说不出话来,哪怕一句。 她怎么可能舍得,上辈子,昆仑不曾有过魏九依,郑巳律也未曾在门派中待过这么长的时间。 上辈子,她像这般大的时候,岐鸢已经不在了。 上辈子,邵云帆被判除师门,入了魔道,世人厌弃,只能躲在暗无天日的魔宫之中,可他曾是那般耀眼的天才少年,如同山巅之雪,不染俗世纤尘。 可这辈子,他们都还好好的,都还好好的,所以,她舍不得。 “我······” 娄昕舟轻轻吐出一个字,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又被她连忙擦去,不必再开口,混沌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时间重新流动,喊杀声再次充满了整个大堂。 “师姐,师尊,掌门师叔。” 娄昕舟轻声开口,语气似水般平静,毫无波动,众人听见她开口说话,喊声渐停,岐鸢和郑巳律也都看了过来。 “昕舟,在此谢过师姐,谢过师尊教诲,谢过掌门师叔庇佑。”娄昕舟拱手行礼,“从今日起,娄昕舟,便不再是昆仑弟子了。” “小师妹?” “舟儿?” “······” “你看吧。”期义坐在火雀之上,轻声笑道,“郑掌门,你家弟子并不领你们的情,哦,对了,她已经自判师门了,不应该灾说是你家弟子了。” “这下就好办了,郑掌门,她已经不是昆仑弟子了,这下,你也没理由护着她了。” “是啊,郑掌门,快为天下想想吧,收了灵压吧!别再护着她了!” “杀了她!杀了她!” 周围的人见状吼得更加大声了,语气中似乎充满了得意,以及得逞的喜悦之情。 娄昕舟笑了笑,眼神终于彻底冷下来,郑巳律看着她,许久不曾说话,周身的灵压片刻未收,那些人也只能和她僵持着。 她是一派掌门,所作所为代表了整个门派,昆仑虚是天下第一门,更是不能行错分毫,她很喜欢娄昕舟,这个小姑娘聪明,有担当,知进退,总是为他人着想,所以她决定护着她,即使失去天下人心,动摇昆仑威望。 “你,当真想好了。” 娄昕舟也看着她,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今日起,昆仑与我再无半分瓜葛。” 第186章 我乃魔族右将烛火,谁人敢伤我魔教少主? “好。”郑巳律轻声应道,“我送你出去。” “郑掌门!” 梁琦良一听这话就怒了,当即大声呵道。 “郑掌门,你虽是渡劫,但也别忘了还有我这么个老头在,何况今日六门掌门皆在,你昆仑难道能以二敌六吗?” 期义也跟着呵道。 “是啊,昆仑可将我帘水放在眼里?可将其余五门放在眼里?”帘水阁的翁掌门也站了出来,“段掌门、白掌门、江掌门,你们说是吧?” 沧浪门掌门段余鸿、明成府掌门白沽酒,以及刚进六门的取月楼掌门江秋雁,三人突然被点名,一时便有些尴尬,但碍于形式,也只得点头附和。 “以多欺少被你说得如此正义凛然。” 娄昕舟却突然开口了,她向前走到岐鸢和郑巳律的面前,声音轻和,面色柔下来,她歪头笑着,明目清光,肤白胜雪,岐鸢突然惊觉自己的小徒弟已经长大成了这般美人,心中难过非常。 “昕舟不需要昆仑护着,长老和郑掌门可别忘了,我是契约了天阶法器的天才。” 娄昕舟轻声说道,她改了称呼,语气听起来很是轻松的样子。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又是一片骚动,无一不有些慌乱。 “啊,对,她有天阶法器!” “期义尊者!快别让她拿出来!” “对,快杀了她!” 娄昕舟听罢却是轻声笑了起来,薄金的眼中看不清是怒火还是难过。 “你们,还没资格杀我。” 她一字一句道。 郑巳律终于收了灵威,期义的威压瞬间便占了上风,众人见状士气高涨,突然听见一人高声大喊。 “一起上!” 僵局即刻被打破,无论是金丹还是出窍,亦或者是大乘修为的掌门人,都在一息间朝娄昕舟冲了过去,岐鸢见状就想要横剑去挡,却被郑巳律拉住。 下一秒,滚滚黑气自娄昕舟身上冒出,她的修为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增长,顷刻便到了大乘,黑气冲天,硬生生将御守宫宴会堂穿了个大洞。 薄金的瞳孔被黑气淹没,灵力殷红似血,黑发在风中四散而飞,此刻的她,当真同世人心中惧怕的魔种一模一样。 “啊啊啊啊,魔种!是魔种!” “果然!果然是这般!” “有谁,快,有谁能阻止她!” 那些小门派的人纷纷被吓得跌倒在地,连连尖叫,语气都带上惊恐,一改先前的气势,浑身颤抖起来。 “瞧,如你们的愿了。” 娄昕舟冷声道,她没让混沌接管身体,此刻心中痛恨让她完全无法隐到后方去,黑气缠绕起来,在空中凝聚成黑色的利刃,萧杀之气席卷,恐惧蔓延了整个大堂,她轻轻抬手,面无表情。 世人既希望我是魔,那我便是魔。 “舟儿!” 却是一声瞬间回归清明,娄昕舟低头看去,便见着岐鸢紧紧地拉住了自己,青色的眸中含着说不尽的悲伤,雪玫嗡鸣,她的手也微微颤抖。 师尊······ “如果你杀了他们,便真的是魔了。” 娄昕舟咬了咬牙,抬起的手终是决定落下,却是在下一刻,天像突变,一个黑色的旋涡毫无征兆地出现,紧接着高空之中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们当真厉害,这下好了,真把人家逼成魔了。” 娄昕舟怔住,抬头望去,便见着白衣少年脚踏覆月而来,底下众人皆惊。 “是魔修!” “是大乘修为的魔修!” “······” “我乃魔族右将烛火,谁人敢伤我魔教少主?” 白衣的少年衣袂翻飞,斜束着的长发四散风中,他踏着一双黑靴,单手背在身后,立于雪月灵剑之上。 殷红的眼眸中尽是狠厉,少年嘴角含笑,一人气势便镇得众人不敢说话。 大乘的魔修可比肩正道渡劫,局势一息改变,底下众人眼露绝望。 “呵。” 娄昕舟轻笑了一声,脚尖一点,离了岐鸢拉着她的手,头也不曾回,径直便飞出了大堂,烛火见状伸手将她拉住,两人就这般御剑离去,无人阻拦。 ······ 出了御守的地阶,混沌退出了娄昕舟的身体,大乘的修为降下,周身黑气渐收。 肖烛见状取出方舟,拉着她上了船。 “我是万万想不到,你居然才是少主。” 肖烛此刻已经不是在昆仑时的样子,而是魔族右将的真面目,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 “我也没想到。”娄昕舟拍了拍身上的风尘,“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来追袁婳的,没想到跟着她到这儿来了。” 肖烛设置校订了方舟的目的地,回答道。 听肖烛这般说道,娄昕舟这才想起来。 袁婳突然出现在御守宫绝非偶然,就她那样,如何能瞒得过整个御守宫? 之前混沌在袁婳出现的时候,感受到了沈寒的气息,那么,很有可能,袁婳是被沈寒给利用了,只是他自始至终从未出现,她不禁得感叹此人的厉害。 而且,这应该不是他们第一次合作,怕是在千岁宴时救走袁婳之人便是沈寒,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念音境中沈寒想与她争夺徵音的传承,不惜回溯时间百多次,跟在他身旁的那个少女,应该便是袁婳了。 “袁婳为何会变成那个样子?” 娄昕舟想明白了许多,但心中疑问依旧很多,亟待解决。 “这个啊,此事说来话长。”肖烛从屋中搬出两个凳子来,“那信物不是被郑巳律收了吗,而且她自己也说过,她不是魔主之女,可是后来也不知她又怎么给拿回去了,还自己一个人到了魔域,表明了少主的身份。” “一个人?” 娄昕舟有些疑惑,沈寒没有跟着吗? “对啊,我也有些疑惑,就她那样,居然能一个人走到了魔宫。” “那你没有怀疑过她吗?” 娄昕舟又接着问。 “我那时不在,主上认了信物,还滴了血。” 肖烛回答道。 “她也能让魔种臣服?” 娄昕舟听罢皱眉。 “我是听主上说的,但后来查清楚了,她用的不是自己的血,而是你的。” “我的血?” 娄昕舟震惊了,沈寒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感觉这人什么事都能办到? 不仅在渡劫眼下救了人,还能回溯时间,也能偷尊者的东西,甚至还可以起死回生,现在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了她的血。 第187章 魔主其人 “所以,她是被魔主一把火烧成那样的?” 娄昕舟在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略有些惊讶地说道,但这惊讶却不是为魔主用火烧人,而是袁婳能在魔修渡劫的手中活下来。 苟亓虽然这些年在走火入魔的边缘疯狂试探,但毕竟修为摆在那里,御守宫见着袁婳的时候,她修为也不过金丹罢了,竟然只是落了个毁容。 “嗯,说来,我们倒是不知道她活下来了,因为主上可是当面把她烧成了灰。” 肖烛托着下巴,单手撑在桌上,眼眸殷红的色泽似宝石一般。 “······” 从御守宫出来聊到现在,太阳刚好当头,方舟行在高空,光芒有些刺眼,娄昕舟抬手挡了挡刺过来的阳光,没再说话。 看来,必须要时刻提防着了。 “小师妹。”肖烛突然笑起来,眼中竟然有了些许戏谑之意,少年的头发依旧歪歪扎着,他开口含笑,“你就不好奇魔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毕竟他都把袁婳烧成灰了。” 娄昕舟听见问题后,将手放了下来,看着少年戏谑的目光,又偏了头。 苟亓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从未有机会深想,直到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她一直觉得那是个和她毫无相关的人。 青丝垂落,娄昕舟姿态疲惫,阳光打在她脸上,细细描摹,时间过去五年,女孩长大成人,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小时候没有的妍艳,些许魅人,但更多的还是灵秀。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肖烛嘴角的弧度降下,许久回神过来,脸上又是如先前一般的趣味。 “什么样的人?” 娄昕舟垂下眼去。千年前,在南矣神尊的带领下,魔好不容易才从世间消失,人们才刚过上和平日子没多久,古乐天事变便催生了这样一个魔头,世人说他为一己私欲屠杀天下万人,凶狠残暴,嗜杀成性,光是手上沾的血,便能淹没一座城池。 “我只听过传言。” 娄昕舟想了许久回答道。 “什么样的传言?” 肖烛并不接受这样的回答,心下早已被好奇填满,势要问出一个答案。 “凶狠残暴,嗜杀成性?” 娄昕舟看向他,不太确定地回答道。 “传言果然只是传言啊。”肖烛听罢笑了起来,他早有预料,因而并没有丝毫惊讶,“主上可不是他们说得那样。” “那是怎样?” 娄昕舟问道。 “主上杀的人可都是该杀之人,他们做尽坏事,只一刀毙命都是便宜了。” 肖烛回答道,娄昕舟听罢却是有些不同意了。 “那昆仑的人呢?古乐一战便要了万人的性命,他们难道是该杀之人吗?” 想起埋骨陵那万千尸骨未寒,冤魂徘徊不散,娄昕舟的声音便不受控制地变冷。 “当时那种情况,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为活命而杀人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恶。”察觉到空气的变化,肖烛也敛了笑意,眼光微沉,“何况,那可是万人大阵,就是渡劫尊者也得魂飞魄散。” “······” 听见肖烛的话,娄昕舟低了头,她很想反驳,但却找不到理由。 站在昆仑的角度,苟亓的的确确就是千古罪人,可站在苟亓的角度,他却仅仅是为了活命,与天下为敌了,世人要杀你,难道还能站着不动任人宰割? 方才她在御守宫,不也想着要动手了。 可,她想杀的那些人,是叫嚣着的虚伪之徒,但徵音的为人她却是知道的,所以即使是肖烛的话再怎样有理,她还是不能同意。 肖烛见氛围因刚才的话题冷了下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从上了方舟开始,他说话其实都挺小心翼翼的,除了答疑解惑,提起魔主为人的话题,实际上是想要缓解一下娄昕舟的情绪的,可是好像适得其反了。 “咳咳。” 肖烛轻咳了几声,就此结束了这个话题,须臾想起什么,便从空间中拿出了一瓶丹药来,直接递给了娄昕舟。 “哦,对了,这个你先服下,这是顺息丹,用主上的血炼的,能帮你适应魔域的瘴气,不然可是要变魔种的。” 娄昕舟伸手接过,这丹药她上辈子也服过,只是主引换成了邵云帆的血,配方倒是一样的,因为就是照着苟亓留下来的方子炼的,因而她毫不犹豫地便服下了,倒是把肖烛给看呆了。 “你就不怕这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说不定会要了你的命呢。” “我看你挺忠心的,不会害我的。” 娄昕舟并没有将剩下的丹药还给肖烛,反而转头放回了储物空间,肖烛又是一呆,随即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丹药每日一颗,连续服用七日以后就不用再服了,所以,小师妹你不觉得你应该把剩下的还给我吗?” 娄昕舟看向他,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不觉得,你也不需要服用。” “······” 肖烛听罢顿时觉得有些肉疼,刚刚就不应该整瓶拿出来的,那可是整整一瓶啊,毫不夸张地说,苟亓放的一半血都在那里了,全是精华啊。 “小师妹你留着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啊。” “以备不时之需。”娄昕舟却是想也没想便回答道,“若是师兄来了,我再找你要岂不是很麻烦吗?” 听到这回答,肖烛却是笑了,也不叫她还了。 “小师妹这都盘算着把邵师兄给我们拉过来了啊。” “我们这是直接去魔域吗?” 娄昕舟却并不想接关于邵云帆的话,直接换了话题。 “对啊,修真界那群正道修士胆小得很,等集够了人手,很快就会追过来,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魔域他们也不敢随便进。” 娄昕舟听罢有些难过,晨起她还觉得宴席无聊,不过午时却是在去魔域的路上了,她思绪一动,那条所谓的魔族信物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上,银色的链子是她从未见过之物,但袁婳确实准确说出了她母亲是谁,广元袁家新纳的小妾——沐婉儿。 只是,之前千岁宴的时候,郑巳律和岐鸢见着这信物,脸上都是惊讶的表情,甚至还有痛恨,娄昕舟是记得清楚的,可沐婉儿只是凡间一个无名之徒,甚至还做过青楼妓女,卖过身献过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大宗门联系起来呢? “广元袁家······”娄昕舟喃喃道,又抬头看向肖烛,她还是想弄明白这一切,“我记得是顺路的。” 第188章 你不会是魔主从哪个犄角旮旯捡来的吧? “去哪儿干嘛?” 肖烛听罢愣了愣,下意识问道,看了眼娄昕舟手中的银链子,而后恍然,他记得娄昕舟的养母好像确实是在那个地方。 “我还不知道我的生母是谁?” 娄昕舟回答。 “郑巳律的三徒儿娄清芫,她们没提过吗?” 肖烛有些疑惑地问道,娄昕舟闻言抬头,愣了一会儿才开口回答。 “袁婳第一次拿出这链子的时候是在千岁宴,你也在场的,她们并没有提。” 肖烛听后低头回忆,他是和魔主最亲近之人,自然是知道娄清芫的事情的,当时袁婳拿出这链子的时候,他甚至想过事后去救她,哪知那女人下一句就说自己不是魔教少主,他才打消了那念头,后来她又不知被何人救走,他便也没能问到这链子的来处。 沐婉儿他并不认识,不过是袁婳后来假冒少主的说辞,他便也没放在心上,说起来,娄清芫是如何认识沐婉儿,又为何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了一个青楼女子,他也不知其中缘由。 “之前袁婳提过沐婉儿,但她说得很是含糊,我又是转借他人之口,知道得更少,去一趟也好。” 肖烛思考后同意了娄昕舟的想法,广元本就顺路,这一去也耽搁不了多久。 “不过,你得答应我,不可高调行事,一切暗中行动。” 娄昕舟听罢点头,她不是鲁莽行事之人,只需见了沐婉儿问清楚事情便是,其余的她也不想多管。 何况,肖烛之前救她时展现出来的大乘威压其实是假的,目测少年现在的实力,也不过刚过出窍,借的不过是魔右将烛火以前打下来的名声,虚张声势罢了。 “你的修为到现在还没恢复?魔修杀人屠城可以很快恢复吧。” 魔修和正道修士不一样,正道修士修为受损,可能后半辈子都恢复不了,但魔修不一样,只要有足够多的怨气,便可以在较短的时间内恢复到原本的高度,之前师阔云设计促成逍遥屠城便是想要借满城怨气恢复到原来的修为。 “唔,小师妹,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肖烛听罢有些委屈,歪着头嘟囔,昆仑的灵石早已被他取下,此时右耳上戴着的,是一只环状的小型耳坠,黑泽透亮,倒是衬得少年白上几分。 熟悉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和之前好不容易正经一会儿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娄昕舟只想扶额不理,但又因为不能表现得对他这样子很是熟悉,因此只好作罢,改换作了吐槽。 “肖师兄,你应该有好几百了吧,还装?” “咳咳。”肖烛听罢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摆正了表情,小声喃喃,“啧,我不记得告诉过她我多大啊?” “······” “言归正传,我虽是魔修,但是主上有令,不得主动招惹凡世,所以屠城就只能想想。” 肖烛回答。 “你还真想屠啊。” 娄昕舟撑着头道,经过肖烛这一闹,薄金的眼中总算有了些许笑意,肖烛见她心情似乎好了些,也不禁跟着笑,氛围轻松起来,少年再次歪头,殷红的眼眸似血一般,难得在她面前露出凶狠的一面,而后只听他幽然反问。 “可不是?” 娄昕舟忽然就记起了眼前人上辈子沐血回来的样子,身上白衣纤尘不染,偏步步带血,收不住眼中狠厉快意。 “······” 一时无话。 “小师妹怎么不说话了?可别是被我吓着了吧。” 肖烛脸上笑意又起,不知为何娄昕舟竟瞧出了几分得意,她只好摆摆手,而后轻笑。 “即使是正道修士,哪个大佬手上是不沾血的?”何况,你后来杀的那些人,大抵不过是些弃百姓于不顾,只顾自己逃亡的虚伪小人罢了。 “肖师兄······” “嗯?还是不要叫师兄了吧,主上进来情况好转,我已经不打算回昆仑了,叫我烛火就好。” 娄昕舟听罢一愣,说起来,自她重生回来,已经过去了六年,六年魔主应该会走火入魔而亡才对,居然情况好转了吗? “好转了?” “找到女儿了能不开心吗?”肖烛笑道,“虽然被袁婳气着了,但是很快又找着真的了,前些日子就不见他闭关了。” “开心吗?” 娄昕舟微微有些惊讶,实际上,就算是到现在,她也无法将自己和魔主苟亓联系起来,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来便是没有爹的,毕竟沐婉儿是青楼妓女,她那便宜爹说不定便是街上哪个来风流的浪荡人物,因而自懂事后,她便也不曾问过,也不曾对自己的父亲抱有任何的幻想。 现在突然听见魔主苟亓因得到了她的消息,甚至开心到身体情况好转,她竟然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应该跟着高兴吗? 娄昕舟看着肖烛一脸的笑容,许久也跟着笑起来,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期待自己这父亲会是个怎样的人了。 “哦,对了,被你这一打岔,差点忘记我想问的问题了。” 两人傻笑了许久,娄昕舟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是想问什么,肖烛听后,以为她要问十分严肃的事情,也便敛了笑容,做好了认真回答的打算,却没想到眼前人却突然来了一句。 “小烛火,你是怎么入的魔教?不会是魔主从哪个犄角旮旯捡来的吧?” 肖烛一听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 问问题可以,但是有这样问的吗?不觉得这说法很冒犯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凡间父母们骗自己孩子的那套说辞——“你是从哪儿来的?我和你爹在垃圾堆里捡到的啊。” 而且,他刚刚不是说让叫他烛火吗?怎么还要在前面加一个“小”字。 “怎么了吗?” 娄昕舟见肖烛表情不对,有些疑惑地问道,肖烛看着她那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天真模样,欲言又止。 “你,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噗。”娄昕舟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吧,你可以自动忽略后面那句话。” “行吧。”肖烛无奈接受,“不过,好像还真是捡的。” “啊?” 第189章 你也要过饭? invalid 第190章 落疤缘由 方舟往西一直行了七日,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了蜀地,娄昕舟看着下面瓦舍罗列,尽管时间已晚,但街上行人依旧不断,不过也多是赶着回家的人了。 “还记得是在哪儿吗?” 肖烛跟着瞅了一眼,便出声问道。 娄昕舟听罢点了点头。 “嗯,不过我自己去便好,烛火你可别跟着。” 肖烛刚想翻下船去,闻言有些尴尬地落下了已经抬到了一半的脚,压制住心中的好奇心,少年拉过娄昕舟的手,在上面用月白的灵光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昆仑的身份令牌我没带,但这印记也依旧可以让你联系到我,有事可别自己憋着啊。” 娄昕舟看着那灵光隐进血肉,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便跳了下去。 袁家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富商,本家祖上世代经商,也有族人在宫中当值,家中富裕,养了一大家子人,府上也建得气派,占地不小,娄昕舟翻进去的时候,天幕已经黑尽了,借着夜色,她轻巧地在屋舍间跳跃寻找,很快便找到了沐婉儿的所在。 房内灯光有些昏暗,窗前坐着一个蓝衣的女子,正拿着一件男人的衣服认真缝补。 沐婉儿此时已经三十多了,但也许是因为以前做过青楼花魁,知道怎样保养自己的容颜,娄昕舟离开她已经八年,但她似乎还和记忆中的样子差不多。 娄昕舟正想翻墙过去,却是突然又见着一人出现在画面之中,是一个小男孩,他捧着一幅画跑了过来,眼巴巴地望着沐婉儿,女人见状便回头对他笑,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夸奖道。 “枫儿真棒,明日拿去给爹爹瞧瞧,他肯定会夸奖枫儿的。” 还是熟悉的声音,只是和娄昕舟记忆里的样子还是有些不同,这般似水的温柔,她并没有体会过。 沐婉儿以前也是名门之女,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举家迁徙,却是在半路被人掳走,卖到了青楼做了妓女,名门之后,那堪忍受那般屈辱,娄昕舟出生之后,便见识过沐婉儿好几次寻死的场面,每一次都是青楼妈妈好不容易劝下来。 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沐婉儿的脾气也时好时坏,总是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她会教她作画认字,但态度从未柔和过,一旦娄昕舟有丝毫没做好,轻则只是一顿数落,重则会挨打受罚。 所以,这个样子的沐婉儿,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知为何,脚下似乎有千斤重,面前这墙也突然高得吓人,她翻不过去了。 “枫儿这是又画了什么?用不着明日,现在就给爹爹看看。” 又是一道男人的身影入了眼眶,是那男孩的爹爹,袁家的小儿子。 “荣郎,你怎么来了。” 沐婉儿放下了手中的衣服,站起身来迎接,袁荣对她笑笑,回答道。 “想儿子了,过来瞧瞧。” 说罢便将袁文枫抱了起来,接过他手中的画,看后果真一顿夸奖,那男孩听后笑得开心,眼中仿佛闪着光亮,屋里气氛轻松温馨,笑声满溢。 “······” 娄昕舟默默地翻了回去。 还是明日再来吧。 沐婉儿似乎变了很多,看那样子,她的丈夫对她也很是不错,人不见消瘦,脸色也红润,娄昕舟几乎有些不能将她和记忆中的样子联系起来。 六岁的时候,沐婉儿教她读书写字,只是还未待她写满一页,房门便被一个男人粗暴地推开,后面跟着脸色难看的青楼妈妈,笑得很是勉强。 “爷,还是算了吧,婉儿说了今夜不接客的,您明日再来吧,银子少收点都可以,啊?” “少收点?老子差那点钱吗?张妈妈,嗝,我也是这里的常客了,面子您该,嗝,给给吧。” 男人似乎喝醉了酒,步子歪歪扭扭,说起话来时不时便要打上一个酒嗝。 “这······” “哟,这怎么还有个小娃娃,嗝,长得还快好看的,嘿嘿。” 男人看见了桌前一脸惊恐的小女娃,脸上的不高兴瞬间便换了样,笑得恶心,沐婉儿见状连忙起身上前,挡住了男人看向娄昕舟的视线,软声笑道。 “爷怎么今日才来,婉儿可想你了。” 男人听罢顿时乐了,转头对着张妈妈说道。 “你看吧,嗝,不是爷要来,是婉儿离不开爷啊,妈妈您说是不是。” 张妈妈却依旧是一脸的为难,说是也不行,说不是更不行,沐婉儿见状连忙朝她使眼色,张妈妈只好点头,脸上带些愧意地拉着娄昕舟就出去了。 房门关上,里面立即传出了暧昧的声音,娄昕舟那时什么都不懂,懵然地看向张妈妈,后者轻叹了一口气,小声对她说道。 “你娘是真的不容易,你啊,可得念她的好。” 娄昕舟呆呆地点了点头,这是第一次撞见沐婉儿接客,她什么都不明白,但一贯不爱笑的母亲对突然对人笑脸相迎,她不懂,只觉得奇怪,但无论是沐婉儿,还是张妈妈,都不打算给她任何的解释。 “今夜小舟儿还是跟着我睡吧。” 张妈妈说着便将她拉走了,娄昕舟被人牵着,只回头一直望着那灯光不熄的屋子,脚上却没办法停下来。 第二日一早,她刚起便去找了沐婉儿,天色还未完全亮起,她推门进去,空气中有种难言的腥味,床幔轻曼曼搭着,桌边的油灯燃了整宿,火光将息未息,沐婉儿坐在床边,衣衫半落。 “过来。” 她的声音疲惫不堪,浓浓冷意刻骨,沙哑到不辨男女。娄昕舟被这声音吓住了,脚下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不能往前。 “过来!” 沐婉儿见她不动,语气当即便重了起来,娄昕舟吓得一抖,连忙几步过去了,却是在下一秒,沐婉儿突然拿起了一旁的油灯,狠狠打在了她的右脸上。 烧灼刺痛感瞬间袭便全身,娄昕舟满脸的不可置信,捂着脸痛苦地蹲下,却是死死咬住了唇,一声也不叫,嘴里血腥味渐浓,脑子嗡嗡地响。 “哎呀,婉儿,你这是做什么!” 张妈妈从门外冲过来,蹲下身连忙检查娄昕舟的伤口。 “那畜生看上她了。” 娄昕舟听见沐婉儿冷声道。 第191章 你知道为何他们那么怕我吗? 第二日一早,娄昕舟改了装扮,换了一身并不怎样显眼的衣服,站在了袁府门口,她依旧没让肖烛跟下来,一个人孤身走了进去。 家丁听了她的来意后便直接去禀报了家主,很快,便回来将她迎进去了。 只是,在跟着家丁到达正堂之时,娄昕舟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沐婉儿只是袁家小儿子袁荣的妾,她虽未说明见沐婉儿是为了什么,但也用不着需要去见袁家家主吧。 “不知姑娘有何事啊?” 袁家的家主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生得也算高大,看着颇有些威望,昨夜见过的袁荣便站在他的身旁,不同在儿子前的亲和,此刻正板着脸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娄昕舟皱了皱眉。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小女子路过此地,过来见见故人罢了。” 娄昕舟回答。 “故人?”袁荣听后重复,只是不知为何语气有些冲,“姑娘可真会说话。” 娄昕舟听罢却并未理会他,而是看向袁家的家主,轻声问道。 “不知,这是何意啊?” “昨夜来了几个仙长,你的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袁家家主见自己儿子沉不住气,也不再演戏,改了先前的和善语气,冷声说道。 “仙长?” 娄昕舟站了起来,有些惊讶,五大门已经找到这来了? “哼。”袁文荣冷哼了一声,“如不是几位仙长,我都不知那贱人在外还有个孩子。” “你们把沐婉儿怎么了?” 袁荣对沐婉儿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吓人,娄昕舟当即觉得情况不妙,冷声问道。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发卖给牙婆了。” 娄昕舟听罢愣住,顿时怒火中烧,只是余光突然瞥见堂后有个男孩偷偷张望,正是昨夜看见的袁文枫,见自己被发现,又飞快将露出的半个头收了回去。 “你们竟然敢这样做。”娄昕舟折回目光,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声道,“那想必也应该能接受这样做的后果。” “哈?能有什么后果?我们可是有仙长护着,你能拿我们怎么样?” 袁荣听罢嘲讽,随着他话音落下,突然便从空中落下几人将她围住,娄昕舟抬眼瞧去,便见着几个人一脸凶狠得意地看着她,却并非六门之中任何一门的服饰,周身气息波动也不知收敛隐瞒,不过金丹元婴,灵力还不纯。 “你便是娄昕舟?” 一个似乎是领头的男子开口问道,他语气嚣张,肩上扛了把巨斧,嘴里甚至还叼了根狗尾巴草。 “······” 娄昕舟不答,等待后文。 “我跟师祖爷说你定会往蜀地跑,他老人家还不信。”领头男一脸得意,看着自己的师兄弟们,又抬了抬下巴,“瞧,看看我这预判,怎么样,牛不牛?” “师兄真是料事如神啊,跟着你是跟对了。” “是啊是啊,我们将她抓回去,到时候师兄就是救世英雄了。” “对啊,师兄可别忘了我们啊。” 领头男一听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听够了奉承,才满意地回答。 “哪会忘记你们,我李某是怎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吗?” 周围又是一片笑声应和。 “说完了?” 娄昕舟却是听不下去了,冷声开口。 “哟,她还急了呢?” 一旁的一个有些矮小的弟子出声嘲笑,他刚说完,周围又是一片笑声。 “啧,急什么?” 领头男将肩上的巨斧放下,“碰”的一声在地上砸了个大坑,直吓得袁家那两人迅速躲在了椅子后面。 娄昕舟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看他们,而后转头过来,长叹了口气。 “怎么了?害怕了?” 领头男见她叹气,当即便笑了。 “怕?”娄昕舟因为他说出的话,有些惊讶,“我怕是应该怕的不是我。” “嘿,这小娘子还有些狂哦。” 领头男听罢朝自己的师兄弟们感叹,几人得了提示,便又开始附和起来。 娄昕舟向前缓缓走了几步,却不见那些个杂门弟子有任何的警惕,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缓声道。 “一个二个,周身都是破绽,就凭你们几个,还想捉我回去邀功?” 领头男不是能承受挑衅的人,他在自己的圈子受了太多的奉承,早已经不能容忍别人轻看他,当即便怒了,举起斧头朝着娄昕舟就要砸下,同时嘴里高声喊道。 “哼!就算你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元婴,能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 娄昕舟却只是一抬手,听澜知她意思,瞬息便出现在了领头男的眼前,剑光一闪,那男人提斧的手便直直飞了出去,顿时鲜血四溅。 “啊啊啊啊啊!” 领头男愣了一秒后,疼得倒在地上大叫起来,周围几人见状,无一不收回了刚往前迈出去的步子,手中的武器也不知是该收还是该放。 刚刚是发生了什么?李哥的手怎么就断了?! 弟子甲后知后觉地吞了吞口水,他只有金丹的修为,这次跟过来也不过是想碰碰运气罢了,毕竟李是门里最强的那几个了。 没人告诉我这魔头这么厉害啊! 弟子乙往后退了几步,眼中惊异恐惧。 她,她,她干了什么?! 弟子丙被吓得掉了武器,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是,我只是个元婴,但是,你们难道不知道同等阶的修士也有强弱吗?” 娄昕舟接过飞回的听澜,挽手一个剑花,甩干净剑身上的污血,走到了那领头男的面前,一剑对上了他的喉咙。 “你知道为何他们那么怕我吗?” 领头男忍着疼痛看过去,却并不敢开口,娄昕舟又将剑往前递了递,她心情不好,眼前正需宣泄。 “说。” “因······因为你,你是魔种!” 见着剑锋抵上喉头,领头男立即高喊出来。 “魔种?” 娄昕舟冷声重复,要求他重新想一个答案,只可惜后者吓得傻了,脑子一片空白,啥也说不出来。 “我入门便是筑基,不久契约了天阶法器,半年后得了大乘传承,之后又只用一月便让天下第二宗直接灭门。”娄昕舟附下身去,低声说着,她每说一句话,那弟子身体便要紧绷上一分,到最后大汗淋漓,脸上尽是恐惧,连眼神都涣散了,“你说,他们为何怕我?” 第192章 找到养母 娄昕舟的声音冷得吓人,领头男全身紧绷着,听见她说的那些话,心里越来越凉,他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须臾颤抖着声音开口挣扎。 “我······我是无音宗的首席大弟子,若是我失踪了,门派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娄昕舟没想到他到了这般地步都还敢威胁自己,薄金的眼中半露惊讶,而后却是笑着将听澜收回,领头男见状以为是自己的威胁有用,正想松口气,却没想到娄昕舟一脚将他踢了出去,撞上了后面的石墙,砸出一个大坑。 娄昕舟踢人的力道虽然不大,但是裹挟了元婴的灵力,还是极为纯粹的那种,直接要了他半条命,领头男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吐出一口血来,艰难开口。 “你就不怕无音宗······” 只可惜他话还未说完,娄昕舟便闪现到了他的面前,抓着他的衣领子,重重地砸向了地面。 “无音宗?抱歉,我没听过。”娄昕舟冷声道,“我已经与六门为敌,不差你们一个杂派。”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周围的几个弟子也都被她吓得不轻,好几个站都站不稳,瘫倒在地,瑟瑟发抖。 那日的定门宴他们门派也参加了,只是去的只有掌门和师祖爷,李从两人口中得知了有个名叫娄昕舟的昆仑弟子被曝出是魔主之子,修为仅有元婴,被人在宴上救走,在套出了她的母亲是广元袁家的小妾沐婉儿后,便拉了他们说是去成名立功。 几人在门中,除去长辈,修为已经是最高的几个了,那魔种修为只有元婴,他们觉得这么多人定然可以抓住她,便瞒了门派,跟着李悄悄到了袁家埋伏。 只是,他们昨夜有多信心满满,现在就有多绝望,小门派消息闭塞,许多事情只有长老级别的大人物才知道,因而他们是当真没有想到这魔主之子会这么厉害,仅仅一剑便削下了他们之中最强之人的手臂。 但李毕竟是首席弟子,又是掌门之徒,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万万交代不了,因而一个二个忙开口求饶。 “大佬,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师兄他一时糊涂,才出言得罪,求您饶他一命吧。” “是啊是啊,您就饶了我们吧,我们马上滚。” “是我们太过无知了,要是知道您这般厉害,就是给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来打扰您啊。” 娄昕舟看着地上的血迹,领头男已经被他砸晕过去了,周围几个人一直在求饶,嘴上便没有停过,她站起身来,一言不发。 此刻空气中充满了负面情绪,恐惧、绝望、害怕,她虽从未修过魔,但却不知为何,只是稍有想法,那些虚无的情绪便像是突然化为了实质,只待她心神一动,便可全部化为自身修为。 “娄主,你可以此为契机,让他们成为你修魔的第一步。” 混沌突然出声,天阶法器的声音平淡而冷静,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可娄昕舟不答话,也不行动,只是静静站着,看着空中一丝又一丝的,交相缠绕着的,带着不祥的黑气。 “娄主?” 周围的那几个弟子见状便不再求饶了,几人相视几眼,离领头男最近的那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扛起人就跑了,袁家的大堂外终于不再像先前那般吵闹。 “娄主?你有在听吗?” 混沌继续问道。 “混沌,我还有理智吗?” 许久,娄昕舟才轻声开口,却是一句无厘头的询问,混沌一听,哪里知道该怎样回答。 “还有,不是吗?”见混沌回答不了,娄昕舟自己给出了答案,“所以别再提了。” 说罢转身回到了大堂之上,堂中的两人见她缓步而来,急忙从椅子背后站起,就想要逃走,却是突然便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往后摔在了地上,见状更是慌张,只得不停地往后挪,眼中绝望。 “别杀我,别杀我。” “啊啊啊,求求你,饶命。” 娄昕舟挥开空中的黑气,穿过自己落下的结界,一把抓住袁家家主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你们最好祈祷沐婉儿没事,不然,我必回来要了袁家满门。” 娄昕舟说罢将他扔下,转头唤出听澜,直直飞走了,留下两人依旧满脸惊恐,也不知缓了多久,袁荣终于反应过来,忙叫了管家过来。 “快,快去把沐婉儿找回来!” 管家之前一直躲在后面看着袁文枫,眼中慌乱不比袁荣少,听罢连忙应声行动去了。 ······ 娄昕舟并没有飞远,而是站在袁府瓦房之上,见着袁家管家急匆匆带人出去,想也没想便跟了上去。 一群人转了好几个弯,来到了一条深巷之内,慌张地敲响了牙婆家的门。 “来了!谁啊?” 很快,里面便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声音,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不悦地开了门,却见着是袁家的管家,立马便换了笑脸。 “呀,是袁家管家啊,这······是又有货了?” 牙婆张望了一圈,见着他背后许多的人手,有些不确定的问。 “沐婉儿还在吧,我们要收回去。” 袁家管家神情严肃地说道,牙婆听罢却并没有多少惊讶,毕竟大家族总是这样,前天刚把丫鬟小妾给卖了,后天家中管家又着急忙慌地跑来要人,里面弯弯绕绕的,她干了这么些年,借此捞了不少好处,可是清楚。 “还在是还在······” 牙婆笑了起来,将手伸到了吴家管家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袁家管家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将一个鼓囊的荷包放在了牙婆手上,牙婆原本还想着要讨多点好处,都准备好了长时间的讨价还价,却没想到对方犹豫都不犹豫一下,给了她超出预期的大把银子,她顿时便笑开了,连忙回屋里将人给带了出来。 沐婉儿根本没想到自己还能被赎回去,脸上疑惑惊讶,又带着一点庆幸,她身上有些狼狈,昨夜穿的蓝色锦衣已经被牙婆扒下换了钱,此刻穿的不过是难看的麻布衣服。 袁家管家见她人没事,连忙迎了上去,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着先前在堂上大闹的女子从空中落下,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顿时,一众人都被吓得不断往后退去。 “娘。” 娄昕舟看着沐婉儿轻声开口,后者听罢直直睁大了眼睛,吓得差点摔倒在地。 第193章 收养的真相 这是沐婉儿时隔八年后第一次见着娄昕舟,第一眼的时候,她并没有认出来,直到开口那声“娘”,吓得她几乎灵魂都要出窍。 没认出来其实也怪不得她,因为娄昕舟和以前的样子差别太大了,最明显的就是右脸上那占了半张脸的狰狞疤痕不见了。 娄昕舟小的时候,张妈妈就一直夸她,说长大了定然是个美人,如今看来,此言非虚。 眼前人只是简单束了头发,穿了身极为朴素的衣服,却是青丝染墨,怎样都遮挡不住身上飘出来的仙气,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是啊,昨日来袁家的那几个仙长都说了,她是那什么魔主的孩子。 淡金色的眼睛中华彩洋溢,久别重逢,其中带着些微光,沐婉儿与她对上目光,而后又飞快地收回。 见沐婉儿不应她,娄昕舟掩下心中的难过,几步走了过去,将人带上了自己的灵剑,直接飞走了,只留下吓傻了的袁家人和牙婆。 一路直接出了城,寻了个安静的地,娄昕舟才将沐婉儿放在了一棵大树之下,只是在落地的那一刻,却看见了自己养母有些惊恐的表情,她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办,沉默许久,才轻声开口。 “我今日前来,只是想问些事情,不会对你做什么。” 听到这里沐婉儿看了她一眼,但最终还是害怕地移开了目光。 “······” “我知道你并非我的生母,所以也不会为难你。” 又是一阵沉默,想好了说辞,娄昕舟再次开口,这一次沐婉儿眼带惊讶地转过了头。 “你知道······” 娄昕舟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此来,只是想知道我真正的身世,我······”娄昕舟顿了顿,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的,想了许久,试探地说道,“为何会被你收养,或者,捡到。” 沐婉儿见她真的没有恶意,终于放下了戒备,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是在六年前才记起一切的。” “记起一切?” 娄昕舟没有想到沐婉儿开口第一句会是这样,疑惑地重复道。 “嗯。”沐婉儿点了点头,“在此之前,我一直对你是我的亲女儿这件事深信不疑。” 娄昕舟微微张大了嘴,有些惊讶,突然一阵风起,烈日被深云遮住,一时便荫了下来。 “你的生母,已经死了。” 几个字缓缓从沐婉儿的口中吐出,似乎带着浓浓的歉意。 ······ 十八年前的中秋,是夜,江上花舟灯火通明,琴声悠扬,街上行人往来,笑语连连,有几个花灯乘风而上,高楼上,便听有人酒醉赋诗。 沐婉儿独坐在花舟之上,今日她当选花魁,岸上无数风流公子争相想登她的船,可妈妈说了,今夜只弹琴,不接客,就是要让那群浪荡子们看得见,却摸不着,之后才肯为她大把的花钱。 她才十六岁,对此不是很明白,但难得不用接客,她自然高兴,琴也弹得流畅。 花舟顺江而下,妈妈说,新花魁按惯例都得在船上独自待满一夜,第二日卯时才可上岸,待街上岸上行人尽兴归家,处处便只剩下她的花舟亮着,她怕黑,不敢熄灯,便决定整夜伴着油灯坐着,决计不睡觉。 可倦意袭来时哪是她能挡得住的?很快,昏黄的灯光下,她便不住地耷拉脑袋。 夜风微凉,突然传来了一声清晰的落水声,沐婉儿一下便醒了过来,有些惊异地张望四周,却是什么也没见着,正当她以为是幻觉时,突然有一只寒凉的手从她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巴,她的身体瞬间僵直。 “别出声。” 却是个女人的声音,像那只手般冰冷,寒意刺骨,却又犹如她弹出来的琴音,幽婉动人。 莫非是水里的水鬼爬了上来?! 沐婉儿开始颤抖起来,女人很快便发现了她的异样,而后一道红光拂过,不知那人做了什么,总之她突然便动弹不得了。 花舟早已行过市集,此刻路过一片树林,沐婉儿正惊恐间,突然便听见林中窸窣动静传出,而后便有人交谈。 “船上找过了吗?” “我刚刚看过了,只有一个妓女。” “那你说这人能凭空消失了?” “她水性好,指不定游哪儿去了。” “哎,要不是她带了隐息珠,也不会这么难找。” “别抱怨了,还是快找吧,主上说了,至少要把孩子带回去。” “嗯,好,那我到林子深处看看,你再确认确认水下。” “好。” 又是一片窸窣,而后一阵微乎其微的入水声响起,便不见再有其他动静,方舟静静行进,不知过去多久,那女人终于解开了对她的禁锢,她连忙转过头去,却并非想象之中的女鬼形象,反而是一个极为美艳的女子,只是有些过于狼狈了。 女人穿着一身的黑,单手抱着一个孩子,面色苍白如纸,不见丝毫血色,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见她一脸惊恐,女人先是愣了愣,而后缓声道了歉,只是声音却没有了先前的冷硬,反而虚弱无比。 “我叫娄清芫,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娄清芫在追她的那些人离去之后,显然便支撑不住了,此刻她扶着一旁的船柱缓缓坐下,身上虽不见伤口,但血腥味却很重,风裹挟着这些气味,诡谲又阴柔。 “你······你怎么了?” 沐婉儿尽管心中害怕,思考许久,终于犹豫着开口询问,这人虽是来历不明,但毕竟同为女子,她哪里能够袖手旁观? “我有什么能······能帮你的吗?” 娄清芫听罢愣了愣,低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情绪莫名,沐婉儿读不懂,但能感受到无尽的难过与纠结,许久她似乎做好了什么决定,终于抬起头朝她勉强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苍白无力,灯火与夜墨之间,像是将息的烛光。 “谢谢你,你是个善良的人,所以,对不起。” 只是她的话很莫名其妙,沐婉儿正觉疑惑,只见那女人的眼睛突然变成了浓郁的红色,接着,不知怎的,她发现自己无论怎样也移不开盯着那女人的目光,思维渐渐变得恍惚,沐婉儿听见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是娄昕舟的生母,你会好好抚养她长大,待她十二岁,让她去昆仑。” 第194章 小乞丐,饿了吧,真是可怜。 “后来,我将你抱了回去,她也彻底从我的记忆里消失,我什么也记不得,但偏觉得你就是我生的孩子,尽管我并没有怀孕的经历。” 沐婉儿讲得并不快,只是客观地将当时发生的事情,一字一句的告诉了娄昕舟,娄昕舟静静听着,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听沐婉儿的描述,娄清芫应该是用魔教的秘法催眠了她,应该和她刚重生时,催眠那门口的记名弟子用的是一样的手法。 “我告诉张妈妈,你是我捡来的遗孤,青楼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怀疑,毕竟,这才是最合理的不是吗?” “······” 之后的事情娄昕舟也知道,在青楼生活的那些年,除了沐婉儿时来发疯一阵,她其实过得挺不错的,至少吃穿是不愁的。 而在她十岁的那年,沐婉儿终于凑齐了赎身的钱,带着她找回娘家去,却因沐婉儿妓女的身份被主家无情地赶了出来,娘俩走投无路,只好原路回了广元,身上所有银钱皆已耗尽,差点饿死在半路上,好在被一个小村子的老婆婆救下,才没有横尸荒野。 那老婆子已经年过六十,老伴早已过世,每月做些浆洗活勉强过日子,本身并不富裕,但十分喜爱孩子,希望她们能留下陪陪她这个老婆子,沐婉儿答应了,那里便成了她们的第二个家。 只是三人生活离不开银钱,老婆婆浆洗活赚得只够她一人过活,所以,沐婉儿养好身体没几日,便将娄昕舟留在了村子里,一个人进了城,想找个赚钱养家的活,却没想到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娄昕舟一开始还十分担心沐婉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想要进城去寻,但老婆婆腿脚不便,也不准许她一人进城,这事只得作罢。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一月后村里突然来了个十五六岁,名叫翠云的小姑娘,交给了老婆婆一袋鼓囊囊的荷包,说是沐婉儿在城中做了生意,赚了许多钱,还说以后每月都会来送,叫她们不要省着用。 娄昕舟看着鼓鼓的荷包,却并未开心起来,反而问翠云。 “我阿娘何时回来?” 此话一出,那小姑娘却是有些遮掩,支吾了半天后,才给出了沐婉儿生意忙回不来的答案。 只是,作为在青楼长大的孩子,娄昕舟惯会察言观色,那很明显只是一时胡编的谎话,但那种情况,她知道自己不能多问,只能点头。 但很快,她便不得不亲手拆穿那个谎话了。 一夜大雨后,老婆婆突然病重,发了高烧,请村里的郎中看过,却根本不见好转,娄昕舟便想去请城里的来看看,可到后才发现银两根本不够。 她一时着急,却又不知沐婉儿在哪儿,四处询问,也因着她脸上吓人的疤痕,没人愿意搭理她,这般直到夜晚,才在江上的花舟看见了自己一直在找的人。 那船上不知是城中哪个大户人家办的家宴,舟头,沐婉儿穿着一身华贵的衣服,怀中抱着一个仅有一月大的婴儿,脸上笑得十分灿烂,她的身旁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弯腰逗着那孩子。 看到这幅画面,娄昕舟很难不多想,此刻,小女娃眼中满是震惊与不知所措,忽然便听见路人交谈,讲得正是那江上花舟。 “袁家还真是大手笔啊,这是包了整整三艘船啊。” “那可不,再怎么说也是广元首富啊,人家缺钱吗?” “是啊是啊,这可是袁老爷母亲六十大寿啊,能不隆重一点吗?” “哦,是这样啊。” 袁家······ 娄昕舟这下便知道沐婉儿是嫁进袁家了,于是她便守在了江边,想等花舟靠岸,去寻沐婉儿,但袁家上岸的时候,人多手杂,一转眼,她便不知沐婉儿去了何处。 甚至,有人看她行为鬼祟,还将她当做了小偷驱赶,不让她跟在后头,她便只能落后很远的距离,最后看着袁家的大门紧紧关上。 她连去敲门,好巧不巧,开门的正是先前将她当做小偷的那个家丁,看着她居然还跟到了袁府门口,愣了片刻,便厉声吼道。 “你是哪家的丑娃娃,这么不学好,小小年纪便想着找富贵人家讨好处了?去去,我们都没讨到多少,怎么可能给你?别再敲了啊,小心抓了你喂狗!” 家丁没有给娄昕舟说话的机会,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差点撞在她的脸上。 难过与委屈,着急与焦虑,那时的感受,娄昕舟记得最为清楚,但是老婆婆病重,她又哪里能放弃,但她又不敢再敲门了,只好走到一旁的墙角坐下,就打算这般一直等到里面的人自己出来。 夜里还下了雨,屋檐狭窄,她拼命地往里躲,但狂风将夜雨刮进来,她身上几乎全湿了,风一吹,便是刺骨的冷。 后半夜,她发着抖迷迷糊糊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个比她大几岁的男孩,他衣服华贵,一看就知是袁家的少爷,娄昕舟仿佛看到了希望,正想开口,却见那小少爷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白沙糕点。 “小乞丐,饿了吧,真是可怜,这是我阿娘做的,快吃吧。” 娄昕舟听了他的话便愣住了。 小乞丐?她的样子看起来很像乞丐吗? 这般想着,她便低下了头,身上的布衣经过一天的奔波,还有夜雨的摧残,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看起来确实有些像乞丐。 “我不是乞丐。” 娄昕舟没有接那糕点,而是软声答道,小少爷听罢一笑,却不认同她的反驳。 “你一个人缩在墙角,身上还这么脏,一看就是没爹娘要的,难道不是吗?” 没爹娘要的? 娄昕舟突然想起昨夜沐婉儿怀中抱着小婴儿笑的场景,陡然便被戳中了痛处。 “我不是没爹娘要。” 娄昕舟站起身来,一把推开了袁家的小少爷。 那小少爷身后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见她推了自家少爷,立即便上前了。 “少爷好心给你吃食,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说着抬起便是一脚踢了过去,娄昕舟猝不及防被这一踹,直接摔倒在地,磕到了一旁的石阶,头上顿时便破了一个大口子,鲜血顺着流下,直接糊了眼睛。 “唔啊!” 娄昕舟大叫一声,她只觉愤怒极了,顾不得伤口刺痛,爬起来直接扑倒了那丫鬟,两人瞬间便扭打在了一起,一旁少爷吓傻了,连忙跑回家中找帮手。 很快,娄昕舟便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哪里来的混混儿!把她给我抓起来!” 第195章 信物易人 出来的是那小少爷的父亲,很巧合的是,这人正是沐婉儿的丈夫袁荣。 娄昕舟被人拉开时,一抬头便看到了满脸震惊的沐婉儿,她一下怔住,顶着满头的血渍,睁着眼睛直直盯着她,后者却是很快地移开了目光。 娄昕舟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沐婉儿怀里抱着的孩子突然便啼哭起来,她连忙低头安抚,和袁荣低声说了几句,便飞快地回府去了。 娄昕舟怎么也没想到,沐婉儿居然对她视而不见,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阿娘······” “阿娘?阿什么娘,要么走,要么送你去官府!” 袁荣大声说道,娄昕舟听罢看了他一眼,脸上狰狞的疤痕配上污血满头,倒是让众人厌恶地往后退了几步,方才给她糕点的那个小少爷脸上更是掩盖不住的嫌弃。 娄昕舟捂了捂头上的伤口,又抬手将右脸上的疤痕遮住,艰难地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也不知走了多远,身后突然追出一人来,娄昕舟转头望去,见着是翠云,立即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袖子。 “婆婆病重,需要钱去请······请郎中。” 方才挨打的时候,娄昕舟没有哭一声,但现在也不知为何,声音却是哽咽的。 翠云本是对她闹到袁府门口很是气愤,她开口第一句本该是责备,但听见这话后却是说不出来了。 “我就说,前天刚送过银钱,怎会找到这里来。” 娄昕舟听罢低头,翠云见她不吭声,叹了口气,便从袖中掏出一袋银两来。 “两个月的量了,夫人说你应该是缺钱了,叫我给你。” 娄昕舟伸手接过,心中终于没有那么难过,却又听翠云开口。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不会过去了。” “最后,一次?” 娄昕舟有些不理解。 “夫人已经是袁家的人了,这些银钱也是她好不容易省下来的,几乎全部给你们送去了,但你居然跑到袁府门口来,要是让主人家知道了,你要她怎么办?” 翠云开口解释,虽说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生气了,但语气中还是有不少责备之意,娄昕舟别过头去,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翠云的意思是很明确的,沐婉儿想要和她断绝母子关系。 “你有婆婆照顾,也快十二岁了,能干不少活,帮着做些,又不是活不了。” “······” 娄昕舟静静听着,将手中的荷包撰得很紧,喉中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了,我必须回去了,不然该被发现了,记住了啊,别再来找我们了。” 翠云说罢便转身跑了回去,只留下娄昕舟在原地呆了许久,才开始朝城中医馆的方向走。 ······ “送去了?”沐婉儿在后门等回了翠云,脸上有些许着急之意,“她没事吧,说了是为什么来吗?” “人没事,只是婆婆病了,夫人就别担心了,我已经把钱给她了。” 翠云回道。 “婆婆病了?严重吗?” “应该没事吧。” 翠云并没有问这个问题,因而也不知道,只能敷衍过去。 “那就好,吓死我了。”沐婉儿终于松了口气,“也怪我,疏忽她们了。” “夫人有什么错?您每个月都往那里送钱,就连吃穿都省,哪里疏忽她们了?”翠云有些不满地说道,“明明嫁的是首富,过的却还不如一般人。” “不是这么回事啊,下次可不许说了。” 沐婉儿轻声责备了一句,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翠云听罢缓步跟上,嘟囔着小声说。 “可没有下次了。” 沐婉儿没听清她说得是什么,转头便问。 “你说什么?” “没什么。” 翠云听罢立即抬头,笑着回答。 ······ 娄昕舟之后去医馆请了郎中过去,却没想到一切都晚了,昨夜夜雨连绵,寒意入骨,直接要了老人的命,娄昕舟用剩下的钱买了棺椁,将老人好生安葬了,而后便离开了广元。 她不知道去哪里,只是有些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便漫无目的的漂泊,但身上并没有多少钱,时常饥一顿饱一顿,到最后,饿到沿街乞讨,却还要被其他的大乞丐驱赶,说是抢占了他们的位置。 她流浪了几个月,被一个好心的酒馆老板收留,但那年却不幸遇到了荒年,闹了饥灾,老板家还有两个孩子,实在没办法继续收留她,只好给了她不多的铜钱让她离开。 之后,她便一直往西走,进了昆仑的地盘,不久便拜师入了仙门,才结束这一段漂泊的日子。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经历了这些。” 娄昕舟将自己和她断绝以后的事情给沐婉儿讲了,便在后者的眼中看见了恍然和震惊的情绪,而后便是愧疚。 “我……我没有要和你断绝关系的,那时候我还坚定的觉得你是我的孩子,我还没有狠心到,要抛弃一个十岁的孩子。” “所以那些话是翠云自己······” 沐婉儿点了点头。 “我后给你们送去的银钱全都被她存下来了,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 “那你又是怎么想起这一切的?知道你不是我的生母。” “荣······袁荣当时还有个女儿,我记得她后来到仙门拜师去了。” 沐婉儿回答,娄昕舟听罢愣住,这个女儿大概就是袁婳了。 “应该是为了争宠,她当时趁我午睡时,将枫儿扔湖里去了,我被翠云的尖叫声吵醒,一睁眼便瞧见枫儿在水里挣扎,吓得直接跳了下去,但我忘记了我其实是很怕水的。” 沐婉儿抚了抚额。 “那次落水,若不是那链子,哦,就是你生母给我的,一直戴在我手上,我便可能没命了。” “嗯?”娄昕舟有些疑惑,“我母亲的链子救了你?” 沐婉儿听罢点了点头。 “它在水里突然变得很亮,将我和枫儿拖上去了,然后就在被救上去的那一瞬间,我就想起了一切,然后,我觉得很害怕,就把它扯了下来,扔到水里面去了。” “有人看见吗?” 被沐婉儿扔进水里的银链子最后出现在了袁婳的手中,这必定不是巧合。 “我只记得翠云去叫人了,没见着其他人。”沐婉儿听罢摇了摇头,回忆道,但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睁大了眼睛,“等等,婳儿在,就是把枫儿丢进湖里的那个,当时她就在边上,只不过站得很远。” 第196章 释然 听沐婉儿讲了许多,娄昕舟基本上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一切,袁婳因为嫉妒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丢入湖中,沐婉儿跳下去救人,但她并不会水,差点和自己的儿子一起被淹死。 但就在这时,娄清芫给她的银链子发挥了作用,救了他们一命,而这一场景正好被躲在一旁的袁婳看见,沐婉儿害怕那银链子,但袁婳却未必,她将链子捡来,由此便有了去昆仑的契机。 那银色的链子此时正在娄昕舟的手中,那上面有灵力残留,是个玄阶的防御法器。 而最关键的,是上面有娄清芫的意识残留,只要激活或者注入些许灵力,再举到耳边仔细听,便能听见一个女人一直在说着“昆仑”二字。 当时那银链子因沐婉儿入水触发,想来,袁婳那时也听见了这个声音。 “你。”沐婉儿看见娄昕舟凭空拿出了那条银链子,眼中有些许的惊讶,但看见故物,她又有些伤感愧疚,“舟儿,你会怪我吗?” 她毕竟和娄昕舟好生相处了十多年,要说完全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翠云擅自替她做了断离,在她知道的那一刻,也是真情实意地着急过,她气得将翠云遣走,私下拼命寻她,但那时娄昕舟早已在昆仑地界,她怎样都找不到,便以为自己的孩子没了,整夜整夜地做噩梦,直到她知道真相,那些愧疚也没有消减过一分。 昨夜那几个自称仙长的人突然来访,指认她是娄昕舟的生母,她才从那些人口中知道,当初和她有过母子情分的孩子还好好的活着,第一感受是释然,而后才是被揭穿的恐慌。 但也许是出于常年的愧疚,她最后什么也没说,未曾否认那些所谓的仙家子弟对她的指认,理所当然的,便被气极的袁荣给发卖了。 “怪你什么?怪你尽心养了我十多年?还是怪你无论过得再怎样艰难,也没有想过要抛弃我?毕竟,连外人也看不下去了,觉得我是个累赘,不是吗?” 娄昕舟听后轻轻一笑,她并不怪沐婉儿,如今这个世道,像她这样的弱女子,光是活着便已经很艰难了,还要拖上一个孩子,甚至,这孩子还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别人用魔域秘术催眠了她,让她相信这个孩子是她的。 “应该怪的,是我生母才对,她利用了你的善良,强加给你一个累赘。”娄昕舟沉默许久,又接着开口,“可是,应该怪她的,是你,但不能是我,因为,她利用你,只是为了让我活下去。” “我不觉得我应该怪她。” 听了娄昕舟的话后,沐婉儿轻轻摇了摇头,自从见了那银色的链子后,她便一直摸着自己的右手手腕,许多年前,那里戴着的,便是那条银色的链子。 “若是没有那链子,我和枫儿早就已经死在湖底了。” “······” “何况,我也是做母亲的人,完全能理解她,若换做是我,我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沐婉儿静静地说着,声音中带着释然,直到这一刻,她内心的愧疚才完全散去。 “那,一笔勾销了。” 娄昕舟呼出一口气,最后笑着说道,风轻轻抚过树梢,粗壮的枝丫横斜,被茂密的叶子遮得几乎密不透风,枝头,白衣的少年带着淡淡的笑意,悄然离去,树下的两人并没有一点察觉。 娄昕舟将沐婉儿送回了袁家,袁家家主和袁荣亲自迎了出来,十分的热情,一旁沐婉儿看得直接呆住,颇有些不自在。 只是,袁文枫躲在柱子后面,见着自己的阿娘回来了,却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来,而是一脸的警惕地看着这边。 娄昕舟当他是在害怕自己,并没有说什么,沐婉儿见着他,连向他招手。 “枫儿,娘回来了,娘不用走了。” 袁文枫却并没有动,又往柱子后面缩了缩。 “你不是我阿娘。” 沐婉儿直接怔在原地,娄昕舟本正想转身离开,却听见那孩子开口来了这么一句,当即便停了下来。 袁荣听见这话,吓得脸色顿时便白了,娄昕舟看过去,冷声开口。 “怎么回事?” “小孩子不懂事,哈哈。”袁荣心虚地别过头去,袁家家主见状连忙开口解释,“都是听下人胡说的,回头定好好惩罚他们,怎么可能让孩子不认娘呢?” “不是的,明明是爹爹亲口说的,她不是我娘,她是青楼妓女,会让我变坏,我阿娘是顾夫人。” 袁文枫接着说道,小孩的眼睛清明,看似懵懂,说出的话却句句将刀刃引向袁家众人,娄昕舟哪里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孩子是想借她给自己的母亲立威啊。 这顾夫人想来应该就是袁荣的正妻了吧。 娄昕舟听后悄悄笑了笑,有了这孩子,沐婉儿将来在袁家便不会受太大的起伏了,最后,就让她再来添一把火吧。 “袁老爷,在此我要解释一下,我,娄昕舟,是沐婉儿收养的孤儿,她并非是我的生母。” 娄昕舟往前走了几步,下一秒,红色的灵力从脚底散开,冲得众人往后跌去,满脸惊恐,元婴修士的灵威压得他们站不起身来,吓得瑟瑟发抖。 “但,她是我的养母,所以我必定护她周全,你们之后若是敢诋毁亏待于她,不论我在何处,都能回来找你们算账,若是不想袁家因此灭门,便好生记住我的话。” “是,是是,我们记住了,记住了。” 袁家家主听罢连连点头,不敢反驳半句。 “另外,我养母是京都名门沐家之嫡女,不是什么青楼妓女,也不是能给别人做妾的主。” 娄昕舟又看向袁荣,后者早已吓得发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袁家家主,又只得替自己的小儿子回答。 “是是是,我之后就让他休妻,明媒正娶沐婉儿。” 沐婉儿一直在娄昕舟身后不远处站着,此刻,她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作怎样的反应。 她在袁府看似过得极好,但实际上一直小心翼翼的,袁荣的正妻顾夫人,也是袁婳的生母,一直将她视作眼中钉,她不敢有分毫的差错,只怕行错一步,被她拿住了理由,便要送去发卖。 毕竟妾只是妾,算不得主子,一直都是奴。 娄昕舟所说的一切,京都名门之女,还有正妻之位,都是她这辈子已经不再奢求的东西。 自从小时候跟着沐家逃难迁徙时,被诱拐卖进了青楼,做了表面风光的花魁,沐家便不再认她了,而嫁人自然也不可能做妻,只能当个宠妾,时刻都要小心地讨好主家,胆战心惊地过日子。 自己的孩子被嫡女扔进了水里,不能说,因为说了也不会有人会给她主持公道;受了委屈,也不敢说,因为你只是个妾,谁也不会在乎,反而说了,惹人生厌,到时候不喜欢了,只便草草发卖了。 可是不知为何,这些她早已不敢奢望的东西,居然就这么实现了。 她静静看着娄昕舟,曾经她也怨过,但现在,什么怨都消了。 “谢谢你。” 她轻声说道。 第197章 东云城 从袁家离开后,娄昕舟便回了方舟,彼时不过正午,两人也不再耽搁,直接走直线进了魔域。 魔域和人界的交界并不是明晰的,而是渐淡过度,越往魔域走,天便越暗,生物便越少,色彩也越单调。 “再往前些就会遇见魔种了,因为靠近边界,他们没什么智慧,只会无差别攻击路人,不过倒也不用担心,东云城离这里不过几里路,进城就安全了。” 娄昕舟站在船头,看着逐渐荒芜的地界发呆,肖烛走了过来,以为她是因为陌生而担忧,于是便开口安慰。 娄昕舟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她哪会是因为陌生而担忧,魔域的景象,对于她来说再熟悉不过。 “看见那个没有。” 肖烛突然瞧见了什么,指着船下的一个地方给她看,娄昕舟顺势望过去,便见着一排奇形怪状的枯树,枝干张扬,无风自动,左右摇摆地正欢。 “那是枯骨树,以骨为食,你别看它长成这样,但却算得上魔域的第一层防御层了。” 人骨树,魔域的变异种,在瘴气中衍生出了智慧,它们通常以群而生,和生长在坟头的婴哭草一样,会用自己的方式吸引猎物过来,再让它们成为自己的养分,娄昕舟是知道的。 “我在书上看过。” 娄昕舟随意编了个理由说道,肖烛听罢一愣,感叹道。 “师妹你还真是啥书都看啊。”有关魔域的书,在修真界是很难找的,记载其中异种的更是稀少。 “那,这个呢?就是那个褐白色的石头,你知道是什么吗?” 娄昕舟朝肖烛指的方向看过去,而后轻轻一笑,答道。 “那可不是什么石头,那是显隐虫,很擅长将自己和周边的环境融为一体,要是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时辰没能解了它的毒,可就危险了。” “这你也知道啊。”肖烛有些惊奇,“那你也知道怎么解毒咯。” 娄昕舟听后却并没有着急着回答,而是沿着船边走了走,看起来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很快,她便发现了目标。 “那里,那种红色的花,可以解毒。” 肖烛走过去看了一眼,而后笑了。 “红鬼火?你眼睛可尖。” 红鬼火虽然是红色的,但是色彩却并不鲜艳,而且,通常喜欢长在石头后面和底下,加上体型小,很难被猎食者发现。 魔域里的东西,越是鲜艳显眼,越容易没命,在外界都有弱肉强食,何况这些稍衍生出神智的异种。 “哎,我还说可以当当向导的,现在看来,你可能不太需要我。” 肖烛长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颇有些无奈,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一样。 “怪我咯?” 娄昕舟不禁被他逗笑了,趴在船栏边上,不知不觉间,周遭便被浓郁的瘴气笼罩,亏了适魔丹,她并未觉得有丝毫的不适,反而因为底下越来越熟悉的场景,愈加自在起来。 魔域是个毫无规则的地方,修真界伦理道德在身,做什么都得考虑后果,但魔域却不需要,所做皆凭喜恶,待久了,倒也自在。 只是,这里的弱肉强食比起修真界来说,更为纯粹,皆凭喜恶是建立在绝对的实力之上的。 魔域九大城,除魔宫以外,其余八座按方位分布在东西南北各处,你要有实力,叫八大城一夜异主都是可以的,魔宫那位一句话都不会说。 总之,一切凭实力说话就可以了。 肖烛口中所说的东云城,其城主是一个名叫君濂的大乘魔修,说实话,娄昕舟并不太想去那处,因为这君濂便是上辈子和娄昕舟有些争执的君七七之父。 一想起君七七那毒,娄昕舟便有些怵,那毒虽不致命,但当真烦人极了,何况邵云帆还不在。 “怎么了?” 看出娄昕舟有些不悦,肖烛低声问道。 “小烛火啊,你觉得我们直接往魔宫去怎么样?” 娄昕舟转头提议道。 “魔域虽不大,但是瘴气横行,我这方舟是行不快的。”肖烛却是不太同意,少年眨了眨殷色的眼睛,解释道,“何况往深处一些,便有厉害的魔种了,其中出窍的也有,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不一定打得过哦。” “······” 这些娄昕舟都是知道的,上辈子她孤身闯魔域的时候,便已经体会过了。 “而且城与城之间有主道连接,会安全不少。” “行吧。” 娄昕舟只好妥协,心道,自己过东云城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最好不要下船,直接略过此地才好。 但,往往是怕什么,便会来什么。 两人经过东云城的时候,肖烛说需要下去买点东西,需要在此停上半日,可是魔域抢东西的多了,肖烛这方舟还是地阶的,很容易被人盯上,所以临到城门,他便将方舟给收了起来,所以,娄昕舟就是再不愿意,也得跟着他进了城。 嘛,小心些,应该不会那么容易遇见。 东云城离人界是最近的,因而也是魔域中,人间玩意儿最多的地,是娄昕舟上辈子最喜欢逛的地方,尽管有些远,但每次偷跑必去。 “姑娘,我见你眉头紧皱,定是有血光之灾,要不要算上一卦,老婆子我给你解解?” 突然,便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被黑帽兜住的老婆子,魔域光线昏暗,不太看得清,娄昕舟一惊,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问道。 “血光之灾?怎么解?” 肖烛本是走在前面,听见动静便回过头来,瞧见是神婆,便几步上前将娄昕舟拉住了,少年站在她的身前,沉声道。 “想活命的话,滚。” “哎哟哟,小哥怎么这么凶,不算便不算嘛,走咯走咯。” 老神婆听罢被吓了一跳,嘴里幽幽念着,急忙掉头走了。 “为什么赶她?” 娄昕舟见人走后,便回头问肖烛,后者听后微微一愣。 “不是吧,你不会真信她说什么血光之灾吧?我说啊,魔域骗子到处都是,小师妹你可得小心些啊,我见你也不是容易被骗的那种人啊。” “······” 经常被骗的娄昕舟,突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难道······” 肖烛见她久久不说话,突然便有些不确定了。 “哈哈,怎么会,我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真的?” 肖烛有些怀疑。 “真真的。” 娄昕舟使劲点了点头。 上辈子是上辈子,她决定了,从现在开始,要努力提高自己辨别骗子的能力。 第198章 偶遇君七七 娄昕舟跟着肖烛去了东云城最大的交易场,魔域的交易场和人界的黑市有些像,不同的是,魔域更加大胆,娄昕舟一路走过来,血肉交易有,奴隶交易也有。 肖烛却只是简单买了些灵草,讲好了价,便带着她离开了,只是,两人都没有发现,一个美艳的女子偷偷跟了上来。 “你想逛逛吗?”临到走时,肖烛转身问娄昕舟,“要不要吃点什么?往里走可就不怎么能见到人界的东西了。” “没事,我带着些。” 娄昕舟回答道,她并不想在这里多待,更希望快些走。 “那你去西城门等我吧。”肖烛想了想,而后回答,“主上刚传音让我带点东西回去。” 娄昕舟听罢点了点头,便朝西城门去了。 魔域是魔修和魔种的天下,相比起人样的魔修,长相奇怪的魔种数量还要更多一些,娄昕舟走在其中,不可谓不显眼,于是,没过多时,身后便跟了好几个人。 娄昕舟自然感知到了那些人,她修为只有元婴,还是正道修士,在魔域当然算得上是软柿子,只是肖烛敢放她一人,那便说明那些人不足以威胁到她的性命。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盯上她的那些魔修,修为最高也不过金丹罢了。 娄昕舟走到半路,转身便进了一个小巷子,打算逐个击破,却是没想到回头过去,看见的却是最不想遇到的那个人——君七七。 君七七有大乘的修为,方才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她是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 娄昕舟瞬间便皱起了眉头,上辈子招惹到君七七,还是因为正好撞见她吸食男人精气的场景,但这辈子她可啥事都没做啊。 “方才你身边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 “啊?” 君七七开口第一句话便让娄昕舟直接怔住了,这是看上肖烛了?但那可是魔教右将啊,君七七没理由不认识才对。 “我是说那个出窍修为的少年,是谁?” “这个啊。” 听见君七七再一次开口,娄昕舟大概明白了,肖烛现在修为仅有出窍,和以往的身份不符,很难让人将他和魔族右将联系起来,再者,东云城离魔宫有段不近的距离,也许君七七听过右将的名声,却还没真没见过他本人。 “喂,你们应该都不是魔修吧,但到现在都没有魔化,应该有人引荐?” 君七七见娄昕舟许久不说话,打量了她几眼,有了主意后,便轻笑着开口,她眉间妩媚,这般一笑,身后的几个男人顿时露出了痴迷的表情。 “······” 都不是魔修? 娄昕舟听君七七这么一说,差点没有反应过来,肖烛能在昆仑,甚至是渡劫的眼下潜藏那么久,那么自然也是有方法将自己伪装得与正道修士无异,这才刚进魔域没多久,想来是他忘记卸掉伪装了。 至于引荐,苟亓在位的时候,她记得确实好像是有这一说,邵云帆也将这规则延续了下来,大体就是,每月提血炼化适魔丹,再按照一定比例分给手下众人,这些拥有丹药的人,便有权利将外面的人带进魔域,无需向魔主禀报。 “但你们这修为都不高,想来引荐你们的人也不怎么样,不如这样吧,你将他带过来,我就当交你这个朋友,但是,你若是不答应······” 紫色的灵光在君七七手中炸开,昏暗之中,衬得她的脸如同魑魅一般。 “不必了,我不想随便交朋友。” 娄昕舟却是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开玩笑,和君七七做朋友,哪天拉她学习怎么双修?这要是被教主知道了,她可不知道会怎样,不过说起来,她似乎还真没见过邵云帆勃然大怒的样子。 嗯,有点好奇,但还是不要轻易尝试最好,都说平时不生气的人,要是真生气了会吓死人。 “这可不是随便,你要知道我是谁,还能这么说就好了。” 君七七笑道,她对自己的身份很有自信,觉得面前的女子一定会为了结交她这个大人物而答应她的条件。 “······” 娄昕舟看着君七七这副莫名自信的样子,有些无语,她该不该告诉面前这人,就是因为自己知道她是谁,才不想和她扯上关系的。 “咳,咳咳。” 君七七轻声咳了好几声,她身后的几人得了暗示,立即就有人站了出来,大声介绍道。 “魔域九大城你应该有知道吧,这位,可是东云城城主君濂大人的爱女君七七小姐。” “哦。” 娄昕舟差点没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闻言只敷衍的应了一声,众人皆惊,那介绍之人见状愣了愣,而后再次重复了一遍。 “这位,可是东云城城主君濂大人的爱女君七七小姐!” “听见了,我不是聋子。” 娄昕舟抚了抚额。 “那你,那你为何会是这般反应?” 君七七有些不可置信,魔域的九大城相当于外界的六大门,城主便相当于是门派掌门,因而每次别人知道她是谁的时候,都会在惊讶过后,立马笑脸贴上来,娄昕舟这种反应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哦,我知道了,你刚来魔域,是不是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我便给你介绍介绍吧。”没等娄昕舟回答,君七七自己找好了原因,又恢复到了先前的自信,“咳咳,魔主你总知道吧,除魔主以外,魔域地位最高的,就是除去魔宫以外的八大城城主了,我这么说你应该清楚了吧。” “嗯。” 娄昕舟想了想,还是配合着点了点头。 君七七是出了名的死缠烂打,最棘手的是,她还有大乘的修为,眼下肖烛实力刚恢复到出窍,她也只有元婴,正面与她对上对上绝对讨不到好处。 或许,可以把肖烛的身份告诉她,让她知难而退? 但魔域一切靠实力说话,这也是为何君七七一直这般肆意妄为,魔宫那位还有君七七她爹却一点都不过问。 何况,这种方式,也只是夺人修为,不害性命,旁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再者,在魔域之中,靠魅惑他人,吸食其精气修炼,而也不只君七七一人。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知道了肖烛的真实身份,以娄昕舟对君七七的了解,此人恐怕会直接高兴得两眼放光。 毕竟,以前不敢肖想的人,现在打不过自己,那不得啥也不管,先上再说吗? 不然将自己的身份透出去? 好像也不行,地位远不比实力有效,而且,之前肖烛也有提到过,因为苟亓实力渐弱,有不少人觊觎着魔主的位置,师阔云就是其中之一,这暗处潜伏着的,要是抓她当了人质怎么办? 所以,眼下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先假意答应君七七,然后再乘机逃跑,避免争执,等到了魔宫,一切便好说了。 第199章 小烛火,你被人盯上了你知道吗? “君姐姐是吧。”娄昕舟心中做好了决定,当即便笑了起来,一改先前的敷衍,“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和我交朋友是不是认真的,你要是骗我怎么办啊?” “我说话向来算数。” 君七七见她终于明白了城主之女这身份的含金量,眼中都是不掩饰的欣喜,要不是那少年警惕性颇高,她半路就给跟丢了,也没必要屈尊和这个修为只有元婴的人类修士纠缠。 不过,那白衣少年她只远远看过一眼,但小小年纪修为便已经到了出窍,肯定是不可多得的天才,这次采纳,应该能提升不少。 “好吧,但是以我对我师兄的了解,他不太喜欢君姐姐你这样子的······” 娄昕舟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面上为难,君七七一听,脸上的笑容即刻便僵住了,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问道。 “那他喜欢什么样的?” “嗯,既温婉动人又小鸟依人吧。” 娄昕舟想了想胡乱说了个和魔域风格大相径庭的类型,后者闻言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长得好看不就行了吗?还要求那么多?” “······” 娄昕舟不说话,只笑着看着她,许久君七七终于妥协,谁叫那少年实在是很难遇到的极品呢。 “行啦,我知道了。” “君姐姐可以去成衣铺看看,我方才从那边走过来的时候,就瞧见有一家。”娄昕舟点了点头,见君七七上了钩,又继续添火,“不过魔域温婉动人的衣服倒是有些少,你不妨问问老板什么的,半个时辰后,东城门口有个茶楼,我们就在那边见吧。” “好。” 半个时辰也不是很久,君七七一听便答应了,而后转身就找娄昕舟所说的成衣铺去了。 娄昕舟见人离开,指尖凝起红色的灵光,连忙联系肖烛,开口第一句就是。 “小烛火,你被人盯上了你知道吗?” “啊?” 对面很是疑惑?微微一愣后,开口问道。 “被谁盯上了?” “一个大乘的魔修,君七七你认识吗?” “······” 娄昕舟只是随口一说,却是没想到后者一听直接就沉默了,许久,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传来有些惊慌的声音。 “完了我现在打不过,快走,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额,快到西城门了,我骗君七七去了东城门,不过只能撑半个时辰多点。” 娄昕舟没想到肖烛的反应会这么大,君七七的名声已经臭到这种地步了吗?不过想想也是,她是城主的女儿,又有大乘的修为,地位和实力的双加成,被她坑过的人肯定少不了。 “好,那你还是在西城门等我。” 肖烛说完便切断了联系,看起来确实挺着急的。 娄昕舟不知为何,听到他这略显慌张的语气,突然便觉得有些想笑,之前在城门口时,着急的是她,现在也是该换换人了。 肖烛来得很快,甚至换了一身衣服,也卸了伪装,恢复成了魔修的样子。 “想不到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娄昕舟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感叹道,肖烛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 “没办法,我大乘的时候,她就追着我跑过,那时候我稍稍警告了一下,但关键是现在打不过啊。” “好吧,那现在怎么说?” 娄昕舟没见着他将方舟拿出来,便开口询问。 “御剑呗,虽然费力,但比方舟要快上不少,她可是大乘的修为,还想着坐方舟啊。” 肖烛说罢,便将覆月取了出来,娄昕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唤出听澜,只是上剑前,对着肖烛笑道。 “不过,她追得可是你,我不急。” 说罢先一步扬长而去,肖烛一时气得笑了,但人已飞远,只好自己说了一句。 “怪你不是男的呗。” 御剑虽说比方舟快上不少,但娄昕舟只有元婴,心里适应魔域,但身体却不是,因而还是比在外面慢上不少,肖烛固然着急,也没有催她,见她有些勉强,甚至直接停了下来。 “你还好吧。” 娄昕舟摇了摇头。 “我没事,这速度已经很慢了,你还停下来作甚?真想被追上啊?” “自然不想,但就算是被她追上,也不过是掉层境界,你要是出问题了,主上能直接扒了我的皮,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娄昕舟听他这么说,一时便有些惊讶,“真这么严重?比你的节操还重要?” “额。”肖烛难得哽住了,“这是两码事。” “······” “算了,你把这个带上吧。” 肖烛说罢从空间中取出一物来,递给了娄昕舟,娄昕舟伸手接过,顿时便觉得周遭的瘴气被驱散了。 “这是?” “主上炼的,性能能到地阶,但是因为只能用一次,所以品阶只有玄阶,能撑个大概三天吧。” “挺有用的。”娄昕舟将那东西挂在腰间,总算好多了,“那我们快些······” “好啊,找到你们了,呵,居然敢耍我,你们当真好大的胆子啊。” 只是她后面的话都还没有说出口,身后便突然凭音传来君七七的声音,两人当即便变了脸色,娄昕舟厉声道。 “不好,她追上来了。” 肖烛看了看娄昕舟,眉头微皱。 “收剑。” 娄昕舟听罢毫无犹豫地将听澜收了回去,悬空一瞬,便被肖烛接住,两人一下便窜了出去,速度比先前快上好几倍,娄昕舟有些惊讶。 她知道自己拖慢了速度,但没想到拖慢了这么多。 但君七七的速度显然更快一些,没过多时,便直接一道灵击劈过来,覆月翻转一周躲过,肖烛见是跑不了,便直接停了下来,落在魔域那黑红的泥地之上。 君七七赶到,和两人隔了段距离也停下了,脸上皆是怒气。 只是娄昕舟下了灵剑看过去,却是差点没笑出来,就连肖烛也愣住了,白衣的少年惊讶一瞬,而后疑惑地问道。 “你怎么穿成这样?” 此刻的君七七换下了魔域常见的装扮——露骨装,改换了一身青纱,内里甚至用的是南方地区的锦缎,一眼看过去,还真有些温婉的意思,像是凡间不知哪处大户人家里的小姐。 “你还真信啊?” 君七七气得脸都红了,但在看清肖烛的面貌后,便没有理会娄昕舟的心思了,她愣了许久,半天终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魔右将烛火?” 第200章 自爆身份 “啊呀,被认出来了,好久不见?” 肖烛叹了口气,语气含笑地打了个招呼,君七七皱了皱眉,打量许久,却又展开,多少有些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惊喜。 “居然是你?不过,烛火大将怎么掉到出窍去了?” 君七七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笑意,想起以前的事情,她便止不住地高兴。 肖烛笑了笑,殷色的眼中目光暗淡,早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这只是暂时的,就不劳君大小姐费心了。” “费心?”君七七听后冷哼了一声,“右将你也不用担心,我一向心大,只为自己烦心。” 说着,她掌中便凝聚出紫色的灵光来,看样子,就算是知道了肖烛的身份,她也并没有打算放过两人,和娄昕舟想得一样,君七七反而更加兴奋了。 “你们跑不了的。” 君七七冷声道,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因为她知道,除非魔主亲自出面,没有人能救得了肖烛了,而且,她也不怕肖烛事后报复。 因为魔修修炼方式的原因,在魔域之中,各大城主都至少有出窍的修为,相当于大乘的正道修士。肖烛就算是恢复了以前的实力,也不会贸然一人来东云城找麻烦,她一人也许打不过魔教右将烛火,可是加上她爹就不一样了。 何况,事后肖烛必然还要掉一层境界,等他完全恢复过来,说不定还是打不过她,这是稳赚的买卖,要是错过了,她一定会哭死的。 娄昕舟自然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因而便看向了肖烛,后者是知道她有天阶法器在身的。 “还是打不过的,你又不是魔修。” 肖烛却是摇了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稍显有些无奈。 娄昕舟也是彻底没了办法,但先不说肖烛的节操重不重要,作为魔教的大将之一,修为境界在这个关头是万万不能掉下去的,毕竟,修真界现在正因为娄昕舟的事情,对魔域虎视眈眈呢。 “姑且试试吧。” 娄昕舟想到这里,周身黑气腾发,红色的灵光冲天而起,瞬间暴涨的修为,让君七七直接看呆了。 “你居然还隐藏实力?” 君七七并不知道娄昕舟的身份,自然也不知道她契约了天阶法器,因而此刻感受到了空气中大乘的威压,只以为是娄昕舟隐藏了实力。 她的眼神顿时便暗了下来,惊讶过后便是极度的不悦。 “你还真是一直把我当猴耍呢。” “原来你知道啊。” 自从御守宫那次,娄昕舟使用混沌短暂提升修为时,已经可以完全自己控制身体了,感受着身体里的力量,她翻手唤出听澜,地阶的灵剑声声嗡鸣起来,看得出来很是兴奋。 自从听澜育出剑灵来,娄昕舟只要心神一动,它便知道她想要做什么,虽不能达到引血过后的人剑合一,但对娄昕舟实力的提升还是肉眼可见的。 君七七见娄昕舟唤出灵剑,也召了自己的武器出来,一声清脆的声音穿过虚空,一把淡紫色的琉璃伞便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手中,也是地阶的灵器。 紫琉璃旋转升空,猩红的瘴气中便散出淡淡的香气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娄昕舟两人袭来,行至半路,又不知从何处汇聚出许多黑色的银针,混着香气而来。 肖烛见状微道不好,一个闪身抓住娄昕舟的手,脚尖轻点飞快带着她跳开,娄昕舟顺势借力,将听澜直接扔出,毒气被一息划开,银白翻转一瞬,便消失在瘴气之中。 琉璃伞落下,君七七几步接住,便以极快的速度近身过来,却是突然感觉到空气中的一丝杀意,听澜破空而出,当头劈下,君七七见状连忙往后一倒,紫琉璃横在面前,硬生生挡住,再借势一挥,将灵剑送了回去。 娄昕舟轻声唤回灵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便欺身而上,肖烛从侧面包围,看见君七七的动作,跃起的瞬间朝娄昕舟喊了一句。 “闭气。” 琉璃伞再次被打开,毒气浓郁,几乎将猩红的瘴气也染成了淡紫色,娄昕舟闭气跳开,暂时与君七七拉开了距离。 那毒气真是太麻烦了。 “呵。” 君七七冷笑一声,周身灵力爆涨,她嫌衣服麻烦,直接撕了大半,再简单系在身上,而后,又见她眼中紫光渐深,周遭传来裂波阵阵,视野可见范围内,突然便不知从何处出现了许多毒蝎子,嘶嘶如浪声席卷,密密麻麻的一片。 似乎是因为同族助威,君七七身上气势又高一度,背后“嗤”的一声长出了一条巨大的蝎尾,她俯身低下,下一秒,便朝娄昕舟所在的方向刺去。 地上都是紫土蝎,娄昕舟无地可落,听澜明白她的意思,带着她升至高空,娄昕舟咬破手指,将鲜血抹到银白的剑身之上,而后带着灵力一甩,地上的毒蝎子立即四散而逃。 君七七是化形的魔种,自然也感受到来自血中的威压,居然怔住了一瞬,她当即明白了许多事情。 “你是娄昕舟?” 袁婳在御守宫闹得太大,自然也传到了魔域。 娄昕舟并没有说话,见地上毒物散去,离剑落了地,便依旧和君七七保持了一段距离。 东云城城主君濂和君七七都是魔种化身,自然会对她的血有反应,只是修为到了大乘,恐怕也只能起到透露身份的作用,不能完全压制住君七七。 她将自己的身份借此透露出来,其实也是有赌的含义在里面,赌东云城不敢觊觎魔主之位,赌君七七不敢拿她怎么样。 但事实证明,往往第一只觉才是最准确的。 君七七有些不甘地看向一旁的肖烛,方有些泄气,拿不准该不该出手,东云城中便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冷呵。 “呵,抓住她!” 是君濂! 即使是隔了这么远一段距离,东云城那位还是瞬间感受到了魔主的血脉,大乘的修士,以灵力传音而来,震得人耳朵生疼。 君七七一听,顿时便笑了起来,脸上表情都有些狰狞。 现在好了,可算不用担心到手的肥羊会跑掉了。 第201章 君七七之死 娄昕舟一听见那声音,便明白自己赌输了,现在这情况,当真是跑不了了。 她咬了咬牙,看向肖烛,后者也清楚其中关节,眉头微皱,但看着还算冷静。 “哎呀,想不到东云城城主这么沉不住气。” 肖烛冷声道,他将覆月收起来,月白的灵光也卸下,双手举起做投降状,朝君七七走过去。 娄昕舟一看微微惊讶,但很快收到肖烛的眼神示意,她又一下了然,于是,也举起了双手。 君濂一时半会儿还赶不过来,假意投降也许可以使君七七放下防备,他们还可以拼死一搏。 君七七没想到两人居然投降了,一时便有些震惊,以她对肖烛的了解,这人当真是愿意做阶下囚的?但他们也确实打不过她,也许只是自己多想了。 想到这里,君七七便笑了起来,她直起身来,双手抱臂。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说着,便将琉璃伞收回,却是没想到,只这一秒,她的背后突然出现两道剑气,来不及反应,她连忙弯腰低头,堪堪躲过覆月一剑,却被听澜划伤了右臂。 “你们!又耍我!” 只是待她再次直起身来,眼前便已经不见人影了,她连忙放出神识去找,发现两人早已御剑窜了出去。 “还想着跑呢。” 君七七冷声道,灵力聚于脚下,点地追了上去,地面顿时现了一个大坑。 娄昕舟有混沌的加持,又因着是逃命,速度比先前快上好几倍,只是速度快起来,瘴气便刺得人生疼,娄昕舟咬了咬牙,不知道自己还能维持多久的大乘修为。 “娄主,快到极限了。” 混沌在娄昕舟的脑中提醒道,语气有些着急。 “可我们不能被抓住。” 娄昕舟也没有办法,现在距离魔宫也还有很长一段路,以现在这个速度都得跑上一天,就是魔主也不能及时赶到。 君七七也比一开始要追得更快,君濂让她抓住娄昕舟,便意味着和魔主直接撕破脸皮了,若是让她逃走了,东云城可就危险了。 君濂一直都有拉魔主下位,取而代之的想法,君七七其实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她爹对苟亓从来就不服气,这些年来,也一直在从外界带人进来培养,之前还偷偷帮了一个和他一样对魔主有二心的大乘魔修,让他成功逃了出去。 “这边来。” 肖烛很快便看出了娄昕舟到了极限,开口喊了一句,便转了方向,斜飞而去,娄昕舟虽不知他是否想到了什么办法,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瘴气肉眼可见的浓郁起来,看着前方几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娄昕舟瞬间便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了。 魔域东南边上,有一片腐海,里面有个大乘期的魔种,邵云帆曾警告过她,不要往那边去,因里面环境异常复杂,那魔种更由怨气凝聚而成,是不死之身,就连当时的苟亓,也难保全身而退。 实际上,那魔种是源于被苟亓杀死在此的一个大乘魔修,其怨气终日不散,最终凝聚在一个修为不低的魔种身上,成了一个没有思想的怨鬼,只知攻击视线范围内一切活着的东西。 “掩好气息,一定要跟好我。” 临到深处,肖烛突然转过头来无比严肃地说道,娄昕舟听罢重重地点了点头。 “混沌,你能感知到那魔种在何处吗?” 在进入腐海范围内后,两人便将自己周身的气息掩藏了起来,腐海一片寂静,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瘴气吞噬殆尽,娄昕舟掩下心中的紧张,在脑中问道。 “按理来说是可以的。”混沌能读取娄昕舟的记忆,也知道她所说的魔种不是死命追着他们的君七七,而是这深处的怨鬼,“但是,吾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气息,反而······” 混沌说道这里,有些迟疑,语气中也带着些不确定。 “反而?” 娄昕舟低声问道。 “深处似乎有一个人······”混沌细细地感受着深处传来的气息,许久,它怔住一刻,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极度惊慌起来,“那个人是······” 声音却戛然而止,娄昕舟只觉得头晕一阵,修为又降回了元婴,一个不稳,直接往下栽去,听澜只觉身上一空,当即吓得整个剑灵都不好了,一个俯冲,横剑接住,不住嗡鸣。 肖烛听见动静回头,见状,脸上一惊,闪身将人抱住,找了个勉强落脚的地下去,将娄昕舟放在了地上。 “没事,只是晕过去了。”看着着急地飞来飞去的听澜,肖烛探了探娄昕舟的脉搏,而后压着声音道,“你安静点。” 听澜听见自己的主人没事,瞬间便乖顺了,肖烛见状松了口气,又警惕起四周来,这里可是怨鬼的地盘,一刻大意不得。 不过两人掩了气息,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动静,应该就不会将它引过来。 肖烛探出神识查看四周,见没有奇怪的动静,找个个隐蔽处,布下了层层阵法,又取出各种法器加强,隐蔽气息的同时,还能隔绝瘴气的侵害。 他已经做好长时间在里面待着的准备了,因为君七七定然是不敢进来的,只是一定会守住出口,现在,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在朝这边赶来的魔主了。 虽然君濂很是狡猾,在发现两人的时候,便先用领域封锁了他和魔主传音的途径,但好在他在被君七七缠上的时候就给苟亓传了音,事关娄昕舟,想必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只是,魔主赶来需要不短的时间,腐海十分危险,只能祈祷怨鬼不要发现他们了。 ······ 君七七追着两人到了腐海外围,眼中惊讶之色难掩,感叹道。 “肖烛是真敢啊。” 腐海距离东云城不算太远,这一带她也比较了解,怨鬼的领地意识极强,方圆百里都没有一只活物,两人进去只能是九死一生。 不过这也不错,总比逃回去给魔主说东云城有反叛之心的好。 君七七并不打算跟进去,只打算在外面守上一天,她既然抓不到人,便只能保证人死在里面。 不过,腐海可是有好几个出口,为了避免意外,她立即给君濂传了信,告知了之前的情况,又让他派人守住其余的几个出口,将肖烛两人彻底困在里面。 君濂在听到君七七并没有成功抓住娄昕舟的时候,有些失望,但困死苟亓手下一员大将,也是不错的买卖,因而也并没有责怪君七七,即刻派人去支援她了。 只是君七七刚刚结束与自己老爹的通话,突然便被人从身后一剑刺穿。 “?!” 鲜血不断涌出,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却是什么也没有瞧见,在倒地的瞬间,她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 “死吧。” 随着这声音落下,她只觉自己的心脏瞬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捏着,而后,便听见“噗”的一声。 第202章 苟亓赶到 娄昕舟醒过来的时候,便看见肖烛坐在一旁,也许是因为先前的白衣服很是显眼,他换了一身黑。 娄昕舟艰难地坐起来,头尚有些发疼,像是短暂地失去了记忆一般,她捂着太阳穴想了许久,才记起来晕过去前的事情。 肖烛转头见她醒了,便递过来一壶清水,娄昕舟伸手接过,小口喝了,却并没有说话。 看周边的环境,现在还是在腐海无疑,只是魔域难辨日夜,她不知自己到底晕过去多长时间了,也不知他们又在里面待了多久。 “暂时是安全的,没见着怨鬼。”肖烛压着声音解释道,片刻后又想起没给娄昕舟说过这是哪里,便又补充,“这里是腐海,出去后再和你解释,总之,尽量保持安静,最好别说话。” 娄昕舟轻轻点了点头,想了想,拿出了昆仑的通灵令牌出来,白色的小字幽幽飘出,她借令牌写道。 “我昏过去多久了?” 肖烛看罢接过令牌回道。 “小半天了。” 居然有半天了,娄昕舟有些惊讶,晕过去前混沌给她说在深处感受到了一个人,他们待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之前混沌给我说,在深处看见了一个人,但不是你说的怨鬼。” 肖烛看清白色的小字后,便皱起了眉头。 怨鬼通常在深处徘徊,这他是知道的,两人目前所处的位置是比较靠外的,这也是为什么只要不发出较大的动静,他们被发现的概率就极低的原因。 只是,因为这怨鬼是不死之身,所以,就连苟亓也处理不了,什么人这么厉害,还敢跑到深处去? “而且,它和我说,没有感受到怨鬼的气息。” 肖烛听后震惊,扭头看向瘴气深处,而后闭上眼睛细细感知,许久才睁开双眼,却是一阵沉默。 “怨鬼的气息确实没有了,但一个大乘的魔种不可能会凭空消失,这一定和器灵感知到的那个人有关,知道是什么人吗?” 肖烛思考许久,问道。 娄昕舟摇了摇头,在令牌上回答。 “混沌睡过去了,应该是到极限了。” 肖烛看着令牌上面的字,再次陷入了沉思。 他方才外放神识,虽然并未敢探得太深,但是那么长的一段距离,就是连怨鬼遗留下来的气息都感知不到,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吸食殆尽了一般。 “此地不宜久留。”肖烛想了许久过后,直接开口道,“我们不知那人底细,还是快些离开吧。” “可是,君七七······” “早前我便和主上传了音,以他的速度,说不定已经快到了。” 肖烛回答道,说罢便站起身来,伸手又将娄昕舟拉起来。 一旁听澜见要离开,连忙飞到了主人面前,生怕自己被遗落。 方才娄昕舟晕过去,自然无法将它收进空间,肖烛便将他安置在一旁了。 娄昕舟伸手接过它,感受到剑灵的依赖,有些无奈。 “忘不了你的。” 说罢两人撤了各种屏障法器,快步朝出口而去,先前是怎样进来的,这方便怎样出去。 只是,一刻钟后,两人却直接怔在了入口处。 魔域荒芜的红黑土地上,君七七的尸体以一种极度扭曲的方式横在那里,她的腹部被人一剑刺穿,鲜血早已凝固,看起来已经死去很久了。 “这是怎么回事?”娄昕舟惊讶极了,有些不确定地说道,“难道,是那个人干的吗?” “不知道。” 肖烛摇了摇头,眼中是同样的震惊之色。 “但如果真是那人杀的,那就说明,他也经过了我们所在的地方······” “留着我们,却杀了君七七······” “······” 娄昕舟一时便有些失言,震惊许久,又缓声开口。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简直就像是特意给我们解决难题一样。” “······” “还是先往魔宫去吧。” 思考无果,肖烛便不再想了,月白的灵光在手心汇聚,而后他伸手便朝君七七的尸体丢了一团火过去。 几息之后,白色的灵火之下,便什么也没有留下,土壤本就是红色,即使被血液浸透,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君七七便这样直接人间蒸发了。 肖烛见状才放心的收了手,两人这般处境,绝对不能让君七七的尸体,就这样正大光明地躺在这里,若是君濂发现自己的女儿惨死在此,定然会怀疑是他们干的,烧掉尸体虽说隐瞒不了多久,但好歹能给他们争取逃跑的时间,等到和苟亓汇合了,一切便安全了。 肖烛正这般想着,下一秒,便收到了魔主的传音。 “你们在何处?” 苟亓的声音很沉,肖烛了解他,从中听出了些许着急之意,但是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主上肯定不是为他而担忧,于是,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着急回复,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娄昕舟,开口道。 “主上来了。” 话音刚落,娄昕舟便突然感受到一阵迫近的威压,像是黑云压城而来,蓦然便有些喘不过气。 她这是第一次见着苟亓。 高大的男人周身被暗红的魔气包裹,他虚踏在高空之中,一身黑衣,面色却苍白如纸,黑与白映衬,仿若裹挟着无尽的杀气和冷意,直接刺进人骨子里面。 苟亓的长发用檀木簪子半束,眼睛是灰白之色,淡然无情,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气,就连嘴唇也白得透着病态,只是这人却背手而立,踏在虚空,周身都是浓厚到疯狂的灵力,气势如虹,和他这一身病气又完全不符。 “主上。” 肖烛平静地行了礼,终于松了气,直起身后便看向娄昕舟,示意她给些反应。 娄昕舟回过神来,才发现空中的魔域之主,不知为何,似乎是在等着自己先开口。 “额。” 可是这见面十分地突然,她本就对自己这生父没有多少了解,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空气便在三人的沉默中越来越压抑。 娄昕舟思考许久,转过头略显慌张地小声问肖烛。 “我,我该说些什么?” “什么都可以。” 少年却是笑了起来,殷红的眼睛弯起来,语气中是娄昕舟熟悉的戏谑之意。 “······”就知道看戏的家伙。 娄昕舟求助无果,只好又看向了空中的苟亓,他从出现开始,似乎就维持着一个动作,不累吗? “咳咳。” 也许是等得实在有些久了,苟亓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娄昕舟听见声音,咬了咬牙,许久,终于从嘴中艰难地吐出那个陌生无比的字来。 “爹?” 第203章 送你一座城池可行? 苟亓听见这个字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又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缓声开口,却不是对娄昕舟说话,而是面向肖烛。 “发生什么事情了。” 肖烛现在的实力打不过君七七,但是被抓住也不过是掉层境界,不至于冒着性命危险进到腐海之中,看着两人狼狈的样子,苟亓一下便知这之后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东云城城主君濂已生谋反之心。” 肖烛想也没想便回答道。 苟亓听罢眉头微皱,许久周身威压不收反增,只是两人却并没有感受到多余的压力。 瘴气被推开些许,苟亓在空中转身,直接往东云城去了,只是飞出许远,又突然想起边上还有两人,又回头冷声说了句。 “跟上来。” 娄昕舟有些不明所以,回头看着肖烛一脸的笑意,有些不确定的问。 “这不会是直接去算账了吧?” 肖烛点了点头,少年笑得有些可怕,殷红的眼睛亦带上杀气,只简单回答道。 “实力允许。” “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娄昕舟愣了一刻后感叹道,这要是放到外面,修真界那群死要面子的人,不知又要周旋多久,以他们的性子,势必是先要昭告天下,给对方戴上不义的帽子,占尽道义事理,才会在整个修真界的支持下动手。 “跟上吧。”肖烛唤出覆月,一个跃步踩上了灵剑,娄昕舟见状也打算唤出听澜来,却听少年马上便接了一句,“我带你,你太慢了。” “······” ······ 东云城城主住处,君濂在得知娄昕舟两人被逼进腐海之后,便半路折返了。 两人绝不可能从里面活着出来, 毕竟就是他进去,也是九死一生。 只是有些可惜,事已至此,抓住娄昕舟以威胁魔主退位的法子已经宣布失败了,他也没必要费时费力去守什么腐海入口,困死两人的事情被他分给了最得力的几个手下。 只是,从半日前,不知为何,他的右眼便一直突突的跳,他总觉有些心慌,便给君七七传音,却是没想到根本没有回应,直到现在也没有联系上。 君濂走到窗边,这里建得高,只是视野虽好,却被无数瘴气遮揽,除了漫天的昏暗,什么也看不见。 他皱了皱眉头,终是决定自己过去看看,也不过小半日的距离。 只是在他刚踏出城门口时,突然便袭来一股强大慑人的威压,他陡然一惊,不敢置信,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这股威压······是他?! 苟亓的人还未到,但是渡劫魔修的威压却先传了过来,城中的魔种直吓得发抖,直接跑路,魔修后些反应过来,也连忙四逃,片刻之间,东云城竟然直接成为了一座空城。 “城主,不好了,城主!是,是魔主!是魔主!” 瘴气中突然跌撞地跑出一个人来,神色慌张,面上带血,君濂定眼一看,却是自己派出去守腐海入口的手下之一。 “不好!” 他终于相信了自己感知到了魔主苟亓之威压的事实,慌忙间便想着逃走,却又是脚步一顿,想起之前自己救的魔修临走时说过的话。 “苟亓早已行走在走火入魔的边缘,身体状况也日渐恶化,即使是渡劫,修为也已比不得巅峰,说是大乘还差不多。” 也许······ “噗嗤!” 君濂正想着和苟亓一战的可能性,却见着还在朝自己狂奔而来的手下,突然便被一只暗红的大手一巴掌给拍成了肉沫。 “!” 君濂心中底气本就不多,见着这般场景,更是顿时碎成了渣。 转身又想逃走,却是一切都完了,也不知何时,东云城已经被苟亓的威压全部笼罩,他才往后行一步,便有一股无形之力,从头顶疯狂压下,若非他已到大乘,此刻多半也和现在的手下一般下场。 “本尊记得。”苟亓的声音从身后高空传来,听着有些无气力,冷意却丝毫不减,“你以前只是一只毒蝎子。” “······” 君濂顿时吓得面如金纸,他缓慢地转身过来,强威之下,扯出一个略显无力的笑容,单膝下跪行礼。 “东云城城主君濂,恭迎主上君临。” 苟亓虚空站着,听罢却并没有什么反应,灰白的眼中更是没有波动,他静静地看着底下跪着的东云城城主,眼神却如在看死物一般。 “见面礼还未送。” 苟亓却是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莫名的话,君濂本胆战心惊地跪着,不敢抬头,听见这没头没尾的话,便抬头看去,便见着被黑气缠绕的魔域之主,突然转向一旁,轻声开口。 “便送你一座城池可行?” 娄昕舟此刻正站在听澜之上,先前,尽管肖烛带了她一段路,但苟亓还是嫌弃他们太慢,便直接用灵力罩住了两人,因而此刻他们也是到了东云城,就站在苟亓身旁不远。 本来原本以为已经没自己什么事情了,但娄昕舟听着苟亓一本正经地说出吓死人的话,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一时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魔域除魔宫以外,便只有八座城池,每一个坐镇的城主都是至少有出窍修为的魔修,毫不夸张地说,城池便是权利的象征,哪里是能随便送人的? 就算她是他的女儿,但修为也只有元婴啊,和魔域用的还不是一套实力体系。 君濂听了苟亓的话,几乎不敢置信,偏头一眼便瞧见了一旁站着的两人,面上表情便立刻变得无比精彩起来。 这边上两人是谁,根本就不用猜,只是苟亓到底把魔域的权利秩序当什么了?居然想让自己的女儿,一个只有元婴修为的正道女子掌管,简直荒谬至极。 “主上之意,不知其余七大城主可同意?” 一时间,君濂几乎忘记了自己本该恭敬害怕,被怒气冲昏了脑子,便愤然开口。 苟亓听罢回头过来,面无表情道。 “什么时候,本尊做事,需要你们同意?若无本尊,如何有你们?” 君濂怔住,苟亓说得完全没错,整个魔域的存在都是因为苟亓,他入魔时散尽身上魔气,吞噬万物,化作魔域,其中生灵受瘴气影响,才异化成了魔种,甚至修炼至人形,而他便是其中之一,这也是,为何魔域之中的魔种,都会惧怕苟亓的原因。 这一点,几乎适用于所有的魔域生灵,除非是自然入魔,否则便是无解。 那种惧怕,来自于本能。 第204章 虐杀 娄昕舟静静地站在一旁,惊讶过后,她便冷静下来了,东云城还是不错的,毕竟靠近外界,人间的东西很多,若是之后会住在这里,她还是很愿意的。 君濂头上的冷汗直冒,浑身都僵直了,待听见苟亓的话后,他平端冒出来的愤怒已经消失殆尽,愤然回归恐惧,他语塞许久,才一转语锋,再次开口。 “主上,还请你饶过东云城吧。”君濂改单膝跪地为双膝,语气中带上悲痛懊悔之意,“一切都是误会,小女不知二位身份,才如此针对,愚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 “教训?”苟亓淡然重复一句,之前肖烛烧尸的时候,他也看见了,所以知道君七七早已经死了,“用不着了。” “主上之意······” 君濂听罢顿觉有些不妙,迟疑道。 “君城主,哦,不对,你已经不是城主了呢,君濂,你女儿她已经死了哦。” 肖烛在一旁含笑开口,他的语气中带着些嘲讽,之前被君七七追了那么久,这话此刻听上去甚至还有些许怨气。 “死了?”君濂当即怔住,而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苟亓,“是,主上杀了她?” “哼。” 苟亓听后冷哼了一声,娄昕舟两人在腐海经历的事情,肖烛已经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他倒是想亲手杀了君七七,只是可惜不知被何人给截胡了,但看着君濂那恐惧又憎恨的表情,他并不想多解释什么,掌间灵力涌现,暗红的灵力顷刻间便凝聚成一把弯刀。 君濂的眼睛瞬间睁大,想要动弹,却是连手都抬不起来,更不要说起身逃跑,只能眼睁睁看着暗红色的弯刀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而来,而后,他还未来得及感受到疼痛,突然间便见着天地颠倒,他的头不知何时离了身,落地不断翻滚。 随后,才是后至的疼痛感和无尽的眩晕,头翻不过来,身体似乎消失了,动不了一点,眼睛被流出的血给笼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一瞬间,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是发生了什么,突然就觉得很冷,却只是一个呼吸之间,又觉得极热。 娄昕舟在一旁静静旁观,鲜血溅了满地,却很快被红土一滴不剩地吸收。 大乘修士生命顽强,就是斩断头颅也能活上数个时辰,她看向一旁的苟亓,后者冷着脸轻轻抬起手,瞬间,君濂飞出去的头颅便被周边的瘴气扯来,苟亓伸手提住他的头发,迫使他睁开被鲜血糊住的眼睛。 君濂张了张嘴,在短暂地失去味觉和视觉之后,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只是,他看见的,却是地上那具因没了头颅而随意倒在地上的自己的身体,他瞬间清醒,记起先前所发生的一切,才知道自己的头颅是被魔主苟亓给一刀砍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 君濂惨烈地叫了起来,声音撕裂尖哑,惨绝人寰,几乎方圆百里都能听见。 “吵死了,闭嘴。” 苟亓冷冷开口,下一秒,君濂便感到自己的嘴似乎被无形的银针给一针一针地缝了起来,于是,惨叫声化作绝望的呜咽。 而后,苟亓轻轻地抬起了另一只手,红色的弯刀渐渐散开,一息后又重新凝聚成了一只巨大的手掌,他面无表情地将右手虚虚按下,下一秒,那只巨型的大手无情碾下,将君濂的身体直接压得粉碎。 娄昕舟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她缓缓转头看向了被提在苟亓手中的,那颗见着自己身体被粉碎的君濂的头颅,此刻,那张脸上尽是震惊和痛苦,有东西顺着它的眼眶流出来,血红血红的,这时候,娄昕舟也分不清那到底是血还是泪了。 “······” 说不出话来,整个安静得有些可怕,令人窒息。 苟亓将那颗头无情地从高空丢了下去,就落在那滩肉沫旁边,随后,又有些嫌弃地拍了拍手,才看向一旁的两人,娄昕舟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往一旁退了退。 苟亓当即愣住,灰白的眼中有些疑惑,随即看了看地上,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在怕我?” 苟亓刚杀了人,语气依旧有些冷,娄昕舟没有开口说话,只往肖烛靠了些,白衣的少年笑了笑,朝苟亓说道。 “主上,你一来就杀人,还用这种方法,她能不被吓到吗?”肖烛说着又往身后侧去,不远处,地上还有不可名状的一滩,“诺,那儿还有一个。” “······” 苟亓看了看娄昕舟,又看了看自己先前的杰作,不知为何,娄昕舟似乎从那双灰白的眼中看出一丝无措,许久,才听他缓声说道,听起来颇为无辜。 “本尊习惯了。” 杀人娄昕舟也干过,上辈子还同邵云帆攻下了修真界大部分的城池,手上的鲜血不可谓不少,她不怕杀人,只是单纯觉得,魔主这个人,有些可怕,冷血残忍,和世人的说法完全一致。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肖烛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苟亓听罢点了点头,伸手一挥,便见着一个方舟出现在空中,娄昕舟却是呆住了,急忙拉住了肖烛的衣袖,少年回过头来,苟亓也转身看了过来。 “我难道,不该住在东云城吗?” 娄昕舟小声开口问道,肖烛听罢看向了苟亓,后者却是沉默,也不知为何,像是有些委屈,许久,才缓声开口。 “本尊会派人替你打整,但你若是想的话,也可以留下来。” 娄昕舟听罢正想开口,身旁的人却反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劲还很大,她微微一愣,转头便对上肖烛殷色的眸子,少年轻轻摇了摇头。 娄昕舟知道肖烛的为人,但现在的烛火眼中却悄悄藏了些威胁的意味,娄昕舟读了出来,心下惊讶无比。 因为上辈子的经历,她对肖烛是全身心的信任,这一路上,烛火对她也是如前世一般很是照顾。 只是,娄昕舟现在才惊觉过来,上辈子肖烛关照她是出于个人意愿,这辈子,完全是因为她是魔主之女,魔教少主。 “······” 娄昕舟突然便不知道说什么了,心下无奈,只好看向一旁的魔主。 “我也并不是很想留下来。” 第205章 抵达魔宫 娄昕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明显有些为难,一看就知不是真的,苟亓见后灰白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他沉默片刻,而后开口。 “魔宫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本尊先走一步。” 说罢,伸手一挥,给面前的方舟加了一层防御阵法,也不等两人反应,一个闪身便飞出了两人的视线范围。 娄昕舟看向肖烛,后者看着魔主离开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很快回过头来,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的笑意,就像是没变过分毫,方才眼中那丝威胁之意,此刻也尽数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上船吧,少主。” 不过,烛火改了称呼。 娄昕舟微微愣了愣,她对这个称呼非常的陌生,如果可以,她其实更希望在魔域的时候,被人称作小教主,可惜,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上了船,娄昕舟简单打量了一番,苟亓的方舟其实和肖烛的差不多,只是品阶高上许多,里面的配置基本差不多,但似乎又多了许多其他的功能。 娄昕舟前脚刚上船,肖烛后脚便给船头一个印记引了灵,船身当即收缩闭合,下一秒,竟然以飞快的速度窜了出去。 娄昕舟有些惊讶地望向肖烛,后者知道她在疑惑什么,拍了拍闭起来的船栏木板。 “减小体积罢了,这样能更快点。”肖烛缓步走了上来,“这个方舟,也没啥别的优点,就是速度和防御能力不错。” “但这么多瘴气······” “方才也说过吧,它的防御能力也挺好的,这些瘴气算不得什么,一点影响都不会有。” 肖烛解释道。 以这般速度,大概只需半日多就能到魔宫了,尽管心中有些许不情愿,但娄昕舟最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少主之前不会没杀过人吧。” 少年看透她的心思,轻声开口问道,他趴在船栏边上,刚好背对着她,娄昕舟看不见他脸上神色,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走上前去,也趴在了边上。 肖烛转过头来,是意料之中的那般笑意。 “怎么可能没杀过。” 不说上辈子她手上究竟沾了多少鲜血,就是这辈子她也手刃过小人。 “那么,你觉得杀人很可怕吗?” 肖烛接着问。 娄昕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直直看了过去,薄金的眼中并无什么波动,而后,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知道你是站在谁的角度考虑问题,你是他身边的得力干将,和他相处了百年之久,但我没有。” 娄昕舟最终还是生气了,肖烛虽然说得委婉,但语气中的责怪之意藏得也并不深,她能听出来,一丝不差。 “······” 肖烛听后便没有说话了,他转过头去,留时间给娄昕舟宣泄。 “世人都觉得他冷血残暴,这一点,我也一样,何况,事实上不也正是如此吗?而且,我母亲······”当年可是不惜将她托付给一个花舟的妓女,也不愿意让魔主找到她。 娄昕舟说着便停了下来,看向了自己右手手腕处的银色链子,自从在沐婉儿那里得到真相之后,娄昕舟便一直将它戴着了。 “呵,一个人的认知是有限的。”肖烛终于开口了,“世人对魔极度厌恶,你母亲也一样,我本来是以为你不会的。” “······” “还记得你在念音境中说过的话吗,你说,你们并不像世人那般厌恶魔修。”肖烛的声音带着些冷意,“可现在看来,当时的话,也不过只是你们站在自诩正义的角度,怜悯我们罢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只留娄昕舟一人在船边吹风冷静。 冷风掠过耳畔,瘴气没有边尽,似乎将魔域的所有东西都给吞噬了。 “不是这样的······” 许久,娄昕舟才喃喃开口,眼中光彩暗了下来,她缓缓低下头去,心中有些难受。 是啊,她本不厌恶魔修的。 只是,上辈子的悲剧还历历在目,她知道的,是她太害怕重蹈那些惨烈的结局,才会这般不敢面对现实,对魔主的惧怕,不过是在逃避自己的身世罢了。 也不知在边上发了多久的呆,簌然的风声中,娄昕舟小声喃喃。 “教主,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 魔宫很快便到了,方舟一路行得十分通畅,几乎是一只魔种也没有遇到过。 不过,以娄昕舟对魔域的了解,这般情况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这不难看出,苟亓在回去的时候,便将周边对他们可能存在威胁的魔种给通通清理了。 “走吧。” 肖烛很快便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下船时又是一脸的笑意,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娄昕舟跟着他下了船,就见着一堆出来迎接的人,其中不乏还有许多熟悉的面孔——那些在魔主陨落后,便转头投到了邵云帆手下的人。 “烛火大人,欢迎回来!” “诶诶,烛火大人,这位是不是就是少主了?” “什么?少主!!快让我看看长啥样!” “别挤啊,别挤,你们别挤啦,啊啊,我说啦别挤啦!!!” “看不清啊,太黑了,这鬼天气,让让!” “不是,我说啊,魔域这天一直都是这样,你就是再往前也是一样的,所以说,能不能别挤啦!” 娄昕舟站在方舟面前,看着比上辈子要大胆许多的魔修和魔种,无措中,又陷入了深深的感叹。 原来这些人,上辈子还是收敛了。 “主上来了!主上来啦!” 突然,空气中传来些许无形的威压,便随着一声高呼,围着娄昕舟的人当即如鸟兽散去,娄昕舟却是有些绷直了身体,朝着那些魔种望着的方向看去。 魔宫城墙之上,苟亓一身黑衣,静静立着,他一言不发,见围着娄昕舟的那些人终于散去,便毫无犹豫地转身走了。 “······” 娄昕舟突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肖烛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道。 “走吧,主上还等着呢。” 娄昕舟听罢下意识皱了皱眉,看了过去,指着已经没人的城墙说道。 “我觉得他不像是想见我的样子。” 肖烛听罢又叹了口气。 “相信我,他等着呢。” 第206章 敲打 魔宫的样子和上辈子娄昕舟见到的大差不差,邵云帆在上位后并没有改动多少。 红瓦宫殿林立,再以高耸的黑土城墙包围,百步一哨,城中其中夹杂着瓦楼庭院,住着将近万人。但是,魔域中里用以照明的红石在这里设置得却要比上辈子娄昕舟见到的少些。 也许是因为常年生活在黑暗之中,而且魔种还要比魔修多上一些,这里面的人更喜欢魔域之下阴暗的环境吧。 娄昕舟缓步走进城中,周边探头探脑的魔种便没有少过,只是也许是因为方才魔主在城墙上现过身,他们倒还是收敛了一些,不敢靠得太近,离她很有些距离。 娄昕舟瞥了眼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魔种,照明的红石发着淡淡的光芒,印着他们狰狞的面貌,就像是流了满脸的黑血。 “······” 当真不能用人性一点的照明工具吗? “你居然不怕。” 肖烛转过身来,少年轻声笑道,他高束着头发,白衣修身,清朗如月,有周边那些实在不能入眼的魔种在前,娄昕舟再去看这熟悉的面貌时,当真觉得好看极了。 “没什么好怕的。” 娄昕舟缓声回道,只是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没有精神。 肖烛听罢便转过头去了,他知道原因,但也不打算再劝说什么,许久,两人穿过长长街道和旁观凑热闹的人群,终于到了一座雄伟的大殿之前。 “我们到了。” 肖烛侧过身去,让娄昕舟能更好地看见眼前的景象。 不同于城外瘴气横生,魔宫的主大殿玄冥却不见一丝黑气滋扰,白石铺底,重檐红瓦,也许是为了议事所需,内殿并没有用红石照明,而是换做了夜明珠。 苟亓端坐在大殿高座之上,单手撑着头假寐,看起来应该是等了许久,而在殿下,则是整齐地站着许多的高阶的魔种,其中也不乏夹杂一些修为不低的魔修,更是有好几个周身气势强得吓人,似乎就是其余七座城的城主。 “······” 娄昕舟有些惊讶地看向肖烛,后者笑了笑,早前,苟亓便给他传过音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娄昕舟,于是,便简单解释道。 “没事,你什么都不用做,主上就是请了些人过来。” 少年说得轻松,只是在“请”字上咬了重音,他的声音不小,先前两人到的时候,殿上的那些人就有所察觉,此刻听见这话,便直接转头看了过来。 那话个中意味太过明显,七大城主的脸几乎都在同一时刻黑了下来。 娄昕舟感受着那些不善的视线,顿时便觉得压力有些大。 “······” 她知道苟亓的用意是什么,无非就是借她的事来敲打其余七座城池。 娄昕舟跟着肖烛上了殿,殿上的魔种魔修颇为不甘地让了位,到了殿中,肖烛单膝跪地,当即便行了全礼。 “主上,闽地一行,臣已成功将少主带回。” 此话一出,娄昕舟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氛围变了,一瞬间,几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 娄昕舟并没有跪地的意思,她只直直站着,不低头,不说话,没有一点怯意,也不理会那些不知是带着好奇还是恶意的打量。 听见肖烛的声音,高位的人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淡然看了娄昕舟一眼,并没有对她的不敬做出任何反应,只又看回肖烛,轻声道。 “辛苦了,起来吧。” 肖烛便站起身来,随即站到了一旁,顺带不忘把娄昕舟也牵了过去,殿边上的人见状一声不吭地让出了位置,待两人站定过后,另一侧便有一大乘的魔修站了出来,看样子就知道应该是某个城池的的城主,他站定行礼,先行开口。 “恭喜主上,贺喜主上。” 待他话音落下,周遭的人也全部跪下行礼,朗声恭贺。 “恭喜主上,贺喜主上。” “恭喜主上,贺喜主上。” “······” “起来吧。”苟亓从高座上站起身来,声音微冷,“今日请诸位来,无非是想与诸位分享本尊找到爱女的喜悦,本尊将于三日后举办宴席,这几日,七位城主便在宫中住下吧。” 待苟亓离去,从玄冥殿上下来后,娄昕舟才终于松了口气。 肖烛回过头就见着她有些疲累的样子,又想起方才这人在殿上强撑的样子,不禁开口笑道。 “少主就这个胆子?我还以为你啥都不怕呢。” “这就是你说的等着?” 娄昕舟听罢皱眉,却不接他下的坑,只带着怨气回道,“你们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到了魔宫,却先拿我敲打其余七城?” “你看出来了?”肖烛又笑,“他们太不安分了,可不得先敲打敲打,你也不想有人突然就架一把刀在你脖子上吧。” “······” 娄昕舟无话可说,刚才在大殿之上见识了那么多的妖魔鬼怪,她明白肖烛说得并不是玩笑,君濂会对魔主有二心,那其余七城多半也会有人心生反叛之意。 而且,方才她只在大殿之上站了不到一刻钟,却是从头到尾都有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她虽不知是谁,但能肯定的是,觊觎她的不止一人。 魔域还当真是藏龙卧虎啊,要是苟亓弱上一点,怕是就镇不住了。 不过,看苟亓那虚弱的样子,若不是见识过他秒杀大乘魔修的场景,娄昕舟多半也会觉得他就快要不行了,何况上辈子他的的确确因为走火入魔而陨落了。 “行了,不用担心,有主上在,他们什么也不敢做。”肖烛见她陷入了沉思,以为她是在害怕那些人对她下手,便出声安慰,“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住处。” 娄昕舟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上辈子她和邵云帆住在一块儿,教主对住处要求很少,但却不喜欢魔宫的那些宫殿,住惯了昆仑的小院,便自己建了一处,她很喜欢那个院子,只可惜,现在只能住宫殿,就是不知会和哪些人住一块了。 又走了一段路,肖烛带着她来到一座无比豪华的宫殿面前,然后毫不犹豫地推门走了进去,娄昕舟缓步跟上,进去后却见着院中空无一人,不禁有些疑惑。 “怎么没人?” “嗯?”肖烛也疑惑了,“怎么了?” “不会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宫殿吧。” “对啊,怎么了?”肖烛继续问,一脸的理所当然,“你是少主,这很正常。” 娄昕舟听后却是怔在了原地,这处宫殿比魔宫用于议事的玄冥殿还要大一些,里面设有大大小小许多房间,按理来说,这种地方,住上百多人都不是问题。 “这一点也不正常。” “哦,对了,主上还给你派了几个近侍。” 肖烛却并不理会她的惊讶,说罢一拍手,下一秒,殿门外便开始不断地往里进人,许久过后,在院里排成了好几列。 “这是几个?” 娄昕舟看向肖烛,不知该做何表情。 第207章 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 “安排好了?” 黑暗里传来一声较冷的腔调,肖烛走了进去,面上有些无奈。 “主上还不信任我吗?不过,她好像不太领情。” 肖烛的语气有些无奈,苟亓听罢抬起头来,眼中却并没有什么惊讶。 “所以······” “给的侍从被她遣散了,说是不习惯使唤下人。”肖烛找了个椅子坐下,托着脑袋回答道,“然后,就挑了那间屋子。” “那间?” 苟亓听罢问道,眼中些许惊讶。 “嗯。”肖烛点了点头,“而且她还挺喜欢的,就是让我找点人住进去,嫌芫雨殿太大太冷清。” “你怎么说。” 苟亓听罢眼中之色暗了几分,接着问道。 “自然没有答应。” 肖烛毫无犹豫地说道。 芫雨殿可不是一般住处,他哪敢答应啊,要是真让其他人住进去了,苟亓怕是得气吐血,要是那样的话就麻烦了,本来身体就不好。 在找到娄昕舟之前,这宫殿就是没人住的,毕竟,那地方可是当初娄清芫住的地方,苟亓甚至还因此给它改了个名字,平日里,也就只有人进去按时打扫罢了,怎么可能让其他的人住进去。 “嗯。” 黑暗中,苟亓回了一句,便又不说话了,肖烛见状长叹了口气。 “少主性子还是挺好的,主上不如主动点?” “嗯?” 苟亓听罢疑惑地看了过去。 “难得见你夸人。” “主上还说我呢,我看你比我更喜欢她一些。” “······” 肖烛此话一出,对面便陷入了沉默,许久才轻声说道,听起来却颇有些委屈。 “我看她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的,不像那个袁婳,看着就不舒服。” “噗。” 肖烛听后却是忍不住笑了,而后心中又有些高兴。 能有心思开玩笑,想来是没被娄昕舟那冷淡的态度打击到。 不过,“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的描述倒是有些奇妙,搞得他都有些好奇袁婳在苟亓的眼中到底是个什么样了,他记得,那少女长得也算不错。 “主上在我回来之前就应该有所察觉吧,那还演了那么久的戏。” “我只是觉得她应该知道昕舟的下落,你后来跟着她,不也是真的找到了吗?” 苟亓听罢回道,当时袁婳带着信物来的时候,他差一点便相信了,但是不知为何,就觉得那女子周身俗气得很,一点清芫的灵气都没有,便多试探了几番,果不其然就露出了破绽,甚至还不止一处。 “是啊,我也没想到少主就在身边,离我这么近。”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肖烛闻言便有些感慨,“就是亏了一座宫殿,还是觉得有些心疼。” “一座宫殿而已,烧了可以再建。”苟亓却一点不心疼,“我只想到了这个办法,能让她活着离开。” “行吧,那主上想好怎么化解你们之间的疙瘩了吗?” 肖烛听罢妥协,又笑着开口问道,在找到少主的时候,他就给苟亓传音了,那时候,对面能明显听出来有多高兴,但现在,只是肉眼就知道被打击得多狠了。 虽然他觉得这是小事情,但跟在魔主身边三百多年,他知道苟亓有多喜欢娄清芫,也知道两人之间的误会有多深,以至于他到现在也不敢在苟亓面前提这个人,即使是人已经死了快二十年。 苟亓所做的一切是因为她,走火入魔也是因为她。 “你有办法?” 苟亓转头看过来,低声问道。 “有是有,但您听了可不能生气。” 黑暗中,肖烛语气含笑,轻声回道。 “你说,我考虑一下。” “诶,您要这样,我可就不敢说了。” 肖烛对魔主的回答并不满意,语气略显失望,但脸上却颇为自信。 “······” 苟亓难得有些无言,见状只好点了头。 “你说吧,我保证不生气。” 肖烛听罢终于满意地笑了,少年坐直了身体,殷红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亮非亮。 “主上您啊,别端着就行。” “端······端着?本尊何时端着了?” 肖烛话音落下,苟亓也跟着坐直了身体,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一旁的人。 他不是从来都一个样吗?端着?什么时候端着了? “现在可不就是。”肖烛却偏了偏头,语气有些无奈,“瞧瞧,自称都变了。” “······” 苟亓沉默了,好像还真是这样。 ······ 娄昕舟在肖烛离开后,才终于松了口气,因为上辈子和烛火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她知道他对她还是有所保留的,那一路上的距离感,让她多少有些不舒服。 她将门关上,直接便躺在了床上,床被用的是雪山蚕丝,带着些冰凉,但贴上皮肤又极为舒服,柔软的触感,终于让她彻底放松了下来, 娄昕舟挑的这间屋子其实并不是很大,也不是这宫殿里最好的一间,但是陈设大气,其中又有很多巧思,看得出布置之人应当是个女子,因而她一眼便喜欢上了。 屋子的窗边上摆了几盆花草,虽是灵植,但在魔域中也算是独树一帜了,毕竟这地方缺乏阳光,又多瘴气,想要这几盆花草成功的活下来,就只能用灵力滋养了。 而且,她总觉得,这间屋子应该就是以前娄清芫住的地方,不说之前肖烛来得时候就故意将她往这里引,就只这宫殿的名字便是芫雨,当真是再明显不过了。 但好在她也不觉得反感,反而还挺喜欢的。 屋子陈设这般大气,却又不失灵心细节,看得出她母亲该是个率真却又温柔的人。 若是,能见见便好了······ 说起来,她母亲都陨落这么多年了,但这屋子却被人打理得这般好。 苟亓这个人,当真如传闻中那般残暴嗜杀吗?她是见识了他杀人的场面,确实残忍,但这一路上,苟亓处处都在为她着想,虽然是以他觉得她会接受的方式。 替她出头,送她城池,清理路上的高阶魔种,还为她解围,又敲打了其余七大城的城主······ 也许,她也该试试不要带着偏见去和他接触。 第208章 尊嘟假嘟 这些天累了许久,娄昕舟躺床上没多久便睡着了,也不知过去多久,也许有一夜,她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有些迷茫的从床上坐起,愣了片刻,她才下床开了门,毫无意外地见到了等在门外的肖烛。 后者见她终于开了门,却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便忍不住问道。 “是不习惯魔域的作息吗?” 娄昕舟听罢摆了摆手,而后才想起在肖烛的眼中自己才刚到魔域,随即又点了点头。 魔域终日被瘴气笼罩,白天黑夜根本分不清楚,只是上辈子在这里生活了十年之久,娄昕舟现在只消看一眼外面的瘴气浓度,便知道时间。 晨起瘴气最淡,比其他时间要亮上一些,而晚上最浓,伸手便不见五指,还是很好分辨的。 “现在是早上。”肖烛替她解惑,抬手轻轻挥了挥,那些朦胧的瘴气便随着他的手四散,“看,是不是比昨天的到的时候淡些?” 娄昕舟点了点头,示意她明白了,而后又出声问道。 “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有,诺。” 肖烛说着却往身后侧了侧,微抬下巴,示意她往楼下看,娄昕舟的房间选在三楼,顺势看过去,竟有些意外地见着了在殿门前静静站着的魔主,那人虽身姿挺拔,看起来却有些局促,一点魔域之主的气势都没有。 “······” “这是?” “主上说怕你不习惯,想带你去逛逛。” “逛逛?” “昨天夜里才到,所以街上没啥东西,你就不好奇魔域里卖些什么吗?” 肖烛笑了笑,随即说道。 “······” 娄昕舟还真不好奇,上辈子她把九大城都逛完了,没什么地方是没有去过的,所以她很想摇头,但想起昨日自己才做的决定,鬼使神差地又点了点头。 肖烛见人同意了,竟然悄悄松了口气,随后他转身便往殿门外走去,没走几步又转过头来说道。 “主上在门口等着,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好。” ······ 魔宫位于魔域主城启中,占地是九大城中最大的,贸易什么的也是最繁荣的,同时因为魔主坐镇,所以寻衅滋事之人极少。 因为上辈子喜欢逛街,她几乎和街上的所有人都混了了面熟,就是现在过去,其中大半也能叫出名字来。 介绍的事情果然还是肖烛在做,苟亓走在后面不远,三人都不同程度的易了容,不然就那般上街,以启中城的习俗,怕是要被人给团团围住。 娄昕舟昨日刚进城,看见她的人不在少数,因而也不敢像平常那般穿衣,而是换了身符合魔域风俗的衣服。 只是,那衣服是肖烛找来的,穿起来太过清凉,她根本接受不了,可以说,要是让教主看见她这样穿,回头很可能就将小烛火的皮给拔了。 所以毫无犹豫的,她又在外面罩了层黑色的披风,连带将头也给笼住了。 这副打扮在修真界绝对显眼,但放在魔域却是最正常不过。 只是,换好出来后,她便看见了某人略显失望的神情,于是,再次毫无犹豫的,她翻了个白眼。 反观肖烛,他倒是没废多少力气,因为会缩骨换龄,直接将自己装扮成了一个垂暮的老头,矮下去不少,但还怪可爱。 苟亓则是将平日常穿的黑衣换成了一件偏白的青蓝袍子,用云白的祥云纹带系腰,又将披散的长发用带子很是随意地扎了,缀在腰后。 他行地端正,看起来很是贵气,但身上病气难掩,这般样子,虽然比昨日娄昕舟见到的顺眼,但因为减了戾气,也更加引人注目,一路走来,盯着他看的人不在少数。 娄昕舟有些头疼,生怕下一秒就被人给围住,小声问身旁的肖烛。 “他这么穿真的没事吗?” 肖烛听后笑了,他虽然知道两人无论将说话的声音压得多小,后面那位还是绝对听得见,但还是低下头去,小声回道。 “你看主上像是会逛街的人吗?当然不知道上街应该怎样穿啦。” “肖烛。” 苟亓连名带姓地叫了一声,听起来很是不悦,肖烛却是头也没回,接着往外吐。 “你别看他这样,其实都没怎么出过远门,哦,我是说在魔宫建成之后。” “真的假的?” 娄昕舟也配合着惊讶起来,肖烛这么说其实也没错,苟亓可是在魔宫苟了三百多年,不然修真界才不会这么太平。 “可真了。” 肖烛笑道,苟亓在后面听着,很想直接打道回府,若不是烛火说什么不要时刻端着,要主动一些,他哪里会来逛街? “哪里真了,本······我就是······” 苟亓尝试反驳,若是再这般不说话,他觉得自己在女儿心中的形象就不保了,但思考许久,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他确实不爱出门,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我就是有事才出门罢了,谁会没事到处跑?” “噗。” 娄昕舟听罢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堂堂魔主,竟然会这么在意形象吗? “······” 苟亓却是愣住了,他看着肖烛悄然看过来,殷色的眼中似乎还有些得意。 那笑声并没有丝毫恶意,苟亓听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倒是心中有些高兴。 肖烛这主意似乎还不错。 三人从城西走到城东,又逛了城北,走了城南,魔域的东西虽然都是些兽皮晶石,奇异植株,甚至还有鲜血淋漓的新鲜魔种肉,但这一路走下来,娄昕舟还是买了许多东西。 她向来是管住不手的。 只是每次娄昕舟买东西的时候,回头就看见苟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肖烛对此倒是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脸上惊讶不比苟亓不少。 忍了一路,娄昕舟终于在她向一个样子狰狞的毒花下单前开口了。 “那个,怎么了吗?这些东西不能买吗?” “没有,你喜欢就好。” 苟亓抢在肖烛开口前回答道。 娄昕舟挠了挠头,她知道自己对买东西有着超乎常人的品味,苟亓虽什么也没有说,她还是默默地收回了手。 肖烛见她消停了,垂暮的老头长松了一口气,刚想开口感叹,却先下一秒被苟亓一手按住了肩膀,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 好好好,他什么都不说。 第209章 你很闲吗? 回到芫雨殿后,娄昕舟将买来的东西的做了个整理。 一块看起来奇形怪状且坚硬无比的蜘蛛壳,摊主说可以拿来做防具用,保证啥东西都刺不破。 一片据说是从荒海蛟龙身上扒下来的鳞片,除了好看就是好看,没啥别的作用,可以拿来做首饰。 一串听说是由火雀羽打磨七七四十九天才串成的骨链,无论大火怎么烧都烧不坏。 一柄由雪山晶石做的扇子,扇出来的风比一般的扇子更凉,可以用来缓解炎热。 ······ “······” 娄昕舟看着摆在桌上的一堆东西,突然间便好像有些明白苟亓和肖烛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 她买的东西,好像都没什么用,而且······ 娄昕舟拿起蜘蛛壳敲了敲,那清脆的声音比打在剑上还要响,听起来不像很结实的样子。 她不会被骗了吧。 想了想,她索性便取出了听澜,只附上一点灵力,而后用力一挥,只听“叮”的一声,那据说是坚硬无比,啥东西都砍不坏的硬壳,便轻而易举地被灵剑切成了两半。 “啊,果然被骗了。” 说着,她又拿起了那蛟龙的鳞片,灵力缓缓送进去,却没想到那鳞片连这一点灵力都承受不住,下一秒便迅速化作了渣渣。 “······” 至于火雀骨链和雪山扇,也是同样的结局。 许久后,娄昕舟看着桌上的碎壳和黑灰,终于醒悟了。 好吧,全是奸商! 肖烛刚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番景象,一瞬间便明白了所有,而后忍不住笑了。 “我有点好奇。” 娄昕舟听见声音转过头去。 “好奇什么?” “你买东西的时候,脑子是不动的吗?”肖烛倚在门边上,接着说道,“上次在东云城的时候也是,那个神婆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 “好蠢。” 娄昕舟本来对肖烛说的话做不出反驳,但听见这一句却是有些不高兴了,她皱了皱眉,转头便问道。 “你很闲吗?” 肖烛听罢乐了,他先是摇了摇头,想了想却又点了点头。 “这可由不得我,主要看你。” “看我?” 娄昕舟疑惑了。 “主上让我跟着你,怕你不适应,如果你事不多的话,我就挺闲的。” 肖烛回答道。 “我没什么事情,你可以不用跟着我,烛火大将现在最紧要的应该不是我才对。” “哦?那少主觉得我应该去干什么?” “你都沦落到被君七七追着碾了,你说呢?” 娄昕舟歪头笑了。 肖烛听罢愣了片刻,脸上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但沉默几秒,又似乎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害成这样的,我有点记不太清了。”肖烛一脸回忆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真的在认真疑惑,“少主,你说昆仑掌门当时为何突然要查魔修呢?” “额。” 娄昕舟也愣住了。 好像是因为她来着,当时在宴席上识破了一个魔修,施了幻术让他现形了。 “看来是想起来了?” 肖烛学着娄昕舟之前的样子笑了。 “想起来什么?”娄昕舟却回问道,“哦,我想起来了,当时你留在通幽的那些余威,可是差点要了我的命呢,说吧,小烛火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还有这事?” 肖烛又笑了。 “可不是?” 娄昕舟回道。 “好吧好吧,咱俩就算扯平好了。”肖烛最后只好妥协了,少年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哦,对了,之前给你写过我的传音咒,你还记得吗?” “广元那时候的?” 当时娄昕舟下方舟去找沐婉儿,肖烛曾在她手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肖烛点了点头。 “记得。” 娄昕舟回道。 “记得便好,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有事传音给我就行,我就住在青光殿,往前走些就能看见。” 肖烛往一侧指了指,说完便转身走了,娄昕舟往他指的方向瞅了一眼,但因着瘴气浓郁,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 若非有上辈子的记忆,肖烛就这样随意一指,她哪里会知道青光殿在哪儿。 娄昕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想要将门关上,却是待她走近,肖烛又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娄昕舟脚步顿了顿,差点唤听澜一剑刺上去,但好在及时看清了来人,堪堪收住了。 “嗯?”少年脸上略有疑惑,“刚刚好像感觉到了杀气?” “······” 见她有些无语的样子,肖烛又笑了笑。 “方才忘记说了,后日便是接风宴了,魔域的宴席和修真界的有点不同,主上说你不去也可以。” 魔域的宴席娄昕舟其实还是见识过的,如果说修真界是推杯换盏,把酒言欢,那魔域便是摔杯抢盏,吃肉打架,谈不上热闹,在某种程度上只能用混乱二字来形容。 且因着魔域魔种居多,席上便多是异种生肉,通常是就着紫血直接入口。 娄昕舟吃过几次,那些生肉本身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席上各种魔种吃相都太过狰狞恶心,她每每瞧着,还是不怎么有胃口吃得下去。 “还有,主上看你没有吃辟谷丹的习惯,所以给你准备了些人间的正常食物,衣服也有,都放这枚储物戒指里了。” “正常食物。” 娄昕舟接过那储物戒,有些惊叹于魔主的贴心。 “啊?”肖烛愣了愣,“你要是好奇魔域的吃食,我也可以给你送一些,但我估计你不会喜欢。” “我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 娄昕舟却是笑了,魔域的东西她是不太喜欢,上辈子她和邵云帆吃的东西都配有专厨,做的也多是人间的菜品,但偶尔也会尝尝魔域的东西,那些食物看着怪恶心,但吃起来还是不错的,就像是宴席上的那些异种生肉。 “那好,我隔天给你送些过来。” 肖烛听后笑得开心,殷红的眼中尽是看不清楚的光彩,娄昕舟总觉得他一定是打定了主意,会故意找些最恶心的东西来看她笑话。 “······” 只是可惜了,小烛火的主意注定要扑空了。 她在魔域待了十多年,也算身经百战,早就已经免疫了。 第210章 地阶储物戒 自和苟亓逛街之后,全教上下都忙着去准备接风宴了,娄昕舟也难得清静,只是人一旦安静下来,想得事情也多了。 虽然她已经马马虎虎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修魔,也许这种坚持有些可笑,但她总归是想要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局能好一些。 教主,师尊,小烛火,还有昆仑,也许现在还要加上魔主苟亓。 “哎。” 想到这里,娄昕舟靠着窗子轻轻叹了口气。 邵云帆一走便是五年多,去做什么不说,去多久也不说,甚至一点消息也没有,就像是完全人间蒸发了一样。 五年的时间对于修士来说并没有多长,她也是一闭关就是这么些年,几乎是一眨眼一睁眼就过去了,可是,对于她来说,果然还是分别得有些久了吧。 算了算了,有这时间感伤,还不如打坐修炼。 娄昕舟回到屋内坐下,左右明日的接风宴没她什么事情,打坐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无论怎样,她已经成了修真界的公敌,而且,她也还没有找到让岐鸢突破渡劫的方法。 所以,修炼总不会有错的。 就这样过了一日,娄昕舟从入定中睁开眼,望了眼窗外的天,瘴气淡然,看来应该是到了第二日的早上。 肚中有些空,她正想从灵石空间中取出一些东西来吃,转头便看见了肖烛交给她的储物戒静静地躺在桌子之上,想了想,还是有些好奇苟亓给她准备了什么东西,便走上前去,将神识探进了戒指之中。 这一看,她却是呆住了。 并不是因为里面准备的东西,而是被这储物戒的空间给震惊到了。 娄昕舟用过的最大的储物器,便是邵云帆上辈子送她的地阶灵戒,但是,苟亓给她的这枚戒指却比它的空间还要大上一些。 她之前一直觉得,这储物戒既然是用来装衣服吃食什么的,那就一定不会有多大,毕竟这些东西也不会有多少,用不了太大的空间。 而且,品阶这么高的储物戒,苟亓说给就给了,小烛火也是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提过,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 娄昕舟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传音问一问。 “怎么了?你就这么馋席上的东西吗?” 刚连上灵识,那头便开口问道,声音听起来颇为无聊,娄昕舟愣了愣,随即了然。 现在这个时间点,肖烛该是正在接风宴上。 “没有,只是我刚刚看了看······”娄昕舟顿了顿,她还没有想好应该怎样称呼苟亓,思考了片刻,接着说道,“嗯,魔主给的那枚戒指。” “嗯?魔主?”肖烛听罢笑了,瞬间看出她在纠结什么,“少主,你该称呼主上为父尊才对。” “父尊。”娄昕舟愣了愣,重复道,“好吧,就是他给的那枚戒指吧······” “有什么问题吗?” 肖烛疑惑的问道。 “那是地阶的吧,你是不是搞错了?” “就这个吗?”肖烛听罢忍不住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是主上给你的,你放心用就行,昆仑的那个储物灵石,空间实在太小了。” 娄昕舟听罢还是有些惊讶的,因为她知道地阶的法器有多难炼,邵云帆的炼器天赋已经是百年难遇了,但是锻造出地阶的灵器也是好多个里面才出一个,何况苟亓给的这枚戒指,品质还是地阶里的上品,难度就更大了。 “可是······” “行了,你放心收下就是,地阶的灵器主上还挺多的,不差这一个。”见娄昕舟还有些犹豫,肖烛索性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说完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便接着道,“哦,忘了告诉你了,主上主攻炼器的。” 这娄昕舟还是知道的,上辈子邵云帆的修为就是从苟亓那里继承下来的,炼器就是其中之一。 “居然是这样!” 娄昕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象征性地惊讶了一下,本以为这般震惊过后,另一头会传来少年清朗的笑声,只是,出乎预料的,却是不知为何突然便没了声。 “烛火?” 娄昕舟皱了皱眉。 “啊,没事,就是有了个好主意,你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肖烛终于回过神来,娄昕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些欣喜来,一头的雾水,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啊,有吗?”肖烛笑了笑,并没有掩饰的意思,但偏一点也不解释,颇有些神秘地回答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着就切断了联系。 这头娄昕舟却是因此陷入了沉默。 果然,这种吊人胃口的人是最讨厌的了。 “咕——” 却是一声异响,娄昕舟听罢怔住,捂住了自己不争气的肚子。 “算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在知道了这枚地阶上品的储物戒就是苟亓给她的后,娄昕舟便放心了,她从中取出了些吃食,将自己空虚的肚子给填上了,而后,又回到床上继续打坐了。 很快便是夜晚,娄昕舟突然感受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一瞬间便睁开了眼,随即往窗外看去。 浓浓的瘴气顷刻散去,昭示着前一秒那处还有人在。 娄昕舟立即提高了警惕,神识探了过去,却是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挡了回来。 “······” 她皱了皱眉,下一秒果断给肖烛传了音。 那人能把神识给直接挡回来,说明修为一定在她之上,今日是接风宴,七城主尚在,难道会是他们吗? 娄昕舟拿不定主意,但她知道觊觎魔主之位的人定然不会少。 没过多久,屋外便重新有了动静,渡劫的威压降下,是苟亓来了。 娄昕舟微微惊讶,她知道肖烛定然会给苟亓传音,但是她其实是以为烛火会是第一个到的。 娄昕舟开门出去,苟亓虚空立在浓雾之中,黑衣在风中翩飞,灰白的眼中尽是狠厉,面上冷得可怕,见她出来,才稍缓一些,从空中降下。 随后,娄昕舟感受到一股灵力罩在了自己身上,抬头见着苟亓刚收回手,又轻声开口。 “是本······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他们的胆子居然这么大,你没事吧。” 娄昕舟摇了摇头,方才苟亓在她身上设了灵压,算是一层保护膜。 “我没事,父……”娄昕舟顿了顿,果然还是不能顺利地叫出肖烛说的称呼,只好换了个说法,“阿父,刚刚那是什么人?” 只是她话音落下,对面却是直接怔住了,许久,苟亓才有些难掩惊讶地开口。 “你刚刚叫我什么?” 第211章 七城主 娄昕舟没有想到苟亓会这么惊讶,顿时也觉得自己有些不自在,好在肖烛来得也快,几乎是苟亓话音刚刚落下,他便停在了两人面前。 “主上。” 苟亓便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轻咳了一声,缓声问道。 “席上有什么异常吗?” 娄昕舟也看向了刚赶来的小烛火,他是从接风宴上过来的,苟亓这般问,应该是想确认心怀叵测之人是不是在七大城城主之中。 “只有风月城城主高渊和西风城城主常林枫在。”肖烛简单回答,“席上就那些事情,也没有限制他们四处走动。” 娄昕舟听罢却有些惊讶,居然有五位城主不在场,方才那个人修为不低,这下一来,七大城主除去风月和西风便都有嫌疑了,那人定然也是瞅着离席的人较多,才敢这般明目张胆行动。 想到这里,娄昕舟又看向了苟亓,之前她问的问题,后者还没有回答。 苟亓见她看过来,也自然知道她想知道什么,只是奈何他赶来还是有些晚了,并没有捕捉到那人的气息,而娄昕舟修为较低,也不可能察觉到那人是什么修为。 苟亓阴沉着脸,眉头微皱,娄昕舟看着他这副表情,也就知道他也没有什么头绪了。 魔域九大城,除启中外其余八城,城主修为大乘的,加上已经被苟亓杀掉的君濂,满打满算其实就只有三位。 剩下的都是出窍期,但是实力也不容小觑,要是将这些人放到修真界,厉害一些的,就是大乘修士也接不了他们百招。 不过,这些都是娄昕舟上辈子所知道的,算是道听途说,具体情况却是不怎么了解的。 “你不能住在这里了。” 沉默许久,苟亓突然开口说道,娄昕舟略有疑惑,但很快便也想明白了。 眼下这种情况,敌暗我明,她只有元婴的修为,被那几大城主盯上,绝对撑不过一刻钟。 而苟亓从他的寝殿赶过来,用的时间也不少,她若是还打算接着住在芫雨殿,那无疑便是给了那些人一个刺杀或者是绑架她的机会。 “今晚便搬到正隆殿去,烛火,你先带她过去,本尊一会儿就到。” 正隆殿是苟亓目前住的地方,和芫雨距离还是有些远的,在娄清芫死后,他便搬到了离这里最远的大殿之中去了。 肖烛知道缘由,听罢并没有什么疑惑,直接点了点头,而后便立刻行动了起来。 却又被苟亓叫住。 “等等,你俩还是先跟在我身边。” 肖烛现在只有出窍的修为,若是那人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娄昕舟没有自保能力,烛火也不一定能护得住她。 两人便跟着苟亓直接去了宴席之上,席上一切照常,并没有任何的异样,三人到的时候,离席的五大城主回来了三个,剩下两个依旧不知所踪。 “北星城城主和云月城城主还没有回来。” 肖烛用只有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魔域九大城,主城启中,东西南北分别为东云、西风、南月和北星,其余四城又借四大城命名以定方位,分别为云月、云星、风月和风星。 苟亓听罢点头,表示知道了。 娄昕舟跟着他走上了主席高座,在他身后站定,一旁便是肖烛,后者一改平日里那种满脸笑意的状态,此刻一脸的严肃,娄昕舟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高座之下是吵闹谈笑之声,长相各异的魔种穿横其间,他们不仅长得很有杀伤力,嗓门也大,震得娄昕舟耳朵有些发疼。 席桌上的吃食早已不剩多少,只余下酒渍残渣,地上更是一片狼藉,要多混乱便有多混乱。 娄昕舟有些感叹,魔域的这些人当真是活得性情,这若是放在修真界,因着面子问题,就是到宴席结束,桌上也还要给剩下一堆东西。 “诸位,吃喝可尽兴?” 苟亓静默片刻,小饮了一口灵酒,便高声开口,声音用灵力扩出去,席上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间抬头看了过来。 “主上好酒好肉招待,自然是十分尽兴,臣下在南月那边可不敢这般吃。” 说话的是南月城城主泰坤,他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奉承之意,只是,听起来却让人不太舒服。 南月城的城主泰坤,大乘修为,可是所辖城池却是九城中发展最差的。 所以,这话听起来便有另一番味道了。 实际上,八大城主之中,包括君濂在内的其余两个大乘,一个管着八大城中发展最好的东云城,另一个拥有的北星城发展条件也是极好的。 但泰坤实力尚在两人之上,记在名下的城池却是最差的南月。 城池分封的决定权自然是在苟亓手中,因而,泰坤这话听着好听,暗处却是不满和责备之意。 “是啊,是啊,这可比南月城那边吃得好多了。” 一个南月的魔种也跟着附和。 苟亓听罢看了泰坤一眼,他自然是听出了南月城主话中之意。 只是,南月虽发展困难,但背靠天下第一宗昆仑虚,坐镇之人实力定然不能差,他将泰坤放在那处,自是有意为之。 “泰城主,你要是对主上不满可以直说。” 又有一人出声,娄昕舟顺着看过去,才发现是老熟人。 魔教五大将的领将季雨,称号白羽,之前小烛火在沐门的时候也曾提到过,就是他将师阔云打成了那般样子。 上辈子白羽在苟亓陨落之后,便连带着除座下将百扇以外的其余三人,直接投靠了继承魔主修为的邵云帆。 白羽性子暴戾,他是化形的魔种,原身是一条只有两根手指那么粗的小花蛇,但是实力却是五大将中最强的。 娄昕舟上辈子第一次和他接触的时候,对他那不近人情的脾气十分深刻。 也是直到后来才知道,白羽态度的好坏是要挑对象的,而她好巧不巧,刚好踩在了他的雷点之上,若不是她和邵云帆有层关系在那里,怕是就要被羽箭穿成筛子了。 白羽不是最开始异化的那批魔种,而是后来自愿投入魔域的。 听小烛火说,他的族群曾生活在南岭一带,却被一群人类修士悉数毁了,他们是底层的妖兽,因这一场灾祸差点灭绝,所以,他极度痛恨修真界的那群人,几乎是见一个杀一个,并且不问理由。 但其实也是因着这一点,娄昕舟和他的接触并不很深,更是话也没说过几句。 “诶诶,季领将可别冤枉我,我对主上忠心耿耿,没有丝毫不满。” 泰坤听罢连连否认,生怕苟亓因此起了杀心,给他一巴掌拍死。 第212章 你们的忠心,喂狗都嫌腥。 “呵。” 白羽听后却是一声冷笑,一看就是相信不了一点,娄昕舟在上面听着,也觉察出其中氛围来,直接看向了一旁坐在高位的苟亓。 不同于私下那般有些呆然的感觉,此刻,那人看起来就是魔主该有的样子,身子斜坐,两腿交叠,单手微撑着脑袋,几乎面无表情,他周身的气息深不可测,一身的黑更显威严无比。 “那泰城主是想说什么?” 苟亓开口了,听不出喜怒,每个字都平淡得恰如其分,席上立刻便静了下来。 看来,他并不想轻易放过泰坤。 “诶?”泰坤并没有想到苟亓会抓着他这个点问,一时有些惊讶,心中不喜,沉默一瞬,而后回话,“主上莫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什么?” “臣下定然是没有二心的。” “用不着你这般强调。”苟亓听罢闭了眼,冷声开口,声音像是咬了寒刀,句句不留情,“你们的忠心,喂狗都嫌腥。” “这······” 魔主的性子烈,泰坤是知道的,但向这般直接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听见,直接愣在了原地,其余在场的几位城主自然也代入了,面上都有些惊讶。 魔域强者为尊,因而谈得上忠心的人确实没有多少,八大城主中,也就二三个是真正向着苟亓的,其他的,包括泰坤在内,心中总是多多少少有些怨气,但这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却从没有拉到明面上说过,苟亓也从未追究。 “主上,臣下确实有些失仪,但分城一事,臣下想主上定能理解,您现在这话,可将臣下们置于何地啊。” 泰坤冷静了一会儿,再次开口,话里话外可见委屈,又悄悄带上了其余六位城主,将矛头完全对准了苟亓,说他不公,不体谅下臣。 “这么说,还是本尊的不是了?” 这话中之意,就连娄昕舟都听明白了,更何况苟亓? “不敢不敢,臣下只是在想,东云城现在还缺个城主,不利于魔域发展,城不可一日无主。” 泰坤听后嘴上说着不敢,却在暗示苟亓将东云城封给他,几乎就是明示了。 东云城苟亓已经送给了娄昕舟,只是还没有对外公开,这些人并不知道,所以泰坤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城主立马跟着附和,娄昕舟认不得,肖烛小声和她一个一个介绍。 “附和的那几个都是和泰坤走得很近的,那个是西风城城主常林枫,左边站着的是风月城城主高渊,还有那个,云星城孙浦和。” “那个人呢?” 娄昕舟指了指坐在很后面的一个人,那人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只一口一口喝着茶,那姿态,比她还会看戏。 “风星城城主,沙沧,和泰坤不是一道的。” 肖烛回答道。 “嗯?”娄昕舟有些疑惑,“那他是谁的人?” “还能是谁?”肖烛听罢却是笑了,头往高台上一瞥,“他和北星城城主吕介,就是还没回来的其中一位,都是自家人。” “所以·······” 娄昕舟若有所思。 “嗯,如果现在在场的人没有问题,那没回来的另一位,云月城城主苏温纶的嫌疑就是最大的。” 肖烛接着解释道,娄昕舟听后点了点头,她懂烛火的意思。 泰坤和常林枫一直都是在席上的,没有时间作案,所以她察觉到的那个魔修一定不是这两人。 至于后面回来的三位,有一个自己人,自然排除。 而剩下的两个,高渊和孙浦和,两人到现在表现都挺正常,虽然会有些嫌疑,但比起没回来的云月城城主苏温纶,还是要好上一些。 “你想要东云城?” 待泰坤话音落下,苟亓便皱起了眉头,即使病气缠身,但在这一刻,他周身的气势还是有一瞬间的陡增,下面附和的人也在瞬间闭了嘴。 肖烛给娄昕舟介绍完底下的人,听见苟亓开口,只轻轻撇了嘴角,少年的眼中染着些血色,只觉有些好笑,回头看见娄昕舟还在思考凶手,一点不在乎城池的归属问题,惊讶之余,只无奈地摇了摇头。 东云城可是有这么多的人眼红,也不知道她明白这城池的分量没有。 “是。”泰坤承认了,他脸上挂着笑,起身到前面行了一礼,“臣下认为,没有比臣更为合适的人选了。” 说着,泰坤抬起了本是低着的头,直直看着苟亓,脸上满是自信。 “无论是论资格,还是,论实力。” “哼!谁给你的资格?你自己么?” 苟亓冷哼了一声,从高座上站起身来,他缓步走了下去,每走一步,身上的压迫感便增上一层。 “······” 泰坤看着苟亓停在他的面前,眼中暗色一闪而过,他颇为不满地咬了咬唇,低下头去,闭口不言。 “你对你的实力似乎很是自信?那现在呢?” 黑红的灵力凝聚在掌中,缓缓地放在了泰坤的头顶之上,苟亓居高临下,灰白的眼中病气尽散,带上了几分尚且收着的怒气。 渡劫魔修的威压无比恐怖,泰坤陡然睁大了眼睛,心中“啧”了一声。 苟亓竟还有这般实力?! 但他终究是只敢在心中怨怒,强威之下,身体是最为诚实的,苟亓并没有做什么,但那实力却是压倒性的,不过几息,他便大汗淋漓,就连跪姿也维持不了。 “主上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泰坤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救星出现了,苟亓抬头看了来人一眼,终于收了手中灵压。 从大门口迈步进来了两个气质不凡的魔修,不用说,许久不见回来的北星城城主吕介和云月城城主苏温纶终于回来了。 开口的那位温文尔雅,他语气熟络,不见对魔主的紧张畏惧,看样子应该就是肖烛说的自家人吕介了。 至于他身边的那位······ 娄昕舟顺势看过去,有一瞬居然和他对上了目光。 苏温纶一身的紫衣,披了一件黑色的披风,整个把自己罩住的样子,他似乎不太喜欢这种大场景,表现得十分拘谨,在和她对上目光的下一秒,就有些不知所措地移开了目光。 “······” 娄昕舟忍住不皱了皱眉头。 这人胆子这么小?真的是城主? “都是凭实力当上的,不用怀疑。” 肖烛突然开口解释,娄昕舟被吓了一跳,歪头看他一眼,忍不住小声吐槽。 “我想什么你都知道是吧。” “不难猜。” 肖烛笑了。 第213章 抓住贼人 吕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苟亓的面前,北星的城主一身蓝水锦缎,脸上始终带着温绵的笑意。只是跟着他回来的苏温纶却没有一起过来,而是绕道回了自己的席位,和沙沧坐到了一处,一句话都不说。 彼时泰坤刚刚从地上站起身来,脸上有些愠怒,但又不好说什么,若不是吕介及时开口,他不知道自己还会被苟亓压迫多久。 但问题是他和吕介根本就不对付,一点都不想看见这人得意的面孔,于是直接往旁移开几步,全程仰头斜眼看他。 “主上,这是发生何事了?”吕介却并不在意,只是轻声一笑,开口问苟亓,说着又侧了身子,看向了一旁泰坤,一脸的关心,“泰城主你怎么就惹主上不高兴了?莫不是,犯了什么事?” 泰坤一听这话,嘴角抽搐了一下,苟亓还未回答,便见他抢先开口。 “犯事?吕城主好大的恶意,招呼不打就让我背了这么大的锅?” “唔。”吕介有些惊讶地倒吸了一口气,连忙捂着嘴道歉,“我忘记打招呼了吗?啊呀,你看我这记性,补上,我这就补上!泰城主近来可好啊,不知道这几日可上街逛过?南月物质匮乏,你可得多带点东西回去,免得饿死在半路上了。” 吕介说是打招呼,但却敷衍得很,动作和语气十分的夸张,颇具戏剧性,看似关心贴切,实则句句带刺,直切泰坤痛点,看得娄昕舟一愣一愣的。 “我以为他是个······” 娄昕舟有些感叹,话分明已经到了嘴边,停了许久偏又说不出来,肖烛便轻笑着打断了她。 “以为他是个温文尔雅的人?” 娄昕舟听罢赞同地点了点头。 “若是他不开口的话确实是。”肖烛笑着给她介绍,“吕介在主上还是天合乐掌门的时候就跟着我们了,他以前是街头的混混,嘴上功夫很厉害。” 娄昕舟有些惊讶,打量了高座下的人半天,最后小声感叹。 “看不出来。” 就吕介周身气质而言,是真的完全和街头混混沾不上哪怕一点边。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泰坤差点给吕介那话给气疯了,但想起这里是启中城,多少还是收敛住了自己的怒气,他收了袖子一挥,随后冷哼一声,“吕城主坐拥北星,过得优渥,你不理解我的难处也就罢了,那苏城主呢?” 苏温纶本是坐着看戏,刚想低头和沙沧说话,就突然被提了名字,浑身都被吓得颤了一颤。 云月城和南月靠得很近,条件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何况又受腐海限制,可居住面积非常有限,除开南月,它的发展条件就是最为苛刻的了。 苏温纶和吕介走得很近,因而吕介在听了泰坤这话后明显便是一愣,随后就看向了坐在下面的云月城城主,似乎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苟亓从吕介回来过后,便独自回到了高座,他对泰坤整出来的这出闹剧并不在意,只在泰坤提到苏温纶的时候,才重新抬眼看了过去。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云月城城主苏温纶身上。 苏温纶哪里想到会是这般结果,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随后使劲地摇了摇头,赶紧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但泰坤哪里肯放过他,见状便大笑起来。 “苏城主,方才酒桌之上,我和林枫他们论及城池分封之事,你虽未曾参与,可却从头听到了尾,一脸的感同身受,怎么?现在却不敢承认了?” 苏温纶听后却是更加慌张,连忙起身走上前去向苟亓行了一礼。 “主上,臣下对此绝无怨言。” “行了。” 苟亓冷声开口,看着苏温纶一脸的惶恐,他心下已经什么都明白了,苍白的手指抬起红石磨成的瓷杯,像是血上落了雪,却不见他有其余的什么动作,高座下跪着的苏温纶突然被灵压压下,动弹不得。 满座皆惊,沙沧惊得从席上站起,一脸的不理解,不禁开口喊道。 “主上!” 吕介也是疑惑,转身望向了苟亓,后者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灵酒,才起身收拾残局。 他从高座上缓步走下,路过泰坤时,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后者有些心虚地别过了脸,随后才落脚在苏温纶面前。 “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不知臣下何错之有?” 苏温纶被黑衣罩着,强压之下,他几乎整个身体都紧紧地贴着地面,十分狼狈,话也像是从胸腔中极力挤出来的一样。 见苏温纶还是不开口,渡劫威压更为纯粹,地上的人猝不及防便吐出一口血来。 “噗!臣,臣下一时糊涂!动了歪心思,犯下错事!”苏温纶当即便怂了,顾不得其他,连忙改了口,“求,求主上饶命!求主上饶命!臣再也不敢了!” 吕介和沙沧在听见这话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眼中惊讶难掩,虽不知苏温纶是做了什么事,但此刻,两人的心中都是同一种感受,失望且愤怒。 “犯下错事?你做了什么?” 吕介沉声问道。 苟亓将灵压收回,灰白的眼中不见情绪。 没了恐怖的威压,苏温纶总算可以动了,只是他刚准备从地上爬起,下一秒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踢出去几十米,瞬间五脏六腑全碎,在地上翻滚不知多久,才勉强抬起头来,眼中竟是惊恐绝望,艰难地吐出模糊的几个字眼,似乎是求饶的句子。 “为什么确定是他了?” 娄昕舟却是有些不明白了,苟亓从头到尾话都没说过几句,就直接锁定了目标,依据是什么? “还记得我先前给你分析过吧。”肖烛解释,“云月城城主这个人心思深沉,虽然总是和吕介他们走在一块,但却算不得自家人。” 肖烛看着躺在地上挣扎的血人,冷冷笑了。 “其实他是君濂的人,这一点,连吕介他们都被蒙在鼓里呢。”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那些小动作,瞒不了主上的。” “这样吗……” “所以,我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听肖烛解释到这里,娄昕舟有些清楚了。 君濂被苟亓虐杀就是因为有二心,那跟着他站队的苏温纶也难保忠心。 何况,从泰坤刚才说的话来看,苏温伦也对城池分封不满,想来也是对苟亓积怨已久了。 “可是,这也不能确定就是他吧,这只能证明他有动机。” 第214章 席尽 “但这已经够了。”肖烛歪了歪头,笑着回答道,“你没听见吗?他已经自己承认了。” 娄昕舟听到这里总算彻底懂了。 泰坤将矛盾指向了苏温纶,但也只是说他对魔主分封不满,这时候苟亓施加强压,可以理解为是因为他认为他们不忠而降下责罚。 但若是苏温伦真的是芫雨殿外的那个人,那在他的眼中,这便又多了一层意思。 因为他不知道苟亓在那时候有没有发现他,所以势必是会心虚和慌张的,而以他的性子,定然是扛不住的。 “本尊没想到,君濂的事还没有给足你们警告。” 苟亓冷漠地看了一眼苏温纶,后者狼狈地躺在地上,浑身的血迹,他并不打算解释事情的全貌,冷声开口。 “若是还有人再想打本尊女儿的主意,这就是下场。” 说着,苟亓的掌中凝聚出红黑色的灵光,横在远处的苏温纶见状眼睛蓦地睁大,拼尽全身的力气,惊慌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却是还没迈出一步,就被狠狠地压成了一滩不可名状物。 苟亓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包括泰坤在内的几个城主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实力稍弱上一些的人更是面色如纸,脸上表情十分难看。 他们自然是怀着各种见不得光的心思,只是现在,本能告诉他们,至少是不能去打娄昕舟的主意了。 “你们都有些什么心思,本尊还是清楚的。”苟亓适时开口了,语气淡漠,指间还绕着些灵力,在黑暗中闪着骇人的红光,他眼神轻飘,似无意般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泰坤,“今日之事是谁在背后做推手,本尊也知道,若是你们当真不愿安分,那本尊,只好让八城通通易主了。” 没人开口说话,席上安静得可怕,娄昕舟轻轻吸进一口气,魔域猩红的空气中传来了浓浓的血腥味,肖烛似安抚般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神过来,才瞧见苟亓准备离开,正回头等着她。 此刻,那人眼中的嗜杀之意已然全部消失,望向她的目光中甚至带着些茫然和疑惑,在愣了片刻过后,似乎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所做之事很是残忍,竟然有些不安地移开了目光,颇有些无助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肖烛。 “······” 娄昕舟连忙跟了上去,苟亓见她跟了上来,收住眼中情绪,留下满席的人,带着娄昕舟和肖烛拂袖而去。 见着苟亓离去,剩下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泰坤悄悄摊开紧握的手掌,灵力自掌中冒出,将冷汗拂干。 “泰城主的手段好生厉害。” 之前在席上一直不曾说过几句话的沙沧突然开了口,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哼!沙城主这是在怪我?”泰坤却是一声冷哼,随即笑道,“这可不应当,我帮你和吕城主看清了苏温纶的真面目,你们不是该感谢我才对吗?” “呵。” 沙沧听罢一甩衣袖,不禁冷笑了一声,吕介则是看了一眼泰坤,眼中情绪不明,但到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便离开了,沙沧也跟了上去。 白羽从始至终都坐在一旁看戏,这事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但这接风宴总要有人收场。 肖烛跟着苟亓离开了,这任务自然便落在了作为领将的他的身上。 只是他并未急着起身,待杯中酒水见底,他才落下瓷杯,放声说道。 “席宴已尽,诸位,还请回吧。” 他的话音落下,席间这才重新有了声音,各城主勉强撑着精神道了别,带着自己的人匆匆离开了。 白羽拿起一旁的酒壶,又将红瓷杯重新盛满,他看了一眼苟亓离开的方向,整张脸都笼在黑暗之中,看不清眼中情绪。 许久,他抬头将酒水一饮而尽,黑暗中才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 “主上还真是喜欢她呢。” “领将怎么还不回去?” 却有一人坐在了他的对面,白羽瞅了百扇一眼,没有说话。 “你不喜欢她。” 白羽还是不回答,只拿起酒壶接着倒酒,却是不尽人意,酒壶早已见了底,他眉头一皱,抬手就给扔在了地上。 “封一扇,你还真是够闲的,管我做什么?” 百扇听罢却并不恼怒,他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一瓶新的灵酒,给白羽重新满上了。 白羽端起尝了一口。 “白玉兰?” 百扇点了点头。 “你想说什么?” 白羽的声音却是冷了下来,那是产自他家乡的酒。 “想来领将是没有忘的。”百扇笑了笑,“看主上的态度,魔主之位日后定然会由这突然冒出来的少主继承,主上对你我有恩,但她可不是,何况,她还是正道修士。” 百扇将正道二字咬的极重,白羽听罢便变了脸色。 “所以?” “主上身体一日不比一日,待他去后,这魔域可就不好再留了,你可想好去处了?” “……” 白羽不答。 “良禽择木而栖。” 百扇说着将一把扇子推了过去,眼中闪着不明的光芒,意味深长地说道。 “魔域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 娄昕舟跟着苟亓直接去了正隆殿,但一路上,苟亓却只顾往前走,话不曾说过一句,头也没回过。 娄昕舟能感受到空气中有些不妙的氛围,想起临走前苟亓眼中的那些情绪,不知为何,她总有些过意不去。 堂堂魔域之主,居然会这么在意自己在女儿眼中的形象么。 肖烛适时拉了她一下,她回头看了看和自己并肩走着的烛火,只见后者对她使劲点了点头,意思不言而喻。 娄昕舟无奈地叹了口气,酝酿片刻,便缓声开了口。 “阿父。” 肖烛见她终于开口,正想松气,却被这称呼吓了一跳,瞪着殷红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 怎么叫的?!他不是说过吗,要叫父尊大人! 娄昕舟自然注意到了肖烛的反应,但她并不想按照肖烛讲的那样叫,于是便直接忽略了少年惊讶质疑的表情,顶着灼热的目光接着说道。 “今日的事,谢谢你。” 和肖烛不同,苟亓对娄昕舟的称呼并没有什么意见,听完她说完话,也没有回头,脚上更是没有停过,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带着些难以察觉的笑意。 肖烛见状只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人啊,还真是容易满足。 第215章 暗卫山猫 娄昕舟在芫雨殿的东西并不多,肖烛第二日就用储物戒给她全部装了过来,日常起居交代好,又突然唤了两个黑衣人进来,从头捂到脚,浑身都散发着我很危险的气息。 娄昕舟被吓了一跳,差点下意识一剑刺上去,但好在被肖烛给及时拦住了。 “这是主上给你配的,近侍可以不要,但是暗卫总该留下吧。” 娄昕舟听后一句话也反驳不了,最后只好点了点头,将听澜给收了起来。 “这两人是主上十八卫中的佼佼者,都有出窍的修为,有他们在,除非大乘魔修,魔域里几乎不可能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接近你了。” 肖烛坐在石桌之上,撑着一只手说道,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十八卫?” 娄昕舟也跟着坐了下来,她虽然是住在正隆殿的偏殿,但环境布置什么的,都是极好的,比起芫雨殿来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屋子不多,但装潢华丽,院中还有假山造景,甚至像模像样地立了一棵梅花树,只是很显然,梅花树是用晶石雕刻成的假树,毕竟魔域可活不了这种人间花树。 “嗯,主上培养出来的暗卫,只有十八人,虽然打不过五大将,但实力绝对保证。” 肖烛解释道,娄昕舟听后点头,而后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两个站得笔直的黑衣人,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们叫什么名字?” “回少主。” 两个黑衣人齐声回道,娄昕舟一愣,她虽然来魔域好几天了,肖烛虽然也会这样叫她,但是平日里并不怎样喊她,因而少主这称呼突然从别人嘴里听见,居然还有些新鲜。 “属下黑煤。” “属下黑炭。” “啊?”娄昕舟惊住了,足足愣了有好几秒,才皱着眉头,一脸难以言喻地看向一旁的肖烛,“这名字是谁取的?怎么会有人叫这种名字?” “自然主上取的,十八卫都是这种名字。”肖烛早知她会是这种反应,没有一点惊讶,笑了笑,又和她举了几个苟亓取的名字,“比如什么黑石,黑头,黑泥,黑土的,主打一个好记。” “这······” 娄昕舟有些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堂堂魔域之主,居然还是个取名废。 好吧,略过,略过。 娄昕舟将自己想要吐槽的冲动压下,又接着问那两个暗卫。 “你们似乎是魔种?” 黑煤似乎是两人中占领导地位的那个,听了娄昕舟的问题后,便躬身回答。 “是,属下两人都是山猫化形。” “猫?山猫好啊。”娄昕舟一听,眼睛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亮了起来,“那你们可以化个形吗?” “嗯?” 肖烛歪头疑惑地看了过来,有些不能理解她的行为,娄昕舟被那疑惑的眼神看得有些尴尬,虚咳了两声。 “咳咳,你难道不觉得猫什么的,很可爱吗?” 肖烛听她说完少见地一愣,而后彻底笑开了。 “我不觉得。”少年憋笑憋得难受,“我劝你啊,最好别叫他俩化形。” “为什么?” 娄昕舟疑惑了,心中的好奇不减反增。 “小心做噩梦哦。” “我怕这个?” 娄昕舟听罢却是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了身后的黑煤和黑炭,两人对他们的话没有丝毫的反应,不动如山。 “那个,黑煤,黑炭,你们化个形。” “是。” 两人齐声应道,下一秒,两道黑色的灵光一闪,黑煤和黑炭居然消失在了原地。 “嗯?猫呢?” 娄昕舟疑惑道,回头看向肖烛,后者却只顾自己笑,慢悠悠地抱臂起身,走到了梅花树下,并没有替她解惑的意思。 娄昕舟只好转过头去,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张扁平到极致的大黑猫脸。 “少主,我们在这。” 黑煤和黑炭抬起头来,魔种浑浊的气息扑面而来,腥味混着臭味,甚至熏得眼睛疼,难以言喻。 娄昕舟连忙捂着鼻子起身站到了一旁,拉开了与两猫的距离。 “······” 先前和这所谓的山猫脸贴脸,娄昕舟并没有看清它俩的样子,此刻一拉开距离,嘴都闭不上了。 两只山猫占了她半个院子,黑得像是煤炭一样,魔域本就光线暗淡的,怪不得她刚刚找不到它们。 黑煤和黑炭都十分的巨大,光是黑暗中闪烁着的两双幽绿色大眼睛,就足足有一个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两只猫的脸都像是百里冲刺后撞在了墙上一样,扁得不能再扁,丑得不能再丑。 “······” 娄昕舟说不出话来,她这才记起来,这里是魔域来着,但凡是魔种,都是受瘴气侵蚀发生了异变的生物,丑才是正常的。 见她许久没有下一步的指令,黑煤和黑炭只好乖乖立在黑暗之中,眼中闪着幽光,不动如山。 “咳咳,变回来吧。” 娄昕舟缓过神来,终于开口说道,于是又见两道黑色的灵光,黑煤和黑炭变回了人形,肖烛走上前来,满脸的笑意。 “怎么样?是不是晚上会做噩梦的程度。” “是丑了点,但······”娄昕舟看了看两山猫,“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俩还怪可爱的。” “唔。”肖烛有些惊讶,“你喜欢就好。” “你帮我谢谢阿父吧。” 娄昕舟笑着说道。 “好,不过,下午的时候,主上要你去找他一趟。” “嗯?”娄昕舟疑惑,“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去了便知道了。”肖烛听罢却并不正面回答她,“我先回去了,哦,对了,你要是有事直接找主上,他可是就在隔壁呢。” 肖烛说完便毫无犹豫地出了殿门,走时嘴角笑意都还未减下,眼中还有喜悦之意,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被摆脱了的感觉。 错觉,错觉吧。 肖烛走后,娄昕舟看着院子中站着的俩山猫,这两个从今天起,就算是跟着她了,殿里还有很多空屋,倒不会显得拥挤,娄昕舟想了想,开口说道。 “你们随便找个屋子住下吧。” 说罢,便想转身回屋,却被叫住。 “少主,我们是暗卫。” “怎么了?” “暗卫不进屋。” 娄昕舟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们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你们睡哪儿?” “殿外暗处。” “唔。”娄昕舟想了想,“外面怎么能休息好呢?听我的,你俩各自选间屋子。” “可是进屋不好警惕。” “轮班不就好了?” “哦~” 两山猫听罢同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娄昕舟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有些感叹于两猫的呆然。 第216章 凭什么它还是条抹布啊! 下午的时候,娄昕舟记起肖烛的话,便去了正殿找苟亓。 本以为会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可是刚推开殿门就被惊在了原地。 只见大殿正中放着一个巨大的金色火炉,苟亓正挽着袖子,蹲在大火炉面前,一脸严肃地往里面丢木头,头都没抬一下,炉子里飞出来很多黑灰,在空气中到处飘。 “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惊讶之余,娄昕舟不确定地开口道,苟亓抬头看她,抬手抵在鼻前,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他手上有灰,落下时就在鼻头留下了一块黑。 顿时,魔域之主的形象全无。 “确实比本尊,咳,比我预想的要早上一些。” “那,要不要我待会儿再来。” 见他这样,娄昕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小心地询问。 “不用,也差不多了。” “那,阿父叫我是过来是······” 娄昕舟问道。 “烛火说你想学炼器,我近来无事,可以教教你。” 苟亓将手中的木头全部丢进火炉之后,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来,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一旁的水池,将身上的灰尘全部洗净了。 娄昕舟疑惑了,她虽然知道苟亓在炼器一途上造诣极高,但她并不记得自己和肖烛说过想要学炼器。 可这几日相处下来,苟亓根本不像是会说谎的样子,不用说,定是小烛火自作主张替她“想学了”。 原因其实也不难猜,为了缓和她和苟亓之间的关系,肖烛也是费了很多心思,她也没有理由拆穿他,于是在苟亓略显期待的目光中,她轻轻点了点头。 “初学者炼器往往控制不住火候,一来就用灵力会很危险,所以我找了最传统的火炉来教你。” 苟亓见她对面前这巨大的火炉似乎有些不解,便开口解释。 娄昕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对炼器完全没有接触过,虽然有见邵云帆炼过一些玩意儿,但那场景放到她的眼里,就是金色的灵力包裹着各种材料,左转几圈,右转几圈,然后再上下翻滚几圈,小一会儿,一个冒着热气的灵器便新鲜出炉了。 娄昕舟走到那巨大的火炉面前,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还可以用这么朴素的方式炼器。 “这是玄天炉,地阶上品的灵器,我以前闲着没事的时候做出来的。” “玄天炉?”娄昕舟总觉得有些熟悉,“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嗯,上古时期有个天阶灵炉就叫这个名字,听过也不奇怪。”苟亓笑着解释道,一边说一边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块抹布,将脸上和手上的水都给擦拭干净了,“我也是仿着做的,能力不足,只复刻了七八分。” 苟亓这话说得十分地平淡,但娄昕舟却惊讶得闭不上嘴了。 那可是天阶法器,居然能在魔域这种灵力枯竭的环境下,复刻出七八分?这是能力不足?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上古时期,灵力浓郁,天材地宝遍地都是,炼器师们在灵力充裕的环境中,用着最顶天的材料,这才炼造出了一件又一件的天阶法器。 而现在,炼器的人也不少,但是天材地宝难寻,灵力也早有匮乏之迹,地阶的法器都变得极其珍贵了,近千年,甚至是万年来,都没出过一件天阶法器。 而苟亓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在魔域之中,差点完全复刻出上古天阶法器,不开玩笑的说,要是将他放到上古去,怕是能翻天。 娄昕舟突然有些期待自己能学成什么样了。 “可玄天炉为何会是一个火炉呢?上古时期不是灵力十分充沛吗?那些人为何不用灵力炼器呢?” 惊讶过后,娄昕舟调整好了心态,快速地进入了求知的状态。 “好问题。”苟亓听罢微微一笑,将手中擦水的布扔到了一旁的石桌之上,“他们并不是不用灵力炼器,实际上,炼器最为关键的一步便是给锻造出来的灵器赋能,而这一步必然离不开灵力。” 娄昕舟认真的听着,视线被苟亓扔到桌上的抹布迁走一瞬,有些疑惑。 怎么用抹布擦手,用灵力烘干不是更方便吗? “但,你也知道那个时候最不缺的便是灵力,只需用特殊的方法牵引,空气中的灵力自己就能到灵器之中,赋予器物能力。” “特殊的方法?” “嗯。”苟亓点了点头,“方法有很多,最简单的就是借助灵炉,靠灵炉牵引空气中的灵力,给锻造的器物赋能,就是凡人也能炼器。” “凡人也能?那现在也可以吗?” 娄昕舟有些惊讶,随即提出下一个问题。 “现在自然不可以。“苟亓听后却是摇了摇头,“空气中的灵力太少了,达不到赋能要求。我今天用它来教你,也只是为了让你先学会控制火候,赋能的时候,还是得自己用灵力。” “唔,我懂了。” 苟亓地解释还是很清楚的,娄昕舟一下便领悟了,见她明白了,苟亓点了点头,又接着给她讲解关于炼器最基本的知识。 “方才所说的赋能是最后一步,我先给你讲讲炼器要做哪些准备吧。” 娄昕舟就这样在正殿待到了晚上,彼时苟亓终于把基础的理论知识给全部讲完,庞大的知识入脑,娄昕舟却完全不觉疲累勉强,她在理解方面向来自信。 可这种自若很快便被碎成了渣渣,转变的开始是苟亓指着石桌上的抹布,让她用它试试控制火候。 “只要出来的时候,和原来一样就算成功了。” 听完苟亓的话,娄昕舟点了点头,不就是让它怎样进去就怎样出来吗?这有什么难的? 这般想着,她便自信地拿着那条擦水布丢进了火炉。 但理论和实操是有着很大区别的,毫无意外的,因为没掌握好火候,那抹布半途就给烧成了灰。 苟亓对此丝毫不意外,只轻轻笑了笑,并不责怪,随即取出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抹布出来,很是随意地扔进了火炉,而后,娄昕舟很是惊讶地看着他左右转动了炉子近百次,一边操作还一边说话。 “我刚刚说过的,向左是大火,向右是小火,很简单的。” “······” 简单吗? 一个时辰之后,新鲜的擦水布出炉了,和它进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娄昕舟看着它陷入了沉思。 为了让它维持原样,苟亓调了百多次的温度,花了近一个时辰。 凭什么它还是条抹布啊! 第217章 魔教长老们 转眼便是三日过去,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之后,娄昕舟捧着手里的黑灰,沉默地望向了坐在一旁的苟亓。 她是不是在炼器一途上没有天赋? 苟亓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不知第多少次地小心开口。 “先调到大火,然后转中火,小火烧上一会儿,就再调到大火,若还是不行,中途可借少许灵力周转,再重复以上操作,抓住时机出炉就好。” 娄昕舟欲哭无泪。 “一会儿是多久,少许是多少,抓住时机是什么时机……” “……” 苟亓答不上来,但这也怪不得他,他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炼器一途上,他根本没有过这种烦恼,无论是火候还是赋能,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我从来都是凭感觉。”沉默片刻,苟亓再次小心地开口,“不然,你再多试试?” “……” 娄昕舟彻底绝望了。 她突然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也许并不是自己没有炼器的天赋,而是苟亓根本不知道应该怎样教人。 想到这里,她便释然了,魔宫还是有很多书的,其中关于炼器的自然也不少,比起让苟亓教她,不如她自己摸索。 所以,她便直接向苟亓提议让她自己照着书学,后者听后虽有些不情愿,但也许是知道自己确实不适合教别人,所以也并没有拒绝。 很快,只是在翻过几本古书之后,娄昕舟便能炼出一些小东西了,苟亓看着她拿来的成品,惊得说不出话来,随后眼中惊讶又逐渐转变为自我怀疑,光彩尽散,陷入了深深的失落之中。 “……” 娄昕舟连忙安慰。 “要不是阿父给我讲了那么多,还让我接触玄天炉,昕舟还学不了这么快。” 苟亓听见这话,尽管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但还是瞬间阴转晴了,心情好起来,就连病气都少了不少,以至于下午肖烛过来,还惊讶了许久。 “主上今日可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 “没什么。”苟亓听罢轻咳了一声,连忙转移话题,“可找到人替苏温伦了?” 苏温伦是云月城城主,接风宴上被他一掌给拍死了,但现在外界对魔域虎视眈眈,云月城不可无主,但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城主人选,所以苟亓就叫肖烛亲自出去找找看。 “主上还不放心我?自然是找到了我才回来呀。” 肖烛笑道。 “谁?可信吗?” “一个新人,虽然刚到出窍,但是背景很干净,叫弘俞。” “刚到出窍?” 苟亓有些疑惑的看了过去,魔域出窍的魔修或者是魔种不在少数,城主也向来是强者胜任,肖烛怎会看中这样一个刚刚到出窍的人? “嗯,虽然才刚到出窍,但是强得离谱,我都差点不是对手。” 肖烛知道苟亓的顾忌,开口解释道。 “那便定下吧。”苟亓听后便点了点头,他相信肖烛的眼光,“只是,把人守住了,我不希望他被泰坤挖了去。” “自然。”肖烛笑了笑,“吕介昨日就到云月去了,泰坤早就没有机会了。” “东云城呢?有找到合适的代管人选吗?” “暂时没有,不过我让左将和小将过去了,这个倒是不急的。” “镇江和观火?”苟亓点了点头,“他俩也确实没事做,也好,你慢慢找吧,不可马虎,东云城是魔域关口,所选之人一定要信得过。” “是。” ······ 娄昕舟在学会炼些简单的小灵器后,便进步得飞快,果然,前有个在炼器方面天赋极为变态的爹,后面女儿在这方面也不会差,短短一月间,娄昕舟便能炼出玄阶的灵器了,尽管品阶较次,但一个月便能炼玄阶灵器,在魔宫中还是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上辈子的时候,娄昕舟就知道魔宫的这群人好奇心重,十分的八卦,最重要的是胆子还大。 平日在正隆殿的时候还要好些,毕竟是魔主住的地方,这些人不敢过去,但娄昕舟这些天每日都要去藏书殿找书看,便有不少的人在路上守株待兔,只为了看看这传说中的天才少主长啥样。 这不,正隆殿到藏书殿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黑煤和黑炭便预警了几十次,但因着这些人并没有杀意,只是纯纯好奇,俩黑猫也只是给她提了醒,并没有出手干预。 到最后,娄昕舟长叹了口气,抚了抚额,正想叫黑煤他们采取非常手段驱赶,就看见一个魔种猝不及防地摔在了自己的面前。 “哎呀,我摔倒了!” “······”好熟悉的作案手法。 娄昕舟不得不停了下来,定眼一看,好家伙,还和上辈子是同一个魔种。 “呀,居然是少主啊,好巧。” “······” 娄昕舟说不出话来,只木然地点了点头。 看来,她还是适合在正隆殿待着。 于是,之后的日子,娄昕舟大大减少了去藏书殿的次数,每去一次,总要带许多书回来,苟亓见她进步神速,觉得她悟性极佳,第二日就把魔教的七位长老全部都给叫来了。 彼时娄昕舟正拿着书钻研,抬头就看见自己被七个形象各异的魔修给围住了,一点声息都没有。 “?!” 娄昕舟惊了一下,而后就听他们一言不合地开始自我介绍。 “我是大长老,炼毒的,少主好啊。” 白衣的老者拘着白花花的胡子笑着说道,看起来十分的和蔼,只是头上却有一对断角,一看就不是人类。 “二长老,主阵法,听说少主以前也是昆仑弟子?” 二长老稍年轻一些,看不出真实年龄,但笑得很是爽快。 “三长老,我炼器的,来之前就听说少主炼器天赋好,老夫这一看,果真如此,没想到你居然在学《地阶灵器赋能录》了,好好好,老夫已经好久没见到这样的天才了。” 七人中属三长老最为激动,娄昕舟认得他,上辈子他也投在了邵云帆的麾下,也是他在殿上宣布了自己右护法的身份。 “我是四长老,少主好。” 四长老就比较寡言了,他右手上绕着一条黢黑的毒蛇,头上还立着一只毒蜘蛛,只简单的说了自己的身份,而后便没话了,但看得出来是御兽的。 “五长老,少主好。” 四长老介绍完后,一旁的一个木偶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了,娄昕舟瞪着眼睛看过去,就见它抬起木头做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 不用说,这五长老是个傀儡师。 “少主好,小生六长老,攻咒的,少主有没有什么痛恨的人哇,小生可以帮你诅咒他哦。” 六长老笑得诡异,歪着头问道,他面色惨白,白粉扑了不知道有多厚,是个咒怨师。 “七长老,炼丹的。” 娄昕舟看向最后一位,七长老平静地开口,他眼神冷淡,眉头紧皱,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却是这七个人中最正常的一个。 七人皆已介绍完毕,娄昕舟小心翼翼地吞了吞口水,被一群出窍的魔修围着,她多少有些紧张,沉默许久,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道。 “那个,诸位长老所来何事啊?” “教你啊。” 七人齐声道。 “?!” 娄昕舟吓得书都掉了。 第218章 转变 娄昕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同时学习这么多的技能,毒、阵、器、丹,御兽、傀儡以及咒怨,每一个都不简单。 她以为自己会坚持不下来,但出乎意料的,她还是学了下去。 炼毒一途上,大长老的造诣极高,看起来很是和蔼的白胡子老爷爷,有着炼毒天才统一的变态偏执,用毒从不计后果。 娄昕舟跟着他学习的第三日,只刚学了些理论知识,就被下了剧毒,要她自己研制解药。 可她才接触炼毒,差点没被这毒给折磨死,连身都动不了,半夜迷迷糊糊,还梦回了上辈子给梅语木试毒的那段时间。 好在最后她靠着惊人的意志,连滚带爬地照着书尝试,终于研制出了解药,不过,是在苟亓的偷偷帮助下完成的就是了,这便不好提了。 二长老倒是对她好很多,只是因为他也曾是昆仑弟子,前几日娄昕舟根本没有学到什么,倒是听了不少昆仑现任长辈们的八卦。 “我听说你是岐鸢的弟子?” 娄昕舟点了点头。 “她天赋可是吓人,我当时还在门派的时候,她就是名震整个修真界的人物,追求者可不在少数啊。”二长老陷入了回忆之中,“不过她可是一个都不曾答应过,我当时还以为她是有什么喜欢的人,但现在看来,也许她是看破红尘的那种类型?” 岐鸢修的是有情道,所以娄昕舟虽并不认同二长老的话,但也忍不住思考了起来,毕竟岐鸢到现在确实是没有伴侣的,她也没有听她提过什么往事。 “诶,说起来,你知道为啥启律尊者一直用着小孩儿的模样吗?” 岐鸢并没有什么八卦,二长老也便很快转移了话题,提起了郑巳律。 启律是郑巳律的尊者封号,娄昕舟对此倒是听别人提过一嘴,说是什么为了前任掌门,但却不知其中具体缘由,因而便摇了摇头。 “昆仑的上任掌门你知道是谁不?”二长老一脸的神秘,见娄昕舟疑惑,眼中便有些惊讶,“郑严啊,就是启律尊者她祖父,老人家因为到了天命还没突破,所以便去了,从那时候开始,那孩子就没让自己长高过一分。” “那孩子。” 娄昕舟却是惊讶于二长老对郑巳律的称呼,后者微微一愣。 “你这重点把握得不对啊。”二长老感叹了一句,转头看见娄昕舟脸上的惊讶,这才明白了她的疑惑,有些尴尬地咳了几声,解释道,“其实我比你想象中还要大上一些。” “大上一些?” “也就八九百吧。” “!?” 娄昕舟惊呆了,毕竟二长老看起来真的很年轻。 至于三长老,就因为她这辈子多了个炼器天才的身份,这人对她,就完全可以说是和上辈子判若两人。 娄昕舟也算是见识到了,严苛如三长老,竟然还有轻声细语说话的一面,温柔体贴,简直不要太可怕。 但很快,没过几日,三长老便原形毕露了,娄昕舟看着他眉头紧皱,那熟悉的味道竟然让她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但其实前几位长老们教导方式娄昕舟还是能适应的,但从四长老开始,她便头痛起来。 四长老寡言,教起人来也十分抽象,一连七日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不停地送东西,来的第一日便送了娄昕舟一条毒蛇,第二日又拿来了一只毒蝎子,第三日则是毒蜘蛛,第四日给了蟾蜍······ 如此七日,他才舍得开口,指着那七种毒物,只留下了一句话。 “解开他们和我的血约,和他们契灵。” “?” 娄昕舟懵了。 原来它们都是有主的啊?! 她就说为何听话得可怕! 五长老也是一个奇葩,那日来的时候就用人偶介绍自己,正式教她的时候还用木偶,娄昕舟整日对着那些诡异的人偶,对五长老的真身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于是一日便偷偷跟了上去。 却没想到一路七拐八拐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就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各种骨头怪物包围了。抬头看见一个只有五六岁小孩那么高的男人,站在屋檐上笑得前仰后合,声音和五长老一模一样。 “!” 好吧,这五长老居然是个小矮子,娄昕舟恍然了,怪不得总是不愿意现真身。 但这两位都还不是最让娄昕舟招架不住的人,和正常人比起来,四长老和五长老自然都是怪人,但有了六长老的衬托,两人也不是那么格格不入了。 六长老教娄昕舟咒怨术,就只有四个字——“心诚则灵”,除此以外便没有再说过其他,但他每日还是会来正隆偏殿,检验娄昕舟的学习成果。 只是他总是来得悄无声息的,娄昕舟往往是一推门就能见着他坐在石桌前,死死地低着头,像个死人一样。 而他嘴里的咒言从来就没有停过,偶尔不出声了,她凑过去看,也必然能见着他在纸上或者地上写写画画,诅咒某个人。 见她出来了,六长老就会停下嘴上或是手上的动作,抬起头,阴沉沉地笑,问她。 “少主,你诅咒的人怎么样了啊。” “……” 说实话,她真的很想告诉他,她其实还没想好诅咒谁。 七长老是真的是魔教长老中唯一的一个正常人,正常到娄昕舟巴不得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炼丹。 虽然学习炼丹非常的枯燥,而且多是理论知识,对记忆的要求十分苛刻,比如各类灵植有什么作用,搭配起来又是什么用处,多少年份可用,怎样搭配效果才最佳…… 但娄昕舟还是每日就盼着他快些来,好从六位变态的手中解救自己。 时间就这样一转过去两年,七位长老能教的都教完了,娄昕舟掌握了所有能掌握的东西,终于可以出师了。 只是因为是短时间内速成,她还是比不上那些花了一生研究这些技能的人,但对她来说,也绝对是够用了。 当然,这两年来,她也并没有忽略自身的修炼,魔域的灵气很少,但苟亓手中的天材地宝却不少。 她给听澜引了血,修为也突破到了出窍,只是,是正道的出窍,理论上比起同等级的魔修要弱上一些,但若是真的对上,娄昕舟却还是有相当的信心,毕竟,这么多东西可不是白学的。 但就在她提升修为实力的这两年里,魔域也开始有些不平静了。 第219章 战起 魔之一说,其实从上古便有,只是每每出现,世人总会联合起来清剿,它们生了灭,灭了生,从未完整的存在过。 苟亓也不会是例外。 如今的这一片魔域已经存在了三百多年,世人留着它,一是畏惧苟亓渡劫魔修的实力,二是这三百多年里,魔域并未真正意义上侵扰过修真界。 只是两年前,袁婳在定门宴上爆出了娄昕舟的身世,世人畏惧她的天赋,害怕她会成为新一代的魔主,便将视线重新集中到了沉寂已久的魔域之上。 所以,娄昕舟知道,六门定会联合起来攻打魔域,只是她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报!” 娄昕舟刚将自己新炼出的灵器递给苟亓,后者还未来得及接过,便听见一声急呼,两人都有些惊讶地看了过去。 来人是个元婴的魔修,浑身都是伤,刚到地方就从坐骑上重重地跌了下来,翻滚了几圈。 娄昕舟见状,连忙取出了念玉,一道白光闪过,那魔修身上的伤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后者却是来不及惊讶,方能开口说话,就急忙跪了下来。 “主上,东云城,东云城······” “东云城怎么了?” 苟亓将娄昕舟给他的灵器收进了储物空间,走近一些后严肃地问道。 “六门突然打过来了,东云城,没守住。” 元婴的魔修艰难地开口,他一路加急赶过来,即使现在伤口已经痊愈,但周身疲态还是难掩,狼狈非常。 苟亓听后便皱了眉,灰白的眼睛瞬间便暗了下去。 “六门打过来了?” “是,观火大人战陨,镇江大人重伤。” 元婴魔修接着说道,他全程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苟亓一眼,娄昕舟站在一旁,额角起了一些薄汗。 左将傅景江,小将顾长观,两人可都是五将中的一员,尽管只有出窍的修为,实力却是直逼渡劫的正道修士,这样的实力,居然一死一伤? “昆仑也在吗?” 惊讶过后,娄昕舟又连忙开口问道,她其实知道郑巳律对魔修恨之入骨,但也不知为何,又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 “帘水领头,只说是六门。” 魔修回道,娄昕舟听后却是愣住。 “帘水领头?怎会是帘水阁?” 扶风宗灭门之后,六门席位顺延,帘水也还在御守宫之后,就是昆仑不参与,那也轮不到帘水领头才对,怎会是帘水? 魔修不答,娄昕舟便看向了一旁的苟亓,男人的脸隐在黑暗之中,不发一言,根本不知道是何神情,只剩空气静得让人窒息。 “本尊知道了。” 不知过去多久,娄昕舟才听见他沉声说道,须臾又摆了摆手唤人将那魔修带了下去。 “阿父。” 娄昕舟轻声喊了一句,苟亓回头看她,眼中寒光未收,冷冷刺过来,她咬了咬唇,许久才开口说道。 “对不起。” 苟亓微惊。 “你有何错?” 娄昕舟别过头去。 “若不是因为我,他们也不会这么快打过来。” 袁婳选的时机很好,扶风宗灭门后敲定第六门的定门宴,天下所有有影响力的宗门都会在场。 “这和你没有关系。” 苟亓听后却是摇了摇头,他将眼中的寒意全部敛住,语气也柔和下来,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口却是没有多说,娄昕舟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才听他缓声开口。 “你回去好生休息,放心,还有我在。” 说罢便转身进屋了,娄昕舟站在原地没有动,苟亓与她说话的语气和以前一样,但是却并没能让她放下心来,那有些苍白的句子,反而让她被强烈的不安感逐渐填满。 娄昕舟有些恍然的回到了偏殿,午时,苟亓唤来了七位长老和尚在启中的三位将领,不用说,定是商量迎战的事宜。 娄昕舟立在房顶上看着几人匆匆走进正殿,终是没忍住跟了上去,只是她才跳下屋顶,就被白羽拦住。 领将对她十分的不善,语气中甚至带着浓浓的厌恶之意,冷声问道。 “你来干什么?” 娄昕舟顿住,她知道白羽一向讨厌自己,但平日里也不曾这样和她说过话,总觉得这语气中,有种兴师问罪的感觉。 “来干什么?”娄昕舟见状自然不想示弱,仰着头回道,“自然不是找季领将的。” “六门打过来的事你应该知道了。” 白羽话里有话。 娄昕舟却是装作听不懂。 “嗯,我知道,怎么了?” “那你应该也知道主上叫我们过来是为何事。” 娄昕舟接着点头。 “那你还来做什么?” 白羽再次问道。 肖烛听罢走上前来,在娄昕舟还未回答之前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季领将,主上还等着呢。” 少年的话里没了平日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透骨的冷意。 两年的时间,肖烛的修为也早已恢复到了大乘,甚至更甚从前,此刻站在白羽的面前,气势还要高上几分。 “哼。” 白羽冷哼一声,他虽在名义上是领将,但五将的实权其实是掌握在肖烛手中的,因而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便进去了。 座下将百扇始终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白羽进去后,他看了娄昕舟一眼,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随后淡淡喊了一声。 “少主。” 百扇语气不带任何起伏,听着像是打招呼,偏语气和神态生动极了,娄昕舟从中看出些嘲讽的意思来,只觉十分的不舒服,皱起了眉。 “……” 两人都走后,肖烛这才转过身来,却是并没有说什么,只眼神示意她跟着进去。 苟亓见着她来了,并不见意外,只坐于高位,将她唤了过去,娄昕舟在他旁边坐下,众人也跟着入了坐。 “六门自正东而入,攻破东云城后南下,你们对此可有想法?” 待众人坐定,苟亓便开了口。 “南下便是云月城和南月城了。”大长老应道,“只是臣下总觉得奇怪,魔域瘴气横生,他们为何不抓紧时间直逼启中?” “是。”二长老也附和道,“虽说元婴以上的修士对瘴气尚有些抵抗之力,但只要待得久些,也还是会异化丧失心智的。” 三长老听后也点了点头。 “是啊,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求快,反而求稳。” 听到这里,大长老突然站了起来。 “等等,莫不是!” 第220章 布局 “怎么了?” 白羽转头看过去,其余的人也是一般反应。 娄昕舟坐在苟亓身旁,突然间也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顺着大长老的话应和了一句。 “泰坤,若是南月城城主泰坤有二心的话,就说得通了。” 众人一听也都恍然了,大长老见他们都领悟到了自己的意思,又接着开口说道。 “对,若是泰坤反叛,那么,风月城,西风城以及云星城,也必反。” 魔域九大城,瞬间便陷落一半。 此话一出,殿中便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纷纷看向了高位的苟亓,等着他发话。 气氛变得压抑起来,苟亓单手撑着头,整张脸隐在黑暗之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上敲打着。 “六门联合,渡劫修士最多只有六位。” 许久,白羽突然说话了,沉寂被打破,众人也都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不,没有昆仑。”娄昕舟却是皱着眉打断了他,“若是天下第一门来了,不会让其他人领头,所以,渡劫修士只有四位。” “少主可太武断了点。” 娄昕舟话音刚落下,百扇便笑着反驳。 “当真是可笑,我听说昆仑可是恨透了魔修,剿灭魔域这种事,他们怎会错过?”百扇说着唰的一声摇开了手中的小扇,他眉间尽是讽刺之意,丝毫不带掩饰,“还是说,您觉得,就凭您曾经是昆仑弟子,他们便会放过魔域?呵,真是好大的脸面啊。” “座下将大人。” 娄昕舟的眼神沉了下来,冷声喊了一句,却恰在此时,苟亓也开了口。 “烛火。” 娄昕舟有些惊讶于苟亓居然会打断她,只是因着对他的信任,尽管十分不明所以,但还是停了口。 坐在下方的百扇见状也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得意起来,甚至低头窃笑。 果然,他猜对了。 现在的这种情况,苟亓定然是不敢将他怎么样的,毕竟六门都快打到门前了,像他这样的大将,可是重要战力。 “碰!” 百扇正这么想着,却是在下一秒,肖烛不知何时绕到了他的身后,白衣的少年拉过他的后领,将他的头重重按在了桌上,顿时,一个大坑尽显。 白羽本是坐在他的旁边,见状带着椅子往另一边移了好些。 “注意你的身份。” 苟亓冷声说道。 一旁的二长老看得啧啧称奇,唏嘘地摇了摇头,侧过身和坐在一旁的大长老小声咬耳朵,真情实意感叹了一句。 “人才。” 谁不知道主上爱女如命啊,什么都敢说。 大长老听罢同意地点了点头,一旁三长老亦是满脸赞同。 在场的人修为没一个低的,都能听见二长老的话,其中自然也包括百扇。 百扇从桌上的大坑中抬起头来,大乘魔修的身体很是强硬,所以他一点事都没有,但却是实实在在丢脸丢到家了,当即气愤羞恼极了。 只是他不敢对苟亓有意见,便转头看向肖烛,眼睛里就差喷出火来。 肖烛却并不理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径直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南月背靠昆仑,昆仑参战,六门不会自东云南下。” 苟亓终于开了口,他声音冷淡,不带起伏,虽并没有刻意表明什么,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给娄昕舟立据。 “可南月有泰城主守着,相比起大乘魔修,六门肯定会选择只有两个出窍镇守的东云城吧。”百扇却还是不服气,心中的气愤让他开始不顾后果地反驳起苟亓的话来,“大家应该都知道,从东面进攻会更加保险吧。” “封座下,你难道没有听到大家先前说了什么吗?” 三长老好笑道。 “又没有证据,如何能说明泰城主有反叛之心?” 百扇争辩,也没给三长老好脸色。 “烛火。” 苟亓适时又叫了肖烛一声,百扇听后大感不妙,下意识戒备起来,却是并未见着白衣少年朝他而来。 见他这莫名其妙的反应,苟亓看他一眼,并未理会,接着对肖烛说道。 “你即刻南下,与南月取得联系,若是泰坤确有反叛之心,生杀由你,另外,西风城,风月城和云星城也派人一并试探。” “是。” 肖烛应声。 “······” 百扇皱起了眉头。 “噗。”二长老见他那样,忍了半天,最后还是笑出了声,见百扇黑着脸看过来,又连忙缓了表情,关切询问,“封座下可别是有心理阴影了?” “······”百扇沉默,片刻后却又突然开口,“主上,毕竟是六门联合,臣下愿与右将同往。” “你去做什么?” 苟亓听后冷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些责问,百扇不知为何突然便打了个寒颤,他压下心中的不安,答道。 “毕竟是六门联合,渡劫修士有好几个,若是右将遇上了······” “魔域瘴气横生,百米便不见人,封座下不必担心。” 肖烛笑了,他歪着头看过去,殷色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内心的阴暗,百扇便只好作罢,怏怏闭了嘴。 “白羽。”苟亓又看向了坐在一侧的领将,“你去北星和风星,两日内将两城的人全部迁至启中。” “是,臣下领命。” 白羽应声。 “那其他城呢?”娄昕舟问道,“就算是泰坤以及其党羽存在反抗之心,那也还有云月城。” “启中只够再接纳两城的人。”大长老摇了摇头,脸上有些无奈,“若六门的目的地果真是南月,云月横在两城中间,恐怕凶多吉少。可我们也来不及,只能弃城了。” “……” …… 从正殿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娄昕舟有些疲惫地倒在了床上,心中不是滋味,止不住地害怕和不安。 “又在这里待了两年了。” 她有些恍然。 和上辈子一样,不知为何,她在魔域的时候,总比在外面修真界活得更自在一些。 说实话,六门联合打过来,她的心是向着魔域的。 因为她不得不承认,她早已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 “一定,会没事的吧。” 第221章 魔域之主,还望你尽快伏诛,方能少受罪责。 肖烛和白羽走后的两日里,源源不断的人自北涌入启中,娄昕舟跟着苟亓站在城头,瘴气遮掩百里,她看不清城墙下是怎样一番情景,但能听见声音。 纷乱而又压抑。 突然,远处扬起一阵尘土,随即,是撕心裂肺的喊声,东南边递来了消息,地龙上的魔修向城墙上的魔主高声吼道。 “报!云月城陷落!新任城主弘俞,死守战死!” “!” 尽管这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娄昕舟还是有些惊讶,喃喃重复道。 “云月城陷落。” “报!”急报声却并未停止,“南月城城主泰坤不战而降,西风城、云星城、风月城同降!” 娄昕舟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果真是这样! “报!六门已行军百里,预计午时抵达启中城!” 一声接着一声。 娄昕舟几乎忘记了呼吸。 怎么会这么快?! 才不过两日,南下攻破云月,自南月城又北上攻打启中,怎会只用了两日?! “闭城。” 不知过去多久,娄昕舟眼中的惊讶都还未消下去,难民也还未完全进来,苟亓便发了声。 城墙之上,他一身黑衣站在风中,尽管面色苍白如纸,声音却简短有力,借着风传了百里。 于是,原本安静行进的难民瞬间便失去了原有的秩序,个个慌张混乱起来,骂声,哭喊声,祈求声不在少数。 “前面的快点!!!” 后面的人艰难地从人群中冒出脑袋,大声吼着,他们拼命地往前挤,但人流却不动分毫,反而因为城门渐闭,他们只被慢慢推出,离大门越来越远。 “走快点没听见吗!你娘的!不想活命了?” “让老子进去!” “不能关城门!不能关城门!” 依旧看不清,但这些声音顺着风全部刺进了娄昕舟的耳朵,一个人也没有落下。 “不要关城门!求你!” “等等,等等我,让我进去!” 人群的声音很是惊慌和愤怒,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因为魔域瘴气才化形的魔种,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修为,若是被关在城门之外,不会有半点活路。 直至最后,所有的愤怒都变成了绝望的祈求,大门终于紧紧闭上,没有留下一点缝隙。 “开门,魔主,魔域之主,主啊······” “······” 娄昕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过了身。 “······” 头顶突然传来一片柔软的触感,娄昕舟微微抬头,对上苟亓那双灰白的眼睛,魔域之主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算是安抚,却是没开口说哪怕一句话。 “你不将他们赶走吗?” 娄昕舟突然小声问道。 “不,我需要他们。” “需要?” 娄昕舟疑惑,眉头也微微皱起,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苟亓平淡而冷静地回答道。 “他们的尸体,会是第一道城墙。” 待他话音落下,黑红色的灵力自他的脚底悄然渗下,娄昕舟面露惊讶,往后退开一步,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作何种表情。 惨叫声接连不断的响起,魔种或是魔修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很快,娄昕舟便闻见了空气中飘来了淡淡的血腥味,一时间,安静到令人窒息。 “······” 不用怀疑,短短几息,启中城方圆十里内的活物全都死完了。 娄昕舟有些不可置信地跑到城墙边上,企图从浓浓的瘴气中看见下方的惨状,但显然只能是无用功。 “轰隆隆!轰!” 临近午时时,一阵震感突然从墙体传来,娄昕舟眼神微沉,心中有些紧张。 “他们来了。” 只是还未待两人作出其他的反应,下一秒,不知从何处突然亮起了一道白光。 埋于黑暗中三百年的魔域第一次被光明笼罩,那道白光像是自九天而降,魔域中那无处不在的瘴气竟然被一瞬间驱散。 “这,是什么?” 娄昕舟的眼睛睁大到了极致,就连苟亓也难掩眼中的震惊。 瘴气对魔域来说,无疑是优势,可也不知六门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能驱散笼盖整个魔域的庞大瘴气。 娄昕舟紧紧咬住了嘴唇。 上辈子她也曾经历过一次六门联合讨伐,可是那时,也不曾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为什么!是谁?到底是谁? 等等! 娄昕舟突然怔住了,她看着远处渐显的密密麻麻的人头,六门已经很近了。 难道是他吗!? 启中城里传来了无数的惊呼,绝大多数的魔种从未见过阳光,他们只觉得这亮光刺得他们眼睛发疼,皮肤被烧得生疼。 “起阵。” 苟亓冷声开口,待他话音落下,启中城十里范围内接连升起了九道屏障,无数的傀儡自土里破出,接着,又不知从何处冒出数不尽的毒虫蛇蝎,源源不断地往外爬去。 娄昕舟眼睁睁看着那些傀儡们翻过地上的尸体,开膛破肚,动作迟缓地爬了进去,而后,在满地的血污中,他们挣扎着重新“活”了过来,有了肉体的滋养,他们行动迅捷灵活起来,个个都有元婴魔修的修为。 原来,这才是傀儡的真正用法。 娄昕舟说不出话来。 “无论用再好的材料来制作一个傀儡,都比不上死人有用。” 五长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娄昕舟的身后,她回过头去,便见着是七位长老都上了城墙。 “五长老,你不曾教过我这些。” “少主只是学来自保,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为好。” 五长老坐在一个傀儡身上,孩童般的身躯此刻和娄昕舟一般高度。 “自保。” 娄昕舟重复道,有那么一刻,她突然觉得有些疲软,原来自己这么没用,学了好久的东西,却只能用来自保。 是啊,只能用来自保,就连强大如苟亓,也保护不了所有的人,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终于,不知过去多久,六门兵临城下,各派掌门和尊者立于高空之中,站在最前面的,是领头的帘水阁掌门,只有大乘的修为,而在他身后,是叛城南月城城主泰坤。 娄昕舟抬眼望过去,待看清那领头之人的脸时,只觉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不可置信。 果然是他!念音境中回溯时间,被她杀死后又起死回生之人! “沈寒。” 娄昕舟的声音并不小,六门来的人修为也都不低,站在最前面的那人嘴角含着笑,淡淡看了过来,他显然是听见了,只是却并没有回应什么。 “在下帘水阁新任掌门沈寻。”帘水阁掌门开口说道,只是却并非向着苟亓,而是对着娄昕舟,似乎这话是对她说的一般,“魔域之主,还望你尽快伏诛,方能少受罪责。” 第222章 入魔域者,死。 沈寻手中拿着一把紫色的画扇,他掩面站在方舟头处,看起来很是谦和有礼,声音也温和,但说出的话却一点不客气。 娄昕舟看向他的身后,神识悄然探过去,细细辨认着来了哪些人。 光是渡劫实力的,就足足有七人,其中六门便占去四个。 和娄昕舟想的一样,御守宫期义尊者,帘水阁度若尊者,明成府仪古尊者,就连和昆仑一向交好的沧浪门也请出了刻量尊者。 而除他们以外,叛徒泰坤是大乘的魔修,也完全可以算在渡劫里面。 只是,除去这五人,还剩下的两人就让娄昕舟无比惊讶了——师阔云以及青凰。 之前在沐门的时候,师阔云妄图以屠城的方式恢复实力,但是被她和邵云帆给阻止了,肖烛过后去追杀他,看来还是没能取他性命。 至于青凰,就更不用说了,娄昕舟完全不敢相信他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自扶风宗灭门,她闭关五年后出来,魏九依就告诉她说是青凰被人救走,她虽有所猜测,但依旧免不了此时此刻的惊讶。 “居然有五个渡劫,大乘魔修亦有两人······” 站在娄昕舟不远处的六长老有些不敢相信,轻声感叹道。 娄昕舟有些不安地握紧了拳头。 “放心,有主上在,他们可不一定能攻下魔域。” 大长老沉声道,娄昕舟回望过去,又撇过头看站在自己身旁苟亓,后者察觉到她的视线,看过来时,依旧是如平日般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从容而冷静,娄昕舟奇迹般的将悬着的心放进了肚子里。 是啊,还有苟亓在,他这爹可是能一只手拍死一个大乘魔修的,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入魔域者,死。” 在沉默双方气氛焦灼许久后,苟亓终于开口回了沈寻的话,平日语气中的病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掺杂着灵力扩散出去,反而如刀刃般锋利,字字惊魂。 沈寻闻言便放下了掩面的紫色画扇,只是那仿若含刀的回答并没有让他动摇分毫,他嘴角始终带着浅淡的笑意,似乎胸有成竹。 “那便来战吧。” 随着那声音落下,震天的吼声响彻云霄,六门来了不知多少万人,全都如排演过一般冲天而起,对着第一道屏障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轰!” 接着的,是九天雷霆巨响,惊雷随后落下,即使是白昼,也有那么一息,仿若化作了虚无。 “天阶法器雷霆刃。”娄昕舟虽从未见过,但还是认得的,眼中光彩渐暗,“是沧浪门的。” “他们敢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攻过来,定然是下了血本的,六大门不是都有天阶法器吗?”二长老一边说着,一边在空中飞快地写阵,以加固不断破损的屏障,“哼,有够欺负人的,就魔教没有。” 在六门无数修士的攻击下,那九道防御阵法闪着夺目的光芒,一刻也不曾停息。 娄昕舟学过那些阵,每一个都是需要数千人维持的大阵,早在得到东云城陷落的消息时,二长老便带人布下,此刻在城中后方,万人正不断地往前输送灵力,甚至是声息,以维持这九大阵法运转。 这显然撑不了多久,但娄昕舟知道,这些阵法可不是拿来防御的。 “攻。” 苟亓见时机已到,轻声开口,下一秒,那九道屏障居然应声而碎,转瞬化作灵光,疯狂地涌入敌人的身体之中。 “碰!” 突然一声巨响,一个出窍的修士居然生生炸开了。 “碰!碰碰!” 惨叫声接连不断地响起,被灵光侵入身体的修士们一个接一个的爆炸,血雨直直落下,浸透魔域本就鲜红的土地,腥味顺着风飘上高墙,胡子花白的老人有些失望地说道。 “奏效了,就是不比预料中的效果好。” “大长老可别谦虚了,您这毒,可将六门前锋都杀尽了。” 二长老笑了笑,见着此番场景,眼中紧张都褪去不少。 “这样下去,怕是都用不着主上出手,六门就得夹着尾巴回去了。” 三长老也一改愁容,笑着应和。 “嗯。” 不喜说话的六长老也忍不住轻轻嗯了一声。 见他们如此,娄昕舟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六门的修士们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见着空中不断炸开血花,他们没有应对计策,很快便失去了章法,纷纷停下了攻击,往后逃去。 沈寻站在方舟之上,来时的笑意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黑。 “你们在逃什么?”他看着下方往后撤去的人群,厉声说道,“凡后退者,一令处死。” 沈寻说着便将手中的画扇丢了出去,一息之间,生生穿透了跑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出窍的修士直接当场横尸。 于是,慌乱的人群终于停了下来,他们沉默许久,终是被迫重新转过身,大吼着提起武器往前冲去。 “咒。” 苟亓却又是一声。 “是。” 一旁的六长老应了声,随即就闭上了眼睛,小声而快速地念了起来。 咒怨一道,心诚则灵。 这是娄昕舟刚接触咒怨的时候,六长老教她的,但其实不然。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诅咒是要耗费生息的,只有献祭了足够多的生命,再发动咒怨之术,才可以生效。 实际上,六长老最开始并没有想过教会她,只是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 随着六长老的声音由小声逐渐癫狂起来,那些原本还在死命往前冲的修士突然毫无征兆地被定住了,而后,七窍生生流出血来。 “啊啊啊啊!” “啊!!!” “发生了什么?!” “好痛!救救我!” “啊啊啊啊啊!!!” 又是源源不断地惨叫声,惊恐带着绝望,娄昕舟看得心惊胆跳,忍不住回头看向六长老,感叹道。 “好厉害。” “哈哈哈哈哈哈哈死吧!都给小生死吧呜呜呜呜呜!” 六长老却是进入状态了,脸上无比的狰狞,又哭又笑,娄昕舟咽了咽口水,颇有些无助地将头转了回去。 果然,学咒哪有不疯的。 第223章 苟亓出手 “傀儡,攻。” 苟亓又开了口,他直挺挺地站在高墙之上,面无表情,血风将他的衣衫向后拉去,无尽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像是恶魔被镀上了一层圣光,黑暗夹杂着光明。 五长老听见命令后便闭上了眼睛,载着他的人偶往上升高了几米,随后他的指尖生出灵光,灵识连上城墙下的千万傀儡,不言间,那些嵌进死人躯壳的傀儡便迅速动了起来。 “五毒。” 苟亓又发声了,四长老立即应声,而后,藏在阴暗处的毒物瞬间冒出,密密麻麻的,不知数量。 “退!” 魔教攻势太猛,沈寻只好下令撤退,他额间冒出一些薄汗来,紧紧地捏着手中的画扇,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六门千万计的大军迅速往后逃去,尽显狼狈。 “轰!” 待六门往后撤出一定的距离,一个巨大的透明龟壳突然从天而降,将六门中人全部罩在了里面。 毒虫大军行进在前,来不及刹车,重重地撞上了透明的龟甲,霎时便翻了一片。 “是明成府的天阶法器厚甲!快停下!” 娄昕舟惊呼一声,而后往后看去,两位长老立即收了进攻的命令,傀儡大军稍后,受令停下,并无损耗。 “······” 娄昕舟刚松下一口气,却是抬眼便看见度若取出了穹天弓,不待她反应,便朝天上射出了一箭,娄昕舟见状立即朝五长老和四长老喊。 “是穹天弓!” 穹天弓是帘水阁的天阶法器,一箭裂万箭,威力巨大无比。 “退。” 苟亓毫无犹豫地再次下令,四长老和五长老听罢连忙操控,黑压压的大军便往后迅速撤去,五毒掩入红土之中,却还是晚了好些,大半傀儡被灵箭刺成了筛子,毒虫蛇蝎也被无情穿透,当场炸开。 “!” “主上!”二长老见着战局失利,一时便有些着急,“他们有太多的天阶法器了。” “二长老别慌。”三长老虽然也有些紧张,但勉强还算冷静,“六门属有的天阶法器都是传下来的,这些人都不是原主,用不了多久。” 毕竟是学炼器的,三长老也是看得清形势,缓声解释道。 “别看这一箭威力巨大,度若那家伙不一定能射出第二箭来,雷霆刃也是一样的。” “可厚甲怎么破?”娄昕舟也知道三长老的意思,但厚甲和雷霆穹天不一样,它是防御型天阶法器,甚至都不需要耗费使用者多少灵力,而且,“也还有祁天剑以及······” “嘤!” 娄昕舟的话都还未说完,九天便传来一声啼鸣,众人抬头望去,便见着火雀衔灵而来,它的翅膀浴在火焰之中,浑身赤红,正如当头金乌。 “嘤嘤!” 又是一声高啼,万千灵雀受到呼唤从远处而来,火雀降下一道火焰,瞬间席卷了启中城前的大半土地。 沈寻立于方舟之上,终于松了紧皱的眉头,“哗”的一声打开了画扇,而后笑了起来。 “魔域之主,你还想挣扎到何时?” “主上!” 三长老此刻也站不住了,有些着急地看向了苟亓,似乎是想叫他出手。 娄昕舟也稍显慌张,因为她知道,两方这般僵持,先出手者,必然是落于下风的一方。 “罢了。” 苟亓轻轻摇了摇头,魔域该用的防御手段都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六门有厚甲保护在前,又有火雀衔火而攻,雷霆穹弓和祁天在后,魔教的傀儡大军和毒虫蛇蝎早已失去原来的优势了。 是时候该他出手了。 苟亓缓缓往前走去,他本是立于城墙之上,这般完全是虚空踏出去,却是如履平地。 “嗡!嗡嗡!” 不知走出多远,他终于停了下来,而后,也没见他有何动作,他的周身便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灵器,个个都是地阶上品,功能效用直逼天阶法器。 “不愧是炼器的天才啊。”沈寻见状又皱起了眉头,感叹道,“若是天合乐没有亡派,想必定可与昆仑争争第一门了。” “轰!轰隆!” 刻量尊者居然再次发起了攻击,几道雷霆从九天直直劈向苟亓,天地骤白,雷光断了所有人的视线。 而后,又是万千的灵箭,火雀也吐出灵火袭来······ 所有人,几乎都在同一时刻朝苟亓发起了攻击。 “碰!” 灵威相互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响彻云霄,天地也为之震动。 “······” 可是待雷光散去,万千灵箭消散在空中,之后火焰碾过,六门众人全都睁大了眼睛。 “那可是天阶法器!!!” “毫发无伤?!怎么可能?!” “······” 苟亓稳稳地在虚空中立着,黑红色的灵力环绕在周身,雷霆没能碰到他一片衣衫,灵剑也全被挡在屏障之外,至于那雀儿吐出的火焰,竟然化作了一小团的精华,乖乖地臣服在他的手掌中心。 沈寻将画扇收了起来,他深深吸进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尽管还是皱着眉头,但眼中却不见多少惊讶,似乎这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 见着苟亓无事,娄昕舟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强上不少。 “情况怎么样?”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娄昕舟的耳朵边响起,她回头看去,有些惊喜。 “小烛火,你回来了!” 肖烛轻轻地点了点头,还未说话,白羽便推开他从后面走上前来。 “问你情况怎么样。” 语气不算太坏也不算太好,娄昕舟皱起了眉头,但碍于战局紧张,便没有理会,回答时只拉过了肖烛。 “六门有天阶法器在手,之前布的局都被破了,所以只能阿父出手了。”娄昕舟说着侧过身去,看向苟亓所在,“但,他好像并不需要我们帮忙。” 白羽听罢却是看向了六门方舟的方向,他微微眯起眼睛,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若果真如此,自然最好。” 百扇也不知何时上来的,像是故意和她对着干一般,冷不丁开口就是这一句,娄昕舟听罢转过头去,同样不予理会。 魔教这五大将,就属这两人最讨厌。 娄昕舟这般想着,虽是没有搭理他们,但心中难免还是有些不安,便伸手拉了拉肖烛,想从他那里得到肯定,毕竟,他跟了苟亓几百年,肯定是最清楚他实力的人。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待她看过去时,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见少年眼中尽是紧张,在她拉他时又换做轻松。 “怎么了?” 少年状若没事般问道。 第224章 渡劫雷劫 娄昕舟盯着他许久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肖烛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紧张绝对不是她的错觉,沉默片刻,她才开口接着问道。 “我们会赢的对吗?” 肖烛自然是点头应她,神情也没有丝毫破绽,但娄昕舟偏微微皱起了眉头,只是碍于战局紧张,她还是没有再多问什么。 六门的渡劫们也终于出手了,他们从方舟上下来,将苟亓团团围在了中间,肖烛和白羽见状,没带犹豫地也上去了,吕介和沙沧随后,他们是跟着白羽一起回来的,只是因为战况紧张,两人都没往娄昕舟这边来。 一下上去了四人,只留下百扇留在了原地,娄昕舟有些疑惑地看向了他,他可是大乘的魔修,于情于理都该上去应战吧。 百扇见她看向了自己,微微皱了皱眉,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跟着去了。 六门算上大乘期的魔修,渡劫实力的人共有七人,而魔教这边,沙沧修为只有出窍,所以渡劫实力的人便仅有四人。 这战力看起来有些悬殊,但实则不然,苟亓是渡劫的魔修,修为理应是高于在场的所有人的。 先出手的是六门,青凰率先打破了对峙僵局,直接锁定了实力最弱的沙沧,祁天剑离手,在空中划出一道青蓝色的光壑,朝他直直刺过去。 沙沧反应也是迅速,祁天剑是天阶法器,正面抗下那一击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身子一侧躲过袭击,而后便毫无犹豫朝吕介飞了过去。 若是他一人作战,定然坚持不了多久。 肖烛则是和师阔云对上了。 “好久不见啊,师城主。” 肖烛的声音中带着些笑意,少年手持覆月,殷红的眼中尽是血气。 “右将可不要这么叫我了,我早已不是魔域的一员了。” 师阔云也笑着回道。 “呵,是啊,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落魄到给六门当狗了。” 肖烛听罢嘲讽,师阔云原是风月城城主,高渊是在他反叛之后才上位的。 师阔云可听不得这话,顿时便皱起眉来,也反讽回去。 “哈哈,这不是因为魔教快要没了吗,哦,对了,肖右将可找到退路了?” “嗯?”肖烛歪了歪头,他轻轻地笑起来,覆月在手中翻转了几圈,而后冷冷地看向了师阔云,“谁给你的自信?” “我向来凭实力说话。” 师阔云回答道,说完浑身便被黑气笼罩,一个前冲,瞬间贴上了肖烛,眨眼间就是百多个回合。 白羽和百扇则是和叛变的四大城城主对上了,四人中仅有泰坤是大乘修为,其余三人都是出窍,两人对上他们,打得有来有回。 但就是这样,苟亓面前站着的,还有六门剩下四位渡劫尊者,以及十几个大乘修为的各派掌门和长老们。 看见苟亓一个人面对六门这么大的阵仗,娄昕舟的心又给提起来了,恨不得自己也冲上去,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修为只有出窍,混沌也还在沉睡,她没有办法将修为提升到大乘,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若是不明所以冲上去了,只会拖后腿。 所以,眼下她能做的,只有祈祷,心惊胆跳地祈祷。 魔域其实是很广阔的,启中前的这片土地尤其平坦,但是在十几个顶尖强者的破坏下,很快便变得惨不忍睹,六门的那群修士即使有天阶法器厚甲的保护,也被逼着往后一退再退。 娄昕舟和七长老们站在城墙之上观战,虽远离中心,但也总是被余威波及,二长老和她一起布下的防御阵法,总是破了补,补了破,三长老拿出的众多防御灵器也被一一击碎,若不是苟亓在开战前给过她许多灵器,他们根本扛不住那些余威。 无奈之下,七长老一致决定下城墙避难,连带着将娄昕舟也给强拉下去了。 在远离战局之后,身体上的压力确实小上不少,但心理压力却瞬间大了起来。 高大的城墙遮挡了视线,娄昕舟只能看见天地忽明忽暗,脚底震动嗡鸣,她被二长老和三长老紧紧拉着,几乎动弹不了分毫。 耳边环绕着城中无数魔种魔修各种不安的哭喊和尖叫声,城外的巨响时而在天边炸开,时而又像是直接落在了她的耳中。 焦躁、不安、紧张,每一刻的情绪都不一样,那些声音,以及脚底传来的震动感,都在修士敏锐的感知下被放大了数倍,娄昕舟只觉得自己恍惚着,又清醒着。 直到不知过去多久,天地仿若翻倒一瞬,耳边震了一下,她突然间便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 抬头看去,冲天而起的,是黑红色的庞大灵力,它们宛如无形的巨龙,席卷了整个天地,而后,魔域重新归为黑暗,鼻尖传来熟悉的冷意,瘴气漫过全身,不留一点空隙地将所有人包裹其中。 娄昕舟缓缓睁大了眼睛。 启中城里的魔种和魔修也在瞬间安静了下来,有那么一刻,世界静得出奇,而后,呼声震起。 “我们赢了?” “我们是不是赢了?!” “啊啊啊啊,吾主万岁!!!!” “吾主万岁!!” “哈哈哈哈哈哈,什么狗屁六门,那么多天阶法器,还不是打不过咱们!” “就是啊!魔主万岁!” 二长老和三长老也被眼前的场景怔住了,总算将娄昕舟放了,她缓缓地往前走了几步,有些不敢相信赢得这样简单。 真的赢了? 黑暗中红光一闪,听澜凭空出现,她轻轻一跃便跳上灵剑,飞到了城墙之上。 瘴气无边无际,甚至比原来还要浓郁,她伸出手轻轻挥了挥,完全看不清城下是何种场景。 没有任何的声音,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气息,她压下心中的紧张,正想往下飞去,却是在下一秒,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乌云拢集,娄昕舟抬头望去,风云暗淡,竟然是修士突破的雷劫?! 谁能在这时候突破?! 七位长老们在这时也先后上了城墙,见着这番场景,几人眼中满是惊愕。 “渡劫的雷劫······” 大长老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 “难道是他!?” 娄昕舟听后顿时心下一沉。 六门大乘修为的那些修士中,最有可能突破渡劫的,必然只能是那个人。 “谁?” 二长老转头问她。 娄昕舟深深吸进一口气,空气已经变得湿润起来,雷霆翻滚,威压不断递进,压得她根本喘不过气起来,五脏六腑像是要炸掉一般,许久,她缓声开口。 “沈寒,不,帘水阁新任掌门,沈寻。” 第225章 败势 之前再一次见到沈寒的时候,娄昕舟就觉得十分惊讶,那人明显是认识自己的,也根本没有改变自己的样貌半分,偏换了个名,当上了帘水阁的掌门人。 两年,只有两年,她进魔域的时候,帘水阁的掌门人还是姓翁的,转眼便换作了沈。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真的有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上位吗?还是说他和帘水阁本身就有什么关系? 可是,就算是这样······ 娄昕舟看着遮天蔽日的渡劫雷云,脸上几乎有些茫然。 这人的实力究竟为何可以提升这么快? 自在念音境中和他第一次交手,如今过去只不过八年,这短短的时间,沈寒从金丹一路升到了渡劫,而她,自认为天赋惊人,也只是刚到出窍。 这是何种的差距······ 回溯时间,起死回生,实力也是逆天,偏偏好似和她有仇一般,一直追着她跑。 念音境中百余次循环,盗走信物让袁婳假冒魔教少主,救走罪人青凰,还有她身世秘密,无论哪一个都和沈寒有关。 可是,为什么?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个人哪怕一点影子,上辈子更是从未见到过他,可这人为何就是一直针对她?想要置她于死地? 娄昕舟只觉心中疑惑万分,茫然得近乎绝望,眼前是雷云拢集,心中疑云密布,但却什么都做不了。 手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气极了,身体紧绷到有些颤抖。 二长老和三长老又来拉她,渡劫的雷劫,就是修为如他们也不一定能抗下,何况是娄昕舟。 娄昕舟再次被两人架下了城墙,落了地后跟着人流往启中城深处快速移动,能离雷云中心多远便跑多远。 人群先前那种大战已捷的振奋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漫布在遮天黑云和瘴气笼罩下的混乱与不堪,即使是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人们也还在不安地寻求着安慰。 “那真的是渡劫雷劫吗?” “若是就连魔主也挡不住他们,那我们该怎么办?” “天下是不可能容得下魔种的!” “那······那又如何?老······老子是绝不会屈服的!” “啊啊啊,我想活着,我不过只想活着啊!” “吾主,我们是可以相信他的对吗?魔域之主,他可是魔域之主啊!” “魔域是不是真的完了?” 娄昕舟一路随着人流移动,自然将他们的声音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脑中,随后一发不可收拾。 苟亓会输,会被六门斩于剑下,魔域将不复存在······ 她被自己脑中的想法惊得呆住了。 不知为何,脚下突然便变得沉重极了,她走不动了,停在了原地。 好奇怪…… 二长老和三长老回头看她。 “少主?” 娄昕舟抬头看着两人的眼睛,薄金轻漾。 不知为何,她突然便想起了两人在天地暗下来时,那有些惊愕的表情。 好奇怪…… 她静了片刻,一字一句地说道。 “长老,一定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是不是。” 二长老和三长老愣住,两人想了许久,二长老严肃地回答道。 “是,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护好自己。” 娄昕舟听罢低下了头,她知道二长老说的是正确的,她也没有理由去反驳,但这无疑也是她现在最不想听见的话,仿佛每一个字都在嘲笑她的弱小和无能为力。 “走吧。” 三长老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地去拉她,可下一秒,娄昕舟却是往后退了一步,她重新抬起头来,眼里尽是不甘心。 “是,我现在修为是很低,就连战场都上不去,甚至一不小心还会拖后腿。”她缓缓说着,几乎咬牙切齿,“可长老,我真的做不到就这么站在一旁,什么事情都不做。” “可你现在过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三长老听后有些着急,急忙上前一步拉住了她,连语气也控制不住有些凶。 “那长老是想我就这么看着我父亲去死吗?” 娄昕舟也大声道。 “这······这和主上有什么关系?”二长老也急了,他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惊慌,急忙说道,“主上可是渡劫魔修,谁能打得过他?!” “不,别骗我了,你们根本就没有信心!”娄昕舟一下甩开了三长老拉着她的手,“瘴气回来的时候你们的表情就不对,不是吗?” “这,没有我们那是······” 两人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被娄昕舟直接打断。 “惊讶,疑惑,错愕,唯独没有赢了的高兴和振奋。因为你们知道,那不是胜利,是他被逼到绝境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少主,你先冷静一下。” 二长老连连摇头,几次伸手想要抓住娄昕舟,却都被她一一躲开。 有些事,越想越觉得合理。 自她来到魔域,苟亓总是一副身体很好的样子,可他一直都在走火入魔的边缘啊,怎么可能身体好呢? 上辈子这时候,苟亓都死快三年了。 “那你们告诉我,八大城前前后后反了六城,是为了什么?”娄昕舟深吸进一口气,肺腑有些疼,“师阔云会反,君濂会反,苏温纶那么胆小也敢冒险,泰坤甚至敢明目张胆地投靠六门,不都是因为魔域之主不行了吗?” “那是,不是,这······” 二长老和三长老听了娄昕舟这话,更是心中着急,可想着解释,却发现居然说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来。 “这不能这样理解啊。” 最后,两人只憋出了一句空话。 “能当城主的人,都不会傻。” 娄昕舟直直盯着两人,沉声道。 “哎!” 三长老终于妥协,长叹了一口气,娄昕舟等着两人解释。 “主上确实如世人所说,时刻徘徊在走火入魔的边缘,稍有不慎就会步入深渊。”二长老无奈开口解释,“而且,从三年前起,情况便越加严重,他开始吸收不了天地灵气,灵力更是用一点便少一点。” 听二长老这么说着,娄昕舟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 “哎,是这样的,也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三长老长叹了一口气,“自从你回来后,整整两年的时间,他不敢多用一分灵力。” 是啊,两年,整整两年,她记得苟亓就用过两次灵力,第一次杀君濂,第二次杀苏温纶,其余的时候,就连教她炼器时,都不曾使用过灵力,她当时还曾疑惑过。 “原来,原来是这样。”娄昕舟有些恍惚,“不行,我得去找他!” 第226章 和沈寒正面撞上 来不及多想,娄昕舟心神一动,听澜便出现在脚边,她轻跳上去,转眼便到了高空之上。 “少主!” 二长老和三长老见她招呼都不打便上了天,魂都快给吓没了,连忙喊她,后者却是连头都没回过一下,转瞬没了人影。 “那可是渡劫的雷劫啊,八九天雷,这不是送死去吗?” 三长老眉头皱得老深,着急万分。 “怎么办?” 二长老看向他,几乎是同样的表情。 “不能见死不救。” 大长老的声音却突然从身后传来,两人回头看过去,有些惊讶,护送人群撤离的其余五位长老,全部折返回来了。 “小辈都不怕,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又怎么好意思避难呢?”五长老也跟着开了口,“好歹都出窍了。” “嗯。” 四长老点头应和。 “那边死了很多人哦,小生能发挥很大的作用哟嘿嘿嘿嘿。” 六长老还没从之前的癫狂状态中完全脱离,精神尚还有些异常,但神智还算清楚,也赞同众人做的决定。 七长老架着六长老,也没有异议。 几人下定了决心,也不再犹豫,纷纷朝雷劫中心赶去。 ······ 娄昕舟无疑是受不了渡劫的雷劫的,渡劫的第一道天雷就比出窍最后一道威力大,何况,时间过去好些,天雷早已落了一半。 娄昕舟在雷劫外圈停了下来,脚下听澜不住嗡鸣,似乎已经承受不住,她只好将它收起,刚好落在了城墙之上。 风很大,掺着带电的暴雨,无时无刻都在将她往中心卷去。 娄昕舟在城墙之上立定,不顾满天黑云,直接闭上了眼睛。 确实如三长老所说,以她现在的实力,到雷劫中心去完全就是送死,她也不傻,既然敢过来,就是有能活着进去的把握。 混沌虽然沉睡了,但娄昕舟还能感受到自己和它之间的联系,虽然有些微弱,但胜在清明。 她想试着自己调用混沌的能力。 毕竟按照常理在讲,她作为天阶法器的契约者,完全有违背器灵意愿,强行调用法器能力的权利。 古来和天阶法器契约的人,实力必然是在大乘以上,因为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完全驾驭天阶灵器,否则轻则被器灵无意识反噬,重则伤及修炼根本,修为大跌。 娄昕舟和混沌契约时,她修为不过筑基,就是有权利也没有实力,因而每一次她都是口头叫混沌发动能力,而非自己动手。 但眼下情况紧急,就是她修为还不够,她也顾不得其他了。 很快,意识彻底沉下去,周遭完全陷入一片黑暗,娄昕舟睁开眼睛,她试着动了动身体,能感觉到时间流速变得非常缓慢。 “呼,呼~” 突然间她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轻而缓,有规律地浮动着,像是······ 呼吸声。 她抬头寻声音的源头,便见着虚空中漂浮着一个墨黑色的大钟,钟壁上刻着繁杂的铭文,发着微弱的白光,仿若随时都可能熄灭一般。 娄昕舟愣了愣,心头突然传来丝丝被牵动的感觉,她捂了捂心口,随后走了上去。 混沌正是落在她的心脏处的。 “混沌?” 娄昕舟走了上去,伸手轻轻敲了敲。 “咚!咚咚!” 顿时,清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风一般在黑暗中静静地游走,悠扬着荡了许久。 “······” 待虚空重新归于寂静,娄昕舟将手缓缓贴了上去,随即,掌中冒出红光,灵力不断地涌入其中。 “一定要成功。” 娄昕舟再次闭上了眼睛。 时间流逝,不知过去多久,虚空突然便有些松动,红色的灵力终于化作森然黑气悉数返回,娄昕舟猛地睁开了眼睛。 狂风和暴雨没有一刻停息,只是现在,它们对娄昕舟已经没有威胁了。 “成功了。” 娄昕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黑红色的灵力从她的周身不断地涌出,她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就连那渡劫雷云,也变得一点都不可怕了。 修为至少有大乘后期。 “······” 只是眼前依旧看不清楚,她也没有多想,再次唤出听澜,直接跳下了城墙,而后将神识扩出去,细细感受着。 周围随处可见残尸碎块,脚下的泥土也被血水和雨水浸泡得有些粘稠,只是在暴雨的冲刷下,她闻不到哪怕一点的血腥味。 明明死了那么多人。 六门的人应该早已撤走,留下来的,只能是渡劫修为的那一批人,他们很擅长掩盖气息,娄昕舟到现在也没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呼。” 娄昕舟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也将自己的气息收了起来。 眼下,还是找到苟亓最为重要。 这般想着,娄昕舟又抬头看了看。 天雷始终劈向一个地方,这也意味着沈寒必然是在那个方向的,所以,苟亓也极有可能在那里。 瘴气还是太过浓厚,但好在她早已习惯,而且还有天雷引路,她很快便到了雷劫中心,只是刚接近,便听见了沈寒的声音,她将神识悄悄探了过去,而后惊得说不出话。 沈寒被包裹在一个白色的小球之中,他丝毫没有自己正在渡劫的自觉,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沾上一点灰尘,他似乎在和什么人说着话,脸上有些烦躁。 “居然还没死吗,我是真没招了。” “哎,只能说不愧是魔主吗,血怎么就这么厚呢。” 雷劫中心没有旁人,沈寒也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在人前那副儒雅的样子更是没有。 娄昕舟听清他的话后,心中彻底松了一口气。 呼,看来苟亓还活着。 却是下一秒,沈寒突然怔住。 “什么?” 他似乎是知道了什么,惊呼了一声,随后居然透过浓浓的瘴气,直直望向了娄昕舟所在的方向。 居然被发现了?! 娄昕舟大惊,她分明掩了自己的气息,之前她在扶风宗的时候,也是用的一样的方法,那是还只有金丹,也没让静若发现。 “我倒是真没想到,你居然敢直接过来和我正面刚。” 娄昕舟还处在震惊之中,沈寒却开口说话了。 什么?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哪儿,要不要出来聊聊,我想,你现在应该很懵逼吧。” 懵逼?什么意思? “哦,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应该有很多疑问吧。” 第227章 按时间来算,他应该已经死了哦。 听完沈寒的话后,娄昕舟决定不再躲藏,她确实有很多的疑问亟待解决,因而不再犹豫,提着听澜从浓郁的瘴气之中缓步走出,她微皱着眉头,立定后,压下头冷声问道。 “你为什么一直追着我不放?” “追着你不放?哈哈哈哈哈。”沈寒听罢却是笑了,他躲在白色的光球之中,顶上乌云密布,天雷翻滚,却依旧不动如山,“说得我好像是个跟踪狂一样,虽然我确实有自己的目的。” “目的?” “怎么说呢?你不是有一个天阶法器吗?” 沈寒摊了摊手,脸上的神情看不出什么破绽。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这个天阶法器?” 娄昕舟接着问道,眼中不见什么波动。 “嗯哼,毕竟得到它就意味着获得了重生的能力,谁不眼红?” 沈寒说着打开了画扇,习惯性掩面微笑,娄昕舟听罢却是皱了眉,沉默半许,再次开口。 “可在念音境的时候,你就会回溯时间了。” 言下之意,混沌有的能力你应该早就有了。 “回溯时间?”沈寒听后有些疑惑,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啊,你是说读档吧,这可没有混沌好用,可回档的时间太短了,比不得从头再来,你懂我意思吧。” “混沌。” 沈寒的画中有很多陌生的词语,娄昕舟有些听不懂,但能猜得到大致意思,只是在沈寒解释过后,她却将重点放在了“混沌”二字上。 她不记得自己有在人前提起过自己契约的天阶法器叫什么名字,而且更是没有说过混沌的能力是什么。 沈寒听她重复,也是反应了过来,愣了一秒后,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你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娄昕舟微微抬头看他,浅淡的金色中不知何时酝了些杀气。 “你是指什么?” 沈寒明知故问。 “你的目的应该不在于此。” 娄昕舟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心中就要溢出的怒气全然压下,冷静陈述道。 沈寒抚了抚额,将紫色的画扇“刷”的收了起来,有些懊悔自己说话太不周密,但好在他十分确定娄昕舟猜不到他的目的,索性便也懒得装了,无奈笑道。 “得,之前的全白说了。” 娄昕舟死死盯着他,天雷早已劈下许多,她一直在心中细数,就快要收尾了。 “你来这里,是为了苟亓吧。”沈寒显然是不想轻易告诉她自己的目的,他望了望天上的雷劫,不明所以地笑了,“按时间来算,他应该已经死了哦。” “什么意思?” 娄昕舟听后脸上微惊,随后整张脸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她低下头去,杀意渐起,手中听澜嗡鸣不断。 “呀哦,你这表情还怪吓人的。” 沈寒装作害怕般往后退了一步,光球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暴雨当头,风裹挟着电闪怒吼,他却是衣未湿半角,鞋也没沾一点污雨。 娄昕舟握着听澜的手瞬间紧了几分,她没设任何防护,脚尖轻轻一踏跃起空中,一个转身便向沈寒刺去,下一秒灵剑劈在光球之上,却发出金属相撞的刺耳嗡声。 劈不下去? 娄昕舟皱眉,随即果断跳开,转身隐进了瘴气之中。 “你也不过如此嘛。”沈寒见娄昕舟拿他没有办法,脸上颇有些得意,“这般实力,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他在哪儿?” 娄昕舟却根本不理会他的话,用灵力将声音从另一个位置扩出,这样一来沈寒也发现不了她的真正位置。 虽然她并不知道先前沈寒是怎样发现她的方位的,但在被察觉之前,她也是在那儿待了许久,这便说明,隐藏对沈寒来说还是奏效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沈寒在听见她的声音后,下意识一个抬手便往声音发出的源头打了出去。 自然是扑了空。 “······” 沈寒微微惊讶了一瞬。 “他在哪儿?” 娄昕舟以同样的方法再次问道。 “你倒是执着。”沈寒听后叹了口气,随即将画扇收起,他一下便察觉到了娄昕舟用的方法,所以便没再发起攻击,“不过也是应该,有这么好的父亲,换我我也着急。” “他在哪儿。” 娄昕舟再次问道,声音一次比一次冷。 “没想到我也能把你惹成这样,怎么说呢,有点惊讶。” 沈寒却还是不回答,他受光球的保护,就连渡劫的雷劫对他都没有伤害,娄昕舟对他来说更是没有什么威胁,他自然随自己心意,看起来甚至很是得意。 娄昕舟隐在暗处,见沈寒一点回答她的意思都没有,心中已经气到了极点,握剑的手都有些颤抖,偏一点不能发作,不断地劝自己冷静。 “轰!” 暴雨落下,片刻不停,耳边惊雷炸响,又是一道天雷劈下,威力比先前大了不知多少。 娄昕舟也有些受不住了,被炸飞许远,神识探出时却发现沈寒依旧毫发无损。 “……” 娄昕舟躬身落地,咬了咬唇,惊讶过后眼中便尽是冷意。 身上添了几道不小的伤口,她用念玉治好了,只是受伤带来的痛感还是清晰的,这也迫使她不得不冷静下来。 等等,之前太过着急,她好像下意识忘记了一些事情。 在刚发现沈寒的时候,这人说他用完了所有的方法都没能让苟亓死掉…… 如果那是真的,那么,沈寒现在的这番表现,完全就是在拖延时间,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苟亓到底在哪儿。 “……” 思考一瞬,娄昕舟作出了决定,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果断放弃从沈寒口中问出苟亓下落,她必须自己找。 苟亓应该还活着,就算灵力有限,他好歹也是个渡劫魔修,怎么能被一个大乘的正道修士逼死? 这般想着,娄昕舟转头便往身后跑去。 …… “跑了?”沈寒看着手中的紫色画扇问道,“看来还是被她听见了。” “……” “也不是全然没有胜算。” “……” “你也对我有点信心行不行,雷劫不是就快完了吗?” “……” “怎么做?”沈寒笑了笑,“这人啊,一旦在某处落了根,就会有牵绊,女主我动不了,但这满城的魔种魔修,你说,苟亓他是在乎呢,还是不在乎呢?” 第228章 又出叛徒 “有找到人吗?” 大长老转头问回来的二长老,后者刚刚落地便摇了摇头,皱眉回道。 “只剩最后三道天雷了。” 大长老听罢望了望天上的雷云,脸色微沉。 “按理说,以她的修为,根本进不去。” “是,可是除了雷云中心,其他地方我们都找得差不多了。”二长老点了点头,“她会不会......” 二长老有些迟疑。 “不可胡说。”大长老想也没想便直接打断了他,“等其余人回来了再说。” ...... 娄昕舟在瘴气中找了许久,并没有一点发现,心中的焦虑感越来越重,脚下也变得无比沉重,无论她怎么努力,还是探不见一点旁的气息,仿佛这地方就只有她一个人一般。 到底在哪儿? 她这般想着,有些着急,却在这时,一股杀意突然毫无征兆地从背后袭来,她甚至来不及脱开,好在听澜比她反应快些,带着娄昕舟的手挡在了后面。 “铮!” 一声脆响过后,娄昕舟只觉手腕发麻,她转过身去,听澜斜挥而上,抬眼时却对上了一张笑得有些诡异的脸。 “少主,你好啊。” 居然是座下将百扇?! 娄昕舟微惊,但想起这人这些天的表现又突然觉得不意外了,她眼神冷了下来。 “你也叛变了。” “叛变?”百扇拿着他那把小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我可从未对主上有过二心。”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娄昕舟反问道。 “嗯?这不够明显吗?”百扇晃了晃手中的扇子,“杀你啊。” “这还叫没有二心吗?” 娄昕舟气得笑了。 “怎么不能?杀你和忠于主上可是两件事。” “你......” 娄昕舟正想说话,却是又有一人从瘴气中走了出来,惊得她闭上了嘴。 “和她说那么多做什么?” “白羽。”娄昕舟有些不敢相信,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可是五大将,阿父最最信任你们。” “良禽择木而栖啊,小少主。” 又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泰坤? 之前开战的时候,百扇和白羽就是和泰坤以及四大城主对上的,他出现在这里娄昕舟并不意外,因而十分及时并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的位置,避免自己被他们围起来。 “他们忠于苟亓,是因为他是强者,可你却不是。”泰坤缓步走出,他微抬着头,脸上带着些嘲讽之意,“而且你不觉得好笑吗?魔教的少主是个正道修士,多么的讽刺啊。” “......” “你说,要是让你当了教主,魔教还会是魔教吗?” “......” 娄昕舟却不回答,她紧握着听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被三个大乘期的魔修包围,争执并不会有意义,因而她只是紧紧盯着几人。 见她一点回应都没有,泰坤扫兴地摇了摇头,很是不悦。 “好吧,所以是你自己动手呢?还是要我们送你上路?” “上路?就凭你们?” 娄昕舟冷声回道,明显是对两个选择都不满意,她提剑侧身,瞬间便起了势。 “就凭我们?你不过出窍的修为,面对三个大乘期的魔修,能有胜算?” 娄昕舟掩藏了自己的气息,泰坤几人都不知道她现在修为已经到了大乘后期,因而还有些松懈。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娄昕舟说着便微微眯上了眼睛,三个大乘的魔修她确实打不过,但若只是逃走,成功率却并不低。 何况,这两年里,她也学了不少东西。 “口气倒是不小。” 白羽冷哼一声,也不再废话,第一个冲了上来,他虽使得灵弓,但近战也一点不差,娄昕舟急忙侧身躲过攻击,却又在下一秒欺身上前,左手一把白粉朝白羽扑了上去,白羽见状眼中微惊,立马屏息躲开。 “是卸骨散,别用灵力。” 百扇知道娄昕舟跟着魔教七位长老学了很多东西,一眼便认了出来,立即提醒一旁的泰坤。 “卸骨散?她能炼这毒?” 泰坤惊讶道。 卸骨散可是高阶的毒,中毒者只要用了灵力,必然浑身松软,而且修为越高效果越好。 娄昕舟自然是炼不出来的,这些是大长老给的,且量也只有这么多。 娄昕舟抓住时机转身就跑。 “想跑?” 百扇离她最近,见状轻轻一跃就落在了她的面前,只是定眼一看却是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是人偶?!” 连忙回头去找,却见着一道巨大的黑影出现在泰坤头顶,吓得急忙大喊。 “泰城主小心!” 泰坤也感受到了头顶的杀气,回头便见着一个巨大的蜈蚣朝自己袭来,下意识使用灵力攻击,却是忘了自己中了卸骨散,瞬间便没了力气。 好在白羽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抬手一箭将毒蜈蚣给杀了,不然泰坤怕是会成为第一个死在低阶魔种口下的大乘魔修。 泰坤气得牙痒痒,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来,整张脸黑得可怕。 三人环顾四周,瘴气浓郁,哪里还有娄昕舟的影子。 “居然让她给跑了。”百扇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语气中还带着怒意,“好,好,好,那些个老家伙们教得还真是不错。” “轰!轰隆!” 突然一道惊雷炸响,天地都白了一瞬,即使几人离雷劫中心已经很远了,但也受到了一些波及,不约而同被雷压推出去好几米。 “居然到最后三道了。”白羽惊呼一声,望了眼天上的雷云,果断放弃了追娄昕舟的想法,“我们得离远一点。” “好。” “走!” 百扇和泰坤异口同声道。 ....... 娄昕舟从白羽几人手中逃出来后,一刻也不敢停下,找了个方向便一路狂奔。 “轰!” 突然一道强压从她身侧打来,她虽用了苟亓给的一个防御型灵器,但还是被掀飞了出去。 “!” 是雷劫的余威!居然这么厉害?! 娄昕舟在空中翻了好几圈,也没能调整好方位,正当她以为就要这么砸在地上的时候,却突然落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娄昕舟回过头便对上了那双灰白的眼睛。 “阿父!” 第229章 本尊,绝不会让你无家可归。 “嗯。” 苟亓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拉过娄昕舟的手,转眼便带着她到了离雷劫稍远的地方。 “阿父,你怎么样了?” 娄昕舟刚落地便急忙开口询问,苟亓见她这般着急,愣了一瞬,便摇了头。 “白羽和百扇他们······” 娄昕舟在见着他没事后,松了一口气,便想着将领将和座下将叛变的事情告诉苟亓,只是她刚说话出声,苟亓便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都知道,随他们去吧。” “诶?”娄昕舟微愣,“可他们都那样了,还坚持说自己是忠心的······” 苟亓听罢回过头来,轻轻地摇了摇头,又做了一次噤声的手势,他神情平静,仿佛对所有的事情都不在乎一般,淡漠又冷静到极致。 “······” 娄昕舟突然便说不出话来了。 “轰!” 天幕突然一声炸响,倒数第二道雷劫劈下,雨幕被炸开,却全被挡在了红黑色的灵力屏障之外,娄昕舟的视线也跟着落在了那上面,她突然便记起了二长老和三长老说的话。 “二长老他们说······”娄昕舟抬头看着苟亓,惊觉过后便有些着急,“阿父你的灵力······是不是真的不能再······” “他们告诉你了?” 苟亓低下头来,语气中有些惊讶,但脸上表情却并没有变化一点,说完便抬头看向了黑云倾压的天空。 “我没事的,但雷劫就快要完了······” 他轻声说道,转移话题。 娄昕舟也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渡劫的雷劫从头到尾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只是,比起这个,她还是更在意苟亓。 “真的没事吗?” 娄昕舟看了一眼后又回过了头来,皱着眉问道,并没有被他转移掉注意力。 “他们不会赢的。” 苟亓听罢回道,语气有些冰冷,娄昕舟对上他那双灰白色的眼睛,不知为何,里面空洞非常,仿佛要吞噬掉所有的一切。 和苟亓相处了两年,她还是第一次见着他这般神情,只觉有些陌生。 “······” 这话就是他们会赢的意思吧,也就是说他还有杀手锏么。 娄昕舟这般想到。 只是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安,难以真正放下心来。 “沈寒,那个帘水阁掌门,他很难对付。” 她接着说道,却是话音刚落,最后一道天雷酝酿了许久,终于狠狠劈了下来。 “轰隆!轰!” 天地煞白,地府嗡鸣,即使是有灵力屏障的保护,娄昕舟还是被这最后一道天雷震得五脏六腑发疼。 明明已经离得够远了。 娄昕舟捂着胸口朝雷劫中心望过去,眉头微皱。 渡劫雷劫已完,狂风暴雨骤然停下,黑云也渐渐散去,许久之后,天幕中心竟然出现了一抹紧实的金光,亮得人眼睛发疼,它穿过云层直直刺下来,魔域那浓厚的瘴气居然也跟着逐渐消散,变得越来越淡。 启中城中,魔种魔修们蜷缩在一块,绝大多数人的修为都不高,见着风雨平息,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雷劫,雷劫完了?” “魔主呢?怎么样了?” “他们成功渡劫了,我们是不是完了?” “怎么回事?是不是我的错觉,你们快看看,瘴气是不是淡了?” 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虽说在开战前瘴气便被清过一次,可那时他们的心态和现在完全不同,刚开战前,所有人都信心满满认为魔域是必胜的,可现在······ 自六门有人突破渡劫后,已经多久没动静了? “等等,你们看那是什么?!” 突然又有人惊呼,众人随着声音看了过去,随即也发现了什么。 雷劫刚刚过去,天地尚还有些昏暗,瘴气也还未全部散尽,天幕下不知从何处卷来了密密麻麻的各色小点。 有人眯着眼睛辨认了几次,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似乎……是鸟?” “五颜六色的鸟?” 那人刚说完,一旁的人便疑问出声。 “不,等等,不是鸟,不是鸟,是六门的人!!!” “他们打过来了!” “全,全是出窍以上的修士!” 一个有些修为的魔修颤声说道,他话音刚落,众人惊呆,人群即刻慌乱起来,他们中根本就没有修为高的,之前跟着他们的几位长老也到雷劫中心去了,根本就没人保护他们。 “唰!唰唰!” 下一秒,满天的利箭应声而落,转眼便到了眼前,还未待他们反应过来,便洞穿了他们的身体,瞬间成了箭筛子,鲜血流了一地。 “跑!快跑!”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 “魔主!救我,救救我!魔主!” “……” 沈寒立在高空之上,半掩着面,淡然地看着下方的惨状,他眼中寒光微闪,待鼻尖闻到血腥味,耳边充斥着惨叫声,才满意地笑了。 对对,就是这样,挣扎吧!绝望吧!再叫大声一点!这样才能让你们的救世主听见啊! …… “遭了!被偷家了!” 几位长老本还在找着娄昕舟的踪迹,突然便听见了城中的惨叫声,几人相视一眼,脸色直接沉了下来,连忙往回处赶。 娄昕舟也听见了城中的动静,直接怔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几乎倒流。 六门居然不知何时绕过了他们,直逼启中城民了! “阿父……”娄昕舟的声音带着不可忽视的颤抖,“魔教,魔教是不是真的要没了?” 苟亓抬头望了过去,瘴气散尽,金光自头顶洒落,笼在城墙之上,圣洁而耀眼。 “别怕,有我在,魔教不会没的。” 许久,苟亓突然回过头来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他微微笑了笑,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手轻轻摸了摸娄昕舟的头。 “本尊,绝不会让你无家可归。” 不知为何,像是带着些诀别的意思。 娄昕舟微微一愣,瞬间便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往前一步紧紧抓住了苟亓的衣摆,有些不受控制地吼道。 “你想做什么?” 苟亓却是偏头笑了。 “对不起,昕舟。” 下一秒,从他的身上涌出无数的黑息,它们不是灵力,也不是瘴气,而是纯粹的魔气。 是魔修的生息…… 娄昕舟瞬间睁大了眼睛。 “不,等等!阿父!你在干什么?!快停下!” 她慌张地叫了起来,周身灵力冲天而起,试图罩住那些从苟亓身体中涌出来的黑息,却丝毫不起作用。 “我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你的事,我也知之甚少。” “没有,没有,阿父,你快停下好不好。” 娄昕舟紧紧地抓住他,急得直接哭了。 “我一直都想听你讲讲你的经历的,烛火给我说,你小时候过得不太好。” “我……我给你讲,我给你讲,你快停下,快停下来啊!” 娄昕舟连忙喊道,苟亓抽出手来,缓缓将她抱住了。 “可惜,没有机会了。” 只不过眨眼,被金光笼罩着的魔域重新归为黑暗,苟亓有些麻木地推开了她。 “不要……不要!!!” 娄昕舟吓得尖叫,急忙重新去拉他,却被一一躲过。 “阿父!!!” 苟亓真正地虚空踏步行至空中,他的眼神变得空洞非常,渐渐的,黑气将他全然包裹,吞噬掉了他属于人类的那部分气息。 “不要……” 可是已经晚了…… 娄昕舟一下瘫坐在了地上,可以肯定,此刻的苟亓已经死了,完完全全死了。 眼泪不断地流出,她从未有那一刻觉得自己这样的绝望和无助。 时空仿佛停滞了一秒,随后才重新流动起来,但空中的人影却早已经消失殆尽。 “死境······” 渡劫魔修的死境······ 第230章 灰白之瞳 魔域再次被黑暗笼罩,不同于瘴气弥漫那般伸手不见五指,死境会吞噬掉所有的东西,人,光,还有声音。 这是娄昕舟第一次被卷入死境,只是除了听不见和看不见,她并没有任何的不适,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威胁。 苟亓死的时候,用自己最后的灵力,将她和魔教所有还活着的人都传送到了死境中最安全的地方。 娄昕舟知道这个地方,是死境中唯一一处生域,不同于其他地方那般充满了强烈的杀意,这里温和安静,没有一点危险,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和死者生前的记忆。 “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难掩稚嫩,却坚定非常。 娄昕舟愣了一下,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黑暗中,一个小小的,发光的人影正笔直地跪在地上,金色的眼睛仿若存着数不尽的光,正是尚在孩童时期的苟亓。 “金色的?” 娄昕舟微微惊讶,原来苟亓的眼睛一开始是金色的吗。 “好好好,快起来吧,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第七个亲传弟子了。” 在苟亓面前,天合乐的前任掌门武亮正端坐在高座之上,他笑得几乎合不拢嘴,在拜师过后,周围尽是恭贺声。 “小师弟,你这才来多久啊,就炼出玄阶的灵器了?这也太逆天了吧,不行,这可不行啊,你都要赶上师兄我了。” 又是一道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娄昕舟转头望去,便看见了一个黑衣的少年一脸惊讶地立在桌前,只是惊讶过后,他脸上又闪过了一丝阴沉。 “那个,小师弟,下次灵器鉴比,你能不能让让我啊,不然师尊肯定要将我赶下山去了。” “不行,比赛注重公平,是万不能让的。” 还是那道稚嫩的声音,娄昕舟顺着看了过去,果然便见着了小苟亓。 “当真不能让?” 少年的语气带着些开玩笑的意思,只是娄昕舟却在他的眼中看见了难以掩饰的怒意。 “不能。” 苟亓认真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师兄这是和你开玩笑的嘛,这么认真做什么?”少年笑道,“哎,也怪不得师尊这么喜欢你了。” “······” 苟亓却是歪着头看了过去,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何要开这种玩笑,那少年当即便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眼神飘忽几下才转了回来。 “哦,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了,师尊让你夜里去一趟他院里。” “可是师尊不是说过不让人夜里去他院里吗?” 苟亓疑惑地问道,少年听罢心虚地笑了笑,连忙解释。 “也许是有什么急事吧,他也没告诉我。” 苟亓听到这里,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最后还是点了头。 而后,就在娄昕舟愣神间,场景突然便变了。 苟亓推开院门,小心地走进了武亮的院子里,厢房中灯火通明,隐约传来了一些不堪入目地交合之声,那咿呀细语却并非女子,听着稚嫩极了,像是男童。 娄昕舟惊得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就眼睁睁见着什么都不懂的小苟亓敲门走了进去。 “什么人?!我不是说过,晚上无论何事都不能过来打扰……” 武亮的声音本是带着怒气的,但见着来人是谁后,又即刻软了下来。 “原来是亓儿啊,你,你刚刚都看见了?” “嗯”苟亓点了点头,“师兄说师尊有事找我。” “啊?”武亮显然愣了一下,“啊,咳咳,确实有事,你也来了半年了,是时候给你梳理筋骨了。” “梳理筋骨?” “嗯,是的,你先过来,为师教你。” 娄昕舟立在门外,那些话像是惊雷一般炸响在耳边,她只觉一阵阵恶心,怒火中烧,气得就要闯进去将那畜牲杀掉,却是在下一秒,场景又变了。 苟亓立在一棵树下,呆呆地望着树上一只白羽灵雀,他眼神空洞,脖子间全是淤青。 灵雀在枝干上跳来跳去,不住咿呀叫着。 变白了? 娄昕舟注意到了小苟亓的眼睛。 “亓儿很喜欢它吗。” 武亮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娄昕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下了一跳,苟亓却只是淡然回望了一眼,什么波动都没有,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武亮却是突然笑了,抬手就将那雀儿抓了过来,而后死死捏住,递到了苟亓的面前。 “那便送你。” 苟亓微怔,似乎没想到自己师尊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好。 “碰!” 只是他刚想伸手接过,武亮却突然将那只雀儿徒手给捏爆了。 他却被溅了一脸的血。 “……” 苟亓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才对嘛,总得给为师点反应是不是?” 就为了这种理由?! 娄昕舟在一旁看着,气得有些发抖。 武亮说完后,又笑着抹开了男孩脸上的血迹,随后又抚上了他灰白的眼睛。 “真好看,果然还是白色更适合你。” 娄昕舟听罢一剑就挥了上去。 果然是你个畜生给他弄成这幅样子的。 人影被剑气劈得消散,而后又重新聚拢起来,出现了新的场景。 黑衣的少年毫无犹豫地将利剑刺进了他师尊的身体之中,一剑又一剑。 丝丝鲜血溅在了他的脸上,如同小时候那般,少年却不甚在意,他眼神空洞麻木,仿若提线木偶,只机械地重复着现在的动作。 “苟亓!你你你……你干了什么!?” 突然,少年的背后响起了一声女弟子的尖叫,随后是起伏不断的惊呼声。 “这这,这是发生什么了啊?” “我的天,不会吧,掌门被他徒弟杀了?” “我就说他戾气很重吧。” “弑师之徒,没想到我派居然出了这种畜生!” “赶出门去!快赶出门去!” “尊者呢?快来个人去叫啊!” 少年静静地听着那些人的声音,许久他缓缓回过头去,见着乌泱泱的人头,突然便笑了。 “你杀了师尊?”那女弟子也终于冷静了下来,见他回过头来,便怒声问道,“可他平日对你那么好,我们七人中,他最最喜欢你!甚至,甚至还想将掌门之位传给你!” 少年听罢却是皱了眉头,不知为何,他灰白的眼中突然便悲戚起来,下一秒他竟是痛苦地抱头蹲了下去。 “小,小师弟?” 女弟子有些惊疑,正要走上前去,少年却突然抬了头。 “你们明明都知道他为何对我这么好,却还要这么说么?” 第231章 古乐 黑暗中,似乎只有这一处有着光,娄昕舟看着那少年从麻木到疯狂,用了不过一刻钟,待一切风平浪静,天合乐的高庭之上,只剩下满地的鲜血,他一人孤身站着,无声沉默。 随后,在这令人有些窒息的寂静下,那满地的殷红渐渐消失不见,少年也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而后娄昕舟听见了许多风声,待黑暗中重新凝聚起光亮来,她回头看去,便见着一个黑衣的男人直直穿过了自己,登上了高台。 “掌门。” 高台之下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娄昕舟顺着声音望了过去,眼中微惊。 小烛火······ 原来这个时候就已经跟着苟亓了吗? “昆仑已下讨伐书。” 肖烛简单行过礼后,冷声禀告,苟亓听罢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淡淡抬头看了一眼,便将人遣退。 昆仑下了战书······ 娄昕舟一点都不惊讶,很显然,这大概便是三百年前的古乐战争了,她还记得徵音,还记得埋骨陵那万千的冤魂。 她其实听过苟亓以前的一些事迹,据世人传闻,他在弑师继位之前便已经入魔,继位天合乐掌门之后,更是杀掉了所有反对他的人,手段凶狠毒辣,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天合乐的渡劫尊者怀柔,一时,震惊天下。 而昆仑作为天下第一门,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 娄昕舟静静地看着坐在高台上的人,苟亓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只那般坐着,灰白的眼中不见一丝情绪,有的,只是透骨的寒意与麻木。 许久,才见他有了些动静,却是想要伸手端起桌上的灵酒,不料碰到了杯沿,顿时,桌上乱成一片。 灵酒顺着桌子缓缓流下,苟亓愣了愣,而后,别过了头去。 “······” 场景突然间又变了。 黑云之下,苟亓带着自己门中之人立于方舟之上,下方是昆仑万人起的上古大阵,光芒回环,灵力涌动,万物似乎都跟着共鸣,娄昕舟被狂风拉扯到了天上,翻过身来,恍惚间,似乎和苟亓对上了视线。 还是熟悉的麻木感,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方舟上静静站着的男人,好像,无助极了。 “阿父······” 视线拉回,娄昕舟见着他毫不犹豫地落下了几道灵力,红色的灵光冲进万人大阵之中,却并不伤人,而是光明正大地融入了其中,霎时,阵法逆转,大阵的白光被全部转换为红光,它停滞了一刻,而后就听见了尖叫声如浪起,只不过几个呼吸,阵中人个个七窍流血,挣扎着倒下。 最后只剩大阵中心的白衣女子,一脸惊恐。 “徵音,快出来!” 娄昕舟突然听见一声惊呼,郑巳律自空中落下,单手持朱砂剑劈下,可那阵法是专门用来对付苟亓的上古万人大阵,就算她已是渡劫,也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师尊!” 又是一声惊呼,是霍绥! 娄昕舟忍不住循着声音飞了过去。 “师尊!你快出来啊!快,快来不及了!” 霍绥拼命地想要破坏这上古的大阵,可是他的修为只有元婴,灵力涌进去,只是杯水车薪。 “绥儿······” 徵音被阵法抽去了身上所有的灵力,她有些无力,但还是挣扎着站稳了身形,缓缓地朝着自己的徒弟走去,一步又一步。天上的那位一点都没有干预他们的意思,她有足够的时间走出去。 可是,正当她离霍绥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一声微弱的呻吟却突然进了耳朵。 “长老······” 那是阵中倒下的人······ 徵音睁大着眼睛缓缓看了过去。 “救救我们······” “不要走······” “不要留下我们······” 他们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清,但徵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鲜血从眼中逐渐流出,嘴里也有了腥味。 “师尊?” 霍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徵音回过头来,沉默许久,终是缓缓摇了摇头。 霍绥扒在阵法边缘,眼睛一点一点的睁大。 “师尊!” 娄昕舟见状连忙去看天空中的苟亓,她知道结果,只是这一刻,她无比想要知道那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似乎又对上了视线。 只是从那灰白色的瞳孔中泄出来的情绪,却并非麻木,它罕见的产生了波动,应着黑云,略显无措。 “我······” 他好像想要说什么,但是声音很快就哽住了,最后只剩下了无尽的沉默。 “苟亓魔头!!!” 昆仑的所有有些修为的长老们都怒了,在一声高喊之下,他们被全部点燃,不顾一切地持剑朝苟亓冲了上来。 “拿命来!!!” 苟亓怔了怔,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羡慕,随后,他往后退了一步,周身突然涌现出了无数浓郁到极致的魔气,源源不断,如雪崩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山头,再不见一丝一毫的光亮。 “退吧。” 他突然冷声说了一句,而后撤了方舟,带着一身黑气,和自己的手下,去了昆仑北边的山脚。 “······” 视野重新归于黑暗,那些场景和人,轰然分崩离析,娄昕舟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 古乐战争,和她认为的,似乎不太一样······ 时间仿佛停止了,那些带着死者记忆的光亮突然间便不再出现了,娄昕舟平复过后,在黑暗中游走了很远很远,却再也没有见到一点光亮,也没有再听见一丝声音。 他明明可以杀掉所有的人,而一开始,他确实也是这样做的,所以他逆转了阵法,让万人瞬间死于非命。 可他又犹豫了,昆仑和天合乐不一样,那些人也和他讨厌的人不一样。 娄昕舟突然明白了,心脏被痛苦塞得满满当当,每走一步,便痛上一次。 她低下头去,轻轻捂住了心口,混沌和她的心脏连结在一起,她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还可以重来······” 心念一动,娄昕舟突然将从混沌那里借来的修为全然卸去。 “一切都还可以重来。” 她轻声说道,回溯时间的方式总共有两种,一是让器灵操控时间,二是,直接死亡······ 灵力凝聚在指尖,她深吸进一口气,缓缓用力,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指刺进了心脏之中,而后,竟然生生将它给扯了出来。 鲜血从指尖流落,血淋淋的,黑暗中,娄昕舟分明什么都看不见,但她却知道,那掌握时间的天阶法器,就存在于这颗尚还跳动着的心脏之中。 我还可以重来······ 娄昕舟缓缓倒下,一切重归于混沌。 第232章 近神 “成了?她真的决定回溯时间了?”沈寒听了系统的话后,难掩脸上的兴奋,甚至高兴得有些颤抖,“哈哈哈哈,我就说这样有用吧。” “是。” 系统冷漠地应了一声,算是认同了他。 “好了,既然如此,你是不是该履行你说过的话了?” 沈寒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激动,随后问道。 “不行,至少不是现在。” “为什么?” 沈寒愣住,一脸的惊疑。 “因为我需要确认目标达成,你还需要多待一阵。” 系统冷漠地回答道。 “......” 沈寒轻轻“啧”了一声。 ······ 死亡是漫长的,尤其娄昕舟还是出窍期的修士,她细细感受着,时而恍惚,时而清醒,意识渐渐游离,五感也越来越不清晰。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她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感了。 渐渐的,她仿佛看见了时间的流逝,黑暗中亮起五彩斑斓的光芒来,她漂浮其间,光芒一点一点往后退去。 “哎,你要是现在死了,可对不起我做了那么多事。”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了一声略显不满的声音,那声音触及斑驳的光芒,后者居然瞬间四散而去。 !!! 娄昕舟的意识被强行拉回。 是谁的声音? 她迷迷糊糊地想。 是认识的人吗?可是,好像从未听过这个声音…… “竟然将心脏挖了出来吗?唔,有些麻烦,姑且先放回去吧。” 嗯?放回去?!等等! “嗯嗯,有效果。” 那人话音刚落,娄昕舟便感觉到了一股剧痛,一股腥甜的味道直冲喉咙,她还未睁开眼睛,便先吐了一口血来。 “噗!” 娄昕舟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她竟然被人从死亡的边缘生生拉回来了?! “……” 这般想着,她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啊,她还在死境中来着,周围全然一片黑,怎么可能看得见? 娄昕舟反应过来,改成了伸手触碰。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胸口随着心脏的跳动不住起伏,一点不像受过伤的样子,但往旁一点便能碰到被鲜血浸湿的衣服。 居然痊愈了?! 怎么可能?!她可是将自己的心脏给挖了出来啊! “你醒了?” 一道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不同于她昏死时听见的冷漠音调,来人在她醒后,语气却变得十分温和。 娄昕舟连忙抬头看去,只是,死境吞噬了所有的光芒,她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你是谁。” 娄昕舟皱着眉头问,声音也有些冷。 “我?”声音的主人笑了笑,“突然被儿媳妇这样问,我倒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儿,儿媳妇?! 娄昕舟愣住了。 也,也就是说...... “您是,寿宫尊者?” 邵云帆的生父。 “嗯哼。” “......” 娄昕舟惊得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先惊讶于男人的身份,还是应该先惊讶于被伴侣的父亲认可了这件事。 寿宫尊者,邵云帆的父亲,是天下九位渡劫尊者中实力最强的一位,世人敬称——近神。 可不是说他只会在天下大乱的时候出世吗?剿灭魔域这种事情似乎用不到他特地下山来吧,毕竟上辈子他也没有管过这件事。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魔域? “您为什么......” “为什么下山来?”邵寿宫突然长叹了口气,“自然是来找儿子的。” 啊,对啊,邵云帆已经失踪八年了。 “这样啊......” 想到这里,娄昕舟低下了头,接连遭受了这么多打击,她已经不怎么能打得起精神了。 “可您没必要救我的。” 沉默半许,娄昕舟轻声说道。 无论如何,她都已经决定要回溯时间了。 “如果你是想回溯时间的话,我劝你还是放弃比较好。” 邵寿宫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因而十分自然地说道,娄昕舟却是忽的睁大了眼睛。 “回溯时间?您......您知道......” “嗯,我知道,毕竟这么久也不是白活的。”邵寿宫轻轻点了点头,“我记得它名为混沌是吧。” “可为什么要放弃?” 娄昕舟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可邵寿宫在听了她的问题后却突然沉默了,并没有立即说出理由,娄昕舟等了许久,才听他缓声说道。 “有很多的理由。” “比如说?” “比如说,你能确保在回溯时间之后,邵云帆不会再一次失踪吗。” “......” 娄昕舟微微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 “你知道他去了哪儿吗?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了吗?你什么都不知道,难道回到过去之后,你还想像这样等上八年,甚至更久?” “......” “再比如说,你也没有弄清楚敌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回溯时间之后,你又要怎么击败他呢?” “这些事,我的确都没有想过。” 娄昕舟低下了头。 “没事,不如先......” 邵寿宫见她有些沮丧,轻声笑了笑,安慰道,可话才说到一半,神情突然猛地一变,单手一挥,迅速将自己整个人都罩了起来。 娄昕舟也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像是被神明注视了一般。 等等,神明?! 【找到了。】 突然,一道声音毫无征兆地自虚空中响起,没有任何的起伏,也听不出男女,冰冷的像是无情的秩序,带着令人动弹不得的恐怖威压。 娄昕舟差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这种压迫感,只能是神! 而且,这熟悉的感觉,她总觉得是在哪儿见过。 总不会是天道吧! 【我找了这般久,居然就在你身上,也好,跟我来吧。】 就在她身上?什么在她身上?跟祂去又是去哪儿? 娄昕舟心中疑惑万分,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下一秒,一条白色的裂缝突然就出现在了她的背后,随后,白光一闪,强大的引力便将她吸了进去,只是在进去前,映着神明造出的白光,她看见了近神那张黑得吓人的脸。 娄昕舟愣了一瞬,来不及思考,连忙喊道。 “尊者救我!” 邵寿宫听见娄昕舟的声音,瞬间回过神来,见着人消失在白色的裂缝之后,微敛眼中的寒光,他轻轻“啧”了一声。 “抢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邵寿宫冷声道,话音落下,他周身瞬间涌现出了无数的黑色灵力,扒着那道还未消失的白色裂缝,全部漫了进去。 娄昕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被拉到了一个纯白色的空间,她几乎没有一点反抗能力,甚至连用灵力的时间都没有。 可就在这时,从她被拉进来的地方,突然涌现出了无数的黑色灵力,以不输神明的速度追了上来,并迅速缠上了她的脚踝,将她往回拉去。 “碰!” 两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对上,娄昕舟居然就这般停了下来。 【咦?居然有凡人的力量堪比神明?】 神明的声音自虚空响起,娄昕舟能听出祂很是惊讶。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可比这神明惊讶多了。 堪比神明的力量,“近神”难道不该只是敬称吗!? 第233章 神 黑色的灵力和白光不断地缠绕交锋,娄昕舟被这两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拉扯着,自己却无法反抗分毫,若非出窍修士的身体还算强悍,她恐怕早就被他们扯成两半了。 这两股力量毫无疑问都十分的强大,只是神明有这般力量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寿宫尊者...... 娄昕舟只觉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惊讶之中。 神明绝对是凌驾于世人之上的,在神的面前,他们无论多强大,都只是蝼蚁,尽管会有想要反抗的心理,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凡人只能选择顺从,就像她这般,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可邵寿宫却似乎不太一样。 世人一致认为,寿宫尊者是现世九位渡劫尊者中最强的一位,可是仔细想来,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没有人清楚他的真正实力。 修士的寿命是有限的,大乘为千,渡劫也不过多了五百年。 大家都知道近神活了很久很久,却不知道这很久很久到底是多久。九位渡劫尊者除了近神以外的其余八位,包括苟亓在内,所有人的身世师门都清清楚楚,可唯独邵寿宫,他的生母是谁,师从何门,从来都没有人知道,但却没有一个人对此感到奇怪,连一点疑问也没有,就认可了他的存在。 对于邵云帆也是,世人都知道他是近神之子,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生母是谁。 娄昕舟突然就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如果,近神也是九天神明中的一位呢。 这一切是不是就说得通了? 所以他能将她掏出的心脏重新放回去,强制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所以他知道混沌的存在,知道她要回溯时间。 所以他有能和神明抗衡的力量。 所以世人像是被洗脑了一般地接受了他的存在。 ...... 只是,若真是这般,他又为何要以这种方式待在修真界呢?他一定有他的目的,一定有什么事情,是身为神明的他也解决不了,是什么事情? 娄昕舟正沉浸于自己的猜想之中,突然,身体一瞬间失了重,维持了许久的平衡被猛然打破,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她“噗”地吐出了一口血来,待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被邵寿宫往回拉了不少。 “!” 她惊讶非常,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微微回过头去,透过裂缝看见的,只有无从无尽的黑暗,她自然是看不见邵寿宫的,但她知道他就在那里,因为自己身上还缠绕着那些鬼魅的黑息。 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了,她必须做出选择,是和一开始决定的那样相信寿宫尊者,还是改变想法相信这突然出现的神明。 娄昕舟有些艰难地抬头往这方空间的深处看去,但毫无疑问的,除了一片空茫的白,她什么都看不见,这片空间仿若没有尽头一般。 她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才行。 “我有几个问题。” 娄昕舟眯了眯眼睛,突然开了口。 【你似乎冷静下来了。】 待她话音刚落,虚空中就传来了应答声。 “是。”娄昕舟微微颔首,“你既要我和你过去,总该告诉我你是九天神明中的哪一位吧。” 【那你觉得我是谁呢?】 “......” 神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娄昕舟不能从中揣测出祂的意图,思考许久,终于开了口。 “神明万千,但统管天地秩序,会插手凡事的,只有一位。” 【哦?】 “天道。” 娄昕舟接着说道,短短的两个字,却十分的肯定,只是,出乎意料的,在她回答之后,虚空却没有了回应,娄昕舟心下疑惑,正欲开口询问,那声音便又重新在她脑中响起。 【不错,只是这并不难猜,不是吗?】 “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 娄昕舟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眼中光芒便暗了下来,之前在天道出现的那一瞬间感受到的熟悉感果然是没错的。 【嗯?这倒让我意外。】 天道平淡地回道,只是话中说着自己意外,却不见语气有任何的波动,祂沉默了片刻,又接着开口。 【只是,你为何会这般肯定?】 娄昕舟听见天道的回答,抬起头来,眼中光芒微闪。 “直觉。” 【直觉?】 天道似乎愣了片刻,而后便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那只是一种毫无逻辑的感觉罢了。】 娄昕舟微微皱起了眉,她对于天道的回答显然是不满意的,只是直觉这种东西确实不大可靠,因而她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转而问了更加紧要的问题。 “你抓我进来,是打算让我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天道回答道。 “什么?” 娄昕舟直接愣住了,但转念一想,随即又明白过来。 “你的目的果然是混沌吧。”她深呼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能够回溯时间的天阶法器,确实是逆天的存在,作为维持天地秩序的神明,又如何能坐视不管。” 【......】 天道却是没有回应了,娄昕舟权当祂默认了,手掌收得越来越紧,指甲嵌进肉里,几乎要流出血来。 若是没有了混沌,就没法回溯时间了。 “混沌确实超脱天地法则,可外面那位,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不过短短几年,就从金丹到了渡劫。”娄昕舟咬牙道,声音中甚至能听出些不明显的恨意,“你又为何置之不理?” 【......】 天道却还是不应,娄昕舟等了许久,依旧不见回答,眼中惊讶之意难掩。 “他难道是合乎规则的吗?!” 【你只需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天道终于开口了,只是依旧听不出语气,但显然祂并不愿娄昕舟插手这件事情。 “做好我的事?”娄昕舟冷声重复道,难压怒气,“什么叫做好我的事情,啊,确实,他逼死了我的父亲,我是应该找他好好算算账的。” 【哎。】 天道沉默许久,突然一声长叹,娄昕舟抬头望向空间深处,眉头紧皱。 【远离他,这是忠告。】 娄昕舟微怔,随后竟然直接气笑了。 “不可能。” 她一字一句道。 第234章 师尊这是在躲我吗? 【既如此,你便回去吧。】 似乎是不愿意和她有过多的争执,天道突然便松了口,愿意放她回去,娄昕舟本还沉浸在愤怒之中,一下便回了神,正要反应,心口突然传来一股剧痛感,她“噗”地又吐出一口血来。 随后,一股直冲灵魂般的感觉就自脚底而上,最后停在了她的心口之处,下一秒,以她为中心,黑色的灵波猛然荡出。 墨色的灵光自胸口亮起,她和混沌的契约是契在灵魂之上的,所以娄昕舟能感觉到,那原本牢不可破的印记正在神力的侵染之下渐渐淡去。 好痛...... 娄昕舟紧紧地捂着胸口,整个人漂浮在白色的空间之中,她拼命地催动灵力往外涌去,想要阻止神明的力量进入自己的身体之中,可无论做什么都只是徒劳,神明太过强大,而她太过弱小了,所以,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眼泪漫过眼眶,意志也一点点崩溃,娄昕舟只觉得痛极了,最后竟然生生晕死了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她怎么谁也救不了? 教主,你到底在哪儿啊,帮帮我,我真的,撑不住了....... ...... “师尊,你醒了?” 意识模糊极了,似乎是听见了谁的声音,娄昕舟只觉神识漂浮在空中,突然被什么猛地吸了过去。 “师尊,可别睡了。” 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娄昕舟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模糊间,便对上了一双如湖面衔光的淡蓝眼睛。 好熟悉的感觉…… 教主? 娄昕舟使劲地摇了摇头,眼前彻底清明起来。 眼睛的主人是一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少年,他整个人趴在床边,单手撑着头,看着她轻笑。 不是…… 娄昕舟心间冒起的火花瞬间熄灭,冷静下来,她开始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那少年最多不过十六的年纪,眸中含了无尽光彩,很有些张扬的意气,他好像特别喜欢笑,仿若断崖的青松,含了晨间的露水和微暖的朝阳,眉眼之间竟长得特别像邵云帆。 “师尊,师尊?你怎么了?” 娄昕舟有些反应不过来。 少年见她还是没有反应,便将手伸到她的眼前轻轻摇晃,也是一脸疑惑的表情。 娄昕舟回过神来,见两人距离有些近了,微微皱了皱眉头,身子不自然地往后靠了一些,并没有第一时间理会那少年,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周遭环境。 她似乎是在一个木屋之中,屋子的陈设极其清雅,东西很少,但精致非常,每一件都仿佛渡了仙气,没有一样凡品。 “师尊?” 少年又唤她,娄昕舟这才转过头来,打量他许久,还是没有头绪,只好轻声开口问道。 “你是谁?” “唔,师尊这是在和徒儿开玩笑么?怎会认不得我了?” 少年显然是被她这话问得愣住了,随后才笑了笑,眼中甚至能看出少许委屈来。 “还有,师尊为什么要往后靠,是讨厌我吗?” 少年说着便从床边撑起,整个人都朝娄昕舟靠了过去,一下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 ???什么情况! 娄昕舟连忙往后倒去,少年见她这般,明显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不悦,随后便直接压了上来。 “师尊这是在躲我吗?” 鼻尖的气息带着些湿意,娄昕舟只觉得脸上痒痒的,心脏也不受控制地加快,在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反应后,她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不是,她都不知道眼前人是谁,为何会心动?! “咚咚咚。”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娄昕舟微微一愣,正疑惑间,就见少年以极快地速度从她的身上爬了起来,与之前的从容大不相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慌张。 ? “白允尊者。”敲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时辰不早了,掌门问您什么时候过去。” 白允尊者?谁?是在叫她? 娄昕舟满心疑惑的低下头,入目的却是一身暗蓝纱裙,还是她绝不会穿的颜色。 什么意思?她这是夺了谁的舍吗?可白允尊者......她不过出窍,能夺了渡劫尊者的舍? 【我明明把你送出去了的,你是怎么跑进这里来的?】 正在这时,熟悉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一道视线直直落在了她的身上,娄昕舟立即就知道是谁了。 猝不及防听见天道的声音,娄昕舟抬起头来冷声问道。 “这里是哪儿?这个少年又是谁?” 她偏头看了看身旁的少年,此刻,他正微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甚至还有些委屈巴巴的,似乎是不太明白她是在和谁说话,也不理解她为何突然不认得他了。 娄昕舟愣了愣,不知为何就觉得有些心虚,受不住那目光,连忙侧过头去。 为何他会和邵云帆长得那么像? 【这里......这些你不用管,我会送你回去。】 天道并不打算回答娄昕舟的问题,随着祂话音落下,她周身便亮起了一道白色的光芒,而后又瞬间将她全部包裹,还不待她作出什么动作,当然也没让那少年有时间反应,她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最后只来得及听见少年惊慌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被吓得不轻。 “师尊,你要去哪儿?!” …… “你醒了?” 娄昕舟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不住地喘息,直到魔域的瘴气顺着进了肺腑,腥味在口腔散开,她才不得不相信自己真的已经被天道送出来了。 混沌没了...... “······” 娄昕舟不禁捏紧了手,单手抵着头缓了许久,才勉强接受这一事实,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人。 邵寿宫的脸隐在瘴气之中,虽说已经从死境中出来,但魔域的光线本就昏暗,她还是看不清这人的长相。 “方才,你的意识断了好一会儿。” 邵寿宫突然开口说道,娄昕舟听后愣了愣,说起来,她刚才确实是被拉到了别处,虽然不知道那是哪里,还有那个少年,为什么会和邵云帆长得那么像? 等等,会不会他就是...... 这样想想,那少年给她的感觉,确实和邵云帆的气质很像,若是那张脸再冷下来,简直就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可他为何会在那里?会和天道扯上关系? 邵云帆是近神之子,若邵寿宫真的像她猜测的那样的话,那邵云帆就是神之子,天道盯上神之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娄昕舟越想越合理,只是这些事情越合理,她的疑问便越多。 邵寿宫见她许久不说话,便走了过来。 “从刚才醒来,你就一直不说话。” 第235章 离开 娄昕舟见邵寿宫走了过来,微微皱了皱眉,心中的思绪并没有理清,比起天道,她甚至觉得邵寿宫更不可信。 没办法,疑点太多了。 “尊者是不是之前就救过我一次?” “嗯?你察觉到了?” 邵寿宫没想到她开口后第一句会是这样一个问题,眼中微惊,但很快又恢复过来。 “怨鬼和君七七是您杀的吧。” 娄昕舟接着说道。 之前她和肖烛被君七七逼到腐海,却从始至终都没有遇到怨鬼,而且,混沌在陷入沉睡之前也说没感受到怨鬼的气息,反而是在腐海深处察觉到了有别的人存在,在这之后,两人出去时更是直接见到了君七七的尸体。 怨鬼是连苟亓都觉得棘手的存在,宁愿放在那里不处理,君七七也是大乘的魔修,修为相当于渡劫的正道修士,要说有什么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他们,只能是有着近神之称的邵寿宫了。 “毕竟你是我儿媳妇,要是不救你,云帆可能要和我反目的。” 邵寿宫听罢却是笑了起来,他没有否认的必要,因而想也没想便直接承认了。 “那尊者之后又去哪儿了?为何不直接来找我呢?” 娄昕舟又接着问道。 “因为身份不便。”邵寿宫回答,“我去找你就得和苟亓对上,必然要弄个假身份,太麻烦了。但恰好那时候云月城缺城主,我便去捡了个漏。” “云月城新城主弘俞是你?”娄昕舟有些惊讶,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眼中光彩在一瞬间暗了下来,“可云月城城主最后还是战死了......” “假死罢了,不然我可脱不了身。” 邵寿宫回答道,在瘴气的遮挡下,他并没有注意到娄昕舟眼中光彩的消失,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没有注意到。 “这样啊。” 娄昕舟应了一声,而后便沉默了下来。 “没有别的问题了?” 邵寿宫见她这样,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刚将她从天道的手中抢过来,她居然什么都不问? “有。” 娄昕舟摇了摇头,收敛起自己的情绪。 她怎么可能没有别的问题,毕竟最重要的问题一个都还没得到解决,只是她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并不觉得自己能从邵寿宫这里能到想要的答案,只能问问像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 “您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问题,但我估计您并不打算回答我。”就像天道一样,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 “不愧是我儿子看上的人。” 邵寿宫听见她的回答后,笑着感叹了一句,他对娄昕舟的这份自知之明很是受用。 “尊者之后打算怎么办?” 娄昕舟看了他一眼,而后问道。 “你问我?”邵寿宫也低头看向了她,“不如先问问你自己。” 娄昕舟低下了头。 是啊,她之后打算怎么办呢?为了保住魔教最后的这点根基,苟亓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但就凭留下来的这些,到底又能坚持多久呢? 她不过出窍而已...... “本尊,绝不会让你无家可归的。” 苟亓的话浮现在脑海之中,娄昕舟不禁捏紧了拳头,许久,她缓声说道。 “我想变强,让那些自诩正义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娄昕舟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邵寿宫。 “尊者,可以吗?” 邵寿宫知道她的意思,这孩子是想让他帮她变强,因而并没有立即回答她,在沉默半许后,他才开口。 “所以你觉得错都在六门?” “是。” 娄昕舟想也没想便回答道。 魔域什么都没做,自苟亓坐上魔主之位,他从不曾主动侵扰过修真界哪怕一次,但六门却只固执的认为他们会做出对修真界不利的事情,在他们头上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而后加以讨伐,自诩正义。 明明,他们才是最虚伪的那方。 “尊者您也在魔域待过一阵,魔域的这些人,无论是魔修和魔种,都比外面那些人真诚多了。”娄昕舟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身上泥渍不少,只是此时她并没有精力去管,“也许您依旧会觉得他们嗜杀暴力,可他们从没有想过要去祸害修真界,但修真界却直接打了过来,只是因为他们觉得魔教是恶的那一方,有可能会危害到修真界。” “六门所过之处,满地横尸,您守过云月的。” 娄昕舟说着,有些艰难地往邵寿宫的方向迈了一步。 混沌没了,这一切已成定局,但她不甘心,她当真恨透了天下人,恨透了沈寒,她必须变强,必须报仇,必须要让那些人知道他们的错误,必须要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为此,她必须抓住邵寿宫这最后一根稻草,即使她知道他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甚至很有可能连救她都是带着目的的,自己不应该相信他。 可,已经无所谓了。 她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尊者......” “好。” ...... 邵寿宫在答应她后,并没有让她留在魔域,而是带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走前娄昕舟去看了启中城最后一眼,她到时,便见着肖烛刚登上城楼,带着几位长老,正疏散着活下来的那些魔域原住民。 少年白衣终归是染上了血,头发也有些散乱,他立于高空,表情有些木然,眼尾微红,略显狼狈。 但好在人没事...... 六门的那些人还被困在死境之中,生死先不论,就算活下来,十天半月定然也是出不来的,这些时间,足够魔教喘息了。 而有肖烛和七长老在,娄昕舟也不至于担心魔教会就这样灭门。 他们会找个地方藏起来吧,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来找她这个少主了,她于魔教来说,真的算不上重要,有她没她,都一样。 “走吧。” 邵寿宫冷声开口,而后便转身离开了,娄昕舟也没犹豫,跟着他上了方舟。 只是,就在她转身之际,城墙上的少年透过浓浓的瘴气看了过来,殷色的眼中情绪莫名。 第236章 璞白台 雪山的风很烈,大雪未曾停息过一刻,方舟行至半途,娄昕舟便忍不住从屋中走了出来,随后趴在船头,望着舟下白雪茫然,任凭风烈,却是一丝也感受不到。 邵寿宫这方舟至少有地阶上品,船行得极稳,金色的罩子发着浅淡的光芒,风打在上面,荡起如水波一般的纹路,这罩子隔绝了风雪,也吞掉了一切外面的声音,娄昕舟只觉得过于安静,心头紧得发酸。 这方白茫,正是她上辈子和邵云帆被掩埋的地方,可她回来了,另一个与她同行的人却不知陷在何处。 也不知那少年...... “对了!” 想到这里,娄昕舟突然直起了身子。 要不要将这事告诉邵寿宫呢?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而且邵寿宫还有能与天道一争的实力。 只是,她也确实不信任邵寿宫,毕竟对他的身份也只是猜测,天道守系凡间法则,与祂为敌的人,也许是别的神明,但也有可能是想要灭世的魔头。 可若是那少年真的是邵云帆,他在天道手中是不是也不安全,说到底为何要单独创造一个空间呢?甚至还剥夺了邵云帆的记忆和身体,赋予他新的身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有,邵云帆似乎是自己走的。 娄昕舟皱起了眉头,几年前两人出城门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还是记不起来,那段记忆仿佛从脑子里面凭空消失了一样,任凭她怎样回忆,愣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就连一个大概的印象也没有。 等等,这不就是记忆被抹掉的表现吗? 说起来,邵云帆会很多秘法,其中不乏有能消除人记忆的古术。难道是他将自己的记忆抹掉了? 不对...... 那些术法她也知道个大概,能维持的时间都很短。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果然只是神明才合理。 “呼。” 娄昕舟深深吸进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 怪不得她见天道时总觉得熟悉,她现在确定了,那少年就是邵云帆错不了。 那现在她必须做出选择了,是主动还是被动,是相信邵云帆,还是相信自己。 邵云帆从来没在她面前讲过邵寿宫。 “怎么,还没有缓过来?” 娄昕舟正思考间,邵寿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吓得她一激灵。 “尊者走路怎得没有声息,如同鬼魅一般。” 娄昕舟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邵寿宫的话,直接岔开话题。 “是你想事情太过专注了,这可不怪我。”邵寿宫走到娄昕舟身旁,如她一般趴在了船栏之上,“璞白台在昆仑山后,去的时候会路过昆仑,我想着也快了,你看着外边儿可有什么熟悉的地方?” 璞白台是邵寿宫住的地方,刚上方舟的时候他给娄昕舟讲过,在这之前,娄昕舟只知道邵寿宫住在雪山,却不知是在雪山何处。 娄昕舟往邵寿宫示意处看去,入目是在一片茫白中极其显眼的一点灰黑之色,虚虚地夹在风雪之中,距离很远很远,看不太分明,但她一下便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 “埋骨陵。” 偏生能看见这地。 苟亓的脸又在眼前闪现了。 娄昕舟偏过头去,艰难地压下心头的难过,须臾又忍住不笑了一声。 邵寿宫疑惑的看过来,娄昕舟察觉到他的目光,又记起他不理世事,只好简单解释。 “这埋骨陵里万千冤魂,都是我阿父所为。” 邵寿宫听罢却并不意外,只回过头去,回道。 “苟亓魔头确实厉害,怪不得六门如此惧怕他。” 他的语气平缓,不知是不是故意这般说的,娄昕舟猝不及防被“魔头”那两个字突兀地刺了一下,眼睛瞬间睁大,想也没想便反驳道。 “他不是魔头。” “可他杀了这么多的人,不是魔头又是什么?”邵寿宫见她是这反应便轻轻笑了,“丫头,他虽是你父亲,但他做过的事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这埋骨陵,可是怨气冲天啊,只可惜苟亓已经死了,他倒是解脱了,就是可怜了这些冤魂。” 娄昕舟紧了紧手掌,心头难过。 “他是不得已的。” “人人都有不得已,怎么,就他要特殊一点?” 邵寿宫接着问道,娄昕舟听罢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才回过头去低声说道。 “道理我都知道,可若是没有发生那些事......”想起苟亓在阵前那略显无助的神情,娄昕舟咬了咬牙,眼中光彩流转,“我知道的,他不想的。” “......” 邵寿宫听完却是沉默了,娄昕舟见他没有回应便转头看他,后者嘴角微勾,带着浅淡的笑容。 “尊者?” “世人可管不了你想不想的。” 邵寿宫开口说道,和先前略带起伏的话不同,娄昕舟明显感觉到了一丝别样的情绪,但还未待她理清,方舟突然陡然一沉,缓缓向下落去。 “到了?” 娄昕舟看向邵寿宫。 “快了,只是下面这段路得走上去。” 邵寿宫的话音刚落,方舟也停在了一处稍微平坦的地方,他踏着舟梯缓步而下,娄昕舟也紧随其后。 待两人都落了地,邵寿宫单手轻轻一挥,将那方舟收了起来。 再次踏上雪山的地面,娄昕舟又觉有些恍惚,脚下松软,寒意顺着脚底而上,她虽已是出窍,可这雪山的雪积了万年,那寒冷是可以进骨的。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里的风雪比其他地方的更烈更寒。 “呼。”有点冷。 魔域的气候并没有多冷,因而娄昕舟穿得不多,她轻轻哈了口气,邵寿宫见她不适,便从空间里去了一件披风递给她。 “披上吧,此地极寒,即使是修士也难抗,这是用雪山蚕丝织的,可以保你不受风雪侵扰。” 娄昕舟觉得他说得很对,想也没想便伸手接过了那件蚕绒披风。 积雪很厚,每走上一步便会带出“咯吱”的声音,娄昕舟拥着披风沉默地跟在邵寿宫身后。 不得不说,这渡劫尊者的东西就是好,两人是往高处走的,娄昕舟能感觉到风雪越来越烈,风声震得耳朵疼,甚至到了她必须开灵力与之抵抗的程度,但有了那蚕绒披风,她竟是一点寒意也没有感受到。 两人就这样也不知走了多久,恍然间,娄昕舟只觉好像穿过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结界,而后,所有的大雪便在顷刻间消散,风声从耳边徐徐退下,待世界沉寂几许,几声空灵鸟鸣将娄昕舟拉回现实。 眼前是一片葱绿,溪流汇聚,小路蜿蜒,尽头是一座魏巍的纯白色大殿,阳光不知从何处而来,映射而上,仿若白雪含玉。 “这便是......璞白台。” 第237章 南荣 “阿乾?阿乾!呜呜,你终于回来了!” 娄昕舟正愣神间,便听见一小女孩的惊呼,她朝声音处看去,就见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娃,颇为兴奋地朝他们二人跑来,只是在见着她的那一刻便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细细打量起她。 娄昕舟当然也在打量她。 小女娃白得有些过分,毫不夸张地说,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白的,头发,眼睛,就连眼睫毛都是白色的,再加上她又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棉袄,整个人就好像雪精灵一般。 “阿......” “嘘。” 小女娃刚要开口,邵寿宫便做了噤声状,叫她止了话,见她听话地闭了嘴,他又笑起来,眼神暗示一番。 “雪玲,我说过的,该叫我什么?” “唔。”雪玲有些委屈的低下了头,须臾又抬头看了一眼娄昕舟,不满地嘟了嘟嘴,而后妥协。 “尊者......” 雪玲虽是被迫改了称呼,但娄昕舟依旧能看出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如果刚才没听错的话,她依稀是记得这小女娃叫邵寿宫“阿乾”。 唔,世人都知邵云帆是近神之子,却不知他的生母是谁,难道这位就是...... 娄昕舟微微皱起了眉头,雪玲虽是孩童模样,可这世间维持外貌的方法多的是,说不定在这孩童样貌之下,是个活了许久的大佬呢。 “这是?” 但猜测毕竟只是猜测,她现在有求于邵寿宫,必然不可惹他不快,一切还是谨慎点为好。 “啊,差点忘记给你介绍。”邵寿宫笑了笑,“这是雪玲,算是我收的灵宠吧。” 灵宠?算是? 娄昕舟微惊,似乎看出她的疑惑,雪玲脸一抬,手一抱,而后竟是一声娇哼,轻轻一跃变作一只雪狐跳到了邵寿宫的肩上。 她方出来时,灵力未现,此刻化作原型,才散出威压,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娄昕舟被她压得难受,这才惊觉这狐狸实力深不可测。 “雪玲前辈好,小辈师承昆仑,娄昕舟。” 娄昕舟也简单介绍自己。 雪玲听后却只是瞥她一眼,并不怎么理会,雪茸茸的大尾巴扇了几下,便将邵寿宫给圈了起来。 “尊者出去两年多了,可还记得雪玲?” 娄昕舟听罢眼神微眯。 不知怎的,这话听着总有些别扭,怎地像是抱怨自己男人在外偷腥的一般,关键,这腥好像还是她。 唔,是不是产生了什么了不得的误会? “不是,我是尊者儿......” “别闹。” “媳”字还未冒头,邵寿宫便开口打断了她,只是这话并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他肩头的那只雪狐说的。 邵寿宫微微偏头,有些无奈,而后竟然一把抓着雪玲的尾巴,抬手一绕,给整只狐狸倒着提了起来。 “?!” “......” 雪玲懵了,娄昕舟也愣住了。 “尊者?!放我下来!”似乎是挣扎的间隙看见了娄昕舟惊讶的表情,雪玲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丢死人了!我......我好歹也是......唔!” “你也知道丢人。” 邵寿宫笑着回,接着又在娄昕舟极度震惊的目光中,全然不顾雪玲挣扎,十分冷漠地拎着她走了,许久见娄昕舟站在原地没动,还回头招呼她。 “跟上。” “......” 所以这两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娄昕舟想不明白。 “这殿叫什么名字?” 等到了近处,娄昕舟抬头问邵寿宫,雪玲已经被他放下,有些气闷地缀在两人身后,它离娄昕舟不远,因而也能听见她的问题,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抢在邵寿宫前面开口回答。 “这大殿可有来历了,真是没见识。” “?” 娄昕舟莫名被嘲讽了一句,转头看向落在后面的雪狐,她并未生气,甚至可以说是不在乎,她两辈子加起来也还不到五十年,和这灵狐比起来也算的见识浅薄。 “前辈可能给昕舟解疑?” “你当你是谁啊。” 娄昕舟说得恭敬,但雪玲见她这样,反而不乐意回答了,小狐狸停步坐下,脑袋一抬,雪白的眼睛中可见得傲气得意。 邵寿宫也回头过来,看了一眼雪玲,而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上古秘境你知道几个?” 他又看向娄昕舟。 “我印象最深刻的几个,北风、玲珑以及镜湖心。” 娄昕舟思考几许抬头回答道。 她说得这几个都是修真界所熟知的几大秘境,算是常识,其中又属北风最为出名,因为这方秘境的主人修为半步登神,因而那秘境居然连着神陨地,当时进去的人在里面被困了足足十余年,最后仅一人活着出来,靠着传承一步登天,成为当世最强,获得了和现在近神一般的地位。 “啧,果然见识浅薄。” 几乎是娄昕舟话刚刚说完,雪玲便讥讽了一句。 娄昕舟听罢微微皱眉,面上有些不悦,但也并未说什么。 她必须学着忽略这小狐狸的话才行。 “只知道这几个?”邵寿宫笑了笑,“北风连通神陨地,确实厉害,只是其余两个也不过普通正道渡劫秘境,都不值得说道。” “都是书上看来的,死境也还知道几个。” 娄昕舟听邵寿宫这么说,倒是又记起一些来,只是那些秘境不被世人所认同,自然也算不得常识。 “哦?哪几个?” “无相、吞光,还有......” 娄昕舟又想起苟亓来,眼光微暗。 那方秘境还未被世人命名。 邵寿宫听她声音渐低,这才想起面前之人刚失去了父亲,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无相和吞光虽说确实引起了挺大的动静,但破坏力却不怎么样。” 娄昕舟微微惊讶地看过去。 无相和吞光是她在魔宫书阁藏书上看见的,当时她找到了一本统计了现世出现的所有死境的书目,大到渡劫,小到筑基,而无相和吞光是几百死境中影响最大的死境,但邵寿宫却轻飘飘一句破坏力不怎么。 “这已经是我所知最厉害的两个死境了。”娄昕舟说道,“尊者问这些和这大殿名字来历有什么关系吗?” “看来,还是被抹消掉了啊。” 邵寿宫却是突然感叹了一句。 娄昕舟不解,抹消掉了? “若是尊者所说的秘境很是厉害,那世人更应记住才对。” 邵寿宫听后回头,并不反驳,反而笑着应她。 “你说得对。” “所以......”娄昕舟继续问道,“尊者所说的是什么秘境?” “南荣。” 邵寿宫回过头去,两个字轻声吐出,他回答地很是平静,甚至带着些笑意,但不知为何,在听见这两个字的瞬间,娄昕舟只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如排山般扑面而来,而后却又一息归于陌生。 “南荣。”娄昕舟跟着轻轻念了念,一番感受,又轻声开口,“从未听过。” 第238章 解怨 “没听过便罢,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邵寿宫笑了笑,不再作答。 娄昕舟和他这般说着的空隙也早已到了殿前,邵寿宫于大门处立定,单手捏了个法诀,便闪过一道黑息,徐徐融进雪白的殿身之中,瞬间,那死寂的大殿像是突然有了生息,活过来了一般。 “它叫屺白殿,是南荣之主出山前所居。” 邵寿宫简单介绍道。 “南荣之主很厉害吗?” 娄昕舟抬头问道。 “很厉害。” 邵寿宫笑着点了点头。 “尊者不给我讲讲他吗?” 娄昕舟又问。 “有些人和事,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便会知道,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邵寿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回答道,说完也不管娄昕舟是什么反应,便又看向和两人隔了一段距离的雪玲,小狐狸似乎颇为委屈,到现在也还没有化作人形的打算。 “人我便交给你罢,你带带她。” 娄昕舟顺着邵寿宫的视线看过去,雪玲见她望过来,便将眼中的委屈瞬间收起,抬脚仰头立定。 “你看什么看!” 娄昕舟无言。 “你俩好好相处,出去这么久了,我可得好生歇歇。” 邵寿宫说完也不管两人之间是什么氛围,便想离开,娄昕舟见状连忙叫住他。 “尊者。”说好的提升实力。 邵寿宫回头,他自然知道娄昕舟叫住他是因为什么,少见的收了笑容,整张脸都严肃了起来。 娄昕舟微愣,邵寿宫虽是尊者,但为人却是没什么架子,这一路上他几乎都是笑着的,此刻板起脸来,她便感受到了一阵莫名的压力。 可这是提前说好的事啊。 想到这里,娄昕舟又喊了他一声。 “欲速往往不达,等你冷静了再说吧。” 留下这一句,邵寿宫转身便走了。 “我很冷静。” 几乎是邵寿宫话音刚落,娄昕舟便脱口而出,声音之大,甚至吓了自己一跳,只可惜人走得太快,并未理会。 “冷静?”回应她的是另一道声音,雪玲的语气中带着些讥讽的意味,小狐狸一边说着一边用右爪子捂住自己的鼻子,“你身上的怨邪之气都要冒出来了,得臭死我,还说你很冷静。” 娄昕舟听罢微怔,眼中光彩沉下去,几乎说不出什么话。 原来她身上的怨气很重吗? “前辈可能指点?” “啧。” 雪玲见娄昕舟这样说,直接“啧”了一声,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她的嫌弃。 “麻烦死了。” “......” 只是面对它的嫌弃,娄昕舟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不骄不躁,不喜不怒,雪玲突然便觉得这人似乎没自己想的那么讨厌。 “咳。”雪玲轻声咳了一声,转头跳上了一旁的立灯之上,刚刚燃起的烛火很沉,烛光打在小狐狸身上,有些发红,“凡事有因有果,不解决因,怨气是不会消的。” “因果......” 娄昕舟轻声重复道。 “天下之人讨伐魔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雪玲又开口了,听它说完,娄昕舟惊讶地抬头看它,薄金的眼中光彩流转,似明似暗。 “前辈知道?” “不然你以为尊者什么都不告诉我,就将你交给我?” 雪玲颇有些不情愿的回答,略带了些怨气,接着又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邵寿宫在离开时,便给它传音,讲了大致经过。 “麻烦死了。” “那尊者你觉得我的因是什么?” 娄昕舟别开视线,看向大殿之外,那些葱绿流水明明就在触手可得的距离之内,却又显得那般遥不可及。 “这种事本就最难理清楚。”雪玲听到娄昕舟的话后颇为不悦,它的耐心本就没有多少,此刻便直接跳下沉火立灯,待落地后,才重新开口,“不过,这方世界和外面的流速可不一样,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时间多的是。” 说罢,一个轻跳便隐进了殿外葱绿之中,徒留娄昕舟一人站在空旷的大殿之中,神色莫名。 因果之事,到底该如何消解。 可殿中刚沉寂几息,雪玲却是去而又返。 娄昕舟见它突然又回来了,眼中惊讶之色难掩,小狐狸见她这样,自觉有些尴尬,眼神飘了飘又看回来。 “那个啥,尊者让我给你安排住的地方,我可没忘。” 娄昕舟看着雪玲那略显拙劣的演技,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她可以肯定,它就是忘了。 ...... 娄昕舟就这样在屺白殿住了下来,璞白台环境是真的好,不冷不热,就连天气也是设置好的,听雪玲说,还可以根据喜恶进行调节,只是可惜,这喜恶是邵寿宫的喜恶。 说起寿宫尊者,她待着这方世界中已经过去足足三个月了,可这人自从将她丢给雪玲之后便不见了人影,就连一次面也没现过,前些天娄昕舟向雪玲打探才知道,邵寿宫早已不知何时出去了。 “你放心好了,就是他出去几年,现实世界也不过过去几个月,就是可怜我又得一只狐过日子了。” “前辈,我也陪着你呢。” “你?” 雪玲妍妍一笑,眉眼妩媚,她是雪狐,也算半个灵兽,能自由变换自己的外貌,在娄昕舟面前,她用的最多的还是二八年纪,端的佳人之姿。 “能陪我多久?何况妹妹惜字如金,都不肯陪姐姐聊天解闷。” 雪玲单手撑着脑袋,嗤笑一声,她语气虽是带了轻讽,但声音娇柔媚骨,比鸟鸣更灵,流水更绵。 娄昕舟以前曾听说过凡间有美艳狐妖祸国殃民,她那时还曾惊讶于到底是怎样的美艳才能害得一个国家倾覆,如今算是知道了。 娄昕舟抬头看她一眼,微微苦笑。 “也许我这怨气永远也解不了呢?” “呵。”雪玲冷笑一声,“也确实有着可能,只是我想妹妹肯定不会愿意。” 自用了少女之姿,雪玲便总是以姐姐自称,妹妹妹妹的叫她,娄昕舟也渐渐习惯了。 见面前人情绪又低落下去,雪玲叹了口气,因果这东西,最是难解,世家多少人都被困在其中,甚至,连那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也一样。 娄昕舟如今的果是身上浓重的怨气和杀意,往最简单来说,这因便是魔主苟亓之死,所以这怨气还当真可能一辈子都消不了,除非..... 杀尽天下人。 可若是真这样做了,必然不会有好结果。 “不然,我带你出去走走吧,也许,你能想明白些。” 雪玲还是心软了,这孩子来璞白三个月了吧,虽然话少,但也确实给她解了点闷,她活了很久很久,世事对她来说并不重要,但却最难消解时间。 “好。” 娄昕舟想也没想便应了。 第239章 重回昆仑 娄昕舟并没有想到雪玲会带她出璞白去,眼前风雪白茫,霎时寒意扑骨,娄昕舟便有些惊讶地看向雪玲。 和雪玲相处几个月,娄昕舟还是不知道她的实力,只是她可以肯定的是,雪玲的实力至少渡劫起步,因为她身上有意无意透出来的气息有着和邵寿宫一样的感觉。 “前辈,我们去哪儿?” “你不是昆仑来的吗?不想回去看看?” 雪玲发问,说话间,她就幻了原型,轻轻一跃跳到了娄昕舟的肩上,顿时,所有的风雪都被她用灵力抵挡在外,娄昕舟觉得好受了许多。 “可我与昆仑已经没有关系了。” 雪玲听罢轻轻“啧”了一声,说实话,这孩子什么地方都好,就是太过消极悲观,让人烦躁。 “昆仑现在在位的掌门是郑巳律吧。”雪玲叹了口气,“我对外界的事不感兴趣,但自从你来了,尊者便给我讲了不少。” “嗯。” 娄昕舟应了一声。 “六门讨伐魔域,昆仑没应吧。”雪玲状若无意地说道,“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启律尊者应该恨透了苟亓魔头才对,妹妹你说呢?” 娄昕舟不说话了,雪玲在说完这句话后也沉默了下来,她希望娄昕舟能放下她的顾虑,去见见对她来说重要的人和物,既不能解怨,那便只能抑了。 娄昕舟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没回过昆仑了,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去的路上她走得极快,很快便到了昆仑山脚,一切的景色都是那般熟悉,仿若一点没有变过。 “我们得易易容,你也算大名人了。” 雪玲在娄昕舟耳边轻声说道,实际上,娄昕舟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大名人,无论是在长辈还是年轻一辈中,她露面的次数都很少,认得她的人恐怕只有御守定门宴上的那些人了。 只是她气质不似凡人,一路这般走过来,打量的目光确实不少。 “好。” 娄昕舟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觉得装作弟子更容易混进昆仑。 好在她还留在以前的弟子服,因而此刻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毫无犹豫地将它们给取了出来。 “前辈穿这套吧。”娄昕舟思考几许,将自己还不是亲传弟子时的外门弟子服递给了站在自己肩上的雪玲,“亲传弟子太过显眼,委屈前辈了。” 小狐狸伸着脖子嗅了嗅,才化作小孩模样给穿上了。 只是外门弟子服粗糙,雪玲皮肤太过皙白细腻,穿在她身上总显不搭,娄昕舟皱了皱眉,从空间中取出些易容底来,正想开口说话,就见小狐狸颇为不满地嘟了嘟嘴,不情不愿地将自己的肤色调成了正常人的颜色。 “这黏巴巴的东西你留着自己用吧。” 雪玲一脸的嫌弃。 娄昕舟看了看手上黏巴巴的易容底,有些苦涩地笑了。 这些还是邵云帆留给她的呢。 在魔域时娄昕舟曾向肖烛学了缩骨术,此刻用正合适,因而也没废多大力气就穿上了自己小时候的衣服,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只是,娄昕舟看着缩小了近三倍的自己,有些懵然,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娄昕舟心下叹息一声,便将易容底上了脸,薄红的灵力涌动,她取出一面灵镜捏了好一会儿,终于调出来一张自认为平平无奇的脸来,这才满意地停下了。 “好了?”雪玲转过身来,却是直接愣在了原地,须臾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怎么对自己这么狠。” “怎么了吗?前辈。” 娄昕舟疑惑地问。 雪玲轻咳了一声,似乎做了好一番心理挣扎,才重新开口。 “你等等我,我再调丑一点。” 娄昕舟微愣,她对长相方面似乎没有常人那么敏感,自己调得很丑吗,她捏了捏自己的脸,易容底柔软地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还带着湿湿的暖意,和人的皮肤没有任何区别。 应该不会很显眼吧。 折腾一番,两人终于全部乔装完毕,装作昆仑的外门弟子,堂而皇之地上山去了。 “都过去一周了,那些个渡劫尊者还没有出来?” 路上有弟子在交谈,娄昕舟听见声音便拉住雪玲,看了过去。 “你以为那是普通秘境啊,那可是死境,苟亓是谁?几千年来可就出过这一个渡劫魔修。” “可御守宫、帘水阁、明成府还有沧浪门,这几大门的尊者都去了,一个都出不来。” “切,你也别把他们想得太厉害,那几位,哪个不是靠手上的天阶法器出名的?” “是啊,师弟,要说厉害,还得是咱们掌门启律尊者,那一手朱砂剑法,当真天下无双,咱可不靠天阶法器。” “对啊对啊,她老人家都没怎么用过天阶法器夺目绫呢。” 几人交谈的声音都不小,只在谈及别家尊者时压了嗓子,夸自己掌门的时候那叫一个完全不克制,因而便有路边的刚入门的弟子听了,直接满脸疑惑。 “老......老人家?!”可他那天瞅着掌门最多十二的样子啊,师姐还给他说是因为掌门刚上位来着。 “噗,好好好,又呆一个。” 那几人却笑得更欢了。 “原来才过去一周。” 娄昕舟见没什么消息了,便拉着雪玲继续往山上去。 “听他们说话可真有意思。” 雪玲笑着说,眼中又是嘲讽之意。 娄昕舟知道她在笑什么,见雪玲看她,只好认同地点了点头。 那些个弟子也不过内门,哪里知道死境的可怕,书上总要讲得隐晦一些。郑巳律确实比一般渡劫要厉害一点,但要是她进去了,也不可能现在出来。 “换做灵虚长老也许可以。” 娄昕舟想了想,又突然开了口。 雪玲听罢疑惑地看过去。灵虚是谁?邵寿宫没和她讲过啊。 “长老也是渡劫尊者。”娄昕舟解释道,“他的实力和郑掌门不相上下,但我说他能出来,还是因为他手上的天阶法器。” “昆仑有三件天阶法器我倒是知道的。”雪玲别过脸去,掩下自己居然需要后辈解疑的尴尬,“你想说的是伏源琴吧,平息怨气,干扰心神,确实有可能。” 娄昕舟点了点头,说起来,小烛火之前来昆仑也是为了得到这把琴的。 “那个,不然,你找灵虚试试?” 娄昕舟正思考间,雪玲突然便开口了。 第240章 灵虚 昆仑近来无事,灵虚乐得自在清闲,他载了灵酒,到虚弋峰顶上的一棵古树下喝酒,赤狐就窝在他身旁酣睡。 “小东西,你倒是怎么都睡不够。” 虽说前些日子魔域那头出了些事,五门几乎将魔教的底都给掀了,还逼得魔头苟亓自亡,死境现世,昆仑身为天下第一门,即使没有参和其余门派讨伐魔教的事,但还是有处理死境的责任。 不过,这些还是和他没什么关系,自有他师妹处理,说起来他这位小师妹啊,处理事情的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苟亓展开的死境几乎将五门所有的强者都卷了进去,各家尊者自不用提,最惨的是连门派掌门也进去了。 因而除昆仑以外的其余五大门几乎是在死境现世的当日,就直奔昆仑而来了,张口闭口都是责怪之意,将责任全部推给了昆仑徇私偏袒,不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要求昆仑着手处理死境的事情,甚至还提出昆仑的两位尊者入死境救援的无理要求。 可郑巳律是什么人,怎会被这些人随随便便用道义之事圈住手脚,前日岐鸢过来,还和他说三师妹在殿前是怎样怎样威风,灭尽了五门之人的威风。 “死境昆仑自然会管,但五门之人可和昆仑无关,何况魔教百年未曾越境半分,除魔之事本该徐徐图之,五门既然决定打破修整界和魔域之间的和平,那就该自己承担责任,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既没有,自家人便自己救。” 听说那几个来问责的大乘修士脸红到了脖子根,但偏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可惜了他不在场,不然断要跟着骂几句。 “长老。” 正喝酒间,便有一内门弟子上山来传消息,灵虚回头,雅兴被扰,却也不恼,笑着问。 “什么事?” “掌门离山,叫我来说一声,五门那些长老还在清净峰住着。” “知道了。” 灵虚点了点头,遣退那内门弟子,抬头将杯中之酒,转头便去拍脚边酣睡的赤狐。 “佑幽,你也该睡够了,载我去清净峰一趟。” “唔哇。” 佑幽睁了眼睛,打了偌大一个哈欠,而后整只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它抖了抖浑身如同烈阳的毛发,俯首在灵虚面前,后者轻轻点地便坐了上去。 “主人。”赤狐的声音在灵虚脑中响起,“我们去清净峰做什么啊?” “也没什么,就是赶几个人罢了。” ...... 说是要去见灵虚,可以外门弟子的身份如何进得了灵虚长老所居的虚弋峰内峰。若是现在换个身份,她便只有亲传弟子的衣服了,可亲传终归是太过显眼了。 娄昕舟有些犹豫。 她看着眼前那棵熟悉的银杏古树,落叶飘忽,悠悠然落在了她的头上,雪玲看不惯,抬手便给她摘了。 “以我的身手,潜进去还是可以的。” “唔。”娄昕舟听罢看向雪玲。“灵虚长老可是渡劫尊者,前辈有信心吗?” 纯白的灵火在雪玲手中闪现,瞬息便她手中落叶烧成了灰烬,却是一点灵息未露,比风还无声。 “可别小瞧了我。” 娄昕舟看着那落叶无声消灭在雪玲手中,轻轻点了点头。二人便又找了个无人的角落,雪玲化了形,照先前那样跳到了娄昕舟的肩上,纯白的灵光一过,便从常人眼中隐去。 “前辈有这办法,为何先前不用?” “我一个人倒是可以,何况一直撑着很累的,昆仑还有两位渡劫呢。”雪玲回道,“嗯?等等,好像走了一位,就在刚刚。” “应该是掌门吧。” 娄昕舟倒是没什么意外的,死境一事昆仑是定然会管的。 “唔,我认不得,闻着倒是有股紫梅的清香。” 娄昕舟微惊。 “那就是掌门无疑了。” 须臾静默许久,娄昕舟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 “前辈鼻子挺灵的。” 郑巳律很喜欢紫梅的,该是身上沾上了味道,可是渡劫尊者日行千里,定然是以极快的速度离开的,而雪玲居然能闻到这般距离外的气味。 “你这是在夸我,还在在骂我是狗?” 雪玲却是皱了眉头。 “万不敢骂前辈。” 娄昕舟听笑了,连忙回她。 “骂也罢,夸也好,我倒是没想到,小冰块笑了啊。”雪玲轻讽道,“看来来昆仑还是有用的嘛。” 娄昕舟没想到雪玲会给她取这样一个外号,想来她在人前可从不是这个样子,苟亓的事情对她打击太大了,生生给逼成了这般冷性子。 倒也罢,说来,入了昆仑,她似乎确实轻松了一些,是因为环境太过熟悉了吗? “前辈应该是第一次来昆仑?” 娄昕舟带着雪玲往虚弋的方向而去,许是因为放松了,便也主动和她聊起了天。 “我倒也不是没来过昆仑,只是上次出来都快过一千年了。” “那我给前辈介绍介绍吧。” 娄昕舟说着居然抬手摸了摸雪玲的脑袋,后者整只被这动作给惊住了,尾巴毛都炸起来了。 “你......你你个小娃娃,介绍就介绍,怎么可以摸我头,你......你当我是灵宠吗?!” “那得怪前辈。” “还怪我?” “因为那看起来真的好好摸,对不起,下次还敢。” “你......你......” 雪玲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唔,是她作为前辈的尊严,难道像它这样的灵兽,无论年龄阅历,真的就逃不掉被人当做宠物的命运吗?呜呜呜呜...... “啊呸,什么天下第一门,赶人就赶人,找什么客房陈旧,有倒塌风险的离谱理由。” 却是两人谈笑间听见一老者中气十足的怒骂声,两人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就是啊,依我看,人家就是把我们当傻子了。我看那楼好得很,一点都不像要塌的样子。” “明明新建的。” “哎,各位别说了,人家灵虚尊者都亲自来赶人了。” “所以啊,昆仑气量真的小,掌门也假得很,你看她那个盛气凌人的样子,真以为自己能翻天了。” “要我说,若是她也被卷进去了,肯定就没那嚣张气了。” 第241章 忒,傲娇玩意儿! “他们怎么在这儿?” 娄昕舟轻轻念了一句。 这些人中有不少她都见过,帘水、明成、御守还有沧浪,都不难认,还个个都是大乘以上修为。 “还能做什么?五门的掌门和渡劫尊者都被死境卷进去了,他们可没那个能力救人。” “虚伪。” 娄昕舟眼神暗了下来,有雪玲灵息掩护,这些被赶下山的五门修士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掌间渐渐涌现出红色的灵力,听见骂声,她有些压不住怒气。 却是在她出手之前,一道纯白的灵光偷偷划过,那些个大乘修士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征兆地全部摔了个狗啃屎,顿时昆仑青石台阶前鸦雀无声,昆仑过路的弟子惊呆,个个眼睛瞪得溜圆。 “什什么情况。” 各派修士略显狼狈地爬起来,这下是脸全丢尽了,他们作为长辈的尊者居然在一息间碎了干净,顿时怒发冲冠,脸再次红到脖子根。 “他奶奶的,堂堂渡劫尊者,居然和我们玩阴的,好好好,算你厉害!” 帘水阁修士咬牙切齿道。 有本事让他们摔跟头的只可能是昆仑那两个渡劫了。 “表面仙风道骨,却是小人心肠,昆仑教养当真极好,极好!” 明成的修士也应和道。 “哎呀,丢死人了!” 御守宫的修士只觉羞怒,再不顾他人,唤了自己的灵宠径直离开了。 “哎!” 沧浪门修士长叹一口气,也带着自家人匆匆离去。 怕是不久之后,修真界就要传遍他们这些大乘长老在昆仑摔了个狗啃屎的八卦了,当真气极,恼极,这昆仑,他以后是断不会再来了。 昆仑山门前,灵虚靠在佑幽身上,神情略带疑惑。 “佑幽啊,可是你搞的?” “呜呜哇。” 赤狐委屈极了,用自己庞大的身躯蹭了蹭灵虚,表示它是被冤枉的。 灵虚少见的懵了。 “那是谁?鸢儿断不会做这种事情,顺清也是正气,洞合向来直来直去,不做阴人之事,端壶用毒,又怎会让他们摔了跟头。” “......” “莫非,见了鬼了?” 灵虚正百思不得其解,佑幽却突然抬了脑袋,警惕地往石阶下方看去,赤狐紧绷起身体,嘴中开始发出警告的呜声,一副遇见了危险人物的样子。 灵虚几乎没怎么见过它这样子,佑幽性格温和,且只对让自己感受到威胁之人发出低吼。 “何人来此。” 灵虚站直了身体,灵气外露,渡劫尊者的气息散开,周边弟子全部自觉退去。 娄昕舟刚带着雪玲走到山门前,便被灵虚的威压结结实实给斥退了好几米,好在她身手不错,翻滚几圈稳稳停住。 “前辈,你没事吧。” 娄昕舟看向自己肩头的狐狸,后者的爪子紧紧抓着她,因而并没有飞出去,当然飞出去也不会有什么事就是了,但娄昕舟可就直接暴露了,相比于被动,她还是希望自己和灵虚坦明身份。 “不是说不会被发现吗?” 娄昕舟重新整理了仪容,雪玲掩了两人气息,对于其他人来说,她们就是隐身的存在,所以娄昕舟才这般放心,可是没想到居然被识破了。 娄昕舟带着雪玲继续向前走去,顺便将易容底撕下,恢复了身形,又套上自己常穿的衣服。 “我哪儿知道这里有同类,赤狐一脉,我记得是死绝了的。” 娄昕舟一直都知道灵虚长老的灵宠不凡,却是没想到是已经灭绝的灵兽,有些惊讶,但修真界想灵虚这样的强者都有一两件奇遇,这样想想倒也释然了。 “前辈当真知道好多。” 娄昕舟感叹了一句,话音落下,也刚好在山门前立定。 “前辈。” 她深吸一口气,唤了雪玲一声,后者心领神会,适时撤了灵息,顿时两人便显现在灵虚面前。 佑幽认得娄昕舟,见着她喉咙里的低吼声居然卡住了,而后赤狐往一旁一看,瞥见那只雪白的灵狐,才继续呜声警告。 灵虚也是呆住了,收了差点丢出去的攻势,眉头微皱。 娄昕舟没有一丝一毫地防备,整个人静静地立在昆仑山门之前,若是灵虚有心,只需简单一击,就可以取她性命。 “尊者......” “你回来做什么?” 娄昕舟刚出声就被打断,灵虚的声音几乎要冷到骨子里,惊得她一下愣住了。 “你既执意要与昆仑断绝关系,如今还回来做什么?” “我......”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娄昕舟都没有和灵虚说过什么话,最多不过请教过几次剑术,还是因为岐鸢给了她灵虚长老自创的剑谱。 在她的印象里,大师叔随性温和,说话都是带着笑意的,她幼时看着柔弱可怜,对她说话时,灵虚的声音还要轻上一些。 所以,她完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随性的人,会对她有这般大的厌恶之情。 还怪伤人的。 “前辈。”娄昕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灵虚的问题,更何况她回来还是为了求琴平怨,“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根本就没脸让灵虚给她抚琴。 雪玲的心思却不在这边,刚瞧着这人的时候,她便知道灵虚不是什么坏人,虽说语气冰冷,但责怪的也并那孩子想得那样,所以,她压根没应娄昕舟,只同样龇牙咧嘴地同佑幽对峙。 “前辈。” 娄昕舟又唤了一声。 “我问你,”灵虚见她不答,语气又重了一些,甚至还重新放了威压,“如今还回来做什么?” 娄昕舟只得看回来,身上重如千斤,她喉间酸涩难忍,却是怎样也开不了口。 “哎。” 也不知过去多久,灵虚突然便叹了口气,他收了灵威,板着脸转过身去。 “你走吧,昆仑不欢迎你。” 说罢,又唤了佑幽,径直离开了。 娄昕舟呆呆愣在原地,许久,眼泪顺着双颊流下。 明明是她自己叛出师门的,可为何,好难过好难过。 “前辈,我回不了家了。” 雪玲看过来,灵狐跳上她的肩头,用头蹭掉了娄昕舟的眼泪,而后狠狠骂了一句。 “忒,傲娇玩意儿!” 第242章 见故人 “啊?” 娄昕舟疑惑地看她。 雪玲虽然只和娄昕舟相处了几个月,可也不知怎的,当真见她受了委屈,却是一整个生气了。 “没事,我天天找他去,烦死他。” 雪玲咬牙道。 “不用了,本来我也不是昆仑的人了。” 娄昕舟擦掉脸上的眼泪,转头往山下走,可惜小狐狸不甘心,一尾巴又给她转了过来。 “真不知你在想什么。”雪玲恨铁不成钢,“你看不出那什么灵长老口是心非吗?” “是灵虚长老。” 娄昕舟微微偏头,纠正道。 “管他什么长老,可给他能耐的,我这暴脾气,当真还就忍不了一点。” “真的不用了。”娄昕舟再次转身,“我......我没脸回去。”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没脸回去?”雪玲又给她一尾巴转了回来,“你但凡再往前一步,你看看这门敞得,生怕你进不去。” “......” “那老东西可能是脑子有包,忘记把门给你带上了,是这样不?” 雪玲骂骂咧咧,娄昕舟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也想进去看看故人,师尊......不,是想看看岐鸢长老过得怎么样了,魏九依还好吗?还有她那没心没肺的二师兄,是不是又到哪里浪去了,就连梅语木,她也想见见。 脚下有些沉重,但也许是肩上的灵狐太过吵闹,她突然觉得也没有那么难抬起来。 一步,两步,她便这样重新走进了昆仑的大门。 “这不就进来了吗?” 雪玲终于松了口气。 “前辈,能不能重新遮掩一下气息?” 娄昕舟思考几许,还是轻声说道。 雪玲听她这话,到底是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没救了,这孩子没救了。 ...... 在雪玲的掩护下,娄昕舟决定先偷偷去瞧瞧岐鸢几人,只是好巧不巧,她上鸾清时发现灵虚正往下走,小狐狸惊得瞬间又加重了灵息,这才避免了被那赤狐再次发现。 “呼,好险。” 雪玲扇了扇自己的尾巴,长呼一口气,扰的娄昕舟脖间痒痒的,她微微偏头,轻轻斥责了一句,才继续往山上去。 “你要见的是你师尊?” 雪玲踩了踩前爪,但赤狐出了感应范围才彻底放松下来。 “嗯。” 娄昕舟轻轻点了点头。 “只看看?” 雪玲又问。 “只看看。” 娄昕舟回。 雪玲听罢轻轻“啧”了一声,而后又是长叹一口气。 “随你。” 娄昕舟到雾停烟的时候,岐鸢正一个人立在银杏树下,她几乎没有变过,仿若多年前娄昕舟回来时所见,阳光穿过隙缝,洒落在青色的衣衫之上,美好得像是一幅画一般。 只是,画中人神情忧伤,她望着那棵银杏,不知在想些什么。 娄昕舟走上前去,在离岐鸢只有两步的距离停下。 “师......” 顿了几秒,娄昕舟改了口。 “岐鸢长老,近来可好?” “不好。” 树下人突然开了口,娄昕舟顿时像受了惊一般退开,雪玲也抬起了头。 “这样一点也不好。” 娄昕舟松了口气,刚才她还以为是雪玲的掩息之法又暴露了。 同样松了口气的当然还有雪玲,怎么说呢,别太伤自尊,要是再让人破了她的术法,她那么长的狐生算是白活了。 “什么不好?” 娄昕舟再次走了上去,可树下之人又怎会有应答呢? “师尊。” 却是一声熟悉的清丽之音传来,娄昕舟回头望去,便见着魏九依匆匆走来,手里还拿着一本剑谱,那书皱皱巴巴,似乎被翻过了无数次。 “小师姐。” 娄昕舟轻声唤,却又在人走来的时候小心避开,不留一点痕迹。 “师尊,这里我练了好多遍了,果然还是转不过手来,这一招,还有这一招,到底要怎么才能连接上啊。” 魏九依的声音带了点委屈,她额间有些许薄汗,衣服也穿得干练,几年不见,身姿更显利落灵动,甚至比以前还要有灵气。 “她以前可讨厌背剑谱了。”娄昕舟给雪玲说,“几年不见,灵力更扎实了,看这样子,明年便可突破元婴了。” “我瞅着天赋倒是不错的。” 雪玲应了一句。 剑修金丹养灵,无论天赋如何,必定积五年灵力才破元婴,她和邵云帆也是这般过来的,魏九依也快结束了。 时间过得倒是快。 “走吧,她们过得很好。” 娄昕舟轻声道,雪玲也点了点头。 娄昕舟在昆仑走了许久,看了很多人,郭贾人沉稳了许多,梅语木还是一如既往痴迷炼毒,这次见她,身上又添了许多印子。她还去看了周乐安,当初那个追着她拜师的小子,也脱了少年稚气,只是和以前一样阳刚开朗,他天赋不错,已被某位长老收作亲传,那长老名声在外,也是个很好的去处。 路上闲逛时,他还瞧见了决明,原来自扶风宗倒台之后,他便一直留在了昆仑,只是一直都是以外客身份自居,不过听说郑巳律有意让他做昆仑长老,可惜长老位稀缺,还得再等上几年。 “瞧吧,人人都很好,你到底放不下什么呢?” 雪玲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这更证明了我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娄昕舟笑了笑,“昆仑很干净,但我却不是。” “哎。”雪玲叹了口气,“你怎么就是想不开呢?” “......” 娄昕舟没有说话,雪玲并不知道她到底下了怎样的决心,无论如何,昆仑都不能再和她扯上关系了。 “在乎身份的,只有你一个人。” “前辈一直都待在璞白台,为何会知道这些事呢?” “我能感受到,这些人的情感,我不讨厌。” 雪玲回答道。 “前辈的洞察力还真是惊人。”娄昕舟应道,“只是时候不早了,不然我们便先回去吧。” “......” “行。” 简简单单一个字,娄昕舟下了昆仑,过雪山,回了璞白台,心绪难平,又不知要多少时日才能平复。 雪玲看见她略显落寞的身影,话痨如她,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安慰,不过说实话,她确实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不过这倒也罢了,就是不知道这次带她去昆仑会带来怎样的结果。 第243章 下定决心 回去后,娄昕舟一个人沉寂了几天,便什么也不顾地开始打坐修炼起来。 自天道将混沌从她身上取走,她的修为便极度不稳,邵寿宫反对她修炼,叫雪玲给她调解怨气,可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她真的有些等不了了。 说来雪玲这几日也不见人影,若是小狐狸在的话,定然不会同意她在这种状态下打坐修炼。 她其实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所以这次打坐也只是梳理经脉。只是几月不怎么用过灵力,娄昕舟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运行它们周转有些吃力。 “你身上的怨邪之气都要冒出来了,得臭死我,还说你很冷静。” 却是不知为何,雪玲的话突然便冒了出来,娄昕舟一个心绪不稳,竟是一口血直接吐了出来,刚睁眼,便见着小狐狸一脸严肃的立在她面前。 “前辈。” “急!急死你得了!”雪玲骂道,“有家不回,有怨不解,我看你就是想冲过去灭了五门。” “......” 娄昕舟听罢怔住,她只觉有些恍惚,说不出话来,又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对啊,她跟着邵寿宫回来,不就是为了复仇吗?为什么要耗费时间在这里消什么愁解什么怨呢?这种东西她根本就不在乎啊。 “呀,还真说对了啊。”雪玲哪里知道娄昕舟在想什么,她正在气头上,只嘲讽道,“那简单,杀尽天下人,你这怨气便都解了,也用不到我了。” 娄昕舟别过头去。 雪玲气极,须臾又叹了口气。 “哎,可复仇哪里能真的解得了怨啊。” “......” “我来璞白台,本就是为了报仇。” 娄昕舟眸光暗了暗,哑着嗓子回道,血的腥味在喉间漫开,她眼神幽红,人虽平静,但看在雪玲眼中却是黑气森然,怨气冲天。 “那你是觉得苟亓就是一点错都没有,天下人诛魔卫道才是错的?” “他没错。” 娄昕舟擦了擦嘴边的血,咬牙道。 “他没错。”她又念了一道,“我会给你证明的。” 雪玲微愣。 “好,那你便证明给我看。” 小狐狸说完转身便走了,之后的日子再也没有管过娄昕舟修炼的事。 ...... 就这般又过去三个月,娄昕舟也不管不顾打坐修炼了三个月,期间不知吐了多少次血,终是勉强将修为重新稳固下来,雪玲本是趴在殿前晒着太阳,见她舍得出来了,微微抬起头来。 娄昕舟走到她面前立定。 “前辈,放我出去吧。” 璞白台也算秘境,没有守境人许可,娄昕舟不可能自己出去。 “你想做什么?” 雪玲抬头警惕地问道。 “多亏了前辈,我才终于想清楚。” 娄昕舟回答道。 “想清楚什么了?” 雪玲皱了皱眉,继续问道。 “我跟着尊者回来的目的。” 娄昕舟回答,启中城下那翻涌的绝望和怒气她都还记得,她跟着邵寿宫回来,本就是为了报仇。 “什么目的?” 雪玲听罢略感不妙,立起身来,站定。 “我的怨气是解不了的,苟亓之死,因在五门,除非回到过去。” 娄昕舟却是没有回答雪玲的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而是说起了自己身上的怨气。 “前辈一开始不也觉得如此吗?只是没有告诉我。” “......” “所以你会带我去昆仑,企图用我在意的事情来压制这些怨气。” “......” “让我去找灵虚长老也是因为伏源琴有平复心神的作用。” “所以......” “这因已定,我身上的果也暂时解不了,可他留下的却不是。”娄昕舟认真说道,“昆仑埋骨陵千万亡魂怨气冲天,他们是无辜的,而且,我阿父也一直对此很是愧疚。” “愧疚?” 雪玲有些不敢相信,她对苟亓的认知都是从邵寿宫嘴里听过来的,而不常出世的寿宫尊者又是从世人嘴中听来的,所以她一直觉得苟亓就是一个无恶不赦的大魔头,但娄昕舟却告诉她,这人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感到愧疚,真是不可思议。 “世人都说他走火入魔是因为我母亲,可据我所知,他保持这种状态已不下百年,但我生母却是在二十多年前才入的魔域。” 娄昕舟并不好向雪玲解释她在死境中感受到的那些情感,因而便换了一个角度。 “你们都认为他恶,可他入魔域三百年,却从未再踏出过一步,即使是在实力巅峰。” “......” “天合乐战争他本可以杀掉所有人,可是他也并没有这么做。” “......” 雪玲对于娄昕舟说出的这些话感到无比震惊,有些说不出话来,微张着嘴巴,等待娄昕舟的下文。 “前辈应该活了很久,灵兽的寿命比人类修士长,那你可曾见到哪一代魔族和修真界维持了这么久的和平呢?” 娄昕舟继续说道。 “没有。” 雪玲想了想,的确没有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到魔域存在时的和平时期,眼中惊讶之色难掩。 世人,真的错了吗? “那你打算怎么做?” “世人憎恶苟亓,不是因为他弑师篡位,也不是他灭了天合乐半门,而是古乐战争,轻轻改了古阵几笔,万千冤魂。” 娄昕舟轻声说道。 “这便是他的果。” “......”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超度昆仑埋骨陵千万冤魂?” 雪玲听懂了娄昕舟的意思,她从未想过这一方面,说来世人惧怕苟亓,确实也是因为这一战,苟亓也是在这一战之后彻底化魔,将昆仑以北的地区变成了人间地狱。 娄昕舟方才所说的那些,都被世人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可超度冤魂谈何容易,更何况还是万千亡魂。 “当年启律尊者翻山为陵,死者尸骨自不可寻,没有媒介,谈何超度?” “我自有办法。” 娄昕舟平静地说道。 “好。”雪玲在思考几许后,最终点了头,“不过......” “不过什么?” 娄昕舟疑惑地看过去,风轻吹而过,阳光落在小狐狸的身上,温柔非常,须臾,雪玲才轻声开口。 “不过在去之前,让灵虚为你抚琴。” 第244章 我于此,苦心研究三百年,你说超度就超度? “嗯?”娄昕舟愣住,“前辈你之前不在......” “嗯,我找那老头子去了,天天烦他,所以他答应了。” 雪玲淡淡地回答道,语气平缓,说得十分简单,将各种艰难窸窣略过。 “前辈......”娄昕舟有些感动,眼中灵光涌动,轻声道,“谢谢你。” “咿,肉麻死了。”雪玲打了个激灵,几乎整只狐都抖了三抖,“不是要去超度亡魂吗?走啊。” “前辈只需送我去昆仑便好。” 娄昕舟却是想也没想便阻止了她。 “咋了?”雪玲有些不满地甩了甩尾巴,“为何还不让我跟着?怕我阻止你?” “不是。”娄昕舟笑了笑,“前辈太厉害了,怕你吓着那些亡魂。” “鬼扯的理由。” 雪玲皱眉。 “好吧,是我想尽可能引起大的动静。” 娄昕舟说道。 “为何?” “也许是想向世人证明魔并非生来为恶吧。”娄昕舟想了想,回答道,“可天下悠悠之口,如果有像你这样的大能在场,他们定要将功劳归在前辈身上,那昕舟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唔。” 雪玲眉头皱得老深,雪白的尾巴也一甩一甩,眼见着不是很乐意。 她和娄昕舟相处了几月,因而能感觉到这孩子没有完全讲真话,超度埋骨陵万千亡魂当真只是为了了却自己生父的罪孽和向天下人证明魔并非生来为恶吗? 总之,她是不愿相信的。 见雪玲还是犹豫,娄昕舟想了想又道。 “我答应前辈,此事一了,定每天听伏源琴音,消解怨气。” “行吧。” 雪玲嘟了嘟嘴,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娄昕舟既是不愿讲,必然也问不出什么来,反正超度冤魂也算好事,允便允了吧。 ...... 离了璞白台,娄昕舟便独自一人上了昆仑,这次她没有易容,也没有掩息,光明正大地,不紧不慢地,从山脚一步一步走上了昆仑。 自苟亓自亡,死境现世已经过去足足半月的时间,娄昕舟从山脚走上去时,便听见已经有人陆续从死境中出来的消息,只是不知具体是谁,但愿这次别来坏事。 她答应了雪玲先去听灵虚抚琴,自然不会食言,因而正打算入了山门就往虚弋峰去,却是没想到刚到门口,便见着灵虚在等她。 “长老。” 娄昕舟的嗓音有些哑,也不知沉默多久,才开口唤了一句。 “那狐狸当真是无礼极了。” 灵虚却是直接来了这么一句,娄昕舟愣住,她万万没想到灵虚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抱怨雪玲无礼。 “前辈久不出世,可能在世故方面有所欠缺,我替她向尊者道歉。” “几年不见,你说话倒是客气了不少。” 灵虚哪里是真的在意雪玲,只是听那孩子认认真真客气赔礼道歉,他又觉得心酸,还记得多年前她找他问剑谱时,虽说也很礼貌,但那语气中带着的委屈娇气也不曾掩盖。 “......” 两人沉默几许,娄昕舟才又开口道。 “谢谢尊者能给我抚琴。” “哎。”灵虚顾自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上山吧。” “还望尊者不要惊扰岐鸢长老。” 娄昕舟却又加了一句,灵虚听罢一愣,有些不解。 “她也许多年不曾见过你了。” “昕舟知道,但还望尊者应允。” 娄昕舟回。 “也就是说,你还是不愿意回来吗?” 灵虚语气微重,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这回却是娄昕舟愣住了,她心中酸涩,雪玲还真是说对了啊。沉默许久,她才吸进一口气,艰难回答道。 “不了。” “......” “昕舟此来昆仑,是替家父了却恶果,还望尊者能为我行个方便。” “好好好!”饶是随和如灵虚,也被娄昕舟给气笑了,昆仑的上位大长老一甩衣袖,颇为不高兴地回,“既如此,便随你吧。” 说罢转身就走,娄昕舟在原地顿了顿,随即便也跟了上去。 伏源琴琴声清灵,回响空绝,灵虚渡了灵力徐徐弹出,琴音便于昆仑山间回荡,风轻轻卷过,带起无数金黄银杏,山间葱绿,传了很远很远。 娄昕舟听着,只觉那声音从心间奏响,仿若活了很久,风轻云淡,恍惚间就看透许多事情,身上的灵力也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涌动,轻缓柔和,暖意漫过四肢百骸,她突然便觉得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没那么可怕了。 一曲奏毕,心绪已然平静,娄昕舟拜别了灵虚,便独自一人下了虚弋,往埋骨陵走去。 说来,也不知道绥靖长老过得怎么样了,徵音又是否还在枯木林中徘徊。 这一次,便让他们都得到解脱吧。 “诶,你听见了吗?” 路上娄昕舟听见有弟子交谈。 “听见了,也不知是何人在弹琴,我好像突然间领悟了许多事情。” “我也是,我也是。” “有种任世事浮沉,我自逍遥的感觉。” “呦,想不到你也变得文绉绉了。” “咳,我也是读过一些书的。” “......” 世事浮沉,我自逍遥? 娄昕舟在心中念道,可许是她太过贪心,在意的东西实在太多,灵虚尊者只奏这一曲,又如何能叫她放下往事,自在逍遥? 很快,娄昕舟便到了埋骨地,她走到霍绥门前立定,轻敲木门。 暖阳刚落,如今正值深秋,风中透着些许凉意。 “是你?” 霍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长老好久不见。” “你......” “昕舟今日来此,是想替家父了却恶果,让这埋骨陵万千冤魂得到解脱。” 娄昕舟平静地说道,似乎是在讲一件特别简单的事情。 只是霍绥听完却是整个人都惊得呆住了,他觉得自己应当是听错了,便又接着问了一句。 “你......你说什么?” “昕舟今日来此,只为超度埋骨陵万千冤魂。” 娄昕舟平静地重复道,她身后枯林幽深,丝丝寒凉自其中渗出,怨气浓重得几乎要将她整个人袭裹而去,再于无人处绞杀。 “哈。”霍绥有些发愣,过后却是突然笑了起来,“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笑声中带着些不可置信,往深了看,甚至还有些怨气。 “我于此,”霍绥大声道,“苦心研究三百年,你说超度就超度?” “长老。” “娄昕舟,你确实是魔主之子,但他的事和你无关。”霍绥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的情绪平息下来,“师尊的事我很感激你,你替这千万亡魂着想的心我也领了,但前些日子我已突破元婴,修为出窍,超度他们的事用不着你!” 第245章 祭祀之法 娄昕舟来时刚听过琴音静心,闻言并没有什么波动。 “可长老于此三百年,又超度了几人呢?” “那也......” 红色的灵光一闪而过,一把玉白色的小刀突然出现在娄昕舟的手中,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手起刀落,一息间便在手腕处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涌出,白与红的对比太过明目,几乎刺得人眼睛疼。 霍绥的话瞬间哽在喉咙间。 “昕舟近日得高人指点,阴邪怨气非消解因果不得解,家父是因,埋骨陵是果,换而言之,我也可以是因。” “这,这怎么可以同日而语。” 霍绥想也没想便脱口说道,他活了这么多年,也研究了许多超度亡魂的方法,虽说是有让冤魂吞噬掉仇人的极端做法,但他却从未听过超度之事有父债子偿这种事,更没见过这样的做法。 这怎么可能有用呢? 不,等等,好像并不是没有过! 有一本野史曾记载过后代替先祖消怨的事,只是不知具体做法是何。 “长老还记得几年前的入门测试吗?那些骷髅怪并非袁婳布阵引来。” 娄昕舟说着便将拳头捏紧,而后伸出去,殷红的血滴进地里,那枯木林中突然便是一阵阴风袭来。 “你说什么?” 霍绥有些说不出话来。 “昕舟当时身体虚弱,想来那阵法也并未发挥多大作用。” “你是说那阵法是你画的?!” 霍绥惊呆了,他当时也确实觉得有哪里不对,袁婳那资质根本不像能画出那种阵法的人。 娄昕舟点了点头,说话间,她听见身后有些动静,便回过头去,继而又示意霍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漆黑的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破土而出,两人自然都知道那是什么。 “将它们引出来的,不是阵法。” 娄昕舟平静地说道。 “而是我的血。” ...... “所以,你想做什么?” 霍绥用灵力驱退了那几只从土里爬出来的骷髅怪,转头看着娄昕舟问道。 “长老不必遣退它们。”娄昕舟走上前去,“不发泄怨气,又何谈消解?” “你不必这样做,这是苟亓留下的因。” 霍绥说着看向了娄昕舟还在流血的手腕,修真者的身躯结实,像这样的小伤口很快就能愈合,可是已经过去近半炷香的时间,娄昕舟手腕处的伤口并没有愈合的痕迹,反而还比先前大了一些,应当是她用灵力维持着出血状态。 “对于超度冤魂一事,长老知道得比我清楚。” 娄昕舟却是笑了笑。 “这种做法虽是极端,但却最是管用,何况您敢说以前没有想过,把魔主绑过来在林前虐杀以敬千万亡魂?” 霍绥别过头去,这种主意他确实有过,只是苟亓可是修为渡劫的魔修,这种做法再怎样也不现实。 “我是说,你不必用自己的性命来超度他们。” 一人性命换万千冤魂渡化,这听起来似乎是一件特别划算的事情,可就算他和娄昕舟没有什么交情,他也做不出这种,让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小姑娘,用性命去超度冤魂的事情。 “昕舟很爱惜自己的性命。”娄昕舟听后却是笑了笑,“长老误会了。” “嗯?”霍绥面带疑惑地看了过来,“那你打算怎么做?” “祭祀之法。” 娄昕舟轻声开口。 “祭祀?”霍绥有些疑惑,“这真的可行吗?” “太阳落山了。”娄昕舟却并不回答,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而后便缓步往林中而去,“长老便放心交给我吧。” “......” “只是有一件事我需要长老帮忙。” “什么事?” “若是待会岐鸢长老来了,可得帮我拦着点。” “......” ...... 祭祀之法,往往是将活物献祭给鬼神,以求平息怨怒或者祈求平安,娄昕舟要做的,便是将自己作为祭品,献祭给埋骨陵的万千冤魂。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安慰身形,弟魂魄,五脏玄明。” 红色的灵力从娄昕舟的身上不断地涌出,她轻声念着安魂的咒语,几乎每走一步便有一道阴邪之气朝她袭来,她却完全不避,口中不停,手腕处的血也不停。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天早已黑尽,空气中尽是血的味道,娄昕舟不停地念着安魂咒语,一步一步往埋骨地深处走去。 “昕舟。” 却是一道空灵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娄昕舟脚下一顿,她自然知道是谁,却是没有回头,须臾顾自往前走去。 枯木林被黑暗笼罩,那丝白茫在其中似乎格外显眼,徵音静静地立在树下,月光清冷,她望着那渐行渐远地人,久久没有说话。 “谢谢你。” 也不知过去多久,在一声轻叹之中,那白色的亡魂也随风消散。 “师尊?埋骨陵为什么叫埋骨陵啊。” 恍惚间,娄昕舟突然记起小时候的事情。 “你问这个做什么?” 岐鸢微愣,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小女娃娃。 “只是好奇。” 小女娃娃歪头笑了笑,在鸾清养了许久,她身上终于有了些灵气,岐鸢虽是不愿回忆那段往事,但也实在不忍心将小徒弟好不容易才有的好奇心掐灭,想了许久,才轻声回道。 “那里啊,是陵墓。” “诶?!” 想到这里,娄昕舟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那时候的自己是怎么也想不到埋骨地会和自己有关系,更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将自己献祭给这里的怨魂。 “咯咯哒......咯咯......” 也不知走了多久,林中的安静终于被光秃秃的骨头相互敲打的清脆声填满,娄昕舟用余光看了看,却是并未理会。 “吼——” 突然一声怒吼平地而起,那些骷髅怪被风中的熟悉的味道惊醒,一个个朝娄昕舟看了过来。 “咯咯哒......呵呵......魔......头?呜呜,魔头?” 被她的鲜血吸引过来的,并非只有那些骷髅,黑暗中飘飘然地冒出来许多鬼火来,红的、绿的、蓝的,林中热闹起来。 “苟......亓。” “呜呜呜......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别走!长老!徵音长老!别丢下我们!” 却是小孩的声音。 娄昕舟怔住了,她的眼睛微微睁大,那日在死境中看见的场景又在眼前浮现,她心中悲痛起来,低下头去,静静着感受他们的恐惧、绝望和怨气。 “吼——” “救救我......” 稚嫩的声音似在耳边响起,虚弱的,绝望的,无助极了。 “杀了你......” 可却似乎是受了那空气中漫过的血的味道,那孩童的声音突然变变了调,杀意渐起。 “杀了你!” “啊——” 一声尖叫略过长空,怨气冲天而起,下一秒,所有的鬼怪怒吼张狂,朝娄昕舟直直扑了过来。 第246章 麻木 “怎么回事?”岐鸢从鸾清御剑而来,刚落地便看向了一旁的霍绥,她神色紧张,语气也有些激动“好好的怎么突然暴动了?” “长老怎么来得这么快?” 霍绥倒是有些惊讶,娄昕舟前脚刚进去不久,埋骨陵怨气方显,岐鸢便御剑过来了,甚至比掌门还快。 “这怨气冲天的,我哪能不注意?” 岐鸢回道,灵虚刚告诉她舟儿来了,问他去处,说是往埋骨陵来了,她正往这处赶,半路就瞧着黑气腾起,阴风阵阵,那枯木林中鬼气森然,遍布萧杀之意。 “舟儿进去了?” 岐鸢转头就问。 “谁?” 霍绥被吓了一跳,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岐鸢见他这样,便也不再询问,神识扫过,却被所见之景吓了一跳。 月光打在无数骷髅之上,寒光瘆人,它们重叠在一起,几乎堆成了一座大山,娄昕舟被死死压在下来,鲜血流了一地,却是丝毫不知反抗,任那些怪物撕咬拉扯。 “舟儿!” 霍绥的神识也是展开的,他自然也看见了那番景象,可在这埋骨陵待了三百年,那些骷髅怪从未成功的杀死过哪怕一人,娄昕舟是出窍的修士,身体强悍,这些怪物根本要不了她的性命。 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就要冲进去救人的岐鸢给拉住了。 那孩子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师尊的,提前给他打了招呼。 “岐鸢长老,你应该比我了解那孩子。”霍绥思量着开口,“她很坚定,也很坚决,这件事是她非做不可的。” 岐鸢脚下顿住,确实如霍绥所说,她了解娄昕舟的性子,这孩子从小就是一根筋,自己应该完成的事情,没有那次是做不成的,那些剑谱,即使再多,再难,再孤僻,她都能自己一一吃下来。 还有,说和昆仑断绝关系,便怎样也不答应回家来。 “好。” 轻轻一个字,岐鸢只觉用尽了力气。 ...... 有些麻木,几乎身体各处都被撕咬着,血流了很多,娄昕舟感觉身上像是压着了一座大山一样,渐渐喘不过气来。 埋骨地的骷髅怪就连只有练气修为的外门弟子也能轻松应对,娄昕舟实力已到出窍,所以它们并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那些撕咬带来的伤害还不及她自己割腕失血过多带来的伤害大。 按照自己所计划的,接下来的几日,她都将待在埋骨地中,直至绕着这整个坟地走上整整九九八十一圈,而她身上的所有灵力都将用来化血滋补,护住她的生息,同时也是让她有足够多的血去渡化万千冤魂。 意识逐渐模糊,眼前也愈加看不分明,视野被骷髅填满,只剩下一片白。 “呵呵,哈哈哈哈哈......” “呜呜呜呜啊......” 耳边是亡魂的悲嚎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它们混着风声,带着无尽的怨气。 “铮——” 却是一声清脆的古琴长音自月下响起,林惊风动,百鬼噤声。 娄昕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竟是伏源琴! 白日灵虚才为她抚上一曲消怨,没想到这时又听他弹琴渡魂。 娄昕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轻轻笑了笑,而后竟从那如山一般的枯骨中缓缓坐起。 伏源琴音悠长,鬼火退去,怨气也渐消。 娄昕舟从血泊中站起,身上白衣已经被鲜血染成红绸,她深深吸进一口气,而后坚定地迈出一步又一步。 天边泛白,夜幕终于消退,她走了一夜,总算是走完了第一圈,可人却已经在失去意识的边缘。 无数枯骨从地下冒出,又在消解怨气后重新归于黄土,她身上尽是被它们撕咬出来的伤口,鲜血淋漓,狼狈至极。 出窍修士身体强悍,可灵力有限,娄昕舟只能维持着手腕处的伤口不愈合,因而那些被骷髅怪撕咬出的伤口总是很快便愈合,却又在下一秒添上新的。 “舟儿!” 娄昕舟几乎已经没有什么思考的力气了,也丧失了分辨能力,只剩下本能,恍然间听见声音便停下来看了过去。 视野一片红,自然是看不清人的,可那声音熟悉,让她本能地想往那边而去。 只是方迈出一步,便听见亡魂悲哭,娄昕舟的意识被生生拉回,又重新回到了正轨。 岐鸢看见娄昕舟这副样子,心疼难已,又见她应了自己,若非被郑巳律拉住,她怕是已经冲过去将那孩子抱住了。 “可以了吧!” 魏九依也来了,可她哪里看得娄昕舟那副惨样,回头直接抱住了自己的师尊,眼中尽是不忍。 “不够。”回答她的,却只有冰冷的两个字,郑巳律拉着岐鸢的手十分用力,语气也不带温度,“远远不够。” “要走多久?” 岐鸢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郑巳律看向怨气冲天的埋骨陵,那黑气自昨夜冒出便分毫未减,眉头皱得很深很深。 她,也不知道。 “至少,还要走上百圈。” 回答的人是霍绥,他研究了渡魂三百余年,这万千亡魂怨气极重,娄昕舟走了一圈,化解的也只是执念最轻的那些人,但即使是效果甚微,却比他努力三百年带来的成果好太多太多。 无论如何,昆仑埋骨陵这千万怨魂终于有希望得到解脱了。 “接下来,只会更难。” 天色完全白了,阳光铺洒下来,为这片乌黑之地镀上了浅浅的金色,地上那些血迹便越发刺眼,霍绥看着那满地的殷红,最后只轻声说道。 娄昕舟已经完全忘记了时间,嘴中的安魂咒也念不了,疲惫,无边的疲惫,她真的很想很想倒下去,可她知道,她不能。 活了两辈子,她真的极度地厌恶魔,可似乎无论她怎样挣扎,这好像就是她的命运,两世她都不曾入魔,魔却如影随形。 她不甘,她不愿,凭什么! 凭什么! 若命运果真如此,她也誓死不屈! 邵云帆...... 阿父...... 你们等着,我定要向世人证明,魔并非生来为恶! ...... 娄昕舟便这样生生走了七日,期间雪玲曾来看过一次,小狐狸掩去了自己的气息,被所见惊得闭不上嘴巴,她从不曾想过娄昕舟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向世人证明她的决心,那可是万人之怨,还累积了三百年。 她们前段时间过来时,埋骨地还是怨念冲天,这不过半月过去,竟然肉眼可见消去不少。 “你还真是让我惊叹啊。”雪玲看着那枯木林间狼狈至极的人影,轻声感叹,“罢了,既如此,我便帮帮你吧。” 第247章 九尾 白色灵光渐出,不过几息便环绕在雪玲周身,她已是原形,仰头一声长啸,其声竟如婴孩啼哭,响彻九霄,云层渐消,霎时天地为之变色。 下一秒它的体型又突然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变大,身后八道幻影渐显,在金光下不断摇曳。 “九......九尾狐?!” “哪儿来的?!” “没想到这天下竟真的有九尾存在!” “这不是传说中的上古灵兽吗?!” 雪玲来时掩了气息,可幻化九尾之形必然再不得掩盖,它周身气息纯净,于虚空中轻踏三下,给娄昕舟渡了三层白光,而后便又消失于日光之下。 “没......没了!又突然没了!” “它刚刚做什么了?你们可瞧见了?我没看错吧?” 娄昕舟超度埋骨地千万冤魂之事早已传遍修真界,以她的知名度,各方人士皆从四海而来,几乎是什么人都有,方圆百里万头攒动。 “似乎是给娄昕舟上了神护?” “灵兽加护?给她?!凭什么!” “......” 娄昕舟本是浑噩地走着,她的血早已流尽,身上的所有灵力用来生血献祭,也几乎见底,只靠单纯的意志支撑,却是恍然间有什么暖暖的东西落在自己身上,替她梳理灵力,恢复体力,她觉得意识清醒了一些,微微抬头,竟瞥见万里晴空之下,一道巨大的身影几乎盖住金乌,它身后九道白色的长尾翩然,宛如神只。 “九......尾?” 饶是神智不尚清楚,她亦惊讶极了。 ...... “昆仑有九尾现世,你们觉得这消息可信度有多少?” 凡间的酒馆人声鼎沸,却是在角落里有几个修士正聚在一起聊天,期义一身白衣偏头问刚会合的同伴。 “九尾?我记得它们已经绝迹有近万年了。” 一个黑衣人立在墙边,听见白衣修士的话,脸色微变,正是刚从秘境中出来不久的泰坤。 “沈掌门,你觉得呢?” 期义听罢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帘水阁新任掌门,只是没想到后者却是在出神,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 “沈掌门,沈掌门?你又莫不是反悔了?我们都走到这里了。” 见沈寒不应,期义有些急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拉回他的思绪。 “期义尊者这话说的。” 沈寒皱眉抬头,他心情本就不佳,此刻听见这话,更显不悦,只是他还是强压下心中的烦躁,打着笑脸回应各派掌门。 “沈某怎会反悔呢?”他将手中折扇收起放在了桌上,端起一旁的酒水浅浅抿了一口,“各派都因为讨伐魔域之事损失惨重,必不能半途放弃。” “那你对这事怎么看?” 期义重新问道。 五门被卷进死境的人近日才全部出来,其中又属御守宫损失最为惨重,大乘以下的修士差不多都折在里面了,就连期义的灵宠,那只火雀也没能走出来,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怨气,誓要将魔教之徒赶尽杀绝。几日前他得到消息,说是娄昕舟在用祭祀之法超度昆仑埋骨陵的千万亡魂,便向各派发了消息,悄悄往昆仑赶过去。 之前尚还愁得不到这魔主之子的行踪,居然这么快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原型虚化,却可遮天蔽日。”沈寒摇了摇手中的酒杯,抬头看向期义,“说明啊,这狐狸血统不纯,但修为却极高。” “那......” 泰坤听后便有些犹豫,那九尾之现身不过几息,便给娄昕舟上了三层加护,传来的消息也并没有给出什么极其有用的信息,他们只能知道它修为极高,却不知道这高是个什么程度的高。 “去。”期义想了想,突然便开了口,“既然血统不纯,修为再高它也只是只狐狸,没什么好怕的,四门尊者都在,而还有那边三位呢。” 期义点名的人都是有渡劫修为实力的人,他没明说的那三位,便是暂住在帘水阁的青凰,以及从魔教叛变过来的泰坤和师阔云。除去帘水的其余四门其实都不是很喜欢这几位,但是奈何眼下确实战力越多越好,因而便默认了他们的存在。 沈寒听罢也点了点头,他那日早已突破到渡劫,因而除开没有应战的取月,在场的也有八位渡劫实力的人,去昆仑对付娄昕舟是绰绰有余的,当然因着有女主光环加护,除掉她自然是不可能,但添乱却是可以的。 其实看到集结的信笺从御守宫发过来时,沈寒是非常惊讶的。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御守宫损失最为严重,自然怨气也最重。 他那时还处于计划被打乱的状态,因而便想着答应下来,去昆仑看看情况。 那日不知为何娄昕舟并没有回溯时间,他都将她逼到那般境地了,按理来说就算再怎样沉得住气,也不该如此才对。他后来问系统,才听说混沌的气息突然消失了,想来这其中定然有人掺和进来了。 可无论是系统给他的资料中,还是他在这个世界里掌握的信息,都没有这样一个可以掺和进来、甚至消除混沌气息的角色。 如今也快过去一月,关于娄昕舟的行踪他也才在一周前得到,甚至还是她有意暴露给天下的。沈寒对此十分不理解,消解埋骨陵万千亡魂的怨气,真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思。书中可没有这样的情节。 沈寒觉得这情况当真是坏极了,因为眼下这发展说明女主已经没有在按照情节行事了,这也意味着他也失去了在熟知剧情方面的优势。 “啧,真是烦人。”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呢? 沈寒想到这里,不禁吐槽了一声,顿时其余几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他微微一愣,才又扬起笑来。 “各位,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 天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娄昕舟先前意识不清,不知自己走了多少圈,也不知道自己口中的安魂之咒念了多少遍,知道九尾加护让她逐渐清明过来,这才知道自己大概做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埋骨地还是那个埋骨地,枯木林还是那个枯木林,只是林间光影攒动,鬼火悠然,却不像她第一日走进来时见到的那般疯狂,它们安安静静的,时而消失,时而闪现。 风中血腥味很重,但她知道那是她自己造成的,这几日来,从她身上流下来的这些血液,将这方土地都然染成了暗红色,地上白骨森森,却也早已失去怨念,不再动弹。 林间,安静极了,只有她走时不小心踢到那些白骨,才会发出一些响声。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最艰难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娄昕舟轻声念着,只觉步子似乎没那么沉重了。 第248章 郑掌门若是不交人,五门将众伐。 “掌门。” 在天色刚亮的时候,端壶从昆仑山脚匆匆赶上来,这些天,娄昕舟的事闹得天下皆知,她和各山长老都去维持秩序去了,这是去山脚瞧着的。 昆仑山脚的这几个小镇,住的都不是什么大人物,小门小派居多,修真界的那些大佬都在天上搁自己的方舟里待着,是绝不愿意下来抢客栈住房的。 可是,却好巧不巧,她居然在这些无名修士之间瞧见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竟是各派掌门,甚至是尊者过来了。 虽说这几日来的人形形色色,大人物也不在少数,可五门最是端着面子,各派掌门以及尊者断然不会来凑这个热闹才对。 可她却看见了什么呢?帘水阁新任掌门沈寻,御守宫期义尊者、帘水阁度若尊者、明成府仪古尊者还有沧浪门的刻量尊者竟然全部都来了,而且还不是光明正大来的,而是偷偷摸摸。 因而端壶在看见那几人的时候,心中觉得不妙,便第一时间上了昆仑,往埋骨陵找郑巳律通报了。 郑巳律在听她讲了大致情况后,眉头微皱,自然也觉得不妙,来的都是渡劫的尊者,该叫他们如何应对? 灵虚自娄昕舟进去第一日开始就一直在抚琴助威,一刻也没有停过,虽说渡劫修士灵力深厚,但伏源可是天阶法器,单是一曲,消耗的灵力便特别多,何况他弹了足足十日。 岐鸢也不在状态,顺清洞合都在外维持秩序。 “你叫上顺清和洞合,将护山阵打开。” 郑巳律想了想,开口说道,端壶得了指令,便火速离开找顺清和洞合两人去了。 昆仑只有两个渡劫,还有一个在给娄昕舟弹琴,只剩下她一人可以全力应战,而来人至少有五个渡劫,那个帘水阁新任掌门也在和讨伐魔域的时候当场突破了渡劫。 话说这年头都盛行在打架的时候突破吗?上次邵云帆也是。 想到这里,郑巳律又忍不住看了看眼前的这片枯木林,那孩子已经走了整整十日,引来了天下人,甚至还招来了四门尊者,却是不见那小子回来看她一眼,一走就是好几年,说来今年应该是第七年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岐鸢见端壶神色匆忙地过来又神色匆忙的离开,便猜到可能发生什么事情了,于是便从一边走了过来,直接问郑巳律。 郑巳律见她过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吐出后,才看向岐鸢回答。 “叫师兄收琴吧,一会儿可能会有一场恶战了。” 岐鸢微愣,但很快便知道郑巳律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五门?” 郑巳律点了点头,神情严肃。 “怎么是这个时候?” 岐鸢看向那枯木林,神色也严肃起来,娄昕舟流了整整十日血,走了足足将近八十圈,眼见着埋骨地怨气将尽,却没想到五门挑着这时间打过来了。 “我已经叫端壶他们去将护山阵打开了,应该能撑上一日。” “才一日?” 岐鸢微微睁大了眼睛,昆仑的护山大阵自立派祖师爷亲自篆刻,几乎每任掌门都会对它进行加固,南矣神尊登神时也给它上了防护,怎么可能只撑得了一日? “难道?”那五个渡劫尊者都来了? “嗯。” 郑巳律点头肯定了岐鸢的猜测。 ...... “咚——” “咚——” “咚——” 午时钟声自昆仑山顶响起,待钟声散尽,天幕处便落下了几道结界,一层套着一层,将昆仑三十六峰一峰不落全部罩了进去,众人皆惊。 “诶诶诶,昆仑虚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将护山大阵给打开了?” 一出窍的实修惊道,看向自己的同伴。 “总不该是嫌我们烦了吧。” 又有一出窍修士说道。 “人是有一点多,可咱们是来看戏的,又不是来打仗的,开个打仗防着我们还是有点过分了吧。” “我也觉得有点过分,所以会不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还能有什么原因?”有一元婴的老者有些不解,皱眉问道,“昆仑天下第一门,当世有什么人能让它祭出护山大阵?” “你还真别说,当年苟亓魔头就差点叫昆仑开护山大阵。” “那不也没有吗?” “就是,昆仑有两大渡劫,天阶法器都有三个,能让他们毫不犹豫打开护山大阵,怕得是其余五门的尊者全部打过来才行吧。” 有一金丹期的弟子玩笑道,却是没想到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个距离他不是很远的帘水阁女弟子惊道。 “等等,掌......掌门怎么来了?” “嗯?” 众人顺着那女弟子看的方向望过去,便见着帘水、御守、明成以及沧浪门五位尊者整整齐齐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众人懵了。 “什......什么情况啊这是?” “不是,兄弟你嘴开过光?” “......” 沈寒照旧是站在最前面的,泰坤、青凰以及师阔云不方便现身,全部在下面待命,由几人飞到高空去向昆仑喊话宣战。 他们其实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就现身,奇袭的效果不知会比现在这情况好上多少倍,可惜不知是何时被昆仑发现了行踪,居然将护山大阵给打开了。 沈寒眉头皱得老深,这大阵底蕴深厚,自带灵能存储,都不需要人力维持,怕不是能简单攻破的。 “啧,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期义是个暴脾气,颇为生气,很是烦躁。 沈寒看他一眼,并不想多说什么,眼下这情况他也是难受,就连笑脸都懒得给,自然也不想理睬身后的那些人。 待飞到离昆仑埋骨陵最近的地方,沈寒才开始喊话。 “郑掌门,您这是在做什么?” 郑巳律在几人飞到天上的当头就看见他们了,闻言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这便要问五位尊者了,刚从死境出来,不好好修养,偏迫不及待光顾我昆仑做什么?” “做什么?郑巳律,你别不识好歹,快把娄昕舟那个魔头给交出来吧!否则......” 期义不是很能沉得住气,直接大声喊道,却是又被郑巳律一个冷笑打断。 “否则?” “否则......” 期义正想接着说话,却被沈寒抬手再次打断。 “娄昕舟已经不再是昆仑弟子,郑掌门如今护着她,我只能理解为昆仑与魔教有所勾结了。” “......” “郑掌门若是不交人,五门将众伐。” 第249章 怨解 “众伐?”郑巳律的声音有些冷。“想不到你帘水阁新任掌门手段这般厉害,听说讨伐魔域也是你带的头?” “郑掌门谬赞,沈某不过是得了些许机缘罢了。” 沈寒笑了笑,脸上不见表情,眼中亦不见情绪,折扇被他握在手中,这次倒是没有打开过。 “......” 机遇也是修士实力的一部分,确实有一部分人凭借奇遇一鸣惊人,但郑巳律还是第一见到像沈寒这样惊人的。 这人在当上帘水阁掌门以前根本就是无名之辈,而在做了掌门之后,更是毫无理由地成为了讨伐魔域的发起者和组织者,说来他也曾向昆仑发过请柬,但郑巳律当时因着娄昕舟的原因便给直接拒绝掉了。 “郑掌门可想清楚了?” 沈寒见郑巳律迟迟不开口,便逼问道。 “沈掌门都带着四门的尊者过来了,这已经和众伐没有区别了,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郑巳律却是笑了,少女眉间的紫梅印阳,即便处于弱势,眼中也不见慌张畏惧,甚至在气势上还要高上天上众人许多。 只是这番话倒是惊呆了前来看戏的众人。 “也就是说,昆仑要和五门打起来了?” “不,准确地说是四门,取月没来。” “你们说谁会赢啊?” “这还用想?”一出窍的老者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说道,“自然是四门了,昆仑再厉害,那也只有两位渡劫尊者,如何是四门五位尊者的对手?”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昆仑可有三个天阶法器,而且还有护山大阵,该有反抗之力啊。” 有弟子反问。 “这不过杯水车薪罢了,你也不想想,昆仑这三个天阶法器,只有一个夺目绫可用罢了,聚华铃和伏源琴能有什么用呢?” “是啊,灵虚尊者还弹了整整十日琴了,不知消耗了多少气力,再怎么说昆仑都是处于不利位的呀。” “那是不是天下第一门就要易主了?帘水阁现在已经有了两位尊者,怕是要取代昆仑虚咯。” “有可能。” “诶,不过你们有没有发现天下形势变化这么多,都和一人有关吗?” 众人议论间,有一帘水阁的女弟子插了进来。 “谁?” 众人反问。 “还能是谁啊,埋骨陵走着的那位啊。” “是啊!这么想想还真是!五门讨伐魔域正是因为娄昕舟身世被暴在前,四门众伐昆仑也是因为郑掌门护着娄昕舟。” “真不是我说啊,她真的不是什么天煞孤星吗?” “......” “碰!” 众人聊得正在兴头上,昆仑埋骨陵那处突然便是一声巨响,接着又是密密麻麻的灵力攻击,通过打在了昆仑的护山大阵上,一阵阵热浪席卷,饶是他们距离那边有很长一段距离,都被震得有些站不稳。 “诶诶,开打了!” “我们还是离远点吧,这可是渡劫尊者之间的较量,这距离免不得被波及。” “嗯,我赞同,保命要紧。” 众人说完,纷纷退去,很快,昆仑方圆百里便不见一丝人影,干净得让人惊叹。 四门五位尊者接连出手,灵力法器轮番上阵,可昆仑的护山大阵传承万年,在这般攻势之下竟是纹丝不动。 可沈寒几人也并没有被这大阵劝退,在看戏的撤走之后,泰坤三人也加入了进攻的队伍,他们的攻势不减反增,从白日到晚上几乎一刻不停,就对着昆仑护山大阵的一个点位疯狂打击。 昆仑这头则是在养精蓄锐,该恢复灵力的恢复灵力,该画阵的画阵,该做好准备的随时准备着,凡是大乘以上的长老,全部都到了埋骨陵待命,只待护山大阵破的那一刻能及时续上。 娄昕舟的意识自九尾加护后,就一直比较明晰,所以在沈寒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几乎就注意到他们了。 她先是微惊,而后便很快明白过来。 几人来的目的自然是她,可她已经走足了七十八圈,只剩下最后三圈了,自然不可能在就要成功的关头放弃。 因而她咬了咬牙,不顾身体负荷,加快了自己的速度,竟是于第二日凌晨走完了剩下的三圈。 娄昕舟有些颤抖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腕处那伤口几乎惨不忍睹,除去还在往外冒的血水,那处便几乎只剩骨头了,她运起自己已经所剩不多的灵力,缓慢而艰难地附了上去,也不知过去多久,才让它彻底愈合。 “孩子,你辛苦了。” 突然,一道清丽的声音自娄昕舟背后传来,她终是转头看去,便见着徵音站在枯木深林之中,初显的阳光轻而易举地透过她落在殷红色的土地之上,白色的魂灵满脸泪水,还未待娄昕舟回应,便彻底消散在阳光之下。 “谢谢你。” 轻轻三个字,仿佛散落在天地之间,它们像是在娄昕舟耳边响起,又好似从很远的天边传来,它们无处不在,又似乎哪里都不在。 这埋骨陵三百年,千万的冤魂啊,终于消怨了。 彼时四门尊者还没有破掉昆仑的护山大阵,娄昕舟抬头刚好对上沈寻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恍惚间,便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地上。 “舟儿!” ...... 娄昕舟是被一声巨响惊醒的,她忽地睁开眼睛,猛然坐起身来,抬头就见着昆仑的护山结界尽数破碎,化作无数金色的碎片窸窸洒落。 她微微睁大眼睛,却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被人整个拥入怀中。 鼻尖传来熟悉的青木香,娄昕舟微怔。 “舟儿,别怕,师尊在这里。” “师尊......” 岐鸢的声音就在耳边,那熟悉的称呼显得那么陌生,她本是已经叫不出来,却被这般轻易说出口来。 泪水瞬间湿了眼眶。 “师尊。” 娄昕舟又叫了一声,只觉心中微胀,鼻尖酸涩。 “我在,我在,我一直都在。” 岐鸢将她抱得很紧,娄昕舟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真是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有闲心在这里演师徒情深。” 昆仑的护山结界已经破了,沈寒几人也从高空落到了地上,郑巳律和灵虚也在结界碎掉的时候几步上前,将昆仑众人护在了身后。 “沈寒。” 娄昕舟擦掉脸上的泪水,转头看向说话的人,几乎咬牙切齿,后者听罢却是轻声笑了。 “在下帘水阁新任掌门沈寻,可不是什么沈寒。” 第250章 入魔 大战一触即发,四门有八位渡劫实力的修士,昆仑这边只有两位尊者,郑巳律以一挑三,竟是和沈寒、刻量尊者以及仪古三个人打得五五开,灵虚亦一个人对上了魔域来的两位以及失去了灵宠的期义尊者,虽是有些吃力,但也略占上风,而昆仑剩下来的人则去对付度若和青凰。 “郑掌门还真是让我惊讶啊。”沈寒躲在仪古尊者的天阶法器厚甲之下,语气微冷,“居然一个人就和我们三个打成了平手,朱砂剑果然名不虚传。” 郑巳律听罢不语,她单手持着朱砂剑,夺目绫便环绕在她的周身,缓缓向三人逼近。 她和灵虚苦修近千年,每一步都迈得极为踏实,不曾走过一次捷径,才有如今的实力,反观其余门派,那些个被人敬称为尊者的人,却是大多都靠着各种灵丹妙药,想方设法地增加修为,却是完全不顾基础,实战经历也是极少。 就拿御守宫期义尊者来说,失去了自己的灵宠火雀,便是实力大跌,就算和泰坤、师阔云两人一起对上灵虚,也有败退之象。 众人扯着脑袋在远处观战,对昆仑和四门的实力又有了新的认知。 天下渡劫尊者就那么几位,几百年来,也不曾见过他们同时出手,众人自然也从未想过,原来各位尊者之间的实力差距也会这么大。 “长老,您看现在这形势,谁会赢啊?” 有弟子压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问自己长老,那长老也是看得呆了,思考许久,才缓慢回答道。 “这还真有些不好说,只能说昆仑虚当得这天下第一门的称号。” “呵。”却是帘水阁一大乘修为的长老一声冷哼,颇为不赞同,“昆仑这两位尊者虽能以一敌三,但是四门终归是会以数量取胜,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以多胜少,终究是不光明的。” 弟子看了眼那帘水阁的长老,因着有自家长老在场,胆子也不小,加上自家门派与帘水不大对付,他便想也没想回答道。 “哼。”帘水阁的长老冷笑了一声,“昆仑与魔教有所勾结,天下众伐有什么不光明的?” ...... 娄昕舟才刚超度完埋骨陵万千冤魂,灵力耗尽,又方才醒来,岐鸢便紧紧抓着她,生怕她有什么不测。 出于一些原因,娄昕舟也依了她,只是看着时刻注意着上方对峙的情况,准备随时冲上去。 四门那些尊者过来的目的必然是她,她早就想过五门的人会过来,但是却没想过四门的渡劫尊者,甚至是魔域出来的那两个也都过来了,还当着天下人的面直接向昆仑宣战。 不过,虽说和原定计划有些出入,但也没差多少。 只是无论如何,她还是连累昆仑了。 说来,魔域也是因为她...... 岐鸢见她神情难过,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 “舟儿。” 她便唤了她一声,起初娄昕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注意到,于是岐鸢又唤了一遍。 “舟儿!” 娄昕舟猛地回过神来。 “看着我。” 岐鸢有些严肃地说道,娄昕舟听罢轻轻转过头去。 “无论你怎么想,你都是昆仑的人,所以我,还有你师叔,整个昆仑都会拼尽全力护着你。” 岐鸢说得简单,但字字有力,很是坚定,娄昕舟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不禁低下头去。 岐鸢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好继续说道。 “你为昆仑做了很多,所以,我们也绝不会放弃你。” “可是......”沉默许久,娄昕舟终是开了口,却是带着哭腔,微微颤抖,“我已经害得魔域被伐,如今必不能让昆仑也被天下人声讨。” 岐鸢微愣。 “舟儿你......”怎么又将所有的过错堆到自己身上了。 可岐鸢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娄昕舟打断。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久,昕舟也想回家,但不能是现在。” 娄昕舟轻轻说着,岐鸢一听她这话就觉不妙,眼睛微微睁大,抓着娄昕舟的手也收得越来越紧。 “你想做什么?” “昕舟。”娄昕舟叹了一口气,有些艰难地开口,“真的不能在连累你们了。” “我不许你做傻事。” 岐鸢怒道。 娄昕舟被这她一吼倒是愣住了,随后便笑了。 “不是傻事。” 娄昕舟深吸进一口气,不知何时,她体内竟是有黑息涌出,在璞白台的那些日子,她想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 “师尊,我本就是天生魔种,如今不过是更符合原来的身份了罢了。” 岐鸢怔住,她握着娄昕舟的手,用力到发白,眼见着那些黑息源源不断地从面前人的身体里涌出,她竟是不知它们从何处而来。 “埋骨地三百年的怨气,全被我吸收了。” 娄昕舟看出她的疑惑,轻声解释,她十分的平静,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平静不了,岐鸢的眼睛睁得极大,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你不是来消怨的......” “我是。”娄昕舟却是想也没想便回答道,“只是,在渡化这埋骨陵万千亡魂的同时,我......” “你?” 岐鸢的声音有些颤抖。 娄昕舟微微低下头,沉默许久才抬头看着岐鸢,一字一句重新说道。 “我借着这些怨气,入魔了。” “......” 岐鸢久久说不出话来,那日灵虚告诉她娄昕舟回来了,并且身上灵力纯净,即使是在魔域待了两年多,也坚守住了本心,她本是十分欣慰,却没想到不过过去几日,她竟悄悄下了这般决定。 “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岐鸢问道,声音也哑了,竟是泪水湿了眼眶,顺着脸颊悄然流下。 娄昕舟从未见过她这般样子,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岐鸢在她的心中永远都是清冷的仙人模样,她不被世事不扰,纤尘不染,好似人类该有的七情六俗在她身上都能归为平静。 她从不曾看见这人流下过一滴眼泪。 “师尊。” 娄昕舟说不出话来,为了保护她想保护的人和物,她真的必须这样做。 “对不起。” 第251章 以一对八 “那......那是什么?!” 冲天的黑息腾空而起,分明刚亮不久的天空居然瞬间便暗了下来,众人即使是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也是几乎眼前一黑。 “这感觉......莫不是?” “魔啊,这是魔!” 有人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此话一出,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什么?!魔?” “魔?是那个娄昕舟吗?他也有如此实力?” ...... 天上的人本是打得难舍难分,突然间便被整个罩进黑暗中,所有的人都是一愣,随后快速拉开了敌我距离。 娄昕舟整个人都被罩在黑息之中,她身上的灵力都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修为也在不断的增长,也不过一息之间,她竟已到出窍巅峰,有突破之势。 她轻轻拉开岐鸢扯着她的手,而后起身,唤出听澜御剑而上。 “正好。” 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过,娄昕舟一身殷红,站于虚空之中,冷冷开口了。 “该来的人都来了,也省得我一个一个去找了。” 娄昕舟周身气势基本都变了,入了魔后,她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理智可言了,整个人也尽显狠厉,风席卷在她的周身,黑息如利刃一般,叫嚣着好似要撕烂一切。 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她这个样子给震住了,当然也包括郑巳律和灵虚,两人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娄昕舟?” 郑巳律疑惑地喊了一声,娄昕舟随着声音看过去,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怨邪之气。 “郑掌门。”娄昕舟的语气很是陌生,“昆仑和这件事没有关系,还请您离开。” 郑巳律愣住,一向雷厉风行的昆仑掌门此刻竟然不知如何反应,灵虚转到她的身边,亦是眉头紧皱。 “怎么回事。” 是问娄昕舟的。 “埋骨地千万亡魂的怨气都被我吞了。” 娄昕舟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众人皆惊,沈寒竟是被吓得后退了半步,书中的女主并没有入魔。 泰坤和师阔云也是面露惊讶,二人相视一眼,暗道不好。 昆仑埋骨陵,在修真界不可谓不知名,魔域自然也是知道的,这地方在修真界或许是谈之色变,但在魔域可是人人垂涎的好东西,若非是在昆仑境内,那些个魔修至少要为此争个头破血流。 千万冤魂,积攒三百年,饶是一个只有金丹的魔修吞了那些怨气,也能在极短的时间里突破到至少大乘修为。 而娄昕舟可是有出窍的修为,她能触到的顶只会更高。 “沈兄。”泰坤上前一步,凑到沈寒的耳朵边上,严肃道,“咱们若是今日不能杀掉她,这天下怕是又要出一个渡劫的魔修了。” 沈寒无比惊讶地看过去,泰坤的话如惊雷一般炸在他的耳边,他的眼睛瞪的极大,因为只有他知道,娄昕舟有女主光环罩着,根本死不了,所以这也意味着,渡劫魔修重新现世已是板上钉钉。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女主啊。 “退吧。” 沈寒眼中带着不甘,转头向几人说道。 “为什么?” 泰坤和师阔云最是不能理解,明明方才和沈寒说了事态的严重性,怎么转头便要离开。 四门的其他尊者也是不理解。 “那娄昕舟再厉害,现在只是出窍的魔修,她天赋如此变态,我们怎么能放虎归山呢?” 期义说道。 “是啊,掌门,缘何在此刻做这般决定?” 度若也开口附和。 沈寒皱眉,一脸茫然无奈,他哪里能向众人说明真正的原因,可是他面前的这些人都是各门的顶尖强者,实力强悍,也略有谋略,自然也不是他随便找个理由就能糊弄过去的。 虽说自己逃跑也不是不可以,但五门的势力对他而言也是一大利器,断不可就这样简单割舍。 沈寒捂了捂脸,正想开口扯理由,便是一道阴风朝几人袭来,他们回过头去,才发现昆仑的人不知何时已然撤走,高空之中只剩下一身血衣的娄昕舟,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啊。” 沈寒轻轻惊了一声,众人毕竟实力渡劫,很是轻松地就躲过了娄昕舟的攻击,可他却是顿生逃跑之心,脚下已然准备好了。 “魔头,你竟是敢一人过来,胆子不小。” 期义越过沈寒,最先上前,一开口便大声吼道,明明自己失了灵宠,实力已然是几人中最弱的了,但气势却是最拽的。 娄昕舟看他一眼,懒得理他,直盯沈寒。 “......” 沈寒被看得后背发凉,但顾虑到以后,还是立定了脚跟,重新回到众人前面。 没事,死不了的不止是女主,他也没那么容易死,他可是和系统是一体的,系统不灭,他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娄昕舟,半月不见,你还真是让我惊讶啊。” 沈寒压下心中毛毛的感觉,硬着头皮说道。 “惊讶。”娄昕舟轻声重复,她的话没有一点温度,即使修为只有出窍,她周身的气息却是恐怖非常,“没有你带给我的惊讶多。” “我也许可以当做你是在夸我?” 沈寒牵强地笑了笑。 “少废话。” 泰坤可看不得两人废话,同样是魔修的他知道若是再这样拖下去,娄昕舟转眼便会大乘,魔修,可是不会有雷劫的。 因而他直接上前一步,想也没想便祭出了自己的武器,同样如此的还有师阔云,两人不顾他人反应,并肩冲了上去。 娄昕舟面色平静,眼中亦不见波动,她往后轻撤几步,轻松躲开二人的攻击,听澜嗡鸣,横在身前又挡住一波攻势,三人很快便过百招,沈寒以及身后众人也总算反应过来,纷纷加入战局。 以一对八。 一个出窍期的魔修,和六个渡劫修士以及两个大乘的魔修,这放修真界,绝对是一万个震惊。 远处观战的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生怕自己错过什么,甚至有人还祭出了自己宝贵的一次性法器,只是为了看得更加清楚。 娄昕舟只觉得无比的平静,越是仇恨,越是愤怒;越是愤怒,越是平静。 心绪不见一丝的起伏,即使节节败退,她也没见慌张,步履有条不紊,手中剑招翻转,早已看不清速度,她被几人逼得只得一直防御,可也不见几人伤到她哪怕一根毫毛。 “铮——” 时间好似停滞了一秒,在兵器相击的嗡鸣声中,娄昕舟只觉自己好似冲破了什么一般,周身灵力突然一涨,修为竟是到了大乘。 几人皆是一愣,下一秒,攻势急转。 第252章 若是天下人都死光了,谁来声讨我呢? 魔修的大乘可是有渡劫修士的实力,何况娄昕舟的修为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增长,她气势逼人,转守为攻,同时又有目的地、有计划地对八人进行逐个击破。 这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因为失去灵宠,实力大跌的期义尊者了。娄昕舟在防着其余几人进攻的同时,朝期义步步紧逼,听澜翻转,不过几息便在期义身上留下了数不尽的伤口,后者一退再退,到退后竟是支撑不住,直接转身就跑,眼中尽是惊恐之意。 可娄昕舟哪里会放他离开,四门的五位尊者,包括背刺魔域的叛徒,她必定要亲手取走他们的性命。 从她身体中涌现出来的黑息更加浓郁了,娄昕舟被其余七人困住,暂时脱不开身,可怎么说呢,比起肉身,这漫布百里的黑息才更像是她的本体,她对它们甚至比对自己的身体还要熟悉。 瞬时,那些黑息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裹挟着狂风,叫嚣着将逃跑者一口吞下,而后,在那黑暗之中,竟只来得及听见一声绝望的惨叫声,待黑息散去,便有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笔直落下。 和娄昕舟对峙的众人皆被这场景惊呆了,亦生逃跑之心,犹豫间,竟是给了娄昕舟进攻的空隙。 听澜划破长空,剑气拥着黑息直直朝下一个受害者劈去,还未有人反应过来,帘水阁的度若尊者便痛失一臂,鲜血直流,随后,又是一道剑光闪过,他的头竟是生生被劈飞了出去。 “!” “北斗玄武,听我号令,护持周身,厚甲,显!” 明成府的仪古尊者见状连忙祭出天阶法器厚甲,将剩下的人全部罩了进去,众人神情慌张,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狼狈非常。 想他们各门尊者何时这般窘迫过,几百年里都不曾遇到过能让他们畏惧的人,没想到此时居然被一个只有二十的小姑娘逼到了这般境地,八个人还打不过人家一个,顿觉屈辱极了,心中满是懊悔。 “怎么?” 娄昕舟停下来手中的攻势,她右手虚虚持着听澜,灵剑许久不曾见血,此刻兴奋地不住嗡鸣,整个剑身都透着瘆人的红光,她脚踏黑息,一步一步朝护着几人的厚甲走去,眼中尽数寒光。 “你们居然这般害怕?” 像是死神的低吟一般,娄昕舟毫无感情地说道。 “能撑多久?” 沈寒看着娄昕舟徐徐而来,心中发毛,看向仪古。 娄昕舟虽然没有进攻厚甲,但这方黑息却是时刻撕咬着它,即使是天阶法器,此刻也有些摇摇欲坠的意思。 “撑不了多久,这黑气很聪明,它们没想着打破厚甲,而是......” “而是?” 其余几人也看向了仪古。 “它们想顶开它。” 仪古一脸严肃的回答道。 厚甲是天阶法器,在防御力方面自然惊人,就算娄昕舟有渡劫魔修的实力,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击破它,可即使壳再厚,罩不住便什么都不是。 “那怎么办。”沧浪门的刻量尊者小声问道,说罢又看向魔域的两位,“埋骨陵的那些怨气怎么就可以让她变得这么厉害。” “那些怨气极重,还积累百年,我先前在沐门拿了仅仅六个月不到的怨气,还有折损,都能让我从练气恢复到元婴,这埋骨陵的怨气都够让一个金丹的魔修突破到大乘了。” “你们魔修......” 刻量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天地法则,魔和妖兽一道,实力重要强悍人类修士许多,他亦知道魔修炼容易,可却没想到如此容易。 “那渡劫呢?娄昕舟会不会到渡劫?” 青凰在一旁问道,神情也是有些紧张。 “方我就和沈兄便说过了,这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泰坤有些烦躁地回答道,“而且,你们还不知道吧,娄昕舟是少见的修魔天才,只会比同等阶的魔修更加厉害。” “这一点我可以证明。” 师阔云也附和道,其余几人对魔修一事根本不了解,只有他们才知道娄昕舟在魔道一途上的天赋是多么的变态。 “她身上自带怨气,就好像是专门为了修魔而生的一样。” “自带怨气......” 沈寒默默重复道,眉头越皱越深。 难道系统给他的小说是不完整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剧情他都不知道? “咳。”那系统知道沈寒在想什么,闻言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那啥,就是那个作者吧,她挖了好多坑,都忘记填了,这小世界可能自己给补齐了。” “可现在剧情变了这么多,女主都入魔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这个得看你,反正你只有实现了我的目的,才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这可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 “啧。” 沈寒听到系统这么说,真的恨不得给它从脑子扯出来,再暴力发泄一番。 “总之,我现在需要脱身,读档你又不让我用,那你有什么其他办法没有?” “办法当然是有的。” “轰!” 突然一声巨响,厚甲竟是被无数黑息生生推翻,金光一闪,仪古只得将法器重新收起,几人急速往后退去,却是刚转过身,便发现娄昕舟正在前面等着他们。 黑息阻隔了视野,几人大惊,又往后退去,却是还未行一步,便又见着了娄昕舟。 “几位,想去哪里?” 娄昕舟的声音很冷,缓慢想众人逼进,她此刻修为已到渡劫,这几人是断跑不了了。 “娄昕舟!”青凰大喊,“你就不怕天下众伐?!” “众伐?”娄昕舟停了下来,“像你们讨伐我阿父那样?” “是。”仪古也开口了,“苟亓即使渡劫,也难逃天下声讨,你也一样。” “可笑。” 娄昕舟突然便笑了,淡金色的眼睛中满是嗜杀之意,她和苟亓不一样,苟亓恨天合乐,却并不恨天下人,所以他眼中的杀意是收着的,只是目光冷了点,可她恨透了天下人,所以她的杀意是外露的,周身黑息也是疯狂的。 “你在笑什么?” 泰坤问道。 “若是天下人都死光了,谁来声讨我呢?” 娄昕舟冷声道。 第253章 局势再转 “你!” 众人听罢皆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娄昕舟现在完全有实力杀了他们,黑息绵延百里,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放他们离开。 “这都是你计划好的吧。” 沈寒却是再次站了出来,和方才的慌张不同,他好像突然有了底牌一样,神态语气都变了。 娄昕舟转头看着他,不答。 “以解怨为由头让昆仑放你进来,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超度这千万冤魂,反而是将它们吸收了,对不对?” 沈寒在自己的声音中掺杂了灵力,因而就算是那些退出去百里看戏的众人,也能听见他的话。 “吸收了?!” “所以娄昕舟并不是来超度冤魂的?我还以为......” “果然,魔头的种,即使修了正道,本性也还是坏的,无药可救!” “可现在该怎么办啊,她都已经是渡劫的魔修了。” “啊这......” “我觉得我还是先离开比较好,这种事掺和不得,小命要紧,小命要紧。” “嗯,说得太对了,走走走,这戏谁爱看谁看。” “......” 娄昕舟知道沈寒的小动作,闻言却只是轻轻抬眼看他,依旧不答话。 “就是不知道,你打的算盘,昆仑怎么看?” 沈寒继续说道。 “......” “怎么不说话了?”沈寒又往前一步,“是因为心虚了吗?” “这埋骨陵的冤魂究竟是被超度了,还是被我吸收了,这很容易分辨。”空气中静了许久,娄昕舟终于开口说话了,她也许不在意天下人的看法,但却不希望昆仑的人误会,“魔修修炼,以怨邪之气为最佳,而非生灵魂魄。” 透过浓重的黑息,娄昕舟知道岐鸢几人一定在看着她,她低下头去,似乎有那么一瞬间,至少是她觉得自己和他们对上了视线。 “我超度了他们,消了他们的恨,吞了他们的怨,所有的人都得到了解脱。” 沈寒看娄昕舟解释得那么认真,倒是有些惊讶,他哪里不知道魔修修炼的方式,只是需要拖延一点时间罢了,就是没想到这效果这么好。 “你知道很多事情。”娄昕舟重新看向沈寒,“从念音境开始,你便跟着我,企图抢我机缘,之后害我身世被揭,害我判除师门,甚至还害我亲人性命,今日,这些因果也该了了。” “......” “什么意思?念音境?那不是用来给元婴期以下弟子历练了吗?沈掌门那时应该是大乘修为啊。” “还有,娄昕舟的身世不是那个什么袁婳暴露的吗?怎么扯上沈掌门了。” 其余的几人听不懂娄昕舟的话,都是一头雾水,但他们知道娄昕舟说得是谁,所以便全都看向了沈寒。 沈寒也并不解释,反正娄昕舟也说不出什么来,他倒不怕目的暴露。 “哈。”他轻声笑了笑,“娄昕舟,你信不信,你今日杀不了我。” 娄昕舟听罢皱眉,眼中杀意更重,黑息翻滚得更加汹涌,疯狂地向沈寒几人袭去。 但沈寒见状却只是立在原地没动,只有青凰几人想也没想便跳开了。 “不好!沈掌门!” 青凰几人见状都不禁捏了一把汗,沈寒实力强悍,总有出其不意的办法,要说他们这些人中有谁能有办法让他们活着离开,也只能是沈寒了,可谁也没想到沈寒竟会站在原地不动,因而都有些着急。 方才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该是有了办法才对啊。 黑息一层又一层地将沈寒包裹在其中,随着时间的推进,里面却久久没有动静。 突然,只听什么东西“碰”得炸开,那黑息团中竟是漏出丝丝紫色的光芒,随后时间似乎停滞了一秒,紫光炸开,方圆百里的黑息竟是一扫而空,沈寒从黑球中落下,浑身上下竟是一点上也没有。 娄昕舟怔住,所有的人也都对眼前所见无比惊讶。 “沈掌门!” “太好了沈兄!你还活着!” “沈掌门好手段!” 青凰几人难掩兴奋,压下心中的惊讶,不约而同地飞到了沈寒身后寻求庇护。 娄昕舟也觉得震惊,连忙重新散出黑息来,却是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修为竟然掉回了出窍?!体内灵力纯净,半点不像入了魔。 “你回溯了时间?就像念音境中的那样!” 她说着便去看下方的埋骨陵,土壤殷红,白骨森然,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沈寒。 “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寒似乎只是让她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可其他的人和事都还是未变。 “等等,我没看错吧。”泰坤有些震惊,而后又禁不住笑了,“娄昕舟的修为又只有出窍了?还不是魔修?哈哈,沈掌门,你是怎么做到的?” 其余几人也是无比惊讶地看向了沈寒。 沈寒却是笑而不答,转头看向身后几人。 “既然她已经只有出窍修为了,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几人遂笑开。 “当然。” 说完便向娄昕舟冲了过去。 沈寒后怕地吐出一口气来,总算是把危机给解除了,好在他有系统。 娄昕舟根本没有料到是这种结果,在吸收怨气以前的她哪里能是几人的对手,听澜不住嗡鸣翻转,它和娄昕舟一体,情绪自然也是一般,只是这次却并非兴奋,而是恐惧。 青凰祁天在手,根本不给娄昕舟一点反应机会,其余几人也是后怕,担心娄昕舟又突然恢复实力,因而也没有犹豫,直接使出了全力。 娄昕舟是一刻也招架不住,不过一息,便浑身是伤。 “都离她远点!” 却是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娄昕舟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 银光微闪,竟是岐鸢手持雪玫上来了!一息近身,几个翻转,竟是将仪古和师阔云给逼得退开了。 “师尊!” 又是“铮”的一声,那头郑巳律也不知何时来了,朱砂对上祁天,嗡鸣声刺耳非常。 “掌门?” 灵虚自然也来了,一人一剑对上了泰坤和刻量,不多时,昆仑大乘以上的长老们竟是都上来了。 娄昕舟真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为什么,昆仑的大家,都这么好呢? 明明,她都已经入魔了。 第254章 你于昆仑而言,不是祸害,而是贵人。 “师尊,掌门,你们为什么......” 见昆仑的人都上来了,青凰几人便也暂时和娄昕舟拉开了距离,娄昕舟这才有机会和岐鸢她们说话。 她真的不敢相信,明明自己已经做了那样的决定,昆仑还最是厌恶魔修,却依旧愿意护着她,可为什么,她真的值得她们这样做吗? “舟儿,我说过了,你为昆仑做了这么多,昆仑自然也不可能弃你于不顾。” 岐鸢拉过她,认真说道,这句话她在地上时便已对娄昕舟讲过一遍,如今又重新说过。 “可是,昕舟已然入魔了。” 娄昕舟轻声道。 “哎。”岐鸢叹了一口气,眸中稍见无奈,却又极度温柔,“你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见娄昕舟总是不开窍,郑巳律忍不住转头过来,同岐鸢一样叹了口气。 “埋骨陵千万亡魂,是昆仑的一根刺,若非你来,即使过去万年,它们也不可能得到解脱。” “......” “可你来昆仑不过八年,先是替师姐续了命,又灭了扶风宗,如今还解了这根刺。” “......” “你于昆仑而言,不是祸害,而是贵人。” 郑巳律说得严肃,娄昕舟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完全是认真的,这才惊觉过来,自己原来还是有为昆仑做这么多的事,她像是方从什么之中醒悟过来一般,眼中终于有了光彩。 “你还可以为昆仑做更多的事情。”岐鸢轻轻捧起娄昕舟的脸,好让她看着自己,“就比如......” “就比如?” 娄昕舟歪着头问。 岐鸢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即使眼前人已经不再是小孩子,可放在她眼里,还是那般需要她好好爱护。 下一秒,岐鸢周身气势突增,青色的灵力环绕周身,瞬息间便将众人全部笼罩在内,天地也同时变色,渡劫的雷云即刻冒出,狂风呼啸而起,顷刻间电闪雷鸣。 “你记住,为师这渡劫,是为你升的。” 岐鸢的眼中满是坚定,说得极为郑重,却偏是笑着看她。 娄昕舟渐渐睁大了眼睛。 “你们害我徒儿遭罪如此。”岐鸢放开娄昕舟,转过身去看向青凰几人,还有几人背后的沈寒,“我记住你们了,从现在开始,昆仑与其余四门,天水弓门、七闽兽门、长平盾门以及云梦刀门,势不两立。” 岐鸢说着,缓步上前,她没有为雷劫做任何准备,但眼中也不见任何的惧怕之色,倒是青凰几人被震退了些许,而后竟是直接退到了沈寒身边。 “还有,你们包庇罪人青凰,以及勾结魔修一事,昆仑也会追究到底。” 岐鸢说话的声音也是学着沈寒渡了灵力的,天下众人自然也都听见了,此话一出,顿时议论声一片。 “什么?青凰还活着?我的天!” “四门勾结魔修了?!不是吧,这是怎么回事啊?” “妈呀,昆仑这是又要添一位尊者了?!” “啧啧啧,我敢肯定,今天这日子一定会被记在史记上的。” “不枉我冒着生命危险来看戏啊,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 “.......” 娄昕舟静静地立在虚空之中,她看着岐鸢冷静而果断地走上前去,心中的感情早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天空之中雷云翻转,不多时便会降下渡劫雷劫的第一道天雷,这可是渡劫,昆仑已经不再处于弱势了,它已经有与天下为敌的实力了。 想到这里,娄昕舟终是笑了,她好像,可以回家了。 郑巳律第一次见自家师姐这般气势,灵虚也从未见过自己师妹这副样子,两人都十分配合地退到两边,让她上前来。 几人相处百年,两人也早知道她有突破到渡劫的实力,只是自从南矣登神,她便一直不愿面对,宁愿停步不前,郑巳律和灵虚都不知其中原因,都以为她是因为师尊离去,难以承受离别之痛,才从此一蹶不振。 可原因要是真有这么简单,那就好了。 只有岐鸢自己知道真相,南矣一脉,皆是修地无情道,可她拜师南矣后却是改了有情,为什么?因为她在第一次见到南矣的时候,便爱上他了,心中有情,执无情为道,如何能有精进,逼不得已才能改道。 可南矣是真无情,直至登神,了解到她的心意,也只丢下草草一句话。 “你我只是师徒,请你自重。” 清高如岐鸢,如何受得了这般打击,她那时只觉天崩地解,再无颜面面对南矣,她天赋极佳,那时突破渡劫也就在眼前,竟是生生停住,修为再不涨半分。 可如今想想,她身边这么多人,爱她,护她,哪个不比南矣重视她,她为何要一直抓着神尊不放呢? 有情有情,尝尽世间百味,这么多的情感,一直都不止爱情。 亲情、友情、师徒之情...... 那么多的人,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她怎能没有一点反应。 “所以我说啊,你真的是昆仑的贵人!” 郑巳律从前面退到娄昕舟身边,一把将娄昕舟给抱住了。岐鸢愿意突破渡劫,她真的非常的高兴,娄昕舟来了不过几年,竟是将她心头的疙瘩解开了一个又一个,不是贵人又是什么? 娄昕舟也刚解开心结,眼中难掩喜悦,眼下渡劫雷劫,四门最好的选择是先行撤退,只待他们离开,她便可以彻底放松下来。 “哼!” 果然,几乎是娄昕舟刚这般想,沈寒便是一声冷哼,而后转身就走,这一次,青凰几人也没有任何的异议,毫不犹豫地便跟着走了。 危机解除,娄昕舟放松下来,终于朝郑巳律笑了,却是又被一道惊雷吓得不轻,想起岐鸢还有雷劫,便赶忙说道。 “掌门,我们得给师尊布阵护法。” 郑巳律闻言点了点头,岐鸢也从高空中落下,找了个安全的地方闭上眼睛专心打坐,准备渡劫。 郑巳律和灵虚则是招呼上众长老,简单布置,防御的结界给岐鸢加了一层又一层。 但众人终于准备完毕,郑巳律回头找娄昕舟,却是不知何时,那孩子竟是不见了影踪,仿若凭空消失了一般。 郑巳律转头问灵虚,后者听罢微愣,昆仑两个渡劫尊者都在这里呢,若是人不见了他们也一定能察觉到才对。 “大战方过,她能去哪儿?” 第255章 近神之子 没有任何征兆的,只不过一眨眼,眼前所有的人便都消失了。 娄昕舟身上狼狈,待意识到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后,笑容便直接僵在脸上,薄金的眼中,喜悦慢慢变为恐惧。 她认得这个地方,这是天道拉她进来的地方,她就是在这个地方失去了混沌。 可为何,她又到这里来了? 【你似乎在外面掀起了很大的风浪。】 虚空中传来神明的声音,娄昕舟转头看去,但神明无踪,她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你又想做什么?”自上次天道从她的体内将混沌抽走,娄昕舟便恨上祂了,“混沌已经被你拿走了,你也说过我对你无用,如今拉我进来做什么?” 【唔,上次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不得不这样做。】 听到天道的回答,娄昕舟有些惊讶,身为神明的祂居然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道歉。 “你的不得已和我无关。” 娄昕舟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可真是无情啊。】 “比不得你。” 娄昕舟毫不客气地回道。 【好吧,此次找你,确实是有事情需要你做。】 天道无奈地说道,这语气和上次娄昕舟听到的有些不同,神性似乎少了很多,至少她能从中听见些许情绪起伏。 娄昕舟微微皱眉。 “你是天道,居然会让凡人为你办事,真是不可思议。” 【别着急拒绝,不然先听听是什么事情?】 天道回她。 “呵。”娄昕舟听罢却是笑了,她眼中寒光微闪,和神明扯上的事情必定简单不了,但邵云帆该是在天道手中的,“要我帮你也可以,但在这之前,你先告诉我邵云帆的消息。” 【完全没问题。】 娄昕舟本是已经做好了和天道讲条件的准备,却是没想到祂竟是一点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便直接愣在了原地。 “啊?” 【跟我来便是。】 虚空中天道丢下最后一句话,不过话音刚落,这方纯白的空间便变了样子,一条林间小路就这般出现在她的面前,曲径通幽,蜿蜒不知通向何处。 树林深处静得可怕,也不见阳光,有些雾蒙蒙的,娄昕舟顺着小路而下,不多时,便到了头。 树林的尽头是一座小木屋,装饰华丽精致,它小小的一个,点在密林之中,安静而隐秘。 门口站着一个人,是一个长发的白衣女子,她长得极为好看,映着这林中绿色,有种摄人心魄的美,娄昕舟竟是被惊得呆住。 那人看了过来,猝不及防对上视线,娄昕舟连忙别过头去,却是刚移到别处,便忘了她长什么样。 “天道。” 微惊过后,娄昕舟回过头来,便知道此人是谁了。 那人轻轻笑了笑,而后点头,却是并未说话,只推开木门走了进去,须臾又回头示意娄昕舟。 娄昕舟见状便也跟着上去了,可是刚走到门口,便直接愣在了原地。 “教主......” 脚上像是灌了千斤一般,娄昕舟竟是一步也走不得,她看着屋中那个熟悉的人影,泪水即刻湿了眼眶,所有的委屈好似就要爆发出来,却又被她堪堪压住。 而后,她看向站在一旁的天道。 “他怎么了?” 这间屋子里只放了一张床,和她许久不见的人便一动不动的躺在那上面,若非娄昕舟看见邵云帆有在呼吸,几乎就要觉得他已经死了。 “不用担心,我只是将他的意识放到了另一个世界之中。”天道回答道,看娄昕舟就要皱眉,又便添了一句,“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不会有生命危险。” 娄昕舟喃喃重复道,又看向木床上的人。 邵云帆离开将近八年,可走时是什么模样,现在便是什么样子,她已经从十三岁的小女孩变成了二十的女子,可邵云帆却丝毫未变,甚至连衣服都是走时穿的那身。 娄昕舟缓缓走过去,她深吸进一口气,而后再轻轻吐出,双手不住颤抖,怎么也控制不住。 最后,她在离邵云帆只有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调整好久,才敢伸出手去。 直到指尖探到温热的气息,她才敢相信眼前所见皆为真实,竟是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我想,你应该想我解释解释。” 娄昕舟跪在床边,转头看向天道。 “嘛,这解释起来就很复杂了。” ...... “所以,沈寒是外来者?” 娄昕舟有些惊讶地问道,按天道的说法,沈寒来自别的世界,是完完全全破坏规则与秩序的人,天道在他来后不久便注意到他了,祂想插手处理,但却因为沈寒外来者的身份,根本干预不了分毫。 在这之后,情况更是越来越严重,天道发现这个外来者似乎是带着某种目的来的,他有着特殊的力量,能够回溯时间,甚至不受规则的限制,修为涨得毫无理由,起初祂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人似乎是盯上了某些人。 于是,祂便注意到了娄昕舟和邵云帆两人。 一开始,祂其实是没有发现娄昕舟体内的混沌的,只看到了让祂很是惊讶的对象——邵云帆。 “你应该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天道看向娄昕舟。 “我只知道他是近神之子。” 娄昕舟轻声回道。 “近神?” 天道并不了解人间的事情,娄昕舟见她疑惑,竟是微微一愣,说来,她也不知道近神的真实身份,也许天道会知道些什么。 “凡间九大尊者,最强的那位被世人敬称为近神,就是他将邵云帆送到了昆仑。” 娄昕舟解释道。 “近神之子......”天道听后却是笑了,“若是那位的话,也确实能这么说。” “那位?” 娄昕舟更加疑惑了。 “啊扯远了,我还是和你慢慢解释吧。”天道答道,“其实,邵云帆并非常人,而是器灵。” “器灵?”娄昕舟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他是天阶法器器灵转世。” “天阶法器?”天道的话像是惊雷一般在娄昕舟耳边炸开,以至于她的嘴都没有闭上过,“哪一个?” 第256章 真相 “哪一个都不是,历史没有记住他。” 天道回答。 “什么意思?” “我不会允许违反规则的人存在。” 天道说得很是简单,语气也略显平淡,但娄昕舟却从这话中听出了很多信息。 “你将他从历史上抹消掉了,所以世人根本就不会记得他。” 天道点了点头。 “你可以这般理解。” “他如何违反规则了?” 娄昕舟接着问道,可天道却是不答了,笑着看她,娄昕舟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看来,这件事不是她该知道的,罢了,也问不出什么。 “那近神之子......” “我想,你们所说的近神,应该就是他的锻造者——九觑尊者。” “九觑尊者?可近神被世人称为寿宫尊者。” 娄昕舟疑惑极了,眉头紧皱,她从未听过世间有什么九觑尊者,天道莫不是认错人了? “并没有认错。” 天道看到娄昕舟那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她轻轻摇了摇头,再度开口。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他的实力深不可测,甚至能与作为神明的我相抗衡。” “你知道他是......” 娄昕舟微惊,天道能说出这番话来,也就意味着她知道那日和她争夺之人就是近神了。 “因为若是凡间有能和我抗衡的人,我只能想到是他了。” 天道笑了笑,解释道。 “所以你说并未认错,可若他是九觑,那近神邵寿宫定然只是假身份,说了这么久,你还是没有说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 娄昕舟有些不满,她只觉天道说的这些严重超脱了她的认知,先不论邵云帆是器灵转世,光是一个邵寿宫就能把她给绕进去。 “难道你也把他从历史上给抹掉了?” “我只抹掉了天阶法器的存在,九觑还是被世人所记得的。”天道回答,“何况......”被抹消掉的可不会只有记忆,还有存在。 “何况什么?” 娄昕舟有些烦躁,不知是天道解释太慢,还是她太过急迫。 “没什么。” 娄昕舟皱眉,实在没忍不住“啧”了一声。 “好好好,天道大人,拜托你说点我能知道的事情。” 天道见她确实有些生气了,连忙点了点头,将人给逼急可不是她的想法,她毕竟是有事情要娄昕舟去做,一会儿若是不愿意了可麻烦。 “这么说吧,九觑是上古时期的人,他天赋极佳,可惜后来做了错事,世人自己将他从历史上划掉了,但若你想要找到有关他的记载,也不会完全找不到,至少,存在的一些痕迹是有的。” “?!” 娄昕舟再次惊呆,上古时代距今至少三万年,近神活了这么久? “只有神明才可以活那么久,也就是说他真的是......” 天道却是摇了摇头。 “他并非神明,最多只能算半个神吧。” “半个?为什么?” “他获得了神资,却拒绝登上天阶。” “!” 娄昕舟被天道所说的震惊到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将眼睛睁得极大以表示自己的惊讶。 拒绝登神,这件事已经可以用神奇来形容了,修士苦苦修炼千年,不都是为了登上天阶,获得无上的实力和权利吗? “为什么?” 娄昕舟当真不能理解。 “我也不知道。” 天道回她。 娄昕舟深吸一口气,听天道说这么多,她需要理一理自己的思绪。 “也就是说,九觑尊者,也就是近神锻造出了一个天阶法器,而后器灵化形,做了一些违反规则的事情或者其他什么的,总之你出面收拾残局,并抹消掉了世人对这个天阶法器的记忆?” “嗯,大差不差。” 天道点头。 “然后呢?这些和那个外来者有什么关系吗?” 娄昕舟接着问。 “首先,邵云帆是器灵转世,这一点很关键。” “所以?” “天阶法器可以超脱时空,也就是说他的力量是可以被找回的,上古时期的人可比现在厉害多了。” 天道回道。 娄昕舟微惊,古来有记载说有些天阶法器可以超脱时间和空间存在,天道所说的方法对于这些不受时空限制的天阶法器来说确实是可行的。 “这个我理解了,那你之前还说你知道沈寒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便要提到混沌了。” 天道说道。 “又和混沌有什么关系?” “混沌也是超脱规则存在的东西,只是它的能力特殊,回溯时间之能极为隐蔽,所以一开始我也并未发觉。”天道开口说道,有些咬牙切齿,可见痛恨,“可能超脱时间存在的东西有很多,逆天的天阶法器,神明,还有因果。” 娄昕舟仔细听着。 “你可知它回溯了时间多少次?因果超脱时空存在,又因此变得怎样混乱?好多事情都乱套了,规则秩序也被影响,整个世界都在崩坏的边缘,你别看现在好像一切正常,可只消再有一次,这世间因果不能自恰,所有不合规则的人和物,都会瞬间毁灭。” “......” 娄昕舟惊得呆住了。 “那个外来者,就是为此来的,我不知道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我知道,他在引导这个世界崩坏。” 娄昕舟微微睁大了眼睛,她好像明白为何沈寒会这样逼迫她了,他在引导,他在逼迫她使用混沌回溯时间,好让整个世界崩坏。 想到这里,娄昕舟突然便觉得可怕极了,背后都有些发寒,这么说来,她差点成为毁灭世界的那个人。 “可我记得他也会回溯时间。” “他是外来者,影响不了深层次的东西,只能引导这个世界的人来达成他的目的。” 天道回答道。 “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娄昕舟压下心中的震惊,抬头看着天道,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将他赶出去?” “不,他是闯入者,只有他有进来和出去的方法,这不可行。” “那应该怎么做?” “因果轮回,我们需要找到这一切事情的因。” 天道说着走到了娄昕舟的面前,混沌曾在她的心口待过,所以天道便指着她心脏的位置说道。 “然后将它,从源头上解决掉。” 第257章 再见混沌 混沌和娄昕舟待过一段时间,天道说这话时她便觉得有些不妙。 “怎么解决?” “回到过去,毁掉它,或者杀掉它的锻造者。” “曲乾和弘俞?” 混沌曾和娄昕舟说过自己的锻造者是谁。 天道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倒是微微一愣,眼中一丝惊讶一闪而过,而后又很快反应过来,认真地点了点头。 “第二种方法是最保险的,成功率也是最高的。” 娄昕舟听后也是认同,若是锻造者都不在了,被锻造的东西也自然不会存在。 “所以你是想让我师兄去......” 天道点了点头。 娄昕舟得到答案,便又看向了躺在木床之上的邵云帆,却发现此刻少年正眉头紧皱,似乎十分的痛苦,她不知怎么了,见状便有些着急,连忙俯下身去,一只手将邵云帆的手给握住了,另一只又去抚平他的眉间。 “他怎么了?” 娄昕舟转头问天道。 “唔。” “怎么了?” “嗯,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了。” “嗯?” 娄昕舟歪头,满眼疑惑,脸上尽是担忧。 “不是,你放心,我还指望着他帮我呢,怎么会让他有危险?” “那是为什么?” “你应该还记得你上次来得时候误入的那个小世界吧。” 天道说道。 娄昕舟听罢便点了点头,那个少年和邵云帆长得极像,她又怎么可能忘记。 “咳咳,其实自从那次我把你赶出去,白允尊者也跟着消失了。” “白允尊者。” 这似乎是那时她附身的对象,娄昕舟还记得屋外来催她的女弟子叫的她白允尊者。 “我试了很多种方法,可丝毫不见有效,他会抵抗。” “抵抗?” 娄昕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问道。 “就是直接拒绝我加进去的人,他不认。” 天道这话说得颇有怨气,饶是语气起伏不大,娄昕舟还是感觉到了。 “难道......” 虽然娄昕舟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但会不会是邵云帆认出她来了,所以才会拒绝天道加进去的幻象。 天道看见娄昕舟的表情,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么久以来积累的怨气瞬间爆发。 “你们两个真的烦死人!” “所以你是希望进去代替白允,帮他找回以前的力量?” 娄昕舟却并不理会天道的怨气,而是接着问道,她的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激动,因为若是这样,她便可以重新见到邵云帆了。 而且那少年和白允的关系也好像不简单。 但想到这里,娄昕舟竟是又皱起眉来。 想到邵云帆会和别的女人亲近,即使是幻象,她也觉得心头不太舒服,那只抓着邵云帆的手不自觉地便捏紧了。 “要不你现在就送我进去?” 娄昕舟回头看着天道说道,甚至有些咬牙切齿,后者被她这急迫惊到了,往后退开一步,才点了点头。 “咳,不过,我得先和你说好,进去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干预,那时的白允是怎么做的,你就必须怎么做。” 天道郑重地说道。 娄昕舟却是警觉起来。 “白允有伤害过他吗?” 天道听罢却是微微一愣,她并没有想到娄昕舟会问这个问题,但转念一想,便很快明白了,她心下再次吐槽了一句,而后才有些无奈地回答道。 “没有,她从头到尾都护着他。” 娄昕舟听罢松了口气,她可以接受天道要她按历史行事的要求,但是若是这历史中有伤害邵云帆的部分,她是断然不会做的。 “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天道问道。 所有的事情大概都清楚了,娄昕舟看着床上躺着的少年,想了想,还是又转了头。 “你为什么选我师兄来做这件事呢?还有,他为何会答应?” “选他自然是因为非他不可,你不知成长起来他有多厉害,也不知道混沌的那两个锻造者又有多厉害,神明被更高的规则限制,是无法回到过去的,所以只能交给你们。这是我为什么选择他来做这件事的原因,你可清楚了?” 天道解释道,娄昕舟听后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至于他为何会答应。”天道转过身去,“他说他想要你活下去,他想守护你想珍视的人和物,所以他答应了我。” 娄昕舟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心中波澜渐起,却是眼眶先湿了。 “怎么会是为了我。”娄昕舟牵起少年的手抵在额间,声音带着哭腔,难以自抑,“可这种事情,却又完全不告诉我。” “没有其他的问题了吧。” 天道又问。 娄昕舟摇了摇头,将眼泪擦尽,站起身来。 “这些事情我都明白了,只是还有一件事情,我记得你说要回到过去断除因果,可到底要怎么回去呢?”娄昕舟抬头看着天道问道,“难道是混沌吗?” 天道听罢点了点头。 “这方世界还可以回溯一次,只要回去后及时根除起因,一切都会恢复到它该有的样子。” “可若是这样,那现在很多事情不是都会不一样了吗?” “不会,你们会活下来,我会确保世界按照它现有的轨迹走,你们既然存在,就必然会重新降临。”天道回道,“这就像是根除了其中的恶果,其他的照旧,只会有些许的改变。” “所以,受害者只有混沌一个?” 可这些对混沌来说,似乎是有那么一些不公平。 “这是没办法的事,它做错了事,就应该承担,哦对了,想来你还不知道它的真面孔呢。” “真面孔?” 娄昕舟心下觉得有些不妙,微微皱眉。 “你看看便知道了。” 天道说着转身便走,娄昕舟想了想,有些不舍的放下了邵云帆的手,也极快地跟了上去。 二人出了小木屋,天道带着她穿过密林,最后竟是在一滩碧湖前面停了下来,那湖中间摆着一个白色的铁笼子,外面金光萦绕,里面却是黑气森然,看不分明。 待再走进些,娄昕舟竟是瞧见笼中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他半身裸露,皮肤很是白皙,但上面却清晰可见数不尽的血淋淋的伤口。 娄昕舟微惊,转头看向天道,后者知道她什么意思,连忙解释。 “这和我可没有关系,他精神状态很是不正常,都是自己干的。” 娄昕舟听罢皱着眉头再次看向那少年,他微低着头,看不清神态模样,只是周身怨气极重,和她印象里的那个混沌全然不同。 “可......” “天阶法器生来有灵,每每契约,便与主人心意相通,我问你,你和它相处这几年,可曾知道它的想法?” 天道看出娄昕舟的疑惑,便轻声解释。 娄昕舟听完却是久久不能平复。 想来也确实如此,每次都是混沌知她所想,她却不明白这器灵的心情,说来,她和听澜的链接都比混沌深刻。 “娄主?” 却是此时,那笼中的少年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居然抬起了头来,见着是熟悉的面孔,瞬间便激动起来,拼命地拍打铁笼。 “娄主!救救吾!” 第258章 出发 少年的声音有些刺耳,听起来很是凄厉,娄昕舟看着混沌这个样子,只觉得十分的陌生,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混沌见她这样,竟是直接愣住了,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是什么样子,他低下头去,似是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而后便咿咿呀呀哭了起来。 “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娄昕舟看向一旁的天道,天道一直冷眼旁观着,自混沌开口,她便一言不发,想看看娄昕舟是个什么反应。 “我又不是它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天道语气平淡地回答道,“也许是时间回溯多了,疯了吧。” “可你是天道,为何会有这么多事情不知道?” 娄昕舟转头问道,天道听她这样问却是直接笑了。 “世间那么多的人,自然有管不过来的时候,神明可不是万能的,我们也会受到因果影响。” “因果.......” 娄昕舟喃喃重复道。 “它凌驾于一切,甚至是规则。” 天道说着便转身离开了湖心岛,娄昕舟最后看了一眼那银白色笼中的少年,也转过头追上了她。 湖水如绿玉衔风,波纹渐起,白沙硕硕,笼中的少年微微抬起头来,眸眼漆黑不见光彩,他抬手抚掉脸上的泪水,双唇微张,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最后只是紧紧握上双手,身子轻轻颤抖。 风轻,云也淡。 ...... “你说的那个小世界,我要怎么进去?” 回到小木屋后,娄昕舟问天道。 “随时都可以,只要你准备好了。”天道答道,“只是里面时间流速特别快,你最好确保自己没有别的问题要问我了,你进去之后,可是很难联系到我的。” 娄昕舟听罢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既是很难联系,也就是说有联系的方法对吧,是什么?” “这个。” 天道说着便递过来一个小东西,娄昕舟伸手接过,左右翻转。 这是一块只有拇指大的白色玉石,外表光滑无比,几乎透明。 “想要联系我的时候,将它丢入水中,水面便会暂时变为连接这个地方的通道,你可以出来,也可以唤我过去。” 娄昕舟点头。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唤我过去比较好,不然你就是出来一会儿,那方世界就得过去好几天。” 天道说着,示意娄昕舟跟着她到屋外去,走了几步便在一方水井口前站定,又叫娄昕舟将那石头丢下去。 娄昕舟点了点头,在用灵力给玉石做了牵引以防弄丢后,便将它轻轻丢了下去。 霎时,那水面便有了动静,仿若纸张被慢慢撕开,黝黑的水面竟然变幻成了万里无云的天空。 “要是你准备好了,跳进去就行。” 天道弯腰看了看,确认没问题后,便朝娄昕舟说道。 “就这个样子?”娄昕舟微微愣住,“我不该先变作白允的样子吗?” “不用,你进去后,自然会变的,记忆也是自带的。”天道回答,“倒是这个你拿着。” 天道说着竟是递过来了一个卷章。 “这是?” 娄昕舟轻轻接过,打开大致看了一眼,那上面的字很小很密,似乎是记载着某人行事的日记? “咳,这个是白允的,你就照着上面提示的做就好了。” 天道解释道。 “晨起练剑,事后饮灵酒过三杯,醉,昏睡。” 娄昕舟看着某一日的日记,皱着眉头念了出来。 “......” “......” “这种事情也要照做吗?” “......” “额,也许你可以干点其他的事情,只要不干预到邵云帆就好。” 娄昕舟点了点头,收起卷章,便往井口瞅了一眼,刚一只脚迈过去,却是又被天道拉住了。 “我突然想起来,因为你带走了白允,所以那边已经和原来的历史走向有些不一样了,但是我看过了,这个无伤大雅,你就做点事把它拉回正轨就好。” “还能拉回来?” 娄昕舟微惊。 “咳,毕竟是假象世界,自然是能拉回来的。”天道解释,“只是你可别因此太过放肆了,我先说好,过去后,你一定一定要按照历史行事,当初白允是怎么做的,你就怎么做,若是走向一有不对,就联系我。” “好。” 娄昕舟似懂非懂地答应了,之后天道又和她交代了些有的没的,才终于松开了抓住娄昕舟的手。 娄昕舟见终于完事,纵身一跃,便跳进了水井之中。 ...... 没有入水的感觉,反而像是直接从天上跳了下去,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带来些许压迫,娄昕舟反应片刻,便习惯性去唤听澜,却是没有反应,正疑惑间,脑中便出现了另一个名字。 “含微,来。” 娄昕舟轻声开口,下一秒,一把青蓝色的灵剑破空而在,将她稳稳接住。 含微剑身泛着幽幽的蓝色光芒,待落地后,娄昕舟一个转身将它握在了手中,入手冰凉,如深窖寒冰,那冷意渗入骨髓,一看就知品阶不凡。 “这剑......” “允主,怎么了吗?” 脑中突然传来一个女童的声音,娄昕舟惊了一下,相关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涌现。 她看见了一个暗蓝衣着的女子,单薄地站在风雪之中,面前一段金色的天梯方才淡去,女子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深蓝色的灵剑,静默许久,才单膝跪在地上,将那灵剑放在雪地之上,轻声问道。 “含微,师尊已经将你赠与我,你可愿意认我?” “......” 娄昕舟被这段回忆吓得愣在了原地。 含微竟是天阶法器...... “允主?今日是遇见什么事了吗?我见你情绪起伏有些大。” 含微是天阶法器器灵,而且早已和白允人剑合一,自然能够察觉到娄昕舟的情绪变化,那丝惊讶被它准确无误给捕捉到了。 “咳,没事,许是有些累了。” 有个天阶法器的器灵绑在自己身上,娄昕舟只觉压力大了好些,生怕被器灵窥见所想,连忙催眠自己,好让自己更快进入到角色。 白允的记忆零零散散,娄昕舟可以肯定,是要看见相关的东西,才会唤起相关的记忆。 “允主,若是你不喜欢含微和你意念相通,可以关闭它。” 然后,即使是进入了角色,含微还是感觉到了娄昕舟的不适,娄昕舟也察觉到了剑灵传来的一丝疑惑和少许委屈。 “......” 听澜的剑灵才幻出来没有多久,平时也是安安静静的,娄昕舟对它没有隐瞒,早已习惯,却是忘了还有可以断开意念相通的选项。 “哦。” 她有些尴尬地回了一声,遂断开了与含微的连接。 待心中安静下来,娄昕舟才松了一口气,连忙从空间中随便掏出了一面镜子来,她还是很好奇白允长什么样的。 可是这一看,再一次惊在了原地,无他,被自己美呆了。 第259章 观云 娄昕舟落在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离自己所在门派隔了几千里远,就是御剑前往也需要整整三日的时间,换做方舟便需要六七日了。 不过娄昕舟并没有选择的权利,因为她所在的这个门派是没落的大门派,门中资源并不足以给她配备一个私人方舟,所以她只能御剑飞回去。 “后日便是定门宴了吧。” 娄昕舟落地后思维比较混乱,于是便找了个酒店落脚整理思绪,本是在专注地整理白允的记忆,却是被隔桌几人谈话的内容吸引了注意力。 定门宴? 修真界六大门的传统确实是自很早以前就传下来了的,只是根据天道给她的卷章来看,白允是差不多和九觑尊者同时代的人,也就是上古时期,据她大概三万多年的时间,娄昕舟没有想到,竟是这个时候便有定门宴了。 “师兄,你说观云宗能上位吗?七弦门就算是衰落了,也要比观云厉害很多吧。” 娄昕舟悄然转头去看说话的那几个人,他们身上的服饰有些熟悉,似乎是某个大门派的弟子,此刻正说话的那个人修为金丹,天赋不上不下,只能算是资质平平。 “那便要看白允尊者答应坐镇观云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了。” 坐在那弟子对面的人回答道,他亦是金丹修为,但天赋却很是不错,听说话方式,不难知道这几人是以他为首的。 “我看是假的,不然哪儿会一直推脱,如今都是第五年了。” 有一女弟子说道。 娄昕舟听着,心中微惊,原来自她走后,已经过去了五年吗?! 这方世界的时间流速比璞白台还要吓人。 “是啊,我觉得师姐说得极对,听说天下第二门昆仑虚也去请过白允尊者下山,还一连去了三次,可惜却是连尊者面都没有见到,观云宗凭什么啊?” “就是,白允尊者可是当世第一,他们要是能请到她,我下次吃饭把碗给啃了。” “哈哈哈哈哈,师妹倒是不必如此。”为首的那弟子笑道,“观云这次能有定门资格就是因为他们说自己成功请到了白允尊者,那肯定是要在定门宴上证明的,到时候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听了几人的对话,娄昕舟终于记起来一些事情了。 白允本名南荣允,本是隐居于雪山,说来也是像邵寿宫在现世那般的存在,不过并非有邵寿宫那么离奇就是了。 想到这里,娄昕舟倒是又记起一些事情来,说来之前在璞白台的时候,邵寿宫给他介绍时曾说过璞白是源于上古的一个秘境,名字就叫南荣。 不会这么巧吧...... 娄昕舟有些惊讶,但眼下显然是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她只得压下心中的好奇,继续回忆。 观云的掌门孟河山在她消失前的一年里九请白允出山,白允因着观云宗先祖曾对她师尊有恩,观云宗现任掌门又无比诚恳,便答应下来了,观云也因此获得了竞升六门的机会。 只是好巧不巧,白允正好在定门宴前期失踪,而且听刚刚那几个弟子所说,她还足足失踪了五年,想来这五年观云也只得找各种理由一年又一年地让六门推迟定门宴。 理清目前的形势,娄昕舟又刷地一下将天道给她的卷章打开了,然后找到白允刚进观云的时候,一日一日的看,直到定门宴。 “看来得让观云成功被选入六门才行。” 娄昕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起身准备离开,方又愣住。 卷章上虽是有说定门宴由天合乐承办,也说了天合乐在西岭苍梧,可她好像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何处。 “......” 娄昕舟便看向了之前讨论的那几个弟子。 ...... 孟河山带着一众弟子从方舟上下来,愁容满面。 定门宴就设在后日,可今年他是真的没有理由再推脱了。 定门宴百年一次,观云宗已没落将近千年,他本以为复兴在望,却是没有想到白允尊者竟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失踪,也许这便是天命吧,观云是注定没法再入六门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却是没有想到迎面便撞上了七弦门掌门宋才。 “孟掌门因何叹气啊?”宋才状若关心地问道,“可是白允尊者还未出关?” 这是孟河山用于推迟定门宴的理由,听见宋才这样说,他也不知要怎样回答才好。 白允应他出山,在观云实际待的时间也不过就两个月,尊者喜静,还未在天下各派面前正式露过面,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相信白允出世后会选择观云。 毕竟这真的太过离谱了。 观云虽说也曾辉煌过,但那已是千年前,如今门中修为最高者不过大乘,只比那些小门小派的实力要高上一点点,这样一个门派,如何能请得动隐世的渡劫尊者呢? 七弦虽是末门,也好歹有两位渡劫坐镇,若非观云突然宣称他们请出了白允,七弦门六门地位根本不会不保。 “早前我派提的建议孟掌门觉得如何啊?” 见孟河山没有说话,宋才心中暗喜,他就说嘛,白允可是昆仑都请不来的人,就凭小小的观云? 孟河山听宋才提起那事,只觉心中更愁。 观云门中并没有修为高的大能坐镇,但也算得上是大门派,全凭门中有一天阶法器——幻镜留月,可七弦门虽有渡劫尊者坐镇,却是没有天阶法器,所以宋才前年找上他,提议两门并作一门,可谓互利共赢。 观云门中多数长老都十分赞同,他们称白允根本不是失踪,而是反悔离开,因而劝孟河山接受七弦门的提议,这样观云宗也能重新辉煌起来。 可孟河山却不这样认为,七弦门的提议实际上是观云并入,而非合并,并入以后观云将不复存在,谈何复兴辉煌,因而极力反对。 “宋掌门不必再提,这件事孟某已说得再清楚不过,门派几千年根基,不可能就这般败在我手中。” 孟河山回答道。 “孟掌门说哪里的话,两门合并这是好事,对吧,玄幽长老?” 宋才说着,便看向了孟河山身后的一黑衣长袍老者,他是观云宗里地位最高的长老,很是有话语权,也是赞同两门合并的领头人。 第260章 天合乐 好不容易送走宋才,孟河山这才松了一口气,须臾他又转头看向玄幽,眼中有些许斥责之意。但后者却是丝毫都不惧怕他,带着自己的徒弟便往一边去了,其余的长老见玄幽走了,竟是也跟着跑了,徒留孟河山和剩下的几个修为地位都不怎样的长老,以及他们身后的一众弟子。 孟河山长叹一口气,更是惆怅。 后日便是定门宴,此刻正是各门各派来时的高峰,观云这些年一直是修真界的关注对象,孟河山觉得来往的所有人都在看他们的笑话,他眉头紧皱地跟在来接待他们的天合乐内门弟子后面,只觉自己活像一条夹着尾巴的野狗。 接待观云门的只有几个内门弟子,将他们引到宾客住处,便不见了人影,就是连话也没有说过几句,十分地不尊敬,孟河山见状不住摇头叹气,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掌门,您要不坐下休息一会儿?”一旁一个观云的内门女弟子走到孟河山身边轻声道,“您已经几日没合过眼了?” 孟河山听罢却是摇了摇头,正是紧要关头,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云儿,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就好。” 再次长叹一口气,孟河山朝那弟子摆了摆手,开口道。 孟云听罢亦是叹了口气,正要退下,却又被叫住。 “等等,南荣念呢?我怎自下方舟便没有见着他。” “掌门放心,弟子住在隔院,他应该跟着其他师兄去那儿了。” 孟云回道。 “那便好,那便好。”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孟河山听到孟云这般回答后便长长松了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 “如今的第一门竟是器门天合乐?” 娄昕舟看着刚得来的地图,有些惊讶,喃喃自语。 这个地图是就方才那几个弟子给她的,他们看出她修为惊人,气质模样不似凡人,但却对整个修真界不甚了解,便眼带惊讶地、十分热情地将这个地图赠与了她,并为她指明方位,还给她介绍了许多。 “唔。” 娄昕舟在地图上确认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又找到了西陵苍梧的位置,一出城门便唤出了含微,御剑往天合乐而去。 这里离天合乐并不是很远,御剑过去只需小半日的时间,而且她还是渡劫,用时只会更短。 娄昕舟基本没在路上花费什么时间,全程只用了两个小时,便到了西陵苍梧。 “嘶。” 此刻已是夜晚,娄昕舟抬头望着天上一轮明月当空,陷入了沉思。 像定门宴这种修真界的大型聚会,是一定会派发邀请函的,也就是说没有邀请函的宗门和人肯定是进不去的。 而且卷章上说,白允是因为各宗各门叫观云自证,才不情不愿地出面澄清,也就是说,她也要在宴会开始一段时间之后,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以她定然不可能联系孟河山,也就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进去了。 所以,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娄昕舟暗暗下定了决心。 夜黑风高,正是潜入的好时机。 天合乐建在群山峻岭之间,占地面积极大,但其弟子不多,因而人员分散,不好警备,又有群山遮挡视线,娄昕舟此刻有渡劫的修为,潜入轻而易举。 可人虽是进去了,但因着这是第一次来天合乐,她的方向感又向来不好,走到一半竟是生生迷路了。 天合乐总共设有七七四十九台,横跨了几大座山脉,且山与山之间又设有飞天的长道,极为复杂,娄昕舟御剑飞了好一会儿,总算循着灯光找到了天合乐所设宾客住处。 她松了口气,正想探出神识寻找观云宗被安排在什么地方,便被几道渡劫的气息吓得急忙收住,左右找了个暗处掩住气息藏了进去。 她倒是差点忘了,白允所在的时代是上古时期,灵力充裕,天材地宝遍地,自然也不乏天才,天下渡劫尊者的数量是现世的好几倍。 方才她感知到的几个都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显然是一个门派的人,院中还有好几个灵宠,娄昕舟一下便知是什么门派了。 七闽御守宫,她早就听说过他们从上古一直稳坐六门之位,不过它在现世是万年老三,不知这时又是第几门。 娄昕舟略略数了数,光是她能感知到的就有三位渡劫。 她有些惊奇地摇了摇头,又小心翼翼往旁边的几座大院子里探,不多时,又发现几道渡劫的气息,初略一数,竟有五位,那几人衣着娄昕舟十分熟悉,是昆仑虚。 娄昕舟有些惊叹于曾经的辉煌,暗自感叹后便悄悄离开了。 观云虽说有定门资格,但也多半是因为她的加入,门派本身实力并不强,何况五年过去,她一路过来不知听了多少难听的话,想来天合乐也不会给他们安排太好的位置,所以娄昕舟还是决定去较偏的地方看看。 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果然在天合乐后山找到了安排给观云的几座小院子,环境差不说,住房还十分拥挤,掌门和长老们单独一间院子,其余弟子则要好几个人同时挤一间屋子了。 这和天合乐安排给六大门的住处差距太大了,甚至还不如旁边的一个小门派,娄昕舟放出神识感知过了,那边修为最高者只有出窍,观云再没落,也还有几个大乘坐镇,竟还是被这般对待,想来定然就是故意的了。 实在有些欺人过甚了。 娄昕舟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因为苟亓,她对天合乐的观感本就不好,孟河山人还不错,这就让她更讨厌天合乐了。 罢了,现在不是该管这些的时候,待后日定门宴她现身过后,观云也就可以翻身了。 确认了观云掌门孟河山所在之后,娄昕舟才开始去找自己念了这么久的人,又放出神识一番探查。 邵云帆在这个世界是跟着白允姓的,叫做南荣念,念字是他自己给的,说是从记事起,这个字便一直跟着自己,像是刻在灵魂深处一般。 白允不知他身世,只以为父母取的,但娄昕舟方知道他是天阶法器器灵,想来这个字应该是锻造他的人,也就是九觑尊者给的。 娄昕舟记得她那日见到的少年已是金丹的修为,所以便用神识去找金丹的气息,但一连看过几个,却都不是南荣念,正疑惑间,便发现一道熟悉无比的气息,却是练气。 第261章 我的人也是你能打的? “怎会是练气?” 娄昕舟惊讶极了,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往南荣念所在的地方飞去,只是她依旧掩了气息,并未让人察觉到,悄然落在了院外的一棵大树之上。 夜色浓重,少年独自一人在院中练剑,屋内灯火通明,偶尔传出些交谈之声,但娄昕舟并未注意他们在说什么,只被南荣念一人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少年的眉头紧皱,他正双手握着自己的灵剑,对着一面墙壁不断地挥砍,可剑气薄弱,一点杀伤力也没有,唯扰得一旁的树子“哗啦哗啦”的响,然后可怜兮兮地掉下几片叶子来。 娄昕舟看着院中人落寞不甘的神情,心疼非常,可白允并没有可以解释南荣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记忆,所以她现在当真是惊讶掺杂着疑惑,好不难受。 “南荣念,你要命不要,练练练练,吵死人了。” 却在这时,屋中突然传来一声怒吼,随后小木门被“碰”得一声打开,出来一个提着剑的金丹弟子,二话不说就拿剑指着院中的少年。 “你这天赋再练也一个样,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那个金丹弟子气势汹汹,娄昕舟也被吓了一跳,急忙从树上跳到了院子里,生怕那弟子一剑向南荣念砍过去。她掩去了气息,这院子里的弟子修为最高也不过金丹,所以就算她是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无法发现她的存在,南荣念自然也是一样的。 这话说得实在刻薄,可南荣念却是并没有理他,只是握着灵剑的手又紧了几分,挥剑的速度也快了几倍。 “师兄消消气,别理他,掌门就在隔壁呢。” 又有一筑基的弟子从屋子出来,他虽是劝那金丹的弟子消气,但语气却是讥讽。 “掌门?呵,就他这样,也不知道掌门这么护着他做什么?” 金丹期的弟子也是个暴脾气,筑基弟子的话根本就没能让他消气,反而让他更暴躁了。 南荣念手上不停。 “哎,还能做什么?某些人可是尊者弟子呢。” 筑基的弟子再次讥讽道,他这话说完,南荣念却是停了下来。 “哦对,你不说我都给忘了呢。”金丹的弟子见他有了反应,也跟着笑了起来,“要我说啊,白允也是瞎了眼,竟然会收他做亲传。” “就是。”筑基的弟子附和道,“说起来谁家好师尊会丢下自己徒弟离开啊,我看啊,白允尊者定然是嫌他天赋差,后悔收他做徒弟了。” 娄昕舟皱眉,只觉这话好生刺耳,也有些生气,但刚想悄悄教训那两个弟子一番,却是听见南荣念开口了。 “说我可以,但说她不行。” 少年转过身来,手中灵剑竟是微微嗡鸣,看起来品阶很是不凡,他说着便是几步上前,一个翻手,将剑对准了那两名弟子。 两人见状皆是一愣,娄昕舟也有些惊讶。 “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气静默几秒,那两个弟子却是大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 “就你,哈哈哈哈哈哈哈。”那金丹的弟子仿佛看见了最可笑的事情一般,眼中尽是鄙夷之情,“一个练气,还敢拿剑指着我们?” “哈哈哈哈哈,就是。”筑基的弟子也笑得前仰后合,“南荣师兄,你方才练剑削下了墙皮没有?” 两人的笑声都十分刺耳,那些话娄昕舟听着也觉越来越气愤,今日她断饶不了这两人,他日也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定要赶出门去。 娄昕舟这般想着,便径直走到了南荣念的身边,五年不见,少年已是比她还要高上一些,她微微踮脚,抚着南荣念的肩膀,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挥剑。” 少年猛地一怔,眼中惊讶一闪而过,娄昕舟知他认出自己来了,便又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南荣念回过神来,他压下心中的惊讶和想要确认的焦急心情,来不及多想其他,听话地挥出一剑。 那两弟子却还只顾大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抵挡南荣念的那一击,毕竟在他们的观念里,南荣念才练气修为,根本不可能伤到自己一根毫毛。 可很快,他们便后悔了。 随着南荣念一剑挥出,娄昕舟也轻轻递出一道剑气,下一秒,只听“碰”的一声巨响,那两弟子身后的房屋应声而倒,化作一滩废墟。 “再挥。” 娄昕舟又在南荣念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后者想也没想便听话地又是一剑。 霎时,那两怔在原地的弟子被剑气击得飞了出去,直直落在了废墟之中,而后疼得满地打滚。 娄昕舟见状这才满意地笑了,这两弟子看骨龄早已成了年,既是成年人就要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方才那一剑,足够他们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了。 “怎么回事?!” 一道声音自高空传来,娄昕舟仰头一看,便见着孟河山和几个长老从隔壁赶来,满脸的惊恐疑惑。 他背后的一个黑衣长老在看见倒在废墟之中的两个弟子后,更是一脸惊讶愤怒。 娄昕舟看见他的表情,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定门宴这种级别的宴席,各门各派都只会带亲传弟子过来,那两个弟子正好是玄幽的亲传。 “你怎么敢?” 玄幽一声大喊,带着些不可置信,他落地后径直奔着南荣念而去,抬手就要一巴掌扇过去。 娄昕舟看着这情况,人都要气傻了,玄幽白允是见过几面的,每次都躲在孟河山身后一言不发,周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很不爽”的气息,白允对他的印象本身就不大好,娄昕舟现在更是恨不得给他一巴掌拍地上。 “我的人也是你能打的?” 娄昕舟咬牙切齿道,暗蓝的灵光微闪,顷刻间便是一道结界挡在了南荣念的面前,玄幽根本没有想到会凭空出现一道屏障,带了灵力的巴掌毫无防备地打在了那暗蓝色的结界之上,竟是生生被推飞了出去。 众人惊呆,个个眼睛瞪得极大,用像是见了鬼一般的表情看着站在原地不见任何动作的南荣念。 娄昕舟气得狠了,胸腔不断起伏,许久,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吓得连忙看回来。 “师尊?” 娄昕舟怔住,她是掩了气息的,之前漏了一角,好让南荣念能够听见她的声音,但即使是这样,南荣念也看不见她才对啊。 第262章 解气 “嘘。” 娄昕舟可还记着自己不该在这时候出现,所以连忙朝南荣念做噤声状,后者听见声音,乖乖地点了点头。 娄昕舟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她还是百分百确定自己还在掩着气息的,许是南荣念直觉太过敏锐,才捕捉到了自己的所在。 南荣念很是兴奋,他的嘴角几乎就要压不住,他看不见白允的人,但却知道自己的师尊真的回来了。 白允在他耳边统共只讲了三句话,当然,若是要加上最后那声“嘘”便是四句,但就是这四句话,就将他从绝望的深渊中一点一点拉出来了。 难压喜悦,心脏跳得极快,甚至就连双手也激动得有些颤抖。 师尊方才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但他可听见了,那句“我的人也是你能打的?”。 我的人...... 南荣念在心中轻轻重复道,这三个字就好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他只觉得越念越控制不住自己,嘴角也抑制不住地勾起。 “你你你。” 玄虚从地上爬起来,颇有些气急败坏地指着南荣念,而后又看向孟河山,他并没有想到是白允回来了,只以为是孟河山搞的鬼。 “孟大掌门!”玄虚大声吼道,今日这般出丑,让他一点长老的样子都不想再顾了,“什么时候我连教训一个小辈的资格都没了?” “这......” 孟河山也没有想到是这种展开,正一头的雾水,他方才是有去阻止玄幽的想法,但还未待出手,玄幽便自己反噬飞了出去,再爬起来后就大喊着指责他了。 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娄昕舟在反击的时候,用了一点障眼法,让大家都以为是玄虚因为自己太过生气,加上道行不够,念错术语,才导致反噬,将自己击飞了出去,可谓丢尽了颜面。 “他是白允尊者的徒弟,怎是你我可以教训的?” 孟河山以为是玄虚要面子,也便暂时背了他丢过来的大锅,并没有否认他说的话,回过神来,长叹一口气说道。 娄昕舟在一旁听着,颇为认同地点头,很是欣赏孟河山的这种性子,而后抬头又看见玄虚那副狼狈且气急败坏的嘴脸,皱了皱眉,竟是翻了个白眼送给他。 “孟掌门,这是怎么回事?” 却在这时,又是一道声音从天上传来,语气惊讶,甚至略带责问之意,众人抬头一看,便见着一天合乐的长老缓缓落了地,来人已是渡劫,眉头紧皱,板着一张脸,很是不悦。 孟河山见状连忙迎上前解释。 “卜峒尊者,不好意思,是孟某管教不利,门下弟子不懂事 ,还望尊者见谅。” 霍,又来一人。 娄昕舟看着卜峒从天上落下,渡劫的威压落下,因着还有着之前和雪玲上昆仑被发现的阴影,她便小心地退到一旁,将自己的气息掩得更深了。 “无妨。”卜峒瞥了一眼那变作废墟的屋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语气却是明显的不喜,“只是我派简陋,早已没有多余的客所,恐怕还得请孟掌门......” “知道知道。”孟河山赔笑道,“尊者放心,这院子来时是什么样,走时就还是什么样。” 卜峒听孟河山这样说,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见天合乐的卜峒尊者并没有怎样为难便离开了,孟河山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微微松了一口气。 “白允白允,早说过了,那些个尊者都一副样子,定然是觉得我们太过寒酸,自个儿反悔跑了。” 玄虚也冷静下来了,只是依旧一脸的怒气,断然是要说几句的。 可此话一出,吓得孟河山一个跃不过去将他的嘴给捂上了。 “少说点,你不知道尊者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吗?卜峒尊者都还未走远呢。” 娄昕舟在一旁听着又是没忍住一个白眼。 对对对,就你清高。 “师尊不是那样的人。”南荣念却是突然开口了,“倒是玄虚长老该拿个镜子,好好看一看自己现在是什么嘴脸。” 他语气冰冷刺骨,周遭的人包括孟河山都给吓愣住了。 “呵,你是个什么东西。”玄虚哪里听得了这种话,说着又要冲上去教训南荣念,“敢叫我照镜子?” 娄昕舟见状直接一个千斤阵丢了过去,霎时玄虚只觉像是突然有一座大山落在了自己身上一般,压得根本喘不过气来,以至于他“扑通”一声给跪下了,他眼带惊恐地抬头看南荣念,满脸不可置信。 “你干了什么?” 可在众人的视角里,却是玄虚突然自己跪下了,听他这般说都是一脸莫名其妙。 “如您所见,什么都没做。” 南荣念听罢开口,实话实说。 “你!” 孟河山见玄虚这般样子,几乎惊讶地闭不上嘴,只是须臾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便转头看向了南荣念。 “是不是......”白允尊者回来了? 娄昕舟看见孟河山那个恍然大悟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猜到什么了,正要告诉南荣念叫他隐瞒自己回来的事实,便听见南荣念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不是。” 娄昕舟见状微愣,过后却是笑了。 这默契,好熟悉的感觉。 “哎,罢了。” 孟河山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略微有些失望,他看了眼眼前的狼藉,以及不知为何跪在地上不起来的玄虚,再度叹了口气。 “这屋子今天是一定没法住人了,念儿你便上我那儿去吧。” 南荣念点了点头。 “好了,散了吧,大家都散了吧,哎。” 孟河山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回去,而后又回头招呼南荣念跟他到别院去,做完一切,便迈着略显虚浮的步伐,深一步浅一步地出了院子。 真的,这些天来,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哎。” 南荣念见孟河山离开,转身看了看周围,他感觉不到白允的气息,也没有再听到她的声音,但他知道自己的师尊还在此处,只是不知为何,不能暴露行踪。 “哎。” 少年竟也是学着孟河山长叹了一口气。 嗯? 娄昕舟略显惊讶地看了过去。 第263章 辅助修炼 离定门宴开始还有一日的时间,所以娄昕舟也尚还有一日的空闲,她虽不能现身,但也正是因为掩了息,没有人能察觉到她的所在。 左右没有地方可去,她便跟着南荣念去了孟河山所在的掌门和长老住的隔院,然后又悄无声息跟着他进了孟河山指的屋子。 这似乎有那么些不合适,娄昕舟总觉得身上有些不自在,但在绷着神经紧张地待过一会儿后,她竟是慢慢习惯了。 南荣念自过来后便到窗边坐下了,本来若是没有什么情况发生,他此刻要么是还在挥剑练习,要么是在打坐修炼,可一想到自己的师尊可能回来了,他便没有任何的心思了。 “师尊......” 南荣念并不知道娄昕舟跟着他进来了,毕竟以白允那清高的性子也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来,所以他此刻没有丝毫的防备,看着窗外喃喃自语。 娄昕舟猝不及防听见他出声,愣了一下,而后才记起身份的转变,自己现在是他的师尊了。 于是便轻步走了过去,在南荣念的对面坐下。 烛火映着两人的脸,窗户被少年轻轻撑开,夜风悄然溜了进来,卷起他额前的碎发。 娄昕舟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他,因而此刻竟是无法将视线从南荣念的身上移开,她静静地打量着他,无声无息。 娄昕舟还记得那日误入时见到的他,少年意气,张扬却尽显委屈,竟是和此刻有着许多不同,最明显的便是他眼中的光彩似乎熄下去不少。 于娄昕舟来说,自那日不过过去一月,但于南荣念来说,却是整整五年,如今他都已是十七的年纪。 说来邵云帆一言不发离家出走的时候也正好十七,南荣念长相和他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表情没有那般冷,看着柔和了一些,少年湛蓝的眸眼似玉石衔光,不知想到些什么,竟是轻轻笑了,烛火映缀在他眼中,竟又添上了几分暖意。 娄昕舟见他笑了,也忍不住勾起唇角,夜风微凉,烛火微微摇晃,她只觉空了八年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被重新填满。 教主,我终于找到你了...... ...... 南荣念是一夜没睡,他一整夜都坐在窗边,烛台燃尽,待天边泛白,他才去床上打坐修炼。 娄昕舟便也跟了过去。 五年前南荣念修为金丹,但现在却是练气,这个情况是卷章上没有发生过的,所以娄昕舟必须弄明白其中缘由,将他拉回到正轨上去。 她便观察起南荣念的修炼方式,初看却是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无论是灵力的循环,还是入定,都和一般人没有什么区别。 等等,一般人...... 娄昕舟突然惊醒,严格意义上来说,南荣念和常人是不一样的,他是天阶法器器灵所化,可以按常人修炼的方式来修炼吗? 想到这里,娄昕舟便直接闭上了眼睛,用神识来观察南荣念周身灵力情况,果然便看见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南荣念的灵力和邵云帆一样是金色的,但是在这些金色的灵力之间,却混杂着若隐若现的黑气,它们藏得极深,一点又一点地、贪婪地蚕食着南荣念吸进进身体之中的天地灵气,若非白允修为渡劫,她还当真看不出来什么。 可无论是在白允的记忆里,还是在她已经看完的前半卷章之中,都没有提及过这些黑气。 难道还要在后面一些吗? 这般想着,娄昕舟靠在床边,直接席地而坐,从空间中取出卷章摊开,找到现在的时间节点,一点一点往后翻,可越是往后,她的心却越是揪紧。 天道说白允从始至终都护着南荣念,这一点是没有说错的,可是让娄昕舟觉得震惊到有些害怕的是,南荣念是天阶法器的事情在后面居然会被人挖出来,而后引得天下哄抢。 他身上的那些黑气,和他的能力有关,能干扰生死的灵器沟通人世和地狱,而那些黑气,正是来自地府。 娄昕舟看着卷章上的文字,有些出神。 卷章断在白允带着南荣念离开观云,过上了四处逃亡的日子之处,之后的事情便也没了记录。可那时的南荣念修为也不过元婴,并没有真正成长起来,所以这一定不是全部。 娄昕舟微微皱起眉来,天道竟不是一次给全,当真是有些烦人,可眼下定门宴在即,她也不好现在去找祂要后面的卷章,不过知道了南荣念体内的那些黑息是什么,她心中也多少有了点数。 卷章中有记载白允是如何处理那些黑气的,娄昕舟也只需要如法炮制就好,并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在南荣念修炼的时候,从旁辅助就好。 娄昕舟抬头看了眼在床上打坐的少年,重新站起身来,她轻轻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竟是小心翼翼爬到了床上,而后绕到了他的背后,暗蓝色的灵力在掌间涌现,随后她闭上眼睛,将手轻轻贴到了南荣念的背上。 南荣念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天地灵气了,明明每次入定都能清楚地看见它们进入自己的身体,可周转几圈,便又不见了踪影,就好像是自己身体中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黑洞,在无时无刻吞噬着这些他吸收进来的灵气。他看不见这个黑洞,也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可它确实就是在那儿,甚至在灵力摄入不够的时候,它还会反过来吞噬他本来的力量。 可今日的修炼好像有些奇怪,他只觉得背后暖暖的,似乎有一股很是温柔,又带着些许凉意的灵息进入了自己的体内,它们在经脉四处游走,将他从天地吸收进来的灵力一点不落的带到了丹田之处。 五年来,他的修为第一次有了增长。 娄昕舟在南荣念停止吸收天地灵气的时候睁开了眼睛,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贴着南荣念后背的手,以最快的速度收回来,而后一便呆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南荣念入定后醒来,茫然几秒,便转过身来,见着身后没人,又有些失落地转过头去。 须臾又觉疑惑万分,竟是再次转过了头来,对着空气轻轻喊了一声。 “师尊?” “......” 娄昕舟连呼吸都不敢了。 第264章 定门宴开场 “念儿,可收拾好了?” 就在娄昕舟屏息的时候,屋外传来了孟河山的声音,南荣念听到后立马便起身开门去了,娄昕舟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 南荣念实在太过敏锐,还真是让她好生一番为难。 孟河山来叫人自然是因为该去定门宴了,观云这次不知要受到多少责问,所以还是早些去比较好。 “掌门,你可想好说辞了?” 玄幽走在孟河山的身后,语带讽刺地问道。 孟河山回头看他一眼,而后回道。 “尊者闭关未出,未能赶上定门宴,但......” 孟河山看了一眼走在末尾的南荣念。 “你不会想让那小子来证明吧。”玄幽笑道,“就他?今年已是十七,却还只有练气的修为,谁会相信他是尊者的徒弟?” “他手中的剑也许能够证明。” 孟河山回道,眼神示意南荣念过去,可后者还在思考之前修炼的事情,根本没有注意到孟河山唤他过去。 “目无尊长。” 玄幽骂道,娄昕舟就跟在南荣念的身边,闻言眉头微皱,在心中记下一笔。 “念儿。” 孟河山只好喊了一声,南荣念这才回神,走到他的身边开口问道。 “掌门可是有什么事情?” “你的灵剑能给我看看吗?” 孟河山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南荣念的灵剑是白允给的,尊者给的自然不会是凡物,他在这孩子练剑的时候,曾匆匆看到过几眼,名唤知着,最少都是地阶的品质。 虽说现在器门当世,地阶的灵器不少,可灵剑依旧稀缺,南荣念手上这把,听说来头不小,若是能和白允有些关系,观云也便有得救。 “好。” 南荣念也是知道孟河山是什么意思,所以并没有怎样犹豫便将知着从空间中取了出来,他在白允离开之前便已经完成人剑合一,知着懂他的心意,便微微嗡鸣,雪白剑身泛起光来,一看就不是凡品。 “尊者可有和你说过这剑的来历?” 孟河山问道,他以前曾听闻白允尊者的师尊晗日神尊有炼器之能,兴许这剑便是他锻的。 南荣念听罢却是摇了摇头,白允并没有提过这把剑是从何而来的。 娄昕舟在一旁看着,只有她知道这剑是怎么来的,白允第一次收徒,很是上心,晗日神尊有炼器之能,自然也有传授于她,可她在这方面的造诣远不如剑艺,只能说是很一般,南荣念手上这把,是她失败百次的产物,因为太过丢脸,自然也没有和他提过。 虽说这种品阶的灵剑,只要修真界出现几次,便会有些名气,可无论是白允,还是南荣念,都不是张扬的性子,因而这剑也不被世人所知。 孟河山最后的一丝希望被无情浇灭,整个人都有些绝望,他满面愁容,一声长叹,而后拂袖转身。 “罢,就这样吧。” 玄虚见状一声冷哼,却并不放过孟河山。 “掌门,事到如今,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七弦门确实可恨,但他实力殷厚,是个不错的去处,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是啊,掌门,观云宗一年不如一年,再这样下去,真的就要衰败灭亡了。” 玄虚话音刚落,其余的几个长老便连连附和。 “对啊,并入七弦门,这是不得已啊,祖宗们也肯定会同意的。” 孟河山听身后的一众长老你一言我一言,只觉头疼极了,一口气差点吐不出来,没有任何的精力和他们理论,强打精神,一言不发地走到天合乐给观云设的席位。 众人一一坐下,都不是很高兴。 定门宴设在天合乐的飞天长台之上,观云的席位位于七弦门之后,孟河山抬头就能瞧见宋才那张得意的嘴脸,只好举起手来,用宽大的袖袍遮住,眼不见心不烦。 娄昕舟也跟着南荣念坐下,拿出卷章几番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出场方式,而后便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定门宴开场。 席上渡劫尊者不少,她从南荣念的杯中偷了些酒喝壮胆,白允清高,不知一会儿她能不能镇住场子。 很快天合乐的现任掌门曲丰羽便上了高台,主持这一次的定门宴,宴席就此开场。 “诸位远道而来,天合乐若是有招待不周,还望海涵。”曲丰羽接过一内门弟子递来的酒杯,“希望今日大家吃喝尽兴,曲某,先干一杯。” 说罢抬头将杯中灵酒一饮而尽,而后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在繁冗的礼节之后,终于引入正题。 “定门宴百年一次,向来以门派实力为尊,相信诸位已在心中做好了选择,只消在半个时辰之内,将自己心中的六门写到桌上的白玉牌子之上便好,之后的结果将由天罗进行公开统计。” 参与六门定位的人皆是各派长老和掌门,当然每门每派只能有三人给出意见,待各门做好决定之后,再由天合乐的天阶法器天罗进行统计,再是公开结果。 这六门虽是由各门派自行选定,但大家都默认根据门派中尊者和天阶法器的数量进行排名,本来近几百年来天下六门都不曾变过,但最近观云宣称自己将白允尊者请出了山,许多的小门小派便拿不准主意了。 像他们这样的门派,每次定门宴都只是来走个过场罢了,但却要顶着极大的压力,因为天罗公开透明,谁人写了什么都清清楚楚,所以他们定然是不敢随便排定的,只能严格按照各宗各门的实力来写,生怕一个出错,得罪了那些大门派。 “孟掌门。”因而便有一小宗门的长老起身行至中央,先向孟河山行了一礼,而后问道,“听闻观云宗将白允尊者请出了山?” 孟河山听罢暗道一声来了,而后便起身回礼,又答道。 “确有其事。” “那尊者现在何处啊?” 那小宗门长老又问。 “白允尊者自出山便在门中闭关,未曾前来。” 孟河山笑着回道。 “这......” 那小宗门的长老听此回答,便不知该怎样问了,直接尬在了原地。 第265章 知着 “呵。”却不知何时,宋才过来了,“孟掌门,空口无凭,贵派自五年前便宣称白允尊者出世,可天下却是连她一面也未曾见过。” “......” “而且,贵派辉煌尚在千年以前,我们实在很难理解,白允尊者为何会答应观云出世?”宋才起身走下台阶,“莫非,是贵派重回辉煌的心情太过急迫,给我们开玩笑呢?” 宋才此言一出,竟是引来一众哄笑。 “开玩笑?” 孟河山有些窘迫,没有想到宋才还有这么一出,微微皱眉.。 “掌门九请白允尊者出世,尊者被他的诚意感动,所以便出了山。” 观云的名木长老“刷”地一下从席位上站了起来,语气稍显激动,她是孟河山这边的人,也跟着他去雪山请过白允好几次。 “九请?” 宋才听罢竟是有些震惊,其余人也是难掩惊讶,之前昆仑虚也只去过三次罢了。 “若是真有其事,孟掌门的心倒是令人佩服,可宋某还是那句话,天下人可至今都没有见到过白允的面。” “这......” “宋掌门还是莫要让各派为难才好,毕竟定门的时间也不过半个时辰。” 几人几乎是系上所有人的关注点,曲丰羽自然也不可能错过这边,也不知何时从高台上来的这边,开口便是这么一句话,直接将孟河山送上风口。 “可尊者真的在闭关,这次定门宴她未曾前来。” 孟河山硬着头皮说道,其实现在对他来说,定不定得上六门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想保住观云的名声。 “即使是未曾前来,孟掌门也该有尊者给的信物吧,只是证明白允尊者真的出世就行了。” 曲丰羽接着说道。 “曲掌门说得是。” 宋才见天合乐也是站在他这边的,心中暗喜,笑着附和。 这下,除非白允亲自出面证明,否则,观云今天不仅进不了六门,而且名声也会臭掉。 “这......” 孟河山哪里能有什么白允给他的信物,唯一一个能和尊者有点联系的人,就是南荣念了,可这孩子当年第一次见时还有金丹的修为,自白允失踪之后,便不知为何修为倒退到了练气,就是在外门随随便便抓一个弟子,天赋看起来都比他要好。 何况大宗门什么天才没有见过,定然不会相信当世第一人,唯一的亲传竟是个十七岁了还只有练气的废物。 对,当真可以算得上是废物,这五年里,他不知花了多少资源在这孩子身上,却是一点不见效果,就是是天资平平,也能给他从金丹堆到元婴啊,却是不涨反退,令人费解。 可六门逼迫,他也只能推出那孩子试试了。 南荣念见孟河山看向他,便自觉地起了身,和孟河山被动的不同,他显得十分地从容,因为他知道白允不可能放着他不管,毕竟她前日才说过他可是她的人。 可众人见他走来,都是一头的雾水,宋才疑惑地看向孟河山,问道。 “孟掌门,这是什么意思?” “他唤南荣念,是白允尊者唯一的亲传。” 孟河山轻声说道。 “尊者收徒了?” 曲丰羽有些惊讶地说道,显然不是很相信,而且,面前这孩子天赋真的差的吓人,这般年纪,竟然还只是练气修为,即使是小门派,也不收这种资质的弟子,更何况当世第一的白允尊者,还是做亲传弟子? “孟掌门莫不是当整个修真界的人都是傻子?” 宋才讥讽道,他其实是有想过白允出世这件事是真的,也有想过观云会做最后的挣扎,但却是唯独没有想到,他们会找一个只有练气修为的弟子来冒充白允的亲传弟子。 这应当是他今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知着,来。” 南荣念并没有理会众人,他走上前去,唤出白允送他的灵剑,而后抬头,少年十分镇定地说道。 “这把灵剑名唤知着,是师尊赠与我的。” 此剑一出,众人皆是愣了几秒,曲丰羽上前查看,眼中微惊。 天合乐之所以能稳坐天下第一门,其实并不是因为门中渡劫尊者多,而是因为天阶法器多。 他熟知灵器,其中自然也包括灵剑,南荣念手上这把,竟是地阶上品,而且从整体来看,锻造者似乎在炼器方面的造诣极高,但可惜手艺欠佳,只略微逊色一点点于他。 “此剑是何人所锻?” 宋才自然也是看出了此剑不凡,几步上前来问南荣念。 “师尊只是赠与我,但并未说明来处。” 南荣念依旧很从容,他拿出灵剑时,吸引了很多大能过来,被生生围成了一圈,可少年眼中却是没有看见半点慌张。 娄昕舟在一旁看着,莫名便觉得有些自豪。 “我瞧着这手法不太成熟,但材料融合恰到好处,手细得很呐。” 天合乐一长老惊叹道。 “嗯,不认识,感觉是新人,没见过,没见过,至少不是天合乐的人。”天合乐另一个长老也跟着附和道,“诶,你说有多大可能是白允尊者锻的?” “白允尊者?不能吧,虽然晗日神尊炼器当世第一,但她登神都已经过去五百年,若是白允有炼器之能,五百年啊,她都没出一件作品?” 另外一个长老反驳道。 “也是,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那有没有可能是晗日神尊所锻的呢?” “嗯,让我想想,嘶,晗日神尊最好面子,每次拿出的作品都能在天下掀起一阵波澜,这灵剑只有地阶上品,怕不是觉得自己拿不出手?若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你说得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是吧。” 天合乐一众长老顾自聊欢了,他们对炼器十分痴迷,如今修真界八成的灵器都是出自天合乐之手,却是在这时,横空冒出一个炼器天才,锻了一把地阶上品的灵剑,很难不让他们感兴趣。 毕竟灵剑可比灵器难锻多了。 “晗日神尊?” 宋才被他们的猜测惊呆了,整个人都不好了,七弦门这么大一个门派,怎么能输给一把破剑呢,因而便顾不得其他,直接又转向了孟河山。 “孟掌门,一把地阶的灵剑可说明不了什么,这弟子是不是真的是白允尊者的亲传弟子,我们也不得而知,除非尊者亲自出面证明,否则,七弦门断然是不会退位的。” 第266章 白白白白白......白允尊者?! 宋才的话将一众人的注意力从灵剑的身上转移了过来,曲丰羽也再次看向孟河山。 “正如宋掌门所言,一把地阶的灵剑确实说明不了什么。”曲丰羽也开口说道,“孟掌门,这次的定门宴因贵派的原因推迟了将近五年,无论如何,还望你给个交代。” “哎,掌门!”一旁玄虚听不下去了,他起身走到孟河山的身边,状若十分无奈地说道,“我们还是给大家说实话了吧,毕竟白允尊者可是当世第一,又怎会答应我们这个小门派呢?”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宋才像是瞬间抓到希望一般,连忙开口问道。 “说实话?什么意思,孟掌门,还不给我们解释一番?” 孟河山万万没有想到玄虚会突然站出来说这种话,顿时便怔在了原地,他一脸怒气地看回去,几乎说不出什么话来。 周遭的人也议论纷纷,各发己见。 “那是观云的玄虚长老吧,他这话什么意思啊,果然白允尊者根本就没有答应他们吧。” “对啊,你也不想想,就凭他们,小小观云宗,怎么可能?” “也就是说,观云不仅没有请出白允尊者,还让人冒充白允尊者的徒弟?他们怎么敢的啊?” “不要命了呗,为了选上六门,做出这般恶心的事情,观云宗真的没落了。” “哎,想也是,以前那么辉煌的一个宗门。” 孟河山听着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只觉天旋地转。 怎会这般?观云真的就要败在他的手上了吗? 可他......他该如何面对观云的先祖们? “说起来,你们看那弟子,对,就是那个假冒白允尊者亲传的那个。” 有弟子招呼自己的同伴。 “怎么了吗?” “好生镇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冷静得下来的,要我早就找个地缝一头扎进去了。” “确实,不过他这天赋还真是惊人啊,原来观云会收这种弟子的吗?” “那可不?好弟子都去六门了,他们就只能捡垃圾了呗。” “......” “垃圾?” 却在这时,高空中突然传来一道清丽无比的声音,仿若寒松衔雪,带了无尽的冷意,周遭竟是一瞬间变得极为寒冷。 “你们在说谁?” 娄昕舟从含微上轻轻跳下,翻然转身落在了长台中央,她一身品蓝长裙,被风柔柔卷携而起,只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仿若雪中仙子。 一瞬间,几乎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呼吸,呆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长台中央的人,或惊讶,或惊疑,或是被吓得掉了手中的酒杯。 “白白白白白......白允尊者?!” 宋才被吓得话都说不清了,竟是直直往后倒在了酒桌之上,娄昕舟周身气息,早已不用谁来说明她是什么身份。 曲丰羽等人也是一脸的震惊,脸上满脸的不可置信。 孟河山眼中则是惊奇参半,一口气终于喘了上来,而后竟是笑开,颇为激动地转身拉住了玄幽的手,一脸劫后余生的样子,可玄虚却是怔在了原地,随即便急忙转头去看南荣念。 白允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可没有少针对南荣念啊,这可要怎么办,那小子不会告状吧? 他原本是以为白允一定是因为观云实力太过难以言喻,所以后悔离开了,南荣念天赋那么差,丢下也是理所当然。 “师尊!” 南荣念知道白允一定会来,从那日晚上他便一直期待着,这两日是如何的漫长,只有他自己知道,任是再怎样冷静,少年还是一瞬间湿了眼眶。 “他他他他他......他真的是白白白白白......白允尊者的徒弟?!” 先前议论过南荣念的弟子也和宋才一样,被吓得说不清话了。 “阿念。” 娄昕舟微微伸手,下一秒便被人抱了个满怀,南荣念竟是比她还高,将她整个圈在了怀中,少年抱得极紧,也丝毫不顾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场合,娄昕舟挣扎了几下,便也由着他去了。 说不清到底是谁贪念谁的气息,她觉得心间涨涨的。 她只等了他八年,但这方世界流速惊人,他又等了她多少年呢?五年?也许更久吧。 “你终于来了......”少年的声音竟是略带哭腔,呢喃不断,“师尊,你终于来了。” 听他这般说着,娄昕舟便再也忍不住了,抽出手来轻轻回抱住了眼前的少年。 “嗯,我回来了。” 南荣念终是放开了她,两人一分开他便低着头退到她的身后去,少年眼尾薄红,娄昕舟才知是他要面子,于是便轻轻笑了。 “白允尊者。” 曲丰羽上前几步来了,他走到娄昕舟的面前行了一礼,态度和语气都十分的尊重,和先前对孟河山的样子完全不同,娄昕舟不禁在心中感叹他的变脸技术。 “曲掌门。” 娄昕舟也回礼。 “没想到尊者竟是真的出山了?” “观云有恩于恩师,又九请我出山,再端着就是我的不是了。” 娄昕舟轻笑回道,听她这般说,众人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 “来时听说昆仑也曾三请我出山。”娄昕舟解释完自己出山的事,便又面向昆仑虚的席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实乃白允的不是,恰赶上我闭关之时,晚些时候定登门道歉。” 昆仑虚的几大尊者见状竟是都起了身,亦回礼说道。 “白允尊者言重,本就是昆仑叨扰,登门道歉万万不可。” 娄昕舟听罢便笑了,无论是几万年前,还是如今的昆仑虚,给人感觉都是正气的,倒不像某些人,只会让她倒胃口。 娄昕舟将表面功夫做的极好,她一来,那些门派也便知道六门怎么排定了,她一一像除七弦门以外的六门问过,便径直走到了南荣念的席位上坐下,并未理会在一旁神经紧绷的宋才。 南荣念自是跟着她的,到地方后便在她身旁乖巧的坐下了。 “师尊怎知这是我的位置?” 南荣念已经从相逢的喜悦感动之中回过神来,眼尾的那抹薄红也消失不见了,转而换上一些溃散的笑意,五年前那少年的意气张扬竟像是回来了一般。 娄昕舟微愣,想他定是猜到了怎么回事,也只好如实回答。 “为师方才一直在。” “那是不是就坐在徒儿旁边?” 南荣念又问,他捡起一个没用过的干净白瓷杯,倒了些灵酒便递给娄昕舟,娄昕舟接过刚抿一口,边听见他问这话,险些给呛着。 这种事情不是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吗?非要问出来做什么? 因而便没有回答,但南荣念只是瞧她反应,便什么也知道了。 “所以......之前也是师尊?” 少年竟是轻轻笑了,好生高兴。 第267章 为师好得很,没醉呢。 之前?什么之前?之前打坐吗? “咳。” 娄昕舟差点就绷不住,只好抬手抵唇轻轻咳了一声以示尴尬,也不答。 “师尊还是和以前一样。” 南荣念笑了起来,将一旁观云那几个看的一愣一愣的。 孟河山眼带惊讶,嘴都有些闭不上,而后便绞尽脑汁地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 这孩子之前很爱笑吗? “白......白允尊者。” 宋才见白允一一问过了五门,却唯独忽略了七弦门,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却是一点不敢表现,还得专门过来和娄昕舟打声招呼。 观云现在也是有渡劫尊者坐镇的门派了,加上白允还有天阶灵剑含微在手,观云不仅能一跃升上六门,甚至还能和第五门问玄平起平坐。 宋才此般只觉自己很是憋屈,娄昕舟见他过来,也只是微微点头,甚至连话都没有开口说过,宋才修为只有大乘,门中两位渡劫这次也只来了一位,还是天命将至的那位,因而便也不敢发作,只客客气气自己离开了。 总算见着娄昕舟闲下来,孟河山便也过来了,观云此次化险为夷,让他时刻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尊者。”孟河山客客气气端着酒杯来敬酒,眉眼间的阴郁之气散得一干二净,“ 观云再入六门,皆是得益于尊者,河山这酒,得敬你。” “掌门客气。”娄昕舟将杯中酒饮尽,回道,“这五年多亏掌门照看阿念,是白允该敬你。” 说罢抬头又是一饮而尽。 “这......” 孟河山听见这话却是有些惭愧,他在门中确实是有护着南荣念,也的确有将许多天材地宝用在这孩子身上,可他毕竟能力有限,这孩子在观云多受欺负,修为更是一落千丈,他又如何敢接人家师尊这酒。 娄昕舟这话其实是故意说的,只是她并非想要为难孟河山,而是说给以玄虚为首的那些长老听的,尤其是玄虚。 南荣念一直在低头给她倒酒,在见着她喝过三杯以后,便将酒壶给放下了,娄昕舟略带疑惑地看向了他。 “师尊,不可再喝了。” 南荣念认真说道。 娄昕舟微微皱眉,十分不解。 “为何?” “酒过三杯,你已经醉了。” 少年平静且严肃地说道。 “啊?” 娄昕舟惊呆了,她醉了?可她并没有什么感觉啊。 她轻轻歪头,颇有些疑惑,而后又单手撑在桌子之上,另一只手越过南荣念去拿酒壶,衣袖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臂来,少年微微惊讶,立马伸手将落下的宽袖拉了起来。 “师尊。”南荣念轻轻喊了一声,将她想要越过他拿酒喝的手给轻轻抓住了,“徒儿带你下去休息好不好?” 休息?为何要休息? 娄昕舟更加疑惑,她要等六门定序结果,才不走呢。 “不要。”娄昕舟想也没有便回答道,“为师好得很,没醉呢。” 却是带上了颇为委屈的语气词,这下就是孟河山也看出她是真的喝醉了,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堂堂白允尊者竟会如此不胜酒力,略微惊讶过后,便转头嘱咐南荣念将白允带回去,而后便叫上名木,去问候其余各门派了。 观云此番定入六门,自然是需要和其他门派交流客气一番的。 见孟河山离开,南荣念便不再顾忌其他,将白允整个给环住了。 “师尊。” 他轻轻唤了一声。 “嗯?” 娄昕舟抬起头来,两人靠得极近,她这一动作,竟是有意无意碰到了南荣念的脸,后者直接呆住,低头下来,才看见自己师尊面色微红,眼中水汽氤氲,却是毫无防备之态。 “徒儿带你下去休息。” 南荣念的呼吸慢了一分,他有些艰难地移开视线,再次说道。 “嗯?”娄昕舟却是没怎么注意他说了什么,见少年转过头去,便有些不高兴,眼带委屈地说道,“你怎么不看我?是我不够好看吗?” 南荣念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师尊会说这种话,耳朵悄无声息地泛起红晕,那语气轻柔,带着些撒娇的味道,轻轻点在他的心上,痒得难以自抑。 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南荣念这般想到,但大厅广众之下,他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抱着自己师尊离开,而且,他如今修为只有练气,甚至没法好好御剑,如何带着已经喝醉的白允离开,倒成了一件困难事儿。 娄昕舟在南荣念别过头后便一直看着她,见少年面露难色,她便歪着头问。 “阿念,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说罢竟是不等南荣念回答,直接站起身来,掌间灵力微动,含微因声而来,下一秒,在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她便将他一把横抱上了灵剑。 “!” 南荣念瞬间睁大了眼睛,可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只见暗蓝灵光一闪,两人便已飞至高空。 观云席位靠前,因而几乎各方都能瞧见这处,众人正谈笑间,便听“咻”的一声,连忙望去,却是见着白允尊者抱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御剑离开了。 “嗯!?” “嗯???” “那个......咳,方看见什么咻的过去了?” “好像是白允尊者......” “咳咳,是我孤陋寡闻,我竟不知尊者好这口。” “打住,谁还没点特殊癖好呢?莫说,莫论。” “......” 南荣念哪里想得到会是这般发展,在他的印象里,自家师尊向来清冷克制,就算喝醉酒,也只会反应慢些,何曾做过这种出格的事情? 南荣念正想得出神,却是突然听见白允开了口。 “徒儿,为师的头好像有点晕。” 南荣念听后瞬间睁大了眼睛,大声喊道。 “师尊,等等!”这里可是万米高空! 但娄昕舟哪里能控制得住自己,说完双手一放,眼睛一闭,直接倒了下去。 “师尊!” 南荣念见状也顾不得其他,连忙纵身去接她,堪堪抱住后,又着急去唤知着,玉白的灵剑破空而出,他抬手抓住,却是根本刹不住速度。 耳边都是风声,含微见主人突然倒下,也跟着俯冲下来,但南荣念已是没有多余的手,也来不及转换,见就快要落地,连忙用身体将白允全部包住,就这般直线摔了下去。 第268章 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碰!” 巨大的冲击力带起一阵尘土,两人掉在了一处山林之内,生生撞断了好几棵大树,林间许多鸟兽被吓得飞快遁走。 南荣念抱着白允在地上拖行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堪堪停下,知着亦不知被撞到了何处去,待停下过后,他才面色有些痛苦地坐起身来,先是检查白允有无受伤,在松口气后,才想起去唤自己的灵剑。 知着几番周转从林间冲出,几声嗡鸣,似乎是有些委屈,南荣念轻声安慰几句,它才终于重新落回到他的手上。 含微倒是就在一旁,灵剑尚在不住紧张嗡鸣,应该是担心自家主人。 南荣念将白允抱到树下小心放好,才颇有些艰难地走过去将含微拾起,轻声说道。 “她没事。” 含微身上的光芒这才暗下去。 “呼。” 南荣念长舒一口气,环视四周之后便回到自己师尊身边缓缓坐下,他后背的衣服几乎全被磨破了,鲜血丝丝渗出来,竟是一点一点滴到了地上。 却是瞧见白允脸上不小心碰到了灰尘,他便俯身过去用袖子轻轻擦掉,见她睡得熟,竟是又忍不住靠着树干笑了。 “我可还从未见过师尊你这副样子。” ...... 娄昕舟是被血腥味刺醒的,睁眼却是漆黑一片,才知竟是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 正疑惑间,便察觉到不知是谁正轻轻靠在自己的肩上,她转头去看,就瞧见南荣念浑身是伤,此刻正眉头紧皱,十分痛苦的样子。 “阿念!” 娄昕舟的眼睛瞬间睁大,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起身查看,才发现少年后背血迹斑斑,衣服也破烂不堪,整个人狼狈极了。 “师尊?” 少年似乎是醒着的,听见她的声音,便轻轻唤了一声,可不说话还好,开口这声音虚弱至极,听得娄昕舟心惊肉跳,连忙让他趴下,却又见着地上诸多石头,怕他磕着,索性就让他趴自己腿上了。 “我没事。” 灵光在指尖泛起,白允有用的灵器不多,娄昕舟也只得用灵力来给南荣念疗伤。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娄昕舟回他,竟是悄然带上了些许哭腔,南荣念趴在她的腿上,看不见她的神情,听见那似乎是哽咽的声音便想扭头去确认,却是被娄昕舟紧紧按住了他的肩膀。 “躺好,不许动。” “好。” 娄昕舟的声音有些凶,南荣念一听瞬间便不动了。 夜风拂过,带来些许凉意,可背上的暗蓝灵力却是比夜风还要冷上几分,只是,却是温柔小心到了极致,他的后背火辣辣地疼了一天,这凉意倒是恰到好处地缓解了他的痛苦。 “师尊,你是哭了吗?”却是又听见了几声抽泣,南荣念便怎么也耐不住了,微微抬起头来问道,“徒儿一点都不疼。” “胡说。” 娄昕舟看着他那惨不忍睹的后背,想也没想便回道,手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她只觉心疼极了。 “真的。” 少年轻轻笑道,语气中甚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雀跃,师尊离开五年,回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变了很多,对他,似乎更亲近了一些。 “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清醒过后,娄昕舟也渐渐记起了自己喝醉后发生的事情,先不论什么将南荣念横抱着离席的事儿,她是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因为喝醉了,而从灵剑上掉下来,南荣念修为退回练气,连御剑的灵力都没有,此般受伤都是因为她的错。 她真的觉得好心疼,才刚见面就让他受伤了。 “师尊怎么能这般想。”南荣念自然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娄昕舟那语气中的懊悔自责之意一点都没有掩盖,因而便开口道,“我......” “可是若非我贪杯,你也不会受伤。” 娄昕舟直接打断了南荣念的话,后者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好娄昕舟已经将他背上的伤全部治好,他便直接坐起身来,认真地看着娄昕舟说道。 “我不想师尊有所顾忌,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 “可是......” “没有可是。”南荣念想也没想就直接打断了她,“徒儿没事,你看这伤不是很快就好了吗?师尊那么厉害,你瞧,一点痕迹都没有。” 南荣念说着便转过身去,让娄昕舟看他光溜溜的背后,少年后背白皙,若非衣服上和地上的血迹时刻彰显着他刚刚受过伤,确实是看不出一点痕迹。 “噗。” 娄昕舟被他那话给逗笑了,终于觉得心情好些了,可尽管南荣念让她不用有所顾忌,但她还是暗自下定了决心,说什么以后也不碰灵酒了。 “阿嚏。” 夜晚风凉,娄昕舟有渡劫的修为,身体强悍不会有事,可南荣念却不一样,练气修为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竟是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娄昕舟被他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还破着那么大一个洞,这样下去定是要着凉了,便连忙到储物空间中翻找,却是被南荣念出声打断。 “师尊,我有备用的衣服。” 娄昕舟听罢抬头,就见着南荣念从空间中取出了观云的另一套弟子服,才有些尴尬地停手。 “再说,师尊是想让我穿女装吗?” 娄昕舟微微愣住,想想也是,白允空间里并没有准备男装。 要不下次她备上一些? ...... 天合乐宾客住处,孟河山正在大厅里急得走来走去。 日间白允尊者醉后他便叫南荣念将她送回去,却是没想到宴席结束后,正准备启程回去之时却是又找不到尊者人影了,这次还连着南荣念也一起不见了。 “找到了没有?” 他见着去寻人的弟子回来了,连忙上前问道,有白允失踪五年的阴影在前,他现在当真是又着急又害怕。 前来实时汇报情况的弟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孟河山见状只觉头上冷汗直冒,整个人都有些头重脚轻。 “不会吧,又失踪了?那这次是几年?” 第269章 师尊,徒儿真的好想你。 在南荣念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换掉以后,娄昕舟便带着他跳上了含微, 两人其实是掉在天合乐门中的一处山林之中的,定门宴刚刚结束,各派忙着收拾东西返回自己的宗门,天合乐的弟子们也忙着整理宴席留下的狼藉,因而天上正是人来人往之时,十分的热闹。 娄昕舟载着南荣念飞上天的时候,混杂其间,最开始倒也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诶,那是不是白允尊者啊?!” 却是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弟子眼尖瞧见了两人,一声惊呼,竟是让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诶,真的是白允尊者!” “等等,她后面的那个弟子是不是就是之前被她抱着离开的那个?” “唔,好像是!” “不过,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弟子有点眼熟?” “是吗?我瞧瞧。” “那个,好像是尊者亲传......” “不是吧!” “......”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那一刻意识到了,白允离席时横抱走的人,正是她唯一的弟子——南荣念。 娄昕舟修为渡劫,尽管那些人说话声音极小,她还是一五一十全部听见了,此刻额间正不断冒着冷汗,她方才自责于自己让南荣念受伤,竟是忘记了还有这事,早知道先掩了息才出来。 “师尊?你怎么了?” 南荣念现在的修为只有练气,根本听不见那些弟子在议论些什么,自然也不知道娄昕舟此刻是多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娄昕舟微微偏头看他,少年一脸天真模样,她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回头,学着白允的语气回道。 “没事。” 南荣念听罢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他虽听不清那些弟子在说些什么,但要猜出来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知道自己师尊面子薄,所以还是装傻充愣比较好。 娄昕舟带着南荣念落在院子中央时,孟河山尚还在厅中来回踱步,焦急得满头大汗,一回头瞧见大院中间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正是他苦苦找寻的白允尊者和她的徒弟,顿时一口大气没出便跑上前去。 “白允尊者啊。”孟河山喘上一口气,“你这是上哪儿了?可给我急的,总算是找着你了。” “额。” 娄昕舟想起先前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开口说实话的,正思考间,却是南荣念替她回答了。 “师尊头疼得厉害,院中吵闹,我便带她寻了个安静处待着,没注意时间,害掌门着急了。” “哦哦,这样啊。” 孟河山听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其实理由什么的并不重要,只要不是又失踪了就好。 “既如此,定门宴已毕,尊者可还有其它需要?若是没有,我们便启程回清溪吧。” 娄昕舟微笑点头。 待到上了方舟,孟河山将最好的屋子分给了她,娄昕舟进屋后便直接倒在了床上。 借白允的福,她现在已经是渡劫的修为,在这方世界也用不着修炼,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直到现在才真正有时间放松下来。 紧绷的神经一但放松,她便觉得困意如海水般袭来,竟是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南荣念翻窗进来时,便瞧见她衣冠齐整地躺在床上,微微愣住后,便走到床边,替她脱了鞋,想要宽衣,却又停住,最后只是将被褥铺开给她盖上了。 “师尊。”做好这一切后,南荣念便在床头蹲下了,他搭着脑袋,开口很轻很轻,生怕吵醒她,“徒儿真的好想你。” “......” “以后你可不能再走了。”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南荣念轻轻笑道,眼中熠熠生辉,淡蓝色的光彩流转,却又不知何时暗了下去,须臾,少年从被褥下牵出她的手来,十指扣住,放到唇边。 “我不许你再走了。” ...... 半梦半醒间,娄昕舟似乎听见了有什么人在说话,那声音十分的熟悉,她尝试睁开眼睛,却好似被什么禁锢住了,眼皮好像千斤重,她竟是半点动弹不得。 “噼啪!” 像是火焰在燃烧的声音,娄昕舟猛地睁开了眼。 橙红的火焰冲天,空气中四处飘散着黑灰,她听见有婴孩的哭声,求饶的喊叫声,还有骨头碰撞的声音。 怎么回事?! 娄昕舟记得自己方才在方舟睡下,可现在又是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她抬头环绕四周,却是完全陌生的场景,这里似乎是一个小村庄,不知是发生了什么,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娄昕舟微惊,听见惨叫声不断,正想唤出含微飞到天上救人,却是没想到身体自己动了起来,轻轻一个跃步,跳到了一旁房子的屋顶之上,暗蓝色的灵光涌出,一瞬便熄灭了火焰,而后又跳到了下一个地方去,一处接着一处地灭火。 娄昕舟微微惊讶,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这应当不是现实,而是白允曾经的记忆。 “咯咯哒......咯哒......” 又是骨头碰撞的声音,娄昕舟想往声音的源头看去,可惜这不是她的身体,根本控制不了。 白允专注地灭着火,似乎没有注意到那响动,亦或是注意到了,但是并不觉得它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下一秒,一道劲风从背后袭来,白允却是头也没有转,含微凭空而出,一剑将扑过来的邪物劈成了两半,白色的骨头散落一地,稀稀拉拉,却是突然听背后一声绝望的喊叫。 “不” 白允身子一顿,转头看去。 那路口竟是冲出一十多岁的小男孩来,满脸的泪水,他浑身狼狈,衣服是粗布麻衣,身上甚至还带着不知谁人的血。 南荣念?! 娄昕舟“刷”的从床上坐起,眼中带着些许震惊。 方才那些是白允第一次遇见南荣念的记忆,那被白允一剑砍了的白骨是谁?南荣念似乎很是在乎它。 “师尊,你醒了?” 娄昕舟正疑惑间,便听见床边传来了一声略带慵懒之意的声音,她低头看去,竟是南荣念。 “你怎么在这儿?” 第270章 以后徒儿绝对不偷偷翻窗进来了。 “怕黑?” 娄昕舟有些不可置信地重复道,她上下打量了南荣念好几遍,少年神色委屈,不像假的。 “师尊生气了?” 南荣念微微歪着头,说着竟是往娄昕舟的方向靠了靠,将两人的距离极快地拉近,娄昕舟习惯他的气息,因而这次并没有躲,却换少年愣住了。 “有一点。” 南荣念就是随便这样一问,哪里想到自己师尊真的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毕竟以前他也没少这么干,回过神来正想认错,便听娄昕舟认真且严肃地说道。 “你这一晚上就睡地板儿?” “啊?”南荣念再次愣住了,“师尊气得是这个?” 娄昕舟轻轻点了点头,白允尊者平时清冷,她也得做出不苟言笑的表情,之前刚回来,没能彻底代入,但从今早醒来,她便熟悉了许多。 “唔,那师尊的意思是......” 南荣念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要问的问题有些出格,饶是在白允面前诸多放肆,他也不敢就这般问出来,毕竟他身为徒弟,这般可是大不敬,虽然他也没少大不敬。 娄昕舟还没想到那儿去,听他这么问,尚还有些疑惑,见着南荣念那似少女含羞一般的表情,瞬间便明白过来。 她早已和邵云帆确认关系,但眼前这是南荣念,她也并非娄昕舟,而是他的师尊——白允尊者。 而后又惊觉过来,她和南荣念这几日的相处方式,是有些亲近过头了,不像师徒,倒像是伴侣。 “咳咳。” 娄昕舟战术性清了清嗓子,天道给她的卷章之上从未提及情爱之事,白允修的也是无情,该是对南荣念没有那般情感,所以她也必须克制,不能给他希望。 “为师的意思是,师徒有别,你竟偷偷翻窗进来,可知错?” 南荣念根本不知道方才自己那句话让娄昕舟好一番幡然醒悟,听到这话直接懵了。 “可以前......” “可知错?” 娄昕舟将语气放得重了些。 南荣念有些被吓到,微微低下头去,肉眼可见委屈。 “知道了。” “那以后?” “以后徒儿绝对不偷偷翻窗进来了。”我光明正大地翻窗进来。 南荣念乖巧道,但心里一点不知悔改。 娄昕舟听罢点了点头,心中暗暗赞叹南荣念的乖巧听话,但表面上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南荣念看着她那熟悉无比的表情,却是有些失望。 师尊好像又不同他亲近了。 “对了,关于你的修为,为师有些事要和你说。” 娄昕舟想起正事来,便轻声开口。 “什么事,师尊你说。” 南荣念应道。 “为师离开五年,你的修为从金丹掉到了练气。”娄昕舟开口说道,她知道这件事对于南荣念来说,肯定是有些不愉快的,因而便将语气放得很缓,“你自己可有想过是什么原因?” 南荣念听罢摇头,这五年里他没有一刻放松过修炼,甚至比以前还努力百倍,但他的修为,在白允走后不久,便开始不断下滑,他尝试过很多很多方法,孟河山也帮过他,只要门中一有好东西,就会叫人拿过来给他,但依旧没有任何作用。 娄昕舟自然不能将真相告诉他,但在那日第一次辅助南荣念修炼过后,她便想好了说辞。 “你的体质和普通人不一样,天赋是好的,但转换吸收灵力却比常人要难上百倍。” 娄昕舟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对于引气入体一事,南荣念自然是有了解,因而此胡说也并不是全是乱编的,在事实的基础上加以修饰,才是绝佳的说法,只是,这需要修饰的部分恰巧有那么一点点多。 “为何?” 南荣念问道。 “普通人只有一面,男子为阳,女子为阴,但你体内却有阴阳两面,你身为男子,自然可以控制阳面,但阴面却并非你应该有的。” 南荣念微微睁大了眼睛,娄昕舟所说的和他这些年学来的知识完全不同,但他对自己的师尊是百分百相信的,因而就算娄昕舟说得离谱至极,他还是没有丝毫怀疑。 “那徒儿该怎么做?” “只需为师在你修炼时从旁辅助便好,你控制阳面,阴面由为师来调节。” 娄昕舟回答道。 南荣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了,左右还有几日才能到清溪,不可荒废时日,就从今日开始试过吧。” 娄昕舟说着便往床里边移了许多,示意南荣念盘腿坐下修炼,后者见状很是乖巧点了点头,而后将鞋脱掉,轻手轻脚地爬上她的床。 “......” 不知为何,娄昕舟总觉得此情此景有些怪异。 ...... 南荣念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便十分高兴地转过头去,将娄昕舟给整个抱住了。 “师尊!”少年激动地喊道,“有用!真的有用!” 娄昕舟还未睁开眼睛便被猝不及防被抱了满怀,有些许无言地将南荣念无情地推开,而后冷着张脸学着白允的语气说道。 “休要胡闹。” “唔。”南荣念肉眼可见地委屈了,居然连抱也不让了,“徒儿错了。” “好了,下去将鞋穿好,我们应该快到了。” 娄昕舟哪里见得他这副样子,连忙推他下床,她可是掐时间醒来的,算算时间,早些时候就应该已经到观云境内了。 “尊者,我们到了。” 果然,在两人刚整理好时,孟河山就过来敲门了,娄昕舟听罢回了一声,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少年,少年微微不满,竟是轻车熟路地从窗口悄悄翻出去了。 娄昕舟这才走到门口开门,刚打开时便见着孟河山满面笑容,他身后站着观云的众长老,都是一脸一样的表情,就连玄虚,也勉强挤出了一张笑脸来。 这么多人?!还好让南荣念翻窗走了。 娄昕舟这般想着,与众人客套几句,便被簇拥着下了方舟,南荣念则是在尾巴后跟着。 娄昕舟抽空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少年的面色冷得吓人,似乎有些不高兴。 嗯?总不至于是因为自己叫他翻窗出去吧? 第271章 这门中似乎多有人欺负我徒弟,可是当我死了? 南荣念心情不好,倒不是因为自己师尊叫他翻窗出去,而是因为白允一下方舟,便被人给整个围了起来,他修为只有练气,就是那些从门派里冲出来凑热闹的外门弟子,也大多有筑基的修为,他连挤都挤不进去。 而且,白允自下了方舟,便没有再注意过他了。 “师......” 南荣念刚想开口喊自己师尊,却是突然被人狠狠撞开了,他退后几步稳住,转头一看,还是熟面孔。 “哟,你小子怎么也回来了,我还以为掌门带你出去,是想半路把你给丢了呢,练气的废物。” 说话的人是观云的内门弟子朱意知,他天赋尚可,有个长老正考虑要不要收他做亲传,所以在门中向来傲气。 南荣念是白允的弟子,这一点观云的大部分弟子都是知道的,可和玄虚的想法一样,这些弟子也认为白允尊者是后悔出山,自个儿回去了。 至于尊者为何将自己的徒弟留了下来,一开始他们还十分费解,可后来看着南荣念的修为一点一点的掉,他们便也清楚其中缘由了。 南荣念天赋极差,他那身金丹的修为,当是尊者用极其稀有的天材地宝给喂出来的。可这小子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白允尊者尚还能维持他修为往上涨,可一到他们这样的小门派中,没有天材地宝的支持,废物便显出了原形。 尊者定是想清了,才抛下他自己回去了。 所以,理所应当的,观云的大部分人,包括许多高位的长老,都认为南荣念是被尊者丢下的垃圾,被他们丢掉也是无妨的。可偏偏掌门孟河山不这样认为,像是供祖宗一样的将他养着,任南荣念修为掉得怎样厉害,好东西是一点没少紧着他。 本来大家一开始只是单纯嫌弃废材,但见着孟河山这般,他们便开始恨他了,那么多的天材地宝,若是给他们用,修为不知要精进多少,却是如此暴殄天物。 朱意知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只是他并不知道白允已经回来了,也不知道这么多人突然从门中冲出来是凑什么热闹,只是被突如其来的人流给带了出来,却是没想到转头就看见那让他很是讨厌的门派蛀虫。 娄昕舟被冲出来的人团团围住,弟子们不知轻重,孟河山看着着急,便叫众长老疏散开道,这才让她顺利进了观云大门。 “他们消息倒是灵通。”孟河山走在娄昕舟身后说道,“弟子没规没矩的,望尊者见谅。” 可话说完却不见人回应,正有些奇怪,却见着好不容易进了大门的白允尊者又转身走了出去,孟河山直接愣在原地。 怎么了?他是说错什么话了吗?尊者这是不愿意进观云的大门了? 周围人声吵闹,娄昕舟也并没有怎么注意这些人说了些什么话,可一来她的一部分注意力始终都放在南荣念身上,二来南荣念修为只有练气,她对这两个字也极度敏感,所以在朱意知话音落下的时候,她便知道有人在欺负南荣念了。 “是你。” 南荣念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本就心情不好,叫自己师尊的时候又被打断,导致白允根本就没有想起他来,头也不回地进了大门,更是不开心。 “是我怎么了?怎么,你不会以为自己冷着张脸,就可以打得过我了吧。” “......” 南荣念根本不想理他,他都已经看不见白允了,但奈何修为练气,若是朱意知想要为难他,他很难脱身得了。 朱意知瞧南荣念在往大门口张望,便以为他是想向孟河山求救,便直接一个侧身将他的视线完全挡住了。 “可别又想着掌门来救你,你好歹也是个男人,别有事没事求别人庇佑,有骨气没有?” 朱意知的身高比还是少年的南荣念要高一些,因而南荣念见他挡在了自己的面前,眼中怒气微显,竟是知着出窍。 “让开。” “不让又如何?” 朱意知很是得意。 “不让便死。”却是一道带了寒气的声音,从朱意知背后传来,甚至还能听出些许杀意,“如何?” 渡劫的威压降下,朱意知的双脚瞬间便软了,竟是一秒都没撑住,直接跪在了南荣念的面前,一脸惊恐。 遮挡的东西没了,南荣念便直接和一脸怒气的娄昕舟对上了视线,白允的情绪从来都不是外放的,所以他这是第一次见着自己师尊这么生气,少年惊喜又惊讶,甚至还有半分新奇。 “师尊。” 他轻轻开口道,嘴角含着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师尊?” 朱意知惊呆了,眼中全是不可置信,身体也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可见怕极了。 “这便是你的骨气?” 娄昕舟走到南荣念的身边,将少年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护着,而后低头看着那只有金丹的内门弟子,冷声问道。 她有些无法压制内心的怒气,邵云帆是她的师兄,是她的教主,以前从来都是他护着她,可当地位转换,她无意间成了保护者,才发现自己的保护欲原是那般强烈。她不是白允,尊者活了近千年,兴许不会和小孩子置气,但她是娄昕舟,看见自己喜欢的人被这般侮辱,一点儿也忍不了。 “不......不是......尊尊者.......我我不是故意......” 朱意知连连摇头,面色煞白,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楚。 “可别又想着掌门来救你,你好歹也是个男人,别有事没事求别人庇佑,有骨气没有?” 娄昕舟蹲下身去,一字不差重复方才朱意知对南荣念说的话。 “哟,你小子怎么也回来了,我还以为掌门带你出去,是想半路把你给丢了呢,练气的废物。” 孟河山和众长老在这个时候才从大门口赶过来,几人脸上都是程度不一的惊讶,尤以玄虚最甚。 他们竟不知白允尊者这么护短,竟是会因此恐吓一个才有金丹的弟子。 “你可还记得自己说的话?” 娄昕舟冷声问道,朱意知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她见状站起身来,看到孟河山一行人来了,便微微笑了一下。 “孟掌门,我不过离开五年,这门中似乎多有人欺负我徒弟,可是当我死了?” 第272章 任凭尊者处置。 娄昕舟此话一出口,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孟河山被她那气势震地后退一步,却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回头便见着竟是玄虚面色惨白,似乎很是害怕。 “尊者。”却是玄虚硬着头皮上前来了,方见识了娄昕舟护短的样子,他当真是有些怕了,“这五年里我们万不敢为难念儿啊,什么天材地宝都紧着他呢,你说对吧,掌门。” 玄虚这番话说得十分狡猾,短短几句话,便将孟河山所做说成是自己的,还转头寻求孟河山的肯定。 孟河山性子软弱,为人太过和善,他能看见玄虚为观云所做的事情,因而便也没说什么话,只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 玄虚见他点头了,瞬间便扬起了笑容,又看向娄昕舟。 “尊者,我......” “要我说啊,白允也是瞎了眼,竟然会收他做亲传。” 玄虚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被娄昕舟直接打断,说了一句云里雾里的话,几人听罢皆是疑惑,只有站在她身后的南荣念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是那日在天合乐时,玄虚的两个亲传弟子嘲讽他的话,师尊竟是记在心里了。 “就是,说起来谁家好师尊会丢下自己徒弟离开啊,我看啊,白允尊者定然是嫌他天赋差,后悔收他做徒弟了。” 娄昕舟接着说道,她话音落下,玄虚身后两个弟子便“扑通”一声跪下了,正是那日被娄昕舟打伤的两人,他们因为有个好师尊,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玄虚见两人突然跪下,一下眼睛睁得极大。 “你们这是做什么?!” “师尊......师尊,救救徒儿......” 那筑基的弟子带着哭腔说道,金丹的弟子也是爬过去将玄虚给抱住了。 “师尊,那日是我们糊涂,说了南荣师弟几句,但真的都不是有意的。” 玄虚这下是明白了,而后有些惊恐地抬头看向娄昕舟。 “尊者那日是在的?” 孟河山也听出来是什么意思了,略显惊讶道。 娄昕舟却是不答,她缓缓几步走到了玄虚的面前,低头看了那俩弟子一眼,而后抬头,皮笑肉不笑。 “长老还真是会教导弟子,短短几句,不仅将我徒儿骂了,还将我也一起骂了。”娄昕舟冷声说道,白允的清高竟是半点在她身上都看不见,她慢慢逼近玄虚,眼中满是寒光,“目无尊长。” 这又是玄虚骂南荣念的话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南荣念也被自己师尊的气势惊地愣在了原地,少年薄蓝的眸中尽是惊叹。 “尊尊者我......” 玄虚亦是话也说不清了。 “玄虚长老,这五年里,你当真是好好关照阿念了呢,我该怎么算这笔账呢?” 娄昕舟说着竟是抬手唤出了含微,状若把玩一般在手中翻看,天阶的法器闪着幽蓝摄人的灵光,寒意刺骨,周遭的气温瞬间降至冰点。 玄虚见状脸色惨白非常,他修为只有大乘,娄昕舟只消一剑便能取他性命,想到这里,他只觉后悔万分,连忙转头看向孟河山,眼中尽是请求之意。 现在能救他的,估计就只有孟河山了。 孟河山见玄虚看向他,只觉得为难万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能让白允尊者唤出含微的程度。 他和玄虚是门中唯二的大乘修士,甚至在实力上玄虚还要厉害一点,所以玄虚对于观云来说,一直都是重要的存在,这也造就了玄虚如今的地位,在观云中天不怕地不怕,很是傲气。 “尊者。” 孟河山略带犹豫地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玄虚这些年在门中的作为他也是看在眼中,大多数弟子或口头或动手欺负南荣念,也多多少少有他带头的原因。 “孟掌门可是有话要说?” 娄昕舟听到孟河山开口说话,便转头看过去,只是她正在气头上,不管是谁,都没有打算给什么好表情,孟河山见后也只好闭上了嘴,犹豫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往后一步退开。 “任凭尊者处置。” 这件事本身就和他无关,白允离开的五年里,他对南荣念比自己的弟子还要好,所以他问心无愧,没必要也不敢去淌这趟浑水。 修真界向来以实力为尊,即使白允真的将玄虚一剑给砍了,天下人也不会多说什么,顶多就是名声臭了些。 “掌门?掌门!” 玄虚没有想到孟河山居然会不管他,满脸惊讶。 “长老这是在怕什么?” 含微嗡鸣,娄昕舟抬剑放在了玄虚的头顶之上,后者这下是真的被吓着了,双脚一软,竟是直接跪了下来。 “尊......尊者,求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玄虚说着便想爬过去抱住白允的大腿,却是被含微一道剑气击飞。 “恃强凌弱,欺软怕硬,你们这些人,无论老少都是一个德行。”娄昕舟缓缓走上前去,冷声说道,“我怕脏,所以不会杀你,但是,观云也留不得你了。” 玄虚被含微剑气击飞,受了些内伤,一口血堪堪逼到喉间,在听见娄昕舟说不杀他的时候,正想松口气,却又听要将他赶出去,直接“噗”的一声给吐了出来。 “你这一身修为皆是源自观云,既留不得你,便自己废了吧。” 娄昕舟此话一出,无论是玄虚,还是周围看戏的人,都给惊得呆住了。 修士一身修为最是重要,玄虚修炼到大乘至少用了六百年,若是废掉,断然不可能再登仙途。 “尊者,尊者,求求你,求你放过我吧。” 玄虚含着口老血再次往娄昕舟那边爬去,早已顾不得什么身份形象。 “放过你?”娄昕舟却是冷笑一声,语气更冷,“若非孟掌门在,谁来放过我徒儿?” 她失踪足足五年,若是没有孟河山,南荣念怕是早不知被他们丢到何处自生自灭了。 “那日你想打他的那一巴掌,可是渡了灵力的,若是他接下,不是半死就是残废,你可曾想过放过他?” 第273章 交流大会 “还愣着做什么?”娄昕舟见玄虚迟迟没有动静,便开口催促,“若是你不想自己废,那我便来帮你。” 说罢正要上手,却是被人拉住,她转头看去,却是南荣念,眼中寒意瞬间消失。 玄虚见他来了,还以为是替他求情,眼中含泪地看过去,正要说话,却听少年的声音比他师尊还要冷上几分。 “师尊,让他自己动手吧,别脏了手。” 最后的希望被无情浇灭,玄虚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周围静得吓人,众人表情各异,害怕、惊讶、幸灾乐祸的都有,却是没有一人同情,能救他于绝望之中。 他当初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要去招惹南荣念呢? 玄虚绝望地想着,伸出手来将自己一身修为尽数废掉,在渡劫尊者面前,他是什么小聪明也不敢有。 娄昕舟见他还算自觉,总算不再为难他,可观云欺负过南荣念的人并不是只有玄虚一人,所以,在玄虚废掉自己的修为过后,她便又看向众位长老,以及围在一处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弟子们。 “还望诸位,管好自己。” 她轻轻笑道,众人听罢连连点头,不敢有一点异议。 此事便算结束,除了玄虚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几个欺负南荣念的弟子,也被降为了外门弟子,无论天赋如何。 从此,观云上下皆是怕极了娄昕舟,无论在做什么,只要看见她,不论距离,全部躬身行礼。 娄昕舟并不希望他们这般做,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仿若洪水猛兽一般,不是尊敬 ,只是单纯的害怕。 但她也并未怎样理会这些弟子究竟是尊敬她还是害怕他,从回观云的第一天开始,她便着手调理南荣念的修为,并没有旁的时间管别的事情。 直到一周后孟河山带来一个消息。 “修真界亲传弟子交流大会?” 娄昕舟重复道,眼中微微惊讶。 “这交流大会虽然并非强制参加,但几乎修真界所有的门派,都会派出最优秀的那几个弟子前去,所以是十分难得的历练机会啊。” 孟河山以为她不想让南荣念参加,便开口解释道。 娄昕舟自然知道这是很好的历练机会,事实上,这交流大会卷章上也是有提及过的,说是交流,其实就是比武切磋,只是卷章没有她失踪的这五年,因而实际上,这是观云宗定门后五年,才有的交流会,而那时的南荣念也该是有元婴的修为。 可他现在却只有练气。 “念儿修为虽只有练气,但昨日我听云儿说,他剑技神乎,仅凭练气便能与她金丹打成平手。” “是云儿让着他呢。” 娄昕舟笑着回道。 “无妨。”孟河山也笑道,“交流会还有半年的时间,近来云儿说念儿修为见长,不久便可突破筑基,尊者也别忙着拒绝,说不定他会给你个惊喜呢?” 娄昕舟点了点头,也是,还有半年的时间,南荣念本就是器灵,修为提升皆比常人容易,也许她还真的可以试试。 孟河山见她可算同意了,一脸高兴地离开了。 娄昕舟看着人离开,却是起身走到了屋外的鱼塘边上。 孟河山将观云最大最好的院子给了她,虽然比不得大门派的豪华,但胜在清净,景色也很是不错,来时她便在屋外边上开了个小鱼塘,养了几尾鲤鱼进去,并非兴趣,只是单纯为了联系天道时方便一些。 娄昕舟躬身轻轻推开莲叶,而后便将天道给她的白玉石丢了进去。 关于交流会的事情,她还是想先问过天道。 【怎么了?】 几乎是白玉石刚丢下去的那一刻,娄昕舟便看到了水面映出了天道的脸来。 “你之前说叫我按照卷章行事,但......” 娄昕舟直接进入正题。 【遇到问题了?】 天道所在的那方世界和她流速不同,娄昕舟进来不过十日,在祂那儿不过就一晃儿,所以祂还并未关注过这方世界发生了什么,因而也并不知道娄昕舟遇到了什么事情。 “南荣念现在的修为从金丹掉到了练气,卷章上的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是元婴才对。” 娄昕舟解释道。 【然后?】 “半年后有个交流大会,按照原来的发展,他是要在大会上大放异彩的。” 娄昕舟再次开口。 天道听罢便也明白了,祂思考了一会儿,便回答道。 【修为多少并不重要,你只需想办法保证达到那个结果就行。】 “好。” 娄昕舟点头。 【当然,若是能让他在大会前升到元婴,会更好。】 天道又添了一句。 【总之,一切按照卷章来就好。】 “可你给我时间都对不上。”娄昕舟微微皱眉,天道之前说叫她将发展的轨迹拉回来,那时她并未多想,可进来后才知有多么的困难,“既然这方世界是假想的,那可不可以让我从头带他来过?” 【时间不够。】 天道回道。 【那个外来者还在不断的变强,拖得越久,他便越厉害。】 天道所说的外来者就是沈寒,娄昕舟是知道的,可如今的发展未免偏得太厉害了,她又要如何能在半年里,将南荣念的修为带到元婴呢? “这个我知道,可你就不怕因为偏得太厉害,导致他无法获得曾经的力量吗?难道那时候,我们还能重新来上一遍?” 【不会,这次一定可以的,因为有你在。】 天道十分笃定地说道,娄昕舟却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和这方世界契合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他的情绪波动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 “之前?” 娄昕舟捕捉到了天道话中的词语。 【获得曾经的力量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来时我已经将里面的流速降得慢了些,可实际上,他已经在里面循环不下百次了。】 娄昕舟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知道这肯定不是邵云帆第一次成为南荣念,因为在现实世界可是足足过去了将近八年,这里时间流逝这般快,他又怎可能只有十七岁。 但她完全没有想到,他竟是生生循环了百多次。 “他......” 娄昕舟正还想开口问些什么,便听见院门被谁人推开,下一秒,天道便涣散在水中,不见了踪影。 “师尊?” 第274章 用你哄过我的方法哄你 南荣念刚练剑回来,便瞧见娄昕舟坐在鱼塘边上,似乎是和谁在说话,可分明她的面前什么人也没有。 他微微愣神,突然便记起了几年前,她那时也是在和他看不见的什么人说话,短短几句便直接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娄昕舟见南荣念练剑回来了,抬头发现太阳刚刚落山,才发现是这个时间,这几日来,她都有好好督促南荣念修炼,白日练剑,太阳落山后,便回来打坐修炼。 “你回来了啊。” 娄昕舟回了他一句,却是没见少年应他,正疑惑间,只见那人几步过来,一把将她拉了过去,下一秒,她便被猝不及防给整个抱住了。 “师尊......” 南荣念控制不住地有些害怕,声音听起来也不太对劲,娄昕舟很快便察觉到了,虽不知原因,总之先安慰,于是也伸手将他轻轻环住,语气轻缓。 “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你方才是在和谁说话。” 南荣念沉默许久,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娄昕舟却是愣住,很快便明白南荣念为何会这般反应了,只是她方才是在和天道讲话,自然是不能告诉他的,于是她只好将人抱得更紧,缓声安慰道。 “放心,为师不会走的。” 南荣念却是不信,静默许久,又再次开口。 “师尊,你岔开话题了。”少年声音可见委屈,“不能告诉我那人是谁吗?” “这......” 娄昕舟一直知道自家教主不好糊弄,只是没想到,就算是失去了在现世的记忆,回到前世的身份之中,也是这般敏锐。 她不想对他撒谎,所以便不得不有隐瞒。 “真的不能啊。” 见她这般反应,南荣念便知道结果了,少年很是失落,眼光瞥向别处,轻轻将她松开了,颇有些失魂落魄地进了屋。 唔,完了,好像是不高兴了。 娄昕舟见他这样只觉有些无奈,摇了摇头,便跟进去哄人了。 “师尊去歇着吧,今日我一个人修炼就好。” 南荣念盘好腿坐下,见娄昕舟也跟了进来,便连忙闭上眼睛说道,他的语气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可话里话外都是委屈了的表现。 娄昕舟便不理他说的话,只走到床边,在他的旁边坐下。 “为师,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思考几许过后,娄昕舟开口说道。 南荣念自是没有心思打坐的,两只耳朵竖得可高,以保证娄昕舟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听得一字不落。 却是没再听见其他的声音,少年微微皱眉,正疑惑间,便被人用手指抚平了眉头。 “睁眼。” 娄昕舟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南荣念便睁开眼睛来,却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看见,可太阳方才下山,又怎会黑得这么快。 “师......” “嘘。” 嗯? 下一秒,点点暗蓝色的星光,在屋中不断地升起,正是白允灵力的颜色,它们似小精灵一般飘忽着,又像是晶蓝的玉石一般闪耀。 南荣念整个人都愣住了。 娄昕舟便牵起他的手,轻轻摊开,用指尖在他的手心一笔一划地写道。 “对不起。” “!” “别生气了好不好?” “......” “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好不好?” 南荣念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所以娄昕舟便在他的手心一句接一句地写。 她只觉仿若回到了几年前,那时他们刚从扶风宗逃出来,邵云帆也不肯告诉她一些事情,他离家出走的那一夜,当然,也是她的生辰日,就是用这招将她哄好的。 南荣念怎么也没有想到娄昕舟会给他道歉,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害怕,害怕她会再一次一声不吭离开自己。 “师尊。” 开口却是带着哭腔,少年竟是轻轻颤抖起来。 “我没有生气,只是有点害怕。” 娄昕舟知道他在怕什么,于是又再次郑重地承诺道。 “我不会走的,我在哪儿,你在哪儿。” 南荣念听后终于笑了,心中最后的一点害怕也烟消云散,少年的眸中布满星光,满眼都是她。 “那你还要一个人修炼吗?” 娄昕舟问。 “不要。”南荣念想也没想便回答道,“当然要师尊陪我。” “好。” 第二日天刚亮,娄昕舟便睁开了眼睛,南荣念也从入定中醒过来,两人道过早安,娄昕舟便送他出门练剑,看着少年走时似乎很是雀跃的样子,她突然又记起什么来。 嘶,白允尊者修的无情道啊!说起来,之前说过不给他希望来着! 完了,她昨晚都做了些什么啊! …… 娄昕舟一整个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她对着池塘不断地催眠自己。 “我是白允,我是白允,我是白允,我是白允,我是白允......” 却是突然听见敲门声,她猛地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瞬间进入了尊者的冷脸状态。 打开门却瞧见是孟河山的女儿孟云,些许惊讶,娄昕舟开口问道。 “云儿来是做什么?” “咳咳。”孟云似乎是有些娇羞的样子,假装咳嗽了两声,才开口回答,“尊......尊者,南荣师兄在吗?” “......” 见孟云这般样子,娄昕舟哪里看不出她是什么心思,少女的情丝就差一步就编成麻线了。 这孩子居然看上南荣念了! 什么时候!? 娄昕舟在心中咆哮,表面却是波澜不惊。 “他去练剑了。” 娄昕舟面无表情地回道。 “啊,这样啊。”孟云肉眼可见有些失望,颇为娇羞地低下头纠结几番,才抬头对娄昕舟说道,“那个,尊者,这是我给师兄做的一点小糕点,尊者可以替我交给她吗?” 说罢将一个十分精致的花竹篮子举到了娄昕舟的面前。 “......” “尊者?” 见娄昕舟似乎是愣住了,孟云便再次喊了一声,娄昕舟从压抑愤怒中回过神来,看着那精致的花篮子,只觉得刺眼极了。 “不好意思,他修无情道。” 娄昕舟说着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诶?”孟云却是直接呆在了原地,“可我记得南荣师兄分明选的有情啊?” 第275章 做糕点 娄昕舟关上门后,多少觉得有些生气,她在院子中来回踱步了几圈,暗自下了一个不得了的决定。 这个时代的第五门问玄便是丹门,所以丹药并不稀缺,只是观云宗刚刚起步,门中资源尚不充足,并没有条件给南荣念配备辟谷丹,孟河山便遣了一个弟子,单独负责南荣念的一日三餐。 不然,她也给南荣念做些糕点? 这般想着,娄昕舟便直接去了观云的食堂品肴房,要了些做糕点的食材回去,而后又去了观云宗的书阁,找了本糕点食谱。 虽然她从未下过厨,但现在时间尚早,她还可以好好研究研究。 只是做个小糕点而已,邵云帆学得会,她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回到住处,娄昕舟便一头钻进了院中的小厨房中,无论是前世,还是这辈子,她都不曾进过一次厨房,白允不食人间烟火,也不曾自己动手做过饭菜。 娄昕舟看着满屋子的锅碗瓢盆,有些迷茫,总之先打开了那本借回来的食谱。 可看着满书的各色糕点,她又陷入了沉思,须臾又将自己从品肴房拿回来的一堆食材,从空间中取出来,一一排开。 说实话,她并没有想好做什么,只是问过了品肴房的师傅,做糕点大致需要什么食材,便全都拿了一点。 唔,南荣念爱吃什么...... 娄昕舟尝试在白允的记忆中搜索,可也许是因为那些记忆都是对她没什么用的,所以和少年在入观云之前的记忆,是有些许模糊的,只能依稀记得他似乎是爱吃甜的。 可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参考价值,因为大多数糕点都是甜的吧。 娄昕舟纠结极了,一页又一页地翻过,却突然停下。 “红豆奶糕......” 她看着书页轻声念了出来。 这是她喜欢吃的糕点,没想到这个时候也有,只是名字有所不同,但娄昕舟瞥了眼配料,和红豆奶酥的做法大差不差。 犹豫一番,左右不知道南荣念的爱好,娄昕舟便决定就做这个了。 “少量面粉、鸡蛋、糖、油......” 娄昕舟对着食谱开始做了起来。 ...... 南荣念今天的心情特别好,练剑的效率也高了不少,最近修为长进,终于能挥出一些带有灵力的剑招来,这让他更是愉悦,竟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是太阳西下。 使完最后一套剑招,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将知着收起,便笑着往山上走。 他走得极快,恨不得直接飞回去,只可惜他现在的灵力还不足以维持御剑飞行。 “师尊!” 南荣念一打开院门便大声喊道,可却是没瞧见人影,少年微微皱眉。 明明每次这时候她总是会在院中等他的啊,难道是他回来太早了? “师尊?” 便又喊了一声,却依旧不见回应,南荣念便有些急了,正要去主卧找她,却是突然瞧见,东屋从未用过的小厨房,门居然是打开的。 嗯? 南荣念有些疑惑,白允的一日三餐都是从外送过来的,怎么平时紧闭的厨房大门却是敞开的呢? 何人在用? 南荣念这般想着,便往小厨房悄悄走了过去。 娄昕舟正十分专注地研究着怎样将红豆奶糕做得更加精致好看,今日晨起孟云拿过来的那些糕点,她虽叫不出名来,但一看就很精巧,她堂堂渡劫尊者,怎么可以输给一个金丹的小姑娘。 可事实上从上午到现在,她已经做过三轮了。 第一次没掌握好火候时间,直接给红豆奶糕烤成了黑炭,第二次倒是没过头,但出锅太早,夹生,第三次终于成功了,能吃,而且味道还不错,只是那糕点样子奇形怪状,一言难尽。 “奇怪了,我明明有好好捏形状的啊,怎么拿出来就变了呢?” 南荣念惊呆了,几乎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门了。 师尊近来似乎变了好多。 “师尊。”惊讶过后,南荣念便直接走了进去,“你这样可不行。” 猝不及防听见南荣念的声音,娄昕舟直接僵在了原地,像是做坏事被发现了一般,她竟是大脑一瞬间空白。 南荣念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少年十分熟练地将娄昕舟手中的面团接了过去,重新揉做了一团。 “面团不能做太大了,要更小一点,像这样。” 南荣念说着,便将那本就分好的小面团又给分了一道,而后轻轻揉捏,他进来时,看见了娄昕舟捏了小花形状,因而也捏出了一朵花来。 “好了,师尊,你看看?” “啊,好,好。” 娄昕舟的身子一直都紧绷着,从南荣念进来的那一刻她就在想,该怎么解释她突然进厨房来了这件事,因而少年的话她竟是没听进去几句,但也只能绷着脸点了点头。 只是刚低头看见他递过来的,却又是一愣。 那小花捏得好看极了,小巧可爱,精致无比,一看就不是新手。 南荣念竟是会做糕点? 娄昕舟微微惊讶,又沉到脑海中去搜寻白允的记忆,却是一无所获,看来这一点白允也不知道。 “你会做饭?” 娄昕舟便转过头去问,南荣念听罢轻轻点了点头。 “嗯,小时候家里的饭菜都是我做的。” 小时候?家里? 娄昕舟突然便想起了那个着火的村子,可那时的南荣念也不过只有十岁啊,那么小的孩子,给家里人做饭? “为何都是你做的?” 娄昕舟开口问道。 “唔,这个。” 南荣念却是支支吾吾,似乎不太愿意提及往事,事实上在白允的记忆里,也不见他和她讲过什么。 娄昕舟知道那也许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只微微皱眉,念了个净身的咒语,将自己和南荣念身上清理给干净了。 “都过去了。” 她轻声开口,转头又去收拾被自己弄得一团糟的厨房。 南荣念见她不问了,心下松了一口气,见她去收拾,也挽起衣袖,跟着去整理。 他其实并不是想隐瞒什么,其实只要娄昕舟再多逼问几句,他肯定是会说的,只是那些回忆牵扯到那件事情,他怕她会问到,若是知道了真相,他不知道白允还会不会愿意做他的师尊,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她厌恶,甚至是杀掉。 第276章 送糕点 “好了,去打坐吧。” 娄昕舟在南荣念近身前,便将那堆失败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收到了空间之中,而后转身说道。 少年有些疑惑地往她身后探了探,自是什么都没瞧见,便也作罢,跟着娄昕舟回屋子去修炼打坐去了。 第二日还是一样的日程,南荣念下山后便一直练剑到午时。 “南荣师兄。” 刚使完一套剑招的时候,却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他回过头去,便见着是孟云。 孟云是孟河山的女儿,她天赋一般,所以现在尚是内门弟子,并未得到哪位长老的青睐,但平时都是跟着孟河山修炼,左右也算半个亲传,只是没有名分罢了。 孟云和孟河山一样,在白允离开的五年里,待他很是不错,每每见着有弟子欺负嘲讽他的时候,总会挺身而出,甚至给她自己招惹来了不少是非,南荣念也是因此很感激她。 “孟师妹,你怎么来了?” 南荣念将知着收起,转身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今日给你送餐的师弟有些事情,所以午饭就叫我来送了。” 孟云笑着解释道,说着便将手中的花篮举到南荣念的面前,竟是和那日娄昕舟见到的一模一样。 南荣念并未多想,只道了句谢,伸手接过。 孟云见状便笑开了花,她正是二八年纪,少女之姿,笑得那般明媚,眼中的情意都快要掩盖不住。 “师兄不尝尝?” 她有些羞涩地开口问道。 ...... 娄昕舟早上送走南荣念后,便接着研究红豆奶糕怎么做,有了南荣念昨日的示范,她很快便掌握了要领,终于做出了一锅样子和味道都极佳的糕点出来。 娄昕舟有些兴奋地取了个暗红色的盒子,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作品放了进去,又施了个保温的术法,便提着盒子下山去了。 她自然知道南荣念是在何处练剑,渡劫修士脚程很快,也不过眨眼便到,只是当他找到南荣念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便顷刻间冷了下来。 孟云怎会在这儿?还提着那个花篮?她怎么找过来送糕点了? 南荣念居然还接受了?! 南荣念并没有发现自己师尊过来了,听见孟云叫他尝尝,他也没有多想,抬手打开了那花篮,只是在看见那篮子中是糕点之后,他的眼中又闪过一丝惊讶。 洁白的小花精致无比,被整整齐齐地摆在一个黑色的瓷盘之中,看起来很是好吃的样子。 怎么是糕点? 南荣念微微疑惑,之前给他送饭的那弟子从来都是从品肴房给他带,往往是三菜一汤,并未送过糕点,再者品肴房中午有提供这种甜点吗? “师兄?” 见南荣念愣在了原地,孟云便踮起脚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后者回过神来,却是将花篮合上给递了回去。 “我平日不喜糕点,孟师妹可能给我换点别的?” 南荣念开口说道,孟云听罢脸上的笑容便直接僵住了,少女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去,前面的羞涩也给瞬间收起。 “啊,这......这样啊。” “孟师妹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的话,便请回去吧,我还得接着练剑。” 南荣念接着说道,他语气平淡,甚至还带着些冷意,很是有距离感。 “哦哦,好好的。” 听见南荣念赶人,孟云尴尬非常地抬起头来,提着那花篮转身就走,甚至连招呼都忘记了打。 南荣念看着她离开,脸上并没有表情,眼中亦不见波动,只唤出知着,准备接着练剑,转头却瞧见娄昕舟不知在一旁站了多久,竟是给吓了一跳。 “师尊?”南荣念连忙过去了,眼中泛起一丝喜悦,以为她是来检查功课的,便轻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徒儿有很认真的练剑的。” 娄昕舟来时就见到了方才那一幕,虽然南荣念最后将那花篮子还给了孟云,但也不知为何,她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在南荣念发现她的那一刻,她就将装着糕点的盒子给藏到身后去了。 见她没有说话,南荣念一时也拿不准主意,少年思考几许,脸色微变。 “那个,师尊,你都看见了?” 南荣念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娄昕舟看罢竟是有些无言,这表情,就好像真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般。 “咳咳。” 娄昕舟轻轻咳嗽一声,算是默认。 南荣念连忙解释。 “徒儿不知道那是她做的,不然也不会接过来,师尊别生气好不好?” 生气? 娄昕舟微惊,她竟是生气了?不对,她不能生气,她现在是白允才对,白允才不可能在意这种事情。 “我生气做什么?不用和我解释。” 娄昕舟便学着白允的语气开口,只是南荣念和她相处这些天,早已习惯和她亲近,也习惯了她如今比以前更有温度的语气,所以听见她这般说话,一下便慌了,以为她定是生气了,一时不敢说话,呆然怔住。 低头却是瞧见品蓝的衣袖背后透出一角暗红,仔细一瞧,似乎是个餐盒,微微惊讶,而后又想起昨日她在厨房那番。 南荣念心下的慌张定了下来,少年笑及眼底,伸手去牵她提着餐盒的那只手,略带委屈地说道。 “师尊,我饿。” 娄昕舟这才发觉被他看见了糕点盒子,见他可怜,也不忍再藏,有些不情不愿地从身后拿了出来,只是并没有给他,反而用两只手给按住了。 “师尊?”南荣念没有想到是这种结果,眼睛微微睁大,“不是给我的吗?” “不是。”娄昕舟没带犹豫就回答道,“你又不喜欢吃糕点。” “哪有?”南荣念连忙否认,知道她定然是听见他方才和孟云说的话了,“刚刚只是为了好拒绝才这么说的,徒儿没有不喜欢!” 娄昕舟听罢抬头看他,见少年又是一脸慌张的模样,竟是觉得有些好笑,心头那莫名的阴郁也因此消失不见,便终于放了手,将糕点盒子给了他。 南荣念伸手接过,打开盒子果不其然看见了昨日的那些花朵样糕点,只是和昨日见着的有些许不同,要精致许多。 “师尊亲手做的?” 南荣念有些惊喜地明知故问。 娄昕舟只好点头,却是别过头去,不敢看他,后者便笑了起来,明目张扬。 “谢谢师尊!” 第277章 小别 又是几日过去,也许是因为曾经有过金丹的修为,南荣念进步神速,不过短短半月,便有突破筑基之势,娄昕舟对此很是欣慰,筑基期没有雷劫,她打算待南荣念突破后,便给他制定新的修炼计划。 只是计划还没有开始制定,孟河山便又上门来了。 “让弟子们出去历练?” 娄昕舟喃喃说道,听孟河山提到这事她才想起来,白允似乎是有让南荣念出去历练过一段时间,而且就是在定门宴不久之后,那时南荣念修为金丹,还是以带队弟子的身份出去的,只是白允并未跟着前去,因而那段时间的日记都没怎么提及南荣念。 可现在和那时肯定是不一样的,就算南荣念突破到筑基,他也不可能带得了队,但结果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娄昕舟思考了几许,才抬头问道。 “可有长老跟随?” 孟河山听罢摇了摇头。 “为期只有一个月,去的地方也不远,所以并未让长老跟随。” “是吗?” “若是尊者不放心,我可叫云儿陪同。” 孟河山以为娄昕舟是担心南荣念再受到人针对,便开口说道,却没想到刚好踩到雷区,娄昕舟冷冷看过来。 “不用,也不必。” 笑话,她怎么可能让觊觎南荣念的人跟过去?更何况她还不在。 “那尊者......” “挺好的机会,我会让阿念去的。” 娄昕舟回道,毕竟这是卷章上发生了的事情,按照天道的说法,她得保证南荣念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 只是如果是这般的话,她就又要和南荣念分开了。 一个月,似乎并不是那么长。 ...... 娄昕舟将这件事告诉南荣念的时候,明显看见他眼中的光彩暗了下来。 “师尊。”南荣念有些许不情愿,“我能不能不去啊,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提升修为吗?去历练的话不是浪费时间?” 娄昕舟其实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天道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按照卷章上的发展走,她也不知南荣念此去会遇见什么,若是错过了什么关键的事情,就不大好了。 “经验有时候会比修为重要,多些历练总是好的。” “那师尊会一起去吗?” 南荣念又问。 “没有让长老带队。”娄昕舟摇了摇头,“而且,若是我去了,你们还能有什么历练呢?” “可你若是不去,我要怎样打坐修炼呢?” 南荣念并不想去历练,试图说服娄昕舟不让他去。 娄昕舟却是早已想过这方面的事情,这半个月来,她日日辅助南荣念修炼,他体内的黑气已经暂时被安抚住了,只需带几个储存了灵力的法器过去,打坐的时候带在身上,兴许便能压制,当然,这还要试过才能知道。 “这些法器都是存储灵力的,我早些时候已经一一灌满了,晚上你试过能不能一个人打坐,再来说这件事。” 娄昕舟说着便从空间中取出了几个玄阶的法器,递了过去,南荣念伸手接过,终归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傍晚练剑回来,他便照着娄昕舟说的做了,没有想到确实可行,甚至一举突破了筑基,可他睁眼过后却没有因此而高兴,反而一脸的失望,见着自己师尊坐到窗边去了,更觉有些不高兴。 “师尊,徒儿到筑基了。” 他轻声说道,语气有些失落,娄昕舟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转头望过来。 南荣念不想和她分开,她又何尝不是,方才重逢不过半月,就又要面临离别,还是不得已而为之。 娄昕舟叹了口气,走回到床边。 “嗯,阿念进步神速,为师很是欣慰。” 却是避之不谈。 “不过,午时你便要出发了,为师替你做了一些红豆奶糕,你带着路上吃,可千万别饿着。” 娄昕舟将一只储物灵戒交给了南荣念,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里面还有些实用的丹药和符箓,不要省着,该用就用。” “好,徒儿知道了。” 南荣念回道。 “最后,若是遇到自己不能解决的危险,一定一定要联系我。” 娄昕舟说着又将一块用于联系用的法器交给了南荣念,那是一块青色的环形玉佩,少年接过后就直接系在了腰间。 “还有,若是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 娄昕舟最后又加了一句,南荣念听后便忍不住笑了。 “这个师尊不用担心,有玄虚长老在前,他们已经不敢了。” “嗯。” 娄昕舟轻声应道,也是稍显失落,南荣念对她的情绪捕捉十分敏锐,自然是察觉到了。 “师尊。” 他便轻声喊了一声。 “嗯?” 娄昕舟回头,却是被一把给抱住了。她微微愣住,理智告诉她,白允在这时会将他推开,可她双手举起又放下,最后只任他紧紧抱着,直到孟河山过来叫人。 送走南荣念,娄昕舟便回到了屋中,她不用修炼,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一时间竟只能坐着发呆。 说来,在送走南荣念之后,白允当时又在做什么呢? 娄昕舟这般想着,便又摆出卷章,找到了对应的日子,只见卷章上只有一行小字,写着。 “徒儿已下山历练,闲来无事,便寻掌门下棋,三局三胜,兴致索然。” 她又翻到下一页。 “去书阁寻书,剑谱繁多,参差不齐,看了一日,未有精进。” 再翻。 “晨起练剑,事后饮一杯灵酒,醉,昏睡。” 娄昕舟看着那熟悉的文字,竟是没忍住笑出声来,原来那时随手翻开的那一页,竟是在这个时候。 娄昕舟叹了口气,白允当时似乎也是无聊,自个儿寻了许多事情打发时间,但好像都未见得有效,她又该做些什么呢? 诶,等等,不如出去找天道去,那样再回来时便会过去许多时候。 娄昕舟这般想着,便走到了屋外的鱼塘边上,正想将白玉石头往里丢时,却又有些犹豫,堪堪停了下来。 可若是南荣念联系她怎么办,不在这方世界,那灵器也用不了。 算了还是不离开罢。 第278章 集合 孟河山给南荣念排的历练队伍,是一个由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组成的二十人小队,队中除了三个领队,都是筑基的修为,而这次带队之一便是孟河山的大弟子宋涯,他有元婴的修为,但已是近百的岁数。 “宋师兄好。” 南荣念到了集合的地方,便先向宋涯道了声好,他和宋涯自然是认识的,和孟云一样,白允失踪的这些年里,他也帮过他许多。 “南荣师弟。” 宋涯也笑着向他点了点头,而后又招呼过来一人,拉到南荣念的面前,介绍道。 “这是我师弟马子明,师尊新收的亲传,前些日子刚到筑基。” 南荣念看向来人,马子明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只是一脸凶相,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暴起骂人一般,他的头微微抬高,看来是很有傲气之人。 “马师弟。” 既然是孟河山的弟子,南荣念自然是要给些面子的,后者听罢却只点头,连话也不回。 南荣念见罢微微皱眉,略显疑惑地看向宋涯。 “他就这性格,不针对人。”宋涯笑着给南荣念解释,而后又看向马子明,“是吧师弟,你也该收收你那脾气了。” 可马子明却并不怎样理会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几乎就当没听见一般,转头和别的弟子说话去了,只留宋涯一人站在原地有些尴尬。 “宋师兄。” 这时又过来一人,是个长相不错的女子,看起来有二十多岁了,她的声音颇为娇柔,身姿曼妙,却是有金丹的修为,一来便向南荣念靠了过去。 “南荣师弟好啊,初次见面,我叫贾真真,你可以叫我真真哦。” 贾真真说话有种奇怪的腔调,南荣念听着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便侧身躲开,而后看向宋涯。 “这是?” “真真是内门弟子,和我一样,也是这次的带队。” 宋涯回道,南荣念听罢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其他的话了,贾真真见他没有理睬她,有些许的不高兴,只得岔开话题,以缓解自己的尴尬。 “宋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时间已经不早了。” “还有一人未到,真真不记得了?” 宋涯笑着回她,南荣念在边上看着,宋涯看贾真真的眼神和看别人是不一样的,含着喜欢,含着爱意,这两人的关系定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嗯?”贾真真有些疑惑,她轻轻歪头,“不记得了?” “名木长老的亲传弟子,薛唐。” 宋涯回道。 南荣念也是知道薛唐的,观云中少见的天才,不过十八的年纪,便已是金丹修为,只是他并未和他有过什么接触。 “原来是薛师兄啊,我记起来了。”贾真真听后恍然,笑道,“只是也真是的,明明已经到了时辰,薛师兄却还不见人,可让大家好等。” 这时间确实是迟到了,贾真真话一出,周围的那些弟子也颇有些不满,可是碍着薛唐的身份,他们也不好议论些什么。 但南荣念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左右和宋涯打了招呼,他便退到了边上,可后面几个筑基的弟子见他往这边来了,便皆是脸色一变,也往旁边退开许远,看起来很是怕他的样子。 “......” 好在南荣念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前有白允惩戒玄虚在前,这些弟子自然是不敢和他搭上什么关系的。实际上,若非有宋涯带队,他可能都用不着开口说一句话。 “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过了一会儿,薛唐终于匆匆赶到,一来便连忙道歉,“有事儿给耽搁了。” 南荣念听见动静瞧了过去。 薛唐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却很是有些憨厚。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便讲一讲我们此刻历练的任务,大家要做好准备。” 宋涯对薛唐点了点头,便转身看向其他人说道。 “此次历练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但我们要去两个个地方。第一处是九幽森林,去寻火枯灵木,这很简单,没什么危险,但第二处则是此次历练的重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死灵山,先祖曾将无数恶灵封印在那处,我们要做的,便是探查死灵山八处封印有无松动。” “可只是探查封印,又怎会是最危险的呢?” 有弟子略微疑惑地举手问道。 “先祖是千年前将恶灵封印在那处的,八处封印各自独立,时间久远,总有松动。” 薛唐也是本次的带队弟子,见有弟子提问,便开口解释。 “是这样的。”宋涯也附和道,“虽说宗门每百年便会去加固一次,期间不时再派历练的弟子去探查,大部分时间是没事的,但也有那么几次,有一两处封印无故松动,最严重的那一次就要了三人性命。” “这样啊。” 提问的弟子有些惊讶地放下了手。 “但那次情况特殊,是有人恶意破坏,我们无非是去清理清理跑出来的小鬼罢了,宋师兄可别吓坏他们了。” 贾真真也站出来说道。 “真真说得是,那我们便出发吧。” 宋涯听罢点头,见众人没了其他问题,便叫大家准备出发。 观云是剑宗,所以他话音落下,众人便纷纷唤出自己的灵剑,准备御剑出发。 南荣念虽是刚突破筑基,但在早前也是会御剑的,金色的灵光流转,知着便带着他升了空。 这次历练虽给了一个月的时间,但只去两个地方,若是效率高一些,说不定能早日回来。 南荣念这般想着,心中又燃起了回家的希望。 队伍飞了一日,待太阳落山后,宋涯便组织大家落在了一处空地之上,自己寻地方过夜,南荣念便找了棵大树,脚尖轻点,便坐了上去,而后闭目,打坐修炼。 夜里过的很快,又是这般两日,他们总算到了目的地——九幽森林。 九幽森林是修真界很有名的一处妖兽森林,听说其最深处还有渡劫的妖兽,只是此次观云叫找的火枯灵木只是九幽外圈的特产,在这处活动的多是些只有筑基和金丹的妖兽,只要小心些,他们甚至可以避免打斗。 第279章 出事 南荣念已经走了有几日了,却是一次没有联系过她。 娄昕舟有些无聊地趴在桌子上,看着手中的青环玉佩发呆,须臾又将卷章翻出来,一点一点地熟悉之后发生的事情,待合上,天上的太阳还是在高处挂着,明晃晃的照得她心烦。 娄昕虚眼看着那太阳,须臾又低下头去,一个白色的光点便在她眼前转啊转。 那日孟河山曾将南荣念他们要去的历练之处告诉过她,现在应该是在九幽森林,娄昕舟曾听过一耳朵,说是有渡劫的妖兽在里面,虽说历练的任务只到外圈,但娄昕舟还是害怕出现意外。 虽说卷章上有记载,但白允不曾跟着他去历练,南荣念回来也没说过自己遇到的事情,只说一切顺利。 可他偏不是个说事的性子,自己哪了痛了,哪了累了,都不会告诉白允,凡是有事总会自己憋着,就算真的在历练的过程中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受了重伤,也要等伤好了才回来,然后笑着说一切顺利。 但若是真的顺利,以他的性子,总要和她讲讲途中的趣闻,又怎会只字不提? 娄昕舟越想越觉得担心,右眼皮也一直跳,她伸手揉了揉,突然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然,我偷偷跟过去,反正只要不干预事情发展不就好了。” 却在这时,她手中的玉佩突然亮了起来,竟是南荣念联系她了。 她连忙接通,问道。 “阿念,可是遇见什么事儿了?” 可话音落下,那头却并没有回应,娄昕舟皱起眉来,只觉右眼噗噗的跳。 “阿念?” 她又叫了一声,终于等来了回应,却是听见一阵极度虚弱的呼吸声,似有似无,仿若随时都会断掉。 “师尊......” 少年气息微弱,娄昕舟模模糊糊听见他叫了一声,瞬间睁大了眼睛。 “阿念,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儿?待着别的,我马上来!” 娄昕舟说着,便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门,迎头却是撞上了着急赶来的孟河山,开口就是一句。 “尊者不好了!” 娄昕舟也知道是不好了,但看孟河山那样子,定然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也便停下来问他。 “发生什么事了?” “涯儿传信来说,他和念儿单独出任务时,遇到了一个出窍妖兽的洞穴,念儿没注意就被卷进去了,现在九死一生!” 娄昕舟听完差点没站稳,只觉有些天旋地转,她连忙在心中安慰自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没事的,卷章上是活着回来了的,所以南荣念是断然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 可想起少年那虚弱到极致的声音,娄昕舟又觉心疼着急。 即便是没事,他现在也一定很痛苦,很无助...... “他们现在在何处?九幽森林吗?” 娄昕舟压下心中的不安,开口问道,孟河山知道她着急,也不含糊,连连点头。 娄昕舟得到了确认的答案,便翻手唤出含微,轻跃而上,孟河山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咻”的一下飞出去了。 渡劫尊者日行千里,娄昕舟更是拼了命地往九幽赶,宋涯他们用了几日的行程,她小半日便到了。 看着下方幽绿一片,她放出神识覆盖千里,几息便找到了历练弟子的位置,刚跳下灵剑,便直冲宋涯而去。 “他在何处?” 娄昕舟的语气和平日没什么区别,她早已习惯白允的说话语气,此刻看着倒是冷静非常,可心中却早已不知急成了什么样子。 “尊者......” 宋涯见着她来了,微微惊讶,下一秒竟是“噗通”一声跪下了,面露不忍,语气也很是悲痛。 “是弟子无能,没能救下南荣师弟,师弟他怕是......” 娄昕舟不知他这是在做什么,眼中疑惑一闪而过,再次开口问道。 “他在何处?” 宋涯听罢抬头,竟是眼尾微红,脸上尽是自责悲痛之意,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我问你,他在何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娄昕舟的声音冷了下来,她本就着急,心急如焚,可宋涯却还沉浸在自责懊悔的情绪之中,此般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可以这般耽搁。 她自是知道南荣念死不了,但也不想让少年多受一分残害,所以就算宋涯是出于好意,她也不喜。 “在......在东边的一个悬崖下......” 宋涯有些被娄昕舟吓到,沉默几息才低头说道。 “带路。” 娄昕舟冷声说道。 宋涯便连忙起身来,正想唤出灵剑,却是被娄昕舟一把拎起,只见清冷的尊者平静说道。 “这样快点,指路。” 宋涯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连忙指了个方向,娄昕舟抓着他御剑而去,整个人看着很是平静,可无论是灵剑行的速度,还是她遇到妖兽拦路时直接暴力虐杀,都无时无刻在彰示着她的焦急。 宋涯被她单手拎着,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很快,娄昕舟便找到了他所说的那个悬崖,说是悬崖,更应该说是一条巨大的裂缝,横穿了整片森林,。 她将宋涯丢下,走到崖边,略低头向下看去。 罡风阵阵,冷意刺骨,可除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好似要将所有的活物全部吞食进去,却是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什么东西了。 “......” “我和师弟发现这处有个悬崖。”宋涯突然出声解释,声音微微颤抖,看起来是真的被吓着了,“本只是好奇,可他方往下探了一眼,便被一道黑风卷了下去,我......我根本没反应过来......” “这里已经不是外圈了。” 娄昕舟听见宋涯解释,便冷眼看过去,等他说完,又平静地开口问道。 “我......”宋涯有些说不出话来,“我以为,只往里多走一点不会有什么......” “他下去多久了?” 娄昕舟并不想听他解释,出声打断了宋涯。 “已有半日了。” 宋涯回道。 娄昕舟听罢转头,下一秒就径直跳了下去,她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妖兽,只感受到一些出窍妖兽的气息,可无论是什么,敢让南荣念遭那般罪,她定然是要给它宰了的。 第280章 被吃了?! 落脚是松软的,微一用力,便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来,娄昕舟觉得自己应该是踩在了类似于干草之类的东西上。 这地方日光照不进来,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依靠神识查看,散出百里远去,却是没有瞧见半分影子。 她便沿着狭窄的裂缝跑了起来,边跑,便拿出青环玉佩联系南荣念,可一直不见有回应。 娄昕舟便只好将它收起,借了法器辅助,跑得更快,终于,也不知过去多久,她神识探查到的范围之内,总算有了发现。 是一只断臂,南荣念的。 “!” 娄昕舟脸色大变,将那断手捡起,直接闭上了眼睛,放出渡劫的威压来。 这九幽有渡劫的妖兽,她本不该这样做,可看见那断肢,她又如何还顾得了这些。 即使是尚在不知深度的崖底,九幽森林的各类妖兽也都感受到了这股骇人的气息,顿时,森林各处一片嚎叫,修为低的妖兽四散而逃。 “找到了。” 下一秒,娄昕舟猛睁开眼睛,语气中尽是森然寒意。 “哗哗哗哗!” 下一秒,这狭窄的崖底深处竟是传来了一阵响动,无数的巨型飞蛾倾翅而出,很是壮观。 这种飞蛾是九幽森林低阶的妖兽吞光黑蛾,以日光为食,往往会以群为单位出现,每一只都至少有金丹的修为,这崖底黑成这样,也都是它们的功劳。 只是,南荣念遇上的并不是它们。 娄昕舟抬手就是一团暗蓝色的灵力丢出去,不过一息,就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待这些黑蛾全部死光,她才唤出含微,单手抓着,从一地的尸体之上飞了过去。 “嘶!” 却是突然一声嘶吼带着猛烈的罡风,从更深处传来,娄昕舟原地停了下来。 没了那些噬光的黑蛾,这崖底便逐渐亮了起来,那尽头处,竟是骇然半立着一只巨型的人面蜘蛛,浑身都散发着出窍的气息。 “就是你了。” 娄昕舟冷声开口。 这蜘蛛名唤人罗,它的眼睛是红色的,浑身上下都长满了白色的绒毛,只不过立起片刻,便哗啦啦掉了一堆下来。 人罗和普通的蜘蛛妖兽不同,它们并不能产出蜘网,但却要凶残百倍,它们喜黑暗,速度也极快,体型大却很是灵敏,往往以追捕虐杀猎物为乐。 “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娄昕舟提着含微缓步逼进,威压一层又一层地落下,人罗虽有出窍,但在渡劫尊者面前,还是毫无还手之力,巨大的身躯动弹不了丝毫。 娄昕舟几步就到了它的跟前,用灵力一查探,却是在它的胃囊之中发现了南荣念。 少年竟是早已被它拆骨入腹了! “你怎么敢!!!” 娄昕舟只觉怒火滔天,掌间灵力涌现,周身气势陡增,几道剑气挥出,人罗便被她砍成了好几份,一息变成了一滩血泥。 却也顾不得其他,她连忙蹲下,在那滩肉泥中不断翻找。 不是不会死吗?怎么会被吃了?! 若是她再晚点,不就是要被消化干净了吗?! “南荣念!你在哪儿?” 终于,在一滩血水之中翻找许久,娄昕舟看见了自己熟悉的那张面孔,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连忙将人拉出,紧紧抱着。 南荣念几乎已经不成人样,他断了一条手臂,身上多处都见了骨头,皮肤更是没有一处完好。 娄昕舟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却是没有任何气息。 死了?! 娄昕舟怔住了,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眼睛睁得极大,身子不住的颤抖。 “南荣念,南荣念!” 怎么会这样?! 卷章上回来了的!回来了的啊! 天道呢?天道! 娄昕舟这般想着,连忙去摸天道给她的白玉石头。 “水,我需要水!” 娄昕舟有些无措地将南荣念抱了起来,跳上含微,便想往上面飞去,却突然感觉到怀中人似乎动了一下,她连忙低头看去。 却并非少年醒来,而是金光涌现,那些见了骨头的地方,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了新的肌理。 “?” 断掉的手臂,残破的皮肤,不过眨眼之间,南荣念竟是完全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 娄昕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也许就是南荣念为何活着回去了的原因。 她微微愣住,而后竟是从含微上跳下来,将他轻轻放在了地上。 少年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腐蚀得破败不堪,娄昕舟便用灵力清理了他身上的污秽,而后从空间中取出一套男装来给他盖上。 说来,还是因为上次在天合乐的经历,她才准备了一些南荣念能穿的衣服,却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用场了。 深呼一口气,娄昕舟总算做好了心理建设,伸手又一次去探少年的鼻息。 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气息,她才总算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松了下来,眼泪一点一点顺着脸颊流下。 “你吓死我了……” 天知道她受到了多大的冲击。 ...... 南荣念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热得很,抬头一看,却是自己师尊轻轻抱着他,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睡着了,少年眼睛微张,竟是一头又倒了下去。 什么情况?! 难道是做梦? 师尊她怎么过来了?他不是被人罗蜘蛛给吃了吗? 南荣念这般想着便伸手轻轻碰了碰娄昕舟的脸,入手微凉,像是初雪一般。 “......” 南荣念还是确认不了,又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将趴在他身上的人给环住了。 好像是真的...... “唔。” 娄昕舟缓缓睁开眼睛来,一抬头就对上了南荣念清澈的目光,低头又看见自己是怎样一番姿势,脑袋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僵住了。 “师尊。” 南荣念轻声喊道。 娄昕舟“唰”地一下坐了起来,别过头去,暗自庆幸崖底光线暗,不然就要让南荣念看见她的脸不知红成了什么样子了。 “师尊,是你救了我吗?” 南荣念看出了她的害羞,心间微微悸动,却又被自己压下,只伸手去牵她,轻声问道。 听见这话,娄昕舟却是觉得心头难受,泪水又一次湿了眼眶。 “是不是只有你要死了,你才会给我传信?” 她转过头来,有些哽咽,甚至止不住地颤抖。 她知道白允必不会这样说话,可是心头的害怕却是那般强烈,她方才可是亲眼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又一次死在了自己的眼前,这次还是那般凄惨。 即使她知道这方世界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还是忍不住,心里面好痛好痛。 第281章 你只能是我的,别人没资格评议你。 南荣念被吼得愣住,他从未想过自己师尊会是这般反应,自十岁拜师,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年,可他和她真正相处的日子不过两年。 白允修的无情道,无论对人对事都是淡淡的,两年里,她从来都是不爱说话的清冷性子,不见笑,不见哭,最夸张的表情不过微微皱了皱眉头。 可自从回来,笑过了,哭过了,怒过了,甚至还会羞赧,她眼中的光彩无限,从前像仙,如今像人。 “对不起,师尊。”南荣念低下头去,双手微微收紧,他竟让她担心成这个样子,“都是徒儿的错,害你担心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那你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要是还有下次,我就把你赶出师门。” 娄昕舟听罢回道,她眼中略带委屈,看起来甚至有些可怜,哪里还有白允的半点仙气。 南荣念听罢连连点头,而后轻轻将她拉过去,又用袖子将她眼尾的泪水给擦尽。 “师尊说过的话,我全都记在心里的。” 娄昕舟听到这话总算满意,她抬手别开南荣念的手,自己转过头去,将剩下的眼泪给通通憋了回去。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掉下来的?” 许久,在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之后,娄昕舟开口问道。 南荣念听罢却是沉默下来了,娄昕舟见他突然不说话,有些不明所以。 “宋涯说你是因为好奇,不小心给卷下来了?” 娄昕舟其实并不怎么相信别人说的话,她和宋涯接触不多,虽然门派上下,包括孟河山对他的评价都很不错,但娄昕舟自见着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不舒服,所以,她想听南荣念亲口回答。 少年听后却是些许震惊,皱着眉摇了摇头。 “他在骗我。” 娄昕舟见南荣念这个样子,便什么都知道了。 “宋涯是掌门的大弟子,师尊走的时候,他很照顾我。”南荣念在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了“所以我没对他设防,被他推下去了。” 娄昕舟微微睁大了眼睛。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像宋涯如此虚伪的,她也是第一次见。 在还未见着本人之前,就算是她,也是对孟河山的这个大弟子观感不错的,甚至她还听说,孟河山在将宋涯当做观云的掌门人在培养,却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我这就去找他。” 娄昕舟很是愤怒,这次若非是她赶到,南荣念就真的要在人罗蜘蛛的肚子里面化作渣渣了。 “师尊。”南荣念却是一把将他拉住了,“我想自己来。” “可你才筑基......” “相信徒儿好不好。”南荣念笑道,“再说了,若只是这般简单杀掉他,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这倒也是。” 娄昕舟点了点头。 “而且,掌门很是重视信任他,未必会相信我们的说辞。”南荣念又接着解释,“他在门中的人缘也极好,若是师尊去杀了他,免不了闲言碎语。” “我不在乎他人怎么说。” 娄昕舟听罢摇了摇头,偌大一个修真界,什么人都有,没必要因为他们影响自己的心情。 “可我在乎,我不想让他们说师尊的坏话。”你只能是我的,别人没资格评议你。 南荣念回道,他的眼中藏满了爱意,压抑克制,又稍显疯狂。 “好。”娄昕舟有些无奈地笑了,轻声答应道,“那你想怎么做呢?” “不急,慢慢来,最好是温水煮青蛙。” 南荣念回道,崖底无风,日光也不怎么能照得进来,但没有了食光的黑蛾,总归还是有些光亮,可南荣念偏藏在一旁的暗处,面无表情。 ...... 娄昕舟带着南荣念从崖底上来的时候,就发现孟河山以及观云的几个长老都来了。 见着两人上来,便十分关切地上前来问,娄昕舟一一回应,余光去看待在角落的宋涯。 宋涯看着南荣念一点伤都没有,眼中尽是震惊之意,直到贾真真拍了他好几下,才回过神来,却是半点不敢上前去。 南荣念居然活了下来,完了,那他肯定完了。 “宋师兄。” 宋涯正愣神间,南荣念却是朝他走了过来,他见状一时便有些慌张,但奈何众人全都看着,他也只能强撑回应。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南荣念会活着上来,这人面蜘蛛还是他早前发现的,故意将南荣念带到此处推下去后,他还特意拖延了回信的时间。 只是他是真没有想到,这么远的路程,白允尊者竟是只用了小半日便到了,孟河山他们紧赶慢赶,也用了快一日的时间。 “谢谢你替我给掌门他们传信,不然师弟我就得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了。” 宋涯本以为南荣念一定会将自己推他下去的事情,全部告诉白允尊者,却是没想到南荣念第一句话竟是感谢他?一下便愣在了原地。 暗讽吗? 宋涯想到,转头去瞅白允尊者的反应,后者还在和孟河山几人说这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里。 可见着这般场景,他竟是又疑惑了,以白允的性子,若是知道是他将南荣念给推了下去,早该提着剑取他性命来了,难道南荣念没说?但为什么? “对不起,南荣师弟,都怪我没有注意到下面有出窍的妖兽,不然......” 宋涯小心回道,眼中满是自责之意。 “宋师兄不必自责,总归有惊无险,唯一的问题,就是我摔下去的时候伤着了头,好像记不得一些事情了。” 南荣念回道,他的笑达眼底,宋涯见着却只觉瘆人,但听他这样回答,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于是又试探性地问道。 “那师弟也不记得我们是怎么来这边的了?” 南荣念听罢很是认真地回忆了一番,最后只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 “记不得了,听师尊说,是我们有些好奇,误打误撞过来的,难道不是吗?” 南荣念此话一出,宋涯彻底松了口气,只是他面上不显,下一秒居然还酝酿出来了几滴眼泪,像模像样地拍了拍南荣念的肩膀。 “是这样的,南荣师弟,都怪师兄,下次肯定不让你乱来了。” 第282章 为师也不知道,你就自己活了过来。 娄昕舟一边孟河山几人解释情况,一边分心注意南荣念那边的情形,却是听见宋涯这话,恨不得立马过去,给他一巴掌拍到崖底去。 什么叫“下次可不许你乱来了”?这不是将所有的过错,悄无声息地全都推到南荣念的身上了吗?言下之意,都是因为南荣念好奇心太重,才酿成如此后果。 这能忍? 南荣念还真能忍,见宋涯如此爱演戏,他便也跟着他演起了兄弟情深的剧情,少年偏头笑道。 “害宋师兄担心了。” 娄昕舟在一旁看着,心下惊叹。 实际上,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南荣念的话才要多些,和其余人相处的时候,他多数时间都是冷着张脸的,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所以,若是某一天突然变得很多话,甚至很爱笑,那就一定就是在给谁下圈套了。 “所以尊者的意思是。” 孟河山问道,他对于娄昕舟方才所说的话有些震惊,本来遇到这种事情,他一向的处理方式,就是暂停弟子们的此次历练,可尊者却说,历经生死边缘也本是历练的一部分,万不可让他们半途而废,叫他们接着做任务就好。 “没必要顾忌念儿,叫他多经历经历也是好的。” 娄昕舟回道。 孟河山见娄昕舟态度坚决,其余长老也很是赞同她说的话,终是点头答应,而后又转身唤宋涯过来,严声问道。 “涯儿,你可知错?” 宋涯听后立马便跪在地上了。 “徒儿知错,是我失职在前,望师尊责罚。” “便罚你......” “掌门。” 孟河山正要开口责罚,却是被南荣念出声打断。 “此次错并不在宋师兄,而在弟子,是弟子不听师兄劝阻,好奇心太重,才出此意外,还望掌门莫要责罚他。” “这......” 孟河山却并不这样认为,筑基弟子的历练,只会派三个金丹弟子带队,他本就是为使白允尊者放心,才让宋涯一个元婴过来带队,却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自然是要好好责罚一下的,不然又如何向尊者交代? “既然念儿这么说了,掌门便也允了吧。” 却是没想到下一秒娄昕舟便开口了,孟河山听罢有些惊讶地看了过去,玄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白允护短的名声也是由此传出,这次南荣念被害得差点丢了性命,她竟然不追究? “涯儿此前曾帮助过念儿诸多,若是为此事罚他,就是我的不是了。” 娄昕舟见孟河山一脸惊讶的表情,只好解释道。 “尊者大度。”孟河山听后恍然,于是又看向自家徒儿,“既然如此,便饶过你此次,可不能再有下次了。” 宋涯连忙点头。 “弟子谢过白允尊者,谢过师尊。” “好了,起来吧。”孟河山见事情得到解决,也松下一口气, “你们也受了不少惊吓,眼下太阳就要落山,今日便上方舟去歇着吧,好好休息休息。” 说罢竟是将方舟给唤了出来,众弟子一看,几乎眼睛都亮了,二话不说就上方舟去了。 待上了方舟,孟河山以及名木等人又将各自的徒弟叫了过去,好生一番交流,又给了不少东西,娄昕舟也将南荣念叫到了她的房间之中。 这次遇上出窍的妖兽,南荣念几乎将身上的丹药和符箓都用完了,她便又给他重新补充了好些,待细细嘱咐过,便叫他去歇着,可少年却是不愿离开。 “师尊。”南荣念的声音中似乎带上了一些委屈,微微探身过去,“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娄昕舟哪里受得了他这一套,连忙别过头去,在南荣念的面前,她当真是维持不了一刻白允尊者该有的样子,便想着转移话题。 “你们来九幽也有好几天了,可找到火枯灵木了?” 可南荣念哪里不知道自己师尊是在转移话题,但好在也没有再赶他离开,于是便笑着回。 “还没呢,灵木在森林西部,还有一段距离,走过去的话,光是直线距离也还需要一日。” 娄昕舟之前在天上的时候用神识观察过九幽的全局,整座森林的面积大得吓人,从这里走到西面确实还需要一日的时间,不过若是南荣念他们御剑的话,就只需大概两个时辰,只是妖兽领地意识十分强烈,以他们的实力,还是乖乖从地上悄悄通过比较好,若是御剑飞过去,那简直就是活靶子。 “不然你们还是从外面绕过去吧。”娄昕舟想了想回答道,“现在这个位置直线过去,还是有些深了,也难怪你们会遇到出窍的妖兽。” “徒儿也这么认为。”可惜宋涯和贾真真并不认同。 南荣念回道。 “罢了,反正我是给你上了渡劫印记的,出窍以下的妖兽要来招惹你,也都得给我掂量掂量。虽然只有五日的效果,但够你出九幽森林了。” 娄昕舟知道这种团队历练不是一个人能做得了决定的,所以也理解南荣念的难处。 “谢谢师尊。”南荣念笑道,须臾又记起今日的事来,便开口问娄昕舟,“对了师尊,今日徒儿本该是......你是怎么把我救回来的?” 娄昕舟其实也对这一点有些疑问,只是现在定然是没有时间去问天道的,不过,她倒也确实是有一些想法。 南荣念是天阶法器器灵化形,天道虽未告诉她南荣念的能力是什么,但给她的卷章上却有所提及,而他能重新活过来,多半也是因为他那逆天的能力——让已死之人气死复生。 天合乐老祖九觑尊者曾取通天石闭关百年,协力锻造灵器,待出关那日,雷云俱现,天地变色,竟是天阶法器出世。 只是他并未向天下公布这法器是何物,又有何能,在南荣念被发现是天阶法器器灵之后,再加之其能力逆天,竟能让已死之人起死回生,天下人便猜测他便是千年前九觑尊者未公布的那个天阶法器,毕竟只有那般奇才,才能锻出像这样的逆天法器来。 说来,九觑尊者在这个时代倒是挺有名的。 只是这些事情肯定是不能告诉南荣念的,娄昕舟看着少年天真的蓝色大眼睛,只得默默摇了摇头。 “为师也不知道,你就自己活了过来。” 第283章 演戏就演戏,你对她笑这么好看做什么? “师尊也不知道?”南荣念很是震惊,眼睛微微睁大,“我自己活过来了是什么意思啊?” “也许你命不该绝,阎王不敢收你。” 娄昕舟笑着回道,少年听了这离谱的理由,微微一愣,而后也跟着笑。 “师尊居然会和徒儿开玩笑。” 这下该娄昕舟怔住了,好吧,她又忘记端着了,当尊者还真是难。 ...... 一夜的时间过得很快,娄昕舟和南荣念方才觉得只聊过一会儿,天边便亮了起来,待宋涯来唤人,少年才很是不舍地离开了。 等弟子们都下了方舟,孟河山便准备启程回清溪,娄昕舟探到窗外去看着一行人越行越远,直至消失在可见视野范围之内,她才回到桌边,从空间中取出纸笔来,提笔给孟河山他们留了一封信,大致意思是她近来遇到了修炼瓶颈,也需出去历练一番,探探机缘。 这般写完娄昕舟便从窗子处翻了出去,她要偷偷跟着南荣念,这是在得到他遇险消息之前她就已经做好的决定,而且,这历练弟子的队伍之中,还有人妄图对他不利,她又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呢? 娄昕舟悄悄离开方舟之后,便将自己的气息给掩盖住了,也不过一会儿,就追上了南荣念他们。 此刻几人正寻了个地方商议接下来的行程,宋涯站在中央询问众弟子的意见。 “大家觉得,现在是应该往南先出九幽,然后再向西北走,从外面绕到火枯灵木那边去呢?还是按照之前的决定,穿过森林,走直线过去?” 南荣念正抱臂靠在一棵树旁,并不打算开口说话,娄昕舟便落到了他的旁边去,也学着他的样子抱臂靠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上,别说,还怪舒服。 说来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着南荣念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子,之前在天合乐的时候,她就看过一次。 少年冷着张脸,淡蓝的眼睛也是看向别处的,似乎对他们讨论的事情毫无兴趣。 “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直接穿过森林吧,若是从外面去绕,至少还要多两日的脚程。” 贾真真坐在一块半大的石头之上,抱着腿说道。 “可南荣师弟才遭遇那种事情,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稳妥一点,从外面走吧。” 贾真真话音刚落,坐在一旁的薛唐也开了口,他也是领队之一,自然也要发表自己的意见。 “我认同真真的看法,那我们便还是按照原来的决定穿过森林吧。” 宋涯却是没怎么理会薛唐,他语气随和,脸上也始终挂着笑,若非南荣念给她说了这人的真面目,她此刻也瞧不出什么不对劲来,但当提前带入了宋涯是坏人的视角中时,娄昕舟便觉察出他的虚伪来。 孟河山给她说过这些弟子的底细,因而娄昕舟都能叫上他们的名来,所以自然也是认得薛唐的,这少年是名木的亲传,观云名副其实的天才,同时也是这队伍的领队之一,可在宋涯面前,薛唐的话却他用很是隐晦的方式给轻轻掠过了,根本不具备参考价值。 但反观那名为贾真真的内门弟子,无论她说什么,宋涯都要附和一句,也不问其他人的意见,只按那女子的心意行事。 这般区别对待宋涯做的很是隐蔽,从中也能看出他和这两人是个什么关系。 薛唐是少年天才,但宋涯直到半百才入元婴,天赋很是一般,不理他,是因为妒忌。而贾真真人长得漂亮不说,天赋也同他一般水平,顺着她自然是因为喜欢她。 “南荣师弟怎么看呢?” 可贾真真却并不领宋涯的情,回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南荣念,问道。 娄昕舟见她看过来,竟是在少女眼中发现了不少讨好之意,顿时眼睛微微睁大。 好好好,前有孟云被她拦在门外,却是放进来个贾真真。 “我?” 南荣念轻声开了口,娄昕舟听见他的声音便又重新看向了他,只见少年一改方才的冰冷,竟是直接笑了起来,明眸星光,好看极了。 “贾师妹决定就好,宋师兄向来看重师妹的意见。” 演戏就演戏,你对她笑这么好看做什么? 娄昕舟看着南荣念笑得那样开心,只觉心里堵得慌,她站到少年身前,企图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他看向贾真真的目光,可惜掩了息,她就和透明人一样。 南荣念这话说得客气,只是话里有话,贾真真和宋涯很是受用,但其他的弟子听着,尤其是薛唐,就很不舒服了。 宋涯在团队之中每每做决定,都会问过大家的意见,可最后即使大家都说过一轮,他还是不会采用除贾真真以外的任何人的意见。只是他处理得太过顺畅隐晦,直到南荣念开口说出这句话,底下的弟子们才有些反应过来,顿时脸色各异,只是都并未发话。 娄昕舟见着这场景,便知道南荣念的想法了。 宋涯在人前装得太好,所以这些弟子并不知道他的真面目,而南荣念的第一步,就是想在宋涯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让他们慢慢看清宋涯的虚伪面孔。 就这一句话,在人心处开个小口足够了。 “那我们便直接穿过森林吧。” 贾真真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径直朝南荣念走了过去,颇为高兴地说道。 娄昕舟见状去看宋涯的表情,后者明明脸都快僵了,还是死命维持着脸上的随和笑容,有些滑稽。 南荣念点了点头,并未有向之前那般对贾真真摆冷脸什么的,很是自然地和她走在了一处。 “......” 娄昕舟的脸也僵住了,她跟在南荣念的身后,咬牙切齿地在少年耳边说道。 “我警告你,最好和她保持距离,听到没有?” 但其实她说这话,也只是想发发牢骚而已,并没有打算让少年听到。 至于南荣念,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师尊会因为太过担心她,竟然悄悄跟了过来,不然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即使是演戏,也不敢对贾真真这么笑。 第284章 师尊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术 “南荣师弟还真是厉害。” 因为队伍庞大,要照顾修为最弱的弟子,所以一行人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宋涯见贾真真和南荣念走到了一处去,便也去插了个位子和二人聊天。 “嗯?宋师兄是说哪方面的?” 南荣念状若天真地问道。 “虽然尊者及时赶到,但师弟掉下去也有近一日的时间吧,那人罗蜘蛛可是有出窍的修为,相当于大乘的修士,师弟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娄昕舟也是跟着他们的,听到宋涯的问题,她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一番。 她可是小半日就赶到了,可南荣念却是在下面待了近一日的时间,宋涯是什么居心,一看就知,说起来,当时她赶到的时候,这人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带她去悬崖边上,而是跪下来自责懊悔,装得虚情假意,实际上就是在拖延时间。 “师兄说笑了,我这般修为,怎么可能是人罗的对手,撑了不过半日,便被它吞进腹中了。”南荣念笑着回,“只是,师尊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术,我才得以活着回来。” 娄昕舟在一旁听着南荣念一脸正经地将功劳全部归结于她,有些无奈地开口。 “反了,我可没这能力。” “活死人肉白骨?!” 宋涯和贾真真听到南荣念那话,十分惊讶地重复道,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其余的弟子也注意到了他们说的话,亦是纷纷向南荣念靠拢而来。 “白允尊者好厉害啊!” “不愧是当世第一人,轻而易举就做到了天下人都不可能做到的事!” “真的吗?这世界上真的有这般逆天的秘法吗?” “南荣师兄,你是尊者的亲传,她有教你这个秘法吗?” “对啊,是不是只要你学会了,也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 那些弟子你一言我一言,竟是生生将宋涯和贾真真挤到了边上去,娄昕舟也没法再待在南荣念的身边,脚尖轻点,跳到了一旁。 贾真真根本没有想到是这种结果,满脸的惊讶,气得娇哼了一声,宋涯却是乐意见到这种情况的,这样他便可以和贾真真两个人一起走了,见她有些郁闷,便连忙安抚。 南荣念见着那些弟子果然起了兴趣,眼中光彩明亮几分,笑得更加灿烂,一一解答他们的疑问。 “师尊说过,等我回去便教,只是秘法古老复杂,恐怕得等我也到了她那般修为才能用的出来。” “诶?!” “真的可以啊,那个,南荣师兄,等你学会了,可不可以也教教我们啊?” 却是有弟子突然开口问道,众人听见他的话,瞬间不约而同以一种看傻子的眼光看向了他。 这般厉害的秘法,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传给别人?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怎么可......” “可以。” 正有人想要反驳那弟子说的话,南荣念却是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 娄昕舟本是嫌自己走路太累,所以便唤了含微出来直接坐了上去,听到少年答应得这般毫不犹豫,差点从灵剑上摔下来。 好嘛,孩子长大了,学会骗人了。 实际上,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起死复生的秘法,不然天下人也不会在知道南荣念有起死复生之能后,还争得头破血流了。 娄昕舟惊讶于这些弟子的天真,许是也就只有像他们这般,刚刚踏入修真界不久的弟子,才会相信南荣念的离谱说辞。 只是,南荣念为何要突然整这么一出呢? “可以?”有弟子震惊极了,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南荣师兄,真的可以吗?” 南荣念听罢点了点头,而后又补充道。 “不过,这秘法肯定是非常非常难学会的,我可以在师尊教过我后,将这秘法告诉各位,不过,能不能学会还是得看个人领悟天赋了。” “这个自然。” 最开始叫南荣念教他们的那个弟子颇为高兴地附和道。 “还有,我之所以会告诉师兄师姐们这个秘法,还是因为我们已经是共过生死的师门以及朋友了,秘法珍贵,万万不可外传。” 南荣念又定下了一些规矩,众人听罢连连点头,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得到了天大机遇的表情,南荣念看着他们这般,很是满意地笑了。 娄昕舟算是上帝视角,听到这里总算明白过来了。 这个活死人肉白骨的秘法存不存在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南荣念答应的那一刻,他就向这些弟子传递了一个很隐晦的意思。那便是即使是这般厉害的秘法,只要你和我关系好,我也能够教授给你,所以,和我打好关系,是有利可图的。 南荣念方才说了这么些话,竟是让这个以宋涯为中心的团队,开始隐隐向他倾斜。 娄昕舟从头看到尾,不禁感叹,果然教主就是教主,前世也这么有手段。 这般想着,她又去看和贾真真走在一块的宋涯,后者确实是有时刻注意这边,只是不知是不是对自己的地位太过自信了,娄昕舟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只是和那些弟子一样,眼红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秘法,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在队伍中的位置,正在慢慢被南荣念取代。 没救了。 娄昕舟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本以为,宋涯能让门派中包括孟河山在内的人都十分信任喜欢他,是很有城府的,但看来也不过如此。 不过,说来也是,这人的手段也只是从背后推别人下去罢了,又怎么可能斗得过南荣念呢? “呵。” 却在这时,突然便有人冷笑了一声,娄昕舟寻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是孟河山刚收的那个小弟子——马子明。 马子明只有十六的年纪,虽是只有筑基的修为,但看着内里天赋却是不错,少年为人傲气,看来是直言不讳的那种类型。 “马师兄在笑什么?” 南荣念自然也听到了他的那一声冷笑,他对马子明的观感一直不大好,湛蓝的眼中寒意一闪而过,却是转头笑着问他。 第285章 昆仑女弟子 “活死人肉白骨这么离谱你们也信?”马子明开口嘲讽道,“我宁愿相信南荣念在出窍妖兽眼皮底下,毫发无伤地躲了一夜,都不信这个。” 霍,还有个明白人。 娄昕舟听他这般说,些许惊讶,又连忙转头去看南荣念,想看看他会怎样反应。 南荣念嘴角始终挂着笑,眼中光彩晦暗不明。 “马师弟确实有一番见解,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师尊是如何让我活过来的。” “呵,果然。” 马子明听罢冷哼一声。 “我也不怕丢人,还是实话告诉你们吧。”南荣念却是并未理会那声冷哼,只是继续说道,“人罗蜘蛛喜欢戏耍猎物,所以我在下面确实撑了一些时候,但最后,还是很不幸地被它一口给吞了。” “吞了?!” 其余弟子又一次惊呆了,就是马子明也是微微一愣。 “师尊亲手将我从它多的肚子里拉了出来,关于这一点,师弟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她。” 南荣念说到这里,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去,转而换上一副紧张后怕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些许反胃。 娄昕舟见南荣念叫马子明问她,即使众人看不见她,她也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嗯嗯,我可以证明这是真的。” 她能看出南荣念这里的感情是真实的,只是少年将它夸张化了。 “啊?南荣师兄这也太惨了。” 南荣念说完,便立即有弟子附和他。 “是啊是啊,那可是出窍期的人罗蜘蛛,被吃进去一定就没命了啊!” “对啊,白允尊者若是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秘法,又怎么能让南荣师兄活过来呢?” “虽然我觉得马师兄说得也有些道理,但是南荣师兄只有出窍的修为,实在不可能在下面活那么久啊。但尊者神通广大,会活死人肉白骨也不是不可能。” “对啊对啊。” “......” 局势又向南荣念这边倒了,马子明见他们始终向着他,面上并没有什么其他表情,他说不过那么多人,当然也没必要说服那么多人,所以抱着剑跑得更快了些,只是在路过南荣念身边的时候,压着声音说了一句。 “师兄对人心的掌控,让我佩服。” 南荣念听罢微愣,抬头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却只见着了马子明留给他的背影。 娄昕舟坐在含微之上,飞在南荣念身边,所以也不可能错过他的话,同南荣念一样,她也有些许惊讶,思考几许,便低头看向了自家徒弟。 “嗯,我觉得这人不错,是个明白人,阿念啊,你要不找他交个朋友?” 除了交朋友的,南荣念和娄昕舟的想法大差不差,他也看出来马子明是有些敏锐力在身上的,而且似乎很是讨厌像他这样玩手段的人。 历练以来,已经过去差不多一周的时间了,南荣念回忆了一下这些天和马子明的相处,突然便想通了,马子明对他那莫名其妙的恶意,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也看穿了宋涯的正面目,所以也就自然讨厌起了和宋涯走得近的所有人,这其中便包括了他。 “南荣师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和那种人置气没必要。” “对啊,他不信你,我们信啊。” 众弟子见他许久不说话,以为他是被马子明给气着了,便纷纷开始安慰他,南荣念这才回过神来,又展开笑容和他们聊天。 修真者耳聪目明,宋涯已是元婴,自然也是听见了马子明对南荣念说的话,这般他才反应过来,看着被一众弟子包围着的南荣念,不禁眉头紧皱。 这少年真有这样的手段?他看着不像啊?不过就是有个厉害一点的师尊罢了。南荣念从小便被宠到大,又跟着白允隐居在荒无人烟的雪山顶上,怎么可能知道人心的险恶,甚至还来玩弄人心,笑话,他在人际交往中摸爬滚打近百年,才有这番地位,怎会看不出一个孩子在想些什么? 说什么掌控人心,无非骄傲炫耀罢了。 “宋师兄,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贾真真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面带疑惑。 “啊,没事,只是在算行程时间罢了。” 宋涯随便找了个理由笑着回道,贾真真听后点了点头,并未怀疑什么,可正当她想继续和宋涯方才聊的话题时,却被远处一声尖叫给突然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众弟子和她是一般的反应,南荣念也停了下来。 “前面似乎有人遇到危险了。”宋涯走上前来,有些严肃地说道,须臾又看向了一直落在最后面的薛唐,“你们在原地待着别动,薛师弟,你和我一起去看看。” “哦,好,好的。” 薛唐连忙应道,二话不说,就跟着宋涯御剑过去了。 娄昕舟也有些想要跟过去凑热闹,可奈何放心不下南荣念,就只放了神识过去查探,却是看见了无比熟悉的白色弟子服。 是昆仑的弟子! 只有一人,是个练气的女弟子,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 娄昕舟微微震惊,九幽森林位于昆仑山东面,距离不远,因而昆仑虚常有弟子下山到此处来历练,可各门各派放出来历练的弟子,至少都有筑基的修为,她是从未听说过有叫练气的弟子下山历练的,还是来九幽这种多妖兽的地方。 有些奇怪。 娄昕舟暗暗想到。 那女弟子遇到了的是一只足足有元婴期的黑曜乌鸡,若非她跑得快,早就被一翅膀扇成肉泥了。 宋涯哪里想得到会遇见元婴期的妖兽,见状立马便放弃了救人的想法,只是碍于薛唐在场,没有离开的理由,竟在心中略略后悔带少年前来。 那乌鸡来势汹汹,薛唐也是有些被吓到,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宋涯察觉到了,心中庆幸,立马说道。 “薛师弟,你既害怕,便先退下,我来救那女弟子。” 只是他也不过就这般说说罢了,待薛唐走开,他便打算立马逃走,那女弟子十七八岁了都还只有练气的修为,定然是昆仑无足轻重的外门弟子,不值得他冒着生命危险救她。 第286章 徒儿啊,你还当真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啊。 可薛唐听后却是摇了摇头,少年性子耿直,甚至颇为憨厚。 “我怎么可以丢下宋师兄一个人逃跑呢?这可不是一个男人会做的事。” 宋涯听罢,几乎有些大惊失色。 你才刚满十八岁啊!谈什么男人! “元婴期的黑曜乌鸡啊。” 娄昕舟用神识时刻注意着那边的动静,见着那巨大的黑色巨大翅膀,便知道是黑曜乌鸡了,只是以宋涯和薛唐的修为肯定是打不过的,她必须想想办法。 唔,或许她可以试试像给南荣念上印记那般,也给他们中的一人上一个,直接吓跑那黑曜乌鸡去。 娄昕舟想到这里,便在掌间凝聚起了暗蓝色的灵光,而后直接给薛唐上了加护,毕竟她不可能忍着恶心给宋涯上,也不可能给一个素未蒙面的弟子上。 “救命!救救我!” 那女弟子看到有人来了,便大声向宋涯和薛唐二人喊道,薛唐见状也不再犹豫,立即从自己站的树上跳了下去,本来是打算抓着人就跳上灵剑逃跑,却是没想到刚刚落地,那黑曜乌鸡就像见了鬼一般,当即转头就跑。 “?!” 薛唐懵了,还站在树上不为所动的宋涯也懵了。 “谢......谢谢这位师兄的救命之恩,我还以为我要死在这个地方了。” 那昆仑的女弟子只有练气的修为,所以看不出来救她的二人是个什么修为,只以为是这少年的修为高过那黑曜乌鸡许多,才将它吓得落荒而逃,因而在缓过气来后,便十分感激加崇拜地看着薛唐,甚至还有些泪眼朦胧。 宋涯这时候才从树上下来,一脸的关切。 “没事了,有我们在,这位师妹如何称呼?” “我姓章,两位师兄可以叫我凡雁。” 章凡雁闻言自我介绍道。 “我姓宋,单名一个涯字,这位是薛唐,凡雁师妹为何会一个人出现在九幽森林中啊?”宋涯问道,说着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而且师妹还只有练气的修为,实在不该进森林来的。” “我......” 章凡雁闻言却是有些支吾,看样子并不是很想回答。 “凡雁师妹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薛唐也问道。 “没......没有,我就是下山来替我师兄采些灵药回去的,他要的东西就在九幽森林边上,可我......一不小心就走错路了,哈哈。” 章凡雁略显尴尬地笑着解释,她长得很是不错,又正值少女碧玉年华,这般笑起来倒是让宋涯和薛唐都一时失了神。 娄昕舟用神识探查着,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这孩子比贾真真好看多了嘛。 “原来如此。”宋涯很快回神,眉眼间都笑开了,“可凡雁师妹已经深入森林这么多了,不如同我们一起吧,你只有练气的修为,和我们顺路出去,要安全些。” 宋涯竟是想留下她? 娄昕舟有些震惊,莫非是看上了?可他不是喜欢贾真真吗? 好家伙,见一个爱一个是吧。 “可我会拖累两位师兄吧。” 章凡雁有些犹豫。 “没事,我们是观云宗来历练的弟子,后面还有一大家子呢。” 薛唐抬手挠了挠头,笑得很是憨厚。 章凡雁听罢便十分高兴地答应了。 “章师妹这边来。”宋涯见她答应了,也是十分的高兴,“不过在出森林以前,我们要往去九幽西面寻火枯灵木,所以得耽搁一些时间,师妹应该没有什么急事吧。” “没有没有。” 章凡雁闻言连连摇头,实际上,刚才生死逃亡的经历让她吃了好一番苦头,她现在只想安全出森林,有人带那是求之不得。 “好好,那章师妹跟我们这边来吧。” 薛唐转头说道。 娄昕舟用神识注意着几人,将章凡雁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在跟着宋涯和薛唐往这边来的时候,少女肉眼可见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 “唔......” 可娄昕舟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便又将神识放远了一些,而后竟是在不远处瞧见了那黑曜乌鸡的尸体,直接自胸口破了个大洞,应该是被人用灵力一击击杀。 “?”竟是还有人在? 娄昕舟眉头微皱,看那伤口,此人修为定然在元婴以上,只是,来人定是也在掩息方面有着极深的造诣,她一个渡劫尊者竟是从头到尾没有发现那人的存在,现在也不知他在何处。 不行,总之不管是谁,她得跟紧点南荣念了,别又出什么意外。 众弟子在看见宋涯和薛唐带回了一个昆仑的漂亮女弟子时,都有些惊讶,贾真真更是直接皱了眉,几步上前问宋涯。 “她是何人?” “应该是从昆仑来的师姐。”南荣念解释道,“那是昆仑虚的外门弟子服。” 贾真真听见南荣念出声,看了少年一眼,而后又回头打量章凡雁,但眉头还是没有松下来,她有种自己的猎物会被人抢了的危机感。 “真真,这位是章师妹,她本是下山采药的,但是不小心迷了路。章师妹,这位是我的同门师妹,姓贾。” 宋涯笑着向贾真真解释道,又向两人介绍了对方。 “贾师姐,你好。” 章凡雁听罢便笑着打了声招呼,却是没想到贾真真不知为何并没有理她,空气竟然由此静了几息,才终于见她也笑着应了。 “章师妹,你好。” 之后,宋涯向众人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部分弟子很是欢迎章凡雁的加入,可另一些人,比如马子明,却是觉得章凡雁只是一个累赘,宋涯没有经过所有人的同意,就一个人做了决定,这无意间让这些弟子开始逐渐不喜他了。 可惜章凡雁性格大咧,并没有发现自己被人讨厌上了,她和薛唐很是合得来,宋涯也多有关照她,只觉观云的弟子都非常的热情,对他们很有好感。 南荣念察觉到队伍中那些弟子的情绪波动,有些意外地笑了,没有想到宋涯还会自己作死,也省得他废那么多气力了。 娄昕舟一直都待在南荣念的身边,见他笑得这般邪气,竟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徒儿啊,你还当真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啊。” 第287章 南荣念,你说句话啊! 章凡雁的加入并没有改变什么,宋涯带着大家继续向九幽的西部而去,不过半日,便遇见了好几次金丹期的妖兽,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大家还能团结起来勉强与之一战,可当心力交瘁之时,却还一次又一次遇见,一众弟子便开始在心底抱怨宋涯做得决定了。 不少人都受了伤,南荣念在安全过后,便将娄昕舟给他疗伤的一些丹药给分了出去,众人很是感激,而后再看宋涯,便越觉不顺眼。 终于有人受不了,一个筑基期的弟子开口征求大家的意见。 “要不我们还是先出森林,然后从外面绕过去吧,这样下去怎么行啊。” 这人话音刚落,当即就有人附和道。 “我也觉得,这都是第几次遇见金丹期的妖兽了?若不是多亏了南荣师兄,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回去。” “是啊,南荣师兄,你觉得呢?” 有人开始征询南荣念的意见,却是始终没有看过宋涯一眼。 娄昕舟坐在南荣念的身边,少年正将自己身上最后一颗丹药递给章凡雁,后者很是感激地朝他笑了笑,娄昕舟看着他手中的丹药被人就那般简单拿走,欲言又止。 “阿念啊,你或许不记得了,但这已经是最后一颗了......” 她们那个时代丹药太难求了,更何况她给南荣念的这些都是玄阶的丹药,若非这个世界丹门兴盛,她绝对要心疼得晕过去。 “不行。我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了,还有差不多半日就到了,这时候换什么?” 还未等南荣念开口说话,宋涯便抢先回答,他是这支队伍的领导者,穿过森林走直线过去也是他做的决定,因而他知道坚持阵地的重要性,若是现在突然改变决定,就是在变相承认自己先前做的决定是错误的,而一但众人反应过来,他便失去核心领导力了。 “宋师兄元婴修为自然不用担心,就是我们全死了,你也能活着逃出去。” 早前埋下的火种终于爆发了,有弟子听见宋涯说的话,只觉得火大,阴阳怪气起来。 他方才受了极重的伤,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这是他第一次出来历练,筑基弟子的任务明明简单地要死,怎么成他要死了。 宋涯没有想到有人会这样说他,一时便怔在了原地。 “喂,你怎么说话的?”贾真真听罢替宋涯不平,“若非宋师兄在,你们早就死了。” “哦?可若是宋师兄不在,我们根本不会横穿森林,你说是吧,贾师姐,这决策到底是谁做的呢?问过我们的意见吗?” 马子明也站了出来,他本就不喜宋涯,最是乐意看见这般场景。 “哦对了,要是我们走的外面,也就不用浪费南荣师兄那么多丹药了,贾师姐刚刚也分了一颗,就是不知道,宋师兄把你护得那么紧,你是哪儿伤着了?” 呀,开始了,开始了。 娄昕舟也激动得站了起来,一脸的兴奋,须臾又去看南荣念,却是见着少年慢吞吞地起身,不慌不忙,也不开口说话。 “你这也太淡定了。” 马子明的话说得有些重,贾真真的脸气得都青了,先不论她是不是真的受伤了,这丹药几乎人人都分了一颗,她去讨要一颗怎么就不行了?再说了,南荣念关系和她那么好,想必就是要他将身上的丹药全给她,那少年也不会说什么,凭什么马子明要来管这件事? “马师弟,这丹药又不是你的,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这东西确实不是我的,但我就是看不得有些人矫揉造作、装可怜,师姐,你不会觉得所有男人都吃这套吧。” 马子明忍宋涯两人忍得太久了,这一有机会骂他们,嘴上根本留不了情,直接钻到心窝子里面骂,只叫贾真真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师弟!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宋涯终于是听不下去了,一脸的无奈,就要走过去将马子明拉住,但后者见罢却是一声冷哼,只往一旁躲去,嘴上不停。 “哟,师兄是第一天才认识我啊。” “南荣念,你说句话啊!” 贾真真当真是气疯了,在这个队伍里,她就看上了两个人,一个是宋涯,一个是南荣念,宋涯在好早之前她就已经拿下了,至于南荣念,那少年最开始还对她爱答不理,可还是架不住一路上她死缠烂打,对她总比旁人要好很多。 而且,许是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南荣念回来后更知道珍惜眼前人,便对她照顾有加,遇到危险时,好几次都是他舍身救得她。 若说这不是喜欢她,那为何又要冒着生命危险挡在她面前?这个少年她肯定是拿下了的,她对自己的魅力是很有信心的,就是章凡雁长得再好看,这一路上,也没见南荣念对她笑过啊。 娄昕舟是万万没想到贾真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叫南荣念说话,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她和南荣念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一对了一般,让人火大。 娄昕舟也受不了了,转头看向身后的少年。 “啊啊啊啊,不行,我受不了了!她以为她是谁啊!阿念,你快说句话啊!” 南荣念知道贾真真会叫自己,见她气得脸红脖子粗,心下只觉厌恶,但面上却是不显,只有些疑惑地回答。 “贾师姐想要我说什么?” “就是!” 娄昕舟附和道。 “你......”见着自己喜欢的人受欺负了,就只看着? 贾真真没想到南荣念这般木头,但嘴里的话也不好说出来,顿时梗住,好不难受,须臾才想好措辞,眼中的怒气又到一个巅峰。 “他这么说我,你就什么都不说?” “呀,贾师姐啊,这我就不得插句话了。”马子明又开口了,少年头微微扬起,眼中尽是鄙夷之色,“南荣师兄是你什么人啊?非得护着你,你们认识才几天啊?嗯,师弟建议你,遇到这种情况,还是找我家宋师兄比较好。” 第288章 你贱不贱呐! 马子明说着便转头去看一旁的宋涯,后者面色亦是不好看,贾真真从南荣念来过后,便一直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他一路上来一直看在眼里,好不痛苦,见马子明看向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别过头去。 虽然马子明是阴阳怪气地讽刺,但贾真真听他这样说,这才想起还有宋涯来,她方才将众人围攻的怒火,从宋涯的身上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所以,宋涯必须要向着自己。 “宋师兄。”贾真真将脸上的怒气收了些,剩下的转化为委屈,柔柔弱弱地叫出来,就好像是要哭了一般,“你知道我不是他说的那种人。” “噗。”马子明没想到贾真真当真听进了他的话,有些意外,须臾又觉好笑,小声吐槽,“一群小丑。” 宋涯就在他身旁站着,闻言眉头紧皱,自知稳不住他,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便过去安抚贾真真了。 南荣念在一旁悄然观察着全局,自然也没有错过宋涯眼中闪过的杀意,少年嘴角扯过一丝弧度,颇为认同马子明所说的话。 “所以,是要走那条路啊。” 章凡雁见大家似乎都不说话了,总算找到机会开口说话,便从南荣念的身后探出头来,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她是宋涯和薛唐两个人带回来的,实际上理应是向着宋涯的,可是她并不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因而也并没有立场开口说话。 “咳,就是,南荣师兄,你觉得呢?” 之前问南荣念的那个弟子接着最开始的话问,其他人也是和他一样的表情,都看向了南荣念。 宋涯瞥了他们一眼,但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偏向南荣念的?果然,这人果然该死! “大家觉得呢?” 南荣念见一众弟子都等着他回答,便走上前来,少年笑得很是亲和,便又被团团围住。 “还是走外面绕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刚刚那只金丹的黄豹子差点一巴掌给我呼没了,小命要紧啊!” “嗯嗯,我也认同张师弟说的,我们不过才筑基,这任务本就是让我们从外面绕过去的,大家走快点不就好了?” “就是,宋师兄根本顾不上我们。” “......” 宋涯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这才知道一众弟子积怨已久,可这些怎么就这样爆发出来了?九幽森林妖兽是多,可这里外圈,半日就遇见这么多的金丹妖兽合理吗? 难道是有人在背后做手脚? 他突然便想起马子明早晨对南荣念说得那句话了。 “师兄对人心的掌控,让我佩服。” 难道南荣念真有这手段?可为什么?他不是失忆了吗?他可是白允尊者的亲传弟子,若是没有失忆,又为何不将这件事直接告诉尊者,这般迂回费力是为了什么? 可若是真的失忆了,他做这一些又是为了什么?白允离开的这些年里,他对他还是照顾有加的,他能看得出来,少年从刚进队伍开始,就很是依赖于他,总不能真的是为了贾真真吧? 宋涯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决定找个时间试探一番。 “好,那我们便向南出森林,然后再从外圈绕到西面去吧。”南荣念笑着说道,须臾又似乎想起来什么,转头看向宋涯和贾真真,像模像样地问了一句,“宋师兄,贾师姐,你们觉得怎么样?” 宋涯没想到南荣念还要问他一声,愣了一下才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贾真真则是直接甩过头去,一脸“我生气了的表情”,还沉浸在自己肯定拿下了南荣念的幻象之中。 “你贱不贱呐!” 娄昕舟看着她这样,只觉得拳头硬极了,急需一个出气包。 ...... 经过众人的一致决定,几人便向森林南面而去,此刻太阳已经要西落,众人没走多远便就地找了块空地准备过夜。 虽是已经在往九幽森林外面走,能遇见高等阶的妖兽的概率也在降低,可是队伍毕竟人数多,也容易引来一些贪嘴的妖兽,所以夜晚必须要做好防护措施。 南荣念毕竟是在雪山上待过,这些东西白允一早便教过他,之前那几次也是他出了很大一部分力,只是那时宋涯在场周旋,竟是让大家都觉得是因为宋涯指挥有加,大家效率才这般高。 这番醒悟,才瞧见功劳都该是南荣念的,大家年纪相仿,竟是又给人围住了。 “南荣师兄,你怎么会这么多啊?” “都是师尊教得好。” 南荣念回道,少年在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星光点点,伪装许久,才露半点真情,娄昕舟瞧见了,便小心避开众人,坐到了离他最近的地方。 “真是可惜,我以前都不曾参与过你雪山的生活。” “白允尊者还教你这个?” 有弟子惊讶地问道。 “雪山生存环境苛刻,师尊为了锻炼我的毅力,曾将我丢出去过一段时间,当然,也是为了让我突破筑基。” 南荣念很是随意地回答道,只是他这话一出,其余的弟子无不张大了口,他们并不知道南荣念曾经到过金丹,只以为他和他们一样,都是天赋平平的普通人。 “啊?这么狠啊,我就是现在去雪山都活不下来,师兄你是如何做到的?” “就是啊,这会不会太严苛了一点,总觉得没必要这样,像我们不也好好到筑基了吗?” “你懂什么?”又有弟子开口,“像这种险境,最是激发潜能,我也想试试,可惜没人看着我,就怕一不小心真死了,所以到现在也没下定决心。” “是这样吗?” 最开始提问的弟子疑惑地看向了南荣念,寻求印证。 “嗯,修真哪有一帆风顺的?死境又逢生,这种事不少。” 南荣念点了点头。 “也是,若是以后我遇到了瓶颈,也试试师兄说的方法。” “南荣师弟。” 却正是大家聊在兴头上,宋涯黑着脸出现了,他皱着眉头,印着火堆橙红的光芒,又显局促。 “宋师兄?怎么了吗?” 第289章 试探。 “我有话想问问你,跟我来。” 宋涯习惯了领头的位置,这方说话的语气也改不过来,众弟子你看我我看你,却是将南荣念给拉住了,以为宋涯要报复南荣念。 “你们不会以为我要害他吧。”宋涯见状眉头皱得更深,直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这次我也是第一次做领队,没有照顾到你们每个人,是我的不是,可你们也该知道我的为人,我宋涯绝非小人。” 宋涯说得信誓旦旦,仿若真的一般,众弟子并不知道他将南荣念推到人罗巢穴里面的事,因而便动摇起来,娄昕舟看着宋涯那好似被冤枉了的表情,不禁感叹道。 “好一招以退为进。” “宋师兄有什么话是不能在这里说的?”南荣念开口了,少年一脸天真加疑惑,看起来很是纯真无害,“是觉得大家不可以信任吗?” “诶,对哦。”弟子们反应过来,“宋师兄是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我们说的?” “是啊是啊。” “......” 宋涯见着这一幕,在心底恨得牙痒痒,可是面上却是诸如寒心了一般的表情,他装作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而后开口。 “南荣师弟,师兄我只是想知道,白允尊者离开五年,这五年里,我对你是怎么样的,你心里应该知道。” 宋涯说着,脸上的表情十分痛心,就好像看着自家弟弟做错了事,甚至还将刀刃对向自己一般。 “可这一次历练,你为何要引导大家来讨厌师兄?我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还是说,你喜欢贾师妹,觉得我碍着你们俩了?” “哈?” 娄昕舟在一旁听见,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宋涯说出口的,真的想提着含微一剑砍上去,可转头看南荣念,后者却是淡定极了,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事了一般。 贾真真本是默默坐在一边,等着南荣念师妹时候开窍去哄她,却没想到还没等到,就听着宋涯说出了这一番话,顿时整个人都看了过来。 对啊,难道南荣念不为她说话,也不来安慰她,是因为在吃她和宋涯的醋? “本来我是想单独问你的,可是......”宋涯看了看周围坐成一圈的弟子,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伤害到你我之间的感情。” 周围的弟子们听宋涯这般说都是一脸“还有这事?”的表情,宋涯见状,心中暗喜。 论操控人心,你比我晚了一百年呢。 “我并不知道师兄是在说什么?”南荣念等宋涯完全表演完后,终于开了口,“师兄决策出错,我作为师弟,在全力帮你补偿,甚至将师尊给我的丹药全部用来给大家疗伤了,可师兄不但不领情,反而冤枉我一片好心。” “这......” 宋涯完全没有想到南荣念会说出这个理由来,少年的眼神很是无辜是失落,说辞也是毫无破绽,以至于宋涯完全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霎时便愣在了原地,眼中有些纠结怀疑,甚至忘了掩盖。 难道真的是他冤枉南荣念了? “还有,这件事和师姐无关,请师兄不要将一个姑娘家的事,随意摆到台面上来。” 对于贾真真的事,南荣念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般回答,既能让包括贾真真在内一众弟子,潜意识里对宋涯的人品有一个新的认识,又能继续吊着贾真真,暗中助长孤立宋涯的形式。 “我没......” 宋涯听到南荣念这般说,连忙否认,却是话都还没说完,就被贾真真无情打断。 “够了,宋师兄,南荣师弟那般好心,你怎么忍心冤枉他呢?” 娄昕舟看着眼前这出好戏,心下惊叹。 不愧是教主。 “真真?” 宋涯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和南荣念之间,贾真真选择了这个她只认识了几天的少年。 “宋师兄,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我一直都记着你的好,也请师兄要相信我的为人。” 南荣念再次开口说道。 “我......” 宋涯说不出话来,这局势在不知不觉间又一次倒向了南荣念,他只觉心头郁闷,但疑惑也渐消,好在南荣念是真的失忆不记得他将他推下去之事,不然他还真的就完了。 只是,无论如何,南荣念还是不能留着,若是他回去之后,哪天突然想起来了,他就真的完蛋了。 本来这次计划是天衣无缝的,他还是在外面待了小半日,才给孟河山发去求救信息的,就是为得确保南荣念死在下面。 可就是不知怎的,就算白允只用半日就赶来了,加上他故意空留的时间,也足足有一日了。 这小子居然还能活着回来,试问天下有哪个筑基的修士,能在出窍妖兽的巢穴之中,存活足足一日?那可是相当于大乘的修士啊! 难道真的是活死人肉白骨? “宋师兄可还有别的事?” 见宋涯许久不动,南荣念开口问道,宋涯听见他的声音才回过神,连忙摇头,笑道。 “没事,这次的事,是师兄误会你了,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宋师兄不必这样,我们五年的感情可不会就因为这点事儿就破裂的,你说对吧?” 南荣念回道。 宋涯听后微惊,有些心虚。 他对南荣念起杀心这事,其实贾真真只是导火线,这女人他还没有完全得到手,偏这时候来了个南荣念,一下就将人给卷过去了,他怎么可能不气? 但是,他嫉妒南荣念有那么一个好师尊,丹药、灵器,甚至还有符箓,哪个拿出来不比他们好?以前白允不在的时候,孟河山就叫他拿各种好东西往南荣念那处送,是一点没有留给他。 而且,就算是人家师尊回来之后,孟河山往白允院子里送的好东西也不减反增,说不定,南荣念拿出来的那些丹药、灵器就是孟河山送过去的呢? 那些东西本该就是他的,却是被南荣念拿来收买人心,当真可恨。 这五年他帮助他那么多,也没见着他感恩戴德,真是忘恩负义。 呵,你以为你有一个好师尊我就杀不了你了吗?等着吧南荣念,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的! 第290章 跟踪之人 待夜完全黑下来,众弟子便三两依偎着睡过去了,只南荣念还睁着眼睛,今日该他守夜,前半夜是睡不了的。 娄昕舟也陪着他坐在火堆旁边,每次安静下来,她总忍不住去仔细瞧他,目光从少年的交握的双手到他的脸上,最后落在他的眼睛之上,少年睫毛细长,正盯着那明黄的火焰不知在想些什么。 左右没有人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娄昕舟便凑近了一些,想再看得分明一些,却是突然听见了两人身后传来了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她连忙放出神识去查,捕捉到一点元婴灵力的气息,当即便站起来了。 不是妖兽,是人。 娄昕舟的第一反应便是宋涯要来害南荣念了,因而立马回头看向宋涯休息的地方。 可那人却是好生生躺在简单搭好的遮蔽篷之中,并没有离开。 在短暂地愣神过后,娄昕舟大致知道来人是谁了,那林中之人,定然就是白日里悄悄杀掉追杀章凡雁的黑曜乌鸡之人,只是他极为擅长躲避,以至于这时娄昕舟才发现了些许他的踪迹。 南荣念也起来了,只是他修为只有筑基,贸然过去查看并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因而只是颇为警惕地注意着那边。 娄昕舟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悄悄在他身上落下一道印记,而后才御剑到天上去查看情况,竟是在离南荣念他们扎营不足百米的地方,看见了一头倒下的金丹期的妖兽,又是胸口一道灵击,已经死亡。 “......” 那人会露出一瞬间的气息,该是击杀妖兽所致。 娄昕舟皱了皱眉。 这种行为,难道是在保护南荣念一行人? 不对,这人是跟着章凡雁的,应该是为保护她而来的,不然只凭她练气的修为,又如何能在九幽里走这么远? 娄昕舟还记得章凡雁来时,曾向宋涯和薛唐解释说,她是为给师兄采摘灵药误入的九幽,那这悄悄跟在她后面的人,会不会就是她口中的师兄呢? 娄昕舟从空中落了下来,走到那已经死亡的妖兽身旁。 昆仑主阵,再辅修其它,几乎每一个昆仑弟子,都会对阵法十分依赖,即使是空手起阵,也会留下痕迹。 暗蓝色的灵光从脚下缓慢铺出,娄昕舟仔细地探查着空中有无阵法印记残留,果然发现了一丝痕迹。 “强灵阵?果然。” 这阵法是用来加强灵力攻击的阵法,是昆仑每个弟子都会学习的、很基础的阵法之一。 看来这悄悄跟在队伍后面的人,就是章凡雁的师兄无疑了,就算不是师兄,也肯定是昆仑的弟子。 而且,这人只凭元婴修为,便能一击击杀元婴期的黑曜乌鸡,自身行踪气息也是掩盖得毫无破绽,一定不是普通的弟子。 这般实力,要么修炼得久,要么天赋异禀。 当然,昆仑不乏天才,所以娄昕舟更倾向于后者。 正这般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丝熟悉的气息,娄昕舟微惊,连忙躲过,便见着南荣念穿过她方才站的地方,走到了那已经死掉的金丹妖兽面前,而后十分冷静地蹲下查看。 好险,差点就碰到了。 娄昕舟微微松了口气,南荣念走路也是无声无息的,也不知是他自己在这方面很有天赋,还是因为受邵云帆的影响。 她看见蹲下的少年眉头微皱,便走过去蹲在了他的旁边,笑得颇为灿烂。 “阿念,你能瞧出什么来不?为师可是什么都知道了。” 南荣念自然听不见她的问题,在思考一番后,又起身探查周围的情况,竟是发现了一旁一棵大树的枝干,被人为折断了,看样子应该还是不小心的。 南荣念没有说什么,只再看了一眼那地上金丹期妖兽的尸体,转身离开了。 娄昕舟也跟在他身后回去了。 ...... 第二日一早天方微亮,宋涯便唤众人起了床,一行人整装完毕,继续向南方走去。 “章师姐。” 南荣念却是不知何时走到了章凡雁的身边,后者正和薛唐聊得开心,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便有些疑惑的转头去看,见着是南荣念,遂又笑开。 她虽然没有和南荣念聊过几句,但这少年昨日曾给过她丹药疗伤,为人也很是亲和,因而她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怎么了?南荣师弟?” 她总听众弟子这般叫他,也就跟着喊了。 娄昕舟也跟着南荣念过来了,少年这时候跑来问章凡雁,也该是发现了些什么。 “没什么。”南荣念笑着回答,“就是有些好奇师姐怎么会一个人跑到九幽这么深的地方来。” 这里虽是外圈,但只需再往里面走一点,就能到九幽中圈了。 “啊,这个啊,说来我只和薛师兄和宋师兄解释过。”章凡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咳,我就是为了给我家师兄采些灵药罢了。” “采灵药?”南荣念疑惑得问道,“九幽外圈的灵药很多地方都有卖的,价格也不贵,师姐何必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到森林里来采呢?” “咳咳。” 章凡雁听罢有些心虚,眼神微微躲闪,须臾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是长叹了一口气。 “那个,其实我还挺穷的。” 穷? 娄昕舟微微惊讶,有个元婴期的天才跟在后面悄悄保护,怎么看章凡雁都不是普通人,怎么会穷呢? 说来,娄昕舟昨日还无意间看到她空手画了个起火阵,这孩子在阵法方面的造诣很高,她那时还惊讶她为何只是个外门弟子。 可现在想来,为了不引人注,她常常在人前装弱,换装扮那是常有的事,也许章凡雁就是这种情况。 所以这般说辞,定然不是真话,而且她那神情略显无措,就像是这解释才想到的一般。 “所以师姐你就来森林采药了?不叫你家师兄陪着你?” 南荣念又问。 “我要采的灵药并不在森林里面,实际上,根本用不到进来,只是我比较倒霉,被一只妖兽给瞅见了,追了我好长一段路,我不得已才跑到了森林里面的,然后......” “然后?” “然后就迷路了......” 第291章 又遇出窍 章凡雁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逻辑漏洞,可娄昕舟却总觉不可信,她转头看南荣念,少年脸上笑意未减,但眼底深处却满是怀疑,看来是和她一样的想法。 “章师妹别怕,有我们在,你很快就能出去的。” 宋涯本是走在一旁稍远,听见几人的对话,便开口对章凡雁说道,章凡雁听见他的话,转头对他笑。 “谢谢宋师兄。” “吼!” 却正在这时,几人之间的和谐被全然打破,一声怒吼从森林较深处传来,下一秒,地面竟是微微震动了一番。 众人大惊。 “又怎么了这是?!” “是出窍的妖兽!怎么会在这儿?!” 宋涯皱眉喊道,此话一出,弟子们瞬间便慌了起来,南荣念也难掩眼中的惊讶。 那妖兽离他们尚还有些距离,可就这声音来看,竟是昨日他们走过的地方,若非早做决定向南出森林,怕就要和它迎面撞上了。 “大家别慌,那妖兽离我们还有好一段距离。”南荣念反应过来后便开口安抚众人,“都学过掩息之法没有,收住灵力,小声些,我们加快脚步出去。” 众人连连点头,宋涯见南荣念很是自然地抢了他该说的话,心中不爽,但碍于众人在场,并没有说什么。 “啊啊,就说了不该进森林的,这下好了吧!” 有弟子压着声音,边跑边抱怨,整个人都十分地不高兴。 那妖兽虽然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但那些距离对于出窍期的妖兽又算得了什么呢?若是他们被发现了,它要过来,也不过几息罢了。 “别说了,快跑吧。” 另一弟子面色严肃,回答。 “这边。” 宋涯跑在最前面,用灵力开道,他自然听见了那弟子的抱怨,余光瞥了他一眼,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不就是没征询他们的意见吗?用得着一直说事吗? “章师妹,你还好吧。” 薛唐却是突然出了声,南荣念和娄昕舟听见声音,都看了过去,才见着章凡雁一额头的汗,似乎很是紧张害怕。 “没......没事。”章凡雁有些支吾地回道,“就是没想到是出窍的妖兽。” “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薛唐接着开口,“你别害怕,有我们在呢。” “好,好。” 章凡雁边跑边擦了擦额头的汗。 “总觉得她有什么事瞒着大家。” 娄昕舟转头看向南荣念,少年也才回过头来,只是并没有说什么,娄昕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作罢,唤了含微,飞到了天上去。 这地方可是外圈,南荣念被推下去的那个裂缝都是中圈的范围了,按理来说,出窍的妖兽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外圈才是。 却是刚在天上立住,便见着远处一个庞大的黑影冲天而起,竟是直冲这边而来。 “怎么过来了?” 娄昕舟微惊,正想提剑冲上去,又堪堪停住,须臾低头去看底下拼命逃跑的一行人,正好和章凡雁对上了目光。 章凡雁自然是看不见她的,少女眼中尽是担忧和恐惧,她看的,是那已经到了眼前的巨大黑影。 猝不及防被一团巨大阴影笼住,众人全都吓得忘记了呼吸,脸上惊讶的表情还未收住,就见一只金雕“碰”的一声落在了他们面前,弟子们连忙收脚。 “被......被发现了?!” “啊啊啊,怎......怎么过来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 宋涯跑在最前面,差点被金雕落下时带起的强风掀出去,整个人的眼睛睁得极大,满脸震惊恐惧,提着剑的手甚至止不住地颤抖。 “跑!” 他突然一声大喊,竟是不顾旁人,率先御剑飞了起来,众弟子顿时四散而逃。 可那金雕翅膀一扇,便将众人全都从空中给拍了下来,宋涯堪堪躲过,再顾不得其他,拼了命地往高处飞。 “宋师兄!” 贾真真没有想到宋涯会丢下她一个人逃跑,吓得连忙御剑去追,可她哪里能逃得出那出窍期金雕的桎梏,和其他弟子一起被掀翻在地。 “宋师兄!救命!” “宋师兄!” 其他的弟子也发现宋涯跑了,连忙跟着贾真真一起喊,却是根本不见宋涯回头。 却是没想到,那金雕注意到跑了一人,便转过头去,嘶鸣一声,竟是将宋涯给生生震了下来。 娄昕舟见状却是收起含微,落在了南荣念的身边。 这金雕,好像并没有杀人的意思,倒像是冲着什么来的。 南荣念倒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在众人都急着御剑逃跑的时候,他反而是站在一旁不为所动,只将知着唤了出来,拿在手里。 另一只手也没空着,娄昕舟仔细一看,却是一颗记忆灵珠,专门用来记录当下场景的那种。 嗯?在录什么? 娄昕舟微微疑惑。 薛唐提剑站在他旁边,将章凡雁护在身后,也没有御剑逃跑。 像方才那种情况,御剑逃跑简直就是最大的错误,这金雕可有出窍,只需一个抬脚就能将他们全部踩死,他们怎么可能逃得了?反而是吸引了它了注意,死得更快。 “吼!” 将逃走的宋涯震落下来后,金雕又扑腾了几下翅膀,乌金色的眼睛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一人身上。 娄昕舟顺着它的目光看了过去,果不其然是章凡雁。 “吼!” 在看见章凡雁后,金雕明显更为激动了,怒气都要化作实体,在原地使劲地跺了几下,带着整个地面都在不断震动。 “不就偷了你一颗蛋吗,你至于追我这么久?!” 章凡雁小声抱怨,可众人听罢却是全都不好了,一脸的不可思议。 搞半天,都是因为你啊!? 娄昕舟也没想到是这种原因,一个惊讶差点没站稳。 祖宗,偷谁的东西不好,你偷出窍妖兽的蛋?! 那金雕显然是听得懂人话的,章凡雁此话一出,它就朝章凡雁飞扑了过去。 薛唐见状连忙抬剑来挡,却是被那金雕给直接忽略了,出窍的妖兽爪子锋利非常,就要抓住章凡雁。 却在这时,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人推开薛唐,挡在了章凡雁的身前,一道白色的结界一息而成,将众人全都护在了里面。 “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章凡雁惊道。 第292章 被徒弟发现了 南荣念已在不知不觉间退到了一旁去,娄昕舟在暗中护着他,一点没让金雕的伤到他。 “我要不在这儿,你怕不是要死上八百回!” 来人是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听见章凡雁的话,他有些愤怒地回道。 亲传弟子服。 娄昕舟在心中暗道,这人居然是昆仑的亲传弟子,不知师从何人。 来人在阵法上的造诣极高,那结界竟是能在出窍妖兽的攻击之下撑住几息,可几息的时间并不能改变什么,少年几乎是片刻没停得往上叠加阵法,娄昕舟见状也渡了一道灵光过去,那结界瞬间便结实了。 少年微惊,但也来不及思考,见暂时将那出窍期的金雕挡在了外面,便回头去看自家师妹,却是气得不想说话,须臾又看了看站在她身旁的薛唐,以及再旁边一点的南荣念,最后一番思考,竟是拉着章凡雁走到了南荣念的面前,一把将她推了过去。 “这位师弟,我可以支撑一会儿,你可能带着我师妹逃走,顺便帮我照看一下她?” “呀,有眼光。” 娄昕舟微微感叹道。 南荣念却很是疑惑地抬起了头,下一秒又看向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宋涯,指向了他。 “那位是我们中修为最高,也最能打的,师兄不妨拜托他?” 那昆仑的亲传弟子便转头看向宋涯,上下打量一番,竟然真的拉着章凡雁过去了,娄昕舟又是一惊。 “啧,这人眼瞎,没救了。” 几乎是同样的说辞,宋涯才从恐惧中回神过来,听见他的话,没有能力思考,只有些呆然地点了点头,而后拉着章凡雁御剑而去,其他人也连忙跟上。 见众人离开,那少年才重新站到了金雕的前面,那结界在它猛烈地攻击下,就要濒临崩溃,他抬手便画了个阵法补上,颇为艰难地支撑,不过几息便是满头大汗。 娄昕舟见状又是一道灵光过去,那结界竟是瞬间恢复如新,见阵前的少年眼带疑惑地松了一口气,她才御剑去追南荣念。 一行人跑得极快,竟是转眼便出了森林,可正想松气,又听一声啼鸣,转头看去,那金雕竟是不知何时冲破了结界,朝他们猛飞而来。 “!!!” 众弟子大惊,但知道那金雕的目标是谁,顿时四散而逃,离宋涯远远的。 宋涯见那金雕直朝自己而来,人都快吓死了,生死关头,想起这金雕是章凡雁引来的,竟是御剑一个翻转,将身后的人给甩了下去。 “章师妹!” 薛唐见状大惊,连忙御剑去救人,但由于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 “南荣!” 离章凡雁最近的就是南荣念了,薛唐急得大喊。 南荣念被他嚎这一嗓子,差点没觉耳朵聋掉,但毕竟不能见死不救,便掉头去接章凡雁。 只是出窍的妖兽在后,他接住人后,来不及躲闪,便被那金雕连人带剑给一爪子抓住了,娄昕舟见状一道剑气过去直接砍了它抓南荣念的那只爪子。 “吼!” 金雕吃疼地扑腾,竟是一个没飞稳,往下直直落了下去。 “师妹!” 昆仑的那个亲传弟子并非剑修,才匆匆跑来,方才发生的一切他也看得清楚,见南荣念接住了章凡雁,点头感激,但看着宋涯御剑逃跑的身影,整个人差点气疯。 只可惜他根本无暇顾及宋涯,那金雕不知被何人砍掉一爪,才给了他们时间喘息。 “章师妹,你不是拿了它的蛋吗?”薛唐大声喊道,“快还给它啊!” “不行。” 章凡雁却是想也没想就答道。 “我知道金雕的蛋很珍贵,但有什么能比命重要的?” 薛唐继续大声喊。 章凡雁却还是摇头,面露难色。 “我知道,只是......” “来不及了,快走。” 南荣念看着章凡雁的表情就知道她还不了,那金雕缓过来,就要起身继续追过来,他便开口提醒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薛唐过来一把拉住那昆仑亲传,四人当即窜了出去。 娄昕舟见几人狼狈,咬了咬牙,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撤了掩息之法,放出些渡劫的威压,那金雕顿时便被压得动弹不得,娄昕舟害怕几人发现,甚至连金雕的声音也一并给压住了。 可南荣念似乎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少年回头一看,便瞧见了空中那熟悉的身影,娄昕舟刚转头要追上他们,便和他对上了视线。 “师尊?!” “......” 娄昕舟大惊,连忙重新掩了气息,放在南荣念眼中,她就是瞬间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白允尊者?” 薛唐听见南荣念叫了一声“师尊”,连忙转头去看。 章凡雁虽是不知道南荣念师尊是谁,但却是知道白允尊者是谁,亦是眼带惊讶地向后望去,那昆仑的亲传脸上震惊也是不少。 可娄昕舟早已重新掩盖了自己的气息,又如何会让他们看见。 娄昕舟还是停留在原来的地方的,她有些懊悔,并没有再追上去,只是她重新掩息,渡劫的威压便也跟着不起作用,那金雕扑棱着跳起来,声声嘶鸣,又追了上去。 “大意了。” 娄昕舟见状连忙追了上去,只敢稍加限制,却总是在灵力泄出的当头,就瞧见南荣念回头来看,束手束脚,正想直接现了身,却又想起这方世界只是重现过去发生的事,她并不该干预,还应该让它按照原有的轨迹走才对。 “......” 暗蓝色的灵力消失在掌心之中,那金雕没有限制,速度比先前快了好几倍,转眼便追上了几人,出窍的威压落下,将几人给生生从空中拍了下去。 “阿念!” 娄昕舟见状连忙闪身过去了,好在有之前加的印记在身,南荣念并未受伤,倒是章凡雁吐了一口血出来。 “吼!” 那金雕怒火正盛,没被砍掉的那只爪子一把接住了章凡雁,南荣念御剑带她,也被连带着一起抓住了,而后,它掉头就走。 “师妹!” “章师妹!南荣师弟!” 薛唐载着那昆仑的亲传弟子连忙掉头去追。 第293章 天道干涉 没有娄昕舟的干涉,那金雕飞得极快,出窍的妖兽早已开了灵智,因而它知道暗处有个渡劫的人类修士在干涉着它,转眼便是百里,将薛唐和章凡雁的师兄远远的甩在后面。 可娄昕舟有渡劫的修为,又是天下第一的剑修,全力御剑飞行的速度比这妖兽快多了,因而不费吹灰之力便跟上了它。 南荣念和章凡雁被这金雕紧紧地抓着,几乎动弹不能,却是有血顺着金雕的爪子流下,娄昕舟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转头才发现南荣念的左腹部竟是不知何时被金雕的爪骨洞穿,正不断地往下面滴着血。 “!” 娄昕舟的眼睛瞬间睁大,几乎压制不住内心的怒气,暗蓝的灵力再次在掌间涌现,正要将那金雕打飞,却是没想到下一秒突然听见了天道的声音。 【看来你没少乱来啊。】 世界的时间突然停止一息,娄昕舟只觉身上灵力一空,竟是从空中垂直落了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金雕消失在远处。 “天道?!” 【是我。】 “你来做什么?” 娄昕舟惊讶道,难掩语气中的慌张。 【你干涉的太多了,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谈谈。】 天道却是并未理会她的着急,只慢吞吞开口道,祂话音刚落,娄昕舟便见着周遭的景色全然变了,竟是又到了天道所在的那个小木屋之中。 “你把我拉出来了?!” 娄昕舟整个人都懵了,要知道那方小世界的流速之快,出来一个月就能过去五年,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答应过南荣念不会再突然离开了。 “若是你还搞不清状况,我是不会让你回去的。”天道却是开口说道。“你干涉的太多了,他不会有生命危险,你又何必这么着急?” “好。”娄昕舟深吸进一口气,冷静下来,“那你说,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早前就说过了,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要过多干预。”天道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可我这第一次查看,就发现你不仅将玄虚赶出了观云,还插手南荣念历练之事。” “我认为我做的事都在可控范围之内。”娄昕舟听罢反驳道,“你也曾说过,只需保证结果,过程怎么样并不重要。” “可你不放手,他又如何能获得成长?”天道却是摇了摇头,“因果之事本就复杂,我不该给你放权的。” 娄昕舟听罢微愣,低下了头去,神色有些莫名,她其实知道自己不该干涉,可也看不得喜欢的人受那般折磨。 “我完全理解你为什么会那么做,但你要知道,这件事并不是我逼他去做的,而是他自己下定决心要去做的。” 天道又开口了,祂语气温和,娄昕舟只默默听着,并未答话。 “......” “你的这些行为,看似在保护他,但实际上呢?是在阻止他达成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了。” 沉默许久,娄昕舟才重新抬起头来,她的双手紧握,薄金的眼中似乎没什么光彩。 天道说的那些话,她有些反驳不了,邵云帆做下这些决定的时候,她并不在这处,是,她也许是该尊重他做的决定,可...... “我知道你不情愿,所以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各退一步?” 娄昕舟有些疑惑。 “我可以允许你适当干预,但是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一,你不能逾越你的身份,白允和他只是师徒之情,你们太过亲近了。” 天道其实是知道娄昕舟和邵云帆的关系的,说着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颇为无奈。 娄昕舟听到这里也微微惊讶,这一点她也有意识到。 “二,你可以偷偷跟着他,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不被任何人发现,但你要允许他受伤,允许他有危险。” “好。” 沉默许久,娄昕舟终是答应了,只是在话音落下,她又突然间记起什么,开口问道。 “那些卷章不是全部,你什么时候将后面的给我?” 天道听罢却是微愣。 “后面便没有了,白允自那以后,就不曾再落过笔。” “那我要如何保证这之后的事情按照原来的轨迹走?” 娄昕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有些惊讶。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就好,到那里,结局便定下了。” 天道回答道。 “定下了?” 娄昕舟有些疑惑,心中些许不安,继续问道。 “他会死吗?” “不会。” 天道回道,娄昕舟闻言竟是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便也不再问其他。 “那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 娄昕舟和天道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重新回到小世界之时,竟是发现天已经黑了,明明离开时还不过午时。 那只金雕的出窍妖兽也不知去了何处,娄昕舟连忙放出神识去找。 九幽森林覆盖直径近千里,其外圈不过其十分之一,娄昕舟找了许久,竟是在中圈靠近内圈的位置发现了那只金雕的气息。 她睁眼后,便唤出含微,以最快的速度御剑而去。 却是在半路遇到薛唐和那昆仑的亲传,两人被一只元婴的大蟒给挡住了去路,正苦苦应对。 娄昕舟本想一道灵光过去,将那大蟒给杀了,却又想起天道说的话,便只将那昆仑亲传设的结界,给加强了一番,随后继续赶路。 半个时辰之后,她总算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娄昕舟赶到的时候,那金雕正立在自己的巢穴之中,大声的嘶鸣恐吓,娄昕舟正有些疑惑,便瞧见远处有一只出窍期的凤头膺,绕着这处盘旋,一看就不安好意。 这凤头膺的体型和金雕差不多,甚至还要再大上一些,根本不怕金雕的恐吓,一直不肯离开。 娄昕舟并不想理会它们之间的恩怨,只分出神识去找南荣念和章凡雁两人, 金雕的巢建在悬崖峭壁之上,体积巨大却不显眼,几乎和岩石一个颜色,娄昕舟立在含微之上,避开两个出窍妖兽,去探里面的情形,可除了两个土黄色的蛋,却是并未发现南荣念和章凡雁的身影。 去哪儿了? 第294章 梦 娄昕舟将周围都找过一遍后,有些着急。 不会又被吃了吧! 这般想着,她便御剑落到了金雕的巢穴之中。 这金雕巢穴里铺满了各种干草、针叶以及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毛皮,松软非常,娄昕舟从含微上下来后,便悄然来到那只金雕的身下,伸手微微触碰它的羽毛,神识探进它的身体之中瞧过一番,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被吃掉。 娄昕舟最后确认了一下南荣念两人并不在这处,便走到金雕巢穴的边上,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含微将她接住,载着她又飞到高空之上。 在她离开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娄昕舟眉头微皱,看了看那金雕,又看了看那远处的凤头膺。 难道是她回来得太晚了?! 不对。 娄昕舟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她和天道并没有说几句话,以两个世界的流速来看,这方世界最多过去半天。 “......” 夜色浓重,清冷的月光淡然洒落,娄昕舟深吸一口气,暗蓝色的灵光自脚底散去。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的灵力尽可能远的扩散出去,感知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也不知过去多久,她终于感知到了南荣念的气息。 娄昕舟连忙睁开眼睛,往南荣念所在的地方飞去,最后在一个洞口前停了下来。 这洞口位于悬崖中部,是天然形成的一个镂空区域,距离那出窍的金雕并不远,里面黑黢黢的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娄昕舟却顾不得那么多,并未怎样犹豫便进去了。 空气很是潮湿,没走多远,她便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血的腥味。 “南荣师弟,你还能坚持吗?” 是章凡雁的声音,少女的声音带了些哽咽,很是不知所措,她只有练气的修为,还不能熟练的运用灵力,连给南荣念疗伤都做不到。 “只是流了些血,暂时死不了。” 南荣念开口回道,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但确实没有性命之忧。 娄昕舟走到他身边蹲下,少年腹部有一个巨大的窟窿,正往外不住的渗血,身上各处也都是擦伤,娄昕舟用灵力瞧过,发现他骨头还断了好几根。 “......” 明明在她离开时,他还未伤得这样重。 娄昕舟的手停在南荣念那吓人的伤口之前,并不敢触碰,只不住地颤抖。 天道不让她干预,她便也什么都做不了。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章凡雁突然开口,“就算我们能掩盖气息,但只凭我们两人也肯定是出不去的,南荣师弟,你可能叫人来救我们?” 听见她的问题,南荣念微微抬头,但他本就没什么力气,甚至觉得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会有些吃力,只好靠在潮湿的岩壁之上,艰难地回道。 “我试试。” “现在才想起我?” 娄昕舟收回手,颇带怨气地说道。 那日从人罗腹中救下他时,她便和南荣念说过遇见危险一定一定不要硬撑,要第一时间联系她,少年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受了这般重的伤,反而是在旁人的提醒下,才取玉佩联系她。 南荣念说完便想伸手去取腰间的玉佩,可手上没有力气,刚刚取下,那青环便从他的手中滑了出去,碰在了岩壁之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章凡雁见状连忙去捡,回头却发现南荣念晕倒在了地上。 “阿念!” 娄昕舟的眼睛微微睁大,想伸手去探她的鼻息,但见章凡雁过来,又不得不起身让开。 “南荣师弟?!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章凡雁从没有见过这般场面,顿时便慌了,一个劲地摇晃南荣念。 娄昕舟眼睁睁看着少年腹部的血,因为她的摇晃越流越多,整个人都吓得忘记了呼吸,身体先于脑子行动,一个灵击过去,就将章凡雁给打晕了。 等听见少女倒在地上的闷响,娄昕舟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一时便愣在了原地。 “......” 她好像,又干预事情的发展了。 但看着南荣念腹部那巨大的伤口,娄昕舟又什么都不想管了。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这般想着,她总算说服了自己,把南荣念从冰冷的地上扶起来,将他整个圈住抱着,灵光在掌间涌现,她没怎样犹豫,就覆上了少年腹部的伤口。 这洞中安静得可怕,除了水从石尖上滴到地上的声音,娄昕舟便只听得南荣念呼吸的声音。 少年靠在她的身上,呼吸打在娄昕舟脖颈之间,他身上的伤口在她的治愈下一点一点愈合,紊乱的呼吸也终于平缓下来。 娄昕舟这才松了口气,却是不愿将人放开,反而将南荣念抱得更紧了一些。 怎么办,她好像还是做不到放着他不管。 “师尊......”却在这时,怀中的人突然开了口,少年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问道,“是你吗?” 娄昕舟怔住了,嘴巴张了好几次,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却是泪水湿了眼眶,别过了头去。 南荣念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的神智很是不清醒,但也知道自己是在何处,可迷糊间睁眼,竟是发现自己正靠在师尊的怀中,他轻声开口确认,却久久得不到回应,便伸手去触碰眼前人,来验证这是不是真实的。 指尖传来些许温热,少年竟是有些失望地笑了笑。 “果然是梦......” 白允身上的温度总是低于旁人的,他碰过她的脸,仿若深冬的冰雪,冷的,才是真实的。 娄昕舟不知道南荣念是怎么得到这般答案的,听见少年这话便有些惊讶地看了过来。 “看过来了,师尊......” 南荣念瞧她转过头来了,竟是轻轻笑了,两人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得只要他再抬抬头,就能碰到她的唇。 “......” 娄昕舟被这个距离吓到,连忙又转过了头去,可这一番行为却让南荣念很是不满。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神智不清,在静默片刻后,少年竟是微微起身,将娄昕舟的脸给扳了回来,抬头就吻了上去。 第295章 师尊,我真的以为这是在做梦...... 娄昕舟的眼睛一瞬间便睁得极大,这吻并非蜻蜓点水,而是更加深入的那种,还未待她反应过来,她便尝到了一丝腥甜,南荣念的伤方才好过,可在这之前,他也是受了内伤的。 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时回过神的,待南荣念微微喘着气从她身上起开,娄昕舟才惊醒过来,天道说的话像是惊雷一般在她的耳边炸响。 “你不能逾越你的身份,白允和他只是师徒之情,你们太过亲近了。” 完了...... 怔愣过后,娄昕舟看着南荣念有些茫然的表情,而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犹豫片刻,闭上眼睛,抬手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逆徒!” 南荣念尚在半梦半醒之间,直到娄昕舟这一巴掌扇过来,他才彻底醒过来,脸上的痛觉告诉他,方才的一切都不是梦。 “师尊?!” 少年的眼睛逐渐睁大,震惊过后便是满脸惊慌。 “徒儿......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刚刚都是在做梦,冒......冒犯了师尊,对不起,徒儿知错!” 娄昕舟第一次见到南荣念这般慌张,少年在她的面前,一直都是乖巧从容的,顶多有些粘人。 这几日她偷偷跟他出来历练,又发现他对旁人和对她是十分不一样的,对大多数人南荣念都是冷着脸的样子,只有需要攻于心计的时候,才会假装成天真少年的模样,可无论是那一面,都从未见过他慌得话都说不清。 见娄昕舟没有说话,南荣念肉眼可见地怕了,他是真的以为那是梦,不然怎么敢对自己师尊做出这种事情?不经同意的、大胆的、僭越的行为,他怎么可能做的出来。 “师尊,我真的以为这是在做梦......” “你的意思是,只要是做梦你就可以对为师做这种事情?” 娄昕舟总算开口了,她的语气较旁日要冷上一些,可只需仔细一听,还是能听出是刻意为之,但南荣念此刻如临大敌,根本没有能力分辨其他,听了这话,只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连忙解释。 “没有,不是的师尊,我......” 可这种事情要如何解释,南荣念根本想不到合理的解释,他心中对自己师尊的确怀有那般龌龊的想法,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 见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慌张而自责,娄昕舟便有些不忍,却是灵光一闪,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消掉他的记忆不就好了? “过来。” 娄昕舟轻声开口,南荣念本以为她会责备于他,严重一点甚至会想和他断绝师徒关系,他也做好了被打被骂的准备,却是没想到她竟是这般轻飘飘一句,叫他过去。 过去做什么?是要杀了他吗?这也没有办法,毕竟他做了那种事情,就算真的杀了他泄愤,那也是应该的。 娄昕舟哪里知道南荣念会这般想,见他神情纠结难过,迟迟没有动作,便自己主动靠了过去。 索性是要让他忘掉的,娄昕舟也懒得装生气,直接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南荣念的额头,右手在空中画秘法的术式。 “!” 后者却是惊呆了,娄昕舟看着他那睁得极大的眼睛,有些不自在。 “你别那般惊讶,其实我也喜欢你来着。” 娄昕舟说完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秘法已成,她一掌就按在了南荣念的头上。 “师尊......” 暗蓝色的灵光逐渐褪去,南荣念只觉眼皮越来越沉重,下一秒竟是再一次倒在了地上。 见他睡过去,娄昕舟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其实并不讨厌南荣念方才做的一切,因为在她眼里,南荣念就是邵云帆,她和邵云帆早已确定了关系,所以作为娄昕舟,她会觉得心间悸动。 可作为白允,这种事情是不被允许发生的。 白允修的无情道,本身感情就很是淡漠,她看淡世间的一切,根本不可能会对自己的徒儿有这种感情。 更何况,无论是在哪个时代,师徒之恋都备受责备。 而且...... 娄昕舟将南荣念从地上扶起来,让他靠在了一旁的岩壁之上,又将一个白色的瓷瓶放在了少年的手心之中。 “我喜欢的是你,但你喜欢的......”是白允还是我? ...... 南荣念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大脑空极了,甚至一时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又经历了什么事,直到看到自己手中的白色瓷瓶,他才记起出窍金雕的事情来。 这瓷瓶他记得是自己师尊那日来时给他的,里面装了一颗玄阶上品的育灵丹,他在晕过去之前,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它给服了下去。 南荣念低头看了看自己腹部,那个血窟窿已经痊愈了,甚至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身上的擦伤也全都好了。 不愧是玄阶上品的丹药。 南荣念在心中感叹了一声,须臾又想起章凡雁,左右环顾一番,才瞧见她在地上躺着,连忙起身查看,见她呼吸平缓,并无大碍,才重新回到墙壁边上坐下。 娄昕舟并未离去,见南荣念这般表现,就知道那秘法发挥稳定,于是也放松下来,坐到了他的身旁。 章凡雁过了许久才缓缓醒来,一睁眼便立马从地上坐了起来,而后大喊一声。 “谁?!” 南荣念被她给吓了一跳,冷着脸看过去。 “章师姐,你想被发现吗?” 章凡雁立马便闭了嘴,可安静半许,又突然有些惊讶地看向了南荣念。 “南荣师弟,你身上的伤......” “嗯,那日给你们的丹药我也留了一颗给自己。” 南荣念简单解释道。 “那太好了,你是不知道,我真的好害怕你突然死掉哦。” 章凡雁大大松了一口气。 “你再不安静,怕是我们两个都会突然死掉,那金雕离我们没多远。” 观云的那些弟子不在,所以南荣念此刻并没有带上和善亲人的面具,他这般说话倒是吓了章凡雁一跳,可后者心大,只以为是因为遇险南荣念说话才这样冰冷。 “好。” 章凡雁小声答应。 第296章 缘由 在安静片刻过后,章凡雁才想起方才的事情。 她记得南荣念正要联系自己师尊,便因为伤势过重而晕了过去,那联系用的青环玉佩也掉在了地上,她捡起后,又是不知被谁给打晕了。 “那个。” 犹豫片刻,章凡雁还是决定冒着被那只金雕发现的危险开口。 南荣念眉头微皱地看了过来。 “我怀疑这地方,除你我二人以外,还有第三个人。” 章凡雁压着嗓子,小声开口说道。 娄昕舟听到她的话后,略显懊悔地用双手抱住了头。 完,忘记还有个章凡雁了。 须臾,又画了两个消除记忆的术式,一手一个,“啪”地两下拍南荣念和章凡雁头上了。 “好了,你们再睡一觉吧。” 娄昕舟拍了拍手,颇为无奈地站起身来,回头看见南荣念又要倒在地上,便立马过去扶人,犹豫片刻,还是让他躺在了自己的腿上。 可抬头看见章凡雁一个人睡在湿冷的地上,有些可怜,便送了一道灵光过去,将人微微托起,找了个干燥些的地方放好。 “可别说我偏心,你又不是我徒弟。” 娄昕舟喃喃自语道。 时间过得很快,两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另一个黑夜了。 章凡雁茫然地坐起身来,在原地呆愣好一会儿,又躬身在地上摸索起来。 南荣念因为是第二次所以几乎没有茫然的状态,睁开眼看见章凡雁似乎在地上找些什么,微愣过后,就将自己腰间的青环玉佩给取了下来,说道。 “不用找了,在我这儿。” 在脱离生命危险之后,他便将联系白允用的青环玉佩,给重新别到了腰间。 章凡雁见状却觉疑惑万分。 “师弟你不是晕过去了吗?什么时候把玉佩拿过去的?还有......你的伤啥时候好的?” “......” 在听南荣念简单地解释过后,章凡雁终于理清了自己的记忆,她回头往洞口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问道。 “那南荣师弟你联系白允尊者了吗?” 南荣念听罢却是摇了摇头,娄昕舟就坐在他旁边,也学着他皱眉摇头,甚至还叹了口气。 “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 少年看了看手中的玉佩,而后抬头回道,他并没有直接回答章凡雁的问题,但后者还是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眼中微微惊讶,说道。 “伤好了又怎样,没有人来救我们,我们又要怎么出九幽呢?这里至少是中圈了吧。” “你说得对。”南荣念听罢抬头,“只是,昆仑虚离这里比观云要近,章师姐身份应当不简单,又为何揪着我扳救兵?” “啊这......” 章凡雁听到南荣念的问题,当即就有些心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解释。 “另外,师姐不如先解释一下金雕的事情?”南荣念继续说道,“若非那只凤头膺,我们可能已经没命了。” “不......不会没命的。” 章凡雁连连摇头,沉默片刻,见南荣念微微皱眉,终于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那灵蛋只是你捡到的?” 南荣念微微惊讶。 娄昕舟早前以为是章凡雁偷的,也有些震惊。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金雕的巢穴在中圈,那地方甚至还很靠近内圈,章凡雁只有练气的修为,也不可能到中圈来,然后在爬上陡峭的悬崖,去偷出窍期妖兽的蛋。 “嗯,凤头膺会偷各种鸟类妖兽的蛋,想必就是被它带到外圈的。”章凡雁点了点头,“我虽然修为低,但眼光却不差,这宝贝我还是认得到的,所以就给收着了。” 娄昕舟在一旁安静地听章凡雁说着,也大致明白了。 现在看来,金雕会抓走章凡雁,全都是因为在她的身上察觉到了灵蛋的气息,但修士多有储存灵器,它只知道蛋在章凡雁身上,但却不知怎样拿出来,所以也不敢要了章凡雁的性命,这才一路带着两人回了巢穴。 却是没想到在它离巢寻找自己丢失的灵蛋之时,竟是再次被偷家,那巢穴之中还有两个灵蛋,着急之下,它也顾不得抓回来的两人,直接松了爪子,去和偷蛋的凤头膺拼命。 “那蛋呢?” 南荣念也想明白了前后原因,接着问道。 “被吃了。” 娄昕舟睁大眼睛看了过去,南荣念也几乎是和她一样的神情。 “不不,不是被我吃的。”章凡雁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哪能捡到完整的金雕蛋啊,我发现它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蛋壳了,但那金雕可是出窍期的妖兽,它下的蛋,就算只剩下蛋壳,也能卖出不低的价格。” “......” 蛋壳...... 娄昕舟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发展,若是这般看来,章凡雁这孩子也是有些倒霉的。 那灵蛋多半是被偷蛋贼凤头膺大快朵颐了,她捡到了蛋壳,以为走了狗屎运,却是没想到那出窍期的金雕,竟能凭借那蛋壳的气息寻到她,而且看金雕的那个样子,很有可能还以为就是她偷走了自己的蛋。 之前薛唐曾叫章凡雁将蛋拿出来还给金雕,可章凡雁哪里敢啊,她也不傻,清楚地知道金雕为什么不杀他们,若是她将储物空间里的蛋壳给拿出来,那才是真的完了。 见南荣念少见的沉默了,章凡雁便有些慌张,纠结片刻,又开口说道。 “对不起啊,南荣师弟,连累你们了。” 南荣念听罢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有说话,他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但却明白事理。 章凡雁的出现确实给他带了很大的麻烦,甚至还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只是,人并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所以他也并不打算,将发生的意外全部归因在章凡雁身上。 而且,他们一行人会遇上章凡雁,以及章凡雁会被元婴期的黑曜乌鸡追杀,很有可能都是因为他。 早前为了让众人质疑宋涯所做的决定,他暗中用了一些能吸引妖兽的符箓,不然,九幽森林的外圈,可不会有那么多金丹甚至是元婴期的妖兽。 “没事,不怪你,我们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 第297章 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章凡雁并不知道南荣念在背后做的那些,有些惊讶于他的大度,微愣片刻便笑了。 “南荣师弟,你真好。” ? 娄昕舟皱着眉头看过去了,他一路上都跟着自家徒弟,自然是知道那些妖兽都是南荣念引过来的,所以也知道为何南荣念不计较这件事。 可是吧,章凡雁不知道。 “喂,这事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不会也要看上我家阿念了吧?”娄昕舟欲哭无泪,很有些危机感,“你走开,你搞不定他的!” 可章凡雁自然是听不见娄昕舟的声音的,这几日和南荣念相处,她的确对这少年很有好感,正有些心动,却听南荣念冷着声音回道。 “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少年的敏锐力何其厉害,察觉到章凡雁表情的变化,就看出她的想法了,当即一盆冷水泼过去,将没有必要的桃花给挡在了外面,娄昕舟见状很是欣慰。 “看吧,我就说你搞不定他的,他喜欢的人可是我!” 章凡雁没有想到自己那心思刚冒出点尖尖就被发现了,闻言很是尴尬地低下了头去。 这话说得太过直接,一点都没有考虑过女孩那方会多么难过,章凡雁对南荣念的好感一下便降了下去。 “咳咳,南荣师弟误会了,师姐我可没有那种想法。” 缓过神来,章凡雁试图为自己找回点颜面来,南荣念却是没有理她,起身走到洞口查探情况。 章凡雁咬了咬嘴唇,心底对南荣念的好感度又降了降。 可恶! “那凤头膺已经不在了,暂时看不见金雕。”南荣念回过头来说道,“应该是回巢穴了。” “啊啊,好。”章凡雁回过神来,应道,“那我们该怎么出去呢?” 中圈遍地都是元婴和出窍期的妖兽,想要不被发现,两人便不可能御剑离开,只能走地上悄悄溜出去,但就算是全程没被任何妖兽发现,也需要足足两日的时间才能出中圈,进到外圈的范围。 对于她和南荣念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才说了,这里离昆仑虚很近。” 南荣念走回来坐下,他也清楚只凭他二人,定然是不可能走森林的,也没有想过用这最笨,也最危险的方式出森林,但白允之前才来过一次,他不想什么事都依靠她,也不想自己一直都是被保护的对象。 “啊......” 章凡雁确实是有能叫来救他们的人,但...... “我们会被抓,可都是因为师姐。” 南荣念继续说道。 章凡雁听罢微微睁大了眼睛。 不是说不怪她的吗? “好吧。” 犹豫许久,章凡雁总算答应了,而后深吸一口气,将灵力聚集到了右手指尖,开始在空中画阵。 昆仑主阵,所以也有用来传音的小阵法,娄昕舟也用过,只是灵器更省力一些。 灵光微动,阵法画成的那一刻,章凡雁连忙将耳朵给捂住了,下一秒,那头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接着便是一连串的骂声,气都不带喘一下。 “逆徒!你总算想起我这个师尊了啊!想要我去救你?没门!爱死哪儿去死哪儿去!” “瞧我这眼睛瞎的,以为是块玉,不顾掌门反对给你带回来,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我把你当宝,你把我当怨大头!” “滚远点!就当我没你这个徒弟!” “......” “......” 娄昕舟和南荣念都没有见过这般场面,两人不曾认识过性格这般泼辣的人,双双愣在了原地。 “爱来不来!” 没想到章凡雁也是个硬脾气,等那头说完,竟是双手一挥,毫无犹豫地将空中的传音阵给抹掉了。 “......” “......” “......” 空气可怕地凝固了。 “师弟要不......” 沉默许久,章凡雁又看向了南荣念,却被他出声打断。 “不用了,你师尊已经来了。” 南荣念的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但几息过去,又听见那金雕的惨叫声,一声又一声,一声高过一声,可见来者不善。 “畜生,也不看看你抓的是谁的徒弟!你既然不想要命了,那便给我吧!” 昆仑的净悟尊者一身白衣立在虚空,渡劫的威压外放,灵击片刻未停,那只金雕尽管有出窍的修为,也是毫无还手之力,只不断地哀嚎,最后竟是从悬崖之上直接摔了下去。 娄昕舟听见来人的喊声,连忙唤了含微飞出去,刚好看见那金雕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也跟着喊。 “就是,也不看看你抓得是谁的徒弟!” 南荣念和章凡雁也从洞穴之中出来了,薛唐和章凡雁的师兄就跟在净悟长老后面,见着人没事,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御剑过来停在二人面前。 薛唐激动地擦了擦眼角的热泪,拍了拍南荣念的肩,而后又去关心章凡雁,却是被人捷足先登。 章凡雁的手被自家师兄紧紧拉着,后者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憋出一句。 “活着就好。” ? 章凡雁皱着眉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这什么态度?”净悟尊者冷哼一声,落在了一旁,“若非你明师兄,为师能到这么快!” 娄昕舟也从含微上下来了。 “这我就得说句公道话了,她这明师兄显然不大会说话。” “谢谢你,师兄。” 章凡雁听见净悟这么说,这才看向杨明,开口道谢,后者却是连连摇头。 “没事,没事,你没事就好。” “弟子南荣念,谢尊者救命之恩。” 南荣念也上前一步躬身答谢。 “不用。”净悟听见声音,这才看向了他,“明儿和我说过,你是因为救雁儿被一起抓走了,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尊者言重,弟子不敢当。” 南荣念回道。 净悟看南荣念身上狼狈,但章凡雁却无大碍,思考几许,便取出了一个玄阶的储物戒指递给了南荣念。 “这里是一些丹药符箓,权当谢礼。” “这......” 第298章 讨说法 “不必推脱,昆仑虚一向知恩图报,你若不收,怕日后流言。” 净悟见南荣念迟迟没有伸手,便接着说道。 “谢尊者。” 南荣念听罢只好点头接过。 娄昕舟在一旁瞧着,很是满意。 先不论里面丹药符箓如何,单是这玄阶的储物戒指就很是不错,果然,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昆仑的人都很不错。 此次危机总算解决,净悟谢完人便转头看向自家徒弟,前一秒还算得上和蔼,下一秒整张脸便冷了下来。 “跟我回去。” 净悟严声说道。 “不要。” 章凡雁却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师妹,别闹了,跟我们回去好不好?你在外吃不好也睡不好,还几番遇到危险,师尊也是为了你好啊。” 杨明也跟着劝道。 “不要。” 章凡雁却还是不答应。 “那你想怎么办?” 净悟有些不耐烦,皱着眉问道。 “我只是想回家看一看,你总说要斩断凡尘,可我和他们生活了十六年,根本放不下他们。”章凡雁别过头去,语气中带着些埋怨的味道,“常人十一二岁上山,我本就晚了好几年,和家人的感情自然要深些,师尊要我跟你回去也可以,但我要看过我的家人。” “哎。” 净悟听罢长叹一口气,他自知争不过章凡雁,沉默半许,竟是点头同意了。 “师尊,那我送师妹去吧。”杨明开口道,“免得她路上再遇到危险。” 章凡雁没有想到净悟会同意,眼中微惊,又听自家师兄开口,虽是有些不情愿,但思考几许,确实是有些害怕再遇到今天一样的情况,也就点了头。 “对了。”净悟又看向了一旁的南荣念和薛唐,“我很感激二位救了雁儿,只是观云另有一弟子心术不正,为自己逃命,紧急关头竟是将我徒儿从空中丢下作饵,我需要讨个说法。” 薛唐听罢面露难色,但净悟这话却正中南荣念下怀,少年听罢笑开,回答道。 “没问题。”这下他可就有理由光明正大地要了宋涯的命了。 ...... 宋涯在脱险过后便去了离九幽最近的一处城镇,等了一日也不见有人和他汇合,想是人都死了,才颇为忐忑地联系了孟河山。 “什么?!又遇到了出窍的妖兽,其他人全死了?!” 孟河山几人才刚落地清溪,脚都没踏进山门就接到噩耗,这次连方舟都没坐,直接御剑过去,于夜里到了宋涯所在的那个城镇。 宋涯在城门口等他们,见着人来了,便“噗通”一声跪下了,孟河山没有扶他。 “师尊,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弟子的错,那金雕太过厉害,我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弟子受了重伤,晕死过去,醒过来就发现大家都没了!” 孟河山头一次觉得天都要塌了,他身后的几个长老也都是一脸难过,名木甚至还有些站不稳。 “薛唐也没了?” 宋涯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子明和南荣念......” 孟河山问道。 “也没了,对不起,都是弟子无能!都是弟子无能!” 宋涯说着便开始扇自己的耳光,用力之大,几巴掌便见了血。 孟河山一脸的悲痛,自顾不暇,也根本没时间顾忌他,宋涯见他迟迟不叫停,便自己停了下来,哭得满脸泪水。 “弟子无能,轻师尊责罚。” “责罚?”孟河山不知道说什么,“责罚你做什么?这好生生的,怎么就又遇到出窍的妖兽了呢!” “......” “尊者才刚走,她回来我们要怎么和她交代啊!” 没有人敢说话,宋涯也闭了嘴,他埋头趴在地上,听见孟河山的话后微惊,而后便悄悄抬头往他身后瞧,确实没有看见白允尊者的身影,心下竟是松了一口气。 这次南荣念怎么该死了吧,他可是瞧见他去救章凡雁了,虽然那昆仑的亲传弟子有元婴的修为,但他的结界也不过杯水车薪,支撑不了太久的,总有力竭的时候。 只是他是真没想到,章凡雁竟会引来这样一个麻烦的存在,他就不该让她加入队伍的。 不过这样也好,总归南荣念是死了的,他也不用总是担心那小子记起他将他推下悬崖的事情了。 这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宋涯在心中感叹。 “师尊,就是他!”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脸色大变,猛地抬起头来,就见着空中落下几人,章凡雁和一个他不认识的老者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那个昆仑的弟子以及南荣念和薛唐。 像是有一道惊雷自天上落下,直直劈在了他的身上,说是五雷轰顶也不为过。 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唐儿!” 名木见着自家徒弟,立马便上前去了,眼中可见着急。 “南荣念!” 孟河山回头瞧见了南荣念,刚死掉的心又重新活了过来,也几步过去拉过少年查看,半晌才松了口气,终于有余力去管另外三人。 净悟尊者他自然是认得的,连忙躬身行了一礼。 “净悟尊者,这是......” 净悟没有想到观云的掌门居然亲自过来了,闻言便皱起了眉头,他来时曾听南荣念向他介绍,说那畜生是掌门亲传,他当时就觉得不妙,此般见着孟河山,就更觉得烦躁了。 今日这公道他说什么也要讨! “孟掌门,我家小徒儿颇受你徒弟照顾,所以特来讨个说法。” 净悟的话说得没什么感情,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孟河山听罢只觉一头雾水,回头去看宋涯。 宋涯已经不知何时从地上起来了,正站在一旁瑟瑟发抖,面露惊恐,甚至连半点都未掩盖,孟河山心下一突,当即回头问净悟。 “尊者是来讨什么说法的?” “贵派先前救下我徒,这个我定当感谢,只是贵派有些弟子人品不端正,为自己逃命,紧急关头竟是将我徒儿从空中丢下作饵,往孟掌门给个说法。” 孟河山只觉大脑空白了一瞬,眼睛睁得极大,愣了几息有转头去看薛唐和南荣念,两人皆是缓慢点头。 “逆徒!” 孟河山见状当即转头,一道剑气过去,便将宋涯击飞了出去。 第299章 主场 宋涯斜飞撞到了城墙之上,顿时便吐了一口血出来。 他是当真没有想到,章凡雁和南荣念能活着回来,也没有想到章凡雁竟然不是普通的昆仑弟子,而是昆仑净悟长老的亲传弟子。 宋涯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来,他心中惊讶,大脑一片空白,今日这情形,他该如何活下来? 啊,对了,章凡雁的命可是他和薛唐救的,若是没有两人,她一个练气修为的弟子,怎么可能在九幽森林活那么久? 而且,那金雕还是为她而来,观云那么多的弟子到现在都不知所踪,九幽凶险非常,他们大多只有筑基的修为,肯定已经没命了,凭什么净悟尊者来讨说法,观云也损失严重! “师尊,你怎么能只听外人的话啊,都不问过徒儿?”宋涯擦了擦嘴角的血,扶着墙站起身来,他先是看向孟河山,颇为怨怒地说道,“这些年来,你难道不知道徒儿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孟河山听到宋涯这话竟是一时便愣住了,宋涯在观云这么些年,从来都是人人夸奖的对象,亲和有礼,很是可靠,不然他也不会将宋涯当做观云的掌门人来对待,方才确实是有些激动了。 “还有。”宋涯又看向了站在净悟尊者身旁的章凡雁,“章师妹,我和薛师弟好心救你,主动提出带你出森林,但你却引来出窍期的妖兽,害得观云这么多弟子到现在都不知所踪,到头来,一句道歉都没有,反而过来讨说法。” 宋涯一脸决然,说得十分心痛,孟河山才知是这么一回事,顿时脸就冷下来了,回头看向净悟。 “尊者,若是令徒引来的出窍妖兽,那今日这说法观云是不能给了,反倒是......” 孟河山说着便看向了站在净悟身旁的章凡雁。 净悟听罢皱眉,转头看向章凡雁,尽管在他来的时候,杨明就已经将事情的大致经过告诉了他,但这各种细节他却并不清楚,所以并不知道那金雕是章凡雁引过来的。 “可有此事?” 章凡雁咬咬唇,点了头。 娄昕舟站在南荣念的身旁,听宋涯这般说,倒是有些佩服,他从头到尾说得每个字都是事实,扯着章凡雁的道德感,将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到她的头上,让她不得不点头,却是对自己的龌龊只字不提,也就孟河山相信他,以为他是真的人品好。 “可你也将我家师妹给丢下了!” 杨明上前一步怒道。 “那又如何?” 宋涯找到理由站稳了脚跟,一下便有了底气,昆仑虚的那群人,自诩正人君子,最是干不出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这般小人之事,无论如何,只要他坚持眼下的说法,将所有的错全部推到章凡雁身上,他就不会死,甚至还可能要净悟老头给他补偿。 “是章师妹有错在先,为何我还不能追究抱怨了?” “你!” 杨明听罢正想开口说话,却是被人拉住,回头一看竟是南荣念。 “宋师兄。” 南荣念走上前来来,少年一改之前在人前的亲和样子,此刻是他最真实的模样,面冷如冰,语气平淡。 宋涯见他上来了,瞬间便皱起了眉头,问道。 “南荣师弟,观云那么多弟子失踪,不知生死,你不会是要替外人说话吧。” “外人?”南荣念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寒意微闪,又带着些不明显的杀意,“宋师兄这话说得,犯了错难道不该认吗?你让章师姐认罪,那你自己呢?” “我有什么罪?” 宋涯皱眉。 “章师姐引来金雕,是无心之举,但宋师兄你丢下她作饵却是有意为之,怎能将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衡量?” 南荣念继续开口说道,他虽修为比宋涯低,但周身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 “为何不能?”宋涯反驳道,“若非她引来金雕,我观云那么多弟子......” “大家都被净悟尊者安顿下了。”南荣念却是直接打断了宋涯的话,看向孟河山和观云的众长老说道,“尊者回来时救下了他们,一个不落。” “啊,没事,那就好,那就好。” 孟河山听罢松了好大一口气。 “那金雕既是小徒惹的祸,那么此次观云的一切损伤,我昆仑虚都会进行补偿。”净悟也开口了,“但也确实如这少年所说,雁儿的事和你弟子的事不能相提并论,所以,孟掌门,今日这说法我还是一定要讨的。” “这......” 见孟河山还是有些犹豫,南荣念便又开口了。 “掌门,尊者,弟子还有些事想说。” “你说。” 孟河山略带疑惑地看过来,净悟也看向了他。 “宋涯品行不端,小人心肠,不仅没有履行好领队的责任,不顾众人意见,做出错误的决策,多次将大家置于险境,险些丢掉性命,生死关头,又丢下众人自己逃命。而且,他还有害人之心,故意将我推到出窍妖兽的巢穴之中,企图取我性命。” 南荣念平静地开口说道,甚至连眼都没有抬过一下。 “你说什么?” 孟河山惊得睁大了眼睛。 “你胡说!”宋涯满脸震惊,大喊道,“南荣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说话做事要讲求证据,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 “证据?”南荣念转过头看着宋涯,“师兄既然想要证据,那师弟我便给你。” 南荣念说着竟是从空间中取出了一颗记忆宝珠来,灵光扫过,他当着众人的面便放了出来。 里面是宋涯只听取贾真真意见不顾众人作出决定的场景,还有后面多次遇到金丹期妖兽的场景,最后,还有他将章凡雁从灵剑上丢下,自己一个人丢下所有人逃命的场景。 “......” 孟河山惊得呆住了,就连净悟也是微微张大了嘴巴。 “横穿九幽?”孟河山转头看向宋涯,“他们只有出窍修为!你是怎么做出这种决定的?我给了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啊,你在急些什么?” “不是,师尊我,我那时只是没有考虑清楚。” 宋涯连忙解释。 第300章 南荣念!就凭你也想杀我?! “那你为何要丢下众人逃跑?你给我说弟子们都死了,说你重伤晕过去了!结果你不仅将尊者徒弟从剑上扔了下去,还丢下了你的师弟师妹们!” 孟河山怒道,他听信了宋涯一开始的说辞,还以为是他为救师弟师妹,才丢下的章凡雁作饵的,却没想到真相竟然这般讽刺。 “弟......弟子太害怕了,我怕师尊责备,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当时真的太害怕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的,我只是一时糊涂犯了错,师尊你就饶过我吧,我下次不会了!” 宋涯又跪下了,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南荣念居然将那些场景给记录下来了,此刻正满脸的惊恐。 “下次不会了?”孟河山重复了一句,他此时只觉得怒火攻心,“那念儿的事里怎么说?我竟是不知道是你把他推下去的!” “不是,师尊,我没有!我和师弟这般情意,从来都是对他好的,怎么可能去害他呢?”宋涯又转头看向南荣念,眼神甚至有些凶狠,“南荣念!这几年我帮助你良多,没想到你竟然忘恩负义,冤枉于我,败坏我的人品,这种事情只凭一张嘴而已!你可有证据!” 他可以认下贪生怕死,弃同门师妹师弟于不顾的罪责,因为只要孟河山护着他,他还可能有活路。 但绝对不能承认自己将南荣念推下悬崖这件事,白允护短,玄虚只是带起欺负南荣念的风气,就被废了一身修为,若是让白允知道这件事,他肯定难逃一死。 可宋涯不知道的是,若非南荣念不想要世人议论白允,想光明正大地让他获得应有的报应,他早就被娄昕舟一巴掌拍死了。 而且,他更加不可能想到的是,那护短的白允尊者此刻就站在一旁,很是不耐烦地听着他狡辩。 娄昕舟知道南荣念这般做的原因,少年也亲口说过,不想别人议论于她,可这件事南荣念确实拿不出证据来,她现在是真的恨不得直接现身一巴掌拍过去,回头看见南荣念很是从容的样子,这才成功将心头的怒火压下。 “师兄,我不能未卜先知,像你说的,这五年你对我照顾有加,我不可能对你有所戒备,在你推我下去的那一刻,我震惊无比,又怎么可能有心思留下证据呢?” 南荣念淡然地回答道。 “何况,我并没有任何的理由要去害你,不是吗?” “不!”宋涯听罢却是大声吼道,“你有!你喜欢贾真真,可真真喜欢我,所以你想借机除掉我上位!你怎么没有动机?” “贾真真?!” 娄昕舟见宋涯能说出这种话来,就知道宋涯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就贾真真那样的女人,她家阿念能看上?当真是离天下之大谱。 “宋师兄。” 南荣念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心下觉得有些恶心,眉头微皱,走到了宋涯的面前。 “你不会觉得所有人的眼光都和你一样吧,你看上的人,我嫌脏。” “可若不是这样,那你为何不将这件事直接告诉白允尊者,非要等到现在才说出来?” 宋涯抬头大声质问。 “师尊确实可以直接杀了你,但天下幽幽之口,我不想让她受人议论,这件事,由我自己来做就可以。” 南荣念说着,竟是唤出了知着来,灵剑泛着白色的光芒,嗡鸣声不断。 宋涯见状便有些慌了,他有元婴的修为,南荣念尚还杀不了他,所以并不怕他持剑对着他,只是这场辩论,那少年始终占据上风,他若输了,必然会死。 “可我没有害你的理由!” 生死关头,宋涯的脑子竟是没有那一刻像这般清醒,竟是又找到了反驳的说辞。 “师兄害我的理由还能少吗?” 南荣念却是有些惊了,他一向擅长猜度人心,在知道宋涯的真面目后,不多时就猜到他的心思了。 “怎么可能!” “废材用着天材地宝,拜着天下名师,宋师兄,你那点心思并不难猜。”南荣念说道,“还有贾真真,师兄自己也说过了,你二人的关系几乎整个观云都看在眼里,可自我来了,她便突然对你忽冷忽热,你心中自然不会高兴。” “我......” 宋涯没想到南荣念会如此精确地说出他心中所想,在观云这么多年,他一直带着好弟子和好师兄的面具,从来没有人能真的看透他,所以他也一直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在这方面非常的有信心,却是没想到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给看出来了? 南荣念见宋涯怔住没有话讲,便直接蹲了下来,与他平视,少年此刻眼中尽是杀意,开口说道,语气森寒。 “这好人的面具你也戴得够久了,是不是该摘下来了?” “师尊,师尊!徒儿知错了!徒儿不敢了!你救救徒儿吧。” 宋涯最后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终于轰然崩塌,他连忙转向一旁的孟河山,跪着爬了过去,无比恳求地说道。 “逆徒,逆徒啊!” 孟河山无比地痛心,挥袖转过了身去,作为宋涯的师尊,他此刻真的已经濒临崩溃了,无论是谁,在得知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好徒儿,是一个人品不端的伪君子之时,都不可能轻易接受得了。 “师尊!师尊,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吧!” 宋涯去拉孟河山的衣角,脸上尽是慌张悔恨之意。 南荣念站起身来,知着印着寒光,他却是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净悟尊者,后者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轻轻点了点头。 “和你比起来,雁儿这可算不得什么,既如此,我们的公道也拜托你一起讨了吧。” 南荣念听罢微微躬身行了谢礼,便提着剑向宋涯走去。 宋涯察觉到空气中的杀意,瞬间便转过头来,他一脸震惊地看着南荣念,随后竟是大吼一声冲了上去。 “南荣念!就凭你也想杀我?!” 第301章 收场 南荣念只有筑基的修为,确实杀不了尚有反抗之力的宋涯,可在场的又并非只有他一人,甚至不需要娄昕舟出手,净悟尊者散出渡劫的威压,眨眼间,他便被狠狠地压在了地上。 南荣念提剑走过去,看着被禁锢在地上的人渣,眼睛都没眨一下,灵剑一挥,便将他的头给直接斩了下来,映着天边刚亮起的鱼白,殷红的鲜血洒了一地。 娄昕舟就站在一旁,那血溅到了她的脚边,但她却只是看着少年眼中果决杀意,并没有心思再去注意其他,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刻,她好像看见了教主的影子。 见事情了了,净悟给了孟河山一些东西作为补偿,便带着章凡雁两人坐着方舟离开了,孟河山将宋涯的尸体就地用灵火烧了,才转头看向南荣念,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名木便上前来了,暂时承担起了掌门的责任,他拉过南荣念,问道。 “其余弟子现在在何处?” ...... 净悟尊者回来的时候,应两人的请求救下了观云其余的弟子,将他们安置在了九幽森林外围,此刻很是安全。 名木他们赶到的时候,一众弟子都表情惊讶地站了起来。 “掌门,名木长老,你们怎么来了?” 宋涯跑了,薛唐也救人去了,剩下的弟子中只有贾真真的修为是金丹,所以她也承担起了领队该有的责任。 “还不是因为你们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名木说道,“我就没见过那届弟子像你们这样折腾的。” 贾真真听罢低下头去,没敢说话,其余弟子也不敢吭声。 “长老,宋师兄......” 有弟子犹豫着问道,宋涯将章凡雁从灵剑上扔下来的时候,几乎所有弟子都看见了,可后来他们被救之时才知道,章凡雁竟然是昆仑净悟尊者的徒弟。 一众弟子都不傻,净悟尊者来时便怒气冲冲,走时还逮着南荣念和薛唐不放,一看就知道要去找宋涯算账。 “死了。” 名木回道,众弟子听罢大惊,有些不知如何反应。他们并非是觉得宋涯可怜,这一路上,他们早已知道了宋涯的真面目,所以并不会对他有任何的同情之心,只是,宋涯可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啊,这么容易就没了? 大家不敢问孟河山和名木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将南荣念和薛唐为围住了。 “南荣师兄,薛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能不能和我们讲讲?” “是净悟尊者杀的吗?” “还是掌门亲手杀的?” “......” 薛唐不是当事人,并不知该如何回答,见众人七嘴八舌问个不停,便转头看向南荣念,而后竟是微微愣住。 他先前见识了南荣念冰冷刺骨的可怕杀意,此刻转头看来,却发现他笑得和没事人一样,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少年从容地回答着众弟子的问题,颇为狡猾地转移了话题,看似什么都说了,实际上只字未提刚才的情况。 待众弟子反应过来,南荣念却是找孟河山去了。 “掌门。” 见南荣念过来了,孟河山只觉有些头疼,但还是勉强打起了精神。 “什么事?” “我师尊......” 南荣念开口问道,在城门口见到孟河山他们的时候,他还挺惊讶的,但仔细一想便能清楚其中缘由,只是在人群之中却并没有看到自己师尊,倒是让他很是疑惑了。 “尊者也出去历练了。” 孟河山捂着头回答道,一脸的疲态。 南荣念听罢微惊,须臾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继续开口说道。 “还请掌门允许我们完成接下来的历练。” 南荣念平静地开口说道,孟河山听罢微惊,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已经决定让一众弟子打道回府了,没有想到南荣念会突然过来说这话。 “不行,若是再遇到什么不测,我没法向你师尊交代。” 孟河山皱眉答道。 可南荣念却只是笑着看他。 “掌门,修仙本就如此,害怕我们遇到不测,便不让弟子们历练,我们又怎么登仙途呢?” “你倒是有觉悟。” 孟河山微微感叹了一句,随即又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的名木。 “名木长老你觉得呢?” “让他们继续吧,半途而废可不好,而且分给他们的任务本来就简单。” 名木回道。 孟河山听罢又是一声长叹,但也没有再坚持,犹豫片刻便点头同意让南荣念他们继续当前的历练,只是也许是对先前的那些意外有了阴影,他竟是给每一个弟子都发了一些很基础的丹药和符箓,而后才带着众长老离去。 一众弟子都没想到自己还有能分到这些东西的一天,竟是忍不住笑开了花儿。 要知道,即使孟河山给他们的只是些黄阶的丹药和符箓,那也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弟子舍得用的,毕竟买一个最便宜的丹药或者符箓,都得花掉他们小半个月的月钱。 “南荣师兄,那我们现在往哪儿走?” 高兴过后,便有弟子开口问道。 宋涯死了,那这个队伍也就没了领队,众人需要重新选择一个带队的出来,只是他们自然是看不上贾真真的,薛唐性格憨厚,也不想是有领导力的样子,所以一众弟子便默认了南荣念是新的领队。 “附近有个城池,大家可觉疲累?我们可以休整一下再出发。” 南荣念笑着回道。 “好主意。”南荣念话音刚落,便有弟子应和道,“这几日我都没睡过一次好觉,是该好好休息一番。” “嗯嗯,我同意,还是南荣师兄想得周到。” “好好!” “......” 娄昕舟站在南荣念的身边,听罢也忍不住整个人放松下来,这些天看着南荣念徘徊在生死边缘,她的神经竟是没有松下过半分来,就算是渡劫尊者,也会觉得疲累。 “那我们便出发吧,城镇离这里不远,走路半个时辰就能到。” 见所有的人都同意了,南荣念便笑着说道,他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附和。 第302章 符箓摊子 娄昕舟跟着南荣念一行人去了最近的城池,这城池靠近昆仑虚,名唤常宁,很是繁荣,是修士于普通百姓混居的一个地方,一行人打算在这里落脚休整两天,第三日才重新出发。 在进了常宁之后,娄昕舟便没有再跟着南荣念了,毕竟像这种小城池,并不会遇到生命危险,因而她也不必时刻跟着南荣念了。 何况,他们去住了客栈,若她还掩了息跟着南荣念,那不得睡地板了? 所以,娄昕舟进了城门之后,便找个了隐蔽的角落,撤了掩息,现了真身。 只是她本打算易容一番,但可惜白允身上并没有易容底这种东西,所以她只好换了身浅青色的衣服,带了个白色的斗笠。 至于修为,像常宁这种小城池,最多见到的便是筑基到元婴的修士,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娄昕舟便选了不上不下的金丹修为,将自己周身的气息控制在金丹期左右。 一切准备完毕,她才从暗处出来,正想找个客栈落脚,却是被眼前的摊贩给吸引了注意力。 摆摊子的小贩看见娄昕舟在摊前停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而后连忙笑着招呼。 “姑娘,可要买些符箓?” 娄昕舟没有说话,抬手拿起一个防护符查看,那符用纸颇为劣质,术式也画错了几笔,品质......好吧,品质上甚至连最低的黄阶都达不到,很明显是刚入门的弟子用来练手的失败之作。 这种东西也能拿出来卖? 娄昕舟十分惊讶,昆仑主阵,符箓也是必修课,她在现世随手一画就是玄阶,更不要说现在修为渡劫,地阶的符箓都不需要费太大力气。 “这多少钱?” 娄昕舟突然有了发家致富的想法。 白允清高,不理钱财,身上宝物也不多,她给南荣念的那些,无论是符箓,还是丹药灵器都是门派统一给长老供应的,品阶最高只在玄阶,品质也不大好,其余多数都是地阶的东西,属于是不太能拿得出手的那种。 而先前遇到净悟长老,人家随随便便给点补偿,都是品质极佳的玄阶宝器,一看就价值不菲,比她给南荣念挑选过的好了不知多少。 说来,还是自己太穷了,观云也不是什么财力雄厚的大门派,但昆仑是绝对的有钱,想以前出来历练,岐鸢和郑巳律给她的也都是品质极好的东西,地阶的都不曾见过。 对比现在南荣念...... 好几次差点丧命,若是给他准备的东西再好一点,他也不会这么被动吧。 不行,她决定了,要实现自己徒弟的丹药、灵器和符箓的自由! “二十枚下品灵石。” 摊主笑着比了个“二”的手势。 多少? 娄昕舟极为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观云的外门弟子月补只有三十枚下品灵石,内门为中品灵石,亲传则是上品,各品阶以十换算,这劣质东西居然要花掉外门弟子三分之二的月钱? 怪不得之前孟河山给那些弟子丹药和符箓的时候,他们笑得那么开心。 娄昕舟的表情被白纱遮住,那摊主看不见她的表情,便有些心虚地咳了一声。 “若姑娘真心想要,我给姑娘便宜一些,十八块下品灵石如何?” “......” 娄昕舟还是震惊地说不出话,这年头,垃圾都可以卖到这么多的价钱了,那她回去是不是得叫孟河山给观云的弟子们涨涨月补?不然那些外门弟子可该怎么活啊? 见娄昕舟还是不说话,那摊主眨了眨眼睛,有些担心她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便再次开口说道。 “姑娘,真的不能再便宜了,这符箓可是昆仑虚的内门弟子画的,我也是用高价拿下的渠道货,别家可没我好呢。” “啊?” 娄昕舟再次被这小贩的话给惊住了。 昆仑虚的内门弟子什么时候只有这种水平了?就这程度,还好意思拿出来卖?!还有,这符箓真的会有作用吗? “啊......”娄昕舟突然醒悟了,“你是在骗我吧。” “哪有,哪有?小摊童叟无欺,假一赔十,姑娘放心,你看这符咒落笔走势,可比同阶的符箓好太多了,若是我敢骗你,天打雷劈!” 摊主听罢脸上丝毫不见慌张,张口就来。 娄昕舟听罢却是皱起了眉头,阵法符箓可是她的专攻,所以此刻那小贩说的话,在她眼中就是漏洞百出。 这符箓的落笔走势说是一坨狗屎也不为过,怎么可能好过同阶的符咒? 啊...... 不知为何,娄昕舟突然便想起自己以前买东西的时候了,总是图个新奇,卖家说什么她便信什么,最后往往不管那东西价钱有多不合理,总是被她毫无犹豫地拿下,如今听着这摊主在自己的领域胡说八道,才惊觉自己是多么容易上当受骗。 怪不得邵云帆总是喜欢管着她的钱袋子。 “你这符箓连黄阶都算不上,这里,还有这里,都画错了。” 从记忆中回神过来,娄昕舟便有些不高兴地将手上这张符箓,递到了那摊主的面前,指着好几次错误说道。 那摊贩听罢脸色大变,才知道是遇到行家了,连忙改了口。 “啊啊,姑娘莫不是昆仑来的?” 娄昕舟摇了摇头。 “咳咳,其实这些都是卖给当地人防老人家摔倒用的。”摊主听罢微微松了口气,又再次打量了一番娄昕舟,眼睛一转,再次开口,“那这样吧,看姑娘是个识货的人,我便将压箱底的东西给姑娘看看,您可有兴趣啊?” “你拿来看看。” 娄昕舟说道。 “好嘞。” 那摊贩一听笑得可高兴了,弯腰从摊位下捞出一个暗棕色的盒子来,而后将它小心翼翼地摆到了娄昕舟的面前,一边忙着打开,一边介绍道。 “这符箓啊,可有地阶的品质,是我无意间所得,姑娘看看。” 娄昕舟听罢低头看了看那盒子里的符箓。 古棕色的盒子里只静静地躺着一张符纸,如那摊贩所说,确实是地阶的,只是品质稍差,只能勉强算得上是,同样是张防护符。 第303章 卖符去 “你想要多少钱?” 娄昕舟在看过那符之后,便抬头问道,她想知道这地阶符箓的市场价值大概是多少。 昆仑虚为阵门,符箓是其主要经济来源之一,但供应的这些符箓主要都是黄阶和玄阶的,地阶的极少,毕竟昆仑虚能画地阶符的,只有长老级别的人,因而他们多用于内部消化,并不外泄。 小摊贩见她抬头问价格,却以为她是有意拿下这符箓,笑了笑,却是摆弄起了架子。 “姑娘可知道,地阶的符箓难得啊。” “这我知道。” 娄昕舟回道。 “这种符箓甚至可以拿到拍卖行去,起拍价都是这个数,上品灵石。” 那小摊贩比了个“五”的手势。 “五千?” 娄昕舟答。 那小摊贩却是摇了摇头。 “五万!注意这可只是起拍价哦。” 娄昕舟微惊,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毕竟在她的时代,丹药稀缺,总有卖出天价的上品丹药,往往都是几十万,甚至连千万的也有,五万实在算不了什么。 “好,我知道了。” 娄昕舟却是直起了身,只留下这一句话,而后转身就走,那小贩见她这样却是惊了,连忙喊道。 “诶?姑娘你不买了吗?那个,价格好商量呀!” 娄昕舟听罢回过头来,纱衣被风吹得晃动,回答道。 “我何时说过自己要买了?” “这......” ...... 从那小摊离开过后,娄昕舟便径直去当地最好的店里买了好些符纸,而后找了家客栈,正付钱间却是瞥见了观云的内门弟子服,瞬间便将给出去的灵石又给收了回来。 “不好意思,我不要了。” 常宁面积不小,因而客栈也多,娄昕舟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和南荣念他们选到一家客栈,慌忙留下愣住的老板,夺门而出。 却是没想到刚好迎头差点撞上一人。 “怎么走路的?” 她听见有人怒喝道,抬头来看,却是见着了无比熟悉的面孔,少年湛蓝的眼中略显疑惑。 南南南......南荣念! 那话自然不是南荣念骂的,而是他身后的其他弟子骂的,南荣念回头看了他一眼,略微表示责备之意,那弟子便立马住了嘴。 娄昕舟却哪里管得了是不是被人骂了,连歉也不敢道,埋头就从两人中间“咻”地一下过去了。 “诶,你这人?” 那弟子见状便想拉她,却又被南荣念拦住,少年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是发现了些什么。 娄昕舟从客栈中逃出来过后,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太吓人了,娄昕舟只是换了身衣服,带了个斗笠,迎头就和南荣念撞上,若非跑得快,以少年的敏锐程度,肯定很快就会认出她来。 “真是的,那么多家客栈怎么就选到一起去了?” 娄昕舟不禁小声吐槽了一句,而后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换了一家离南荣念他们很远的客栈。 付好房钱,娄昕舟便即刻进了屋,赚钱大计不可耽搁。 回来时她正看到中心大街上有一所拍卖行,便打算试试将自己画的一些符箓,和平时用不上的地阶灵器给送去拍卖了,顺便看看这拍卖会上有没有什么宝物,拍回来给南荣念用。 娄昕舟画符的速度很快,只不过半个时辰手边便躺了整整一摞,她一直画到天黑,将渡劫的灵力用到所剩无几,总共画了大约千百来张,张张都是地阶品质的符箓,还有十多张是地阶上品的,属于是险境中能救命的那种。 画好后娄昕舟双手伸了个懒腰,一瞥窗外却是黑得透彻,吓得一下便从桌前坐了起来。 “什么时候了?!” 娄昕舟连忙整理好要拿出拍卖的东西,将他们都装到了一个玄阶的储物戒指之中,匆匆下楼出客栈,往那中心大街的拍卖行去了。 好在街上行人不断,似乎比白日还要热闹,拍卖行也没有关门,还有一个拍卖会场正在举行,娄昕舟透过大门往里面瞅了一眼,那抢价的人个个都是大嗓门,只能说是十分热闹。 “姑娘?” 拍卖行前有个穿着十分华丽的接待,见她周身气质不凡,又停在门口不走,便有些疑惑地叫住了她。 “若是想进拍卖会的话,请到这处取令牌。” 娄昕舟听罢也没怎么犹豫便过去了。 接待将她迎了进去,带到了会场的一边的大厅之中。 常宁位于昆仑虚之下,因而也算的是繁华的大城镇,这里的拍卖行自然也不会建得太差。 娄昕舟进去后便瞧见那大厅后面高挂了一个牌匾,上书四个大字——“揽星取月”。 额,取月? 取月楼在现世是修真界最大的商会门派,后来扶风宗灭门,它甚至还上位做了第六门,原来在白允这个时代便有取月楼了吗? “姑娘可根据自己的财力选择下令。” 接待将四个令牌摆到了娄昕舟的面前,正想接着介绍,却被打断。 “就要天字令吧。” 接待微惊,而后开口。 “天字场拍卖,拍卖品品质至少为地阶,最低成交金额在十万上品灵石以上,姑娘可要想好了。” 娄昕舟听到接待这话,更加坚定地点了点头,看时机差不多,便接着开口。 “我这里有些地阶的符箓,能在这里拍吗?” “姑娘是想要委托给我们拍卖吗?” 接待显然是见过大风浪的,闻言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十分礼貌地问道。 娄昕舟点了点头。 在修真界想要拍卖自己的东西,总共有两种方式,一是自己举行拍卖会,二是委托拍卖行拍卖,不过要收取委托费,而且还颇为昂贵,一般来说收取费用按拍卖物品成交价一层来算,底线为一千上品灵石,不满一千按一千来算。 “好的,那请您跟我来,我们需要确认一下拍品的品质,而后根据品质定起拍价哦。” 接待说着便打开了大厅角落的一扇大门,带娄昕舟走了进去,那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照明用的是玄阶上品的夜明珠,布置华丽贵气,看着就不普通。 第304章 定起拍价 接待带着娄昕舟拐了几个弯,竟是将她带到了走廊最尽头的一间屋子,而后敲了敲门进去。 常宁这种小城池中,居然会有出窍的修士坐镇。 娄昕舟在进门之前便觉察出了里面那人的修为,微微有些惊讶,在检查了一下自己周身的气息之后,才跟着那接待走了进去。 那修士见着进来了一个金丹的女子,并没有怎样重视,听接待解释几句,才微变脸色。 “地阶的符箓?”那修士看向了娄昕舟,“姑娘拿出来我看看吧。” 娄昕舟便将装着那些符箓的储物戒取了出来,但想了想,怕同时拿出百张地阶的符箓吓着两人,便只从中拿出了三张地阶中品的常用符箓,以及一张地阶上品的疗愈符。 但即便如此,那鉴定拍品品阶的修士和接待在看见她拿出这几张符箓的时候,都瞬间睁大了眼睛。 地阶的符箓当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和普通的符箓不同,品阶高的符箓会散出出一层很淡的光芒,那是灵力充裕的表现。 娄昕舟拿出的这几张,灵力之浓郁,毫不夸张地说,就是那出窍的修士坐镇拍卖会,这辈子也没见过几次这种品阶的符箓。 “这这这......”那修士竟是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种品阶,难道是昆仑哪位尊者画的吗?!” “额,算是吧。” 娄昕舟没想到自己只是拿出了四张,那两人便惊讶成这样,一时有些尴尬,不知怎么处理储物戒中剩下的那些,想了想,只又出去一件地阶的法器来,就颇为无奈地将储物戒收了回去。 “啊~” 那修士见她很是平静地又拿出一件地阶中品的法器出来,竟是忍不住冲上来,将那法器给接了过去。 “地阶中品,好啊,这品质太好了!” “那您看,怎么定价?” 娄昕舟出声打断那出窍修士,问道。 “三张地阶中品的符箓以二十万灵石起拍,上品的那张一百万起拍,这地阶中品的灵器三十万起拍,您看如何?” 出窍的修士激动地说道,娄昕舟却是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啥,原来符箓也可以像丹药那么值钱吗?! 娄昕舟以前曾跟着邵云帆去过几次大型的拍卖会,当时有一颗地阶上品的灵丹,被拍出了四千五百万的天价,其起拍价也是一百万。 “咳咳,可以。”惊讶过后,娄昕舟又有些惊喜,须臾又有些好奇地问道,“我想问一下,玄阶中品和上品的符箓起拍价能定多少呢?” 她在现世的时候,最高只能画出玄阶上品的符箓,在这方小世界画地阶的符箓,还是托了白允的福。 “这个还是得看品质而定,有时候画符之人也会影响定价,一般来说,玄阶中品起拍为一万上品灵石,上品起拍价在三万左右。” 尽管这价格和地阶差太多,但娄昕舟还是很满足了,她知道修真界最赚钱的三大物分别为丹药、符箓以及灵器,但却从不曾将自己画好的符箓拿出去卖过,现在倒是有些惋惜,她竟是错过了如此一条发家致富的道路。 “实际上,若不是这几张符箓品质太好,我是不会给姑娘开这个定价的,正常地阶符箓起拍价,下品在五万,中品在十万,上品在五十万。” 啊,翻倍了呢。 娄昕舟微惊。 “哦,对了,你之前说画符之人也会影响定价?” “是这样的,姑娘您知道这画符之人是谁?若是可以求证,最高可以再翻三倍。” “三倍?!”娄昕舟微微睁大眼睛,“那个,我是说如果啊,如果这符是白允尊者画的,那它的价值如何?” “白允尊者?天下第一人的白允尊者?!” 那修士惊呆了。 “不。”娄昕舟连连摇头,南荣念他们还在这处呢,可不能暴露,“我是说如果,打个比方,白允尊者是剑修,怎么可能会画符?哈哈。” “这样啊。”那修士听罢有些失望,“不过如果真是白允尊者画的话,那这起拍价翻到五倍都没问题。” “啊?” 娄昕舟再次惊呆。 原来白允名气这么厉害吗? “肯定啊,白允尊者那是谁?天下第一人,要说她的故事,斩妖邪,除鬼魅,可是传说级别的,而且,她她还有个登神的神尊当师尊诶。” “也......也是哦。” 娄昕舟有些尴尬,白允的那些故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毕竟继承了记忆,也不过就是拯救过两次世界而已。 “那我的这些东西,什么时候可拍?” 娄昕舟将自己尴尬的情绪平复下来,问道。 “这个啊,因为你姑娘拿来的东西实在是属于精品中的精品,所以揽星阁定然是需要宣传一下的,最快大概会定在半月以后。” 原来不是取月楼吗?! “半月以后?!” 娄昕舟有些不乐意,她只能在这处停留两日,从观云到此也至少有半日的过程,实在有些不便。 “这,那姑娘想要多久呢?” 那修士见娄昕舟有些不愿意,便开口询问。 “能不能明日就拍?” “啊?” 那修士愣住了,不给时间宣传,如何吸引天下之人,这种品阶的宝物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卖的起,又怎么可能如此迅速就拍卖出去? “咳咳。”娄昕舟也知道自己提的要求很是不现实,犹豫一下便也妥协,“我比较急需用钱,所以不然我这儿还有一些玄阶的法器,你看可不可以明天就拍?” “玄阶的法器啊,那自然是可以的。” 修士连连点头。 娄昕舟身上那些玄阶的法器都是孟河山给她的,她也用不到,索性就拿来拍卖解解袋中羞涩之难。 定完价,娄昕舟便想着去拍卖会场看看,所以便看向一旁的接待,后者方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连忙笑道。 “姑娘若是想要入场竞选的话,请这边来,你在揽星提供了超过三件地阶参拍品,可享受终身雅间哦。” 哦呀,还有如此待遇。 娄昕舟很是受用。 在接待将人领去天字会场雅间之后,那出窍的修士才坐下来仔细观摩那几件地阶的符箓和法器,太久没见过这么好的拍品了,他属实难以平静下来。 “嗯?等等,这是什么?” 第305章 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 娄昕舟从拍卖行出来的时候,几乎已经天亮了。 揽星这天子阁中的拍品虽然确实是地阶的东西,但是品质都有些差强人意,几乎没有她看上的。 因而她并没有买多少东西,只拿下了几件功能实用,她又正好缺少的灵器。 不过想想也是,凡是有惊世之物出现,拍卖会必然会昭告天下,像这种每日都有开场的,自然也淘不到什么好东西,还不如去黑市之类的地方逛逛呢,说不定能找到些宝物。 只是若是在现世还好,娄昕舟大致知道常去的那些城池的黑市在何处,可这里是白允的时代,脚下的这座叫常宁的城池在现世也不存在,她根本找不到这地方黑市的入口。 索性便四处走走,也许能在街边的小摊贩发现些什么惊喜。 恰逢集会,街上普通人多了起来,小吃摊贩也在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就已经摆好了摊子,等待着顾客光临。 修士一日三餐皆是用的专门栽种的灵谷灵植,为更好的吸收其中的灵力,用以辅助修炼,通常必须采用不会破坏它根本的烹饪方式,所以有很多时候味道单一,人间的小吃却是更重美味,各种风味都有,娄昕舟已经许久不曾尝过了。 “诶,姑娘要尝尝这油酥饼儿吗?” 娄昕舟被其中的一个小吃摊吸引了注意力,那饼子金黄酥脆,看起来很是好吃的样子。 “这个怎么卖?” “一铜钱三个。” 小吃摊的老板笑得十分地和蔼,因着这些小吃多是卖给普通人的,所以用的也是人间的货币。 娄昕舟听罢微微皱眉,好吧,她还没有人间的货币来着。 “诶,你听说了吗?揽星阁下月中旬要拍卖白允尊者画的符!” 这时,有两个元婴的修士路过娄昕舟身旁,两人似乎是在谈论拍卖会的事情。 娄昕舟一听那话,惊得一下就转头看过去了。 “听说了,就刚刚贴的宣传,好多人都瞧见了。” “可白允尊者不是剑修吗?她会画符?” “谁知道啊,也许尊者只是藏着没说,或者心血来潮研究了一下符箓之类的,就无师自通了呢?” “也是哦,但我们肯定是买不起了。” “买不起又如何,还不许我们瞧瞧去?” “好啊,不过我想得快点,揽星预定位不多,估计很快就被抢完。” “快走快走!” 娄昕舟整个人怔在了小吃摊前。 不对啊,她也没说那符是白允画的啊,这是怎么发现的?完了,现在该怎么办? 消息传得这么快,南荣念他们不会也知道了吧? 我的天,为什么非要修整两日呢?一日不可以吗? 娄昕舟现在只觉得慌张极了,她只是换了身衣服,戴了个斗笠,周身气质完全没有变化,很容易被认出来的。 难道又只能掩息了?可是她还想好好逛逛呢! 不然去找找有没有地方卖易容底的,就是品质不好也没关系,总之能改变容貌就行。 这般决定好了,娄昕舟转身就走,却是没想到,迎头竟是瞧见了观云的弟子服,南荣念甚至还走在最前面。 完!看来他们也听到消息了! “我不曾听说过尊者会画符,南荣师兄你知道吗?” 有一观云的内门弟子抬头问南荣念,南荣念听罢摇了摇头,转头却实看到一道浅青色的身影隐进了一旁的巷子中,微微愣住。 “我就说啊,这怕不是有人假借尊者名讳,想从中捞钱,不行,我们必须找揽星阁问问清楚。” “那个。”又有一弟子有些怯生生地举起了手,“你们就没有想过,那万一真的是白允尊者呢?” “真的?不可能,肯定是有人假冒的。” “就是,我们不仅要找拍卖行问清楚,还要找出那假借尊者名讳之人,给他好好敲打一番。” “可......”那弟子又怯生生地举起了手,“我们都只有筑基的修为,怎么敲打?” “啊这......确实是个问题。” “可难道我们就只能看着有人行如此不义之事吗?” “要不......我们叫掌门他们来处理这件事?” “别,他们都来两次了,我们还是让他们省点心吧。” “也是。” “诶?等等,你们都别聊了,南荣师兄呢?” 突然有一个弟子颇为慌张地说道,众人听罢即刻看向了南荣念刚才站的位置,却是都没瞧见人影。 “诶?刚刚不是还在的吗?” “......” 娄昕舟确实是有些被吓着了,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进了一旁的巷子中后,才刚松口气,就感知到南荣念的气息在向这边悄悄靠近。 正想掩息,却是迎头走来几个普通人,她只好堪堪停住,却是没想到下一秒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师尊?” 算完...... 惊吓过后,娄昕舟缓缓转过身去,她轻轻咽了咽口水,用灵力抑住了嗓子,瞬间便换了个尖涩的声音。 “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 南荣念没有想到会听到这种声音,直接愣在了原地,娄昕舟见状连忙一甩手,挣脱了束缚,转身快步离开,到拐角也顾不得有没有行人,直接就掩了息。 南荣念回过神后跟了上去,却是早已看不见人影,便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那身形气质,一看就是他师尊,他不可能认错的,只是为何要换了声音来骗他呢? 少年想不明白,颇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大街之上,那几个观云的弟子还在原处等他,见他回来,又连忙迎了上去。 “南荣师兄,你刚刚去哪儿了啊?” “没事,就是看着了......” 南荣念微微笑着回道,但话还没说完,就自己停下了。 “看着了什么?” 弟子们接着问道。 “没什么,你们刚刚说的,我也认为该去揽星拍卖行看看。” 南荣念却是没有回答,直接转移了话题。 不得不承认,白允装作不认识他这件事,让他难以自抑地有些失落,但好好想想过后,他又觉得,自家师尊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既然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也应该顺着她演戏才对。 第306章 出门在外,以后还是小心点吧。 见着少年回了人堆,娄昕舟这才松了一口气,思考片刻,还是打算先去揽星拍卖行,找昨夜给他鉴定的出窍修士问清楚,她明明说了不是白允画的,怎么还这么宣传呢? 娄昕舟听到了南荣念他们的对话,所以自然也是知道他们也要去拍卖行的,所以脚程便快了不止一点,直接走边上屋顶过去了。 可落地后她才发现自己根本进不去。 揽星拍卖行前被挤得水泄不通,接待也换成了身强力壮的男人,手拉手形成了一堵人墙拦在人群前面,一个一个地放进去测资格。 娄昕舟给揽星的几件东西都是地阶的精品,又有白允名气宣传,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预约的位置的。 “诶,让让,让让,一个金丹的凑什么热闹?”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听起来颇为不耐烦。 娄昕舟自然是听见那话了,可她脱离金丹的身份已经很久了,加上又正专注地思考着怎么进揽星去,因而也没想到那人骂的是她。 “诶?!耳朵聋了是吧。” 那嚷嚷娄昕舟的修士有元婴的修为,见娄昕舟没有理她,便直接上了手去推。 可娄昕舟只是将自己周身的气息保持在金丹期,又不是真的是个只有金丹期的修士。 那元婴的修士竟是根本推不动,见状又上灵力继续,可面前那女子依旧纹丝不动。 “?!” 娄昕舟颇为疑惑地看了回来,被打断思路,她微微皱眉。 “有事吗?” “你挡我路了不知道吗?” 那修士并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劲,见娄昕舟是这样一个态度,更觉愤怒,于是便直接骂道,他的声音不小,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见一个金丹,一个元婴,便开始议论纷纷。 “那金丹的什么身份,能下天字场?” “嗯,依穿着来看,像是散修,排除大宗门大门派,不像是有财力的人。” “霍,那这么说就是个普通修士咯?也来凑热闹?” “我倒是觉得看看也不是不可以,但挡路就不太好了。” “......” 娄昕舟带着斗笠,身上的衣服也选得普通,本来是为保持低调,却没想到被这般看低,有些不高兴,但暂时还未开口说话。 那修士见她不答,以为她是被吓得呆住了,便双手抱臂,十分不耐烦地继续说道。 “听懂了没有?听懂了就快让开,耽误了我报名,你负得了责吗?” 娄昕舟听罢便转过了身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元婴的修士,略微不可置信地说道。 “耽误你报名?” 娄昕舟给出去的那些东西,在有了白允的名气加持之后,想来揽星阁会对来拍卖之人的身份,要求更加苛刻,因而元婴期的修士也许是可以下普通的天字场,但却不一定下得了她的那一场。 可这修士却是一副他一定可以报上名的样子。 “你还不让?讨打是不是?” 元婴修士见她还是没有动静,怒气更上一层,竟是唤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柄古黑色的大弯刀,直直对准了娄昕舟。 “......” 娄昕舟有些无言,没有理他,回头看了看拍卖行里面的情况,竟是透过那人墙,瞧见昨晚那个接待和出窍修士从大厅门后出来,走到大厅评定报名身份资格之处坐下了。 想来应当是人手不足,过来帮忙来了。 “嘿?” 那元婴的修士见她这样却是要气疯了,许是担心自己会因此报不上名,下一秒竟是不管不顾冲了上来。 娄昕舟感受到杀意回头,她身边的人也极快地让开,一道暗蓝色的光芒闪过,却是那元婴的修士飞了出去。 众人皆惊。 “等等,等等,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没看清哇!” “那元婴的怎么飞出去了?” “人不可貌相,感觉那金丹的不好惹。” “......” 这边的骚动很快也引起了拍卖行的注意,昨晚的接待和定价的出窍修士一眼便瞅见了娄昕舟,两人面色大惊,连忙挤开人群过来了。 “姑娘你如何过来了?” 那出窍的修士走到了娄昕舟的面前,语气十分地客气,甚至还有些恭敬的意思在里面。 娄昕舟理解他这态度的变化,但周边看戏的人却不清楚,一个个眼睛睁得极大,开始胡乱猜测起来。 “诶?拍卖行里来人了,怎么对那个金丹那么尊敬?” “果然那金丹的是大人物吧,我就说她周身气质不凡。”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她不会是和白允尊者有关系的人吧!” “诶?我觉得有可能!徒儿之类的?我听说尊者有个徒弟哇。” “尊者那徒弟是男的,她一看就是女的啊。” “那是谁啊?” “......” 娄昕舟看周围人又开始议论起来了,顿时觉得头大,算算时间,南荣念他们也快到拍卖行了,她此刻太过显眼,不能再这么耗着了,于是便径直走到了那元婴修士的面前,转头问揽星的那位出窍修士。 “他能报名吗?” 那出窍的修士见多了世面,一下便懂娄昕舟是什么意思了,连忙两步过去,上下打量一番那修士。 那修士岁数已进百岁,天赋并不好,身上衣服也不是六大门的式样,他衣服材质不错,用的是较好的灵绸,应当是个杂门的内门弟子之类的,也许有钱但却一定没势。 比起得罪白允,出窍的修士毫无犹豫地选择放弃一个可能比较有钱的顾客。 “不能。” 那元婴的修士根本没有想到娄昕舟一个金丹,居然会和揽星高层有关系,听到那话,瞬间就怔住了,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 娄昕舟听罢总算满意,便又开口对那元婴的修士说道。 “出门在外,以后还是小心点吧。” “姑娘昨天给的那些玄阶拍品要到晚上才开场竞拍,姑娘现在来还有些早了......” 那出窍的修士见事情了了,便看向娄昕舟说道。 娄昕舟听罢也转过头来 。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为这事来的。” 第307章 这该死的拍卖会。 那出窍的修士自然是知道娄昕舟过来的原因,但他其实也没想到娄昕舟会来这么快,昨日他本没有对她说的话有什么怀疑,但在自己看过娄昕舟给的那地阶中品的灵器过后,却是直接吓了一跳。 实际上,那灵器只是个红色的双叶扇子,置于脚下,可以让不会御剑之人能够飞行,还附带有防御之能,用来赶路是十分方便的。 当然他惊讶的并非是这灵器的功能,而是这灵器的锻造者。 一般炼器师都会在自己的作品上署名,以自身血液为墨,灵力为笔,断然造不得假,而在这双叶扇的伞柄上,却是用灵力刻着“白允”二字, 他当时便吓着跳了起来,早就听闻白允尊者会炼器,却是没想到叫他遇到了,一下高兴得几乎就要疯了,连夜叫人将消息带到了揽星在各地的分行,在整个修真界宣传揽星将于下月十五日,在蜀地常宁拍卖白允尊者所锻造的灵器和四张极品地阶符箓。 这种事情肯定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娄昕舟跟着那出窍的修士进到拍卖行的待客厅之后,后者才向娄昕舟进行了说明。 “当拍品的创造者是已知的时候,拍卖行是必须告知拍家的,所以望姑娘见谅。” 娄昕舟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来时她在储物空间中几经选择,才决定将这个品阶不错,但对她和南荣念都没用的东西拿出来拍卖,却是没想到这居然是白允亲手炼的,属实是有些意外。 但宣传已发,她也不能后悔,因而也没有办法,看来之后还是乖乖掩息吧,反正明日一早就要跟着南荣念他们离开了。 娄昕舟十分无奈地离开了拍卖行,在出去的那一刻竟是又遇到了南荣念一行人,她想也没想,直接掩息,消失在了原地。 先前那元婴的弟子并没有离开,报名的资格被撤,他身上的怨气还挺重的,回头看着来了几个筑基的弟子,便直接皱了眉头,想上前发泄发泄。 “什么东西,筑基的也来报名了?” 只是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有人惊呼。 “那不是观云的弟子服吗?” “诶?就成功请白允尊者出山的那个小门派?” “小门派?算不得啦,人家现在已经是六门了。” “......” 那元婴的弟子立马闭嘴了,怨气更重了。 只是他方才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南荣念一行人还是听见了的,少年转头看过来,和他直接对上了视线,那眼神冰冷无比,丝毫不像是一个筑基期的弟子应当有的眼神,那元婴的修士竟是有些给慑住了,回过神来却是连怨气都不敢有了。 “请问你们几位是......” 接待也认得观云的服饰,便迎上前来问道。 “我们是观云的弟子,听闻揽星阁要拍卖白允尊者的东西,所以便想过来问问情况。” 南荣念回答道,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表明自己就是白允的徒弟,而是换了个说法,只说自己是观云的弟子。 只是他们一行人身上的服饰一看就知道不是外门弟子,不少人也认得亲传的样式,所以那接待并没有为难他们,而是让他们稍等,直接进去通报了。 回来后,便将几人迎进去了。 娄昕舟见南荣念他们并没有被为难,便也没有再跟进去了,她有些不敢看南荣念会是怎样的反应,所以转身就走了。 娄昕舟一路径直回了自己所在的客栈待着,左右无事,便想着做些什么。 打开储物空间翻找,竟是在角落发现了一个炼器的火炉,还正好就是以前苟亓教她用过的那种,便没怎么犹豫地将它给取了出来。 却又是一脸茫然,她炼器的天赋尚可,可白允身上并没有什么可用的材料。 “......” 只能画符了。 可符箓她画了许多,就是一半拿来拍卖,一半给南荣念慢慢用,也能用个好几年,已经不缺了。 那做什么呢? 娄昕舟有些烦躁地撑起了头。 这该死的拍卖会。 ...... 待天黑下来,娄昕舟便去了揽星阁,昨日她给出的那些玄阶法器,一共五件,总共拍卖了二十万,除去拍卖会抽成,到手上还有十八万,也是相当不错的收益了。 第二日一早娄昕舟便找到了南荣念他们,几人退了房,正准备出发。 “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薛唐走在南荣念的身边说道,“那灵器真的是尊者锻的?” 昨日他们凭借着南荣念的关系,也是成功见到了揽星那出窍期的修士,在得知原因后,便个个惊讶得闭不上嘴巴,不敢相信。 “灵器署名造不了假,是师尊没错。” 南荣念回道。 “那我就更不能理解了。”薛唐听罢皱眉,“好好的,尊者为何要去拍卖行呢?钱不够用?” “我倒是更关心尊者为何要到常宁来拍卖,这地方也不算大,要去不该去那些大一点的地方吗?” 薛唐身后的一个内门弟子也附和道。 “就是啊,你看去报名的都是些什么人,还好有身份资格鉴定。” “还有还有,他们还说那符也是尊者画的呢?好离谱,明明揽星宣传的只是那灵器是尊者锻造的。” “流言嘛,总是添油加醋。” “......” 娄昕舟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言还在讨论这件事,都有些不敢走在他们身边了,好在南荣念只是听着他们说,并不开口,很是安静,娄昕舟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这件事已经足够加入黑历史了,她怎么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当真想起来就觉得烦躁。 娄昕舟就这样看着观云的这些弟子,不断地猜测讨论着她拍卖的事情,一路欢闹地绕九幽森林去了。 她一直走在南荣念身边,少年倒是一直笑着的,只是并不参与一众弟子们的讨论,只在有人问他的时候,他才会回答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像是刻意在避免泄露什么秘密一样。 娄昕舟看在眼里,心下微惊。 他不会什么都知道了吧。 第308章 火灵虫 南荣念确实是猜到了一些,只是并非全部。 他以前一直和白允在雪山顶上生活,白允不愿入世,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能自给自足,自然是不需要钱这种东西的,近来她给自己的那些丹药和灵器,也都是门派统一发放。 但出门在外,总要花钱,因而他只以为自己的师尊是缺钱了,恰巧到这地方来拍卖一些东西罢了,毕竟常宁靠近昆仑虚,又是离九幽森林最近的城池,尚且算得上繁华。 一行人往西北而去,因为并没有入九幽,所以一路十分顺利,甚至连妖兽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但许是之前遇到了太多的事情,观云的弟子们时刻紧绷着神经,行得也是极快,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九幽森林的西北面,盛产火枯灵木,虽说是叫火枯,但这种灵木的生长实际上和火一点关系也没有,反而是水元素十分充盈。 但也正是因此,它们很受一种天生带火的灵虫青睐,这灵虫周身温度极高,但自身皮壳非常脆弱,若是不能借助外界来降温,往往容易自焚而亡。 只是九幽背靠西北,气候干燥,水源和降水都不多,它们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水元素充盈的灵木上安家了。 “火灵虫的修为都不高,但群体意识极强,一旦惊动,可就麻烦了。”到了地方,南荣念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这次任务不难,每人只需取一节树干,大家都小心些,别弄出太大的动静,一个一个去。” 众人听罢点头,但队伍里的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外出历练,经验不足,很是紧张,好几个人都是神经紧绷,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南荣念察觉到空气不对,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少年目光镇定,不见丝毫紧张,见众人如此,便十分冷静地开口问道。 “金雕和火灵虫谁更可怕?”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随即竟都奇迹般松了口气。 “当然是那只金雕了。”薛唐毕竟是名木的亲传,要比其他弟子冷静许多,闻言笑着搭话,“它可有出窍呢。” “是啊是啊,大家都别怕啊。” 一众弟子也跟着应和。 “火灵虫?没听过,啥样呢?” 九幽的树木都十分的高大粗壮,火枯灵木自然也不例外,娄昕舟此刻就正坐在一棵离众人不远的树上。 修真界果然还是太大了,她活了总共两辈子,加起来也有四十多年了,竟然不知道这有趣的小灵虫。 说来,她身下这棵就是吧。 “嗯......” 娄昕舟转头仔细瞧了瞧,却是没发现任何异样,于是便有些疑惑,伸手拍了拍那粗壮得不像样的树干。 “虫子呢?” 只是她忘记了自己有渡劫的修为,虽只是轻轻拍了拍,但毕竟无意识用了力,掌心便泄出去了些许渡劫修士的气息,只是一点点,少到可以忽略不计,却也足以让那些弱小又敏感的虫子受到强烈的刺激了。 下一秒,就像是为了专门回应她一般,从根部开始,整棵树竟然逐渐开始震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地往上爬,而且数量不少。 “咦?咿......” 娄昕舟没想到自己只是轻轻一拍就惊动了那些小虫子,有些惊讶,惊讶过后,又觉一阵恶心感,头皮发麻。 无论是什么虫子,只要它被世人定义为虫子,那一定就是令人恶心的生物,至少对娄昕舟来说是这样的,何况她还并不知道这些虫子长什么样。 人在面对未知的生物时,下意识是会觉得害怕的。 “......” 娄昕舟瞅了瞅不远处的观云弟子们,又看了看身下的这棵灵木,树高大概二十米,那些虫子至少已经爬了一半了。 弄出动静可不好。 娄昕舟这般想着,强忍着一走了之的冲动,皱着眉头将手覆到了树干上去,灵力从掌间透出,沿着灵木主干而下,不知比火灵虫的速度快了多少。 “恶心的东西,都给我停下。” 话音落下不过一息,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震感瞬间消停了,下一秒,又听无数“啪嗒”的声音传来,像是有什么硬而小的东西落了地。 “呼......” 许久直到重新安静下来,娄昕舟才忍不住松了口气,各种意义上的。 须臾,犹豫一番却是从树干之上一跃而下。 她果然还是有些好奇那些小虫子长什么样。 却是半路见着原本青绿的地表此刻一片黝黑,无数的虫子仰面挣扎着,它们背上的壳似乎很硬,但露出的腹部却软乎乎,黏糊糊,一眼看去...... 像蛆...... 娄昕舟后悔了。 南荣念作为领队,自然是第一个去截取火枯灵木的人,他的脚步很轻,一点声音也没有发现,却是没走多久便直接愣在了原地。 娄昕舟落脚的灵木本是离众人有一段距离的,即使弄出些动静也很难被发现,但南荣念为了将近处的灵木留给那些修为低的弟子,走得便要远些,直接撞上了满地的火灵虫。 少年眼中难掩惊讶,瞬间便警惕起来。 娄昕舟正想将含微唤出来,却是抬头就瞧见了他。 “......” 不知为何,竟是当即便打消了了这个念头。 只是若是不唤含微出来,她无疑是要踩到那些恶心的虫子的,因而也顾不得其他,一个侧身往树干上一蹬,借力跳出了被火灵虫覆盖的范围,而后轻轻落地。 却是后知后觉,她方才居然因为害怕含微的气息被南荣念发现,下意识打消了唤它出来的念头,可她根本就用不着担忧才对。 娄昕舟用的这掩息之法可是上古秘法,比白允所在的时代还要久远,再加上她现在还有渡劫的修为,只要不撤掩息,就算是这般近的距离,南荣念也不可能会发现她。 不会吧,难道那次留下阴影了? “咔吱。” 娄昕舟正疑惑间,便听那参天的灵木发出了一声不寻常的声音,来自地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缓慢破开泥土,声音极小,若非她修为渡劫,可能还听不见。 连忙便看了过去。 “咔,咕吱。” 那灵木似乎向少年那方移了半分? 娄昕舟微惊,转身便死死盯着南荣念,见少年眉头微皱,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又去瞅那棵火枯灵木。 “幻……幻觉吗?” 方才因为太着急,就用了点儿力,好歹那么大棵树,应该不会倒吧。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并不见有动静,娄昕舟正想松口气,却突觉地面一松,那粗大高耸的大树竟硬生生被连根拔起,直直往南荣念的方向倒去。 “?!!!” 完蛋,好像搞砸了。 第309章 好像,被猜到了 毕竟是渡劫的修士,那树的根部还被火灵虫常年啃食,倒了也不稀奇。 只是,不知道南荣念会怎样想呢? 满地仰面挣扎的火灵虫,突然倒塌的参天大树,这样诡异的场景,他会怎样想,会联想到她吗? 娄昕舟看着满脸惊讶的少年,心中有些忐忑。 若是真被猜出什么来,她恐怕又得让他失去记忆了。 只是这样做一次两次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秘法会让被施术者自己填充失去的记忆,合理化经历的事情,娄昕舟并不知道南荣念会怎样补充那一段记忆。 若是将那群弟子牵扯进来了,南荣念在他们面前又说漏了嘴,就会有大问题了。 南荣念离她并不远,两人之间也就横了满地的虫子罢了。 怎么办? 娄昕舟的大脑飞速运转,只是还未待她想出好得解决办法,就见南荣念几步走到那些火灵虫前面,拿出了之前净悟尊者送他的储物戒。 这是要做什么? 娄昕舟有些疑惑。 少年什么话都没有说,掌间涌现出金色的灵力,利落的将地上那些毫无抵抗之力的虫子尽数斩杀,而后,又将它们一一收到了储物戒中。 这是,在做什么? 娄昕舟看不明白。 火灵虫本身并没有什么价值,有用的也只是它们栖息过的这些灵木,难道...... 娄昕舟深呼吸一口气,心中微微不安。 几乎是南荣念将最后一只虫子收进储物戒的下一秒,观云的一众弟子便闻声赶了过来,他们明显有些惊慌,四处张望警惕,生怕方才的那声巨响惊动火灵虫。 只是缺乏经验的他们,不知控制脚步声和呼吸声,也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娄昕舟自然知道这些人在怕什么,说来也是她的过失,心下有些过意不去。 弟子们察觉不到火灵虫的是否行动,但她却可以,地底深处嗡鸣声不断,只是方才片刻,他们脚下就已经聚集了上万只火灵虫。 这可怎么办? 娄昕舟抬头望向了眼前的少年,这次责任在她,理应由她处理,只是,她还是得低调些,免得南荣念察觉到她的存在。 须臾却是笑了。 南荣念方才的行为,很明显就是在为她做掩饰,常宁的那次意外碰面,她没有消除他的记忆,也许,他已经猜到她在这里了。 不过,天道给的剧本里,这次历练,南荣念的记忆中必然是没有白允的,所以,若是真的因为常宁和这次的意外,让少年再一次对她产生了怀疑,她就必须将这两段记忆消除掉了。 “罢了,只能这样了。” 下定决心后,娄昕舟突然轻松了许多,只是之后她必然要更加小心了,毕竟自南荣念顺利脱险之后,她似乎有些过于松懈了。 观云的一众弟子慌慌张张地过来,南荣念却很是平静地转过身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颇为无措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停下,却是实实在在看见那声巨响的罪魁祸首,吸气声此起彼伏。 “南荣师兄,这......” 有弟子用虚声小心翼翼地问。 南荣念却只是摇了摇头,并未回答。 “这么大棵树,那我们这算完成任务了?” 众人不知南荣念摇头是何意,沉默许久,贾真真小声开口,她话音落下,众弟子面面相觑,脸上的惊慌竟是渐渐被惊喜替代。 “对哦。” “可要怎么分呢?” 有弟子提出了关键性的问题,这灵木是南荣念的成果,他们不过是听见动静赶过来罢了,按理来说,根本就没他们什么事儿。只是这灵木那么大一棵,就算是南荣念有储物灵戒,也肯定不能全部带回去,那让他们捡个漏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有人想通了其中关节,便又着急忙慌开口说道。 “这是南荣师兄的功劳吧,我分个树枝就可以了。” “我也我也。” 那弟子话音刚落,就有好几人跟着附和。 “......” 南荣念自然知道他们的小心思,只是眼下根本就没有时间理会众人说了什么,他对灵力的感知甚是敏锐,转头望向那因巨树倒塌而露出的大坑,神情颇为严肃。 众人见他这般,终于想起来他们还在危险的正中央,连忙收起心底那想要不劳而获的小算盘,纷纷警惕起来。 相比起紧张害怕的众人来说,娄昕舟十分从容,只是眉头微皱,稍显嫌弃。 毕竟从她感知到的灵力波动来看,那地底至少有上万只“蛆”。 当然,这是什么概念娄昕舟并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不过只是一群恶心的虫子罢了。 “哎。” 娄昕舟叹了声气,想要众人不起疑心,她就必须在众人察觉到地下那庞大数量的灵虫之前,解决它们。 这般想着,她便走到那树坑之前。 火枯灵木的树根极为粗壮,且密而长,因而那树坑又大又深,一眼望去,黑漆漆不见底,深处又有风,裹杂着地底生物的刺鼻气息而来,激得娄昕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却是并没有犹豫,她微微屈膝,一跃而下,灵力在掌间凝聚,而后又四散而去。 暗蓝色的灵力游走如丝,尽数洞穿黑暗中不见身影的灵虫,悄无声息地收割了上万的生息。 许久,散出去的灵力悉数回到娄昕舟的体内,她脚尖轻点,又借左右土壁,重新回到了地面上。 危机解除了,只是,为了不让上面的那些弟子起疑心,娄昕舟并没有将地下的那些灵虫全部杀死,而是留了一小部分,也就千来只。 很快,被选中的灵虫们从那黑漆漆的树坑中爬了出来,它们的移动速度极快,密密麻麻,森林葱郁的地面顷刻被黑色填得满满当当,不见一丝绿色。 弟子们见状瞬间就乱了,以贾真真为首,一大部分人眼睛瞪得极大,顾不得动静大不大,转身就开跑,另一小部分弟子有些经验,想也没想就跟着南荣念御剑飞到了天上。 那些从地底涌出来的火灵虫会跟着谁追,自然也不用想。 第310章 完成任务 “御剑!御剑上天!” 薛唐有些被无语到了,朝那群被吓破了胆子,还在地上乱跑的弟子们大喊,语气着急,又带着些深深的无力之感。 “往上飞,到树梢那处去。” 片刻之后,待所有人都御剑飞到天上,南荣念回头清点人数,又率众人飞到了更高处。 他方才粗略估计了一下火灵虫的数量,竟然只有千来只,这数量和他的预估相差实在太大,很难相信那么大动静引来的虫子只有这么些。 “师弟,怎么了吗?” 薛唐见南荣念神情似乎有些不对,便飞到了他的身边问道。 南荣念听罢摇了摇头。 “有些奇怪。” “有啥奇怪的?” 马子明也飞了过来,自南荣念揭穿了宋涯的真面目之后,马子明对他的观感便好了不止一点儿,南荣念说话的时候,也总是过来搭上几句。 “为何只来了这么点儿虫子?” 南荣念看着底下那些四处窜的火灵虫,眉头微皱。 难道师尊真的在暗中跟着他? 之前在常宁就看见了她的身影,莫非是不放心? “这点儿?”马子明也皱起眉头来,“你管这叫点儿?” “就是啊,南荣师兄,我头次看见这么多的......”有一个女弟子也跟腔道,她说着看了眼地上的场景,密密麻麻的软体虫子到处都是,顿时胃里便泛起一阵恶心,“呕,我不行了,它们还要这样多久啊!”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总觉得,它们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薛唐抱臂思考起来,“就好像是在逃命一样。” 南荣念听罢转过头去,微微惊讶,薛唐直觉也很敏锐,可白允既然是暗中跟来,定然是不想让人发现,那他也不能让其他人察觉到她。 只是他正想开口否定薛唐的话,就听见一道女声挤了进来。 “不会是在怕南荣师兄吧哈哈。” 贾真真也过来了,她开口还是一如既往的娇气,只是和以前相比依旧收敛了许多,语气中还带着点小心翼翼讨好的意味。 因为不知为何,南荣念从那只金雕手下回来之后,对她就不像从前了,无论她怎样往上贴,都会被巧妙地躲开,说话不应,打招呼不理,这些天,其余弟子暗地里都在看她笑话。 但她可不是那种受点打击就会轻易放弃的人,宋涯可是掌门孟河山的亲传,她不照样拿下了吗?像他们这样的天骄,不过是好面子了一点儿,多半只是因为宋涯的事情在和她避嫌吧。 只是心里到底是委屈,她怎么说也是领队的师姐,又哪里愿意被师弟师妹们看笑话呢?一点都不替她考虑。 听见贾真真的话,南荣念心中烦躁,不是很能明白这人为何能说出如此离谱的话,他不过筑基修为,火灵虫又怎会怕他? 只是他面上不显心绪,直接忽略掉贾真真,只回答薛唐的话,好让他消除疑虑。 “火灵虫生性胆小,确实容易受惊,我们虽然修为不高,但人数多,应该是吓到它们了。” 一边说着,一边又十分自然地将薛唐从自己的左手边拉到了自己的右手边,刚好横在他和贾真真中间。 贾真真被莫名其妙挤开,立马不高兴了,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但众人讨论得十分认真,根本没给她留插进去的地方。 “哦,对了,南荣师兄,你是怎么把那么大棵树给弄倒的哇?” 南荣念刻意忽略了贾真真的话,但其他人却没有,他虽将火灵虫受惊地事推到了所有人的身上,但贾真真的话却让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棵倒地的参天大树。 “......” 地上的火灵虫在乱窜了许久之后终于散去,待最后一只潜回地底,娄昕舟才抬头望向高空中的众人。 得找个时机将南荣念的记忆给消除了,常宁无意碰面的两次,和这次的意外,总共有三处。 娄昕舟唤出含微来,脚尖微点便坐了上去,几乎瞬息之间便飞到了南荣念所处的高空之上。只可惜少年被一众弟子团团包围,她竟是靠近不了半分。 “......” 娄昕舟微微皱眉,但也只好作罢,另寻时机。 转眼却瞧见贾真真立于灵剑之上,颇为拼命地往众人中间挤,甚至还踮着脚。 “......” 这人怎么还没对我家徒弟死心? 娄昕舟眼神微暗,心中不悦,若非不能现身,她当真想一把拉开贾真真,再威胁恐吓她一番,好让她离南荣念远一点儿。 “火灵虫已经散了,我们下去取灵木吧。” 南荣念并没有回答众人的问题,他低头瞧见地上那密密麻麻的黑色已经不见了,便开口说道。 一众弟子方才就想要分灵木,听见南荣念的话,才发现地上的火灵虫全散了,顿时都高兴起来,也不再缠着南荣念问问题了,一个个着急忙慌落了地,去分那倒地的火枯灵木。 南荣念却是并未跟他们一起,而是打算自己去重新物色了一棵,毕竟倒地的那棵灵木,并非他的成果。外出历练难得,他必须靠自己完成任务才有价值。 薛唐虽有疑惑,犹豫一番,也跟着南荣念走了,马子明则是嫌挤,也没和众人去分那一棵大树,三人便一起往稍远处飞去,娄昕舟自然也跟着过去了。 只是跟了许久,直至三人都找好了火枯灵木,完成任务归队,娄昕舟也没寻着机会消除南荣念的记忆。 “怎么还有跟班了。” 娄昕舟看了眼人群中笑得憨厚的薛唐和面无表情地马子明,颇为不满地吐槽道。 总之,今天似乎是没机会了。 外出历练近十天,一行人终于有惊无险地完成了第一个任务,马不停蹄出了九幽之后,在森林外简单搭了个营地,才松了紧绷的神经,一屁股坐了下来。 “大家好好休息休息,半日后,我们出发去死灵山。” 南荣念也知道弟子们都很疲累,因而便给足了休息的时间,听到他这话,众人这才真正放松下来。 见大家松了口气,南荣念便转头看向薛唐,眼神示意他自己离开一会儿,后者虽有疑惑,但难得放松,便也没有跟上去。 娄昕舟见状可高兴了。 总算让我找到机会了! 第311章 劫色吗?也没说错。 已经出了九幽森林,众人选择做临时营地的地方并没有明显的遮挡物,因而南荣念便走得远些,娄昕舟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后面,消除记忆的术式已经画好,只待往少年脑袋上一拍就好。 “小半日应该就可以醒过来。” 娄昕舟自言自语地说着,又回头瞅了眼在营地休息的观云弟子们。这个距离,应该够了,那些弟子修为最高也不过金丹,没那么好的视力。 娄昕舟点了点头,正准备动手,南荣念也觉得到了地方,停了下来。 说来,还不知道南荣念为何要一个人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是要做什么吗? 娄昕舟心中疑惑,因而便收了手,向南荣念靠近几步,想瞧瞧再说。 却没想到少年猝不及防转了个身,娄昕舟正正好就站在他的身后,离得还有些近,差点就和他撞个正着。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娄昕舟的眼睛微微睁大,面上渐红,不着声色地往后退开几步。 南荣念自然是不可能察觉到娄昕舟的存在的,他的视线穿过她,望向了观云一众弟子所在的方向,确保他们不能看见他。 “这里应该可以了。” 南荣念轻声说着,将净悟给的那个储物戒给取了出来,娄昕舟看见戒指,便瞬间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火灵虫的尸体没有一点价值,那么好些,放空间中又占位置又恶心,自然要及时处理掉。 许久,南荣念将火灵虫的尸体用灵火烧尽成灰,地上只留下些若隐若现的火星子,事情办完,他正欲转身回去,却见空中突然出现一道术印,轻缓缓落在他的额间,困倦之意瞬间袭来,没待他反应,他便往地上倒了下去。 娄昕舟撤了掩息,伸手将人接住,这地方没有树木可依,地上碎石太多,怕人硌着,她便让南荣念睡在了她的腿上。 此刻日头还不毒,似乎还要过段时间才能算正当头,只是晒得久了依旧会让人觉得难受,见南荣念似乎是因为阳光刺眼而眉头紧皱,娄昕舟微微俯身,用袖头替他遮住了那烈阳,才让他缓了眉头。 无人打扰,也仅有这种时候,她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触碰自己喜欢的人。 南荣念身上的气息几乎和邵云帆一模一样,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使是两人性格有些差距,娄昕舟也从未觉得他们是两个人。 只是,有多久了呢?还要有多久呢? 像这样克制,这样压抑,离别八年,却是以这样地身份重逢,明明是名副其实的伴侣,却要忍受诸多,不能表白心意,不能触碰,不能亲吻。 分明两情相悦...... 薛唐见南荣念出去那般久都还不回来,有些担忧,便想一个人去寻他,马子明也跟了上去,只是两人往南荣念离开的方向寻了好久,却始终不见他的人影。 “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啊?” 薛唐面色有些紧张,马子明瞧他这样却是嫌弃。 “这又不是九幽,师兄好歹也是筑基修士了,这么半会儿,能出什么事?” “那万一呢?”薛唐还是担心,“虽然出了九幽,不必担心妖兽袭击,但要是遇到什么居心不良之人,又该怎么办?” “居心不良?”马子明回头看着他,语气不自觉地带着些攻击性,“什么心?劫财还是劫色?咱观云多穷啊,你看着亲传弟子服,和麻布似的,一看也不像有钱的样子,莫非南荣念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还能半路被人劫色?” “啊?” 薛唐没怎么和马子明单独相处过,他性子憨厚,只知马子明平时傲气,却不知他待人也是如此锐利,有些不知怎么回答,只好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娄昕舟自是远远便察觉到了两人,心中微微不悦,只觉两人过来得太快,休息时间毕竟有半日,南荣念离开也不过这么一小会儿,竟就有人寻着过来了。 “劫色吗?”娄昕舟竟是轻轻笑了,“也没说错。” 她的指尖虚虚滑过少年的额头,在眼尾徘徊几分,又落到了他的嘴边。 还想再多待会儿,下次能有这样的机会也不知是多久以后了。 心中的不舍占了先锋,娄昕舟直接将二人的气息隐去,决定一直待到南荣念醒过来。 薛唐没有找到人,被马子明一脸无语地拉了回去,走时目光甚是委屈,明明是师兄却被师弟的气势给压了一头。 日头不知不觉便到了头顶,阳光也毒起来,娄昕舟抬头透过指缝瞧了一眼,知道南荣念快醒了,便缓慢起身,将人轻放在了地上,到一旁自个坐着。 片刻后,南荣念有些迷糊地睁眼坐起,脑中似一团浆糊,看到了不远处落着火灵虫的灰,回忆许久才记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啊,对,他是来处理火灵虫的尸体的,因为太累,一时放松不小心睡着了。 之前他一人去取灵木时,没控制好力道,惊动了那棵灵木中潜伏着的火灵虫,无数火灵虫疯涌而出,结果因为它们的力量太大,将灵木给冲倒了。 灵木倒塌压死了一大批的火灵虫,但它们的尸体会引来更多的虫子,他便将地上死了的火灵虫尽数装到了储物戒中,却没想到收效甚微。 南荣念理清了记忆,起身将身上的灰尘拍了干净,抬头望了眼太阳,阳光灼热,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连忙低下头去,几乎是无意识地摸了摸嘴唇,哪里还残留着些许凉意,和这毒辣的日头很是不搭。 少年的动作虽是无意识的,但娄昕舟却有些心虚地转过了头去,也不等他,虽然南荣念也不知有人在等他,一个人先往观云弟子们休息的营地去了。 娄昕舟到的时候,弟子的情绪都有些低迷,似乎是薛唐说了些什么,给众人吓着了。 “南荣师弟怎么还不回来啊,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是啊,我也有些不安了。” “可按理来说不会啊,这地方方面几里都无遮挡,莫非又进森林了?” “啊啊,怎么还不回来啊!” “要不,我们大家一起出去找找?” “留几个人吧,万一师兄回来了呢?” “......” 娄昕舟无言地寻了块小石头坐下,心中有些愧疚。 第312章 启程死灵山 南荣念总算回来了,薛唐看见他人的时候,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而后连忙便迎上去,其余弟子紧随其后。 “南荣师弟,你方才去哪儿了?” “是啊,是啊,大家可担心了。” “方才薛师兄和马师弟还出去找你了呢,回来时一脸紧张,差点给我们吓坏了。” 马子明就抱臂跟在薛唐后面,闻言立马反驳。 “诶,可别扯上我,不过小半日,没什么好担心的,也就是薛师兄想太多。” “可马师弟你不也跟我一起出去寻南荣师弟了吗?” 薛唐有些不满地回头抱怨,马子明闻言哽住,随即偏头答。 “这是两码事。” “好啦,薛师兄,马师弟,你们别吵了,南荣师兄回来了就好。” “是啊,你俩吵什么,一边去。” 两人便被其余弟子给挤开了,众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南荣念给团团围了,而后问题接踵而至。 “南荣师兄,你到底去哪儿了啊?” “对啊,去做什么了?” “怎么都不告诉我们?” “怎么会去那么久哇?” “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吧?” 南荣念没有想到自己回来后会见到这样地光景,被一众弟子接二连三的问题给问得愣在了原地。 娄昕舟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瞧热闹,见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倒觉得他很是可爱。 转眼午时已过,众人休息许久总算起身准备离开。 之前大家核对路线的时候,娄昕舟也看了眼地图,死灵山位于滇地昭通,地处巫蛊门同心坞境内,从此地御剑前往,大概三日的路程。 巫蛊门同心坞,位于丹门问玄和观云之前,是为天下第四门,娄昕舟对它不怎么了解,但却十分好奇。 在她所生活的时代,基本已经不见巫蛊之术,只有各类古籍中有所涉及,其秘法和修炼方式也不见现世,说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 这次去死灵山查探封印,须有同心坞的负责人引路,南荣念一行人必然要和这传说中的巫蛊门打交道,娄昕舟也有些激动。 不过说起巫蛊之术,也算炼毒御儡,倒让她想起了魔教的长老们,炼毒、制儡,他们才是好手,只是不知道他们如今过得怎么样了?还有昆仑,那日岐鸢突破渡劫,她却莫名消失,不知道她们会不会过于担心着急,尤其是岐鸢,她性子虽冷,但心却是热的,最易感伤忧愁。 众弟子御剑上天,娄昕舟坐在含微剑上,悄然跟在他们身后。 “哎。” 许久却是轻轻叹了口气。 在这方世界也有月余,有些想大家了...... 观云的弟子们皆会御剑,只是修为高低不同,速度便有快慢,毕竟是一个历练队伍,大家也只能配合着飞得最慢的人,因而和娄昕舟所估三日便到有些出入,前前后后加上修整,总共用了五日。 众人落地在同心坞山门之前,刚收好灵剑,便有同心坞的弟子上前迎接。 “诸位可是观云来的师兄姐?” 来人是个十六的女弟子,长相甚是明艳,腰间挂了个小铃铛,走起路来一直叮叮当当地响。 南荣念闻言转头看了眼身旁的薛唐,眨眼加微笑,后者略显疑惑惊讶,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推出去了。 南荣念本就不喜与人打交道,让宋涯得到应有的惩罚之后,他便肉眼可见的话少起来,众人虽有所察觉,但他确实能力出众,因而依旧十分依赖于他。 薛唐虽是猝不及防被推上前去,但得益于性子里总是少根筋,适应得特别快,竟是没两句话便和那同心坞的女弟子聊了起来。 “师兄一路辛苦,你们历练应是还有许多时间,不妨到门中休息一日,明日再去死灵山探查封印?” “好啊好啊,张师妹提议甚好,你是不知道,我们在天上飞了可有五日,整整五日,光是那风就刮得我脸生疼,衣服都破了两件。” “诶?我一直以为御剑飞行可神气,未曾想还会将衣服弄破。” 那姓张的女弟子听到薛唐的话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人氛围很是奇妙,竟是将包括南荣念在内的一众观云弟子们远远甩在了身后。 “可怕的交友能力。”娄昕舟也不禁感叹道。 ······ 同心坞给每个人都配了单独的房间,娄昕舟自是跟着南荣念进了屋。 历练半月以来,除去常宁的两日,观云的这些弟子们就没好好休息过,现在总算是能有干净的屋子供他们使用了,几乎所有的人一进到屋子便直奔床榻而去。 南荣念除外。他已有整整半月未有好生打坐,因而一得了时间,便取出了娄昕舟给他提前存好的灵力,开始打坐修炼,娄昕舟见他闭眼打坐,心中虽是有些欣慰,但也有些失望,至于失望什么,她也不是很知道。 她到南荣念的对面坐下,入夜后,又悄悄点了烛灯,就这样瞧了一夜,直至蜡烛燃尽。 第二日一早,那位姓张的女弟子给指了路,说是到地方会有人接应,众人便整顿出发,往死灵山而去。 御剑飞行半日,才到目的地,所见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封印,囊括了方圆千里有余,东西南北共有三十六处剑阵,其间树木茂盛,杂草丛生,只见葱绿,不见生灵。 每处剑阵之前又建有楼台,该是为平日监管之人所住,但看其房身颓败,应当是已经许久未有人迹。大阵最北面,也是离众人最近的那一处,还建有一处大殿,情况倒是好得多,远远便听见有人声传来。 想来,便是那女弟子所说的接应他们的人。 可一众弟子落了地,却并没有人迎出来,那殿门紧闭,先前所闻人声,此刻却又尽数不见,仿佛方才的都是假象一般。 “张师妹不是说会有人接应吗?” “是啊,咋不开门呢?” “也是奇了怪,我方才在天上时还瞧见有人。” “是啊,我也听到声儿了,怎么下来就不见动静了呢?” “……” 众弟子你一言我一句的猜测着,语气中颇有些不满。 南荣念走到那足有五人高的殿门之前,正准备敲门,却是从里面传来一声闷响。 竟是门开了。 第313章 守封殿 出来开门的是一个青衣的男子,看起来二三十岁的样子,金丹修为,他抬头前脸色似乎并不好看,在见了人后,才扬起一张笑脸来。 “诸位可是观云来的师弟师妹们?” 南荣念见状微微皱眉头,他心中总觉何处有些不对劲,因而没让薛唐上去来和人对接,随即便摆出了许久没见的笑脸来,很是亲和地点了点头。 “师兄好,可否方便和我们交接一下任务呢?” “当然可以,请进,请进,我给诸位带路。” 那弟子说罢便转身带路,众人跟在他的身后进了殿门,娄昕舟却是飞到了高处,往深处望了望,不知为何这大殿似乎透露着些古怪,但大殿七万八绕,她暂时也没瞧出什么来,只好作罢,落回南荣念身边。 那弟子就走在南荣念的旁边稍前,笑得很是灿烂,但那笑又有些过了,甚是虚假。 当然,同样虚假的还有南荣念。 “师兄,可否多问一句,这青天白日的,为何紧闭大门呢?” “啊,这个啊。”那弟子眼中闪过一丝暗光,转头回答,“平日里这殿门就是紧闭的,我们这地方也没什么人迹,更不会有人登门,关上也不妨事。” “那师兄你们应门还挺快的。” 南荣念又状若随意的说道,那弟子听罢也不显动摇,只十分平静地回答。 “师弟们御剑而来,我们远远便瞧见了。” “远远便瞧见了?”马子明听罢忍不住插话,“所以就突然安静了?” “这位师弟说的是什么话,平日吵闹就算了,有远客登门又怎好让你们看笑话?” 那弟子听了马子明的质问也不慌张,一边带路一边回道。 “说得倒是滴水......” 马子明略带嘲讽地说道,要说这大殿中没事,他可不信,可南荣念回头看他一眼,他只好适时闭了嘴。 “师兄来这里多久了?” 南荣念笑着问。 “快一月了吧。” 那弟子答,南荣念听罢微愣,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一次回头看了看马子明,对他轻轻点了点头,后者微惊,但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突然冷哼一声,朗声开口。 “一个月?这同心坞是没人了吗?怎么让你一个新来的与我们对任务?” 这话一出口,几乎所有的人都看了过去。 薛唐性子少根筋,并未看见南荣念对马子明的暗示,察觉到了空气中一丝尴尬的氛围,便连忙转头伸手拉他,眼神示意,后者见状差点忍不住翻白眼,使劲将自己被拉住的衣袖,从憨憨薛唐的手中给扯了出来。 “怎么,还说不得了?”马子明用更大的声音说道,“这死灵山本就是同心坞的罪业,莫不是我们观云和昆仑帮了你们一把,都不知你们这门派还在不在。” “呵。” 带路的弟子听了马子明的话竟是轻轻笑了一声,南荣念见效果很好,转眼看过去。 马子明话虽说得不好听,但全都是事实,这死灵山源于千年前同心坞的一位长老,若非剑门和阵门联合布下四象剑阵,将他连同千万亡魂给一起封印了,巫蛊门同心坞恐怕早已不复存在。 “前些日子,门里新换了长老,这监守封印之事也由于某些原因,落到了那位新长老的头上。”那弟子转过头来,语气中也有些不悦,“守封殿中的人基本都换了个遍,大家都是我这个水平的,师弟若是不满我的接待,正好,那位长老的亲传弟子唐心言唐师姐现在就在殿中,我可请大殿主事为诸位引荐。” 新换了长老并没什么问题,只是为何要将守封殿的人里里外外换个遍? 娄昕舟微微皱眉。 还有这死灵山是昆仑和观云联手封印的,千年前观云也是位居六大门的大门派,实力正处巅峰,两大门派联手设封,封印定然牢固可靠,何况还有人定时过来查探情况,同心坞虽然有监管之责,但真的会需要长老亲传亲到吗? 莫非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师兄不好意思,我家师弟年龄太小,不太会说话,但他并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只是来完成历练任务,不敢劳烦长老的亲传弟子。” 南荣念见那弟子似乎脾气不佳,便见好就收,及时开口补救,那弟子听后看他一眼,没再计较,转头继续带路,但先前摆出的一张笑脸却再也扬不起来,似乎怨气颇重。 一路无言,那弟子走得极快,很快就将众人带到了查探封印的入口前。 “诸位,请吧。” 说罢转身就走。 “这什么态度啊?” “就是,这一路话都不说一句,这么小心眼。” 一众弟子都不甚高兴,见人一走,便开始发泄满腔怒气。 “是啊,我觉得马师兄说得一点问题都没有。” “算了,算了,毕竟是马师弟先冒犯人家在前。” 薛唐开口劝道。 “冒犯?赖我做甚,是南荣师兄叫我......” 马子明颇为委屈,只是话都没说完,便对南荣念抬手止住了。 “大家进去的时候都小心些,驻守封印用不到长老亲传,可能有猫腻。” 听他这么说,众人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师兄的意思是......” 薛唐面带紧张。 “不是。”南荣念轻轻摇了摇头,“若是封印破了,他们不敢让我们进来。” “那是什么?” 马子明问道。 “不知道。”南荣念答,“总之先进去看看。” “那今天查几处?” 死灵山的封印总共三十六处,每处封印都错综复杂,但好在查探阵法符印是否磨损是昆仑的事情,观云的子弟们只需查看布阵的灵剑是否有缺损移位就好了,但毕竟数量庞大,每日最多能查探三处,时间还是很紧迫的。 “视情况而定,最少两处。” 南荣念轻声开口,只是似乎是看见了什么,神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就见一个女弟子气势汹汹往这处而来,一看就知不好相与,她衣着用料都极好,应当就是方才那弟子口中的长老亲传唐师姐。 “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第314章 鬼气 “我们是来查探死灵山封印的观云弟子,这位师姐,竟是不知道吗?” 南荣念虽是猜到了这女弟子的身份,但是却并没有说破,只是简单回答了她得问题,又将问题抛了回去。 “观云来的?”唐心言听罢眉头深皱,丝毫没有掩饰脸上的不悦,“哦,来做历练任务的弟子。” “是,劳烦师姐让个路?” 南荣念回道。 “不用了,这些天我们重新查验了一番,封印没有任何问题,你们要不就回了吧,也省点事。” 唐心言抱臂转身,语气并不客气,根本不像是在和众人商量。 “师姐说笑了,门中给的历练任务,怎可只过个形式?” 南荣念也不退让,笑得十分客气。 “那不好意思,这些天守封殿人员更新,事情太多,不好放人进来,你们回去再等几天吧。” 唐心言说得随意,总之就是不让人进的意思。 娄昕舟站在一旁,若有所思,这女弟子态度坚决,拦着南荣念一行人,却拦不住她,毕竟没人能看见她,因而便想直接绕过唐心言,直接去瞅个明白。 却没想到刚行一步,便有一道明显的灵力波动传出,唐心言瞬间便看向了她的方向,娄昕舟连忙退了回去。 居然有结界,这隐秘性,设下结界之人至少大乘修为。 这下就有些麻烦了。 “诶,你们同心坞可有意思。” 其余人并没察觉到什么异常,一直站在南荣念身旁的马子明开口打破了沉静,他本来就是个暴脾气,之前还想全权交给南荣念交涉,但唐心言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不欢迎的气息,让他好生憋屈,终究是忍不了了。 “先是开门将我们迎了进来,而后又告诉我们现在殿中有事,叫换个时间过来,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迎你们进来的又不是我,他不清楚状况,添了些麻烦,不过,今个你们就是进不去。” “为什么?” 南荣念不笑了,声音稍冷。 “有事。” “......” “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出了守封殿,众人几乎都是满腔怒火,根本忍不了一点,当即就发泄了出来。 “就是啊,有事?有什么事也不说,就算是人员更新,和我们查探封印也没有冲突啊。” “诶,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比如?” “同心坞可是巫蛊门,所修之术从不对外公开,莫非是在里面......” 众人讨论得火热,南荣念却并不说话,少年静静地看着紧闭的大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娄昕舟并没有跟着众人出去,那结界虽是出自大乘修士,但要解开也并非没有办法,不过碍于不能干预南荣念,她暂时还没有将它解开的想法,只需要找到最为薄弱的地方,悄悄破开一个能让她进去的小洞就好。 娄昕舟左三圈右三圈地转了转,很快就找到了结界最为薄弱之处,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了。 唐心言赶走众人之后便离开了,此刻这里再没有其他的人,却是突然听见身后有什么动静,娄昕舟转头看去,就看见南荣念不知怎么潜了进来。 但少年此刻修为太低,并不知道前面有结界,就要一步踏入。 娄昕舟见状有些着急,但她不能干预,因而也没有上前阻止,只是紧紧闭上了眼睛。 却是什么旁的动静都没有。 奇怪? 娄昕舟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南荣念轻而易举地穿过了那层结界,未有引起半点灵力波动,自然不会有任何的警示。 突然反应过来,这结界师是针对人设置的,南荣念是天阶法器器灵,自然不算在警戒对象之内。 娄昕舟便又跟在了南荣念的身后,很快便见到了第一处的封印剑阵,剑身未有损坏,阵内法印也没有褪色,没有任何的问题。 只是时间紧迫,剑阵与剑阵之间都隔着很长一段距离,南荣念来不及细查,便向下一处剑阵而去,一个时辰过去,一连粗看了五处,都未发现有任何的异常。 “奇怪。” 南荣念在第五处剑阵之前停了下来,跑了这么长一段路,他有些疲累,微微喘气。 娄昕舟坐在含微之上,见他额间似有薄汗,就渡了阵凉风过去,而后才去看那剑阵,却是眼神微变。 南荣念修为尚低,看不出什么,但在娄昕舟的眼中,这第五处剑阵,却是和前面所看见的都不一样。 当然并非是阵印褪色或者灵剑破损,而是这处剑阵中心之处,正有丝丝黑气从中不断冒出,而后,又一丝不漏地被一旁新设的一个极为隐蔽的阵法吸入其中。 这是在做什么?!修魔?这个时代就有修魔之道了?! 娄昕舟极为震惊,连忙将白允的记忆搜寻了个遍,却并没有找到关于魔的认知。 白允可是渡劫尊者,几百年的记忆中都没有关于魔的认知,只能说明一件事。 “呼。” 娄昕舟微微松了口气,安心下来,看来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魔道一途。死灵山中封印了千万亡魂,那些自封印中漏出的黑气,应该只是单纯的鬼气。 只是...... 娄昕舟看着那诡异而隐蔽的小阵法,陷入了沉思。 那剑阵中心的漏缝极小,并非自然产生,应是人为。 那么,同心坞收集这些鬼气是要做什么呢? 娄昕舟还未得出结论,南荣念便也完成了这一处的查探,继续往下一处而去,他对阵法一窍不通,并没有发现同心坞在封印之上多布置了一个阵法。 娄昕舟只多看了一眼,也很快跟了上去。 天色渐暗,等到太阳彻底落下去,两人终于将这四象剑阵的三十六封印全部探查完毕,三十六处,三十处都开了小口,设有那诡异的阵法。 娄昕舟神情有些难看,看向了一旁的少年。她知道南荣念跑完全程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只是却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如何做。 不过,她果然还是希望南荣念带着观云的弟子们原路返回。 毕竟,这事一看就不简单,不管怎么说,同心坞定然是在背后搞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历练的弟子们,修为最高的也不过金丹,这里离观云又路途遥远,是定不可和天下第四门同心坞发生争执的。 第315章 所以是师徒之恋? 四象阵三十六处封印围成了一个圈,因而查完最后一处,两人也到了出口附近,南荣念擦尽额间的汗,抬头看了看天,明月高悬,投下清淡的冷光。 “并无异常。”他轻声开口,“可为何拦着不让进?” 娄昕舟站在一旁,生怕他猜到些什么,可惜她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干预,只能默默祈祷南荣念不要多想,快些带着观云的弟子回去。 事实证明,只要祈祷的心够虔诚,心愿便可以得以实现,南荣念在确定这四象阵并无异常后,第二日就带着众人启程回观云去了,一众弟子尽管有些疑惑,但早些结束历练本就是他们最乐见其成的事情,因而竟是一句话都没有多问,娄昕舟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历练任务是就此完结了。 但意外来得更快。 最开始,只是几个弟子身体有些不适,队伍也因此寻了处城镇休整,准备等他们好些,再启程回清溪,而意外就发生在当天晚上。 身体不适的是三个男弟子,贾真真当时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主动提出了照顾他们,可半夜里,众弟子或打坐或休息,就突然听见一声尖叫,而那声尖叫正是来自于照顾那些弟子的贾真真。 南荣念第一时间便赶了过去,众人也紧随其后,一开门就瞧见几个男弟子正压在贾真真的身上,欲行不轨之事,贾真真的修为分明在几人之上,却推开不了他们分毫。 众人无一被眼前一幕给惊得呆住了,在和贾真真相处的这些天里,他们也大概知道了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因而尽管她长得不错,但都不会对她产生那种想法,如今见到眼前这一幕,忍不住心下感叹。 他们几个,是真的饿了。 南荣念也没有想到,贾真真居然会有成为受害者的那一天。 娄昕舟也觉得新奇,方才听见尖叫声她还有些紧张,现在却只觉得好笑。 “救我啊!快救我!我推不开他们!” 见所有的人都愣在原地,贾真真带着哭腔大声喊道,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薛唐心肠好,回神过后第一个上去拉,一手抓一个,竟是纹丝不动。 “啊?” 薛唐惊讶得差点呆住,那几个弟子都只有筑基,而他修为金丹,怎可能拉不动? 便换做两只手去抓一人,却还是不动。 “啊?啊?怎么力气这么大?!贾师妹,你是给他们下媚药了吗?” 薛唐只觉大受打击,平日切磋,这几个弟子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今个力气怎么这么大了? “哈?!我用得到那玩......” 贾真真一听这话,立马怒火中烧,她对自己的外貌绝对自信,根本不需要用那种东西,只是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离她最近的一个弟子,竟是对着她的脖颈毫不犹豫地来了一口。 “啊!他们咬我!?快点把他们拉开!快点啊!” 其余的弟子听到这声,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上前去搭手了。 “还咬人?”娄昕舟听到这句话后微微惊讶,随即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变,而后十分郁闷地开口,“完了。” 许久,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那几个弟子拉开,又分别用绳子绑住,贾真真十分狼狈地爬了起来,几步就躲到了薛唐的身后,生怕他们再扑过来。 南荣念走到那三个弟子面前,弯腰低头查看,几人双目赤红,血丝密布,他们眼神涣散,似乎神志不清,却是情\/欲上头,面红耳赤。 “你真的没给他们下媚药?” 南荣念皱着眉转头看向躲在薛唐身后的贾真真,后者脖子被咬了一口,还在往下不断淌血,听罢她捂着伤口甚是狼狈地回。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 “我看他们的样子。”薛唐适时开口了,“倒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附身了?” 南荣念听罢转头看去,他和那几个弟子离得极近,几人都被欲望支配,似乎男女不忌,正用一种十分魅惑的姿势引诱他。 “......” 娄昕舟扶额,很想把自家徒弟从那位置上拉开。 没眼看了。 南荣念倒是没有那么大反应,少年站在那处未动分毫,只是眼中光芒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过去多久,屋中几乎只剩下那几人弟子因燥热而不断喘气的声音,众人只觉压抑非常,正想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就见南荣念忽地转身过来看着他们。 “薛师兄,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 “你知道死灵山中封印的是什么东西吗?” 南荣念十分严肃地问道,死灵山的事,出发前宋涯和薛唐都曾提起过。 薛唐听罢有些为难,不是很能回答得上来,实际上他并不知具体内情,只听过一些离谱的传闻,也不知真假,但见南荣念这般神情,他自然是知道情况严重,因而想了想便开口回道。 “听闻千年前同心坞曾出过一位绝世天才,神采英拔,百岁就突破了大乘修为,惊艳世人。” 百岁就突破了大乘,娄昕舟微惊,她自认为昆仑的长辈们已是绝世惊才,他们突破到大乘也至少用了两百年。 “然后?” “但天妒英才,他在外出历练中不幸遇险,听说是当场殒命,但幸而座下大弟子得遇机缘,手握秘法,将他暗中救活了。” 救活了?起死复生之术? 娄昕舟当即转头看向了南荣念。 “救活了?” “嗯,只是并非完全救活。”薛唐点了点头,继续解释道,“看得见,摸不着。” “什么意思?” 南荣念微微皱眉。 “字面意思,活过来的只是魂魄之体,看着和活人无异,但根本就没有实体。” “所以这四象阵封印的便是他?” 马子明开口问道。 “对也不对。” 薛唐听罢却是摇了摇头,“死灵山的鬼王是他,但还有无数枉死的怨灵。” “所以是发生什么事了?” “别人碰不到,但是施法之人却碰得到。”薛唐说着抬起头来,有些难以启齿,“然后,他便爱上了自己的徒弟。” 娄昕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故事,眼中光芒微动,转头去看南荣念的神情。 少年的神情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淡蓝的眸眼之中,却有掩藏得极深的薄光微沉。 “所以是师徒之恋?” “还不止。” 薛唐继续开口说道。 “师尊是男的,徒弟也是男的。” 第316章 无论是谁,都是害怕死亡的。 “薛师兄,你这传闻是何处而来?” 南荣念听到这里,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低头思考几许,抬头就看向薛唐问道。 “师尊所讲。” “名木长老?” 薛唐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 “但师尊是作为笑谈讲与我的,又是千年前的事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回巫蛊门。” 南荣念似乎有了主意,回头看了眼那几个弟子,下定了决心,但众人都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一句给惊住了。 “诶?为什么?” 有弟子疑惑的开口,好不容易做完历练任务,可以启程回清溪,却又要半路折回继续,总该有个理由。 “如果那个传闻是真的,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就是被四象阵里的小鬼附身了。” “何以见得?” 薛唐问道。 “只一句话就够了。” 南荣念回道。 “什么?” “别人碰不到,但是施法之人却碰得到。” 南荣念轻声开口,这是薛唐的原话。 “这句话怎么了吗?” 薛唐听罢看了好几眼那几个弟子,还是有些不明白。 “无论是谁,都是害怕死亡的。” 南荣念一边说着,竟是一边转手唤出了知着来,而后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毫无感情地带着剑鞘往那几个弟子的后脑门上一敲,几人当即就晕了过去。 “......” 南荣念做完一切,转头看回来时,发现众人几乎都用同一种表情看着他,微微一愣,又有些无奈地开口解释。 “那天才虽被自己的徒弟的救活,但除了他这个徒弟之外,所有的人都无法碰到他,你们觉得,他会怎么想?” “啊!” 薛唐突然恍然大悟般叫了一声,南荣念以为他懂了,颇为欣慰地看向他,那憨憨少年两眼放光,很是激动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师弟的意思是,他会怀疑自己的徒弟?觉得是自己的徒弟让别人碰不到自己的?” “?” 南荣念突然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少年握拳抵了抵额头,看起来很是头疼。 娄昕舟站在一旁,也是有些无奈,名木长老这弟子,憨得可爱。 这徒弟救了自己的性命,因何去怀疑他?就只是因为自己只能碰得到他吗? 完全没有必要。 无论是什么时代,但凡有能够起死回生的秘法亦或是秘宝,都必定会引起一阵腥风血雨。这徒弟不惜将自己暴露于风险之中,也要救活师尊,可见其真心,他那师尊又如何会怀疑于他? 何况,若是心底猜疑,又怎会爱上? “师兄,他不会怀疑自己的徒弟的。” 南荣念将知着收回,他和娄昕舟想的一样,开口解释道。 “为何?” 薛唐有些不解。 “天下百般秘法,但凡功效逆天,总有诸多副作用,因这怀疑救了自己的人,完全没有必要。” “唔,好像是这个道理。” 薛唐听罢微微点头,似懂非懂。 “那南荣师兄,那师尊会怎样想?你就快说吧,我们真的想不出来。” 有弟子挠了挠头,也开了口,催着南荣念说出答案来。 “无论是谁,都是害怕死亡的。”南荣念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说过的话,“你们觉得那师尊真的活过来了吗?” “他被徒弟用秘法救活,自然是活了的。” 有弟子回。 “那我问你们,什么叫做活着,或者说,什么叫做活人?” “当然是有血有......” 那弟子几乎脱口而出,随即愣住。 “有什么?” “肉......” “那他有吗?” “没有......” “那你们觉得,他被救活了吗?” “没有......” “若我是那师尊,在死后又被人救活,却只有其表,没有其身,那我一定会陷入焦虑,迷惑不解。” 南荣念接着解释道。 “迷惑什么?” “我是真的活了吗?若是没活,那别人为何能看得见我,若是真的活了,那为何别人又碰不到我?” “我好像懂了。”薛唐举了举手,说道,“所以那师尊需要证明自己还活着。” “对。” 见薛唐终于明白,还说到了问题的关键点,南荣念甚是欣慰,竟是难得地又笑了出来。 娄昕舟见着却很是稀奇,平日南荣念虽然笑容不少,但多是为了达成各种目的,而伪装出来的虚伪的笑,此刻却是发自真心的。 “那要怎么证明呢?” 南荣念接着启发薛唐。 “怎么证明......啊,啊,我懂了!”薛唐总算想通了,“靠触碰证明!但他只能碰得到一个人,所以他为了证明自己活着,就和自己的徒弟发生了那种关系!所以他们才会像是被下了药一般!” 薛唐说着便转头看向了那几个已经被南荣念打晕的弟子。 “所以,死灵山有封印破了......” 在南荣念将几人打晕过后,贾真真便没有躲在薛唐身后了,此刻她听明白了,捂着自己的脖子走上前来,语气难掩惊讶。 “所以我们才要回去......” 其余弟子也反应了过来,个个眼中都有些惊讶,之前帮着拉人的弟子们不禁吞了吞口水,要知道,若是那几个真要是被鬼魂附体了,他们也是有可能成为宿主的。 “大家不用担心,我们的任务只是查探封印是否有损,若是有损,也只需回报师门,用不着我们处理。”南荣念见众人有些害怕,再次开口,“只是因为不能带着恶鬼回去,所以我们才要回巫蛊门。” “那......那也只需要把他们送回去吧。” 有弟子有些害怕地开口反驳道。 “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没有被死灵山的恶鬼附身。” 南荣念声音微冷,他知道众人害怕,但冤魂难消,死灵山里封印的也并非一般的冤魂,一但宿主身死,恶鬼破体而出,定然引起祸事。 “可......” “会没事的。” 见还有人担心犹豫,南荣念眼神微暗,神情严肃地保证道,他语气极为坚定有力,众弟子被他影响,心中恐惧渐消,咬了咬唇,最终全部同意。 第317章 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实际上娄昕舟并不想要南荣念带着一行人回去,因为就目前来看,四象阵的封印并非自然破损,而是人为所致,但南荣念却不知道这些。 此次回去,不知会有多么凶险,他们不过只是做个历练任务而已,怎么会遇到这么多的意外呢? 想到这里,娄昕舟不禁握紧了拳头,眉头难松。 只可惜,她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在给观云传讯之后,南荣念又写了一封信送往昆仑,而后才连夜带着观云的弟子们返回同心坞。 他们走得并不远,也不过半日的路程,再次落地时天都还没亮。 本是打算将情况告知同心坞,却发现离开时还一切正常的守封殿,此刻却是殿门大开,人去楼空。 无论是谁见到这场面,都能一眼看出这里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才走了不过一日吧。” 有弟子惊讶道。 “准确来说是一天一夜。” 薛唐面色严肃地纠正那弟子。 “薛师兄,这不重要吧,重要的是人都去哪儿了啊?”那弟子指着空无一人的大殿说道,语气有些紧张,“你看看这殿里乱的。” “大家都在这里待着别动,我进去看看。” 南荣念突然开口道,说完便要进去,娄昕舟在一旁看着差点急得叫出来。 “封印可是破了啊!你才筑基,去什么去!” “南荣师兄。”马子明一剑横在了他的面前,“殿里东西虽乱,但贵重之物可是原封不动啊。” “师弟的意思是他们还会回来?” 薛唐走上前来,一脸天真地问道。 “不是。” 马子明扶额,被薛唐这憨劲给整的无语住了。 “他的意思是,这殿中的人忙着逃命,东西都来不及带。” 南荣念解释道。 “师兄既然知道,那就不该冒然一个人进去。” 马子明十分严肃地说道,娄昕舟见有人劝南荣念,也跟着连连点头,却是在下一秒,又听这少年毅然决然地开口。 “我跟你一起去!” 哈? “你也才筑基,有个屁用!” 娄昕舟咬牙切齿地说道,转头去看两人身后的其他弟子,希望有人能过来劝劝,但这些弟子一个二个都缺乏经验,该紧张的紧张,该害怕的害怕,该抱团的抱团。 “......” 根本指望不上。 转头过来,却是发现面前的两个人已经前后跟着进去了。 娄昕舟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将心中的担忧尽数压下,才跟了上去,走时还安慰自己。 “别担心,反正死不了。” 却是在踏进去的第一步就愣住了,一阵阴风扑面袭来,鬼气漫天,此刻天还没有亮,暗得恰到好处,她一抬眼就撞上了一个双目无神的小鬼。 “......” 却并非被吓着了,她抬手轻轻一挥,那冤魂便消散在空气之中。 “渡劫的气息......” 娄昕舟满脸不可置信地望向那大殿身后,她感知到的那股气息带着森然的死气,并非人类,应该是这四象阵的封印之物,也就是众人口中的...... “鬼王......” 娄昕舟轻声开口,来时她只以为是巫蛊门在搞事情,现在看来,还要拉上一个鬼王。 “这么大的事儿,白允怎会不知道?” 震惊之余,娄昕舟又疑惑非常,南荣念历练之事在白允的日记之中只是一笔提过,可若是真的发生了这么些事,她又怎会不知? 总不能是因为她跟着南荣念,所以不知不觉改变了事情的走向吧? 但若真是如此,南荣念会有生命危险吗? 啊,不对,他是天阶法器器灵,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没那么容易死。 可是那次被吞入人面蛛腹内,也是在她救他出来之后才重新活过来的,南荣念都不知道自己是天阶法器的器灵,如何能有意识的运用? 而且那可是渡劫的怨鬼,但南荣念却只有筑基的修为,如何能拼得过? 会不会真的死掉? 娄昕舟只觉得心脏突然跳得极快,有些心慌,便准备几步跟上南荣念二人,抬头却发现不知何时起了雾,根本不见两人踪影。 “?!”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该怎么办? 渡劫的鬼王...... 不行,她必须在场,光明正大地在场。 要怎么做?啊,应该先联系观云,可这样一定来不及,不行,可若是直接现身,会影响事情走向,那样教主所做的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不对,现在的发展不就是被她影响了吗? 可万一没有被影响呢?若这一切都只是她想多了呢?白允就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呢? 娄昕舟只觉脑中混乱极了,似乎她现在做任何的事情都不妥当,明明以她是天下第一人,以现在的实力,完全不需要忌惮那渡劫的鬼王。 怎么办?该怎么办? 迷雾纷漫,娄昕舟有些无力地往前走着,她不知南荣念二人现在到了何处,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上两人,对她来说,找到南荣念并非难事,只需要散出神识一搜就好,可如果那样做了,就一定会被那渡劫的鬼王察觉到,到时候,就算她不想,也只能光明正大地出现了。 她还需要想想,再让她好好理理。 却是一阵风起,迷雾被吹开些许,天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亮了起来,只是依旧阴暗,仿若暴雨前夕乌云压头,可实际上,天空万里无云。 突然,那殿堂中似有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速度很快,即使娄昕舟现在有渡劫修为,也差点错过。 那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片场地都被鬼气覆盖,娄昕舟并未察觉到什么气息,就连活人特有的生息也没有感觉到,若非她看得实实在在,当真就要怀疑那道黑影是自己所见的幻觉了。 既不是活人?那是封印里的东西吗? 鬼王? 不对,那渡劫的气息尚在殿后,虽不知具体方位,但绝对不会离她这么近。 应该是封印中的小鬼?可小鬼会有鬼气,她如何探查不到? 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是和她修为不相上下的渡劫修士。 娄昕舟的眼睛微微眯起,暗蓝色的光泽轻轻晃动,她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不是恐惧,而是担忧。 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第318章 又见近神 正当犹豫间,一阵阴风忽起,娄昕舟警觉地抬起头来,方才一闪而过的黑影,竟就站在大殿庭院的正中间,她微微惊讶,悄悄往后挪了一步。 娄昕舟现在掩了息,常人无法察觉,这对渡劫的尊者也同样适用,因而那黑影背对着她,并没有发觉自己身后有人。 这般近的距离,借着不太明朗的日光,娄昕舟总算看了个分明,有些熟悉,但看不到正脸,她一时也没有想起是谁。 那人不知是在寻什么,四处张望了一番,而后便跳上了大殿的屋顶,但临走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竟是忽的转头看向了娄昕舟所在之处。 也是这一转头,娄昕舟看清了这人的面貌,但只是一眼,就差点没让她喘过气来,她的双眼微微睁大,满脸的惊讶。 近神?!邵云帆,不,准确来说是南荣念的锻造者,九觑尊者。 “······” 邵寿宫的眼神很是凌厉,娄昕舟就这样和他对上了目光,气势上尚要弱上几分,因而便忍不住退了好几步。 那可是近神,拥有和神不相上下的力量,不应该也不能划到渡劫尊者的范围之内。 这大殿静得有些可怕,邵寿宫几乎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仿若明确地知道她在哪里一般,但却又没有别的动作,许久,竟是转过了头去,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她? 说实话娄昕舟不知道,她对近神也谈不上信任,何况那人周身气质比在璞白台时要凌厉不少,应该只是这个时代的近神,哦对,他现在还没有近神的称号,她应该唤他作九觑尊者才对。 只是不知为何,她竟然因九觑的到来,心中安定了不少。 虽然娄昕舟并不知道近神千年前拒绝登神的原因是什么,但他出现在这处,应当就是冲着南荣念来的。 毕竟娄昕舟可以轻易肯定,南荣念对近神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因为在这方天地之外,在过去了几万年的世界里,他可是以邵云帆的生父自称的。 虽不知目的是什么,但九觑尊者在的话,南荣念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想到这里,娄昕舟终于松了口气,也总算知道南荣念是怎样在这么个情况下活下来的了,事情应当还是在按照该有的轨迹而发展的,她用不着担忧。 只可惜,迷雾之下,她不知道南荣念和马子明去了何处,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走。 只是她猜,南荣念依旧会按着那日潜进来查探的路线走,因而娄昕舟在进了入口之后便也顺了那条路进去。 可走了许久,一连路过了六处封印,却依旧没有见着半个人影,周遭安静得可怕,娄昕舟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没有走这处吗? 那日见着的封印并没有什么变化,在娄昕舟的眼中,依旧是中心漏了一条缝,一旁画了个小阵法吸收漏出来的黑气,不同的是,一路上无数小鬼游走,一个二个都用呆滞而好奇的目光看着她,它们双颊泛红,笑得诡异。 “......” 直到过半。 在位于正中央的封印之处,竟是生生破了一个巨大的洞来,里面阴风肆虐,黑漆漆看不到一点东西,森然的鬼气不断地从中冒出,时而又有小鬼自里面探出头来,笑意森森地看着她。 “真是奇怪,掩息之法竟然对鬼魂没有作用。” 娄昕舟喃喃道,忽而又想起混沌之前的解释,正常人是无法看见鬼的,她之所以能看见鬼魂,是因为她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这些鬼魂能看见她也是同理么?比如说身上带有死气之类的? 无从求证,但这也并不重要,娄昕舟看着那黑漆漆的大洞,停在了它的前面。 三十六处封印并没有探查完,娄昕舟也不觉得南荣念会傻到贸然进去,因而只是多瞅了几眼便决定继续往前走,却是没想到,刚一转身,就迎面遇到了九觑尊者。 来人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理会,而后径直进了那黑漆漆的大洞。 “......”果然是看见了吧。 娄昕舟有些无言,继而又觉得不对,九觑是从她没探查的方向来的,那便证明他已经探查过那方,若是这般...... 娄昕舟猛地转过身去。 “真进去了?!” 娄昕舟是不信南荣念会自己进去的,但...... 意外颇多。 娄昕舟皱着眉走到那黑洞面前,她深吸进一口气,强忍住散出神识去寻人的冲动,伸手向前探了探,而后便迈步进去了。 待眼前重新视物,娄昕舟看到的是满处荒芜,明明那日在天上看见的,是葱绿繁茂,真的进来后,才发现是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枯木腐叶,整个山头都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可言。 她往前走了一步,随即脚下便传来了“咕吱”的声音,她低头一看,就见着腐坏的枯叶中,埋着一截不知是谁人的、焦黄的手骨。 “......” 娄昕舟默默地换了个位置落脚,而后又往别处看去,这地方潮湿而又阴暗,土地松烂,似乎只要一脚就能陷进半截腿去,土里又不时能看见森然的白骨,沾着些腐烂的坏土,腥臭之味漫天。 “倒是让我想起了埋骨地,不过,这地方还要恶心些。” 娄昕舟喃喃道。 “埋骨地?那是什么地方?” 突然,不知自何处传来一阵微妙玄乎的声音,下一秒,一个白色的鬼魂便扬着诡异的笑容,脸对脸地怼到了娄昕舟的眼前。 “嘻嘻嘻,又来人了呀。” 又有一小鬼从土地冒出,依旧带着那诡异的笑脸。 “你长得好漂亮哦,我好喜欢你,嘿嘿。” 枯木树上也落下一只,轻荡荡地,晃来晃去。而后,只眨眼间,便有无数的小鬼自各处露头而出,它们不同于娄昕舟在外面看见的那些,这封印中的冤魂目光并不呆滞,反而亮得让人发慌。 它们似乎并没有杀意,只是娄昕舟并不敢大意,那几个被附身的弟子是何种样子,她还是记得的。 暗蓝色的灵力覆盖周身,娄昕舟眼神暗了暗,又凝聚一股在右手食指指尖,而后对准了那个怼到她脸上的小鬼,威胁道。 “方才进来的人,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第319章 老大 “方......方才?什么方才?” 那小鬼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一种发展情况,它看着娄昕舟指尖凝聚出的灵力,语气惊讶中又带着些恐惧。 它身后的其他小鬼几乎是在察觉到危险的瞬间一哄而散,于是它也想要离开,却没想到刚生出没入地底的想法,就被娄昕舟先一步发现,暗蓝色的灵力以极快地速度附在了地表之上,又想转身寻其他出路,但前一秒还只覆盖在地表的灵力,转瞬就到了眼前,只好停下,十分不情愿地转过身去。 见着这小鬼的反应,娄昕舟倒是有些意外了,按理来说,活人是触碰不到鬼魂的,因而她释放的灵力自然也伤不到它们,但这死灵山的冤魂却似乎怕极了她的威胁,说来,它们也外面的那些鬼魂不一样,除了穿墙没地,反应更像活人。 娄昕舟微微皱眉,略微疑惑。 它们有自己是亡魂的概念吗? “在我前面进来的那个人,他往什么方向去了?” 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娄昕舟见它转过身来,便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这个......” 那小鬼却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快说,不然......” 娄昕舟说着便让指尖的灵力凝聚得更多,一眼看去,好似暗蓝色的火焰一般,那小鬼立马就怕了,竟是抱头蹲下,极为慌张地回道。 “我不知道啊,方才并没有人进来啊,只许久前被其他人拉进来两个少年,就没有其他人了!” “被拉进来两个少年?” 娄昕舟的眼睛忽的睁大,她本是想问九觑的去向,却没想到听到了这个答案,不用怀疑,这被拉进来的两个少年定然就是南荣念和马子明二人。 “啊,就不久前,一个扔给了我们,另一个被老大带去了深处。” “什么叫扔给了你们,你们老大又是谁?” 娄昕舟听罢眼皮一跳,心道不好,又觉有些不安,心脏都跳得快起来。 “就......就是扔给我们了啊。” 那小鬼不敢抬头,但即使看不见娄昕舟的表情,它也能从那瞬间冰冷的语气之中感受到威胁之意。 “扔哪儿去了!” “出去啦!有个大哥把他带出去了!” 娄昕舟听罢愣住,这小鬼怕成这样,应该不敢说谎骗她,但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娄昕舟却有些不明白了,什么叫有个大哥把他带出去了。 “什么意思?” 娄昕舟皱着眉问。 “就是带着他出去了,没有别的意思啊。” 那小鬼有些惊讶于她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明白,不解地抬头看去,却被那双暗蓝眼睛中的寒光吓得不轻,连忙低回头去。 “告诉我,”娄昕舟忽而蹲下身来,与那小鬼脸对着脸,问道,“你觉得,你们是什么?” “我们?” 小鬼被娄昕舟吓得往后飘了些许距离,它的后背竟是直接穿过了娄昕舟设下的那层灵力屏障,娄昕舟抬眼发现,轻动指尖,不动声色地将灵力屏障也跟着退了些。 “我们......” 那小鬼竟是疑惑起来,分明这么简单的问题它却回答不上来,眼中的光芒渐渐消散,似乎失去就要神智一般,娄昕舟见状连忙打断。 “好了,我还有其他的问题要问你。” 娄昕舟站起身来,看来,这里的冤魂多半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那么,它们究竟是以一种什么身份活着呢? “你口中的老大是谁?能带我去见他吗?” “啊啊,不行,老大很可怕的。” 那小鬼听到娄昕舟说要它带她去见老大,顿时便慌了,满脸的恐惧,甚至忍不住微微发抖。 “可怕?哪里可怕?” “不能说,不能说,不能在背后议论老大,不能说。” 看着那小鬼的样子,娄昕舟忍不住“啧”了一声。 看来它已经回答不上什么了。 这般想着,娄昕舟伸手一挥,便将“束缚”着它的灵力屏障给消了。 几乎是在蓝色的灵光暗下去的那一刻,那小鬼便以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没入了地底。 明明都不知道自己是亡魂,却将穿墙入地当做平常。 娄昕舟瞅了一眼,转手唤出含微来。 既然这些小鬼并不知道自己是冤魂,那小鬼口中的“有个大哥把他带出去了”,多半就“被一个大鬼附了身,跑出封印去了”的意思。 “那么......” 娄昕舟坐上灵剑,眼神微暗,几乎没怎么犹豫便径直往深处去了。 这死灵山方圆百里都没有人烟,南荣念来时又给观云和昆仑都传了信,昆仑离这处要近些,这会儿多半已经有人过来了,因而被附身的那一个,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对于被小鬼口中的“老大”带去深处的那个,可就不一样了。 而且,娄昕舟可以肯定,这被带到深处去的,一定是南荣念。不然,九觑进封印做什么呢? 她因为不能暴露,所以不可以用神识探查南荣念的踪迹,但九觑可以,他既然进来了,就说明南荣念一定在这里面。 许是因为她方才在封印洞口前的作为,吓着了那些小鬼,这一路上她竟是再也没有被骚扰过,只远远看见一些白光,一晃眼,又迅速消失不见,仿若那处什么都不存在一般。 “......” 静得出奇。 可惜了,她本想再逮几个问话的。 “大姐姐,大姐姐,可不可以求你救救我?” 突然,却是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少年的声音,怯生生的,语气中带着些怕被人察觉的紧张害怕。 娄昕舟转头看去,就见一棵枯木树后躲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边四处张望警惕,又一边向她招手。 真是稀奇了,还有小鬼不怕她。 娄昕舟正愁没有鬼问路,见状顺理成章地过去了,并且,在她落地的第一秒,她便用暗蓝色的灵力将那只少年小鬼给罩住了。 “啊!” 少年惊得尖叫了一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又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后左右张望,似乎是怕引来什么。 应该是它们的“老大”吧。 娄昕舟心想。 第320章 即使痛心入骨,也好过牵肠挂肚 “咳咳。” 那少年太过慌张,娄昕舟轻咳了几声拉回了他的注意,见它回过头来,又问道。 “你不怕我?” “为何要怕?” 少年有些莫名其妙,它似乎和别的小鬼都不一样,脸上没有那诡异的笑容,也没有红晕。 “要我救你可以。”娄昕舟却不回答,她本来就着急,也没有时间回答,因而很快便进入了正题,“但在这之前,你得带我去找你们的老大,我的人被他带走了。” “老大?” 少年小鬼听罢竟是歪了歪头,稍显疑惑,娄昕舟正觉得它的反应不对,下一秒,那小鬼的眼睛就忽的睁得极大,和先前那只的反应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我帮你的条件,害怕也没有办法。” “唔......” 少年的小鬼在听到娄昕舟的话后,便显得十分的挣扎,娄昕舟能看出它强烈的求生欲望,同时也能感受到自它心底深处涌出的恐惧,还有...... 娄昕舟微微皱眉,有些惊疑。 恶心? 为什么能从它的身上感受到这种情感呢? “若是你不带我去,我便不会救你的,也没有理由救你。” 但管不了那么多,她并不是来解疑的,是来寻人的,是为了找到南荣念,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让自己安心来的。 “我......” 娄昕舟的语言显得冰冷异常,少年的小鬼听罢抬起头来,它紧紧地抱着自己,身体尚在微微发抖,犹豫许久,它深呼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却好像又想起来什么,眼中逐渐光芒暗沉下去,仿若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被无情扯断,它将自己吸进去的那口气缓缓吐出,终究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娄昕舟觉得不对劲,十分不对劲,这少年的小鬼伸手将自己招来,而后又伸手将自己赶走,那“老大”就那般可怕吗? 南荣念可是被它带去了深处啊。 娄昕舟越发着急了,尽管她什么也不能做,但她还是觉得,她得看着,无论他会经历怎样的考验和历练,怎么的磨难与痛苦,她都得看着,即使痛心入骨,也好过牵肠挂肚,离别之苦她已经忍受了八年,再不想和心爱之人分开。 而且,说来也是有些好笑,她心底总抱着一种希望,希望自己能找到一种不让他受苦受累也能达到目的的方法,尽管她知道可能甚微。 天道都不知道的做法,她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娄昕舟坐在含微之上,只觉心间胀痛,她抬头看着这偌大的一个山头,直径千里,她该往哪里走,才能找得到南荣念呢? “掩息已经没有用了吧,这里的小鬼都能看见我。” 娄昕舟看着掌间的暗蓝色灵光,有些动摇。 “那就是用神识也没有问题吧。” 沉默许久,直至掌心被灵力带得有些热,娄昕舟终是叹了口气,缓缓将手握成拳,灵力消散,亦如她心底的动摇。 “想什么呢?教主多半不会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吧。” ...... 好扎...... 南荣念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只觉身上各处都十分的不舒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绑着他。 “徒儿你......”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呼喊,像是来自天边,听不太真切,但开口两个字却让南荣念的心颤了颤。 徒儿?是......师尊吗? 尚不能辨别音色,南荣念迷迷糊糊地想,想要睁开眼睛,却又觉得眼皮沉重得可怕。 “我的好徒儿......” 又听见一声,南荣念有些清醒过来了,却是眉头皱得更紧。 奇怪,师尊会这样叫他吗? “乖徒儿,好徒儿,你......” 不对,不是师尊!她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 南荣念猛地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这地方太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微愣间才想起自己和马子明被拉进了死灵山的封印之中,瞬间便警觉起来。 却是动不了分毫,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不知是什么东西各自捆绑了起来,低头又瞧见腰上也绑着。 “好徒儿,你醒了?” 忽然,自耳边传来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带着些惊喜,还有不可忽略的暧昧之意。 “谁?!” 南荣念转头望去,朦胧间看见身侧有一个看不清面貌的人形暗影,它飘在空中,身体起伏不定,甚至比周遭环境还要暗上几分。 “咦?”那黑影却似乎比他还要惊讶,愣了几秒,而后才颇为委屈的开口,“乖徒儿,好徒儿,你是在和为师开玩笑吗?” 说着便朝南荣念靠近了几分,少年心中微惊,十分不适,想往后退,拉开距离,却是动弹不了分毫,只能皱着眉转开头去。 徒儿? 南荣念想起薛唐讲的传闻来。 鬼王么? “你怎么不说话了?”见他许久不开口,那黑影有些慌了,语气竟是害怕起来,“乖徒儿,你别不理我啊。” 怎么遇到鬼王了? 南荣念低头看着地面,大脑急速运转,思考对策。 是该配合,还是...... 可眼下情况似乎由不得他选择,鬼王实力深不可测,只有顺着它演戏,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但叫除白允以外的人师尊,他实在做不到。 何况...... 南荣念抬头看了一眼那黑影,后者见他终于有了动静,还是抬头看他,竟是轻轻笑了起来,左摇右晃,似乎十分开心。 为何缠上他了?马子明又被带到何处去了? “还有一个人。” 南荣念轻声开口,语气并没有改变分毫,就是平日里用的调子。 “什么?” 黑影听罢歪头,微微疑惑,又很快便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人,但看着少年认真的神情,它静默了片刻,却不回答,反倒是语气冷了下来。 “那个人是谁?为何你醒来不关心为师,反而去担心别人的安危?你们……是什么关系?” “?” 南荣念没想到鬼王会如此敏感,它说的那些话里带着阴暗的欲望,让他十分不适,胃里翻腾,只觉恶心非常。 “他是谁并不重要,但若是你杀了他,我会恨你。” 南荣念还是开了口,只是依旧不换调子,也不喊“师尊”,他都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固执,生死关头,为何要守着一个称呼。 第321章 好徒儿,乖徒儿,你别不理为师啊。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娄昕舟迷茫地搜寻了很久,终于有了发现,不远处那潮湿的土壤上面,竟是有一块发光的青色玉环静静地躺在上面。 她微微一惊,也顾不得地上无落脚之地,一下便跃下了含微,弯腰将那青玉捡起。 这是她给南荣念用来联络她的通灵玉佩,上面有特殊的小阵法,如果遗落,只要在一定范围内,离使用者不远,它就会发光。 那么...... 娄昕舟抬起头来环视四周。 南荣念一定就在这附近。 神识用不了,但渡劫修士的五感也足够了。 但这里属于死灵山深处,比起她刚进来的时候,还要暗上许多,黑暗中难以视物,看不了太远,娄昕舟便直接闭上了眼睛。 靠听就好。 风声...... 以及风吹过枯木枝的“沙沙”声...... 还有暗处小鬼们的唏嘘声和暧昧的喘息声...... 娄昕舟微微皱了皱眉,脚尖转动,换了个方向。 死灵山的风很凉很凉,还带着些令人不适的湿意,它们穿过暗处那些小鬼的躯体,裹挟着它们躁动,又划过枯枝和地上的腐叶,最后才带起娄昕舟的裙衫。 “呼......” 风声之下,不知是谁人的呼吸声,沉重非常。 “找到了!” 娄昕舟猛地睁开了眼睛,她认得这声音。 没有丝毫的犹豫,在将青环玉佩收入储物空间之后,娄昕舟坐上灵剑就直奔那处而去。 ...... “恨为师?”那黑影在听到南荣念的话后便呆住了,它分明没有眼睛,南荣念却能感受到了一股带着委屈和愤怒的目光,“为什么?” 它颤巍巍地问道。 南荣念实在有些无所适从了,但又不得不强压下心中的恶心,少年看着那漆黑的、人形的黑影,心中突然有了应对之策,随后便轻轻笑了。 “你笑什么?” 黑影不满地问道。 “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南荣念回道,说着又低下头去,等着黑影问他。 “什么问题?” “我救了你的命,你却将我绑在这里,还害我朋友性命,我在思考......”南荣念重新抬起头来,望着那黑影,用一种自嘲的语气说道,“我做的这一切值得吗?” 值得吗? 南荣念并非这黑影口中的“乖徒儿”,自然是不在乎什么值不值得的,他这般说只是为了让这黑影愧疚、动摇,再找机会逃脱。 “不值得吗?”可黑影却没有思考半分,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就反问道,“那我为你做的一切呢?” 不管用啊。 南荣念转过头去,眼神微暗,遂开口问道。 “那你为我做了什么?” “......” 那黑影听到这句后却是沉默了,许久,才凑到南荣念的耳边,无数的寒气自它的身上冒出,它森然开口。 “同心坞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性命,我都送给你了,这还不够吗?” “......” 南荣念听罢眼睛微微睁大,十分震惊地转过了头来,薛唐只说了那师尊和徒儿的前因,后果是什么他却并不清楚,虽然他知道死灵山就是因此而成,但如何形成,为何形成他却不知。 “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我和他们不一样,你是知道的。” “怎么不一样了?” 静默许久后,南荣念反问道,他眼中的光芒早已彻底暗下去,那黑影神智逻辑都十分清楚,不能简单糊弄,只是他并不知道它口中的“乖徒儿”是怎样说话的,所以只是将语气的调子换了,至少柔和一些。 “我从没有用......” 黑影几乎是下意识就要解释,但话出口又很快反应过来,生生闭了嘴。 死一般的沉寂,空气似乎冷了下来,南荣念觉察到氛围不对劲,暗暗动了动手臂,试探着能不能挣脱,但他的双手被绑得太紧,最多只能转动几分,挣脱的可能性极小。 “你为何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一般?” 许久,那黑影终于出声了,语气却不复先前,它生前本就不是普通人,南荣念能从中听出些上位者的威胁之意来。 “......” 南荣念低下头,决定不理会它,现在这种情况,他最好什么话都不要讲。 “为何不说话了?”黑影向南荣念靠近了好些,语气带着些疑惑,“怎么低下头去了?啊,你是不是累了?还是绑得痛了?” “......” 南荣念不答,直接将眼睛也闭上了,要是可以,他还想把耳朵也堵上。 “对不起,但如果我不绑着你的话,你又要逃走了。” 逃走?看来这徒弟对自己的师尊并没有那种情感,所以是单相思? 南荣念心想,转而又觉好笑,心中难受。 倒是巧得很,他也是,只是身份不同罢了。 娄昕舟重新找到南荣念的时候,就见着他的手脚被好几条粗壮的枯木荆条束缚着,少年低着头,眉头微皱,眼睛也紧紧闭着,但身上被不见有伤,只是身旁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围着他转来转去。 娄昕舟从含微上跳了下来,见着他没事,轻轻松了一口气,但她断定那黑影就是鬼王,因而也不敢靠近,只寻了块枯枝作遮掩,静静地观察那方的情况。 说来,九觑不是先她一步进来了吗?怎不见他救人? 娄昕舟心中疑惑,但九觑毕竟是半神,她也不能用神识查探,根本不知这人在何处。 何况这封印里的小鬼们也都没有发现九觑,她进来时拷问小鬼,得到的回答也是在她之前没人进来,只被抓进来两个少年。 只能说不愧是拒绝过登神的人,实力深不可测。 “好徒儿,乖徒儿,你别不理为师啊。” 娄昕舟正思考间,突然听见那黑影猝不及防开了口,十分震惊地看了过去。 让她惊讶的自然不是这鬼开口说了话,而是这话的内容。 什么?什么东西?它方才叫南荣念什么?! 娄昕舟的眼睛睁得极大,那黑影语气暧昧,先前听过薛唐的故事,她一下便听出了这话里带着的阴暗欲望,顿觉怒火中烧,气都喘不匀。 “对不起,为师错了,你碰碰我好不好?” 哈?! 娄昕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第322章 真恶心 娄昕舟听到这话后,顿时就觉得,好像有一道雷直直劈在了她的头上,若是可以,她真的很想立刻马上前去,给那黑影一拳扬了。 什么话?那是什么话?! 这是你徒弟吗,你就乱叫。 还碰碰我?碰...... 到底是什么不要脸的发言?! 娄昕舟气得脸都红了,她本是单手扶着一棵枯木,此刻那只手用力到发紫,指甲深深嵌进了树干之中。 “我记住你了,鬼王,等事情结束,我一定专门过来超度你,这事情我擅长得很。” 娄昕舟咬牙切齿地说道。 南荣念在听见那句话后也是一愣,差点就惊得睁开眼睛了,但好在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其他动作。 “可恶。” 娄昕舟看着面前的一切,怒火翻腾却什么都做不了,南荣念完完全全就是处于被动地位,他只有筑基的修为,但对方可是渡劫修为的鬼王,他根本不可能有逃脱的机会。 而她为了顾全大局,只能看着对方陷入这般境地,就连靠近都不可以,因为这封印里的小鬼都能看得见她,更不要说这鬼王了。 九觑到底哪儿去了?! “你已经好久没理我了。”那黑影又开口了,语气委屈非常,带着深深的落寞,“为什么?你就这样恨我吗?” 恨? 娄昕舟并不知道两人先前说了些什么话,因而听到黑影这么说后,微微惊讶。 薛唐的故事只说师尊爱上了徒弟,但却没有提及徒弟对师尊抱有怎样的态度,听它这话,这徒弟应当是没有接受他师尊对自己那不同寻常的情感的。 “也许可以从这点切入。” 娄昕舟喃喃道。 南荣念和她得想法是一样的,实际上他一开始就这般做了,只是可能是那时方式不对,起了反效果,但现在看来,也许还可以再试一次。 “好徒儿,乖徒儿。”黑影绕着他飞了两圈,又一次开口,“你碰碰我......” “真恶心。” 还未待它将话说完,南荣念睁开眼睛,猛地抬起了头,少年浅蓝的眼眸中尽是嫌恶,神情憎恨,那黑影一听,当即愣在了空中。 “恶......心......” 只不过两个字,它好像用了很久才完全说出来,话音落下之后,就只剩下风的声音。 好像有戏。 娄昕舟心中微喜,甚至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 “恶心......啊。” 空气中传来一声带着迟疑的声音,而后眨眼间那黑影便消散不见。 成功了! 看着那黑影消散,娄昕舟终于舒服了,她稍环视四周,在发现并无其他异常后,便径直走到了南荣念的身边。 这地方几乎没有什么光线,先前隔得远,娄昕舟只知绑着南荣念的是荆条,这时凑近一看,才发现少年被绑着的地方几近渗血,额间也尽是薄汗,应当是一直忍着巨疼。 “竟是一声不吭。” 娄昕舟说着便蹲在了他的面前。 南荣念自然是看不见她的,见黑影终于走了,便连忙想办法挣脱束缚,只是绑着他的东西似乎会吸食人的灵力,他此刻是一点也用不出来。 “只能靠蛮力挣脱了。” 南荣念深吸进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没给娄昕舟反应的时间,瞬间发力,那荆条粗糙而有小刺,被它们接触到的皮肤原本就几近渗血,此刻一用力,就不断地往外冒小血珠。 娄昕舟见状微惊,轻轻责怪一声,又连忙散出灵力悄然护住少年渗血的伤口。 在那暗蓝色的灵力接触到皮肤的时候,南荣念忽的愣住,娄昕舟掩了息,他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但原本还刺痛非常的伤口,忽而像是被柔和的冰雪护住,疼痛之感瞬间消退,这感觉虽只有一息,就好像是错觉一般,但他却非常熟悉,根本不可能错过。 下意识地想要开口,但嘴刚张了半分,却又被理智制止,虽不知为何,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要揭穿为好。 见南荣念突然愣住,娄昕舟有些疑惑,她并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轻轻歪头看着他,喃喃自语。 “这灵力这般少,不至于被发现吧。” 就只是减弱痛感罢了,都没止血,也没有治愈伤口,她用得也算隐蔽。 “碰!” 在感受不到疼痛之后,南荣念顺利挣脱了那些荆条的束缚,有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娄昕舟见状轻轻松了口气,继而又感叹道。 “敏锐一点是不错,可千万别用到我身上啊。”她和南荣念靠得很紧,少年起身时衣摆从她得手臂上划过,她有些呆然地看着,许久后,才跟着起身,“不然,我就真的什么都不敢做了。” 南荣念四处望了望,他被鬼王带来时就已经昏迷了,所以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那黑影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他必须快点离开,因而也没有时间给他犹豫,只能随意选择一个方向。 娄昕舟从入口过来,倒是知道方向的,可她不能干预南荣念的行动,自然也不能告诉他该往何处走,看着少年选择了与入口完全相反的方向,无奈只能暗自抱怨。 “什么运气啊。” 正想跟上,忽而又记起一事,拍了拍自己的脑子,遂将那青环玉佩取了出来。 只消将玉佩适时摆在恰当的位置,就能标记方向了。 啊不对。 娄昕舟的笑容忽的凝固在了脸上。 她不能干预来着。 又转身朝身后看去。 “要放,也只能放回原位。” 娄昕舟说着又转回身来,看着南荣念越走越远的身影,有些为难。 “这怎么能遇上嘛?” 可实际上,人在黑暗中是没有方向感的,娄昕舟能辨别全靠修为,但南荣念此时只有筑基,竟是不知何时又绕了回来,娄昕舟抓着时机,将那青环玉佩放回了原位。 南荣念正觉苦恼,便看见黑暗中亮起一阵熟悉的青白光芒,连忙几步上前,将它捡了起来。 “原来掉在了这里......” 南荣念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污泥,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娄昕舟看他的神情,以为少年就要联系她,却没想到后者在将玉佩上的污泥擦尽后,便再没了其他的动作。 “......” 短暂的无言后,娄昕舟皱眉扶额,虽然她知道,按照发展,南荣念在死灵山的时候也确实没有联系过白允,但她还是不理解,忍不住抱怨。 “这可是渡劫的鬼王,你确定不需要联系一下......” 只是,娄昕舟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熟悉的声音打断。 “大哥哥,那边的大哥哥,可不可以求你救救我?” 第323章 恕我拒绝,我不能带你出去。 小鬼是能看见她的,在听到这声音后,娄昕舟吓得一下便僵在了原地。 这下完了。 她和南荣念站得那般近,这小鬼既然看到了南荣念,也必然看见了她。 南荣念在听到声音后,朝小鬼所在的地方看了过去,那小鬼正是娄昕舟先前遇见的少年,此时,它躲在一棵树后,正以遇到娄昕舟时如出一辙的动作朝南荣念不停招手。 南荣念面上表情不显,既不见动作,也没有贸然上前。 这死灵山的封印之中,可只有枉死的冤魂,那朝他招手的少年,很明显就不是活人。 那小鬼招了许久的手,见南荣念丝毫没有朝他过去意思,面上为难起来,下一秒,竟是忽的消失在了原地。 娄昕舟以为他走了,正要松口气,那少年小鬼便突然出现在了她和南荣念的面前。 娄昕舟被这般猝不及防吓了一跳,随即又低着头悄然往后退了几步,企图降低存在感。 可恶,鬼的气息她不怎么能察觉得到,不对,也不能全怪她,鬼并不属于人间之物,除了不同寻常的寒气和死气,哪有什么气息?而这地方可是死灵山,亡灵汇聚,遍地都是死气,根本防不胜防。 南荣念也有些被惊到了,这一路上,因着娄昕舟一直跟着他的原因,死灵山的亡魂根本不敢靠近,也正因如此,这少年小鬼是他除鬼王以外看见的第一只鬼。 “大哥哥,求你救救我。” 若不是因为碰不到,那小鬼几乎就要扑到南荣念的身上了,没了可遮挡的东西,它显得特别的害怕,左顾右盼的,面色惊恐非常。 南荣念往后退开,上下打量了这少年小鬼一番,而后才开口问道。 “救你?你为何觉得我能救你?” 他只有筑基的修为,自身都难保。 是啊,为何找上南荣念了呢? 娄昕舟也疑惑起来,她单手捂着脸,微微抬头,透过指缝去观察那小鬼。 南荣念和马子明是被鬼王拉进了封印的,许多鬼都瞧见了,方才她和这少年小鬼做交易的时候,也曾说过她是进来救人的,按理来说,就算是没有亲眼看见,这少年小鬼也可以轻易猜出,南荣念就是被鬼王带去深处的那个人。 那小鬼听罢竟是看向了一旁的娄昕舟。 “?” 娄昕舟一惊,她本是还在思考,见它看过来顿时就警觉起来,没怎么犹豫,就在掌心凝聚起暗蓝色的灵力来,先它一步开了口。 “你若在他面前暴露了我,我便杀了你。” 少年的小鬼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本就是看见娄昕舟和南荣念走在一处才叫住他们的,先前娄昕舟拒绝她是因为它没敢带她去寻人,但眼下人救着了,也许能答应顺带救它出去。 但它不敢再求娄昕舟,就想着换个人试试,虽无法确定两人是什么关系,但是这大姐姐为了救人敢独自一人和“老大”硬碰硬,又几乎寸步不离跟着这少年,应当会很重视他的意见,若是这少年答应救它,那大姐姐也应该也不会拒绝。 只是什么叫“若是在他面前暴露了我”? 它刚刚这是被威胁了吗?很显然是的。 少年的小鬼有些害怕地吞了吞口水,虽然它似乎并没有这种东西。 南荣念见它久不答话,反而一直看着一个地方,便也顺着它的目光看了过去。 娄昕舟虽对自己的掩息之法很有信心,也还是忍不住有些心虚,继而又威胁那少年小鬼道。 “还看着我做什么?” 小鬼连忙收回了视线。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活人进来了。” 娄昕舟不让它在少年的面前暴露她,它低头思考一番,只好换了说法。 见小鬼懂了她的意思,娄昕舟总算松了口气,只是这少年小鬼的话又让她略带惊讶地看了过去。 很久没有活人进来了? 这么说这小鬼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可之前在入口遇到的那个鬼可不是这般的,怎么回事? 而且,若是它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也应该知道灵力是伤不了它的,那方才的威胁...... “你是我第......”少年小鬼瞥了一眼一旁的娄昕舟,“第一个见到的活人,我只能向你求救了,真的,大哥哥,求求你救救我吧,就,就出去的时候带上我就好了。” 南荣念听了它的解释后,眼色微沉,却是几乎没有犹豫,冷声开口了。 “恕我拒绝,我不能带你出去。” 这死灵山中可都是些怨气极深的亡魂,这少年面上的良善很有可能只是装出来的,若是带它出去,不知会造成什么结果。 南荣念说完便要离开,那少年小鬼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结果,一下就慌了神。 “不行,不可以!” 它大喊一声,直接挡在了南荣念的面前,少年却似乎料到了它会这般,没有丝毫惊讶之意,直直穿过了它的身体。 它便愣住,眼中光彩暗下来,尽显难过,却是忽的使劲摇了摇头,又重新跳到了南荣念的面前,却再次被无情地穿过,如此几次,它的眼中便带上了绝望之意,语气也染上哭腔。 “求求你,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我真的受不了了,求求你,我宁愿魂飞魄散啊!” 南荣念却是丝毫不见动摇,娄昕舟跟在后面,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南荣念救不了它们的,也是真的不能救它们,她先前答应着少年小鬼也不过是情急之下的谎言。 虽无情,但也迫不得已。 因为无论这些小鬼曾经经历了怎样惨无人道的事情,无论它们有多么可怜,都只能留在这里,因为外面已经没有它们的容身之地了,它们只属于这里,南荣念没有能力,也没有理由帮助他们。 而且,这小鬼身上似乎还有许多秘密。 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但死灵山封印已破,大大小小的鬼都可以随意进出,它却奇怪,非要叫人帮它,就好像...... 娄昕舟抬头看了那少年小鬼一眼。 就好像它根本出不去一般。 可为何? 这封印破了,就连鬼王都可以出去抓人,它又为何出不去?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 “等等,为啥鬼王能自由进出?!” 第324章 又被缠上了 娄昕舟想到这里一下便愣住了。 鬼王能出去抓人?鬼王居然能自由进出?! 不该啊? 这死灵山的四象阵可是由足足三十六道独立的封印阵法组成的连环阵,就算一处破裂,只要其他的地方没有问题,就依旧对鬼王有效,最多跑出来些小鬼罢了。 难道那黑影并不是鬼王? 不对....... 娄昕舟皱眉将自己的猜测推翻。 从它说的那些话来看,它是当年的师尊没错,是昆仑和观云封印的对象没错。 可,谁又说过死灵山封印的对象是当年的师尊呢?万一当时大闹的徒弟呢? 娄昕舟又陷入了沉思,纠结非常。 只怪当时没让薛唐把故事讲完。 不过,有一点,娄昕舟倒是可以肯定了,黑影一定就是师尊,这到处求人帮助的少年小鬼,和别的小鬼多有不同,它知道自己死了,又急切地想要离开这里,同时对“老大”,也就是那黑影,有着莫大的阴影,那么它会不会是当年的徒弟呢? 可如果是的话,看它的表现,当年就应该是被强迫的一方,徒儿对师尊很是抗拒,师尊爱而不得,犯下罪业,因而有了死灵山千万冤魂。 这般解释倒是能通。 娄昕舟前进的速度慢了些,边走边思考。 只是,不能解释为什么这少年小鬼出不去封印,鬼王却能自由进出。 啊啊啊啊!不行!信息不足,猜不来一点啊! 娄昕舟颇为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嗯?等等。” 忽而又想到什么,突然顿住。 如果是那鬼王将自己的徒弟囚禁了起来呢?所以这少年小鬼没办法靠自己出去。 “啊,通了。” 娄昕舟轻轻吐出一口气,一扫脸上的烦躁,总算舒服了。 虽然还是不能解释鬼王为何可以出去就是了,但至少理清了许多事情。 不过...... 娄昕舟抬头望向那少年小鬼,她方才思考问题太过投入,已经离南荣念有些距离了,那小鬼尚还固执地坚持着,南荣念却是依旧无动于衷。 原来这孩子这般坚持己见的吗? 娄昕舟微微惊讶,正想要跟上,却突然和那少年小鬼对上了视线。 “......” 娄昕舟顿觉不妙。 果然,下一秒,那少年小鬼便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求求你,大姐姐,求求你了。” “嘘!你别说话啊。” 娄昕舟连忙看向南荣念,少年见那小鬼突然不再坚持了,一时有些惊奇,就要转身过来,娄昕舟连忙摆头,随便指了个方向,脚尖轻点,以几乎可以称得上瞬移的速度出现在了南荣念的可视视野之外,那小鬼见状紧随其后,也跟着她瞬移走了。 南荣念转头过来,什么也没看见,眼中有些惊讶,但也只惊讶了一瞬,便转过头去,继续朝着出口前进。 当然,如果方向没错的话。 娄昕舟见没被发现,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而后转身看向那少年小鬼。 “我方才说了,若是你暴露了我,我便杀了你。” “若是大姐姐你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自己能被你杀掉。” 此时,少年小鬼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惧意,许是南荣念的无情伤到了它,它的眼中多了些绝望,这话听着也有种放手一搏的感觉。 娄昕舟听罢脸色微沉。 看来它果然是知道她伤不了它的。 “我也帮不了你。” “若是大姐姐不帮我,我便将你的行踪告诉那个哥哥。” 少年小鬼的语气忽的硬了起来。 “哦?”娄昕舟没想到这小鬼居然会威胁自己,有些惊奇,但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你知道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吗?” “不知道。”小鬼摇了摇头,“知道大姐姐你不想暴露自己就足够了。” “这并不能威胁到我。” 娄昕舟却是听笑了,她有让南荣念失忆的秘法,因而一点都不慌张,这般躲着,只是担心秘法用多了出问题罢了。 “你去和他说吧,我没意见。” “......” 少年的小鬼听罢没有说话,它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在思考娄昕舟说的话是真是假,或又是在思考别的威胁之法,许久它才轻声开口。 “那,如果我将老大喊来呢?” “......” 这威胁倒是有用。 娄昕舟心中有些懊悔,怪她给了这小鬼思考的机会,不过,按时间来算,南荣念离出口应该也不远了,拖点时间吧。 “你倒真的是不择手段了。” 娄昕舟笑了起来,只是眼中的暗沉并没有消散。 “我只想离开这里。” 少年小鬼开口解释道。 “那和我讲讲你的理由吧,也许我可以考虑一下。” 娄昕舟听罢说道。 “我只是想要自由罢了。” 少年却是突然一惊,似乎并不愿意说明理由,只低下头,略显心虚的回道。 “你既这般不诚恳,那这忙我是怎么也不会帮了。”娄昕舟微微仰头抱臂说道,“就算是你将鬼王叫来,我也完全有能力护他周全。” “......” 那小鬼却是不说话了。 娄昕舟见状便适时往后退了一步。 “不说么,不说的话,那我走了。” “别,求求你,别走。” 那小鬼连忙出声制止。 娄昕舟闻言停下,她当然不会帮这小鬼,只是她也是真的怕这小鬼将鬼王叫来,到时候,南荣念可就出不去了,因而必须拖延时间。 当然也顺便,咳,只是顺便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 “那你说还是不说?” “我说。” 小鬼抬起头来,看了娄昕舟一眼,又立马移开了视线。 “其实,其实......”小鬼咬了咬牙,很是不情愿的开了口,“老大,它对我......” 却又实在说不出口,但只这些词也就够了,娄昕舟明白了,便替它开了口。 “它对你抱有龌龊的思想是吗?” 少年小鬼似乎没有想到会在娄昕舟的口中听到这么直白的话,十分震惊地看了回来,须臾,震惊之色又被无数的委屈和痛苦淹没,它有些难堪地点了点头,若非魂魄没有眼泪,它就该哭出来了。 “而且,它还是你的师尊对吗?” 娄昕舟又问。 那小鬼听罢忽的将眼睛睁得极大极大,难以置信地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 第325章 你应该毫无保留地告诉我才对 “没有为什么,不过是听过一些传闻罢了。” 娄昕舟简单解释道。 少年闻言又低下头去了,沉默许久,它才轻声开口道。 “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 “千年之久。” 娄昕舟回道。 “已经一千年了啊。” 少年的小鬼感叹道,它低着头,娄昕舟看不清它的表情,但那语气无奈又落寞,听来有种深刻压抑的窒息感。 “我生前名为松子许,12岁拜入他门下,是他收的第一个弟子。” 许久,少年的小鬼才缓声讲道,它的声音飘忽不定,似乎沉入了千年前的回忆之中。 “如今已经过去千年,不知大姐姐知不知道他,他当年是巫蛊门里少见的天才,年纪轻轻便当上了长老,封号司游。” 司游么。 娄昕舟在白允的记忆里搜了搜,并没有寻到什么相关的人和事,但看着少年那目光,她又不好意思打断它,索性便什么也没说。 “也许是因为我是他的第一个弟子,他待我极好,什么天材地宝都紧着我,我出身贫寒,从未受过如此偏爱,因而也十分尊敬他。” “只是如此?” 娄昕舟听罢问道,松子许虽说得简单,但这一句话中信息可不少,他既出身贫寒,又遇到一个如此偏爱他的人,如果性别不同,产生爱慕之心便会是顺理成章的了。 “只是如此。” 少年顿了一下,而后回道。 “那后来呢?” “我和他朝夕共处十二年,期间他又收了一男一女,但对我的偏爱依旧不变。” “你是想说,你这师尊从这个时候就对你有那种感情了,只是你并没有察觉?” 娄昕舟问道。 和薛唐讲得版本有些不一样哇。 少年听罢轻轻点了点头。 “后来,师......他修炼遇到了瓶颈,便瞒着我们,独自一人寻了一处特别凶险的秘境,却不幸殒命其中。” 果然还是死了啊。 娄昕舟轻轻点了点头,示意松子许继续讲。 “我当时外出历练,也得了些机缘,得到了一个可以复活已死之人的奇物,便将他给救活了。” “复活已死之人的奇物?天阶法器吗?” 娄昕舟忽而警觉起来,之前薛唐说的是徒儿用秘法救活了师尊,因而她并没有多想,但九觑也是在千年前造出了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天阶法器。 “不,并不到天阶,那奇物只可以用一次。” 少年只以为是娄昕舟太过惊讶,因而便解释道。 娄昕舟听罢悄然松了口气,只可以用一次啊,那应该就不是南荣念了,果然还是她太敏感了。 “然后呢?” “然后,我虽有办法将他复活,但他的肉体却在那秘境之中,以我的修为根本不可能进去,所以,我便另寻了一个办法,以灵植为载体,又用禁术唤来他的灵魂,没想到真的将他复活了。” “等等,我有个问题。” 娄昕舟忍不住出声打断。 “什么?” 松子许转头看着她,问道。 “他当时修为如何?还有你的修为呢?那秘境你知道是什么等级的吗?” “他当时已有大乘修为了,我只有金丹罢了,但那秘境是何等级我并不知道。” 松子许回道。 “这样么。”娄昕舟若有所思,“那......你是在叫门中其余长老进秘境去寻过他的肉身,但无果后才这般做的吧?” 松子许并没有想到娄昕舟会这般敏锐,微微一愣,而后才开口回。 “他是瞒着我们去的,巫蛊门的其他长老,包括掌门都不知道他去的是什么秘境。” “是这样吗?” 娄昕舟看着那少年小鬼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直觉告诉她,这小鬼没有说真话。 若是秘境相当凶险,一般来说,都会在离开前和自己关系好的同辈说一声,而且告知门派掌门也应当是常识吧,毕竟很多秘境一进去就得在里面待上几个月,若是谁也不说,不是和失踪没有什么区别吗? 不告诉自己的徒弟这一点也是很...... 好吧,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司游应当是那种很年轻的师尊,也许是想要维持自己在徒儿面前的完美形象,不想让几个徒弟知道自己卡修为了吧。 “嗯,是......是这样的。” 松子许回道,眼中难掩紧张的神色,说话都有些结巴,娄昕舟看它这反应,就知道它肯定是说谎了。 “你既不肯说真话,那就让我来猜猜吧。”娄昕舟却是轻声笑了笑,“我猜,巫蛊门上下都十分不待见你师尊,也就是司游长老,他的死对很多人来说,应当是好消息吧。” 无论是在哪个时代,天才都是扎眼的存在,一个门派强者林立,或许对掌门来说是喜闻乐见之事,但是对那些同位的长老来说却不是了,也许是出于妒忌,也许是因为利益,总之,质疑的声音一定少不了。 而司游当时必然相当苦恼,要如何才能坐稳长老之位呢?他年纪轻轻已是大乘修为,但这个时代大乘的修士遍地都是,所以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突破渡劫,和那些质疑他的长老们平起平坐。 “......” 松子许闻言忽的沉默了,它面上表情莫名,眼中似乎有些许挣扎之意。 “我去求过掌门,但那秘境可是能让大乘修士殒命的秘境,他也不敢贸然进去,所以便召集了诸位长老商议,投票表决。” “我想,这表决没有通过吧。” 松子许点了点头,神情有些痛苦。 娄昕舟将它的神情尽数收进眼底,见它这般,又有些疑惑了。 为何会痛苦?它不该痛恨自己这师尊吗? 难道是当时太过绝望?那种情感深深烙印了下来? 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但这显然不是最好的解释。 娄昕舟想。 “那为何方才不愿意说真话呢?你隐瞒这一点是为什么?” 娄昕舟又接着问,松子许没想到她得思维竟缜密到这般程度,闻言忍不住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她。 “你应该毫无保留地告诉我才对。” 娄昕舟看着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第326章 什么逻辑?!什么东西?!不能理解。 “我......” 少年的小鬼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那种被人完全看透的感觉非常不好受,许久,它才重新抬起头来,似乎是经过了好一番考虑。 “他于我做了很多,我那时十分敬重他,但现在,这种感情又让我觉得恶心。” “......” 娄昕舟没有说话。 “我......”松子许微微低下了头去,“就是不想承认罢了。” 娄昕舟似乎有些明白了,这孩子当年并不知道自己的师尊对自己抱有那样的情感,所以他和一般的徒弟一样,敬重敬爱他的师尊,娄昕舟明白这种情感,她对岐鸢也是如此。 只是和她不同,这少年和自己的师尊多了一层关系,他当初有多敬爱自己的师尊,在知道他对自己好都是建立在那般龌龊的心思之上的时候,就会有多恶心。 因而在得知司游不幸殒命在秘境之中后,他产生的所有情感,悲痛,绝望,松子许都不想面对它们,更不想承认自己曾产生过这些情感。 这才是最好的解释。 “我明白了,那在你复活司游之后,发生了什么?” 娄昕舟理清楚了自己的思绪,又开口问道。 “我的想法是成功了,但灵植毕竟不是他原本的肉体,随着时间的推移,便腐坏了,但神奇的是,他的灵魂留了下来,常人也都能看得见他,但......” “但碰不到他是不是?” 娄昕舟抢答道,松子许这次没有惊讶了,只有些平静地看了过来。 “大姐姐你到底知道多少?” “额......”娄昕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脸,“就这些了,其他的都不太了解。” “好吧。” “继续?” 松子许轻轻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常人碰不到他,但我却碰得到。” 这里倒是和薛唐讲得一样。 娄昕舟心想。 “所以,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他对我的肢体接触变得多了起来,心思也在不知不觉间被我察觉。” 松子许缓声说着,也许是不想面对曾经的事情,不知何时,它悄然移开了视线。 “然后呢?” 娄昕舟出声问道,后面的事情她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我自然是震惊无比,不敢相信,便想找个理由外出历练,只为离他远一点。” “他同意了?” “没有。”松子许轻轻摇了摇头,神情有些难堪,眼中尽是痛苦之意,“甚至还以修炼闭关的理由,把我直接关起来了。” 呀。 娄昕舟微微震惊,这完全就是强迫了啊。 “那......” 娄昕舟都有些不忍心发问了,被关起来后,不用松子许细说,她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觉得恶心,也直接告诉了他。”松子许突然笑了一声,“后来他便有了执念,一直想着法子让我喜欢他。” “应该是没用吧。” 娄昕舟问道。 “自然是没用。” 松子许回道。 “那这死灵山......” 娄昕舟也有些不忍听下去了,便直接问重点。 “是他为了证明自己有多......” 说到这里,松子许的脸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竟是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字来。 “......” 但即使它没能成功说出来,娄昕舟也知道它的意思,竟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在此之前,她想过许许多多的理由,但从没有哪一次往这个方向猜过,哪怕沾边也没有。 为了证明有多爱?然后就把自己师门上上下下都给屠了? 什么逻辑?!什么东西?!不能理解。 娄昕舟的这个反应,松子许是料到了的,所以并没有怎么惊讶,还贴心地给了反应的时间,许久之后,才出声问道。 “那大姐姐,你该履行你说的话了吧。” 松子许小心翼翼地问道。 “啊,这个啊。”娄昕舟听罢微微偏头,有些心虚,“等等,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松子许微微歪头。 “你为何出不去?那地方破了那么大一个口子,除了鬼王,其他的小鬼都能自由进出,为何独你不行?” 娄昕舟问道。 松子许听罢却是突然一愣,而后,那清明的眼神,竟是在顷刻之间变得迷惘起来,和那入口处的小鬼在听到娄昕舟问它是谁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是啊,为何独我不行?” 它忽地喃喃自语,身子也飘飘悠悠起来。 娄昕舟见状微微惊讶,往后退开了一些,不知道该不该打断它。 “......”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在她略显疑惑的目光之中,小鬼像是醉酒了一般,独自在空中晃了许久,又重复着那一句话问了许久,而后,竟是凭空消失了。 看来,还有很多疑问啊。 娄昕舟暗暗想到,忽的又笑着摇了摇头。 “这可就不能赖我头上了。” 这小鬼是自己消失不见的,可并非她不帮忙。 于是很是欢快地走了。 “这时间南荣念应该找到出口了吧。” 娄昕舟喃喃道,转手唤出含微来,轻一跃便坐了上去。 她也得快些出去了,若是不巧遇到鬼王了,可就麻烦了。 娄昕舟的速度极快,又有目的地,几乎转眼间便到了出口附近,那洞口依旧是黑漆漆的,看着让人有些不适,娄昕舟在它的面前停了下来。 “嗯......” 又转身往四周望了望。 “应该是出去了吧。”娄昕舟轻声说道,有些不确定,“嘛,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便收起灵剑,穿过那黑漆漆的洞口,空气氛围在一瞬间转变,眼前也是一白,娄昕舟知道是出来了,正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听见一阵尖锐的声音,似乎是硬物与灵剑碰撞发出来的。 “?” 娄昕舟微微疑惑,顺着声音看去,却是忽地睁大了眼睛。 “阿......念?” 蓝衣的少年执剑抵挡,他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妖物,但说是怪物也许会更加贴切一点,它就像是无数的妖兽毫无规则地堆在了一起,身上随处可见腐坏的肉球,此刻它正张着血盆大口,不断地淌着发着腥臭的哈喇子,以极快的速度朝南荣念袭去。 而后,电光火石之间,一口吞下。 第327章 既然都是要死,那我也出份力吧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几乎是下意识的,娄昕舟便将含微握在右手中了,她不受控制地发抖,气息也有些喘不匀,许久,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用左手紧紧握住拿剑的那只手。 “冷静,不能干预......” “咚!” 娄昕舟轻轻松开了右手,含微就那样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响。 却突然听见有人挥袖的声音,而后,眼前那庞然大物便瞬间变作一道黑色的灵光,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娄昕舟转过身去,眼中寒气杀意正盛,几乎不能控制周身的灵力气息,若非掩息之法还在正常运行,渡劫的威压就要盖住整个山头。 来人是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腰间别了个古褐色葫芦,周身气息庞杂,至少有大乘的修为,看术法应当是巫蛊门的某位长老。 “好,好得很。”娄昕舟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忍不住嗤笑一声,“原来这般就是巫蛊之术。” 娄昕舟缓缓握紧了拳头。 若非她不能干预,若非这处是虚假的世界,若非她知道南荣念不会死,她必然即刻上去将那长老一掌拍死。 却是突然狂风大作,地上的灵剑被吹得不住嗡鸣,娄昕舟回过神来,看着那长老转身离去,松开手,将含微收了回来,灵剑的寒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她紧紧盯着那人,目光一刻不移。 忽而一道黑影闪过,转眼便有一人落到了那长老面前,亦是电光火石之间,不见他如何动作,一条极细的丝线便自那长老腰间横穿而过,霎时,鲜血四溅。 “......” 娄昕舟眼中的杀意还未来得及收起,就见九觑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葫芦,抬头看了她一眼,眨眼又消失在原地。 一切发生得太快,娄昕舟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回过神来想追,早已不见九觑的人影,但却还是松了口气。 “啊......嗯啊......” 听见那长老痛苦呻吟的声音,娄昕舟转头看去,她眼中杀意未退,轻步走了过去。 “还没死呢?” 那中年男人自腰间断成了两半,此时正努力凝聚灵力给自己止血,看起来,运气好的话,兴许能活下来。 娄昕舟不能干预南荣念的事情,因而她便蹲下仔细瞧了瞧这人的伤口,须臾便轻轻笑了。 “霍,有毒呢?人可没想着让你活着回去呢。”说着便起了身,挥手将掩息也撤了,“既然都是要死,那我也出份力吧。” 那长老没有想到这地方还有其他的人,更何况还是冷不丁突然出现,听到声音,他一脸震惊地看过去,眼中尽是惊恐之意。 可却是连来人的脸都没看清,渡劫的威压降下,未待他反应,接着又是一道寒光直直插进了他的胸口。 “你也有胆量,居然敢打我的徒弟的主意。” 娄昕舟咬牙切齿地说道。 “徒......” 大乘的修士生命力很是顽强,即使这般了,这中年男人还有力气说话,娄昕舟便将剑尖转动几分,周身的灵力也降至冰点,无数寒气从他的伤口涌入,男人顿时便痛得大叫了起来。 “我......我是同心坞的乐光长老,你......你敢杀我,就是在和巫蛊门作对。” “哦?”娄昕舟轻轻笑了,冷冷说道,“死人的话谁听得见呢?” “你......” “啧,这么多话。”娄昕舟忽而站了起来,转身看了看身后那黑漆漆的洞口,“昆仑和观云的人都该来了,这破洞也是时候该堵上了。” “你......你想干什么?” 许是猜到了娄昕舟的想法,乐光听罢一脸惊恐,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之意。 “也没干什么。”娄昕舟笑着回答道,语气森然,“就是毁尸灭迹罢了,毕竟,天下人可不知那人的存在,到时候说不定真赖我身上了。” “......” “那样的话我可冤枉,明明就是让你早些死罢了,总不能我成替罪羔羊了吧。” “.......” “而且啊,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我猜死灵山的封印破损多少和你有点关系吧,对吧乐光长老?” 娄昕舟一边说着,一边调动体内的灵力,无数暗蓝色的灵光从她的脚底窜出,将那长老的上半身和下半身一起托起,而后便往那封印破开之处走。 “没有的事!你......你休要胡说!” 乐光肉眼可见慌乱起来,九觑用的细丝上面有毒,娄昕舟的灵力又自带寒气,因而他此时竟是动弹不了半分,只能任娄昕舟作为。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你居然不认识我?” 娄昕舟听罢竟是停了下来,她侧过身来,暗沉的天空之下,光线虽不明朗,但足以看清面前之人的样貌,定门宴还未过去多久,她作为白允回归当日弄出了那样大的动静,若是去过,定然不可能不认识她。 所以乐光一定没有参加过那日定门宴,或者说那时还没有资格参加。 能去定门宴的,都是门中的高位长老们,各自又带些弟子前去。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长老?” 之前引路的弟子曾给南荣念他们说过,门里新换了长老,这新长老接手了守封殿,殿中上上下下的人员也跟着换了个遍。 “你怎么......” 乐光面露惊讶之色。 娄昕舟知道他想说什么,却又懒得解释,只转身回去,继续往封印破口走。 “闭嘴吧,都是要死的人了,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那个,等......等等,我,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身上所有的宝贝你都可以拿走,能不能,放过我?” 娄昕舟却是走得更快了,几乎眨眼之间就到了那黑漆漆的洞口面前,这才重新看向乐光。 “你方才可没有放过我徒弟。” 说罢一脚就将他踢了进去。 “师尊!?” 却就是在她将人丢进去的那一刻,转角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弟子,娄昕舟此刻没有掩息,毫无疑问让她看到了全过程。 娄昕舟微微一愣,这人她认识,正是之前拦着南荣念一行人不让他们进去的唐心言。 “真麻烦。” 娄昕舟低声抱怨了一句,随后眼中寒光闪过,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了唐心言的面前。 第328章 昆仑赶到 娄昕舟丝毫没有给唐心言反应的时间,右手在空中极快地勾勒了几笔,几乎只一息之间,便凭空而成一道术式,随后,照着唐心言的脑门一下便贴了上去。 唐心言难掩眼中惊讶,她本想开口质问面前人是何人,方才又做了什么,只是还未待她说话,突然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困意袭来,眼皮像是有千斤那般沉重,她一下便倒在了地上。 “好好睡吧,你什么都没看见。” 娄昕舟冷声说道,而后转身往守封殿出口的方向走去,须臾却是停了下来,忽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该去做啥呢?” 虽然九觑目的不明,但南荣念也算是被救走了,只是她察觉不到九觑的气息,掩息在九觑面前也不起作用,自然也不可能追上去,此刻竟是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娄昕舟抬头望了望天,不知怎的,心中还是有些焦急和烦躁。 路边上都是些从封印中跑出来的小鬼,它们看得见她,却是没一个敢靠近,娄昕舟突然觉得有些无趣,重新掩了息,唤出含微来,飞到天空之中。 “说来,马子明也跟着阿念一起的,但此刻仍然踪迹不明。” 娄昕舟想了想,喃喃自语道。 马子明和南荣念被鬼王一起抓进了死灵山封印之中,南荣念此刻已经出来了,也算是脱离了危险,可马子明被里面一小鬼附身,此刻依旧下落不明。 “这孩子和阿念的关系还不错,不然寻人去吧......” 娄昕舟思考了一番,转头又看了看天,此刻应该已是午时,但死灵山中鬼气漏出,依旧阴沉,看不到哪怕一丝太阳光。 “不过,按时间算,昆仑的人应该也快到了吧。” 果然,娄昕舟话音刚落,就突然感受到好几道渡劫的气息,连忙转头一看,便见着一方舟缓缓落于一处离守封殿不算太远的空地之上,站在舟头的,正是昆仑的几位渡劫的长老。 “这么巧?” 娄昕舟轻声感叹道,昆仑六位渡劫的尊者,直接来了一半,可见重视。 转眼又见着一长老身旁立着两人,一人着昆仑亲传弟子服,另一人则是熟面孔,此时正绵软无力的被那昆仑弟子搀扶着,正是马子明。 被昆仑的人救下了啊。 娄昕舟心下感叹,这明明是件好事,毕竟她就算寻到人,也不能干预救下他,但不知怎的,她面上又有些落寞。 “这下是真的没事做了。” 这四象阵是昆仑和观云两派合作的结果,少了谁都不行,但观云离这里足有三日的路程,就算是加急赶来也至少要两日。 因而昆仑的几位尊者也只能前去加固阵法封印,暂时将那破洞堵住,只有等观云的人来了,才能彻底修复它。 娄昕舟坐在含微剑上发呆,昆仑的人前脚落地,同心坞的人后脚就来了,他们也算诚心,门中仅有的三位渡劫尊者都来了。 两个门派简单打了招呼,同心坞的掌门唐同普便向昆仑的几位渡劫尊者解释了现状,虽然他也不知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说完后一众人便进了守封殿去查看那处开口。 娄昕舟本就无事,茫然地飞了一圈后,索性也跟着他们进去了,只是一路七拐八弯来到那破口之前,娄昕舟却是愣住了。 那青石玉的长廊之上,乐光留下的血迹尚在,只是应当躺在这些血迹旁边的唐乐言却不见了。 娄昕舟望了望四周,眉头紧锁。 醒也不会醒那般快,莫非是被什么人带走了? “这里怎会有这么一大滩血迹?” 一行人看见眼前之景,都十分惊讶。 “可是有人受伤?” 昆仑的青雨尊者转过身去问唐同普,后者微愣,轻轻摇了摇头。 “未有人报啊,我这便派人去核查,尊者们还是先看看那封印吧。”唐同普说罢便转过身,看向门中的一个长老,“从言,劳你去叫人查查,门中有没有谁失踪或者受伤了。” 从言尊者闻言轻轻点头,又向昆仑的几位行了礼,便离开了。 昆仑的三位尊者也知修补死灵山封印一事才最为重要,于是也不再纠结,直接跨过了那滩血迹,三两步就停到了那封印破口之前,却是纷纷愣住。 同心坞的人见状有些疑惑,知道不妙,连忙赶了过来,在看见那黑漆漆的洞口后,也是个个震惊无比,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控制不住。 “这......” “怎会破这么大一个洞?” 昆仑的通长尊者看向了唐同普,惊疑地问道。 “这破洞已经有一天了,一开始应该是个小洞,再慢慢被死气怨灵冲大的吧。” 唐同普又哪里知道原因,他自己都是一脸的惊讶,但毕竟问题出在同心坞,他也只能笑着回道。 “我倒是觉得是人为的。” 昆仑的另一个尊者东敬开口道。 “怎么会?东敬尊者可别开玩笑。” 唐同普听罢连连否定,这罪名巫蛊门可不敢随意认下。 “是啊,若是人为,定然是有目的的,但已经过去许久,除了小鬼闹腾,也没出别的事。” 同心坞的幸灵尊者附和自家掌门道。 “幸而是没出事,不然贵派难辞其咎。” 通长听罢看了她一眼,冷声回道,他语气严肃,一点不客气,那位瞬间不想说话了。 “自然。” 只有唐同普赔笑道。 没办法,这封印是昆仑和观云设下的,当年巫蛊门一点力都使不上,只是被救助的对象罢了,只能忍气吞声。 “观云的人要多久才能到?”青雨看了眼通长,继而又望向了同心坞的掌门,问道,“没有灵剑,我们也不能稳住多久。” “孟掌门早前传信说只两日就能到,劳烦几位尊者辛苦一下,先稳住这破口一日。” 唐同普回道。 “一日还是有些勉强。” 东敬面露难色,青雨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总之先落阵吧。”通长听罢看了两人一眼,轻声开口道,“灵体是看不见的,你们说话纠结的关口不知又逃出来了多少冤魂,别浪费时间了。” 第329章 谜团滚滚 昆仑的几位尊者暂时堵住那封印破口之后,同心坞的人终于松了口气,只是出来时才发现一堆人横七竖八倒在了守封殿门口不远处,一看衣服样式,居然是观云的弟子,吓得连忙派人去救,好在只是晕了过去。 娄昕舟也是被眼前一幕吓得不轻,之前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居然把这些弟子们给忘了。 还好没啥事。 只是,昆仑加上同心,总共六位尊者,来时居然没看见? “似乎是从树林里跑出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雨查看了几个弟子,又看了看四周,转头对众人道。 “……” 众人无言,都无头绪,也只得作罢。 唐同普随后便叫人安顿好了薛唐一行人,又对死灵山的整个封印进行检查。 娄昕舟百无聊赖地跟着他们乱晃,竟是发现第一次来这里时发现的小阵法和小破口都不见了,除了破开的那处,其余三十五处剑阵竟是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的异样。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那乐光长老早前出现在这处,应当就是来处理罪证来了,只是好巧不巧碰到南荣念从那破口出来,于是便想杀人灭口,却没想到碰了不该碰的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巫蛊门的人也很快将守封殿中的弟子一一找回,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被死灵山的冤魂附体,但好在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要让他们体内的恶鬼离开,却是个庞杂的工作,唐同普只得让门中的所有长老都过来帮忙了,甚至还叫上了所有元婴期以上的弟子。 娄昕舟无事可做,也不想跟着那些个渡劫的尊者跑,就在守封殿的房顶上找了个好位置坐下,等观云的人过来。 同心坞的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很快他们便排查出了失踪之人。 “乐光长老和他的大徒弟唐乐言都不见了?” 唐同普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从言尊者,后者只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地上的那滩血迹......” “会不会是被带到死灵山封印里面去了?”昆仑的通长尊者站起身来,“那个姓马的观云弟子就是这般的。” 同心坞的人听罢却是更加惊讶了,唐同普转头看向通长。 “通长尊者,敢问,这是那弟子亲口说的吗?可能信啊?” “是啊,死灵山里面不都是鬼吗?他是被谁带进去的?” 从同心坞的幸灵尊者也附和道。 “确实是亲口所说。”通长回道,“我们救下他后就立马驱逐了他体内的冤魂,此刻他还未完全清醒,但中途醒过一次,说什么被黑影抓进了封印,让我们快去救人。” “救人?有人被抓进去了?” “不,我们商讨过,这孩子被抓进去后,就有小鬼附了身,然后自己出来了,同理,他让我们救的也也应该在外面。” 东敬解释道。 “对,我们一致认为就是那些昏在门口的弟子。” 青雨也附和道,昆仑的其余几人也赞同得点了点头。 “至于是被什么带进去的,只说好像是一团黑影,像烟,又像沙子。” 通长接着说道。 “黑影?”唐同普听罢重复道,似有所思,“死灵山里都是冤魂,莫非是它们的怨气集聚而成?”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 昆仑的东敬尊者点头道。 “那贵派失踪的两人,是何修为?” 青雨尊者也开了口。 “啊,一个是我派的新任的长老,封号乐光,有大乘的修为,另一个是他的大弟子,名唤唐乐言,只有金丹期。” 唐同普回答道。 “这位乐光长老应该不会进去,但他的弟子就不一定了。” 通长听罢推测道。 “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旁的东敬长老却是不太赞同,众人听罢纷纷看向了他。 “此话怎讲?” “你是不是觉得这位乐光长老,会独自进去救自己的徒弟?” 青雨看向东敬,后者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这破口......”唐同普听了众人的猜测后,顿时眉头紧锁,面露纠结之色,“该何时再封?” 此话一出,殿中其余的五人硬是都沉默了下来。 那破口一日不封,他们便一日不敢安生,毕竟这里面可是有个渡劫的鬼王在的,虽说其余各处的封印都不见破损,对鬼王的封印力尚在,但只要那破口在,鬼王便有寻到其他的方法出来的可能性。 终归是个隐患,不敢留太久。 “人是同心坞的,全凭唐掌门做主。” 许久,通长尊者面不改色地开了口。 “不如,我们派人进去寻寻?” 又过一会儿,幸灵走到自己掌门身边,提议道。 唐同普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须臾又看向了一旁的从言尊者。 “有多久没联系上乐光了?” “最后一次接触乐光长老的,是他的近侍,说是早上就出了门。” 从言答道。 “那唐乐言呢?” 唐同普又问。 “跟着一起出去的。” 从言再回。 “哎,怎么一大早就跑守封殿......” 只是还未待唐同普将话说完,从言似乎是得了什么消息,抬手打断了自家掌门,示意他暂时不要讲话,许久,竟是面色一松。 “怎么了?”青雨问道,“从言尊者你可是有消息了?” 从言闻言点了点头,面露笑意。 “说是人找到了,就在离同心坞不远的一个城镇里,有弟子看到了唐乐言。” “那乐光长老呢?” 唐同普开口问道。 “乐言应当是和自家师尊一起去的吧。”从言回他,听到这里,后者终于是松了口气,继而又望向昆仑的几位,躬身行了一礼,“那便劳烦几位了,待孟掌门一到,便对那破口进行修复吧。” ...... 转眼便是一日过去,娄昕舟坐在大殿顶上几乎没有挪过位置,这里视野好,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这一日以来,她连眼睛都没有合上过,时时刻刻注视着周遭。 九觑将南荣念救走已经这般久了,她心中的焦虑和烦躁也快达到巅峰,就要克制不住,天道给的卷章被她拿出来过好几次,来来回回确认南荣念回观云的日子。 “会送回来的吧。” 虽然卷章上南荣念是平安回了观云的,可在那上面,这是五年前的事情。 眼下的许多发展真的和当年一样吗? 娄昕舟不知道,也无从求证。 孟河山一行人是下午到的,来时给唐同普传了信,后者一得到消息便冲到了外面迎接,可见急切。 娄昕舟见观云的人来了,这才有了些反应,她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落在了人群之外。 “唐掌门,我观云的弟子们......” 孟河山一下方舟便立即询问自己弟子的消息,眼中尽是担心之意。 “啊,孟掌门放心,都安顿在巫蛊门中呢。”唐同普回答道,“只有六人被怨鬼附身,此时都在接受治疗,并无大碍。” 唐同普忽而又想起什么,继续说道。 “不对,算上被昆仑救下的那位,应该是七人。” “七人?” 孟河山听罢微惊,南荣念传回的消息说是可只有三人被附身了,看来是后面又发生了些什么。 “这被昆仑救下的是?” “是贵派的亲传弟子马子明。” 第330章 我师兄还在死灵山封印里 “子明?”孟河山听罢顿时便有些着急,马子明是他刚收的小徒儿,因而连忙问道,“他没事吧?” “自然是没有,昆仑的几位尊者已经帮他驱了体内的冤魂,并无大碍。” 唐同普见孟河山这般着急,便知道马子明是他的亲传了,因而笑着解释道。 “那念儿呢?” 孟河山又问,南荣念是白允尊者唯一的弟子,无论如何,他都得问上几句才能安心。 唐同普听罢却是忽地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意,孟河山反应比较迟钝,此刻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为是唐同普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便开口解释道。 “啊,这孩子是白允尊者唯一的亲传,名唤南荣念,之前在定门宴上唐掌门应该见过他。” 娄昕舟之前并没有跟着同心坞和昆仑来的人进大殿商讨,因而也不知道这些人不知道南荣念失踪了,此刻见到唐同普这般反应,才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过去。 “你们怎么回事?那么大个人,都不知道他失踪了?” 如果带走南荣念的不是九觑尊者,她真的会痛骂这群人一顿。 唐同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孟河山,他静默了几秒后转身看向了站在他身侧的从言尊者。 孟河山见到他这般反应,就是再迟钝,此刻也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的,面色微变,连忙问道。 “怎么了?是......” 从言尊者和唐同普对视了一眼,而后走上前来,她面色忧愁,想了许久才十分艰难地开口说道。 “我们救下的观云弟子中,并无南荣念。” “!” 孟河山听罢脚跟一软,差点摔倒,但毕竟是大乘的修士,堪堪稳住了,只是心脏跳得极快,有些喘不过气来。 唐同普也知道事情的严重,南荣念可是白允尊者唯一的亲传弟子,那日在定门宴上,两人举止如此亲密,可见关系不一般,若是南荣念在巫蛊门的境内失踪,不知会不会引来不必要的争端。 渡劫的尊者之间也是有实力高低的,白允是天下第一人,又手持天阶灵剑含微,若是追究起来,就算巫蛊门有三位渡劫尊者坐镇,真打起来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很可能是两败俱伤啊。 “孟掌门放心,我们这就派人去找,这死灵山除了鬼王,其余的小鬼都没有太大威胁,他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许久,唐同普才开了口,他神情严肃,说完便看向了一旁的从言和幸灵。 “劳烦二位尊者亲自跑一趟了。” 从言和幸灵听罢点头,事不宜迟,立即转身就离开了,见唐同普让自家的两位尊者都去寻了,孟河山才微微缓过来些。 “谢唐掌门好意。“ 他强撑着说道,精神似乎不太好,名木站在一旁,见自家掌门这般,只好上前一步说道。 “唐掌门有心了,四象阵破损非小事,我们这便去修复。” 说完便去看孟河山,后者微微点了点头,看向唐同普。 “劳烦唐掌门带路。” “这边请。” 娄昕舟看着一行人急匆匆地进了守封殿,有些无奈地抵了抵额头,她并未跟着进去,毕竟修复破口一事和她没什么关系。 只是她的神色比孟河山还要忧虑。 “这都多久了,还不送回来?” 观云的人来了之后,四象阵的封印修复进行得十分顺利,在看见那破口愈合之后,唐同普终于吐出了憋了好几天的气,昆仑的几位尊者和孟河山他们都被他请到了门中休息几天,当然,说是休息,其实主要是怕还有未发现的漏洞。 接下来便只剩下两件事情,善后和寻找失踪的南荣念。 善后的事情不难,但南荣念的事却成为了新的让唐同普头痛的事情,门中两位渡劫尊者一刻不停找了整整一日,却是没有任何的消息,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但...... “这人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呢?” 夜里殿中灯火通明,唐同普坐在大殿之上,眉头紧皱,满面愁容。 不知过去多久,有弟子进来通报,一脸紧张,却是还未待他开口,就闯进来一人,唐同普定睛一看,竟是观云的亲传弟子服。 “诶诶?马师弟,不是说了我进来禀告掌门的吗?你进来做什么?” 进来通报的弟子见马子明这般,脸上的紧张瞬间变为惊恐,连忙上前去拦,却是根本拦不住。 唐同普一头雾水,但这情形一看就知不是什么好事,他揉了揉太阳穴,挥手让那弟子退下。 “你是孟掌门的亲传......” “我师兄还在死灵山封印里。” 只是唐同普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马子明的话给吓得哽住了。 “你......你说什么?” 唐同普一脸震惊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师兄。”马子明吸了一口气,“我师兄南荣念还在四象阵里面!” “可封印已经修补好了啊?!” 唐同普也快喘不上气了,此刻他竟是十分明白孟河山那时的感觉。 “他是白允之徒,还请唐掌门打开封印救他出来。” 马子明哪里不知道封印被修复了,他方才醒来没多久,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可又从救治照顾他的同心坞弟子口中得知南荣念失踪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就立马赶到这里来了。 “我和南荣师兄被一团黑影抓进了封印之中,他,他似乎是被那黑影带到了深处去。” “什么?!” 孟河山不知何时带着名木过来了,一进大殿就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吓得面色惨白。 “明儿,你方才说的都是真......” “师尊,”马子明听到声音,转头看向孟河山,轻声回道,“都是徒儿亲眼所见。” “......” “早前我便和昆仑的几位尊者说过了,叫他们去救师兄,可是,似乎是我没有表述清楚,他们理解错了。” 马子明之前短暂清醒过一次,只是毕竟怨鬼刚离体,没说太清楚,只说让他们快救人。 “师尊,我……” 马子明的语气充满了自责之意,说着说着,竟是直接跪了下来,孟河山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几步走到他面前,将他扶起,轻声说道。 “你没错,应该是为师的错。”孟河山猛地叹了口气,“我不应该让你们继续完成任务的。” 第331章 你的灵魂,有重影 几日前。 “是啊,为什么就我出不去?” 无边的黑暗密不透风,深处却有光亮忽暗忽明,那似乎是一个很小的点,又像是一个小人紧紧地蜷缩在一起,它大部分的时间都静默着,只偶尔开口说句话,却总是重复着同样的一句,听起来迷茫极了。 “你想出去吗?” 不知何时,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只过去了几秒钟,虚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痛苦绝望,又怜惜心疼。 “你想出去吗?” 又是一声询问,黑影不知从何处溢出,像黑烟,像黑沙,将那小光点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起来。 “想,我想出去......” 许久,许久,它等来这样一个回答。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让你出去的。” 顿时,烟消云散,下一秒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个女子来,她紧紧地闭着眼睛,似乎是处于昏迷之中,腰间挂了个黄铜色的小铃铛,在这寂静无声的空间中,被风吹得左右摇晃,一下又一下回荡着清脆的铃声。 正是唐心言。 ...... 松子许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封印之外了,天空的颜色很是昏暗,但对他来说,似乎还是有些刺眼,忍不住抬起手来,只透过指缝看出去,却还是被那微弱的光亮刺伤了眼睛,便紧紧闭了起来。 是有多久没有见过光了? 嗯......记得那个大姐姐说过,已经过去一千年了。 啊,一千年啊,居然过了一千年。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眼中流出,湿热而黏腻,他微微愣住,许久才伸手擦掉。 差点忘记流眼泪是什么感觉了。 嗯?好像没有出声,说话该怎么做来着? “啊,啊啊。” 是这样的吗?好奇怪的感觉,喉咙好难受。 【快走。】 却是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些催促之意,松子许愣了一下,而后下意识问道。 往哪边走? 却是没出声。 【右边。】 但男人还是回答了他。 松子许听罢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身往右边走了,只是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正不断地冒出许多黑息来,它们沿着边缘缓缓流动,而后顺着地面慢慢攀延到了他的身上,于是,每走一步,便有黑息留下,但好在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无人察觉。 “这里怎会有这么一大滩血迹?” 不知过去多久,转角传来了许多人声,昆仑的几位尊者面露惊讶之色,看向了唐同普。 ...... 自那日之后,娄昕舟便一直坐在守封殿的屋顶之上,昆仑的那几位尊者和孟河山他们都跟着唐同普回同心坞去了,只留下了几位大乘期的长老和诸多弟子善后,她一直看着那些人来回进出,却又不能说出他们在做什么。 没上心,也不关心,她盯着他们的眼神空洞而发散,准确说来,是在发呆。 无事可做,也不想动,只剩下发呆。 却是突然察觉到几道渡劫的气息,她浑身一震,猛地站起身来,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发生什么了。 “怎么回来了?” 娄昕舟没有想到唐同普他们会回守封殿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是突然看到了孟河山站在方舟上,脸色颇为苍白,马子明立在他身边,也是一脸着急,顿时了然了。 “怕是要重开封印。” 娄昕舟面色也难看起来,因为她知道,南荣念根本就不在里面,但昆仑和观云重开死灵山封印必然是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的,太不值了。 死灵山四象阵,是千年前由昆仑的六位渡劫尊者和观云的六位尊者合力设下的,如今观云没落,只有白允一人修为渡劫,这阵法早已是不可复制之品。 三十六处封印,每破过一处,对鬼王封印的效力便要减上一分,可如今过去千年之久,这阵法又怎么可能只破过一处? 因而最好是不要开。 “唐掌门。”下了方舟之后,昆仑的通长长老叫住了唐同普,“你当真决定要重开封印?” “人命关天啊。”而且这还是那个白允尊者唯一亲传的命。 唐同普无奈道。 “那孩子修为只有筑基,这般已经过去两日,真的能活下来吗?” 幸灵也开了口,唐同普听到她的话后,微微叹了口气,沉默半许,才开口道。 “还是先在外排查一遍,再做决定吧。” 娄昕舟在他们落地的时候便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此刻听到这些话,面色微变,转手唤出了含微。 他们若是要在外排查,必然是要外放神识的,在场可是有六位尊者,她虽然对掩息之术有信心,但最好离远一点,免得这六位里有特别厉害的,被察觉到就不好了。 转头却是差点撞着一人,娄昕舟被逼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定睛一看,竟是吓得差点魂都丢了。 是九觑尊者。 九觑离她不过几步远,此刻正紧紧盯着她。 娄昕舟眼中难掩惊讶,这般过去半晌,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话,却是九觑先打破了沉静。 “你有些古怪。” 娄昕舟再次震惊了,忍不住皱起眉头,微微歪头。 什么意思? “你似乎......”九觑又开口说话了,“不属于这具身体。” 娄昕舟忽地睁大了眼睛,心脏也不受控制的加快,她很难说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震惊中带着紧张,紧张中都带着些恐惧。 为何?为何会察觉到? “寿......” 娄昕舟轻轻吐出一个字。 “瘦?” 这回却是轮到九觑皱眉了。 看来并不是近神啊。 娄昕舟微微松了口气,很自然地将自己眼中的惊讶之意藏起来,换上疑惑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属于这具身体?” 九觑听罢却是不语,他重新打量了娄昕舟一番,而后才回道。 “我能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一些非同寻常的气息,像是......”却是恰当地住了口。 “像是?” 娄昕舟问道。 “神的气息。” 啊,是天道的吧,九觑毕竟也属于半个神,能察觉到很正常。 娄昕舟有些明白过来了。 “还有呢?” “你的灵魂,有重影。” 许久,九觑轻声回道。 第332章 她才该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娄昕舟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睁大眼睛了,她几乎愣在了原地,难掩心中恐惧。 “你......”娄昕舟有些艰难地开口,“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的确是不属于这个身体的,九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有的只是惊讶,但灵魂有重影她却是又惊讶又疑惑。 灵魂有重影? 这具身体是天道给的,也是由她的身体直接变换而来,怎么会有重影,是白允的灵魂吗? “你的身体中还有另一个灵魂。” “......” “她才该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在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后,娄昕舟眼中的惊讶之意难消,她缓缓低下头,去瞧自己的手、脚,又伸手轻轻捂住胸口,心脏跳得很快,仿佛就要跳出来一般。 这是具有血有肉的身体,而这具有血有肉的身体是她自己的,这一点她非常肯定。 天道为了让邵云帆恢复以前的力量,为他单独创造出了一个小世界,按理来说,这样的一个小世界,当中的所有人和物都应该是虚假的才对,只是,若是虚假的,她的体内又为何会多出一个人的魂魄来? 这件事必须得问问天道了。 “她就快要醒了。” 在娄昕舟低下头思考的间隙,九觑竟是又开口了,娄昕舟听罢,猛地抬起头来,重新看着他,这一刻,她竟是觉得,九觑神似凡间那种恐怖离奇的鬼怪故事中推动主线剧情发展的人物,说的话让人心惊肉跳。 “什么叫做......”娄昕舟一字一句地问道,“她就要醒了?” “看你这般反应。”九觑反问道,“这些事你难道都不知道?” “尊者,你是在同谁说话?” 却是娄昕舟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便突然听见熟悉非常的声音,她顺着看过去,便见着南荣念着一身白衣,手握知着缓步而来,少年薄蓝的眼睛如晨间湖面起的雾气一般,在阳光下闪着微弱的光芒。 师兄...... 娄昕舟直接呆在了原地。 南荣念此前一直穿着观云的弟子服,从未着过白衣,但邵云帆却是喜欢穿白的,两人从未有过哪一刻这般像。 “......” 说不出话来,娄昕舟抬起头看着九觑,后者却是转身面向着刚到的少年去了。 “自言自语罢了。”九觑说着悄然看了一眼娄昕舟,“快些进去吧,不然他们可就真的要重开四象阵了。” “好。” 南荣念点了点头,径直往守封殿大门走去,娄昕舟正好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见状往旁边轻轻移了很小的一步,少年走时带起的风,正正好撩起了她衣服的一角。 九觑也跟着进去了。 “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娄昕舟忽地转身看向九觑,开口问道,后者闻言停了下来。 “尊者做这些,目的为何?” “......” 却是一片静默,娄昕舟正有些疑惑,便见着九觑回过头来,用只有她能听得见地声音回道。 “活得久了,太闲了。” “?” 娄昕舟听罢皱眉,这算什么回答,根本就没有走心。 “乐于助人罢了。” 九觑见她反应,却是轻轻笑了一声,又重新换了个说法。 “不信。” 娄昕舟堵他。 九觑却是没有其他反应了,只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守封殿。 娄昕舟在原地待了一会儿,也跟着进去了。 毕竟南荣念回来了,那些个尊者也不会放出神识查探了,她没必要跑远。 “啊,念儿?!真的是你!” 南荣念进去还没多久,孟河山便自己从后殿长廊跑了出来,身后紧跟着的就是唐同普,随后不久,昆仑的几位尊者和同心坞的其余长老也出来了。 “掌门,唐掌门,各位尊者、长老好。” “呼。”孟河山长长松了口气,随即问道,“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怎么失踪了这么久?” “弟子被小鬼附身,幸得寻浪尊者救助,才保住一命。” 南荣念回道,转身介绍九觑,众人这次注意到少年身后不远的人。 “寻浪?”却是通长先开了口,“你怎么来了?” “怕师兄你们人手不够,反正也是无事,便过来帮帮忙。” 九觑笑着回答道,娄昕舟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微微惊讶,九觑看得见她,因而她也做不得自己想做的事情,望了望四周,寻了处好位置坐下,安静地待着。 寻浪? 九觑居然在昆仑找了个身份。 “原是寻浪尊者救了念儿的性命。”孟河山见状连忙上前道谢,躬身行了一礼,“多谢尊者救命之恩。” “顺手而为,孟掌门不必多礼。” 九觑见状也还了一礼。 事情便就这般结束,几乎所有的人都松懈了下来,尤其是孟河山和唐同普二人,娄昕舟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感叹,掌门当真不好做。 于是一行人便要回同心坞,娄昕舟自是要跟着南荣念的,因而也上了返程的方舟。 死灵山的事,也就到这里了。 方舟缓缓启动,娄昕舟趴在船边上,看着那绵延千里的葱绿之色,却总觉有些不对劲。 真的完了吗? 也不知为何,娄昕舟忽地就想起了那少年小鬼来,封印里面,似乎还有许多怪事。 但总归都在封印里面。 方舟行得很快,风很肆意,虽说打在脸上有些生疼,但想到很快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了,娄昕舟便止不住地开心,甚至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不管什么腥风血雨都吹不出来,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许是因为是救命恩人的缘故,南荣念对九觑倒很是尊敬,回同心坞的时候,还和他有说有笑,娄昕舟在一旁瞧着,是靠近不能,离远了又不甘心,虽然她认得出那是南荣念对长辈用得笑容,但还是觉得有些窝火。 尤其是在她知道这人其实是南荣念的锻造者的情况下。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捡到一被遗弃的孩子,然后辛辛苦苦养大,结果半路杀出他的亲生父母,而且孩子还很喜欢他们,而后这亲生父母便二话不说一句就将孩子给抢走了。 像是被喂了一坨不可名状物一样恶心。 第333章 带着罪恶感的悸动 方舟落地之后,南荣念总算没有跟着九觑跑了,而是跟着孟河山去了同心坞给他们准备的休顿住处,娄昕舟也终于能离他近些了。 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着他了,算算时间,从他被乐光的异蛊吃下去,又被九觑救走之后,她足足在守封殿的屋顶上呆坐了整整两天的时间,一直都心神不宁的。 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一进屋,娄昕舟径直就埋头趴到桌子上了,积攒了好几日的疲惫此刻都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却是听到了衣服摩擦的声音,微微一顿,神经瞬间紧绷。 额,这是在换衣服吗?是哦,死灵山的事情解决了,很快就要回去了,还是换回观云的弟子服比较好。 毕竟穿的那身白衣是常服,不太正式。 娄昕舟有些惊讶地想到,却是不自觉地捏紧了手。 可她果然还是喜欢他穿白的样子啊,那般像邵云帆...... 好想你啊,教主。 说来,她活了两辈子,都不曾和邵云帆坦诚相待过,当然这里的坦诚相待,不是情感意义上的坦诚相待,而是身体上的坦诚相待。 “……” 果然还是忍不住。 虽然眼前的少年并非是和自己确立了伴侣关系的那位,但又如何不是呢? 样貌相似,神态相似,就连性格也有些相似,最最重要的,那壳子里的灵魂,就是邵云帆啊。 教主...... 南荣念此刻正背对着她,娄昕舟从手臂间的缝隙悄悄看去,心脏忍不住地加快,红晕也不知何时漫了上来,她分明没看见什么,眼前只是闪过一片雪白之色,她便觉得整个人都十分地燥热。 好难受啊。 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多久没有过了? 想要靠近,想要亲昵,想要触碰。 明明他们已经相处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了,两辈子加起来,认识了三十多年,却是从未有过她想的那般接触,就连拥抱也少有。 可,她不能,此时此刻的她不能,因为此时此刻的她是白允,不是娄昕舟,此时此刻的少年也并非邵云帆,而是南荣念。 他们是师徒关系,白允和南荣念,不会有那般结果。 只是,白允明明修得是无情道,为何她身上的燥热却是丝毫不减? 啊,果然,在这方小世界之中,她还是原来的她吧,那接下来她想要做的事情也是可以的吧。 这般想着,娄昕舟便从椅子上轻轻站了起来。 南荣念已经换好了衣服,这几日来他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也很是疲惫,此刻终于有时间休息,便径直上床上坐下了。 娄昕舟了解他,少年自然不是要睡觉,许是打算休息一会儿,便直接打坐去。 毕竟历练也快到一个月了,他也已经很久没打坐修炼了,这些天只吃经验,没涨修为。 娄昕舟悄然走近他,只是床榻太软,她碰不得,毕竟只要一碰,那上面就会有印子,可南荣念却坐得有些靠里了。 便只敢撑着那木头边,向里探出身子去,白允还是比较高的,因而她也没废多少力气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后,娄昕舟却是顿住了。 然后呢? 其实更想被他拥入怀中才对。 而不是这般简单地拉近一个距离,还得小心翼翼不碰到他,不让他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明明只是这般容易的一件事情,为何会显得那样奢侈?为何她能清楚地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娄昕舟是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的,可此刻她又觉得十分不满足,想要更近一步,指尖悄然漫出些灵光,而后缓缓地附到了少年的脸上,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隔离。 心脏跳得好快啊。 不知怎的,有些不安,心头冒出些莫须有的罪名感来,娄昕舟为自己的贪婪感到自责,却又丝毫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向着少年靠近。 可南荣念却是低着头的,而且,此刻人清醒着,又怎会一动不动? “……” 娄昕舟保持着一个尴尬的姿势许久,却是根本找不到时机亲上去,她眼中光芒流动,情不自禁地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让她充满罪恶感的情......欲...... “别动。” 南荣念真的就不动了。 娄昕舟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却是又不愿多想,时机少有,径直便亲了上去。 触感很是冰冷,毕竟那是白允的灵力,她觉得自己像是吻在一片雪上,可还是忍不住心间悸动,像是完成了一件壮举,许久,轻轻笑了。 “成功了呢。” 她歪着头轻声说道,而后缓缓起身离开,小心翼翼,怕带起风,惊动心上人。 ...... 第二日一早,孟河山便叫人来唤南荣念收拾行李,准备回清溪去了,后者却是早就料到了,和来传话的弟子一起回去了,孟河山转头看到他,还感叹了一句真快。 观云的弟子也都在前两日陆陆续续醒了过来,那些被小鬼附身的弟子们虽然不算休养得特别好,但此刻也都很是欢快的样子,毕竟是要和自家掌门一起回去,自然是坐方舟的,不用自己御剑飞行。 马子明和薛唐在南荣念出来的第一时间就跑过来了,冲在最前面的自然是憨厚的薛唐,马子明则是抱着剑跟在后面,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脚上速度却是不慢。 “这孩子真不坦诚啊。”娄昕舟在一旁看着,不禁笑着感叹道,“明明之前那般着急的。” 孟河山站在同心坞的山台之上,观云的方舟就停在边上,却是许久不见登舟启程,便有性急的弟子问道。 “掌门,我们何时出发啊?” “诶!”孟河山转头看了那弟子一眼,斥责这弟子不懂礼节,“我们还未同人掌门告别,如何能离开?” “那他怎么还不到啊?” 孟河山性子亲和,没有什么掌门架子,他虽斥责了那弟子,后者却丝毫没见害怕,反而又发问了。 “大概是在送昆仑的那几位尊者吧。” 昆仑来的人也打算今日回去,人家可是天下第二门,自然是得先送的。 可等了许久,等来的却并非唐同普,而是面色难看的从言尊者。 “孟掌门先别急着走,大事不好了。” 第334章 鬼王跑出来了吗?! 唐同普送完昆仑的人,正准备到孟河山那边去,却是见一弟子急匆匆跑过来,神情甚是慌张。 “掌门,掌门,西南城出事了!” 西南城是同心坞境内的一座较为繁华的城池,位置靠东北,是来往滇蜀的必经之地。 “出什么事了?”唐同普转身看向那弟子,皱着眉头问道,语气有些不悦,“这般慌张,像什么样子?” “呼呼。”那来报信的弟子跑得太急,弯着腰大喘了几口气,而后才直起身来,回道,“昨日傍晚,突然有一股庞大的黑影在 西南城上方出现,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 那弟子说话说了一半后,唐同普的神情就严肃了起来。 “然后整座西南城都被那黑影笼罩了。” “是什么样的黑影?” “回来的人说是像一大团黑烟,但又很细,就像......像黄沙一样。” 好熟悉的描述,唐同普当即愣在了原地,许久不知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从言尊者。 “从言,麻烦你去将这消息带给孟掌门,那黑影......”多半就是之前马子明描述的那个东西。 唐同普的后半句话并没有说出来,但从言尊者却是明白他的意思,她轻轻点了点头,即刻就去传达消息了。 唐同普说完又看向自己身旁的幸灵尊者,还未开口,后者便明白了。 “我这就去请回通长尊者他们。” 说完便也转身走了。 便只剩下唐同普和那弟子。 “伤亡情况如何?” “不知。” 那弟子摇了摇头,回道。 “不知?”唐同普微微惊讶,“不是有回来报信的吗?” “是有,但并非西南城人,是因错过了进城时间,不得在外留宿的一个筑基期散修带过来的消息。” 那弟子回道。 “那西南城的人......” “不知里面情况如何,但从被黑影笼盖之后,城门就没有开过,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去,叫所有的长老们到殿上议事来。” 唐同普唤来了自己的近侍,吩咐道。 “还有别的消息吗?” 唐同普再次看向那来报信的弟子。 “有,唐心言唐师姐就在西南城。” 唐同普微惊,之前从言就说过有弟子在附近城镇中见到了失踪的唐乐言,没想到竟然就是西南城。 那乐光定然也在那边了。 想到这里,唐同普便取出了一块暗红色的玉佩来,那是巫蛊门用来联系的灵佩。 灵光亮起,微微闪烁,等了许久,又很快熄灭掉了。 那是联系对象无回应的表现。 “联系不上吗?” 唐同普自言道,又换了个对象。 出了这般事情,唐乐言应当是和乐光在一块的,既然乐光联系不上,联系她也是一样的。 灵佩闪烁几息,却还是一样的结果。 唐同普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两人都失去联络了? 唐同普突然觉得大事不妙,顿感心惊肉跳起来。 那弟子自然也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的,看着自家掌门的面色越来越沉重,便试探性地问道。 “掌门,有什么事是弟子可以做的吗?” “啊。”唐同普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你快下去避难吧,怕是有大事要发生啊。” 说罢便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而后又连忙往议事殿去,中途想起什么,便给自家徒儿传了音,叫他组织好门中弟子到高原台避难,而后又派出一批元婴期以上的弟子,立即前往西南城,随时汇报情况。 ...... 娄昕舟跟着孟河山赶到议事殿的时候,便见着乌泱泱一大片人头,当是几乎同心坞的所有长老都在这里了,昆仑的几位尊者也在不久后赶到了。 她跟在南荣念的身边,脸色难看得紧,谁能想到都要回家了,却平白又生事端。 黑影? 鬼王跑出来了吗?! 怎么可能?那四象阵又没有全破,作为封印的主要对象,如何能跑出来? “这是发生啥事了?可有人和我解释一下?” 人声嘈杂,有一同心坞的长老问身旁的后辈。 “您老什么都不知道就过来了?” “不是叫商议事情?所有的长老的都得来,我自也不例外啊。” “哎,听说啊,是西南城出事了,昨夜被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一巨大黑影给罩起来了,有一散修过来报信,具体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黑影?啥黑影啊?” 其余的长老也参与进了讨论。 “不知道,也许和死灵山封印破开一事有关。” “可封印不是补上了吗?”又有一长老疑惑地问道,“难道又有破口?”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先前回答的长老见有人误会了,连忙解释,“我是说,可能在封印补上之前,有东西跑出来了。” “什么东西?里面除了鬼王,就都是些没有威胁的小鬼啊,什么东西那么厉害,还能占了一座城?” “就是不知道啊,掌门这不就叫我们过来商议了吗?” “死灵山里可不止鬼王和小鬼啊。” 忽而又一人走了过来,众人闻言纷纷抬头看了过去,却是生面孔,但看周身气势,也不难猜,定是昆仑的几位尊者之一,便都见了礼,笑问道。 “寻浪尊者可有何见解?” “那里面关了千万亡魂,死气冲天,自然还有无数怨气。” “怨气?”却有人疑惑了,“这东西还能有实体,能让人看见?” “如何不能?”九觑笑了笑,又回道,“里面可是有个鬼王呢。” “尊者的意思是,那黑影是鬼王所造?” “嗯,可能性很大。” 娄昕舟离这些人并不远,渡劫的五感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因而也听到了九觑的分析,这人是半神,说话不会没有根据,听了他的话后,她便微微埋下头去。 她掌握的信息绝对是比在场的人要多的,而且也见过那黑影。 黑影是鬼王的手笔,这个可能性她确实没有思考过,如果是这般的话,那黑影能出封印抓走南荣念和马子明的这件事,就能解释得通了。 “原来是这般吗?”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鬼王又是谁呢? 第335章 确实,暗中守护,可珍视呢 难道是被黑影团团包裹着吗? 娄昕舟有些疑惑。 可那时她远远看着,黑影飘忽不定,松散离合,真真就像一团散沙,若是有东西在里面,那该得有多小,才不能被发现? 鬼王能做得到完全隐藏自己吗? 不对,在封印之中,它有必要隐藏自己吗? 那团黑影,也完全有自己的意识。 还是说,那只是执念?可那为何又能和南荣念正常的对话? 好吧,新的疑惑产生了。 娄昕舟长长叹了口气,真希望有个全知全能的视角啊。 见着人都到齐了,唐同普终于阔步走到了高台之上,朗声开口了。 “诸位,请安静一下,相信大家已经或多或少了解了些情况,昨夜里,西南城被莫名黑影所困,里面的人尚不知生死,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要商议如何救人和解决那封城的黑影,还望诸位能提出高见,渡过这难关。” “......” 商议进行得很快,太阳还没到最高点,大家便粗略地制定出了相对应的计划。 “好,那便先这样定下了,劳昆仑的几位尊者现在就随我走一趟。” 商议完后,唐同普便看向了昆仑的四人,通长听罢点头,神情平和,不见嫌他多事,唐同普见状心下微微松了口气,昆仑气量就是宏大,只是这般欠下如此多的人情,日后又该怎么还哦。 随即又看向了孟河山他们。 这边还承观云的人情。 “还望孟掌门与白允尊者取得联系,若是她愿意前来相助,我派必有重谢。” “哎。”孟河山却是长叹一口气,神情稍显为难,“白允尊者外出历练,并未留下联系方式。” “那......” 唐同普看向了站在孟河山身旁的南荣念,后者微微一愣,却不知为何,眼中闪过一丝难过。 “师尊确有给过我与她联系的灵佩,可此前,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啊。 娄昕舟离他很近,并没有错过他眼底闪过的那点情绪,忽的想起少年在封印里失而复得时的表情,便有些心疼。 是因为被那异物给吞下去了吧,九觑看起来也不是会在意那种东西的人,所以便丢了。 嗯......之后找个时间教他昆仑的传音阵法吧,就不用担心联系用的灵佩会掉了。 “这样啊。” 唐同普肉眼可见有些失望,娄昕舟也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次商议制定了应对不同情况的多种计划,他们也考虑到了重开死灵山封印的可能性,但观云来的人,毕竟只有孟河山一人有大乘修为,果然还是怕出意外吧。 “那还是劳孟掌门带人去死灵山守封殿等我们的消息吧,虽说重开封印是最坏的情况,但也请做好准备。” “自然。” 孟河山点了点头。 “多谢孟掌门,多谢通长尊者、东敬尊者、青雨尊者、寻浪尊者,待此刻事情结束后,同心必有重谢。” “唐掌门客气,你我同为六门,自当同忧相救。” 通长答道。 “是啊,唐掌门,同心与观云自千年前便有交往,这些年观云也受了你们不少照顾,此刻是定做不到袖手旁观啊。” 孟河山行了一礼,回道。 ...... 南荣念和马子明因为是见过那黑影的,所以要跟着唐同普他们一起去西南城。 “你之前在大殿上说,你被那黑影当成了它的徒弟?” 方舟启程后,九觑便走到了南荣念的身旁,他的眼底带了些不易让人察觉的好奇,脸上也带着些笑意。 娄昕舟就趴在南荣念的旁边,见着九觑过来了,有些不自在地转了个身。 难以言喻的尴尬啊,这人怎么就能看得见她呢? 南荣念轻轻点了点头,回想起那段经历,他还是会下意识地觉得恶心,当然,这并非是因为他不能接受那种情爱,而是因为他被错认成了其中的一人,被自己不认识的人,不喜欢的人那般恶心地叫着亲昵的称呼。 而且还是以师尊的身份,就光这一点,就足以唤起他内心深处对自己的厌恶。 不过,和他们比起来,他似乎要好上一些,毕竟他和自己的师尊并没有做出任何逾越身份的事情。 但他们,又比他要好上一些。 师尊疯狂的爱恋着自己的徒儿,放到他身上,该是怎样的一种奢望。 “它没对你做什么吧?” 九觑又问道。 南荣念听罢微微皱眉,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 “还好没有,不然我肯定掀了它的坟。”当然,是在不会干预到南荣念的情况下。 娄昕舟在一旁待着,听到九觑的话后,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随即又转过身在,单手撑在船边上。 九觑听到她的话,微微抬了一下嘴角。 “尊者问这些,是做什么?” 南荣念转过头去看向九觑,问道。 “没什么,就是纯好奇。” 九觑笑着回道。 娄昕舟听罢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次没有避着他。 “尊者果真没有骗我,当真是‘活得久了,太闲了’。”还有时间在这里窥探别人的隐私。 “对了,白允尊者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九觑自然听到了娄昕舟的话的,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居然问起了她来。 “师尊吗?” 提起白允,南荣念的表情立马变不一样了,紧皱的眉头瞬间平整,嘴角也微微勾了起来,少年的眼底闪着浅淡的光芒,却隐藏着极深的情感。 “她平日里不爱笑,也不见什么情绪。”南荣念轻声说道,“无论与她相处多久,她身上都会带着些疏离,仿若没有任何情感。” “啊。” 九觑没有想到南荣念会在那般的表情下说着这样地话来,微微有些惊讶,在愣了片刻后,竟是又疑惑了起来,忍不住有些讶异地看向了一旁的娄昕舟。 这意思很明显。 这说得是你吗? 娄昕舟却是不为所动,只是转头看船下风景。 和她没关系,毕竟说的又不是她娄昕舟。 “但是,她特别温柔,很珍视身边的人。”尽管会稍显笨拙。 九觑又看了眼娄昕舟,须臾笑了。 “确实。”暗中守护,可珍视呢。 第336章 砂心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西南城,远远看去,就见那城池被一层巨大无比的黑影罩住了,死气森然,毫无动静,仿若一大块黑漆漆的、密不透风的深渊一般。 可若是仔细听,又好像能听见些声音,女人的惨叫,小孩的恐惧和男人落荒而逃的声音,但又好像不是,回过神来才发现它们是直接在脑子中响起的,实际上,这地方安静得可怕。 “这还真是不太妙啊。” 娄昕舟趴在船头,一眼便看见了这般景象,不禁轻声感叹道。 那黑影和她在死灵山封印之中看到的太过不一样了,庞大,疯狂,狂暴,似乎很是愤怒的样子,但娄昕舟又能一眼肯定,就是那日见到的东西笼住了整座西南城。 方舟落了地,昆仑和同心坞加起来总共七位尊者,迅速站到了计划中的分配点位之上,而后,唐同普一声大喝,所有的人便冲着那黑色的罩子一齐攻击起来。 “碰!” “碰碰,碰!” 爆炸的声音接连响起,黑烟四散,尘土飞扬,却是还未待视线清明,那黑影竟是突然膨胀变化,伸出无数的细长的触手,以极快的速度朝攻击它的人而去。 但昆仑和同心来的几人都有渡劫的修为,各有实力,自然不会被这般简单的攻击伤到,很轻易地便躲了过去,只是回过神来,又都微微惊讶。 众人竟是在不知不觉间被推远了。 那黑色的长条触手尚在空中不断地挥舞,黑影幻化出了无数条,竟是无法轻易靠近。 “刚刚的攻击好像对它不起作用。” 幸灵看向了唐同普,缓声说道,后者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轻轻点头算作回应,而后转头看向了从言尊者。 “没事,既然物理攻击无用,那便请出砂心来吧。” 砂心是同心所有的天阶法器,出自于器门天合乐,因其有驱邪震鬼之能,被同心以极高的价格买了过来,契约于从言手中。 从言听罢点头,而后高呼。 “请各位尊者都到我身后来,以免被误伤。” 说罢便从空间中取出一古朴的朱砂佛珠来,它本是暗红色,却是在接触到空气中鬼气瞬间,便变成了明艳的血红色。 从言轻声念了几句,而后将自身灵力附于其上,砂心与之心意相通,渐渐升空,忽而又是一亮,霎时便是狂风大作,又不知从何处响起了诵读经书的声音,千人,万人,仿若置身于古寺殿堂之上。 须臾便自天空之中,云层之后,洒下无数金光,仿若天神降临。 那黑影在接触到那些金光的瞬间竟是骤然褪去,仿若烟云四散,不多时,便开出一个可供百人进出的大洞来。 “哇,有效果诶。” 娄昕舟还和南荣念留在方舟之上,见状忍不住惊叹道。 这场景娄昕舟当真是第一次见,比起她那个时代的天阶法器,这个时代的厉害得不是一点半点啊。 果然,这就是器门当世的时代吗?不会有点太可怕了点吗。 “有用!”唐同普自己都未曾想到砂心会这般有效果,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意,随即又连忙朝方舟的方向喊道,“诸位长老,就是现在了!” 和娄昕舟他们一起待在方舟之上的,还有同心大乘期以上的几十个长老,方舟落地的时候他们便一直在做着准备了,只等自家掌门一声令下。 “去吧,小宝贝。” “上,快上吧,我的蛊王,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别让我失望了啊,冲吧!” 一众长老纷纷放出了自己培育出的、最好的一批毒蛊,娄昕舟站在方舟头,看着各种千奇百怪的异物从船上涌出,只觉头皮发麻,默默转手取出了含微,轻轻一跃坐了上去。 你们巫蛊门,怎么…… 娄昕舟恶心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要是她那个时代,可是很有可能给划进魔教的。 哦对,说来,这个时代还没有魔之一说呢,能接受这种东西也不是那么奇怪。 不过,这毒蛊虽然长得奇形怪状,居然这般听话吗?此前娄昕舟听到同心商议出的结果之时,还曾质疑过,当真不敢相信这种东西能够冲进城去救人。 看来,巫蛊门也有学习御兽一类呢。 黑影不敌砂心,渐显颓势,几位尊者顺利避开了那黑影,成功冲进了西南城中,众人见状,更是卖力,眼见胜利就在眼前,却是听那黑影说了话。 “你们!”是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满腔怒意,沙哑地像是将喉咙撕碎了一般,“想要做什么!!!” 霎时,黑息四起,仿若无穷无尽一般,疯狂地向所有还活着的人袭去。 西南城的沉寂瞬间被打破,尖叫声四起,小孩,女人,男人,一息间不知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 “竟是口吐人言。”唐同普立于城墙之上,震惊极了,“难不成真是鬼王?可这......这怎么可能?!” “掌门!尊者......”却是从言的声音,“你们快出来!我......我快撑不住了!” “快退!” 唐同普见状连忙转身朝还在四处救人的几位尊者们大声喊道,他的声音渡了灵力,他们不可能错过。 可四处都是惨叫声,六个渡劫的尊者和上百的蛊宠却只能最多救出千人罢了,可西南城的人口至少上万。 “......” 哪里忍心?! 通长本是已经折回,回头却发现自家的两位尊者丝毫没有撤退的意思,还在不断地往外送人。 “青雨,东敬,别救了!走!来不及了!你们救不完的!” “可......”青雨欲言又止,“至少那些孩子们......” “必须有人留在里面!” 东敬也喊道,通长听罢,微微一愣,随即也一头扎了进去。 娄昕舟在方舟上站着,此刻也不禁攥紧了手,紧张到说不出话来,可惜,她不能上前帮忙。 “我真的......” 砂心的光芒有些暗淡了,从言尝到喉咙里涌出一股血腥味来,下一秒,天庭的金光瞬间退去,诵读经书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噗”地吐出一口血来,再也支撑不住。 没了砂心,黑影一息间便重新将西南城包裹了起来,眨眼间竟是恢复了原貌,只是城外多了千百得救的人。 可,惨叫声并未停止。 第337章 还认得我吗?恶心的家伙。 娄昕舟之前跟着南荣念一起去了议事殿,因而知道他们的所有计划,可此刻昆仑四位尊者,有三位被封在了黑影之中,众人可未曾商讨过,遇到这般情况该如何应对。 唐同普的面色很是难看,幸灵从西南城中出来后,便去帮助从言去了。 “对不起,砂心太耗费灵力了,我......” “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唐同普也落在了她得边上,“毕竟是天阶法器,换谁都撑不了多久。”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幸灵抬头看向唐同普,“那黑影方才开口说话了,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它的。” “幸灵担心这黑影是鬼王吗?” 毕竟是渡劫的修士,从言也很快缓和了过来,闻言十分严肃地问道。 这个结果其实也不难得出,毕竟南荣念才在大殿之上说了自己在死灵山封印之中的经历,当时他便告知大家,这黑影很有可能就是鬼王,只是在场的人不愿意接受,也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死灵山可是有三十六道封印啊,怎么可能出得来? 幸灵闻言点了点头。 “这黑影虽然攻击性不强,但是防御......” “相当厉害啊,渡劫的攻击对它完全不起作用呢。”九觑不知何时也落到了边上,说着环视了周围一圈,“眼下就剩下我们四个渡劫了,唐掌门,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虽还是无法确认,但我们最好还是就把它当做鬼王在看待吧。” 唐同普闻言严肃地说道。 “那就得让南荣念过来了。” 九觑听罢轻轻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方舟的位置。 “现在吗?”从言却是有些惊讶,“砂心并没有像计划的那样成功削弱黑影,而且南荣念也才筑基的修为,就算有疾风也......” 疾风是通长尊者给的一张地阶上品的符箓,能提高使用者的速度,至少能达到大乘修士的程度,时限也长,足足能维持半日之久。 “......” “从西南城冲到死灵山完全足够了。”见众人有些犹豫,九觑开口说道,“何况还有我们在呢。” “......” 唐同普却还是迟迟不能下定决心,毕竟,南荣念是白允的唯一的亲传弟子啊,昆仑足有六位尊者,又有四件天阶法器,可同心只有三个渡劫,天阶法器也只有砂心罢了,他们真的可以冒这个险吗? “唐掌门,在你犹豫间,这惨叫声可还没停过呢。” 九觑见唐同普不说话,便低声提醒道,这黑影对他们这些渡劫的尊者没有什么危险,可它又无孔不入,尽管有通长三人都在西南城中,也还是难以保护城中所有的人。 “好。” 唐同普终是点了头,转头看向了方舟之上的南荣念,少年见他看向自己,便知道是该他上场了,于是转手唤出知着,御剑飞到了高空之上,唐同普他们则是很快便站到了他的身后。 “剑修果真方便啊。” 九觑望着站在灵剑之上的南荣念,不禁感叹道。 娄昕舟则没有跟着上去,而是站在方舟头静静地望着。 那几位会护着他,不让他受到伤害,也还有通长尊者给的疾风符在,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但果然还是有些紧张的,娄昕舟悄然握紧了手掌,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如何吸引黑影的注意,众人在议事殿上就曾讨论过。 “接着。” 从言大喊了一声,就将砂心往南荣念的方向扔了过去,少年微微侧身接住,又取出了昆仑给的疾风符,淡金色的灵力在他的掌心乍现,很快便将这地阶的符箓吞噬殆尽。 几乎是瞬息之间,南荣念便感觉到了脚下涌现出一股不属于他的力量来,那力量强得可怕,以至于他根本忽视不了。 不愧是地阶的符箓。 心下感叹一句,南荣念便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砂心之上,筑基的修士自然是没办法使用天阶的灵器的,他的灵力也完全不够用,更何况还得存留力气逃跑呢。 但他身上,还有白允的灵力在。 出发历练前,娄昕舟曾给了他好几个储存了她灵力的法器。 此时这灵力还剩下不少,毕竟南荣念这半个多月来,就没打坐修炼几次。 南荣念看着从空间中取出的那些储存灵力的法器,眼中带着些浅淡的笑意,而后,微微一用力,便将它们全部捏碎了。 暗蓝色的灵光如同决堤了的洪水般瞬间涌出,只一息之间就将南荣念严丝合缝地包裹了起来,而后不断地膨胀变大,再膨胀再变大。 却是惊呆了下面站着的四人。 “这么多?!” “这看着可不像是短时间就能积攒起来的量啊。” “......” 娄昕舟在方舟上看着,有些心虚地别过了头去。 “就说啦,其实用不到那么多的。” 那时她可是花了足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将自身所有的灵力都储存到了那几个法器之中的,远远超过了南荣念修炼打坐所需的量。 本来这孩子就没用多少,此刻又一下全部放出来,自然会是这种结果啊。 “哎,可惜了,这般用法,不知得有多少灵力会被浪费掉。” 幸灵不禁感叹道,这些灵力,比她体内的灵力量还要多上一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砂心的瞬时耗灵巨大,若不这般用,细水长流的,能不能激活它都是个问题。” 从言低声道。 南荣念也没有想到会涌出这般庞大的量,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之色,但又很快消失不见,毕竟现在可没有足够的时间给他惊讶,他低声开始咏颂从言教他的令言,砂心与从言心意相通,自然也知这是主人的意思,因而便重新亮了起来。 暗蓝色的灵光不断地涌入砂心之中,天庭的金光重新洒下,诵读之声也重新响了起来。 “你们。”许是感觉到了痛意,那黑影再次开了口,“为何这般没完没......” “还认得我吗?恶心的家伙。” 南荣念的声音渡了灵力,直接打断了那黑影的话。 西南城中的虐杀瞬间停止了,那东西没有眼睛,但南荣念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徒......儿......” 许久,黑影重新开了口,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之意。 “啧。”娄昕舟见状却是忍不住咂了一下舌,“到底是哪里长得像了啊,能给认成松子许。”明明是她的人。 第338章 师尊啊,你到底是躲在什么地方看着我呢? “想要我跟你回去吗?” 天空是乌黑色的,阴沉得有些可怕,南荣念站在灵剑之上,冷声开口,他周身环绕着暗蓝色的灵光,风吹动他的衣摆,那头却是没了声。 “哒......哒......” 却是砂心珠子摩擦的声音,南荣念抬头望了它一眼。 从言之前给他说过,若是灵力量不足以支撑砂心运转的话,它便会发出这般的声音。 的确,不过转眼之间,身边那暗蓝色的灵光就要消耗殆尽了。 “啊!啊啊啊啊!” 短暂的沉寂之后,西南城上方笼罩的巨大黑影终于开了口,只不过,是绝望而痛苦的嘶吼声。 “为......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在绝望的尖叫声之后,那庞大无比的黑影高声问道,南荣念听得出他的愤怒,也知道他在问什么,只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毕竟,他并没有说错什么,这家伙就是很恶心啊。 “够了!”唐同普在底下看得心惊肉跳,在黑影话音落下的当头就是一声大吼,“快跑!” 南荣念没有丝毫犹豫地便调转了知着,下一秒,灵剑载着他“嗖”得一下就飞了出去,几乎是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好快!不愧是昆仑的尊者画的符! 尽管这种品阶的符箓,娄昕舟也有信心能画出来,只是做不到像这般效果就是了,毕竟人家的画符的经验是实打实一点一点积累下来的,她脑子里面装着阵法知识不过二三十载,即使修为一样,也必然会有效用上的差距。 南荣念现在的速度赶得上渡劫期的修士,可那黑影的速度也不慢。 南荣念转身跑后,黑影竟是毫不犹豫地就抛弃了自己占据了一夜的西南城,以最快地速度追了上去。 几位渡劫的尊者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娄昕舟也不假思索地跳上了含微。 守封殿距离这方一百多里,渡劫的修士日行千里,以南荣念的速度,直线赶过去也至少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 不过,姑且是先跑了一阵子,又是御剑,黑影没反应过来的那几秒也能拉开不远的距离,没那么容易被追上。 前后追赶的都是渡劫的修士,但白允是剑修,御剑飞行可不是一般修士单纯靠跑、亦或是借助灵器能够比得上的。因而,娄昕舟很快便赶上了唐同普他们,但始终要慢那黑影几步,至于南荣念,自然也是追不上的。 “......” 嘛,没想到,作为师尊的她,竟然也有追不上徒弟的一天。 转念一想,忽然便开了窍,转手掏出了自己之前在常宁画的各种符箓来,她记得,自己应该也是有画过增加速度的符箓。 “啊,找到了!” 不过,给自己用会不会有点浪费啊,毕竟这些符箓,对渡劫的修士来说,不知道会不会有用呢。 修士的修为越高,符箓丹药的作用便越小。反而是灵器要好用一些,这也是六门为何要以门派渡劫修士和天阶灵器的数量来排位的原因。 “哎,不管了,鸽子腿也是肉,要是有用呢?” 娄昕舟说完便用灵力烧了那符,却没想到,瞬息之间,便冲出好几里去,直接与那黑影并肩齐驱,不远处便是南荣念的后脑勺。 啊嘞,还是有点用嘛,虽然就有用了那么一瞬间。 娄昕舟微微惊讶。 只是没有想到,和她预料中的实在太过不一样,这还没过去多久,黑影和南荣念的距离就拉得这般近了,这样下去,该是要被追上了。 怎么办啊? 娄昕舟有些着急。 虽然从死灵山那次看来,就算南荣念被追上了,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这黑影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徒弟,要是做出些其他的事情,她也万万接受不了啊。 便转头去看唐同普他们到了哪里。 通长三人应当是忙着安抚西南城中死里逃生的那些人,一开始追上来的只有同心的三位尊者和九觑,但从言被砂心掏空了灵力,能跟上便已是勉强,早在中途就被唐同普勒令回西南城去了。 于是便只剩下三人,相距甚远。 “啧。” 可恨她不能干预。 “好......累......” 却是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还有些耳熟。 “停下......” 娄昕舟和黑影速度几乎是一样的,她有些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去,那巨大的黑影笼罩之下,似乎能看见同心弟子服的一点衣角。 “唐......唐心言?!” ...... 南荣念能感受到身后那团带着怒意的黑色鬼影,也知道这般速度已经是他的极限,也能清楚地意识到,这般情况,只消他回一下头,都有可能因为这一息的时差被黑影追上。 那东西就是鬼王吧,不然为何以渡劫的速度都逃脱不了? 可为何,他总觉得听到了女人喘息挣扎的声音。 是错觉吗? 只是又不能回头去看看是什么情况,那黑影带着女人?真不敢想象。他不是喜欢男人吗? 能到死灵山吗?啊,至少还有一半的路程啊。 一半啊,还挺远。 渡劫的尊者们一直都是这般速度吗?风刮得脸好痛,好像是出血了吧? 啧...... 以前白允御剑飞行带着他的时候,都不曾有过这般痛楚,说来,她会用灵力护着他来着。 不知为何,南荣念突然觉得这时间好生漫长,他才筑基的修为,并没有充足的灵力用来护体,被风刮得皮开肉绽也是正常的,也并非忍受不了,只是...... 若是被拉那黑影抓住了,就不能回去见她了。 不行,他还得再快点。 南荣念的眼睛微微睁大,薄金色的光芒流转其中,脚下金光流转,速度真的加快了一些,尽管十分地不明显,但确实有和身后的黑影拉开一点距离。 知着轻轻嗡鸣起来,玉白的剑身微微发颤,只是,不知为何,风打在身上带来的痛楚,却忽然消失了。 嗯?奇怪...... 却是熟悉的感觉,那些被风刮开的一道又一道的伤口,似乎被悄然覆上了一层冰雪,疼痛消减,正如那日在死灵山感觉到的一般。 师尊啊...... 南荣念有些无奈地笑了。 你到底是躲在什么地方看着我呢? 第339章 就快要结束了,咱再坚持一下就好。 娄昕舟是真的有些看不下去了,南荣念的修为毕竟还是太低了,在疾风的加持下,他的速度达到了渡劫修士才有的程度,可却没有该有的肉体强度,早已被风刮得鲜血淋漓了,空气中也尽是血的味道。 无奈又取出了一张地阶的符箓来,却是还要超出一些去,便停下几息,才刚好和南荣念一个水平线。 “虽然你也是不得已......”娄昕舟的掌间涌现出些暗蓝色的灵力,转头看向南荣念,“但这般我受不了......要是,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帮你就好了。” 灵光便附了上去,娄昕舟看着南荣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皱着的眉头也逐渐平整开来,微微松了口气,她用得小心,因而也并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察觉到。 毕竟就是减缓些疼痛,就像死灵山那次一样,南荣念是个认真的孩子,专注眼下事情的话,定然是察觉不到的。 做完这些事,娄昕舟又回头去看那黑影,方才在黑影中看到了唐心言,就是此刻她也还没有从震惊之中完全回过神来。 但也不难猜,这黑影之前就将南荣念和马子明两人给抓到了封印里面去,唐心言那时候出现在封印破口前,自然也是有可能被抓进去的。 只是,这下就麻烦了。 如果没有唐心言的话,这件事就会十分地简单,他们要做的就只是将黑影引到死灵山,而后重新封印就行了。 但若是牵扯到了唐心言...... 就不知道唐同普他们会怎么做了,毕竟也是个亲传弟子。 希望不要出意外啊。 娄昕舟转过头去,微微有些担心。 “好累啊......” 又是那个声音,娄昕舟微愣。 累?为何? 等等,莫非,这黑影并不是抓住了唐心言,而是附在了她身上?! 别吧。 娄昕舟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可是记得唐心言只有金丹的修为,若是被这黑影附了身,多半是撑不住它那庞大的力量的,很有可能会爆体而亡。 可转念一想,这人跟着她那师尊乐光长老,鬼鬼祟祟出现在封印破口处,定然没少帮着做坏事。 之前还很是心虚地拦着南荣念他们不让进去查看封印呢。 多半不是什么好人,这般也是活该,只求别再出意外了。 …… 也许就是因为唐心言的原因,黑影和南荣念的距离居然逐渐拉开了,唐同普几人也有追上它的趋势,眼见着死灵山那死气沉沉的葱绿之色就在眼前了。 娄昕舟却担心起来。 唐心言挣扎喘息的声音越发明显了,都是渡劫的尊者,后面追上来的几人也肯定能听得见。 果然,这般想后没多久,她就听见幸灵尊者一声惊呼。 “掌......掌门,那......那不是乐光的徒儿吗?” 该死!果然还是发现了吗? “唐心言?!”唐同普也震惊了,“就说之前在西南城里没看到她和乐光。” “那得救人啊。” 九觑的位置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分毫,一直都在距离唐同普仅有一米的地方,听到二人这般说,他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惊讶之色,但不同于他平淡的神色,他的语气却显得既震惊又着急。 “可这要怎么救啊?都快到了!” 幸灵面露难色,这都快到死灵山了,孟河山那边也早已做好重开封印的准备了,昆仑的另三位尊者此刻也在往这边赶,哪里来得急啊。 唐同普的整张脸也几近扭曲。 “孩子是无辜的。” 九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嘴角微勾,继续附和。 “是啊,唐掌门可有......”什么办法啊。 却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但,眼下这情形,我们不能救她,把这鬼影重新封印才是最重要的,一个人的性命,和天下人的性命,我还是分得清的。” “......” 九觑愣住了,娄昕舟也愣住了。 哦好吧,习惯了孟河山的优柔寡断,差点把唐同普给当做同类人了。 这下就不用担心了。 娄昕舟微微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南荣念。 “就快要结束了,咱再坚持一下就好。” ...... 南荣念并没有找到缓冲落地的时机,孟河山在此前得到消息后便将死灵山的一个阵眼打开了,他顾不得思考,几乎是一头就扎了进去,黑影自然也跟着进去了。 潮湿的泥土和空气十分地湿润,进来的瞬间便能感受到一股寒凉之气,进到骨子里,让人忍不住地战栗。 南荣念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还未待他反应过来,就被黑影团团围住了。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就只隔了那点距离,只需几个呼吸就能赶上他。 “咳咳!咳!” 似乎是冲击有些大了,南荣念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娄昕舟也跟着进来了,只是黑影瞧得见她,有意将她和南荣念给隔开了,她看不到少年此刻是什么情况,只能干着急,转了几圈,转头便出去找九觑了。 “阿许,阿许,你为什么要跑啊?为师也没有那么生气,求你了,你别离开......” 黑影将南荣念包裹得密密麻麻,那烟沙一般的东西围着他团团转。 得出去...... 南荣念没有理会它的话,微抬手,唤起知着,时刻准备朝着自己进来的方向冲出去。 他得静待一个时机。 按时间来看,唐同普他们应该早落了地,通长尊者几人也定然用不了多久就能赶过来,待他们几人一到,他就得毫无犹豫地冲出去。 机会只有一次,不然,就只能被一起封在里面了。 “为何,为何又不理为师了......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呜呜呜呜......” 哭了? “......” 南荣念还是不理,他轻轻吸进一口气,握着知着的手有些发紧。 虽说之前约定说以大喊为令,但不知道这里离出口有多远,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啊。 神经绷得很紧,南荣念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不太规律,太过吵闹。 却是一声铃铛的声音,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南荣念微微皱眉,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模糊看见一个人影,影影绰绰,竟是穿着同心的弟子服。 “何人在哪儿?” 南荣念低声问道。 那人影听到声音后颇为艰难地抬起了头,南荣念缓缓走近,待看清那人面貌后,微微皱眉。 唐心言? “啊,是你,大哥哥......” 开口却是这么一句。 啊? 第340章 成功逃脱 唐心言是不可能这般叫他的,因而在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南荣念便反应过来了,“大哥哥”这个称呼是死灵山那小鬼叫他的。 “......” 唐心言竟是被附身了吗? 但不管怎么说,南荣念还是有些震惊的,这个时候,被小鬼附身了的唐心言刚好出现在了这个地方,很难说是巧合。 难不成,之前他在天上听到的女人挣扎喘息的声音,就是唐心言的吗? “大哥哥,救救我......” 见南荣念没有理会它,小鬼强撑着开口,它声音虚弱,语气和之前南荣念在死灵山听到的一样,但声音却是唐心言的。 有点别扭。 小鬼是肯定不能救的,但这唐心言却是同心坞的亲传弟子,也属于是被无辜卷进来的人。 能救出去吗? 南荣念思考着,朝出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不知道确切距离的前提下,他能不能自己逃出去都是个问题。 微微皱眉。 犹豫不决间,总归还是先伸了手,却是还未碰到人,那黑影先发了疯。 无数的黑息扰动,顷刻间便动荡起来,风掺着枯树枝,夹杂着黑而腥臭的污泥,以及那埋藏在泥下的森然白骨,本来只是将他包裹而无其他动作的鬼影,不知为何,又被惹恼了。 “不许碰他!” 随后便是“砰”的一声,南荣念竟是被生生掀飞了出去。 枯树枝在脸上划出了好几道伤口,南荣念堪堪稳住身形,吐出一口血来。 什么情况? 少年皱着眉抬头看去,却是早不见了唐心言的身影,黑影绰绰,风大到可怕,那鬼影实力莫测,他修为太低,竟是有些站不稳,靠知着撑着才没有摔倒。 那黑影为何是这般反应? 肯定是因为他方才的动作吧,伸手去拉唐心言的那个动作,可是,不知为何,南荣念总觉得那黑影这话中的“他”并不是指的他。 “......” 那小鬼,莫非...... “念儿!可以了!” 南荣念正在思考间,突然便听见孟河山一声大喊,闻言他微微睁大眼睛,顾不得其他,猛地拔出知着,便朝出口的方向飞奔而去。 希望离出口不要太远,黑影和他的实力相差太大,只能出其不意。 “诶?”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疑惑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那是那黑影,南荣念并没有抬头,握着知着,一个翻身而上,以渡劫的速度往出口飞去。 那黑影见他要跑,一下便急了,刹那间,无数的黑息不断涌到了南荣念的面前,接二连三,源源不断。 南荣念的速度瞬间就慢了下来,此刻,他只觉得仿若置身于厚重而黏腻的泥潭之中,不过几息,便近乎停滞,再往前一米都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可偏偏,出口就在眼前,那光亮明明触手可得。 “快出来!南荣念!来不及了!!!”许久不见他回应,孟河山又是一声大喝,“入口快封上了!” 入口快封上了? 南荣念有些艰难地抬头看去,的确,那光亮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小了。 可恶...... 动不了啊。 “留下来,徒儿,好徒儿,乖徒儿,我的阿许......” 耳边又传来了黑影的声音,似乎带着些恳求的意味,南荣念咬牙“啧”了一声,掌间灵光一刻未断,他拼尽了全力,却是前进不了分毫。 太弱了,为什么他会这般弱?! “怎么办,他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应?” “谁去救一下?!” “根本来不及啊!” 能听得见出口前众人着急的声音,可光亮却越来越小,心头生出深而重的无力感来,喘息不能,意识也要不清明。 “真是狼狈啊。” 忽然听见一声笑意,南荣念猛地抬起头来。 “寻......浪......尊者?” 竟是九觑! ...... 娄昕舟当真是要急死了,眼见着入口越来越小,可封印里除了黑息就是黑息,哪里看得到南荣念的身影。 她用几乎是自己能做得出的最恳切的目光看着九觑,意思非常明显。 尊者,您救了我家徒儿一次,定然会救他第二次的吧? “......” 九觑画好了通长分配给他的阵法部分,有些无言,但碍于其余人在场,又不能做出什么反应。 昆仑的人只来了他、通长以及东敬,青雨和同心坞的从言尊者则是留在了西南城安顿灾民,封印入口是件简单的事情,可进去救人却是难事。 观云只有孟河山是大乘修为,剑阵的完成根本离不开他,因而尽管他是最着急的一个,也无法冲进去救人,唐同普虽然也很着急,但他深知被封印在其中的恐惧,因而也没有进去救人的想法。 比较不说他们并不清楚那黑影的底细,探不清它的实力,若是被封在这四象阵中了,就算是渡劫的修士也是出不来的啊。 但又怕事后白允尊者事后怪罪巫蛊门,因而是十分地犹豫。 九觑微微皱眉。 虽然他倒是不怕什么被封在里面,也有救南荣念出来的这个实力。 可他面上就只是昆仑的一个渡劫的修士罢了,身份十分不便。 昆仑虚主修阵法,这实力也不突出,名声也不显赫,从表面上来看,根本就没有理由拼了命进去救人。 求他做什么?最应该救南荣念的人不是你吗? “......” 虽然他必然是会救人的。 “南荣念!南荣念!能听得见吗?快出来!” 唐同普朝封印中大声喊道,入口最多不过半许就要被封上了,他一只手扒拉着入口处的一只灵剑,半个身子都快要探进去了,可却久久不见迈脚。 犹犹豫豫的,倒是进去救人啊。 九觑看过去,心下念了一句,而后便突然高喊一声。 “阵法落成了,还有点时间,我去救他!” 说罢不给众人任何一点反应的机会,一头便扎了进去。 南荣念是被扔出来的,但并未落到地上,而是被入口处的唐同普给接住了,后者见人出来了,等了几息,入口就要完全封闭,却是不见九觑出来,又连忙低头问道。 “寻浪尊者呢?” 第341章 谜题渐解 “唐掌门不必担心。” 几乎是唐同普的话音刚落,九觑便从入口钻了出来,甚至还带出了许多黑息,但好在,在他刚落地的瞬间,入口也彻底封上了,一切都刚刚好。 “我也出来了。” 九觑装出一副得救了的表情,很是松了口气地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虚汗,直到做完这些,才朝着众人露出了一个劫后余生的微笑。 ...... 死灵山封印之事到此总算彻底告一段落,南荣念向九觑道谢过后,就跟着孟河山他们一起回了同心坞给他们准备的客房。 唐同普忙于安顿西南城的灾民,并没有时间招呼他们,只说再留他们小住几日,事后亲自送他们回去。 但娄昕舟却还是时刻绷着一根弦,生怕又出什么意外,说实话,观云弟子们的这次历练当真是云里雾里的。 九幽还好,这死灵山却是迷雾团团,虽说事情解决了,可却还有好多疑惑没有解开。 就比如说...... 那黑影到底是不是鬼王?还是像九觑说的那样,它是鬼王凝结的怨气而成? 死灵山中的那些小鬼,似乎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名为松子许的小鬼,自那次消失以后,现在又如何了? “......” 只是可惜了,尽管心中好奇难耐,但死灵山的封印已经重新落成了,这些疑问,也许她永远也无从得知了。 罢,只要在乎的人没事就好。 ...... 唐同普彻底安顿好西南城的灾民,赶回同心坞时已经是三日后的事情了,观云弟子历练一月之期就在眼前,孟河山也决定带着弟子们回去了。 好在这次没有和昆仑撞上,唐同普一早便来送别他们,客套话说过几轮,方舟才终于离台起航。 娄昕舟站在船尾,看着巫蛊门消失在眼前,看着方舟跃过死灵山,看着西南城被淹没于群山之后,终于,一直悬着的那口气才真正吐出来。 啊,是真的没啥事了,终于可以回家啦! 娄昕舟久违地笑得十分灿烂,竟是忍不住张开双臂,拥抱蜀地那有些湿润的气息。 这空气真真的,好新鲜啊!!! 感叹完后,娄昕舟在舟边吹了会儿风,重新回到了南荣念的身边,此刻正是午时,少年正和薛唐和马子明二人聚在一起聊天吃饭。 当然,南荣念其实并不想和两人呆在一块儿,若不是将白允的灵力用完了,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房间打坐修炼,而不是被两人生拉硬拽着给拖过来吃饭。 可惜方舟还要三日才能到清溪,这段时间又得白白浪费了。 “所以啊,那黑影到底是什么?我师尊她竟然都不知道。” 薛唐边吃边问,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好久,昨日他去问名木,却没想到,在他心中一向全知全能的师尊,竟是面露为难之色地摇了摇头。 娄昕舟来时刚好碰到这一话题,听罢竟是觉得有些好笑,看来云里雾里的人不只有她啊。 那么,这几个孩子会有什么奇思妙想吗?有点好奇了。 于是也坐下了。 “我方才也问过我师尊了,他说他也不知道。”马子明夹了一筷子的菜送进嘴中,回道,“师兄你怎么看?” 这些天,马子明对南荣念的称呼,已经不知不觉间从“南荣师兄”变成了“师兄”。 “对啊,师弟,你和那黑影可是正面交过手的,你有啥头绪没有?” 薛唐的称呼也是一样。 南荣念闻言放下筷子,端起一旁的水喝了一口,才回道。 “掌门和长老们都不清楚的事情,我自然也不知道。” “别管他们啊,师弟你只说你是怎么想的啊?” 薛唐听罢却是不打算就这般放过南荣念,接着问道。 “寻浪尊者倒是有个靠谱的猜测。”南荣念看了薛唐一眼,“说那是鬼王怨气所化。” “这哪里靠谱了?”马子明却笑了,“那黑气儿都口吐人言了,明显有自己的思维。” “诶,那你们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听了马子明那一嘴,薛唐突然便有了灵感,他猛地一拍桌,半个身体都撑了上去。 “有话好好说不行?” 马子明有些嫌恶地往一旁挪了一点,翻了个白眼。 “啊,对不起,有点激动了。” 薛唐见状用手挠了挠后脑勺,笑道。 “什么可能?” 南荣念接回他刚刚的话。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乌漆嘛黑的东西,背后是有人在操控的?” ! 娄昕舟听他们聊天本是为了好玩,却是没想到被薛唐提出的这可能性,给当头敲了一棒。 是啊,怨气确实是不会口吐人言的,但万一这说话的人并非那黑影,而是黑影之下藏着的人呢? 就比如说,唐心言...... 当然,如果说这背后操控黑影的人就是唐心言,肯定是十分扯淡的,娄昕舟也不认为一个嚣张跋扈没啥脑子的金丹期弟子,有实力去操控这样庞大的一个怪物。 唐心言定然是被什么给附身了,莫非附在她身上的就是鬼王吗? 可鬼王如何出得了封印? “确实是有这个可能的。” 南荣念也被薛唐的话给惊了一下,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浅淡的光芒,似乎是在思考这般的可能性。 “可是背后操控之人又是谁呢?鬼王吗?” 马子明也沉思起来。 “鬼王是出不了封印的。”南荣念回他,“除非它找到了什么特殊的方法。” “有可能吗?” 薛唐又激动了起来,只可惜他直觉好用,但智慧欠佳,便十分期待地看着南荣念,等待着他的解答。 “我不懂阵法。” 南荣念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娄昕舟懂啊,好歹是阵门昆仑虚的人。 四象阵那三十六处封印皆为鬼王存在,只是顺便将当时千万的冤魂一起封印在了里面,所以封印有破口的时候,里面的小鬼是可以自由进出的,但鬼王却不行。 因为四象阵由三十六处小阵法组成,这就好比有有三十六条锁链紧紧地捆绑着鬼王,只有其中一条断裂,它也是必然挣脱不了的。 若想逃脱,除去挣开所有的锁链,其实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想办法摆脱阵法的针对性,让鬼王不是鬼王就好了。 存在这种可能性吗? 第342章 故事的后半 似乎是可以的...... 明明死灵山里的亡灵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偏偏只有一人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是那个少年小鬼。 自称是当年的徒弟松子许的少年小鬼。 啊...... 好像前后都能解释得通了。 娄昕舟只觉恍然大悟。 要让鬼王不是鬼王,就必须完全忘记自己鬼王的身份,彻底活成另一个人。 所以那少年的小鬼那时才会疑惑自己为何出不去,它成功忘记了自己是鬼王,但千年来,出不去的阴影一直都笼罩着它,所以它才会潜意识的认为自己是出不去的,是需要别人帮助它的。 “......” 原来是这样啊,从一开始,她遇见的那个少年小鬼就是鬼王本身,那黑影当真只是它怨气的化身罢了。 唐心言也该是被这少年小鬼附了身吧,毕竟它当时离封印破开的地方也不远。 不过,司游是巫蛊门的人吧,并不懂得阵法的知识,为什么能想出这个办法来呢?某种意义上来讲,这鬼王当真好厉害啊。 嗯?等等,好像还有一个疑问,那真正的松子许到哪儿去了呢? “哎,那这就只能是未解之谜了呗。” 薛唐听到南荣念这般说,一下便没了激情,软趴趴地倒在了桌上。 “不过啊,昨天师尊给我讲了故事的后半段,你们感兴趣不?” 三人沉默了许久,薛唐又展开了话题。 “啊,这故事还有后半?” 马子明闻言看过去,虽然是一副嫌弃的语气,但明显偏过来的身体,却暴露了他真正的想法。 “师弟啊,你就不能坦然一点吗?”薛唐看出了他的本意,有些无奈地说道,“小心我不讲了哦。” “师兄,快些讲吧。” 南荣念轻轻摇了摇头,开口道,也有些无奈。 “好吧。” 见南荣念说话了,薛唐也就不计较马子明能不能坦然了,他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二人以为他就要开口,却没想到,这人竟是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块红方木来,当做惊堂木往桌上“啪”得一拍,而后就是一嗓子。 “上回书说到!” 屋里的其他人都被他这莫名其妙的动作给惊了一下,娄昕舟有些无言地看向了薛唐身后那少了一节的红木椅,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马子明扶额转向了一旁,看样子也是有些无语,只南荣念面不改色地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那弟子和师尊都是男儿身,但师尊却对这徒儿动了别的心思。” “你好好说行不行。”马子明忍无可忍地转过了头来,“一股子茶馆味儿。” “咳咳,这样讲故事比较有感觉嘛。” 薛唐回道。 “哈?” 马子明十分不理解,他的脸微微抽了一下,见薛唐很是坚持,只能由着他去了。 “话说这徒儿原是巫蛊门下一乡村的普通百姓,生活虽不算富裕,但一家上下十口人都能饱腹,一日他上山砍柴,不幸被困山中,次日清晨回家后却发现自己村子里的人,一夜之间竟然全部失踪。” “为何突然讲这徒弟的身世?” 南荣念听薛唐讲完了一段,找准时机,打断了他。 “往后听就知道了。” 薛唐笑道。 “还真把自己当说书先生了。” 马子明也笑了。 “咳咳,这徒儿悲痛欲绝,暗中调查许久,调查得来的线索竟然全都指向了这六门之一的大门派同心坞。” “然后呢?”马子明单手撑着下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直接讲重点不可以吗?不可能这巫蛊门上上下下几千人都是这徒弟杀的吧?” “算是吧,虽然不是他亲自动的手。” 薛唐笑着回道,马子明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地说中了,哈欠打到一半,微微顿住。 “真的?” “什么叫做算是?” 南荣念问道。 娄昕舟也有些好奇地坐直了身体,之前那少年小鬼,也就是装作自己徒弟松子许的鬼王也曾说过一个原因,师尊为了证明自己有多爱他的徒弟,便屠了巫蛊满门,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原来不是错觉吗。 “那师尊不是爱上这徒弟了吗?可徒弟始终都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所以他在得知徒弟来门派的前因后果后,便擅自替徒弟报了仇。” 诶? 娄昕舟得到了个很是意外的结果,有些惊讶。 “所以便有了死灵山那么多怨魂啊。” 马子明感叹道。 ...... 夜色凝重,腐烂的黑泥咕噜噜冒着气泡,枯木枝被风吹得“吱吖”乱叫,像极了张扬的鬼怪,黑暗中,幽灵的白光影影绰绰,这方空间没有生息,只有令人窒息的死气,和,无数断断续续的、若隐若现的呜咽哭声。 “咕叽。” 不知是谁人踏上了这片泥泞死地,他沉默无声地走了许久,终于停在了一个蜷曲着的女人面前。 女人身上的衣服已经全然被黑泥给弄脏了,甚至有些看不出它本来的面貌,只有腰间的一个小铃铛,彰显着这人的身份。 “喂~” 来人是个高大的男人,他躬身蹲在了女人的面前,轻轻喊了一声,尽管声音不大,但还是惊吓到了这地方的怨灵,稀稀拉拉的白光忽地一下全消失了。 女人也是一顿,随后才缓慢而艰难地抬起头来。 “你是......谁?” 男人却并不回答,而是在衣袖中翻找许久,取出被一包白布裹着的东西递了过去。 “我是来送东西的。” 男人说道,带着些笑意,显得很是随意。 可白布落下,却是森森白骨,一个有些暗黄地头骨被高举着,送到了女人的面前。 “啊......啊!” 女人似乎是被吓到了,她蓦然往后挪了很远,面色扭曲,双目赤红。 “啊~”来人对她的反应并不惊讶,他轻轻歪头,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低声问道,“所以是不要了呢?” 说罢起身就要走。 那女人听罢猛地一颤,她低着头,身体禁不住微微发起抖来,许久,才艰难开口。 “不要......” “嗯?” 男人回头看向她。 “把他还给我。” 女人轻声说道,声音很小,似乎带着哭腔,藏着深深的痛苦。 “你说什么?” 男人问道,不知是不是真的没有听清。 “把阿许还给我,把我的徒儿还给我......” “呵。”男人听罢终于笑了,他拿着那暗黄的死人头骨,转过身来,低声喃喃,“果然是这般吗?” “你这执念,和我倒是很像。” 头骨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男人丢下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开,腥臭的腐泥慢慢爬上那森然的白骨,女人发了疯似地爬过来一把将它抱在了怀中。 “阿许,我的阿许,我找了你好久啊啊啊啊......” 夜色凝重,死灵山中,哭声遍地。 第343章 疑虑 方舟行驶两日后,娄昕舟瞅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唤出含微,独自往观云而去。 她这般做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她之前给孟河山留言说出去历练了,所以若是随着方舟回去,可不会有光明正大出现的机会,倒是先一步回去比较好,也能正好赶上南荣念归来。 娄昕舟刚从含微上落下,便有一长老自门中迎了出来,还躬身行了礼。 “恭迎白允尊者。” 有些太客气了吧。 娄昕舟心下感叹道。 “常会长老不用这般客气。” 娄昕舟微微摆手,用白允一向的语气回他。 常会是观云门里为数不多的几位出窍期长老,孟河山和名木去了死灵山,这门中事务便交给他来暂代了。 “为何不见掌门和名木长老?” 娄昕舟明知故问。 “尊者有所不知,同心坞那边出了点事情,掌门和名木长老赶过去处理了。” “哦?谢谢你告知我,那他们大概还有几日回来?” 娄昕舟又问道。 “今日辰时掌门便传音过来,说是明日便能到了。”常会一边回她,一边迎她进门,“尊者不问问出了何事吗?” 常会并未和娄昕舟怎么接触过,只听过尊者很重视自己唯一的弟子南荣念,但实际上,死灵山封印破了一事此时已经传遍各地了,却不见她担心自己的徒儿。 是不知道吗? 唔。 娄昕舟微微顿住,心下责怪自己考虑欠佳,回头看向常会,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冷声问道。 “出了何事?” ...... 演戏可真累啊。 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子后,娄昕舟才终于松了口气,几下便扑到了床上,浑身的疲惫感在此刻全部涌现了出来。 她跟着南荣念跑了近一个月,回来还得摆白允的架子,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观云弟子的历练结束了,可她却还不能松懈下来,毕竟结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历练,后面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 啊,对了,还有事情要问天道呢。 娄昕舟这般想着,很有些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随后从空间中取出了天道给她的那颗白玉石,走到院子里那池塘边上丢了下去。 白石渐起些许水花,涟漪四起,还未消散,天道的脸便出现在了水面之上。 【怎么了吗?】 “有些事情想问你。”娄昕舟回道,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是关于九觑尊者的事情。” 【哦?】 天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讶异。 【你遇到他了?】 娄昕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他说我的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 【嗯?怎么会?】 天道却是惊讶,语气都有些疑惑,显然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祂这态度却是让娄昕舟给愣住了。 “你不知道吗?”娄昕舟皱着眉头问道,“他也只是个半神吧,为何能察觉到你都不知道的事情?” 【我暂时还不清楚其中的原因。】 天道回道。 “他还在我身上感受到了神的气息。”娄昕舟对天道的回答十分不满意,又接着说道,语气有些不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娄昕舟会这般怀疑并非没有道理,毕竟天道是九天神明中最为重要的一位,祂和凡世的链接最为紧密,能坐上这个位置的神,必然是神界最有威望和实力的几位神明之一。 然而,一个半神都能看出的事情,天道却是不知道? 合理吗?很不合理好不好。 【啊,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为何会怀疑我。】 天道有些无奈地笑了。 【不过,我从未对你说过一句假话。】 “我不信。” 娄昕舟却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 娄昕舟回答得如此不假思索,倒让天道有些无奈了,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须臾只好叹了口气,问道。 【比起我,你是不是要更相信九觑一点?】 “目前是这样。” 【我确实没有看出你灵魂有什么问题。】 沉默片刻,天道果断放弃纠结这个问题了。 【也许是发生了什么吧,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帮你看看的。】 “发生了什么?”娄昕舟却疑惑了,“这方世界的所有东西不都是虚假的吗?” 【啊,这个啊,确实是虚假的,也定然不会干预到现世。不过里面的人自由度都相当的高,我也是耗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它创造出来的。】 “什么意思?” 【许是他们的行动,让你的心境发生了什么变化,由此引出了一些东西吧。】 “......” 心境发生了变化?引出了一些东西? “可就算如此,也不该凭空生出一个人的灵魂吧?”这事多离谱啊。 【也许它从一开始就在你体内呢?】 天道回道,祂的语气有些淡薄,娄昕舟却觉得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一开始就在我体内是什么意思? “可九觑还说......” 娄昕舟有些不敢说下去了,自己的身上难道还有些什么其他的秘密吗? 【说什么?】 “说......说她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 “他还说,她就快醒过来了......” 【这是什么话?】 天道也有些震惊。 “我也不知道。” 【不然你现在出来,我给你看看?】 见娄昕舟属实是有些害怕,天道说道。 “现在?可时差不一样啊,南荣念明日就要回来了。” 【那等事情结束后,我帮你看看吧。】 天道回道。 【你别担心,我至少也是个神,保住你的灵魂还是没问题的。】 “......” 娄昕舟没想到一向冷漠的天道会说出这种话来,微微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祂,但须臾又明白过来,天道带着自己的目的,这般该是为了保证达到预想的结果吧。 【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还有后面门派交流大比的事,南荣念的修为定然是达不到以前的程度了,要想达到一样的结果,我必然要干预一些。” 听到天道的声音后,娄昕舟重新回过神来。 【这件事啊……】 五个月后就是宗门大比,不管是多么天才的人,也不可能在半年内连升两阶的。 第344章 重回雪山 【南荣念这次的历练我看过了,你没少干预。】 天道听了娄昕舟的话,沉默半许,而后开口道,祂语气依旧平淡,娄昕舟也无法从中听出祂是何态度和意思。 “所以?”宗门大比的事,到底允许干预吗? 【罢了,随你心意吧,只要结果一样就好。】 天道似乎叹息了一声,随后便消失在了水面之上。 娄昕舟对祂的回答还算满意,只要结果一样就好,这般说来,天道是给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这就意味着她可以干很多的事情。 心下便有了计划,只等南荣念回来了。 第二日凌晨,孟河山的方舟落在了山门之前,常会去了前门迎接,娄昕舟不好露面,便寻了个视野好的高处凑热闹。 弟子们很是欢快地下了方舟,与孟河山和随行的众位长老行了礼便三俩结对地回去了,南荣念则是一个人下来的,因为马子明跟着孟河山,薛唐跟着名木,两人都不与他同路,只他一人需要独自回住处。 倒是显得有些孤单了。 娄昕舟微微笑了笑,却是还未等她朝他招手,南荣念一眼便看见了她。 “师尊!” 少年下船的时候本是冷着脸,没什么表情的,这般一见着娄昕舟,就直接笑了起来,他笑得太过明媚,和历练期间的样子差别太大,以至于娄昕舟都忘记了回应他。 南荣念便自己过来了,他脚下速度很快,没几步便一把将娄昕舟给抱住了。 天边微微泛起鱼白,早间散着些许薄雾,少年的身上染了晨露的气息,湿湿的,润润的。 时隔一月,总算结结实实地抱在了一块儿。 娄昕舟知道自己应该推开他,然后再说一句“休要胡闹”,因为白允是会这样做的,可又觉得于心不忍,不,应该是出于她自己的私心才对。 “你来接我了。” 少年低声说道,语气中藏着喜悦之意,眉眼间也尽是笑意。 悄悄跟在他身边一月,娄昕舟知道他是怎么对别人的,南荣念的这副模样,绝对只有她见过。 “嗯。” 于是便轻声应道。 “师尊,徒儿好想你。” “......” 心头涨涨的,听他这般说,娄昕舟也很想回应他,可惜,白允是断然不会这般说的,她也只能沉默。 “咳咳,你这都多大的人了。”许久,娄昕舟才轻轻推开他,低声责怪,“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 南荣念听罢也不恼,只歪着头笑,他的眼中仿佛渡了层早间的雾气,浅蓝的光泽微微晃动。 “师尊不也没推开我吗?” 娄昕舟有些心虚地转过了头去,还好选了个比较隐秘的地方,不然,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得像什么样子。 就是没想到啊,这家伙一眼就瞧见了她。 “师尊是不是也想我了?” 南荣念似乎对她得反应很是满意,他眼角藏着笑意,又轻声问道。 “你不过去了一月,我想你做什么?” 娄昕舟听罢转过头来,她早就想到了应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她说的也是实话,毕竟这一个月里,她几乎天天都跟在他身边,所以并不想他。 “诶?” 南荣念却是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肉眼可见地便有些失望,他眼中的光芒瞬间就暗了下来,人也耷拉了。 这么失望的吗? 娄昕舟微惊,竟是觉得颇为自责,忍不住就有些心软,只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南荣念要比她高上一些,她抬着头看他,轻声说道。 “好了,回去吧。” 南荣念便又好了。 ...... “尊者要亲自带念儿出去历练?” 孟河山有些惊讶地放下了手中的杯盏。 他们才回来不过一日,白允尊者竟然又要带南荣念出去历练,是不打算让他喘口气吗? “念儿这次去死灵山很是辛苦,尊者还是让他歇上几日吧。” 孟河山劝道。 “不劳掌门费心了,也谈不上历练,只是带他回雪山去,那儿清净,他也能学得快些。” 娄昕舟笑着回道。 “这样啊,那尊者此去多久回来?五月......” 孟河山见娄昕舟态度坚决,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问归期。 “掌门放心,我们会在交流大会之前回来的。” 娄昕舟知道孟河山想要问什么,于是便抢先回答道,孟河山微顿,最后也只点了点头。 南荣念练剑回来后,娄昕舟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她本以为他多少会有些不情愿,毕竟到雪山去是为了备战五月后的交流大会,必然会十分辛苦,却没想到少年在听她说完后,居然一点抱怨的意思都没有,眼中竟是有些期待之意。 “师尊,那我们是多久出发呢?” 他转过头来轻声问道。 “明日一早就走。” 娄昕舟看了他一眼,顺后便移开了视线,用白允一贯的语气回道。 南荣念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笑的,眉眼,唇角,哪哪儿都是不加掩饰的爱意,那些视线太过炙热,娄昕舟便不怎么敢和他对视,不然就要暴露心中所想。 “好。” 她听南荣念低声回道,只转过身去默默收拾行装。 第二日一早,太阳还未完全出来,娄昕舟就带着南荣念出发了,昨日已经和孟河山打了招呼,她也不喜那种送别阵仗,因而离开时便没有惊动任何人。 雪山是白允之前的住所,南荣念也在上面待过好几年,直到十二那年才下山来,如今已经过去五年多了。 她直接继承了白允的记忆,也带有她的情感,回去的时候还觉有些怀念。 却是在落地的时候呆住了。 屺......屺白殿? 娄昕舟看着眼前那熟悉的纯白色大殿,一时只觉得恍惚极了,仿若又回到了现世一般。 “......” 早该想到的,邵寿宫那时就给她说过,屺白殿是南荣之主生前所居,这南荣之主原是说的白允啊。 “师尊你怎么了?” 南荣念见她落地就呆住了,有些疑惑地问道,须臾似乎是自己想到了原因,便笑了。 “很久没回来了,徒儿也觉得很怀念。” “啊,嗯。” 娄昕舟见南荣念自己给她找了理由,连忙点了点头,深吸进一口气,才迈步走了进去。 南荣秘境啊,邵寿宫说是给抹消掉了来着。 第345章 那般反应,倒像是羞赧 收整完后,娄昕舟便开始给南荣念制定修炼的计划了。 之前在魔域的时候,她学了器、毒、御、咒、傀儡以及炼丹,再加上她本身主修阵法,能教给南荣念的当真还不少,只是那交流大会近在眼前,她也不能把这些技能全部给南荣念安排一遍。 “选一两个就够了吧。” 娄昕舟趴在桌前喃喃自语,有些犹豫,落地修整过后,她便先让南荣念出去练剑了,此刻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人也该回来了。 “师尊,你在想什么?” 正想着,便听见了少年的声音,娄昕舟一激灵,立马坐直了身体。 这样子被他看见了? 心下微微不安。 白允是个清高端正的人,是定然不会有这般不雅的坐姿的。 “回来了?”娄昕舟状若无事般问道,“既如此,为师想要多让你学些东西,你看看可有什么喜欢的。” “让我来选吗?” 南荣念听罢却是有些惊讶,他额间带了些薄汗,该是练剑一结束就赶回来了。 明明是雪山,还出了汗啊。 “为师方才想了想,眼下的情况,最合适的学的应该还是阵法和用毒。” “都听师尊的。” 南荣念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好,那这般你便卯时开始练剑,午时到寒云亭学习阵法,酉时我再教你用毒,亥时入定打坐,可好?” 时间是完全安排满当的了,娄昕舟都觉得自己有些狠心,她之前在魔域的时候,一日要学习七门武艺,都未曾安排得这样紧切。 可若是要达到和以前一样的结果,必然是要付出一些努力的。 “师尊来安排就好。” 听娄昕舟面无改色地说完那安排以后,南荣念并未有丝毫的不满,直接应下了。 于是,这满满当当的修炼日常便开始了。 相比如南荣念,娄昕舟的时间倒是很多,除了夜里辅助他修炼,下午和晚上教他阵法和用毒,她还有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当然她也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便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守着南荣念练剑了。 少年身姿挺拔,出剑却很是柔和,剑尖带起的寒风,甚至不会太过惊动落下的雪花,反倒像是和它们十分和谐地融合在了一处,柔而轻,但每一招又都带了灵力,看似无力,实则背后藏着巨大的威力。 是力都用到了该用的地方。 南荣念虽然只有筑基的修为,但出剑的伤害却能比得上金丹的修士,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再怎么说南荣念在修为没有掉下来之前也是金丹,而且,也有练了快六年的基础了。 “这里手低一些会更好。” 守着南荣念练剑的时候,娄昕舟时不时会指导一两句,南荣念的剑招是白允独创的,她继承了人家一身的修为,也继承了她的见识和知识,因而,便能轻易看出南荣念需要改进的地方。 常年的习惯不好改,但南荣念一点就通,之后每每练到娄昕舟说的这个节点,他都会记着将手放得低一些。 剑尖带起地上的积雪,不知何时,那下得纷然的雪已经停了。 “歇会吧,快到午时了。” 在南荣念将最后一套剑法打完,娄昕舟便适时出声了。 南荣念闻言点了点头,收起知着,径直朝她走了过去,两人离得并不太远,他没几步就到了娄昕舟跟前。 又出汗了。 娄昕舟看着他额间有汗,抬手用衣袖替他擦了擦,南荣念便又笑了,确实是有些疲累,竟是低头就靠在了她的身上。 鼻尖呼出的热气刺得脖子痒痒的。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南荣念竟是又伸手抱住了她。 “......” 娄昕舟别过头去,单手去推他,却并未太用力,根本不可能将人推开。 “师尊,让我歇歇。” 南荣念见状微微抬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不知是不是练剑练得久了,他的声音带着些不合时宜的沙哑,娄昕舟只觉耳朵一下就热了起来。 “......” 效果适得其反,娄昕舟本来没用什么力推他,见他这般不知分寸,竟是一把抓着他的手,直接给他来了个后空翻。 “砰!” 一声闷响后,南荣念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随后便被两旁的积雪埋了个彻底。 “?” 南荣念被吓得瞪大了眼睛。 积雪深厚,他并没有受伤,只是太过惊讶,原来自家师尊是会做出这种事的吗? 娄昕舟从容地整理了一下仪容,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白允确实不太会干出这般事来,可是南荣念这一日比一日放肆,她不知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才让他做出这些明显不该是师徒之间该有的事情来。 是不是因为她一点做师尊的该有的威严都没有? 说起来,也不知道南荣念是不是故意的,他也有十七了,总不该是因为她自己思想邪恶,有那方面的想法吧。 娄昕舟有些纠结,但很快便又想起了之前在九幽的事情,随即就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是啊,那时候都被强吻了,这人一定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那种在耳朵边上小声说话的行为一看就心思不纯。 可是,他以前也没见这么放肆啊。 莫非是因为带他回雪山来的原因?因为自己一直都守着他,看着他?因为时时刻刻都是两人独处? 啊,该怎么办才好呢? 天道说过,白允对自己的徒儿是没有那种想法的,若是他们之间发生了点什么,是不是就不算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了? 哎,现在这情况属实难办啊,卷章上也没说过要怎么应对南荣念产生的这种情感啊,白允真的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南荣念从雪里爬起来后,娄昕舟就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可明明是被抛下了,他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般反应,倒像是羞赧。 少年将自己身上的积雪尽数拍了干净,而后便往寒云亭去,他一点都不担心娄昕舟会因为刚才的事情不见他什么的。 因为不管怎么样,无论是一天中的哪个时间点,他都可以打着修炼学习的旗号,让她和自己待在一起。 毕竟,就连练剑,她也自己过来瞧着了。 第346章 浅睡 娄昕舟坐在白石凳上,单手撑着额头,有些头疼。 南荣念怎么像是个没事人一般。 就好像刚才的那件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不是对白允抱有那样的感情吗?怎么回过神来却是她在纠结这些事? 虽然她不是白允,而且还喜欢着眼前之人。 “师尊,我画好了。” 南荣念举起一张符箓来,他画的是最基础的护体符,笔顺和灵力走势什么的挑不出一点错误。 “不错,继续练吧,画够一百张。” 娄昕舟回他,多少带点怨气,却没想到南荣念听罢一点也不苦恼,埋头库次库次地画了起来,半会儿就是一张,一张接一张。 “......” 和邵云帆一样,南荣念在阵法上也有相当高的造诣,两人回雪山也不过半月,他便已经能画出些像样的低阶符箓了,天赋不可谓不惊人,要知道,普通人恐怕得用半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断断续续画出些低阶符箓来,而且还是连黄阶都算不上的那种,只能卖给凡人用用。 若是让昆仑虚知道了,多半会想抢他过去吧。 娄昕舟有些出神。 这里可真是安静啊,就是偶尔下下雪,也是没有一点动静的,现在也是,只有南荣念画符的声音,笔尖浸了朱砂墨,落到黄符纸上,沙沙的,很好听。 也很适合睡觉。 这般想着,娄昕舟还当真觉得有了些困意,不知不觉间,便悄然闭上了眼睛。 恍然间,娄昕舟感觉到有人靠近,似乎遮挡了晃人的光线,又给她披上了什么,但意识消沉,这样适合睡觉的天气,她并不想就那般醒来,于是便也没有睁开眼睛。 最后,娄昕舟是被南荣念给叫醒的,映入眼帘的,是一盏烛灯,天色暗沉,不知何时已经黑了。 “怎么不叫醒我?” 娄昕舟看着南荣念将画好的符箓推到了她的面前,示意她检查,她微微低头拿起其中的一张,轻声问道。 只是没想到抬手的动作牵动了肩上搭着的衣服,衣衫微微滑落,却在就要落地之际,被南荣念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又重新披了回去。 原是还给她搭了件衣服啊。 娄昕舟这次啊反应过来,伸手将这衣服给拢住了。 “师尊也累了吧,白日指导我,夜里还辅助我打坐修炼,我怎么忍心叫醒您呢?” 南荣念的声音很是温和,烛火之下,少年微微笑着,眼中光芒正盛,直直地盯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 娄昕舟不自觉地便不敢看他,悄悄移开了目光。 南荣念的笑不加掩饰,也从不含蓄,像是初升的朝阳,总让她招架不住。 邵云帆就不曾这般笑过,他的笑很清冷,和朝阳没有任何关系,只会让人想到寒冰,就像这山上纷扬落下的细雪,但她很喜欢。 无论是哪一个,主要是看人,只要是他,怎样笑都会让她心动。 “怎么还多画了这么多?” 眼前的符箓一看就不止百张,娄昕舟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了南荣念。 “不多,反倒师尊只让我画百张,是怕我累着吗?” 南荣念歪头问道,他单手撑着头,语气中带着许多笑意,说不清是什么意思。 “一百张已经够多了。”娄昕舟转过头去,轻声回道,“普通人比不上你有天赋,灵力储量也没你那么多。” “师尊这是在夸我吗?” 南荣念笑着问道。 “自然。” 娄昕舟想也没想就回答道,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需要犹豫的事情,因为南荣念在阵法上的造诣确实让人惊讶,他的灵力储量再多,也是筑基,但他却能将那点灵力丝毫浪费地用在该用的地方,石桌上这么多画好的符纸,该是一次也没出错才能有的结果。 南荣念却是被娄昕舟的毫不犹豫给惊得呆住了,许久才回神过来,而后才回她。 “这些可是师尊的功劳,若非你夜夜助我修炼,我的灵力量可上不来。” 娄昕舟听罢却是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她每夜也不过是帮他理顺体内的灵力罢了,若是南荣念能像普通人那般自己修炼,还会厉害上一些。 不过她也知道这只是谦让的话罢了,因而也就没再说什么,两人便安静下来了,娄昕舟低头检查着南荣念画出来的那些符箓,一张又一张,当真是挑不出一点错处。 检查太过单调,何况每一张符箓都几乎一模一样,因而娄昕舟便有些分神,抬头看了眼南荣念,就对上一双炙热的浅蓝色眼睛,直勾勾地,不知看了她多久。 “咳咳......”娄昕舟轻咳了几声,将那些符箓推到了一旁,“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学用毒了。” “听师尊的。” 南荣念闻言点了点头。 娄昕舟便取出好几个白色的小瓷瓶出来,她前些日子将最基础的理论知识教给了南荣念,现在也差不多可以学习认毒了。 “认认吧,这些都是什么毒。” 娄昕舟将白瓷瓶推到了南荣念的面前。 毒是一种很实用的技能,娄昕舟在魔域学习的主要是炼毒,也就是制毒之术,但她并不打算教南荣念炼毒,对付修真界的亲传弟子交流大会,只需要会防毒和用毒可以了。 但无论是哪一个,认毒都是基础中的基础。 可南荣念并没有过实践经验,只学过理论知识,就好比各种常用炼毒的材料是何种颜色,何种味道,有何种功效,但雪山寸草不生,他根本没有机会亲自体验一番。 娄昕舟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并不是真的叫他认毒,只不过是开个头罢了,今日就会教他如何认的。 “药粉红而润,颜色很深,但其中又见些许白沫。”南荣念拿起第一个白瓷瓶打开看了眼,又闻了闻味道,缓声说道,“还有股难闻的腥味,应该是用红夫子为主料炼的毒。” 娄昕舟愣在了原地。 “我记得师尊昨日讲过这毒,名为红罗浮,会令中毒之人突然躁狂发疯,不受控制地攻击身边人。” 说得一点也不错...... 娄昕舟无比惊讶,不是,难道他在炼毒上也是天才? “......” 太伤自尊了,她之前跟着大长老学毒的时候,还那般痛苦。 第347章 原来,并非是时间过得快啊 必然是巧合,是因为这毒昨日才学过,所以才侥幸认出来了。 娄昕舟有些不甘心地想到,而后又面无表情地将另外的两瓶毒药推到了南荣念的面前。 “答得不错,那这两个是什么毒呢?” 南荣念却是丝毫不见慌张,少年很是从容地拿起其中的一个白瓷瓶仔细地打量,没多时,便露出了恍然的神情,这次甚至都没去闻味道。 “......”娄昕舟沉默半许,开口问道,“认出来了?” “是削骨散吗?” 南荣念笑着问道。 娄昕舟听到这个回答却是悄然松了口气。 “不对。” 还好没对,不然这人就太逆天了一点。 “粉质粗糙,但却晶透,确实和削骨散很像,但这并非削骨散,而是比削骨散要厉害很多的卸骨散。” 看到南荣念露出疑惑惊讶的表情,娄昕舟轻声解释道。 削骨散可以用来对付低阶的修士,但对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却没有太大的作用,但卸骨散却和它刚好相反,是修为越高效果越好。 当然,修真界最最常见的还是前者,毕竟削骨散是很好炼出来的毒,但卸骨散就不是了,它不仅对炼毒之人的能力有极高的要求,而且用来炼制的原料也都是些难求的天材地宝,实际上,削骨散正是卸骨散的平价替代品。 两者像也是很正常的。 “卸骨散?”南荣念微微惊讶,“原来师尊还有这么厉害的毒药吗?” 额,这不是重点吧,白允好歹也是渡劫的尊者啊,身上有点好东西不是很正常的吗? “咳,为师虽不喜俗世,但也曾下过山。” 晗日神尊在的时候,就常带着她到处去历练,虽然白允当时是被强迫的。 不过吧,这卸骨散娄昕舟也有,之前在魔域的时候,大长老就能炼这毒。 “啊,徒儿不是这个意思。” 见她似乎是误会了,南荣念连忙解释,却是让娄昕舟疑惑了。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有点惊讶,师尊应该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才对。” “......” 是啊,白允看起来确实是不像是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人,嗯......她是多久收着这些毒药的? 记忆很模糊,看来是本人也不记得了,正有些无奈,恍惚间,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前晃过一张笑得欢心的笑脸。 “阿允,你要这毒做什么?这东西那么贵,用也不好用,还是削骨散来得划算,用着不心疼。” “这有什么,我觉着有趣就好了啊。” 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白允,没有清冷不近人情的模样,话语中带着的竟是俏皮之意,她以前原是这样的人吗? “可这要是被你师尊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顿骂啊。” “好好的,你提我师尊做什么?这些天他一直逼我定道,我明明就还没想好啊,天天催,难得出来散散心,你别坏我心情啊。” 啊,原来是入无情道以前的事情啊,怪不得那般开朗活泼。 “诶?不好吧,定道是件很重要的事情,阿允你得好好想想啊。” “所以啊,我说过啦,我就是还没想好啊,你也催我,那你有啥好建议没?” “我?若是阿允有很珍视的人,那一定就选有情啊,若是没有,就选无情呗,那样也能轻松一点。” “......” “哈,那就这样吧,反正我也没什么特别珍视的人。” “诶?” ...... “师尊?” 见娄昕舟似乎愣神了,南荣念轻唤了她一声,娄昕舟这才回过神,抬头看向他。 说起来,这小子选的有情道呢。 “师尊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来。” 娄昕舟回道。 “以前的事情?”南荣念微微愣了一下,“师尊可能和我讲讲?” 啊...... 娄昕舟却是不知该怎么回答了,若是可以,她其实很愿意和自己的爱人分享自己的曾经,但,她并非白允,南荣念也并非白允的爱人,她不能替她做主,即使是在这样一个虚幻的世界之中。 因为她和南荣念都是真实的。 “毒可认完了?” 娄昕舟冷声说道,将桌上最后的一个白瓷瓶子递给了南荣念,后者很是听话地伸手接住,但眼中却是悄然闪过一丝落寞之意,烛火印着少年的脸颊,他的脸上明明带着笑意,但此刻竟是显得有些许勉强。 可娄昕舟认为它们是真实的,认为他在她面前的笑,全部都是真实的。 “闻着很苦,色泽明黄,是七煌味还是五莲散?” 南荣念抬头问道,似乎有些分辨不出。 “是五莲散。” 娄昕舟轻声回他,虽然只对了一个,但是另两个也都沾了边,看来南荣念在毒药一途上也还是挺有天赋的。 烛火被风吹得微微晃,雪山的夜黑得并不透彻,之后的时间,娄昕舟给南荣念讲了很多认毒的方法,也给他看了一些毒药,只可惜白允身上的毒实在太少,她也没有多少可以展示,更多的还是口头描述。 南荣念听得很认真,同样也看得很认真,只是,比起看娄昕舟拿出来的那些装着毒药的白瓶子,他更喜欢听她讲那些她没有的毒药,因为那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地看着她了。 “师尊......”也不知过去多久,南荣念出声打断她,“该打坐了。” 娄昕舟微顿,才发觉时间已经到了,有些惊讶,原来竟是讲了这么久吗? 说来,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复杂的理论知识,当年明明学得很痛苦,但现在讲给南荣念听,却是张口就来,还觉得时间过得这般快,是偶然吗? “那便回屋吧。” 娄昕舟站起身来,轻声回道,南荣念听罢也起身,须臾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纸伞来,他灭了灯,走到娄昕舟的身边撑开。 “又下雪了啊。” “嗯。” 娄昕舟轻轻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南荣念安静地走在她身边,两人都没有说话,竟是转眼便到了屋子。 寒云亭离卧寝还是挺远的。 好吧,并非是时间过得快啊。 第348章 小九尾狐来访 时间便这般过去,一日又一日,没有多大的变化,却快得有些惊人,转眼就是一月。 当天边泛起微光,娄昕舟缓缓睁开眼睛,南荣念体内的灵力已经非常充盈了,竟是有突破金丹的趋势,可距离他到筑基,也不过两个多月。 不过,修炼这般快也并非不可理解,也许,只是因为他是恢复到曾经的实力,而非突破吧,可即使是这般,他还是需要再重新经历一次金丹雷劫。 娄昕舟这般想着,一路跟着南荣念到了练剑的地方,在一旁静静看了一会儿,便悄声离开了。 该去给他做突破的准备了。 金丹期的雷劫只有九道天雷,虽然比不得其余的雷劫,却依旧足以让渡劫的当事人活活脱层皮,南荣念还是需要渡劫用的场地的。 最好是能防住所有的天雷,不让南荣念受到一点伤害,她身为渡劫的修士,应该是能画出那种程度的阵法来吧。 娄昕舟不知道,或者说是因为白允以前从未接触过阵法,因而她也不知道能做到何种程度。而且,就算是来了这方世界两个多月,前段时间也一口气就画出了许多地阶的符箓来,但防御的大型阵法她还没有上手试过。 说实话,她也有些期待了。 暗蓝色的灵力先是在掌间跳了跳,而后便流到了指尖,娄昕舟将它们送到该去的地方,不多时地上便涌现出了阵法的纹路,光芒闪烁几息,而后便暗了下去。 娄昕舟画的是一种很常见的防御性阵法,名曰护合阵,这种阵法通常用来抵御修士突破时的前几道天雷,以维持阵中人的体力。 当然,那是普通的护合阵。 为了达到抵御所有天雷的效果,娄昕舟不仅用了更多的灵力,还加了好几层的防护,加上她又是渡劫的修士,至少可以撑到最后一道天雷吧。 虽然她也不知道实际情况会如何,但从表面上来看,这阵法状态不错。 娄昕舟忍不住有些得意,正想着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就突然听见了“砰”的一声巨响。 “?!” 她有些惊疑地朝源头看去,眼睛微微睁大。 那声音听着就像是一个庞然大物骤然落地,而后在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一样。 那是南荣念练剑的地方,发生什么事了?! 娄昕舟连忙唤出含微,御剑而去。 雪山应该就只有她和南荣念才对啊,山下设了术法,其他的人想要上山,她一定会得到消息的。 啊,等等。 娄昕舟忽然看到了白允以前的一些记忆。 “......” 严格来说,山上确实只有他和南荣念两个......人。 娄昕舟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九条毛茸茸的巨大白尾巴,它们随心所欲地摆动着,扰得漫天雪花胡乱飞舞。 这雪山之上,除了她和南荣念,还有九尾狐一族。 “阿念!” 四处张望了许久,娄昕舟都没能看到南荣念,于是便有些着急地喊道。 却是那尾巴的主人回过了头来,奶呼呼地叫了一声。 “嘤嘤~” 是只小九尾?! 娄昕舟愣在了原地。 白允的时代,九尾还没有灭绝,它们生活在雪山一带,其首领是只渡劫期的大妖,即使是白允,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它,但好在白允和它们相处得还不错,也和那首领认识,甚至颇为亲近,只是人兽生活作息不同,往往多年下来都见不了几面。 怎么突然就跑这里来了?而且还是只小九尾。 “嘤嘤嘤~” 小九尾又叫了几声,尾巴摇来摇去,忽略它那庞大的体型,看着还蛮可爱的。 “师尊,我在这里......” 南荣念的声音不知具体从何处传来,闷闷的,似乎是被什么重物压着了,开口极为艰难。 娄昕舟闻言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那小九尾。 “你把我徒弟压下面了?!” “嘤~” 小九尾这次十分欢快地叫了一声。 娄昕舟一时只觉得气血上涌,有些生气,这小九尾只有元婴的修为,心智看着也不成熟,她默默无言地走上前去,揪着它九条尾巴中的一条,转手就将它给丢了出去。 “嘤?” 小九尾在地上滚过几圈停下,在雪地上压出深深地一道痕,娄昕舟一眼都没回头看它,径直走到了南荣念的面前,将他拉了起来。 南荣念稍显狼狈,身上的衣服有些乱了,头发上还沾了几根白白的狐狸毛,但好在除了脸色有些红,人并没什么事。 娄昕舟皱着的眉头才见松掉,脸色缓和过来。 “唔......”南荣念见她这般样子,有些愣神,半许歪头笑道,“让师尊担心了,徒儿没事的。” 娄昕舟轻轻点头,伸手将他头发上的狐狸毛轻轻拍下,而后才转头去看那小九尾狐。 小九尾似乎是被她吓着了,变回了正常的体型大小,乖乖地坐在一处看着他们,它金黄色的眼睛中满是好奇,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两人。 “嘤嘤......” 是颇为委屈的声音。 娄昕舟便轻步走了过去,在它面前蹲下,想了想,还是用了较为轻缓的语气。 “小家伙,我以前并没有见过你,你的父母呢?” 白允认识九尾族群里的几乎所有的狐狸,但这一小只,却并没有见过,因而只能是新生儿了吧,可即使九尾一族的性子都比较独来独往,也不该会放任自己的孩子到处乱跑啊。 “嘤?” 好吧,年龄太小,还不通人言。 娄昕舟微微扶额,也是,她竟然妄图和刚出生的小灵兽沟通交流。 “......” 南荣念也走了过来,相比于娄昕舟的严肃和紧张,少年倒是一贯轻松,竟是伸手摸了摸小九尾的头。 “嘤~” 娄昕舟有些惊讶地看了过去,南荣念是在十一岁的时候被白允带上的雪山,之后在上面生活了不到一年就被孟河山请下了山,因着时间太短,这孩子并被和九尾一族接触过,所以,这也是他第一次见着九尾狐。 “师尊,徒儿觉得它应该只是想找我玩的。” 南荣念笑着回答道,语气轻松,甚至带着些欢喜。 所以你就允许它把你坐在屁股底下了? “我们可以留下它吗?” 嗯?! 娄昕舟再次睁大了眼睛,听南荣念着语气,似乎是想收了这小九尾。 可她做不了主啊! 第349章 若非你当年拒绝了我,说不定现在我就真的有孩子了 九尾一族世代隐居于雪山,在白允以此地为居之前,它们就在这里了,这些灵兽不喜人类,因而也从未有过给谁做灵宠的先例,至少在白允的记忆中是这样的。 但在娄昕舟的记忆之中,其实还是有一例的。 娄昕舟忽然记起雪玲环绕着自己脖子的那白色尾巴来。 当初近神介绍在他和这小东西的关系的时候,就说雪玲是他收的灵宠,但值得注意的是,他在“灵宠”这两个字之前还另外加上了两个字——“算是”,而且,雪玲的血统也并不纯正。 “九尾一族不喜人类,自然是不可以的。” 许久,娄昕舟才轻声回答道。 “这样啊。” 南荣念似乎有些失望,但也不见意外,只又摸了摸那小九尾的头,笑得轻松。 “嘤嘤~” “原是阿允回来了?” 却在这时,有一人踏雪而来,娄昕舟闻声看去。 只见一高大俊俏的男子裹着一身白皮袄子,缓步而来,尽管大雪漫天,但他依旧走得十分从容,半点不受冰雪影响,仿若和这雪山是一体的,白发随着寒风飘散,男子周身都隐约透露着不见俗世的意蕴,却又十分柔和亲切。 白允尘封的记忆一下便被唤醒了,身子竟是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来人正是九尾一族的族长,俞章。 叫得是真亲密啊。 娄昕舟默默咽了咽口水。 南荣念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硬生生僵住了,淡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而后才起身朝身后看去。 “师尊,这是何人?” 尽管对方周身气势深不可测,一看就不是能得罪的对象,南荣念的语气还是不自觉地冷了许多,听起来就不客气。 “嗯?”俞章却是先一步开了口,并未给娄昕舟开口解释的机会,“阿允你竟然收徒了?好稀奇。” “他跟我姓,单字一个念。”娄昕舟轻轻点了点头,算作回答,“你闭关出来了?” 回答完后,又照着白允一贯的语气问道,见后者轻轻点头后后,才转头看向南荣念,简单介绍。 “这位是九尾一族的族长,俞章。” “俞族长好。” 南荣念笑着打招呼,当然用的是对外人的假笑,娄昕舟能很轻易地分辨出来。 “......” “不必见外,不必见外,既是阿允的徒儿,你要是愿意,叫我一声师叔也不过分。” 俞章倒是笑得很真切,常年居住在雪山之中,他平日也未曾和人类怎么打过交道,因而并没有发觉出南荣念对自己的不喜。 “师叔?” 南荣念微微皱眉,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娄昕舟。 “啊,你师祖以前曾指导过他一段时间。” 娄昕舟回道。 实际上,晗日神尊先是遇到了这九尾狐,而后才遇到了白允,只是并没有将俞章收作亲传罢了,但也的确指导过他一段日子。 “嘤!” 那小九尾却是在这时候扑了上来,俞章见状连忙张开双臂,将它给抱了起来,又左右揉搓了几番。 “呀,看来你玩得很开心啊,嗯?” 语气听起来颇为慈和,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般。 “嘤嘤嘤~” “嗯?哦哦,这样啊,那有受伤吗?” 那小九尾似乎和俞章说了什么,四个爪子不停地比划,尾巴也甩来甩去。 不会吧,这是在告状吗? 娄昕舟微微惊讶。 “这小九尾是......” 虽然后半句话并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很明显,娄昕舟有些怀疑这小九尾是俞章的孩子。 “嗯?阿允说笑了,我还未有伴侣。” 俞章却是笑了,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说话间,小九尾抓着他的衣服爬到了他的肩膀上,他本就穿着大皮袄,这下又在头后面加上了九条毛茸茸的白色尾巴,看起来整一个头重脚轻,莫名有些滑稽。 娄昕舟差点笑出来,只好抬手挡了挡脸。 “......” 南荣念的眉头几乎皱成了一根线。 俞章的事白允从没有和他讲过,当然也包括她的过去。 他本以为自己对她来说是特殊的,她只会因他的事情而动摇,或欢喜,或难过,或惊讶,或紧张,但,现在看来,又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身旁的人尽管十分的克制,但嘴角的幅度还是有些压制不住。 是啊,她活了那么久,结识了那么多的人,只是让她动摇神情而已,也不是只有他可以。 竟是有些不甘心。 可他又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就连明确地表达自己的爱意都不能够,又谈何去占有她得一切呢? 这个叫俞章的男人一口一个“阿允”,与她十分的亲密,他看在眼里,却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不知何时看向了别处,两人的声音也有些不想听,可却又一句也不敢错过。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打算找一个?” 尽管娄昕舟只是靠着白允的记忆认识了俞章这个人,但却不知为何,她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就放松了下来,脸上也不自觉地带着淡淡的笑容,周身的气质都柔和了几分。 “阿允不也还单着吗?”俞章歪着头回道,“若非你当年拒绝了我,说不定现在我就真的有孩子了。” 啊,是哦,他俩以前,差点在一起…… 本是轻松的氛围在一瞬间凝固了。 娄昕舟愣住了,南荣念也僵住了,眼中惊讶一闪而过,猛地转过了头来,嘴巴微张半许,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 “当年的事就不提了。”娄昕舟自然察觉到了少年情绪的变化,连忙岔开话题,“所以这小九尾是谁的孩子?” “啊,是族群里一对新欢生的。”俞章并没有察觉到这两人的不对劲,只轻声回答道,“阿允也知道,我们一族血脉很难延续,这小家伙还是这几百年来头一只,所以族里上下便都比较宠它,让它成了这般性子,方才是冒犯到师侄了吧,实在不好意思。” 说着又看向了一旁的南荣念。 南荣念本是低着头的,闻言才抬起头来,他单手背在身后,拳头握得很紧,面上却不见显露,只笑着回。 “哪里哪里,师叔不用道歉,它很可爱。” 第350章 为师修的是无情道 在送走俞章后,南荣念就一言不发地去接着练剑了,他心中躁动,出剑的速度比平日快了不少,挥剑的力度也大了许多,握着剑柄的那只手用力到发白,原本柔和的招式也变得狠厉起来,那漫天的雪花,竟是没有一片能落到他的身上。 娄昕舟知道他这是在发泄,这些天来,她见多了他笑,忽而看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只觉非常不适应,心里在意,不自觉间就将阵法的事给抛到脑后去了,又守了他一上午。 开不了口,如果要解释的话,就会显得很刻意,但若是不说,娄昕舟又觉得心里刺挠,怎样都不舒服。 可明明白允和俞章之间清清白白,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也用不到解释,那小子怎么就一脸不高兴了? 有什么好在意的嘛。 娄昕舟不是很理解,越想越觉得苦恼,又不愿意生他的气,只好自己憋着,午时教他学阵法,少年却开口问了。 “师尊,今日来的那个人,你们认识多久了啊?” 南荣念试探性地问道。 什么叫今日来的那个人?不是都说叫师叔了吗? 娄昕舟心中有些无言,尽管少年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这用词造句却足见他不是很喜欢俞章。 但既然南荣念主动开口问了,她也正好抓住机会解释。 “在我拜师前,他就已经跟着你师祖晗日神尊了。”娄昕舟轻声说道,“你师祖很喜欢他,若非九尾一族不愿意族人和人类牵扯太多,想必我就得叫他一声师兄了。” “那这么说,师尊你和他认识有几百年了?” 南荣念微微惊讶,他单手撑在石桌上,另一只手则在石桌之下,紧紧握着。 娄昕舟时刻关注着他的情绪,但少年面上什么都未显露,因而她暂时也没看出什么来,只轻轻点了点头。 “那他说的是真的吗?说师尊你拒绝了他的表白?” 南荣念歪头笑道,淡蓝色的眼中光彩流转,情绪莫名。 这自然是真的,可不知为何,娄昕舟有些不敢点头,须臾才回答道。 “他是在开玩笑。” “啊,这样啊。” 南荣念笑着回答道,只是脸上的笑容十分地难看,他一边说着,一边从石桌底下取出一沓黄符纸来,打算接着昨日学习的内容练习。 不用笑成这样吧。 娄昕舟有些不忍心,但又不知该怎样说。 俞章将自己的心意告知给白允的时候,白允就已经入了无情道了,在听到那满含情意的话语时,她只觉得惊讶,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感受。 “为师修的是无情道。” 娄昕舟又补了一句,说完却是自己先愣住了。 啊,完蛋了,这对南荣念来说也是一样的啊,她怎么就...... 南荣念听到这句话后,手上的动作停了一息,从没有出过错的他第一次走错了线。 “......” “画错了......” 娄昕舟出声提醒,说完又移开了视线,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还不如不解释的好。 “没事的,师尊,徒儿知道,就是不小心......画错了。” 南荣念回道,掌中灵力闪过,便将那画错的符纸烧成了灰,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他悄然抬头看了眼娄昕舟,而后才埋下头去接着画。 是啊,他早就知道的,早就知道这段感情永远不会有结果,有好多好多不可逾越的坎横在他和她之间,结局早已注定。 “......” 一时无言。 娄昕舟看着漫天的雪飘啊飘,风过无声,但带来的寒意却是刺骨的。 白允修的是无情道,可她修的是有情道啊。 好痛,感同身受的痛。 “可以了。”沉默地看着南荣念画了许多符纸,娄昕舟终于开口了,“今天要学新的东西了。” “学什么?” 南荣念闻言抬起头来,将刚画好的符纸整齐地放在了一块儿,笑得......很是灿烂。 这么快就将情绪收拾好了? 娄昕舟微微惊讶。 “你的符已经画很得不错了,是时候该学怎么画阵法了。” 符和阵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最主要的,当然是符是落在纸上的,而阵是则是落在地上的,除此以外,两者走线也不一样,不过,二者却也是相通的,知道怎样画符,画阵法就会简单很多。 “跟我来吧。” 娄昕舟说罢起身,朝她今晨画阵法的地方走去。 今日刚画的护合阵正好派上用场。 “师尊,伞。” 南荣念也起了身,只是娄昕舟走得太快,竟是没有等他就一头扎进了大雪之中,少年微微皱眉,几步跟上,而后才撑开纸扇。 “......” 娄昕舟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这点雪又算得了什么呢? ...... 转眼便过去几日,自那日后,南荣念便收敛了许多,两人心中都藏着一根刺,不似从前那般亲密,但有些好笑的是,他们也比以前更像是师徒了。 师徒,是不应该太过亲密的,所以南荣念便说了。 “师尊不用整日守着徒儿练剑,也不用陪着我画符,这些都是最基础的东西,师尊只需要抽空查验成果便好。” 在听到这话的第一时间,娄昕舟是想拒绝的,可她又找不到任何理由,正如少年说的那般,练剑和练习画符都是最基础和机械的事情,都是无谓的重复,只为加深肌肉记忆罢了,实在是用不到她的。 正常的师徒之间也是这般相处的,白允和南荣念之间也应该这般相处。 可是...... 明明是按照原本的轨迹在发展,她应该松口气才对,却不知为何,总觉心中更难过了。 不用像以前那般守着南荣念,娄昕舟有了很多空闲的时间,但她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就只趴在窗前发呆。 前段时间她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此刻又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跳过这些漫长的时间,直接快进到结局。 说来,白允和南荣念的结局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卷章上没写,天道也没说,可...... 果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吧。 第351章 师尊 打破两人这般的相处模式的,是突然到来的金丹雷劫,那时候正是南荣念练剑的时间点,因而娄昕舟也不在他的身旁。 虽说她前夜帮他辅助修炼的时候,就知道少年突破在即,本来就打算从今日起,换到她准备了防御阵法的地方打坐,却是完全没有想到雷劫会在这时候突然到来。 “这个时间,他不该是在练剑吗?” 难道是知道自己要突破了,所以换成打坐了?可为何不和她商量,自作主张? 娄昕舟看着满天的乌云,眉头紧皱,突破用的阵法点并不在南荣念练剑的地方,她必须快点赶过去。 金丹的雷劫虽说并不是很可怕,但那也是实打实的天雷,打在身上还是会痛的。 娄昕舟脚下生风,走得很快,却依旧嫌自己速度太慢,转手唤出含微,直接御剑飞了过去。 风雪漫天,又混杂着万里的雷云,也是第一次见着这奇观了。 娄昕舟落地的时候,见着南荣念就坐在平时练剑场地的中央,他身上积雪深厚,看样子已经这般打坐有一段时间了。 “......” 说不出话来,娄昕舟是真觉得有些生气了,但眼下情况,又容不得她思考其他,金丹的雷劫来得很快,第一道天雷已经下了。 却是眼都没有抬一下,娄昕舟只轻轻挥了挥手,一道足以抵抗雷劫的灵击便直接迎了上去,“砰”地一声在天空中炸开。 趁着那空档,她连忙着手画护合阵,手起手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中气愤,她从未有哪一次画得这样快速,几乎是转眼之间,阵法便成型了,刚好赶上第二道天雷。 蓝白色的闪电打在阵法结界上,而后又迅速炸开,像极了迅捷的长条爬虫。 没事了。 娄昕舟微微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微微愣住,却是给自己气笑了。 因为着急,她几乎耗尽了自身一半的灵力,虽然还剩下不少,可她是渡劫的修士啊,一个简单的护合阵竟然耗费了她一半的灵力,说出去,怕是都不敢有人相信。 像护合这般最基础的防御阵法,平日里,连她灵力的五分之一都用不到。 “......” 娄昕舟呆然地看着自己有些颤抖的双手,暗蓝色的灵光还在掌心之中不断地闪烁。 等雷劫过去,她一定要好好地与南荣念谈谈。 南荣念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的气息就已经不一样了,他试探性地握了握双手,仔细感受体内灵力流动,那感觉熟悉而又陌生,仿若故地重游,当真令人怀念。 终于恢复到以前的实力了。 “重新回到金丹的感觉如何?” 却是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语气十分不悦,南荣念这才发现自己的师尊此刻正站在不远前。 “师尊......” “为何擅自将练剑的时间换成了打坐。” 娄昕舟冷声问道。 “......” 南荣念没有说话,尽管娄昕舟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他能听出其中的生气之意。 “回答呢?” 娄昕舟见他没有回答,又问了一声,她轻轻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因为有护合阵在,这地方没有受到半点损害,若非天上的雷云刚刚散去,没人会知道这里刚刚有个筑基的修士突破到了金丹。 南荣念看了看周围,随后又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半许笑道。 “师尊又落阵了啊。” “所以为何擅自换成了打坐?” 娄昕舟没有理会少年说的话,她眼睛微眯,丝毫不受他的影响,继续问道。 南荣念听罢却是低下了头去,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娄昕舟早在别处为他准备了防御金丹雷劫的阵法,以她得实力,完全可以让他不受半点伤害度过金丹雷劫,就像是现在一样。 可...... “师尊总是这样。”南荣念重新抬起头来,少年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淡蓝色的眼睛中却藏着些无奈之意,“你对我太好了,好到......”我居然会以为自己是有机会的。 那种反应,不像是在面对自己的徒弟会有的,反而像是在对自己的爱人一般。 可若是不可能,缘何要给这么多的希望? 娄昕舟愣住了,尽管南荣念的话并没有说完,但她几乎是一息之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是怀着私心的,因为她知道当前所经历的这些只是虚假的事情,就像是角色扮演一般,所以,对待南荣念,她倾尽了自己所有的感情,未曾有半点控制,任由这些感情支配自己,不自觉的,就把他当做自己的爱人去对待了,可,事实上,白允并不会这样对待南荣念。 “不,没什么。”南荣念又笑着改了口,“只是,师尊若是始终都护着徒儿,徒儿又怎么可能有精进呢?总该让徒儿自己去克服这些困难吧。” “......” 娄昕舟有些回答不上来,天道之前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这下居然轮到南荣念自己对她说了。 其实,她怎么可能不明白那些道理呢?她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罢了。 邵云帆以前也是事事都护着她...... “我知道了......” 娄昕舟轻声回道,语气难掩有些落寞,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她的确该好好审视自己了,至少应该思考一下怎样以白允的身份和南荣念相处。 这个过程也许会很痛苦,但是,这是她必须要忍耐的事情,直到这个虚假的世界结束,直到她回到原来的世界。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会好好地去做一个师尊,而非一个爱人。 ...... 娄昕舟离开很久以后,南荣念还是依旧盘腿坐在原地,风带起他的头发,雪落在他的肩上,头上,还有衣服上,却是许久,都不见他移动分毫,直到雪停下,直到太阳出现在他的正上方,他才缓慢起身,独自一人到寒云亭去,独自坐下,独自练习画符写阵,直到太阳落山,而后,又独自学习毒理…… 第352章 成果 后面的日子,除了晚上固定的打坐修炼,娄昕舟就没有再守着南荣念了,阵法和毒药的一些没有教完的知识,她会在空闲的时候写到纸上,然后做成册交给南荣念,以少年的悟性,很快就能学明白,甚至,比她亲自教导还要快一点。 于是,日子变得很单调,南荣念说不让她守着,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娄昕舟当真就没有再去看过他一眼,就是偷摸的也没有,反而更多地往俞章那边跑。 当然,她往那处跑,自然不是因为俞章,而是因为那刚出生没多久的小九尾。 “阿允你不教导小师侄了吗?怎么天天往我这里跑?” 俞章见娄昕舟来得很是频繁,忍不住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不是它太可爱了?” 娄昕舟轻声回答道,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柔和的笑意,确实能听出她对那小九尾的喜爱之意。 “我可不信。”俞章却是笑了,毕竟认识白允这么多年了,他对她多少还是了解的,“小师侄突破到金丹以后,你才开始频繁往我这里来。” “......” 娄昕舟闻言却是不说话,只拿了根枯树枝,左右摇晃,逗小九尾玩儿。 “你们不会吵架了吧。” 俞章试探性地问道。 “哪有。” 娄昕舟听罢下意识回道,却是一时没注意自己的语气,有些急切了。 “太明显了。”俞章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就不能好好谈谈吗?” “这不是能靠好好谈谈就能解决的事情。” 既然被人看出来了,娄昕舟索性也不强撑了,只叹了口气说道,语气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落寞。 “我想不明白,你们人类为何总是这样扭捏?有什么话直说不就好了,为什么总要憋在心里?” 俞章虽不知道两人吵架的原因,但是娄昕舟不说,他也没有直接问。 “......” 娄昕舟听罢微微抬头,却是没有回答,许久,她伸手接过一片落下的雪花,才轻声开口。 “所以啊,我们是人类。” ...... 没有娄昕舟守着以后,南荣念无论是做什么都要比以前要努力,发狠地练,发疯地学,不给自己留哪怕一点的休息时间。 因为他不敢停下来,一旦有空下来的时间,他的心脏就会一个劲得疼,哪怕是他,也承受不住,或者说,是不想承受。 这段时间里,他和娄昕舟几乎都没有好好的说过几句话,就算是晚上的打坐修炼,两人也都是一言不发。 但白允其实一直都是这个性子,与其说是她变了,不如应该说是因为他的话少了,少了很多很多,但自从那日以后,他就已经不会像以前那般说话了,每每是话到嘴边,总有顾虑。 灵剑翻转,将自天上中落下的雪花尽数扫开,而后又卷起地上的积雪,直到清出一大片空地来,南荣念才收剑停下,额间有汗水顺着脸颊而下,却是还未落地,他便又开始练习下一套剑招。 忽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今日练到这里就可以了。” 南荣念眼中惊讶一闪而过,果然转头就看到了娄昕舟。 “师尊怎么来了?” 他收起知着,微微喘气,用袖子擦了擦额间的汗,轻声开口问道。 看娄昕舟来的方向,应该是刚从九尾狐那边回来,可现在离午时都还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这些天来,娄昕舟从卯时一睁眼就会离开屺白殿,去九尾狐族群那边找俞章,直到亥时前,也就是他打坐的时间点,才会回来。 “为师总得看看你学得怎样了。”娄昕舟回答道,须臾看到少年有些惊讶的表情,又开口添了一句,“离亲传弟子交流大会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这样啊。”南荣念轻轻笑道,“那师尊想怎么看?徒儿自认为还是学得很不错的。” 娄昕舟听罢微微低头,实际上,在学东西这件事上,她确实用不到担心南荣念什么,但作为他的师尊,检验学习成果,也是不可遗漏的重要环节。 “跟为师来。” 娄昕舟说罢转身,竟是往山顶而去。 屺白殿虽是建在雪山高处的,但却并非完全建在山顶,实际上,这里距离真正的山顶还有好几百米。 “这是要去哪儿啊,师尊?” 南荣念跟在娄昕舟身后,开口问道。 “这段时间你的阵法学得怎么样了?” 娄昕舟听罢转头看了他一眼,并未直接回答。 “最基本的防御型阵法徒儿已经熟练,各种增益型的阵法也有信心能画出来。” 南荣念简单总结道。 “那便让为师看看吧。” 娄昕舟轻声回道,两人说话间便已经到了山顶,顶上寒风肆虐,若非这一路上她有用灵力附体,这风将两人直接卷跑都是有可能的。 “试着用你学的防御性阵法,去抵御这山顶上的风。” 娄昕舟回头看着南荣念,说着便将护在周身的灵力罩给撤走了。 霎时,那煞人的风便直接打在身上,这地方环境太过极端,空气里还有无数的冰碴子,在烈风的加持下,仿若利刃一般锋利,不多时,就在两人身上划了几道口子。 “师尊?!” 南荣念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见着那些冰碴也在娄昕舟的脸上落了痕,一时惊讶极了。 娄昕舟撤走的,并非只有南荣念的灵力罩,还有她自己的,她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只是不自觉就这样做了,也许是不想看着他受伤,但又不得不由着他去,便想自己也陪着吧。 “为师没事,这点伤对渡劫的修士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娄昕舟解释道。 “可是......” “快落阵吧,不然你承受不了多久的。” 南荣念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娄昕舟根本就不想听,冷冷出声打断。 “好。” 少年缓缓点了点头,轻声回答道,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娄昕舟竟然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些颤音来。 “......” 但耳边风声实在太大,应当只是听错了吧。 第353章 缓和 南荣念落阵很快,金光闪烁几息,娄昕舟就听不到什么风声了。 但这可是雪山顶上,仅仅只是这么几息之间,南荣念身上的衣服就烂得不成样子了,娄昕舟要好些,她身上的衣服自带防护,因而只脸上出了几条血口子,鲜血顺着脸颊流下,在这方雪白的天地之中,格外醒目。 可她自己却一点都不理会,只转头去瞧少年落下的阵法如何。 “师尊......” 南荣念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微微伸手,却也只敢停在半空中,欲言又止。 娄昕舟自然瞧见了他的动作,心下只却觉无奈。 他自己都那般狼狈了,却还来关心她脸上那几道微不足道的小口子? “管好你自己就好,为师没事。” 娄昕舟回道。 南荣念便低下头去,他的指尖金光闪烁,去画另一套防御的阵法。 这雪山的风是时时刻刻的,他虽练了有三个多月的阵法,但是受自身修为限制,画的阵法消耗得极快,根本撑不了多久,只能靠叠加阵法来维持。 只是,画阵和画符不一样,他体内的灵力量,只能支持他画五六个这样的阵法。 娄昕舟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南荣念选择的是中小型的防御性阵法,事实上,普通的金丹修士,一次性也只能画出两三个这样的阵法罢了。 而且,这雪山顶上的风每一次的剐蹭,都至少有筑基期以上的威力,南荣念画的阵法能支撑这么久,早就已经合格了,可她还想看看,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半个时辰过去了,三个时辰过去了,而后,直到整整一天过去,娄昕舟才听到最后一个阵法破开的声音。 凌冽的寒风又一次打在脸上,南荣念再也没有半点灵力去落下另外的阵法,娄昕舟便了然了,暗蓝色的光芒自脚底升起,瞬息间将所有的风雪阻挡在外。 南荣念此刻已经筋疲力尽了,体内灵力完全被掏空的感觉十分难受,由于长时间神经紧绷,他的眉头几乎就没有松过。 “干得不错。” 娄昕舟伸手扶住他,笑着说道,她本以为南荣念最多只能支撑三个时辰,却没想到他居然坚持了整整一天。 南荣念已经累得有些恍惚了,似乎是没有听到娄昕舟说的话,因而便没有回答。 娄昕舟也不恼,扶着他缓缓蹲下来,又从空间中取出自己曾经画的疗愈符,直接给他用了,地阶品质的符箓见效很快,也不过转眼之间,南荣念身上的伤就全好了,体内的灵力也在缓慢补充。 但许是真的累极了,南荣念却并没有清醒过来,而是直接睡了过去。 娄昕舟见状也不忍叫醒他,这次小试炼说难也不是很难,但说简单也不简单,毕竟,任何一项拼时间的训练都是最折磨人的。而且,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南荣念这段时间有多拼命,正好可以借这次机会让他好好休息一番,即使只是一觉睡到天亮这种小小的休憩。 回到屺白殿之后,娄昕舟就将南荣念带到了他的卧寝,而后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床上。 少年睡得很熟,娄昕舟坐在边上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南荣念防御型的阵法掌握得十分熟练,但参加交流大会的那些各门派的亲传弟子们,都至少有金丹的修为,而六大门的那些天才们,大部分也都已经元婴,各有各的特长,想要赢下他们,想达到和原本发展一样的结果,剩下的各种增益型阵法,南荣念也必须要达到这种程度才行。 可,那些阵法他练习的时间还是有些短了。 娄昕舟微微有些担心,她并非是在质疑南荣念的学习能力,只是再怎样天才的人,也不可能在这般短的时间里样样兼顾,全部都做到最好,最完美。 南荣念的增益型阵法就要弱上一些,当然,这也有增益型的阵法比防御型的阵法更难掌握的原因。 得想个速成的法子。 绝境往往能激发人的潜力,不然创造更多的和今日这般一样的环境出来?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果真这样做了的话,就会比现在辛苦很多了,不知道南荣念能不能坚持下去。 娄昕舟有些苦恼,她走到窗边坐下,抬手打开了窗,任由屋外的寒风吹进来,这样能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其实,她最应该担心的还不该是南荣念能不能坚持,以他的性子,坚持反倒是最简单的事情,倒是该担心自己能不能看得下去。 绝境多了,定然是会受伤受苦的,今日他就那般狼狈了。 啊,突然想到了个好办法。 既然她看不得南荣念受伤,那就不让他受伤好了,又不是只有让他受伤才能激发他的潜能,她还可以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来达到同样的效果。 那这又该怎么做呢? 娄昕舟看着窗外徐徐飘落的雪花,雪山几乎时刻都下着雪,极高的海拔,极低的气温,又远离俗世,一点都不适合人类生存,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创造出一个能让她有危险的情况,其实也不难。 ...... 南荣念一睁开眼睛就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沉默几许,才记起先前的事情,正想下床去找娄昕舟,就见她刚好推门进来。 “醒了?” 娄昕舟是端着一碗汤药来的,在南荣念睡着的时候,她去厨房用一些补气活血的灵药熬的,有缓解寒气,补充灵力之效。 “嗯。”南荣念轻轻点了点头,视线固定在娄昕舟端来的汤药上面,有些疑惑,“师尊这是......” “你也学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药理了,还认不出来?” 娄昕舟走到床边坐下,轻声回道。 “徒儿只是觉得自己用不到喝这种东西吧。” 南荣念闻言笑着说道。 “屺白殿里有阵法防护,是不用。”娄昕舟一边回答,一边将药碗递给他,“但你的试炼可还没有结束。” “嗯?”南荣念伸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又将空碗递回给了娄昕舟,“的确,昨日只考察了防御型阵法。” “嗯,你增益型的阵法还得多练练。” 娄昕舟将他递过来的空碗放到了一旁,继续说道。 “师尊可别怎么说,徒儿还是有信心画出来的。” “只是有信心画出来?” 娄昕舟却是听笑了,一下便找到了他话中的漏洞。 “啊,一不小心就被师尊你发现了。” 南荣念也歪头笑了起来,灵药入体暖暖的,很舒服。 今日这气氛似乎缓和了不少。 第354章 被埋了 “砰!轰隆隆!” 巨大的响声震得人耳朵发疼,空气在一瞬间被急剧压缩,漫天的大雪之中,纯白色的庞然大物从山顶轰然而下。 娄昕舟坐在含微之上,南荣念就在她的身前,少年立于灵剑知着之上,十分严肃认真,左右躲避着压下来的碎石。 为了考察他对增益型阵法的掌握情况,同时也是为了让他突破自己的潜力,娄昕舟制造了这场雪崩。 金色的灵力在她的周身环绕,娄昕舟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南荣念,少年带着她一边御剑躲避着从山上滚落而下的各种巨物,一边在空中不断地写画着。 只是这情况不同于昨日在雪山顶上抵御烈风,那时候可以静下心来落阵,但眼下这情形,实在难以集中注意力,再加上他对增益型阵法的掌握程度不如防御,竟是还未成功落下哪怕一个阵法。 “......” 娄昕舟看着他十分苦恼的样子,回头瞧了瞧,雪崩下行的速度很快,南荣念只有金丹的修为,御剑飞行的速度要慢上一些,找不到落阵的时机很正常。 “别着急,慢慢来。” 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娄昕舟轻声安慰道。 可南荣念却是慢不下一点,他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一场试炼,却没想到娄昕舟在开始之前却告诉他,她不会用任何的一点灵力,保护她的事情会全权交由他来做。 手上的动作并未有停下过,却不知为何,画的符文却总是出错,他知道自己太过着急,但又没办法静下心来画。 雪崩就在身后,几乎咫尺之间,周遭也尽是冰碴子,可娄昕舟却不允许他画任何的防御阵法,只许他画增益的,因而两人周身便没有任何的防护。 出来前娄昕舟曾给了他一套玄阶的衣服,衣服自带防护,因而此刻他身上半点伤都没有,可她倒是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给脱掉了,不知从哪里找出的一件普通的衣服穿上,即使是渡劫的修士,在雪崩面前,虽不到危及生命,但也是会受伤的。 雪崩虽然还在身后,可就近的冰碴子却锋利极了,南荣念只不过偶然回头,就见着她那身雪白上散落着稀稀拉拉的血红斑点,竟是生生将白纱穿成了半红裙。 娄昕舟任由自己身上的口子添了一道又一道,眉头没皱半分,反正着急的人又不是她,竟是出奇觉得心情好极了,嘴角都不忍心放下。 可南荣念是当真迟迟画不出来,再这般下去,两人就要被埋在雪崩底下了。 娄昕舟微微苦恼,可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以,挖雪也是件苦差事,到时候就把南荣念送出去,让他库库挖雪找自己,毕竟就算是金丹,但雪崩带来的雪可有百丈厚,若是他不能熟练地掌握增加力量和恢复灵力的阵法,也是没法在短时间里找到她的。 娄昕舟这般想着,忽觉一阵阴影自头顶而来,抬眼看去,才知自己一语成谶,她得眼睛微微睁大,南荣念也回过头来,眼中少见地有了毫不加掩饰的惊恐之意。 “师尊!” 南荣念一声大喊,便要朝娄昕舟扑过去,后者见状微微皱眉,一道灵击直接将他给打了出去。 而后,视野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娄昕舟有些无言,但她毕竟有渡劫的修为,在被掩埋的瞬间就给自己上了防御的阵法,暗蓝色的灵光撑出了一个直径两三米的小球,可以容她自由活动。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她被埋得太深,看不到一点光线,虽然灵光能带来一些光亮,不过实在微弱,相当于没有就是了,而且她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不知道南荣念是什么反应? 本来她也就是这般想想,没想让南荣念那么着急,倒没想到真的发生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吧,那小子竟然真的那般久了都没画出一个增益型的阵法,被埋可不该吗? 好吧,不过埋得是她罢了。 “......” 难道这个方法不可行吗?果然突破极限什么的,只能在威胁到他自己的生命时才可能会发生?还是说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啧。” 娄昕舟稍微有些烦躁。 这底下除了偶尔传来的雪滑动的“咕叽”声响,便再听不到其他的什么声音了,这空间太过安静,她也做不了其他的什么事情,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也是哦,人与人之间有很多的不一样,她再怎么说也有渡劫的修为,除非自己主动,又有什么东西是能危及到她性命的呢?通常只有弱小的一方是需要被担心的吧。 如果她才是做徒弟的那一方,会担心自己有渡劫修为的师尊吗? 怎么想都不会吧。 “......”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会想出这个办法啊?? 渡劫的尊者被雪崩埋了,是不是有点太过丢人了?好在这雪山上面除了九尾一族,并没有其他人,不然她可真保不住白允的面子。 好无聊啊,按照南荣念的修为和现在对增益型阵法的掌握程度来看,救出她至少半日起步,这就意味着她必须在这黑不溜秋的地方,百无聊赖地待上整整半日。 “......” 虽然她可以完全自己出去。 但果然还是让他着急着急比较解气吧。 嗯?解气?所以她之前那段时间都是在生气吗? “诶?” ...... 南荣念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都要停止了,金色的光芒不断闪烁着,脚底的阵法早就已经画好了,可是那些增益还是不够,远远不够挖开这片崩塌下来的大雪。 灵光依附在双手之上,但因为太过着急,南荣念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加快救出自己的师尊这件事上,因而灵光附在手上并非防护,而是增强了手双手的硬度,为了更好更快地挖开积雪。 在哪里?师尊......你到底在哪里啊?! 额间有汗水滴下,落在大雪之上,发出“噗嗤”的声音,南荣念完全不敢停下,转眼间又落下了一个恢复灵力的阵法。 娄昕舟出发前给他说过的,她不会用任何的一点灵力。 该怎么办才好,师尊,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第355章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啊...... 出乎意料的,娄昕舟在底下待了不过半个时辰,就有光线透了进来。 她有些惊讶地抬头,积雪还并未被挖开,但先听到了顶上的雪滑落的声音。 “这就挖到了......” 好快! “师尊?!” 南荣念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于是大喊了一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娄昕舟头顶的雪被大片挖开,露出少年那张着急的脸来。 娄昕舟还是第一次在南荣念的脸上看到这边表情,一时竟然就呆在了原地,直到南荣念将周遭的所有大雪挖走,有些着急地拍打着闪着暗蓝色光芒的结界,娄昕舟才回过神来。 挥手将阵法撤了。 “师尊,你没事吧。” 南荣念从高处跳了下来,一把拉起了娄昕舟的手,而后左瞧瞧,右瞧瞧,见着她身上除了之前被冰碴子刮出来的小口子,似乎再没有别的大碍,才松下一口气。 “我没事。” 娄昕舟有些不忍直视他那真切关心的眼睛,只别过头去,将手默默地抽了回来,颇为心虚地回答道。 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 “师尊没事就好。” 不知南荣念有没有发现她得那些小动作,少年松了气后便笑了起来,眼中光影绰绰,带着明显的温柔的爱意,似乎是忘了掩饰。 “......” 娄昕舟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一会儿才记起考察来,正想抬头说话,却听南荣念先开了口。 “师尊。”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许是挖了太久的雪,也带着些不明显的沙哑,“徒儿错了。” 嗯......嗯? 娄昕舟猛地抬起了头,沉默半许,轻声开口问道。 “为什么要认错?” 她这次被埋在雪崩之下,并不是南荣念的错。 实际上,有错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她错估了自己徒弟的能力,又没意识到自己的任性,拿自身安危威胁他,将他逼得太紧了。 “之前徒儿说的话不对。” 南荣念认真看着她,缓声回道。 “什么话?” 娄昕舟却是疑惑了,她还以为南荣念是因为这次的事情,看来应当不是,那又为何认错? “说师尊不该总是护着徒儿,让徒儿没有精进。” 啊......这个啊。 娄昕舟闻言便有些茫然,但心脏却开始发胀,前几个月的委屈一下便涌了上来,还未待她有什么反应,眼眶先湿了。 “师尊?” 南荣念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一个反应,见状便有些着急,又要伸手去拉她。 娄昕舟这才回过神来,抬手隔开了南荣念伸过来的手,剩下的那只则是将自己的脸给捂上了。 怎么哭了啊喂! 娄昕舟别过头去,怕南荣念误会,连忙出声解释。 “突然见了日光,为师眼睛有些痛。”所以才会流眼泪。 后面的半句娄昕舟没有说出来,现在这情况总感觉多说多错。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哭啊?! 心底自责懊悔万分,娄昕舟甚至觉得有些着急,默默祈祷南荣念不要再纠结此事,好让这件事情快点过去,后者闻言却是没了声。 ......? 久久不见他说话,娄昕舟便忍不住微微回头,透过指缝去瞧南荣念。 “!” 可少年是一直看着她的,视线不曾移开过半分,娄昕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脸上竟然带着淡淡的笑容,静静地,认真地看着她。 “......” “师尊是渡劫的尊者。”许久,南荣念终于开了口,“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的厉害,没有什么东西是能伤害到师尊的,所以以前,徒儿从不需要担心你会受伤。” 南荣念说着,竟是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本就不远,娄昕舟见状便想往后退去,却是被南荣念伸手给拉住了。 “......” “师尊......”南荣念唤了她一声,声音温柔,语调也根本就不是作为徒弟该有的,“别躲开。” 那话像是直接点在心头,娄昕舟便不好再动了,只是头也并没有回过来,理智告诉她,这个情况相当不妙,她立即应该转过头去阻止南荣念继续往下说,但她得私心却又让她忍不住地想要听下去。 再一会儿就好,就一会儿...... “这两日看见师尊受伤,尽管那些伤都不会危及性命,但徒儿还是怕得很。” “......” “师尊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南荣念又往她得方向靠近的半分,少年早在不知什么时候长得比她高了,竟是将日光给遮了个彻底。 眼中的光芒微微闪烁,娄昕舟深深吸进一口气,鼻头发酸,却是久久不知道怎样回答。 好想回应,好想告诉他,不想让他那般难过和绝望,可...... 她不能承认这段感情。 “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弟子。” 娄昕舟用手背擦干了脸上的泪渍,而后终于转过了头来,她开口很轻,尽管努力克制,但她也不知自己有没有带着哭腔。 娄昕舟只觉心间柔软,可又酸涩极了。 “也会是我收的最后一个弟子,这些年来,我一直......” “......” 南荣念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把你当成我的孩子来看待。” 娄昕舟说罢便低下了头,有些不敢去看南荣念的表情,只是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 只是他拉着的。 “......” 空间安静下来,两人都许久没有说话,娄昕舟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忽而觉得被南荣念拉着的那只手怎么都不自在,就想着收回来。 却是根本拉不动,才惊觉南荣念有多么用力。 “?”娄昕舟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沉声开口,“放......” “师尊尽管说。”娄昕舟话都没说完,就被南荣念出声打断,他忽然变得执拗起来,语气也由不得人拒绝,“徒儿绝对不会放手。” 啊......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啊...... 娄昕舟所有的动作都停下了,像是被瞬间卸了力,再也没有其他的力气去反抗,她看着少年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只能妥协地闭上了眼睛。 什么都不想管了...... 第356章 合欢 唇间的触感柔软而细腻,娄昕舟能感受到南荣念的小心翼翼,她微微抬头,控制不住地、不自觉地回应起来。 而后便被整个抱住了,双臂越收越紧,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热意便涌了上来,脑子也开始变得晕乎乎的,却是一点也不想分开,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抱了上去,顺着少年的脊背往上,直到指尖传来了发丝柔软而顺滑的触感,鼻尖尽是喜爱之人的气息。 灼热的,像极了欲火焚身。 什么都不想管了,管什么天道,管什么因果,管什么世界毁灭。 怎么样都好,无论什么,都不想管了! 娄昕舟不知道两人是怎样停下的,整个人都有些不清醒,浑身更是像通了电一般,脑中不断地重复着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南荣念就走在她旁边,牵着她的手,笑得可灿烂可灿烂了。 “师尊~” 语调都欢快了起来。 娄昕舟微微扶额,随即又叹了口气,转过头去问他。 “什么事?” “没什么,就想叫叫你。”南荣念歪着头笑道,又欢喜地叫了一声,“师尊~” 娄昕舟便觉得脸上发热,许久才轻轻应了一声。 “嗯。” 南荣念便笑得更开心了。 这里离屺白殿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御剑飞行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但若是走路的话,却需要整整半日,可两人谁也没有唤出灵剑来,谁也不忍心打破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欢愉。 这日子少见的没有下雪,两人并肩走着,缓慢而又安静,在雪地上留下了两排深深浅浅的印子。 这是娄昕舟在来到这方世界后,第一次觉得这般轻松。 ...... 娄昕舟虽然没有给出正面的答复,南荣念也没有说的特别清楚,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认为,他们已经确认关系了,毕竟那种事情只能是伴侣才可以做的吧。 娄昕舟单手撑在石桌之上发呆,在她的对面,南荣念正专心致志地,且深思熟虑地,将不同的灵药用灵力碾碎,而后又按照一定的顺序添加进一个小白瓷碗中。 自那日以后,她便又回到了事事都守着南荣念的日子。 本来一开始她还没有那种打算,可早晨少年从打坐中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转过身来拉住了她的手。 “师尊,陪我练剑?” 用得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可手上的劲是一点也不小,根本就没有放她离开的打算。 娄昕舟便用没被抓住的那只手轻轻打了一下他抓着自己的手,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有给我选择吗。” 南荣念便只笑,笑得特别开心的那种。 “师尊?”见娄昕舟似乎是在发呆,南荣念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娄昕舟微微抬眼,而后又将面前乱晃的那只手轻轻挥开,回他。 “没什么,专心一点,没多久就要回去了。” “可师尊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南荣念笑了笑,但还是颇为听话地继续炼制手中的毒药。 “......” 娄昕舟听罢却是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亭外的天地,白茫茫,空荡荡的。 这小子怎么什么都能看出来? “师尊近来似乎特别容易忧心。” 即使没听见她回答,南荣念也是一点不恼,他的语气轻缓,带着不容忽略的淡淡笑意。 近来啊,应该是自她过来之后吧。 娄昕舟暗暗想到。 “徒儿虽不知师尊在烦恼什么,但师尊若是愿意和我说,徒儿会很开心的。” 娄昕舟回过了头来,可到底是不知道应该怎样说,最后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笑着回道。 “没什么,就是在想以后要怎么办。” “以后?”南荣念微微一顿,而后却是笑了,“无论发生什么,徒儿都会一直跟在师尊身边的。” 细雪纷纷,随着风落到了亭子里面,少年的眼眸中有微光点点,映照着雪地的白光,格外动人,格外让人心安。 娄昕舟便也忍不住跟着他笑,目光也在不自觉间变得柔和起来。 “师尊。” 南荣念却是忽然又开口了。 “嗯?” 娄昕舟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去。 “要不要徒儿抱抱你?” 少年语出惊人。 “为......为何?” 娄昕舟惊得眼睛都大了,心脏也在陡然之间加快,可对面的人却是头也没有抬一下,只专注于他手中的事。 “因为徒儿总觉得,师尊好像一直都在一个人背负着什么。” 南荣念轻声回道,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刚好也将手中的毒药炼制完成了,于是便将小白瓷碗给推到了娄昕舟的面前。 那白色的小碗中,静静地躺着一摊淡粉色的粉末。 “......” 娄昕舟却是没心思去看南荣念炼好的毒药,她几乎被少年的话给一下定在了原地,顾不得低头去看别的东西了。 有那么明显吗? “我不想师尊这么辛苦,但,徒儿应该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 所以就想抱抱她吗? 娄昕舟知道自己不应该哭的,这不是一个师尊该有的样子,可是她又忍不住,只好连忙低头掩饰。 “别和为师搭话了,专心一点。” “毒已经炼好了哦。” 少年小声回道,而后缓缓起身,轻步走到了她的身旁,微微弯腰,伸手将她抱住了。 相触的地方很是温暖,少年的头发在她的身前垂下,明明是严寒雪地,娄昕舟却忽然觉得身体燥热起来,心间跳得极快。 忽而便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等等,你炼的是什么毒?” “合欢。” 南荣念微微歪头,笑着回道。 ?! 虽说是她自己说的让南荣念来给她下毒的,说什么要是能毒倒她这个渡劫的修士,就算出师了。 可她那话也就只是说说啊,正常人谁学了不到半年,就能炼出毒倒渡劫修士的毒啊? 这人,这人,天赋也太变态了吧! 而且还用的是那种毒! 娄昕舟从含微上跳下,一头扎进了大雪之中,她几乎是从寒云亭落荒而逃出来的,飞得极快,没给南荣念一点追上她的机会。 暗蓝色的灵力在周身交缠环绕,好在南荣念炼的毒并不是太烈,而且她又有渡劫的修为,身上的燥热不至于降不下去。 只是,她这师尊未免当得太郁闷了一点吧! 第357章 昨晚你帮我换衣服了? 南荣念并没有追着娄昕舟出去,实际上,这本来也是他预料中的情况,因而一点惊讶也没有,只从容的将石桌上的东西整理好,又将新炼出的毒药收进了空间之中。 “希望别生我气才好。” 南荣念将东西收拾好,又朝娄昕舟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 要想毒倒像白允那样的渡劫尊者,他只能想到这种毒了, 也算是投机取巧吧。 这般想着,南荣念便朝自己的卧寝去了,马上就要到亥时了,娄昕舟对他的作息很是严格,虽然解毒会花点时间,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他只需要回去等着就好了。 却是没想到,一连半个时辰过去,外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南荣念便有些着急了,在门口转了几圈,果断唤出知着出去了。 “可千万别被那些狐狸找到了。” 南荣念低声喃喃,些许不安。 ...... 娄昕舟躺在雪地之上,她身上的衣服被冰雪沾湿,身体的燥热也早已褪去,可却依旧不想起身。 这里离天空好像很近,十分寂静,夜空上坠着一条长长的星河,仿若触手可及,娄昕舟便伸手去抓。 自然是抓不到的,可心底还是很高兴。 忽而就想起南荣念说的那些话,心头热热的,手耷拉下来,遮住了眼睛,便不管不顾地闭上了。 就歇一会儿,没关系吧。 南荣念找到自家师尊的时候,发现她正躺在雪地之上,蓝色的衣裙之上,竟盖了薄薄一层积雪,不知这般睡了多久。 “......” 南荣念从知着上跳了下来,落脚很轻,怕脚步声吵到她,可靴子踩在雪上定然是会发出“咕叽”的声音的,他便定住了,许久才敢去落下一步。 直到走到她身旁蹲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行为似乎颇为好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师尊啊,雪上可凉了。”南荣念小心翼翼将人抱了起来,寒意透过衣服漫进来,他微微皱眉,忙在手中涌上灵力,去温暖怀中之人的身体,“瞧吧,衣服都湿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 娄昕舟睡得很沉,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什么人抱着,那人很是温暖,便有些忍不住地朝热源靠近。 南荣念刚刚带着娄昕舟上了灵剑,又落了阵法抵御寒风,就发觉怀中的人忽然蹭了蹭自己,还以为是人醒了,连忙低头去看。 可映入眼帘的是那人紧闭的双眼,和她因为暖和而露出的放松神情,才知是自己误会了,怀中人根本就没有要醒的意思。 终究是忍不住轻轻一笑。 看来,今夜是定然打不了坐了。 娄昕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她盯着从窗口闯进来的日光,有些茫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唔......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在雪地上睡着了才对。 怎么回来的? 娄昕舟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须臾却是瞥到了桌上的空碗,更加疑惑了。 看残留的药渣,应该是驱寒护体的灵药。 “......” 不是吧,是被南荣念找回来了吗?而且她中途还没有醒? 怎么可能?! 啊,这下丢人可丢大了。 娄昕舟忍不住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却忽而又觉得,衣料接触皮肤的感觉,似乎和平日穿的有些不太一样,低头一看,却是禁不住睁大了眼睛。 这不是南荣念的衣服吗?! 这......他......他他还帮自己换了身衣服?! 中......中衣也没了...... 娄昕舟的手有些抖,眼神也有些惊恐。 没发生什么吧,是没发生什么吧! 唔啊!怎么会这样啊!她是傻子吗,怎么就睡过去了?那么久不回去,南荣念肯定会找过去的啊,这下好了,发生这种事了吧? 啊,不对,按理来说,他们已经是伴侣关系了,发生那种事情好像也完全没有问题。 嗯?不对,不对,好像不是这个问题吧,这种事不是该经过她得同意吗。 好像也不对,就是换个衣服而已,也不一定会发生那种事情吧?她......她应该是想多了,对吧? 对吧。 可果然还是被看光了对吧!!!唔啊啊啊啊! 娄昕舟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此刻,南荣念正在外面练剑,一招一式都十分认真,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随后又隐入雪地之中,此时的他,完全没有心思去思考昨夜的行为,到底让自己的师尊陷入了怎样的深深困扰之中。 娄昕舟换好衣服出门后,抬头看了眼太阳,距离午时还有好一阵子,也就是说,南荣念此刻应该是在练剑。 该不该过去呢? 娄昕舟有些犹豫。 没吵架固然好,可为何她总觉得,她和南荣念的关系缓和之后,她这个师尊就逐渐的没了师尊样呢? “师尊,你醒了吗?” 娄昕舟正这般想着,脑中却突然冒出了南荣念的声音,冷不丁地吓了她一跳。 啊,对哦,南荣念也学了传音的阵法。 “......” 南荣念练剑的地方离卧寝并不远,应该是察觉到了她的气息吧。 “嗯,醒了。” 娄昕舟传音回道。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应该是正在练剑的原因,那头传来了微微喘息的声音。 “自然是没有的。”怎么可能有嘛,她好歹也是渡劫的尊者啊。 “那师尊要过来吗?” 南荣念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问了没必要的问题,轻轻笑了笑,而后又继续问道。 “......” 娄昕舟有些无言。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即使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也掩饰不住啊,但也只能轻声应了。 “徒儿等你。” 南荣念笑着回道。 “昨夜......” 思考片刻,娄昕舟还是问了出来,总感觉,若是不现在问清楚,她会纠结很长一段时间的。 “昨夜?师尊是想问我昨夜为何没有叫醒你吗?”南荣念轻声笑道,“没关系的,辛苦了这么久,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徒儿只是少打一天坐而已。” 啊,差点忘记还有这件事了。 “咳咳。”娄昕舟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不是这件事情。” “嗯?” “是......” “是什么?” 娄昕舟有些开不了口,被羞耻心凌驾了几息,须臾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有什么说不出来的? 南荣念忽而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声音,被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便有些着急地问道。 “师尊你刚......” “昨晚你帮我换衣服了?” 却被娄昕舟直接打断了。 第358章 师尊,它们好像不欢迎我啊 啊,是问这件事啊。 南荣念微微愣住,须臾又忍不住捂着嘴笑了。 原来她很在意吗? “是哦。” “什......” “但徒儿蒙上眼睛了,所以什么都没看见。” 南荣念还是知道娄昕舟在在意什么的,因而根本就没给她机会将话说完,就开口解释道,正如她方才打断他那样,语气中满是笑意。 娄昕舟一听,脸上微热,她用手抚上耳朵,附了些灵力上去,指尖冰冷的触感令燥热降下,许久她才轻轻“嗯”了一声,而后就将传音直接给切断了。 南荣念看着眼前的传音阵法渐渐消散,微微笑了笑,那笑容淡淡的,可即使很久很久以后,也没有落下去。 ...... “什么?”俞章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娄昕舟,眼中尽是惊讶之意,“你要让师侄和小风雪比试?” 娄昕舟认真地点了点头。 小风雪就是之前那只小九尾,娄昕舟也是在过来很多次以后才知原来这小家伙是有名字的。 “风雪毕竟是灵兽,阿念伤不了它的。” 娄昕舟以为俞章是在担心小家伙的安危,于是便解释道。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俞章闻言摇了摇头,神情颇为严肃,“阿允你也知道,灵兽和人类的等阶差距,小风雪现在就有元婴,换成你们人类的战力,它可有出窍的实力哦。” “这我知道。” 娄昕舟微微抬头,轻声回道。 “那你还让师侄......” 俞章还是不敢相信,他也是知道的,南荣念之前才突破到金丹,白允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能让他就这样和小灵兽打呢? “我还是对自己的徒儿很有信心的。” 娄昕舟笑着回道,正好见着小风雪从寨子里欢快地跑出来,于是又朝它招了招手,之前她总往这处跑,这小家伙自然是认得她的,不仅认识,还非常喜欢她,见状高高兴兴跑过来,猛然扑到了她的身上。 “哎。”俞章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妥协了,“风雪还小,不知分寸,要是伤到了师侄,你可别赖我。” “自然。” 娄昕舟惬意地摸着小九尾那毛茸茸的头,点头回道。 彼时南荣念尚在练剑,还不知接下来自己要和灵兽对上,这般转眼就是近一月过去了,再过几日他们就要下山回观云了,今日打坐完,娄昕舟就跟他打了招呼,独自去九尾族群去了。 至于去做什么,没说,但他猜测应该是要离开了的原因,所以过去打个招呼,因而也没有阻止。 娄昕舟很快就回来了,南荣念余光瞥到她,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在雪山上这四个多月,里娄昕舟还教了他一些别的剑招,那些剑招各不相同,有的清冷,有的淡然,有的热烈,和白允往常的剑招风格都相差极大,似乎出自不同人之手,变化无穷,对灵力的要求很低,杀伤力却很大。 “师尊这么快就回来了?” 南荣念微微喘气,笑着问她。 娄昕舟轻轻点了点头,走上前擦去他额间的薄汗。 “三日后我们就回去了,你可掌握那些剑谱了?” “师尊说的是新交给我的那些吗?” 南荣念问道。 “嗯,就是那三套剑谱。” 娄昕舟点头,那三套剑谱分别是岐鸢教给她的,以及灵虚长老和郑巳律的独创剑法。 “它们风格相差太大了,这么短的时间......” “师尊不是每日都在看着徒儿练吗?”南荣念笑着回道,颇为自信,“可不能怀疑徒儿的悟性。” 娄昕舟确实是看着的,尽管中途断了两三个月,但是就最近这一个月来看,南荣念对这三套剑法确实已经掌握得非常熟练了,一是凭天赋,二是凭努力。 只是,学会了和学会用了是两回事。 “咳咳,为师自然是相信你的。” 娄昕舟不知为何却是有些心虚了,今日去找俞章说比试的事情,其实就是想看看南荣念对剑招,当然也包括阵法和毒药,是否能融会贯通,运用到和实战中。 “嗯?” “不过,马上就要下山了,所以,为师希望你能和那只小九尾比试一番,看看这四个多月的学习成果如何。” “啊,师尊原来就是为这事去找俞章吗?” 南荣念恍然大悟。 “俞章?你该叫他师叔。” 娄昕舟有些无言。 “小灵兽吗?它可有元婴期呢。”南荣念却是不理会她说的这话,若有所思起来,许久又笑着看向娄昕舟,“那师尊觉得谁会赢?” “这得看你了。” 娄昕舟有些无奈地笑了,南荣念这问题问得,真要她回答的话,她可能会选小风雪吧,毕竟修为摆在那里,可若是南荣念真的赢了,她肯定会很高兴吧。 “徒儿定不会让师尊失望的。” 尽管没有得到问题的答案,但南荣念还是笑得很开心,他知道娄昕舟对他的偏爱,所以即使他和小九尾的差距极大,她也定然是希望他赢的。 所以,他会赢给她看的。 “比试的时间呢?” “明日辰时,我们过去找它们。” 娄昕舟回道。 “那徒儿正好准备准备。” ...... 这是娄昕舟第一次带南荣念来九尾狐的族群,这里的狐狸对她很是熟悉,但却是首次见着南荣念,狐群排外,光是进个门她就听到了很多呲牙的警告声,好在俞章及时喝止了它们。 南荣念见状便俯身在她耳边抱怨。 “师尊,它们好像不欢迎我啊。” 声音颇为委屈。 娄昕舟听罢回头,少年比她高些,她便微微踮脚,也在他的耳边悄声说。 “没事,有为师在,它们不敢不欢迎你。” “明明就是我的功劳啊,阿允。” 悄悄话对渡劫的灵兽不管用,俞章颇为无奈地抱怨道。 “师叔还在意这些?” 南荣念今日的心情不错,竟然愿意叫俞章“师叔”了,娄昕舟微微惊讶。 “哈哈,小师侄不像是来找风雪比试的,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俞章笑着回道,“师叔先说好,一会儿受伤了可不许赖我。” “自然的事,师叔也别太担心,也不一定是师侄我受伤。” 南荣念也回道。 娄昕舟被夹在两人中间,有些无言。 这气氛是怎么回事? 莫名有股火药味,是错觉吗? 第359章 比试 也不知道俞章是怎么和小风雪解释这件事情的,小家伙看到南荣念的第一眼竟是整只狐狸都抖了抖,毛茸茸的尾巴都有些炸毛了。 “啊,这就不记得我了吗?” 南荣念见状却是有些失望,这小家伙几个月前还将他压身下呢,那时候不是很喜欢他吗?怎么还没过去多久,就这般害怕自己了? “嘤嘤......” 小风雪蜷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它已经比以前长得大了许多,只是还没有学会化形,族里的人也都还将它当小崽崽。 昨日族长给它说有个很厉害的人类想和它打架,它瑟瑟发抖了整整一夜,本来以为是不认识的人类,但见着之后才发现是之前的那个小哥哥,族长之前和它说,把别人压在屁股底下是很不好的事情,被压的人会很生气,可能会过来找它报仇。 所以这是来报仇了吗? “嘤嘤嘤......” 小家伙颇为害怕地叫了几声,看向了坐在高台之上的俞章,眼中都是求救之意。 娄昕舟和南荣念都不懂狐狸语,因而并不知道小风雪在说什么,南荣念站到比试的场子上去的时候,一脸疑惑。 俞章没想到这小家伙会这么想,一时愣住,而后便忍不住笑了,而是摆了摆手,轻声安慰它。 “没事,风雪可比他厉害多了哦。” “嘤?” 小家伙疑惑又惊讶地歪了歪头,它目前对修为实力什么的还没有概念,九条尾巴摇来摇去,根本不敢去看南荣念。 这该怎么打啊。 娄昕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上去就像是南荣念在欺凌弱小一样。 “师尊说你叫风雪是吗?” 尽管南荣念并不知道这小九尾为什么会这般害怕,也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他觉得有必要试着和它沟通一下。 小风雪还不懂人类的语言,但对自己的名字还是很熟悉的,听到南荣念叫了它的名字,那焦躁乱晃的尾巴忽而就停住了,它转过头来,紧紧盯着南荣念,似乎是在等着他的下一句话,只是身体戒备,似乎时刻准备着逃跑。 “没事的,你可比我厉害,”南荣念见有效果,接着说道,“要跑也是我跑。” “嘤?” 小风雪果然还是听不懂,见南荣念说了好长一段话,有些疑惑地叫了一声,但许是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吓人,因而它竟是放松了不少。 “咳咳,开始吧。” 俞章见小家伙的状态似乎稳定了下来,终于宣布了比赛开始。 小风雪能听得懂他的话,因而在话音落下的第一时间它就弹跳了出去,若非这场子落了结界,这一下就可能会跳到场外去。 但即使小风雪怕成这般,南荣念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修为差距在这里。 撑着小家伙还在警惕着他的这段时间里,他起手就给自己上了七八个增益的阵法,而后才唤出知着来,剑身翻转,寒光映照到了远处的风雪身上,他缓步向它走去。 “嘤!” 小风雪被灵剑给吓着了,尖哑叫了一声,周身泛起白色的灵光,竟是瞬间变大了十多倍,元婴灵兽的气息蔓延开来,威压降下,压迫感倍增。 南荣念修为仅有金丹,等级上的压制可不是开玩笑的,在小家伙将威压释放出来的瞬间,他便直观地感受到一股重力沉沉压下,脚下竟是不能移动半分。 “风雪现在受惊了,可没什么分寸,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哦。” 俞章不知什么时候从高台上跑下来了,看着娄昕舟面露担心之色,便忍不住开口劝道。 “别这么着急。”娄昕舟闻言转过头去看着俞章,尽管担心,但是眼神却是坚定的,“我相信他。” 俞章微微愣住,在他认知里,人类是很弱的一种生物,生命很短,实力也很低,他遇到的大部分人,少有能接下他一击的,哦,当然,白允除外,这人能接下他两击。 “小师侄才金丹,怎么可能赢呢?反正我是不信的。” “......” 小风雪见南荣念似乎动不了了,便有些警惕地朝他靠过去,明明身体那般巨大,可落脚却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两只眼睛直直的,鼻尖耸动,尾巴还微微向下耷拉。 奇怪,族长不是说这人很厉害吗?为什么突然不动了? 小风雪很是疑惑,可尚在警惕着,也不靠得很近,到了一定的距离就停下了,不再往前半分。 “......” 南荣念一直注意着它的行动,见它停下便有些失望,他悄然动了动后脚,微微蓄力,静待冲上去的时机。 “啊,小师侄这是装得啊。”俞章有些惊讶地开了口,“演技不错,把我都骗过去了。” 娄昕舟听罢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有些不相信。 俞章可是渡劫的灵兽,那种小把戏能骗得过他? “阿允别不信啊。”俞章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心思,“我是真的没看出来。” “我都看出来了。” 娄昕舟冷冷回了一句,言下之意,还是不信。 “咳。” 俞章尴尬地咳了一声,而后便不说话了。 娄昕舟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见后者面色微红,有些惊讶。 嗯?莫非真没看出来? 南荣念一开始给自己上的那么多层的增益阵法,可并非无用功,或增加防御,或增加速度,一层层叠加起来,足以抵抗小风雪的威压了。 距离拉近了不少啊。 南荣念紧紧盯着小风雪,呼吸也慢下来,时刻注意着小家伙的动静。 小风雪当真是疑惑极了,它生来就有的直觉告诉它万万不能靠近南荣念,可眼前所见又和直觉告诉它的不一样,眼前的人类整张脸都被憋得通红,额间汗水直流,颈间的青筋暴露无疑,就连手指也用力到发白,一看就是被它的威压给压得动不了嘛。 哪里有危险? “嘤嘤~”族长果然没有骗它,这人类没它厉害。 小风雪欢快地叫了一声,耳朵不塌了,尾巴不耷拉了,也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了。 “嘤!” 它高声叫了一声,便直接朝南荣念跑了过去,庞大的身躯落在地面之上,虽不见晃动,但是震感强烈。 南荣念见状却是根本不慌,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时机到了。 金色的灵光忽然自脚下喷涌而出,南荣念脚下一点,在瞬息之间高高跃起,而后一个翻身,竟然落到了小风雪的背上。 ?! 第360章 小师侄不愧是阿允你的徒弟啊 小风雪在想明白自己比南荣念强之后,本打算冲过去给他一爪子的,可是爪子拍下去,除了溅起的无数灰尘,却独独不见了那个人类的影子。 “嘤?”是被拍扁了吗? 小风雪有些疑惑地看向了俞章,想要得到答案。 “......” 怎么生了个这么蠢的家伙。 这是俞章第一次有了“小家伙真可爱”以外的想法。 “他在你背上哦。” 俞章有些无奈地开了口。 “嗯?”娄昕舟没想到俞章真的会回答风雪,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灵尊这是......” “咳咳。” 俞章别过头去,颇为心虚地咳嗽了好几声。 笑话,这等级差,输了像什么样子? “嘤嘤?!” 小风雪被自家族长这话给吓惨了,顿时觉得自己背上痒痒的,连忙扭头去看自己的后背,可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便用爪子去扒拉,可惜也抓不到,就开始上下左右乱跳。 南荣念紧紧地抓着小风雪背上的毛,另一只手握着知着,剑身竖起,他毫不犹豫一剑刺了下去,而后又从空间中取出早已炼制好的毒药,顺着剑身倒了上去。 要想赢下这场比试,光靠他自身的实力是不行的,他必须借助一些外力,即使这些外力会显得他有些卑劣。 “嘤嘤!” 小风雪感觉到刺痛,大叫一声,跳得越加猛烈起来,须臾更是直接在地上打滚,想要将背上的人给弄下来。 南荣念的目的已经达成,见状拔出灵剑,一个翻身跳开,落到几米开外。 给小风雪用的自然并不是什么剧毒,只是会使它逐渐失去行动力罢了,不会有任何的伤害。 昨日他炼制这毒的时候,特意加大了毒性,因而效果见效会比原本的快一些,只是可惜,对于九尾狐这般的灵兽来说,显现出来的效果本身就比用在人类身上要弱很多,因而他也不知道具体会有怎样的结果。 “诶!” 俞章没想过会是这般发展,一下就有些着急,身子忽然往前,一只脚也不自觉地迈了出去,似乎时刻准备冲上去打断比试。 小风雪本来就是九尾一族近百年来好不容易有的新生命,族群上下可宝贝着。 “灵尊?” 娄昕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开口解释。 “阿念他用的毒并非剧毒,风雪不会有事的。” “你们人类还真是狡猾啊。”俞章被劝住,毕竟是他自己答应比试的,只是仍有些不甘心,“我们一族就从不会用这些手段。” “灵尊说得可真是轻松。”娄昕舟回过头去,她能理解俞章对人类的偏见,但是也不认同他的观点,“你们从不用这些手段,是因为你们强大,不需要用,可人类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俞章问道。 “人类生来弱小,在像你们这般强大的存在面前,我们必须要用尽所有能用的手段才能活下来,即使卑劣狡猾一点又如何呢?” “可我们也不曾主动去招惹过你们。” 俞章却是依旧不能理解。 “毕竟人有贪欲,没你们那么纯粹。” 娄昕舟听罢看了他一眼,而后自嘲道。 “阿允也是这样吗?” “我?” 娄昕舟忽而笑了一声,她不知道白允是怎么想的,但是...... “我也是这样。” “......” “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我必定不择手段。” 俞章便不说话了,他低下头去,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小风雪突然间就觉得自己的头昏昏的,天和地呀,转来转去,脚下软绵绵的,就是有四只爪子,也有些站不稳。 “嘤嘤?嘤......” 它快速摆了摆头,却是根本没有任何用,反而觉得天地转得更快了。 便忍不住发出呜咽声,看上去可怜极了。 南荣念没有想到效果会这么好,有些意外,但是并没有放松警惕,小风雪即使是中了毒,也还是维持着巨大化,只要他稍不注意,还是有可能被它给一爪子拍中,或者是压在身体底下,以那个重量来看,多半会动弹不能。 好在他会飞,空中要比地上安全许多。 南荣念站在灵剑之上,掌间灵光闪烁,手上画阵法的动作一刻不停,若是想在不伤到小家伙的情况下让它失去行动力,他只能想到一种办法了。 小风雪的尾巴在空中不断地挥舞着,速度很快又毫无规则,好几下朝南荣念过去了,若非他反应快,就要被拍到地上去。 那毒药最多能维持半炷香的时间,他必须快一些。 “小师侄这是在做什么?” 俞章有些疑惑,他认识人类常用的那些符文,可是却看不出南荣念画的是什么,少年成阵的速度极快,能看出他肯定不止画了一种阵法,可却不知那些阵法落到了何处去,又实现了什么效果。 “只是在画最基本的防御阵法。”娄昕舟解释道,虽然南荣念来时并没有和她说过会怎样对付风雪,但是此刻她一看,就已然了然于心,“因为风雪体型太大了。” “嗯?”娄昕舟解释了又好像没有解释,俞章听罢微微皱眉,更加疑惑,“这和风雪体型太大有什么关系?” 见俞章领悟力有些差,娄昕舟微微有些无奈,果然是人类太狡猾了吗? 但她还蛮喜欢这种创造性的。 “防御阵法是用来保护自己的。”娄昕舟接着解释道,“一般都是落下一个半圆形的结界来罩住自己,灵尊知道这个吧。” “自然是知道的。” “若是反过来呢?” “阿允的意思是......”俞章思考了一会儿,“也可以用防御阵法,把敌人困住?” “就是这样。” 娄昕舟笑道。 “啊。” 在明白过来后,俞章再次朝南荣念看了过去,少年站在灵剑之上,在小风雪周围各处都落下了阵法。在他们谈话的时间里,他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个阵法,只见金光一闪,一个半圆的结界陡然升起,将晕头转向的小风雪严丝合缝地关在了里面。 “小师侄不愧是阿允你的徒弟啊。” 俞章轻声感叹,语气中尽是欣赏赞许之意。 “你们赢了。” 第361章 珍视的人 “师尊!” 比试结束后,南荣念颇为高兴地朝娄昕舟招了招手。 娄昕舟是真的没想到他能赢下这场比试,尚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南荣念见她忘记了回应,便从灵剑上跳下,径直跑到了她的面前。 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 娄昕舟有些无言。 南荣念能赢下这场比试,其实也是有很多原因的,一是小风雪尚未开智,除了最基础的一些物理攻击,尚未学会其他技能,二是因为人类狡猾的本性吧,又是阵法又是毒药的。 但也正是这一点,恰恰证明了南荣念学得很不错。 “做的不错。” 娄昕舟轻轻笑道。 俞章在比试结束的第一时间就到风雪那处去了,南荣念的阵法在他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他不过是轻轻抬了一下手,一道暗红色的灵力飞出,瞬间便击破了那困住小家伙的结界。 小风雪此刻依旧是晕乎乎的,根本看不清谁来了,不过它本身也控制不住自己,竟是朝俞章直直踩了过去。 俞章见状侧身往旁边一步,轻松躲了过去,他有些无奈,轻轻摇了摇头,而后暗红色的灵力便不断地从他的脚下涌出。 自然不是去攻击风雪的,而是安抚。 在小风雪的眼中,天地还在不断地旋转,却忽而感受到了无数股的暖流附到了自己的身上,身体稳当下来,天和地也不转了,只是睡意渐浓,眼皮子变得沉重起来。 “嘤......” “睡吧。” 俞章接住它低下来的头,轻声说道。 小风雪便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见着俞章抱着睡过去的小家伙过来时,娄昕舟上前一步道了歉。 “这次害风雪受苦了,灵尊若有需要,尽管说。” 俞章听罢微微一笑。 “阿允啊,从方才开始你就一直叫我灵尊,是不是有点太见外了?” 啊。 娄昕舟莫名有些心虚,南荣念此刻就站在她得身后,她哪里敢用白允对俞章的称呼? “咳咳。” 娄昕舟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即使没有回头看,她能也感受到南荣念那带着醋意的视线。 “......” 只好扯开话题。 “明日我就会带着阿念下山了,今日既是来比试,也是来告别的。” “阿允为何总想着离开呢?是雪山不好吗?” 俞章抚摸着怀中的小风雪,一下又一下,他低着头,娄昕舟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多少能感受到其中的一些落寞之意。 “......” “当年你不告而别,带着小师侄下山去,可寻到了你想要的?” 这是说的哪跟哪儿? 娄昕舟却是疑惑了。 说来也是,从白允以前的记忆来看,雪山的生活是十分惬意的,她在山上生活的这几月,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放松,那种感觉,即使是在现世,她也从未体验过。 那白允当年是为何要下山呢?听俞章的话,她下山是因为想要找寻自己想要的? 是什么? 可惜不知是被遗忘了还是怎的,白允的记忆并没有告诉她答案。 “还没有。” 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娄昕舟也只能这般回答了,既然还需要下山去,那便证明还没有找到想要的。 “是吗?”俞章听罢笑了笑,“说实话,如果可能,我真的希望六年前你没有一时起念下山去。” 俞章的这句话,娄昕舟听明白了,在晗日神尊登神后,白允便一直待在雪山之上潜心修炼,直到六年前,她突然告知俞章要下山去历练,而那次下山,她带回了南荣念。 “可惜。”娄昕舟却是不乐意的,“我并不这样认为。” 若是白允那时没下山,便遇不到南荣念了。 “阿允,你天赋极佳,如今也在渡劫上待了许久,只要潜行修炼,相信不久后就能登神。” 俞章话中是挽留之意,娄昕舟自然听得出来,只是许是想到了什么,竟是沉默了半许。 南荣念一直在后面站着,俞章说话并没有避着他,他知道他们两人从很久之前就已经相识,因而交谈之中,定然会有他听不懂的东西,他本不是很在意,只乖乖地站在娄昕舟身后,只是俞章说的这最后一句话,却是让他看了过去。 他本以为娄昕舟有自己的主意,却是没想到久久不见她回答,便有些着急起来。 登神,几乎是每一个修士穷尽一生的追求,他并不会干预自己师尊的选择,只是,若是她登神了,他就见不到她了。 他们相遇太晚,年龄也相差极大,甚至都不是一个时代的人,难道他们注定了只能在一起渡过很短的一段时间吗? “师尊......” 南荣念伸手拉住了娄昕舟的袖子,轻声唤。 娄昕舟这才回神过来。 登神啊,在现世她离登神实在太远,因而此刻从俞章的口中听到这话,就生出许多感慨来,不由得愣住了。 听到南荣念喊她,她便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是发现少年眼中些许不安,微微惊讶,随即又明白过来。 于是就将被他拉着的衣袖抽了出来,回手直接拉住了他的手,这才笑着回答俞章。 “你说的这些,我都有想过,只是,如今遇到了想要珍视的人,想要多在下面待待,登神的事,就再等等吧。” 这次却是换俞章愣住了,他抚摸小家伙的手微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意,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眼站在娄昕舟身后的南荣念,许久,才重新笑起来。 “既如此,我便也不劝你了,真是的,阿允你一点也不念着我,独留我一个在雪山守着,多过分啊。” “放心,我们会回来看你的。”娄昕舟也笑着回道,“时间也不早了,还得回去收拾,就先走了。” 俞章点了点头。 “那我送......” “不用送啦,小风雪比我们需要你一点。” 娄昕舟转身挥了挥手,拉着南荣念离开了。 俞章却是一直都站在原地,直到两人离去很久,他才低下头去。 “珍视的人啊......” 可惜,就算和她相识几百年,他都没能成为她珍视的人。 第362章 回观云 “师尊。” 从俞章那处离开后,南荣念就一直很高兴的样子,路上就叫了娄昕舟好几次,可每每回头,少年却又不说其他,只看着她笑。 “到底怎么了?” 在看着他不知多少次回头之后,娄昕舟扶着额,有些好笑地问道。 “珍视的人是谁?” 娄昕舟便别过头去,有些无奈,可嘴角又不忍放下。 “你说呢?” 她轻声回道,这种事情又何必明说呢? “可我想听师尊亲口说。” 南荣念却不想放过她,他歪着头看过来,眼中光芒流转,映着雪地的白光,笑得甚是好看。 “咳咳。” 风轻盈而过,拂过耳边,带来的分明是凉意,娄昕舟却觉燥热,可看着少年那副模样,她又拒绝不了,只好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做些准备。 “自然是你了。” 声音小小的,又被风带走了一些,南荣念听得不是很分明,可那话却像是点在心头,痒痒的,还想听好多好多遍。 “师尊。”所以就带着小小的私心开了口哦,“我没听清。” 娄昕舟并没有识破他的心思,毕竟是真的有些小声,但因着已经说过一遍,再来一次似乎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我说。” 这次的声音大了一些,至少盖过了风声。 “你是我最珍视的人。” 却是悄悄多了层意思,南荣念听出来了,心中的雀跃难掩,情不自禁去拉她的手,而后,五指相握。 娄昕舟没有拒绝,只任少年牵着,静静地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这边天地,风雪依旧,可牵着的手却是暖的。 ...... 两人落地清溪的时候,孟河山亲自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堆长老,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几乎都来了热闹得很。 可娄昕舟并不喜这般场面,人声闹得耳朵疼,几乎是皱着眉从剑上跳下的,南荣念跟在她身后,见状悄悄使了灵力附到了她的耳朵上,喧闹声顿时小了不少。 只是金光闪烁,有些显眼,也不像话。 娄昕舟有些恼怒地看了他一眼,挥手撤了灵力。 “尊者可算回来了。” 好在众人并未注意到两人的动作,或是注意到了,不敢言说,见两人落地,孟河山走上前来,笑得开怀。 孟云跟在他的身边,先是朝娄昕舟行了一礼,而后就去瞅站在后面的南荣念,而后伸手打了打招呼,只可惜不知是不是没发现,后者是一眼也没有看她。 娄昕舟倒是瞧见了,毕竟是好意,就回头看了眼南荣念,这般少年才笑着回应了。 “再过两日我们就要出发去苍梧了,我正想着怎么联系尊者呢。” 孟河山将人迎进去,路上说个不停,娄昕舟听他这么说,这才记起自己还从未给过孟河山联系她的方式。 “让掌门劳心了。” 说罢就要在空中写下铭文,忽而记起这不是在昆仑,便改了主意,从空间中取出一联系用的玉质令牌来,交给孟河山。 “掌门以后若有事,凭这块令牌就可联系到我。” “好好好。” 得了联系的方式,孟河山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可是高兴,嘴巴都要笑到后面去,还是名木拉他,他才收敛一些。 “两日后就出发吗?”娄昕舟还记得孟河山先前说的话,“时间会不会有些紧?” “尊者不必担心,都准备好了,你和念儿带个人就行。” “这样也好。” 娄昕舟回道,其实,她倒是乐意这样的,只是嘴头说说,但心里却觉得回来的时间刚刚好。 “那尊者便歇着吧,出发时我来叫你。” 孟河山笑着说道,娄昕舟轻轻点了点头,便带着南荣念回到了他们住的小院子,却是一关门就被南荣念给拉住了。 娄昕舟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他。 “怎么了?” “师尊,之前你给我联系用的玉环......” 啊,之前丢了来着。 “你不是学了传音的符文吗?”娄昕舟笑着看他,“那玉环丢了便丢了,传音还方便些。” “不是这个。” 南荣念见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微微皱眉,拉着她的手收得更紧。 不知为何,娄昕舟忽而觉得他有些可爱。 她又怎么可能听不出少年言下之意,那渴望的眼神又不曾隐瞒。 可还是忍不住逗逗他。 “那是什么?”娄昕舟装作疑惑的样子问他,忽而又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啊,你若是还想要一个的话,我可没有了哦。” “诶?”南荣念微微惊讶,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来,“师尊方才给掌门的......” “那是最后一对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娄昕舟笑着打断了。 “啊......” 南荣念肉眼可见地失落了。 “唔......” 娄昕舟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失望,有些不忍心,便往他靠近了一步,伸出一只手去环住他,轻声安慰道。 “虽然那的确是最后一对了,可若是你实在想要,我也可以给你亲手炼一对出来。” 她本身就会炼器,再加上白允身体中也有炼器的知识,亲手炼一对联系用的灵器出来,不是什么难事。 “真的?” 南荣念一听就笑了起来,前一刻脸上的阴霾一瞬消了,转变之快,娄昕舟都不由怀疑他先前是不是再装可怜了。 “啊啊......嗯,当然是真的。”娄昕舟笑道,“反正大比过后就是你生日,我当做生日礼物送你可好?” 南荣念听罢微愣,似乎有些不满。 “师尊可不能这样。” “嗯?怎么了吗?” 娄昕舟微微疑惑,实际上,她是从白允的记忆中知道南荣念的生日的。 当然,作为天阶法器的器灵,南荣念从不知自己的生日是多久,收养他的人也从不关心这种事情,生日是白允定下的。 白允将救他回来的那一天当做了他的生日,每一年的这时候,她定是会送点什么的,虽然每次都轻描淡写,但准备得却很用心。 “这是两件东西,生日礼物得另算。” “好,行。”娄昕舟闻言有些无奈,但仍然点头答应了,“你还挺贪心的。” 第363章 交还自由 【你你你......你......】 回到观云后,娄昕舟还有一件事要处理,那就是,得好好和天道解释一下她和南荣念的事情。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当然,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娄昕舟平静地回道。 实际上,是天道主动联系她的,她回到院子后不久,那白玉石就不停地闪烁,实在无法放着不管。 【那你还和他确认关系?】 看着娄昕舟那淡然的样子,天道憋了一肚子的火,语气也不像平时那般冷静了。 【你是疯了吗?我早说过没有重新来过的时间了。】 “其实,这段时间我也一直都在思考。” 娄昕却不理会祂的怒火,忽而说起了别的事情。 天道眉头紧皱,但事情已经发生,也只能听她说说了,于是便有些不情愿地问道。 【思考什么?】 “很多事情,你似乎也不知道,像是我体内多出来的魂魄,又像是这方世界未来的发展。” 【这一点我早已解释过。】 天道回道。 “你一开始给我的任务,是让我将这个小世界的发展拉回到正轨。” 【是。】 “但其实,你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将它拉回正轨,只是一味地叫我做白允当时做的事情。” 【......】 “先前历练,干预南荣念的事我干了不少,但实际上并没有带来什么影响。” 娄昕舟继续说道。 【但是你们确认关系的事,和你在历练中做的那些事情可比不了。】 “那白允失踪五年的事,也并非小事吧。”娄昕舟反驳道,“对你来说,只要它们不影响最后的结局就好,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可这次的事情说不定会影响到以后的发展。】 “你自己也说了,是‘说不定’。” 娄昕舟将最后三个字的读音加重,一点退让也不给,后者听罢便顿住了。 “我明白你的担心和顾虑,可是就算给我设置再多的限制,也无法保证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许久,娄昕舟又轻声开了口。 【......】 “之前不是就尝试了上百次也没有成功吗?” 【所以,你想要什么?】 “自由,将所有的权利都交还给我,接下来的事情,我会按照我自己的意志去行动,至于能否成功。”娄昕舟忽而笑了一声,“就听天由命吧。” 【可若是不能成功,毁灭的是整个世界啊。】 天道被她的心态给惊到了,即使是身为神明的祂,也无法看淡生死。 “所以说啊,听,天,由,命。” 娄昕舟说得越发轻松,眼中竟是无一丝惧怕之意,天道惊讶于她的豁然,许久竟是也跟着笑了。 【好一个听天由命,那就由你吧,想怎样做就怎样做吧。】 “行。” 【不过,先说好,我做不到像你那么看淡生死,只是不干预你怎样做事,但必然会让事情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所以,我很有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些时候做点什么。】 “自然。” 娄昕舟笑道,虽然天道这话听起来像是在给未来要做的什么不好的事情上保险,但只要她得了自由,其他什么都好说。 ...... 转眼两日过去,是时候去参加修真界亲传弟子交流大会了,娄昕舟卯时便收整完了,等到孟河山传音于她,她才去练武场叫上南荣念,上了去往天合乐的方舟。 孟河山很是忙碌,在两人上船后,也只能抽空过来打一声招呼,就忙着去处理事情了。 这次交流大会,除去门派掌门,每个门派只能去三位长老,但每位长老都有亲传弟子,因而此刻,孟河山正有些头疼地和一众长老商议谁去的问题。 当然,这件事本是早就定下的,由她、名木以及常会去参加此次大会。 只是临到走时,有几位没拿到名额的长老实在放心不下自家徒儿,正在那里苦苦哀求,讨价还价,想要去参加本次的交流大会。 够孟河山处理好一会儿了。 众人自然是不敢和她争抢参加大会的机会的,只将目光锁定在了名木和常会的身上,尤其是名木。 观云毕竟是小门派,门中除了她一个渡劫,以及孟河山一个大乘修士,其余的就只有出窍的修为了,因此这些长老们的地位都差不多,只是名木和常会关系要好些罢了。 “名木长老常年跟着掌门在外走动,也该将机会分给我们一些才是啊。” “是啊,薛师侄天赋异禀,又沉稳聪慧长老也不需像我们这般担心。哎,我家那蠢徒儿,我是真放心不下啊。” 薛唐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人夸聪慧,一时有些不敢相信,不确定地拉了拉站在他旁边的南荣念。 “师弟师弟。” “怎么了?” 南荣念回头问他。 “你觉得我聪慧吗?” “额,这个嘛。” 南荣念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在他一向的印象里,薛唐给他的感觉一直都只有憨厚两个字,至于聪慧吧,果然还是得看马子明吧。 “看吧,你也觉得我并不聪慧吧。” 薛唐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他似乎很有自知之明,问完南荣念又去找马子明。 “师弟,你觉得我聪慧吗?” “啊?” 马子明离那些长老稍远,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议论何事,因而在听到薛唐的问题时,一脸不理解。 “你吃错药了?” “啊,果然,你也觉得我不够聪慧吧。” “???” 马子明只觉得莫名其妙。 可薛唐才不管他,也不解释,得了答案后就径直走到了自家师尊,也就是名木的身边,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忽而高声打断了正在各种讨论争吵的长老们。 “我问过师弟们了,我一点都不聪慧。” 热闹非常的场地突然鸦雀无声,只将名木吓得起了一身汗,此刻十分想要寻个地洞钻进去。 “?” “......” “??” “......” “师侄你这是从何得出的结论。” 却是当真有长老和他理论起来了。 娄昕舟本来对这事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站在不远处斜眼瞅着,不过,薛唐的这番操作,倒是让她有些兴趣了。 “这不挺聪明嘛。” 第364章 憨憨薛唐 “和我朝夕相处的两位师弟都这样说了。” 薛唐面上毫无退却之意,从容地回答道,说着说着还一只手指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南荣念。 “......” 南荣念一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他用这样的方式牵扯进讨论中去,面上微有些无奈,他本来也是只想看戏的。 可毕竟薛唐和他关系不错,见人有难,也确实应该帮帮忙。 “是这样的,长老。”少年笑着回道,“薛师兄并不聪慧,肉眼可见。” 南荣念的语气坦然真切,回答得是一点不愧疚,给那长老都听愣住了。 “可薛师侄天赋异......” “薛师兄确实天赋异禀,很有可能就会在这次的交流会上崭露头角。”南荣念毫无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长老这么说,一定就是能保证,只要你跟着自己的徒弟去了,就能让他在大比上取得好名次了,对吧?” 娄昕舟就站在南荣念的旁边,她背靠着船边,脸上带着淡淡地微笑,很是赞同南荣念说的话。 薛唐天赋在同年人中是很高的,若是名木从旁指点,很有机会能在交流会上取得一个好成绩,给观云长长脸,但是这位长老的徒儿天赋只一般,就是他亲自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机会是留给能恰到运用它的人,而不是浪费它的人。” “你......” “怎么了?” 娄昕舟见那长老被说中了痛处,就要开口辱骂南荣念,她便适时开口了。 “长老是觉得我家徒弟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那长老当即闭了嘴,一脸憋屈,最后却也只敢昧着良心承认了,和和气气地应答。 “尊者莫要误会,我觉得南荣师侄说的,挺......挺有道理的。” 说罢便看了一眼名木和始终未曾说上一句话的孟河山,带着一众长老火气冲冲地下方舟去了。 “谢尊者解围。” 孟河山见事情了了,便几步走到娄昕舟的面前,躬身行礼。 “用不着谢我。” 娄昕舟回道,虽然她一门之主不好当,但孟河山这掌门当得实在有些太过懦弱了。 不过,她其实也能理解,观云以前是小门派,若是掌门不好声好气地供着门中的那些长老,说不准他们那日就跑了,可如今观云已经升上了六门,又何必再在意他们呢? “观云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样子了,掌门也不必再顺着门中诸位长老了吧。” 若是换做郑巳律在这里,那些人哪里敢上方舟来? 孟河山没有想到娄昕舟会来这么一句,先是顿住,而后才回答道。 “尊者说的是。” 娄昕舟听罢微微点头,她也只是说一嘴,因而并不是很在意,这般方舟总算起飞,她便回了孟河山给她准备的屋子,南荣念自然也是跟上的,只可惜最后被薛唐给拉住了。 娄昕舟见状回头瞅了一眼,见是薛唐,便没有阻止,直接走了,没有等南荣念。 “师弟,刚刚谢谢你。” 薛唐挠了挠后脑勺,这时候才觉有些过意不去。 “......” 南荣念有些无言,许久才无奈地开口。 “师兄你还蛮客气的。” “哈哈,那当然啊,但也就是客气一下。” 薛唐笑得灿烂,面上依旧是以前那般憨厚劲,只是似乎又多了些别的东西,至少,知道去扞卫自己的东西了。 也不知道在他没在观云的这四个多月时间里,这人到底经历了啥。 南荣念无奈地笑了笑,而后去扒薛唐拉着他的那只手,他赶着去找娄昕舟呢。 “哎呀,师弟这是做什么?”薛唐却并不打算放他离开,甚至还转身招呼了马子明,“咱三都多久没见过了,好歹一起喝喝酒啊?” “没兴趣。” 南荣念眼见不妙,连忙拒绝,可是薛唐根本就不理会他的意愿,将他给硬生生拉了过去,也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张小木桌,就地摆上了,而后又取出好几瓶高品质的灵酒,顿时,酒香四溢。 “......” “师弟别整日粘在尊者身边啊,你是不知道,背地里可有好些人在说闲话。” 许是看出了南荣念想要回去找娄昕舟的心思,薛唐笑着说道,只是这话看似很不经意,但实际上又像是在提醒他。 以前的薛唐可没有这脑子,是名木长老和他说了些什么吗? 看来,这酒喝喝也罢。 南荣念的眉头皱得老深,颇为不情愿地落了座。 马子明得了招呼便过来了,少年抱臂而立,看在酒的面子上,姑且也是坐下了。 “酒是好酒。”南荣念看着薛唐为他们两人倒上灵酒,轻声说道,“只是,这酒不该是我们这般弟子有的东西吧。” “那是自然啊。”薛唐一边倒酒一边回道,“是我师尊给的,说是珍藏多年呢。” 果然是名木授意啊。 南荣念一下就明白了。 修真界亲传弟子交流大会,正如其名,能参加的只能是各门派的亲传弟子,修为限制在筑基到元婴期,而比试交流对象一般是同等阶、不同门派的弟子。 每一等阶都会角逐出前三名,只有在争夺前几名次的时候,才会出现同门相争的情况。 因着这规则,名木应该是想要他帮薛唐拿下名次吧,不,应该不是找他帮忙,去苍梧也不过三日路程,时间太短,现在无论是什么样的建议,都没有太大用处。 那是什么呢? “原是名木长老的酒啊,可她老人家怎会愿意拿出这么好的灵酒来与我们这些小辈分享?” 南荣念直接问了。 “也没什么。”薛唐笑得憨厚,也没怎么思考,就将原因说出来了,“师尊她啊,就是想要我和你搞好关系,以后在外面,尊者罩你,你罩我,相当于尊者罩我。” “噗。” 马子明一口酒进了喉咙,本还在慢慢回味,却是被薛唐这话给惊得差点呛住。 虽然孟河山也有和他讲过类似的话,但这种话应当是不能说出来的吧,还“尊者罩你,你罩我,相当于尊者罩我”,也就薛唐这憨憨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第365章 毒?什么毒? 南荣念也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薛唐会这么直白,一时有些无言,但并没有放下手中的酒杯,全当默认了他的话。 寻求庇护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只要不是恶人或者讨厌的人,就不抵触。 薛唐性子淳厚,又是同门师兄弟,他师尊名木长老也是良善之人,他早就把他当做自己人了。 “薛师兄这话。”南荣念笑了笑,“定然不是长老想要你告诉我的。” “师尊她想得多,我就不管了,知道师弟不会恼怒于我的。” “也是。”南荣念回道,端起酒杯又喝了几口,须臾感叹,“这酒当真是好酒。” 马子明听罢也附和道。 “的确,这酒是我有生以来喝过最好的了。” “啊呀,师弟你原来会说夸奖的好话啊。” 薛唐惊讶道,一脸的不可思议。 “什么?”马子明闻言翻了个白眼,“师兄要是不会说话就别张嘴,我听着挺累的,不过,看在酒的面子上,就原谅你了。” “呀,这不是薛师弟、南荣师弟、还有马师弟吗,你们好热闹啊。” 众人喝酒聊天兴致正高,忽而听到一男弟子的声音,语气带着些嘲讽意味,一听就不是好意,不知是闻着味来了,还是听着声来的。 几人便转头看去,却见着一群弟子聚在一起,正挤着往这边瞧。 “......” 南荣念也在观云待了好些年了,不说认识门中所有的弟子,但各位长老的亲传弟子却是脸熟的。 那聚在一起的弟子们多是今日闹事长老的徒儿,来找麻烦了。 为首的人正是之前和名木争抢的那个长老的徒弟,这人马大肩宽的,样貌一般,头发束得很高,一脸神气样,但在门中人缘却不错,就是天赋差点意思,已经快半百的人了,今年才刚突破到金丹。 “你们这几位倒是好兴致啊,在方舟里摆上席了,这是多没规矩的人才干得出来啊。” “呵。”马子明听罢冷笑一声,白眼一翻,回怼道,“总比那些死皮赖脸抢别人资格的人有规矩多了。” 骂的自然是那些长老们。 “你!” 那弟子自知理亏,被噎了一下,而后又开口了,但说话的对象却变了,他转头看向安静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南荣念。 今日若非是他帮薛唐说话,白允尊者也不会插手,说不定掌门就能同意换他自己的师尊去参加大会了。 “是,我们可比不得某些命好的人,咱们这些人啊,也只能靠着自家师尊低声下气地去争取机会,不然,怎么可能会有好事轮到我们呢?” “是啊。”他身后的那些弟子们也连连附和道,“某些人若不是有个好师尊,现在还该是练气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家师尊回来就几个月,他就连升两阶。” 南荣念闻言微微抬眼。 “就是啊,可给他神气的,和长老说话一点不带害怕呢,那语气,啧啧,我还以为长老才是他晚辈嘞,不然怎么那么居高临下?” 说得是真难听,南荣念还没回应,薛唐和马子明的脸先黑了。 “方舟不大,说话小心些吧。” 马子明冷声警告那些弟子们,白允可能听得到他们说的话。 “呵,我们又没说什么,怎么他是受伤了,还是肉掉下来了?” 那些弟子却根本就不听,都是观云门中的佼佼者,自然是有些傲气的,是谁没有师尊怎的? “对啊,我们有在说他吗?你怎么证明?” “各位师兄还真是记仇。”坐了许久,南荣念终于开口了,“想来是见不得别人出风头吧。” “是又怎样?” “那就可惜了,这次大会诸位应当会相当难受。” “哈?说什么大话呢。” 众人却是笑了。 “就是,不过是靠天材地宝堆出来的金丹,还想比得过六门那些怪物?” “哦?” 南荣念将手中的酒杯轻轻放下,薛唐找的位置靠近船边,有风漏过来,悄然碰了他的手,又吹到众弟子那边。 “人家可是实打实练上去的,当然我们也是。” “这可有些难办啊,师兄们这么说,一定是比我厉害吧。”南荣念忽而笑了,只是眼中寒光闪现,不知是不是带上了几分杀意,“那师弟下的毒应该都会解吧,毕竟比我厉害啊。” “毒?什么毒?” 一众弟子全都懵了,就连薛唐和马子明也有些疑惑。 “啊,师兄!你的脸!” 忽而就听有弟子大声叫了起来,众人连忙看过去,却是见着身边人几乎都一个样子,面上无数红点,密密麻麻,只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觉得呼吸困难,双目赤红。 “你......你给我们下了什么毒?!” 为首的那弟子不可置信地问道。 “师兄们不是比我厉害吗?”相比于众人的慌张,南荣念从容地回答道,“这都看不出来吗?” “你你,你怎么敢的?” “嗯?师兄们可别冤枉我,我就一个靠天材地宝喂出来的金丹,没什么真本事,可不敢干下毒的事。” 南荣念学他们先前那般装傻。 “你你你,快告诉我们怎么解毒啊?你就这么歹毒?想要我们的命吗?!” “可别胡说,我又没下毒。” 南荣念依旧一脸从容,可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那些弟子们竟然就没有力气站立了,一个两个瘫软在了地上,满脸的痛苦。 薛唐和马子明看了全程,面上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但心里面倒是连连庆幸自己和南荣念是朋友,而非敌人。 这种事他是真敢做啊,不怕得罪人,也不怕门规,哦,对,这些对他来说应当算不了什么吧,只要有白允尊者在,怕什么得罪人,至于门规,尊者才是规矩吧,之前还废了玄虚长老呢。 就是这场面看起来是真有点吓人,不会真出人命吧。 “师弟。” 薛唐有些迟疑地看向了南荣念。 “嗯?师兄怎么了?不喝酒了?” 不是,这情况还喝什么酒啊?! 孟河山是跑着过来的,身后还跟着一脸担忧的孟云,因为薛唐也在,所以名木也来了。 几人一来都被眼前这场景给吓了一跳,十几个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不住哀嚎,几乎满目的血。 “念儿,你做了什么?!” 第366章 尊者,是南荣师弟给我们下了剧毒,请您为我们做主! 孟河山都快要被吓死了,只觉得心突突的跳,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掌掌门......” 为首的那弟子在门中还是有些地位的,至少比起其他的弟子,他在孟河山面前露脸的次数要更多一些,见着孟河山终于来了,他挣扎着坐起身来,靠着一旁的屋墙。 “是......是南荣念给......给我们下毒了!” 孟河山是得了消息过来的,知道这些弟子并没说假话,方舟本来就不是很大,能注意到这边动静的人有很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会有人来找他通报的。 “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是啊,是啊,这人毒害同门,按门规是要逐出宗门的。” 孟河山闻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闭嘴,转头又看了眼南荣念,而后才朝站在他身后的常会长老低声说道。 “去请尊者过来。” 他的脸第一次这么黑,要是换别的人来做这事,他可以毫无犹豫地拿门规处置,可是南荣念是白允的弟子,他当真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念儿,方才发生什么事情了。” 在常会离开后,孟河山看向坐在一旁的南荣念,在他过来后,马子明和薛唐都起身站了起来,唯独南荣念还坐在原位,一点不见动作,见他这般有恃无恐,孟河山眉头皱得老深老深了。 在白允失踪的五年里,他也是真心关照了南荣念五年的时间,以他对这孩子的了解,断然是不会轻易干出这种事情的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吧。 可是...... 即使是占理,也不该做出残害同门性命的事情啊。 莫非是因为尊者过于溺爱于他?给他养成了这般肆无忌惮的性格? 白允尊者的确是天下第一强者,可这徒弟教得不行,之后得想办法和她提一嘴才行。 南荣念还没有应话,孟河山脑子里先过了许多东西,抬头却听见南荣念轻飘飘说了一句。 “掌门,莫要着急,等师尊来了我再说。” “啊?” 那些倒地的弟子听到南荣念这般说,哪里还能坐得住?开口就骂起来。 “你!你......你果然只会仗势欺人!” “我是真没想到,你好生歹毒啊!” “南荣念!你......你别以为尊者来了这事就能了了!尊者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就......就是,你今日毒害同门,传出去丢的可不只是你的脸,丢的是整个观云的脸!就连白允尊者也要受到牵连!” 那话不见过脑,不知道是因为单纯的蠢,还是仗着自己这边人多,想着尊者就是权力再大,也不能绕过掌门责罚他们,因而竟是一点顾虑也没有。 南荣念却只默默听着他们的话,他坐得端正,不饮酒,也不见笑,就连孟河山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在听到这些弟子骂南荣念的话后,他想他也能大概明白是发生何事了。 无非是口角之争罢了。 就为这种事做出毒害同门的事?看来这次这件事啊,真是南荣念做错了。 娄昕舟在进了屋子后,便到桌边坐下了,南荣念既然是被薛唐拉走了,那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她索性就拿出了天道给她得卷章来看,想要在熟悉熟悉以前这大比的发展,虽然现在和以前差别很大就是了。 许久又觉有些闷,就将窗子打开,想要吹风,但桌椅又不设在窗边,索性直接单腿坐了上去。 可才看过一半,就听到一阵敲门声,过后传来常会长老有些着急地声音。 “尊者尊者,您快来看看吧,南荣师侄惹祸了!” 惹祸? 娄昕舟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词语会和南荣念联系起来,微微皱眉,将卷章合上丢进储物空间,这才去开了门。 “发生什么了?” 娄昕舟冷声问道。 “尊者跟我来就知道了。” 常会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过来时太着急,走得太快,额间几乎都是汗,他伸手简单擦了擦,转身示意娄昕舟跟他走。 娄昕舟沉默着跟了过去,只是才走几步就闻到了空气传来了淡淡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 和人打架了? 娄昕舟有些不敢相信,是有人欺负他了吗? 须臾又觉恼怒,前面才处置了玄虚,杀鸡儆猴,居然还有人敢欺负他?是活得太久了吧。 再走几步,又闻到了毒药的味道。 哦,是下毒了啊,学得倒是不错。 娄昕舟有些欣慰。 众人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娄昕舟,只是孟河山见她来了,却并没有松气,反倒是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做好了与她周旋对峙的准备。 那些倒地的弟子见她来了哀嚎得也更大声了。 “尊者。” 孟河山走过去简单行了一礼。 娄昕舟来时就闻到是什么毒药了,因而在看见这场面之后一点都不见惊讶,听到孟河山喊他,她微点头算作回应,而后就绕过了那群哀嚎的弟子们,径直走到了南荣念的面前。 南荣念这才站起来,轻声喊了一句。 “师尊。” “嗯。”娄昕舟轻轻点头,低声问他,“发生何事了?” “尊者,是南荣师弟给我们下了剧毒,请您为我们做主!” 在南荣念回答之前,那为首的弟子抢先开了口,甚至还挣扎着行了跪礼,他身上本就满身血渍,这般看着,当真很是可怜的样子。 孟河山有些看不过去,正想开口,却被娄昕舟冷声打断。 “我问你了吗?” 那语气和对南荣念时完全不一样,那弟子被吓得一抖,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就连孟河山也惊讶非常地看了过去。 “尊者不问事情原委吗?”孟河山问道,“这件事是念儿做错了。” “阿念做错了?”娄昕舟听罢皱眉,声音更冷,一时竟觉有些生气,“掌门说问原委,可不也是随意定了罪?” “这不能相提并论吧。” 孟河山回道,脸上的表情有些支撑不住,渡劫尊者的气势太过吓人,但因着他是一派掌门,他必须硬着头皮上,怎么说也不能让步,观云虽是小门派,但是最基本的道德标准还是要有的。 “是啊,尊者,您不能只听师侄的话,也该听受害者们说说啊。” 常会也跟着劝道。 第367章 白允尊者到底是怎么看上这种人的? “到底谁是受害者,可还不好说。” 一直站在一旁的薛唐突然说了话,名木被他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连忙眼神示意,让他过来,可后者却不理会,反而朝南荣念靠了过去。 “不好意思,这事我只听我徒儿怎么说。” 娄昕舟也冷声回道,已经有了些怒颜,众人从未看过她这般生气,上一次还是在处罚玄虚的时候,那些弟子们突然就有些怕了,尊者真的就这般护短? 白允在修真界的名声一直都是正向的,她不参与是非,也十分明事理,玄虚的事,天下人也能理解,毕竟那长老干的的的确确不是什么人事。 “难道尊者是一点对错都不顾了吗?!”可那为首的弟子实在气不过,凭着一腔热血正义,大声喊道,“他这可是毒害同门啊!尊者难道是要对抗天下伦理道德吗?”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脸皮这么厚?”马子明也看不过去了,开口骂道,“也是真敢说啊。” “明儿!” 孟河山见状连忙低声责骂了他一句,后者便有些不甘心地闭了嘴。 “你既然要我顾对错,那好,我便给你机会解释,说吧。”娄昕舟低声说道,只是声音冷得有些可怕,“但你要明白,先解释的权利给了你们,若是敢有一句假话,我不会饶过你们。” “我......我们不过是开了几句玩笑话,南荣师弟就给我们下了剧毒,要害我们性命!” 那弟子也是完全豁出去了,大声解释道,说得正气凛然。 “然后呢?” “然后就如尊者看到的这般,南荣念他仗着有您撑腰,无法无天,拿人命当儿戏,望尊者还我们公道。” 那弟子到现在都还跪着,就着这姿势又行了一礼,其余的弟子见状也跟着跪下,行礼。 “望尊者还我们公道。” 娄昕舟有些被气笑了。 “他要是拿人命当儿戏,你以为你们还能活着让我主持公道?” 这话说完,众人却觉疑惑,倒是孟河山和两位长老忽而一惊。 是啊,若是真的要取同门性命,为何如此光明正大,还给受害者解释告状的机会? “活着不容易。”娄昕舟继续说道,“你以为轻轻几句玩笑话带过,就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 “弟子们争吵是常有的事,没轻没重的,也不过是说了些玩笑......” 孟河山就算到这时也还是觉得这些弟子并没有什么错,见状就想要帮忙说话开脱,可话都还未说完,就被娄昕舟打断。 “掌门可糊涂。”娄昕舟冷冷笑道,就算没听南荣念解释,她也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了,“他们说是玩笑话,你就真当是玩笑话了?” “这不是.......” 孟河山想开口解释。 “还是说,掌门是觉得阿念行事过于鲁莽了?” 娄昕舟却并不想听他解释,直接开口打断了他,须臾又将南荣念拉到身前来。 “现在弟子们也说完了,是时候听听给我徒儿怎么说了吧。” 孟河山只好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轻轻点点头。 南荣念面上并没有什么别的表情,依旧是一脸的从容,娄昕舟将话语权给他后,他也不急,只几步走到了那些弟子的面前蹲下,与他平视,笑着说道。 “师兄对玩笑话的定义似乎有些不对啊。” “怎......怎么不对了?” 那弟子有些心虚,但还是硬撑着回答,语气不见退让。 孟河山却是好生着急,但碍于娄昕舟在场,他也只能压住心中的焦躁,轻声问南荣念。 “念儿,尊者也来了,你总能给个解释了吧。” “自然。” 南荣念站起身来,面向孟河山和两位长老行了一礼算作让人等这么久的道歉。 “不过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是师兄们质疑我的实力,所以便让他们好生见识了一番。” 南荣念回答地很是简单,也有些轻描淡写,孟河山千万没想到会等来这样的一个解释,一下就愣在了原地,就连那些弟子们也都是一脸懵的样子。 就这? 就为这?! “所以你就因为这种......”孟河山只觉荒唐至极,“这种原因......毒害同门师兄们?” “掌门和长老们可别误会了,我并未毒害同门。” 南荣念依旧是一副从容的样子,脸上笑意也未减半分,可眼中神奕的光彩却和地上的暗色血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都到这般地步了,你居然还不承认?!” 那为首的弟子大声质问道,他身后的弟子也低声议论起来。 “敢做不敢当啊。” “算什么男人?” “白允尊者到底是怎么看上这种人的?” “......” 那些人因为娄昕舟在场,声音是小了些,可说的话却还是不过脑子,娄昕舟便忍无可忍地朝他们看了过去。 “那你们认为,我该看上哪种人?” 娄昕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那些弟子们一下便噤了声,唯独那为首的。 “那尊者认为因这种荒唐的理由取别人性命的人,是该被您看上的吗?” “师兄啊。”南荣念却抢在了娄昕舟的前面开口,“你要是真的十分希望我当恶人,我也可以应你要求,当真取你性命。” “当......当真取我性命?”那弟子愣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已经给他们下了毒吗? “正如你说的那般,我不会因为这种荒唐的事情随意要别人性命的。”南荣念笑着回道,“师尊也断然不会看上那种人。” “可你给我们下毒了。” 那弟子更加疑惑了,就连孟河山几人也是一脸想不明白。 “那如果我告诉你这并非毒药,而是十分难求的灵药呢?” “啊?” 所有的人听罢都是一愣,须臾又看了眼满地的红色,以及狼狈非常的一众弟子。 “灵药?不......不可能!” 沉默许久,那为首的弟子突然大喊一声,满脸地不敢相信。 “什么灵药会让人七窍流血?” “就是啊,我可没听说过这种灵药!” “南荣念,你就是为自己做的事情开脱,也请找个不那么离谱的理由吧,这奇葩解释算什么?” “......” “灵药?” 孟河山皱着眉看向了自己身后名木和常会长老,眼神询问他们可认识,可后者却面露难色,只疑惑地摇了摇头,两人活了也有几百年了,并未见过有那种灵药会让人七窍流血的。 孟河山便转过头来直接问南荣念。 “念儿,你怎么证明你说的话?” 第368章 听好了,修真界强者为尊 毒和药是相通的,南荣念要想学会炼毒,先得学会制药,这灵药名唤血魄散,是娄昕舟最先教给南荣念的几种常见灵药,那是现世的东西,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 这种灵药能扩宽修士经脉,在初期修炼时长期服用,可以让修炼更加顺利,不仅能提高吸收转换天地灵力的速度,还能增加灵力储量,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就是副作用有些吓人。 毕竟是强行拓展经脉,定然是会压迫到原本的血管的,因而第一次服用时,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感和乏力感,七窍流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现世多将它加工炼作丹药服用,这般效果会更好,也不会有以上的副作用,可炼丹之术掌握之人太少,在市面上流通的,更多的还是这种药粉。 这些药粉本是南荣念学习药理的时候炼的,他自己也会服用,当然娄昕舟会炼丹,因而他服用的是加工过的血魄丹,并没有什么副作用。 可学习时炼了太多,药粉还剩下不少,用来炼药的原材料又十分珍贵,所以就都带上了。 没想到还能拿来应对这种情况。 “证明?”娄昕舟没想到这群家伙能蠢到这种地步,冷眼看了过去,“都这么久了人还死,反而越来越精神,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吗?” 那些弟子此刻除了有些无力,说话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大,身体也挺得笔直,早不知何时没了先前的虚弱样子。 孟河山几人听罢便转头看向那些弟子们,几番打量,面上越来越惊讶。 “这......这......”孟河山说话都有些说不利索,“这怎么可能......” “这东西名唤血魄散。”南荣念开口解释道,“长期服用的话,可以扩宽经脉,增加灵力储量,就是有些副作用罢了。” “血魄散?” 孟河山微微疑惑,再次转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人,可名木和常会和他是一样的表情。 “......” “那是什么灵药,根本就没有听过!”那为首的弟子仍然不肯妥协,不过他当然不能承认,不然受到处罚的将是他们这些弟子,便挺着身体大声说道,“我们说得那样难听,你会这么好心?” “哦?”娄昕舟听到那弟子这般说,朝他走了一步,眼神微暗,沉声问道,“你不是说你们只是在开玩笑吗?” “啊......” 那弟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气焰顿时就消了,脸上露出些惊慌来,甚是无措。 “所以,你们都说了我徒儿什么?” 娄昕舟的声音冷得可怕,这方空间的气氛一瞬间就降到了冰点,那弟子只觉后背发凉,忽而又感到一股强压降下,仿若千斤巨石压在身上,竟是喘息不能。 “师尊。”南荣念回头拉住了她了,轻轻摇了摇头,“交给我好不好?” 少年面色柔和,拉着她的那只手也轻轻的,他眼中光彩依旧,娄昕舟看进去,心中的怒火便缓缓平息了,她收敛情绪,撤走了威压。 她自然是知道南荣念为何不让她替他出头的。 想要自己的师尊好好的,即使是听见一两句骂她的话,那孩子也是不愿意的,和她是一样的。 那弟子方能动弹,便有些后怕地咽了一口口水,却是被自己呛住,连连咳嗽起来。 “掌门,事情的原委您也大致清楚了吧,需要我再同您解释一下吗?” 南荣念转头看着孟河山说道,后者有些木勒地点了点头,此刻在气势上他竟然被南荣念给比了下去,可点头后便没了其他的动作,须臾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回答他额第二个问题,连忙开口。 “不......不需要再解释了,我已经知道了。” “那请问掌门要如何处置他们呢?” “啊......” 孟河山却犹豫了,这些弟子都是亲传,也是此次被选去参加交流大会的人,他们无疑是观云门中年轻的佼佼者,也是宗门的未来。 可若是处置不好,怕是要惹恼了尊者。 “处置?南荣念,你居然想让掌门处置我们?” “就是啊,我们又没有说错话,凭什么!” “掌门啊,求您给我们做做主吧,我们也不过一时气愤罢了,可说得也不是什么重话啊。” “......” 一听到要处置他们,那些弟子们便着急了,连连找借口为自己开脱,他们了解孟河山是何性格,又转头去央求他。 娄昕舟松了了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没说错话?”马子明再次开口了,“搞笑,你们说师兄突破金丹靠得是靠尊者用天材地宝堆砌而来,说他是假金丹,自己才是真的,就是被投了‘毒’也不愿意承认他的实力?” 南荣念没料到马子明会突然开口,虽只是讲了那些弟子说的部分话,但他还是心中一跳,连忙转头去看娄昕舟。 果然,后者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那般阴险的手段怎么能算?” “对啊,又不是光明正大的比试!” “只有小人才......” “你们是当我不存在了吗?” 娄昕舟已经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说着便缓步朝那些弟子走过去,南荣念想要伸手拉她,也被她侧身躲过,暗蓝色的灵力在她周身环绕,不似以往温和,甚至能看出些杀意来。 白允向来以清冷高贵示人,从来没有人见过她这般模样。 当然,就连南荣念也是一样的。 少年不想让她因为自己沾染上恶名,所以努力去阻拦她,可又忍不住因她为自己出头而感到欣喜。 “师尊。” “若下毒是阴险小人手段,那你不妨和天下那么多攻毒的宗门去理论理论?” 娄昕舟杀意缠身,那些弟子们几乎都被吓破了胆,一个二个蜷缩抱团,瑟瑟发抖。 “不......不是的,尊者,我们并非那个意思。” “只将自己高高挂起,自诩正义地拿天下道义来要挟我。” 娄昕舟将手放在了那弟子的头顶,掌间寒意涌现,那弟子脸上也在瞬间漫上冰霜。 “听好了,修真界强者为尊,我不杀你们,已是仁义。” “是是是,我......我知道了尊......尊者。” 为首的弟子连忙磕头求情,他身上血液皆被冻住,动作僵硬非常,可娄昕舟却始终不见停。 “尊者手下留情。” 孟河山见她没有停下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出声,娄昕舟闻声看过去。 她眼中尚有白色的冰霜,此刻脸上怒意和杀意都未消,只冷声说道。 “掌门,我出山是因为观云老祖之恩,若是贵派始终搞不明白自己的位置,我会带着阿念离开。” 第369章 只要是这个人,什么都可以 “是,我......尊者说的话我定然时刻铭记于心,我......我会严格处置他们的。” 孟河山没想到白允会说出这话来,一时被吓住了,也顾不了什么观云未来,连忙承诺道。 “很好。” 娄昕舟微微点头,这才收了收,南荣念见状便走上前来,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拉住了她的手,娄昕舟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挣脱,任由他去了。 事情还没有交代完,她便又看向了孟河山。 “所以掌门打算如何处置呢?” “现在......现在就要结果吗?” 孟河山有些惊讶。 “当下的事情当下解决,掌门难道是想拖着让我忘掉吗?” “没有没有。” 孟河山连连摇头,随即便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看向了地上的那些弟子们。 娄昕舟收走了灵力寒霜,却并没有撤走威压,因而此刻这些弟子几乎是动弹不得,大气也不敢出。 “诸弟子身为门中长老亲传,却不知礼节,搬弄是非,目无尊长,依门规第三十一条,立即遣返山门反思三个月,抄写门规百遍。” 孟河山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往娄昕舟那处看,后者面色没有变化,依旧是一脸冷相,他也不知自己这处置是否合她的意,心惊胆战的。 “是。” 一众弟子颤颤巍巍地领了罚,这修真界亲传弟子交流大会他们是一定参加不了了,现在才满脸悔意,可除了应声领罚,也再不敢说别的话了。 “掌门这就说完了?” 孟河山见她一直没有说话,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正想悄悄松口气,却又被娄昕舟这话冷不丁吓一跳,那语气听着可不像满意了的样子。 有她先前的那话在前,孟河山不敢抱侥幸心理,勒令回去反省三个月已经是很重的惩罚了,这些弟子毕竟是门中长老的徒弟,而且这事说起来也不过是口舌之争,真的没必要重罚。 “已经按门规处置了。” 孟河山硬着头皮说道。 “他们的师尊呢?那些老家伙教导失责,掌门当真不管管吗?” 娄昕舟这话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惊,孟河山更是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观云如今也是六门之一了,几个月过去,却没见掌门和长老们商议修订门规,我问你,原来的那套还适用于现在的观云宗吗?” “这.......” 孟河山说不出话来。 “知道观云宗为何没落吗?” 娄昕舟冷声发问。 孟河山抬袖擦了擦额间的冷汗,缓缓摇了摇头。 “你不觉得,门中养的闲人有点太多了吗?” “尊者是......是想......” 名木站在孟河山的身后,犹豫着开口。 “赶走该赶走的人,招纳该进来的人。” 娄昕舟轻声开口回答道。 孟河山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而那些弟子们也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番话,一个二个眼睛睁得极大。 他们无疑是亲手毁了自己的前程啊,白允的这番话看似只说了处置长老,其实也将他们算进去了,她的意思,是将观云所有的闲人全部赶出去。 为首的那弟子一下便瘫坐在了地上,眼里的光灭得死死的,最终一点也不剩。 是啊,他们的确是闲人,都是半百的人了,才至金丹,六门之中,也就只有观云肯让他们当当长老亲传了。 “是,就依尊者所言。” 孟河山有些麻木地回道,此刻心中对那些弟子们再无一点同情。 你说你们惹她做什么呢。 ...... 回到屋子里后,南荣念才松开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路过来,都沉默不语。 娄昕舟一直在想事情,南荣念见她这般,也便没有说话。 可进了屋,看着她还是那般表情,就有些不乐意了。 “师尊。”南荣念轻轻唤道,“别不高兴了。” “我没有不高兴。” 娄昕舟低声反驳。 “可你的表情可不是这样说的哦。” 南荣念歪头笑道,笑得眼睛弯弯的。 “......” 娄昕舟看着他那般样子,终于妥协. “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没想到有玄虚的下场在前,他们还敢这般欺负你......” 南荣念本以为她是因为听到那些说他的话才不高兴的,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闻言微微愣住,许久又笑道。 “师尊,只是他们没有脑子罢了。”他轻轻拉过娄昕舟的手,缓缓摩挲,“谢谢你一直这么保护我。” “......” “我很高兴。” “......” 少年的声音太过温柔,那话说得也很是直白,娄昕舟有些受不了,耳尖悄然泛起红痕,别过头去,又听几声轻笑,她有些恼怒地转过头来,却忽而被人拉过去紧紧环住,再然后,才惊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 两人也不过才进门,少年便将她压在了门栏之上,他的力气极大,丝毫不容她有半分挣扎。 可娄昕舟哪里想过挣扎啊,她只由着他,做什么都由着他。 只要是这个人,什么都可以。 ...... 再次睁开眼时,娄昕舟直直看进了一双淡蓝色的湖泊之中,少年嘴角衔笑,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这般多久了。 “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娄昕舟轻声问,说完却把自己吓着了,声音沙哑得实在不像话,她微微皱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 “啊。” 南荣念见状轻轻笑了。 “还笑。”娄昕舟轻声责骂道,“还不是因为你?” “对不起,师尊,是徒儿的错,我这就起床给你熬通嗓的灵药。” 南荣念得了骂,便连忙认错,可嘴上说熬药却又不见起身,反而还朝娄昕舟贴了过去。 “......” 娄昕舟便推他。 “那你还不快去?” “师尊再让我待会儿好不好?” 南荣念央求道,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 娄昕舟便又妥协了,她别过头去,小声说道。 “那就一会儿哦。” “好。” 南荣念欢喜地回。 方舟的窗户是用纸糊的,遮不了什么光,晨间的阳光便透过窗户映在床榻之上,轻轻点点的。 第370章 落地 观云的方舟落在天合乐的广场上的时候,几乎一点动静都没有引起,毕竟那般小巧的方舟,怎么看都不该是一个六门该有的,直到天合乐的掌门曲丰羽亲自前来迎接,当然,他是看在白允的面上才过来的。 “孟掌门,哈哈,你们可来了。” 曲丰羽几大步便走到了孟河山的面前,孟河山被他这态度给吓了一跳,半年前定门宴时,观云宗可不曾被这样迎接。 “曲掌门好啊,怎劳您亲自过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迎接招待来客可是东道主应尽的责任啊。” 曲丰羽的声音并不小,旁的门派都有听到,便顺着声音看了过来,这才认出是观云宗来,一个二个便都往这边瞧。 “哈哈,自然。” 孟河山笑道,察觉到有许多打量的视线落到身上来,微微有些不自在。 “那是新六门观云宗?来的弟子怎么那么少?” “小门派嘛,估计也没有多少能来参加大赛的。” 这次的修真界交流大会是和定门宴一般难得的天下大会,因而几乎修真界所有的门派都会云集于此,议论声可少不了。 “真真是刚升上六门啊,瞧那小方舟,不比我上月师尊送我的大。” 说话的似乎是某个大门派的弟子,他一身京绿的衣服,颜色虽丑,但样式好看,肉眼可见很是华贵,年纪轻轻修为已是元婴,不难看出天赋极佳。 “师兄,做人不能太严苛,你也知道人观云可不是靠宗门实力将七玄门挤下去的。” 站在他身旁的一弟子回他道,这弟子年龄要小上许多,只有十一二岁,但却已是金丹了。 “是啊是啊,不过师弟你这话也好不到哪里去嘛。”元婴的弟子连连点头,“不过听说这次白允尊者那唯一的弟子也要参赛?” “有小道消息是这么说的。” “准不准哦。” “定门宴时他都才练气,眼下应当才筑基,赛道不一样,师兄你就别想了。” 那金丹的小孩闻言踮起脚像模像样地拍了拍那元婴弟子的肩膀,打消了自家师兄难有的兴趣。 娄昕舟才下方舟就看见这一幕,渡劫修士耳朵灵敏万分,他们说的话她自然也听到了,于是便回头瞧了一眼南荣念,轻声笑道。 “别人还以为你才筑基哦。” “不怪他们,谁叫你家徒儿天赋惊人呢?” 南荣念听罢俯身,靠到她耳边悄声说道,那语气有些自得,又带着求表扬的意味,娄昕舟听出来了,可也只笑,有些无奈地推开了他。 “诶诶,你们看,那是不是白允尊者?” “哦哦?在哪里在哪里?” 周遭的人又是一片起哄。 “哇,真的是!不愧是天下第一人,果真天人之姿。” “是啊,见一次惊叹一次。” “上次我们门派坐得远,没瞧见尊者长什么样,就听传闻说什么惊世绝俗,现在一见当是没骗我,真是鹤骨松姿啊。” “师兄这个词用得真是恰当,你哪个门派的?认识一下?” “哦哦,你好你好,我是飞雄宗的。” “......” 说这些的就多是些小门小派的男弟子们了。 南荣念脸上的笑也不知是何时没的,娄昕舟回头时被他黑着的脸吓了一跳,但方才曲丰羽上前来与她客套,她便没有注意周边弟子议论,因而也不知为何南荣念不高兴的,想着安慰也无从下手,又是人前,必然不能太过亲昵,便只好冷着他了。 南荣念的脸更黑了。 “师弟。” 有曲丰羽相迎在前,其余的小宗门也跑来和孟河山说话,名木自然是要跟着,薛唐和马子明在一旁呆站许久,只觉没意思,便拉着孟云过来找南荣念了。 却是不约而同被他那张黑脸给吓了一跳。 “谁惹到你了?”说吧,这次要遭殃的人是谁? 马子明小心翼翼地问。 “没。” 南荣念皱着眉头回。 “师兄你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可以和我说说哦。” 孟云轻声开口,她是被薛唐拉过来的,本来是不愿的,但看着南荣念在,就半推半就地过来了。 “不必。” 那少女心仿若明晃晃写在脸上一般,南荣念一眼就瞧出来了,只冷声拒绝道。 “啊。” 孟云被他这语气吓着了,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薛唐便讲。 “师弟,孟师妹也是好意,你别吓她啊。” 南荣念本就不高兴,见罪魁祸首开了口,也不客气了。 “那孟师妹在掌门身边好好的,你没事拉她过来做什么?” “这不掌门和别人说话嘛,都是些没营养的,听着多没意思,放她一个人在那里,也怪可怜的。” 薛唐笑着回道。 “那怎么不见你叫范师兄过来?” 马子明闻言翻了个白眼,问道。 他口中的范师兄是常会长老的亲传弟子,全名为范北思,是个十分老实的人,话极少,惜字如金,但天赋甚好,在观云门中排得上前几名。 “范师弟啊。”薛唐挠了挠头,面露尴尬之色,“我和他处不太来。” “也有你处不来的人啊。” 马子明状若十分惊讶地说道。 “咳咳,要不我现在去把他拉过来?” “别,完全没必要,又不熟。” 马子明立马否定,孟云也连连摇头。 南荣念倒是无所谓,只又朝娄昕舟所在地方向看了一眼,见着人还没有回来的意思,又无意识地皱了眉。 那什么掌门话怎么那么多? 此次修真界交流大会,总共举行十日,因着人数多,赛程长,因而天合乐便只给六门准备了住处,至于其余的门派,都得自行解决。 而这一次天合乐给观云安排的住处,终于不再是环境差得要死的几个小院子了,娄昕舟跟着引路的天合乐女弟子到给他们准备的住处时,还被那宽敞得有些过分的院子给惊住了。 假山池塘,一应俱全。 这还只是偏院,按例是给弟子们住的地方,正院只会更大。 娄昕舟有些无言。 天合乐还当真是看人下菜碟啊。 一众弟子自然十分欢喜,在得了孟河山和她的同意后,薛唐和马子明几人最先冲进去选房间,倒是南荣念还安安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不见行动,也不说话。 还等着呢。 娄昕舟无奈。 “咳咳,阿念你还不去选房间吗?” 第371章 师尊,你今日都不理我 南荣念听到她的话,微微点头,尽管看起来还是不太高兴,但还是乖巧地进院子去选房间了。 而在他进去之后,跟在众人身后的其余观云弟子们才敢陆陆续续进去。 孟河山见状便又看向了娄昕舟。 “尊者,这边请。” 许是被她之前在方舟上说的话给吓着了,这带路的明是天合乐的亲传弟子,孟河山却突然越俎代庖,变得客气极了。 娄昕舟明白他的心思,也不拆穿,心安理得地受了,走到他的前面去了。 在前面带路地女弟子似乎是见识了很多这种场面,因而没有一点波动,她安静地走在前面,连头都没有回过,说话恭敬,礼节到位,很难不让人多看几眼。 那孩子只有十六七八的样子,但却已是金丹修为,天合乐以器为主,能混到门中亲传,该是实打实的天才,且一定不是修为上的,而是说的炼器天赋。 只是这女弟子却不露半点身上有何法器,一身素衣,娄昕舟也瞧不出她的整体实力来。 金丹的话,南荣念很有可能会对上她呢。 “你叫什么?” 那女弟子就要走时,娄昕舟叫住了她。 “回尊者,晚辈文小夏。” 文小夏并没有任何惊讶,整个人都十分从容,只平静地回答道。 “你是天合乐哪位长老的徒弟?” “晚辈温羽门下二弟子。” 温羽是曲丰羽的封号。 原来是天合乐掌门的徒弟啊,那这般姿态倒也不意外了。 娄昕舟暗暗想到,须臾又轻声开口。 “没事了,有劳你带路了,替我答谢曲掌门。” “是。” 文小夏点头应允,很快便离开了,娄昕舟看着那青棕色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这次的修真界亲传弟子交流大会,每五年举行一次,几乎每一次的大会场上都会出现令人侧目的天才,当然,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天才定然是六大门中某位尊者的爱徒,而且,在这其中,天合乐和昆仑虚的占比尤其的高。 方才瞧见的那位,即使并未展露出来,也定然有什么过人之处,不然不可能被天下第一门的掌门看上收作亲传。 还好先前带南荣念回雪山特训了,不然这次大比她可有得操心了。 夜里南荣念果然还是偷偷跑过来了,娄昕舟料到他气不消定不会罢休,便给他留了扇小窗,自己则点上油灯,坐在窗边等他。 外面天还没黑下多久,风刚起,人就来了,少年翻窗进来,脚还没落地,先将她拉过去抱住了。 “师尊,你今日都不理我。” 声音可见委屈。 娄昕舟被他抱着,脸紧紧贴进他胸前的衣服里,根本说不了话,于是就推他,却不见起作用,有些恼怒,可又无可奈何,只好妥协,像哄小狗一样顺着他的毛撸。 轻轻拍过几下,南荣念才松开她跳进屋中来,油灯那本就不明亮的火被他带起的风结结实实打了一下,颤巍巍晃了许久才消停,娄昕舟得空开口。 “大比的规则可都弄明白了?” 说着又要起身去关窗,南荣念见状将她松松按下去,轻手轻脚关了窗。 偷偷摸摸的感觉是真的重。 娄昕舟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额间的碎发,却是不知何时被一团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 原是南荣念又靠了过来。 “师尊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南荣念说着便绕到了她的身后,双手环上去,头则搭在了她得肩颈上,“怎么还先问起我了。” “今日台前那么多人,到处都是视线,我要如何安慰你?” 娄昕舟用的却是“安慰”二字,南荣念闻言微愣,而后又笑起来,似乎颇为受用。 “现在也不迟?” “怎么就不迟了?”娄昕舟下意识回道,说完意识到自己回答错了,连忙改口,“咳,不是,我是说现在不是做那种事情的时候。” “哪种事情?”南荣念却轻轻笑了起来,之前的那些不高兴全都烟消云散,“师尊想到哪里去了?” “!” 娄昕舟顿时脸全红了。 少年便挑起她一缕头发,缓缓绕在指尖,印着油灯微弱的光亮,轻轻摩挲,指尖的力度有些控制不好,他几番失了度,害得那些发丝从指缝溜走,又不甘心地重新挑起来。 不经意间就换了话题。 “师尊都不问问我今日为何不高兴吗?” 娄昕舟还当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便微微侧身看过去,轻声问道。 “为何?” “师尊果然不知道啊。”南荣念失笑,眼中漫上欢喜之意,细看又似乎压着些别的什么情绪,“原因也不管,却总先想着哄我。” “你说是不说。” 娄昕舟受不了他那目光,像是只要多看几眼,就会被吃干抹净一般,便回过头去了。 “今日好多人都在看你。” 南荣念轻声说道,但想起那群男弟子们,又有些不高兴了,语气也变了。 “啊。” 娄昕舟有些惊讶。 原来就为这个原因啊,毕竟是修真界五年一度的大比,集聚天下人,白允又是实打实的名人,注意她的人自然少不了。 他应当是吃醋了吧,毕竟那些目光里,有不少是带着不纯心思的,娄昕舟能感受到,只是早已习惯,因而并未理会罢了。 “师尊。” 见她许久不说话,南荣念抱得更加紧了一些,他的手环在她的腰间,像是要将她整个都嵌进自己的身体之中一般。 “怎么了?” 不知怎么,娄昕舟却从他那些动作中读出些不安来。 “......” 却是没了声,娄昕舟正疑惑,就听少年哑声道。 “我好怕你被别人抢走。” “怎么会?”娄昕舟有些失笑,无奈地回道,“别人怎么可能抢得走我?你师尊我可是渡劫啊。” “......” 却又没了声。 娄昕舟也不催他,只任他抱得越发紧,且还有闲心感叹,好在修士身体结实,不然真得断几根肋骨。 “可我还是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有一天,师尊你会离开我,会不要我。” “......” 第372章 我会把你关起来,不让你离开我半步 南荣念说得很小声,只是靠着耳朵,娄昕舟也不至于听不清楚,只是听完后果然还是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些话像是点在了心间,苦涩感一下蔓延开来,就连喉咙里也有些涩。 即使天道并没有告诉她两人最后的结局,娄昕舟也能预感到一些,一定,一定不是如意的。 “......” 可若是很长的时间不回答,身后人又要多想了,娄昕舟便轻声笑道。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不会抛下你的。” 她的手附上少年的手。 “真的?” “真的。” “那如果有一天师尊要离开我了,我该怎么办?” 南荣念依旧闷闷的。 “那你就不要让我离开不就好了吗?” 娄昕舟轻声回道。 南荣念听罢微微一愣,许久有些犹豫地问道。 “那......关起来也可以吗?” “啊?” 娄昕舟一时没有理解到他的意思,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他,南荣念却是少见的避开了视线,昏黄的灯光之下,少年缓缓开口解释。 “如果有一天师尊真的想要离开我,我会发疯的。” “嗯?” 娄昕舟歪着头看他。 “我会把你关起来,不让你离开我半步,除了我的身边,哪儿都不许去。” “......” 南荣念说得很是平静,眼中的浅淡光芒在油灯的笼罩下看不分明,就仿若是清澈的湖泊不知被什么污染了,突然变得让人恐惧起来。 娄昕舟回过头去,心脏却是快速跳起来,她知道南荣念这话并非开玩笑,而是是认真的,许久许久,她才小声开口问道。 “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却不见人回答,可娄昕舟也不想打破那氛围,她只静静地等着,直到南荣念再次开口。 “师尊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可是我也喜欢你啊。”娄昕舟听到这话后,却有些不满意了,“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你。” 表白心意的话就这般突然被她轻易说了出来,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南荣念直直愣住了。 她对他的感情一直都是含蓄的,那些喜欢的话语,通常不会直白地说出口,实际上,他也无法想象他那清高如仙人的师尊,会说出这般通人情的话来,心脏难以抑制得快速跳动起来,许久许久,他都不能开口答话,嘴角也不自觉地衔上笑意。 “能听师尊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不知过去多久,南荣念才有了回应。 “嗯。” 娄昕舟轻声应道。 换做是白允的话,一定是不会说这些话的,可自从从雪山上下来后,她就不想再将自己限在那个圈子里了,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既然如此,那她想要做自己,而非任何的其他人。 当然,她想要这么做也并非只有这一个原因,出于那有些矫情的独占欲,她并不希望他喜欢白允,她希望他喜欢的是她,是这具身体的灵魂,是最真实的她,是娄昕舟。 即使这有些不公平,因为在这方世界里,她似乎才是第三者,南荣念也并非邵云帆,而是他的前世。 可她才不管这些,说到底这里是虚假的,是天道用自己的力量创造出来的,南荣念壳子里的是邵云帆,只要灵魂在那里,又管他是何人呢? 这一夜,娄昕舟想了许多,直到晨间的微光透过窗户映在她的脸上,她才睁开虚虚闭着的眼睛,去看躺在旁边的少年。 昨夜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安抚下来,效果肉眼可见很不错,人睡得特别好,一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 可时间不早了啊,再不回去的话,一会儿等其他人都起来了,他该怎样从她的房间里出去?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用掩息之法,但那样是不是就太惯着他了?万一他以后越发没规没矩了怎么办? 还有,薛唐和马子明那几个孩子,要是一早起来就去找他又该怎么办? 他们要是发现人不在了,会不会起疑心? 不行不行,还是得快些叫醒他。 娄昕舟想到这里,正想用手推他,少年却是自己睁开了眼睛,可是时机不好,娄昕舟的手正好放在了他的胸前。 “师尊这是想要做什么?” 南荣念愣过片刻,而后笑着问道。 “......” 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 此次的修真界亲传弟子交流大会总共会举办十日,前五日是预选赛,毕竟就算大比限制条件颇多,但整个修真界能参加的人还是很多的,自然要先筛掉一批人。 不过,这事和南荣念没什么关系,因为尊者的徒弟可以直接参加正式比赛,不需要参加这五日的预选赛。 但出于了解对手的需求,南荣念还是被娄昕舟押着到了会场地去看比赛。 毕竟是亲传弟子,无论大小门派,能被收作亲传,多多少少都是有天赋的,不过,果然还是六门的那些人要惹眼一些。 预选赛人极多,因而同一时刻足有三十六场比试同时进行,但就是在这么多比试同时进行的情况下,却有一处的比赛极为激烈。 当然,并非比试的两人打得十分激烈,而是某一方单方面的虐杀。 场地烟尘四起,就连声音也要比别处大上许多。 “那是谁啊?” 有一弟子忽然惊呼道,问站在身旁一起观赛的同伴,此刻还没有轮着他们上场,也是来收集对手情报的。 看他们穿的衣服,似乎是昆仑虚的弟子,娄昕舟便分了一部分心过去。 “那位你都不认识?” “我需要认识吗?”那弟子颇为疑惑,“光看衣服的话,好像是丹门的?” 丹门便是六门之一第五门渭源问玄门。 “还‘好像’,那京绿色看到一次就忘不了吧,求求你,师兄至少该记住六门的弟子服是啥样的吧。” “哈哈,师弟说得对。”那弟子有些尴尬地笑道,“好像是有那么点......嗯,让人印象深刻,我这次不会忘了。” “那师兄你当真记好了,他也是金丹,说不准就和你碰上了。” “好好,我一定记住。”那弟子连连点头,承诺道,只是他性格本就有些散漫,也不知是真话还是假话,“那师弟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他们是谁了吗?” 他那师弟见状也是无奈,但奈何自家师兄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他也早已习惯,既然纠正不过来,他索性就不管了,只回答道。 “那位啊,是问玄宁仪长老门下七弟子,虽然排位靠后,但却是宁仪长老门下天赋最好的一个,哦,我说的可不止他的炼丹天赋,他其实也算是进错了门,更适合去御守宫。” “嗯?为何,他有御兽的天赋吗?” “是啊,他也才金丹对吧,可听说九岁时就收了一只元婴的灵兽,虽然后面被有心人害死了,但去年又在九幽得了一只,也是元婴的,叫什么白金狮,听说还是狮王的崽。” “霍~这么厉害啊。” 那弟子听罢却是笑了,语气惊讶,可脸上却是跃跃欲试的表情。 第373章 打探 南荣念也注意到那个丹门的弟子了,见娄昕舟一直在往某个方向瞧,也跟着看了过去。 会场人声嘈杂,他先前并没有听到那两个昆仑弟子的话,此刻才注意到。 丹门的人吗?但那弟子似乎并没有服用任何丹药呢,也没有唤自己的灵宠出来,只是靠蛮力就将对手逼得那般狼狈了。 “......” 果真是亲传弟子交流大比,当真是卧虎藏龙啊。 想到这里,他又看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娄昕舟,在听到了方才那两个昆仑弟子讲得话后,她便一直无意识地皱着眉头,不知又在担心什么。 她似乎很是在意他是否能在大比中拿下名次啊。 “宁仪长老?” 娄昕舟轻声念道,不说白允不关注修真界的人事,她来了这么久也只知道天下尊者大致有哪些人,至于各门的长老们,当真是一概不知。 “这位道友是在说丹门的宁仪长老?” 站在她不远处的一个出窍修士看了过来,朗声问道。 白允的身份很是打眼,因而娄昕舟出来的时候给自己上了层障眼法,周身气息只有出窍修为,看起来就只是某个小门派的长老,除非比她厉害,不然定然是瞧不出她是谁的,因而那长老也只以为她和自己一般是某个小宗门的人。 “您知道这人?” 见有人能解疑,娄昕舟自然是乐意的,没怎么思考就和这人聊了起来。 “这宁仪长老啊,虽比不得丹门的那三位尊者,但却也是个传奇人物,听出她五年前还差点炼出天阶的丹药呢。” 那长老不知是哪个小门派的,穿着很朴素,身上还都是用旧衣补上的破洞,可却甚是亲和,只是他说的这话娄昕舟确是不相信的。 “丹门那三位自封号以来都没能炼出天阶的丹药,她如何能炼出来?” 娄昕舟问道。 “所以啊,只是传闻。”那长老笑道,“不过啊,传闻都不会是没有根据的,至少宁仪长老的炼丹天赋也的确是修真界中数一数二的,只是修为拖了后腿。” “......” “听说她已在大乘有五百年了。” 又有一宗门的长老加入了讨论。 “是啊是啊,实在可惜,若是能突破到渡劫,说不定五年前就真给她炼出天阶的丹药来了。” 那穿着朴素的长老闻言看去,连连点头。 “这位也是带自家弟子来采风摸底的?哟啊,他已经金丹了?” 那新加入的长老说完又看向了娄昕舟和站在他身旁的南荣念,她虽然也给南荣念上了障眼法,但也只是变换了他的外貌,并没有改动他的年龄和修为,毕竟那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而那时她认为只是去打探对手实力而已,没有什么必要,如今却是有些后悔了。 那长老就注意到南荣念了,一个只有十七八岁少年,但却是金丹修为,这天赋放小门派实在是有些委屈了。 娄昕舟察觉到了他打量南荣念的视线,往一旁站了些,稍挡住南荣念,才转身轻轻点头回答。 “是啊,毕竟大门派人才辈出,不得打探打探对手实力?” “您家爱徒年纪轻轻就已金丹,这天赋甚好啊,不比六门的那些天才们差,说不定会在此次大比上大放异彩啊。” 穿着朴素的长老因着那新加入长老的话也注意到南荣念了,打量一番,而后说道。 娄昕舟从小到大身边都环绕着各色的天才,不说昆仑虚的长辈们,郭贾与梅语木都是不足二十便已金丹,这也导致她的潜意识认为十几岁到金丹是很正常的事,如今听到这两人的话,才记起来这放在普通人里面该是怎样显眼的存在。 “大比不只是比试修为的,方方面面都会考察到,他也只是修炼比常人努力了一些。” 娄昕舟笑得有些勉强,她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只想打探些消息罢了,如今目的也已达到,便想带着南荣念回去。 “两位,我们还有些事情未做,便先走了啊。” 娄昕舟说完转身就走,没有留给那两人任何的反应时间,可那两位长老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很多人也已经注意到他们二人了,当然,来赛场看比赛的更多的还是各门的弟子们,所以他们大多数是去打量南荣念了。 “那人是谁?没见过啊,若是十几岁就金丹了,应该会在修真界有点名气啊。” “应该是小门派的吧。” “那就更不应该了啊,小门派若是出了这种天才,不是更该广而告之吗?” “说得也是啊。” “那那人是谁呢?有人认识吗?” “不认识?那衣服也没见过。” 娄昕舟眉头越皱越深。 真是的,失策了,干脆掩息好了,可掩息之法要在没人注意到使用者的时候才能触发,可现在两人暴露在这般众目睽睽之下,多半是不会有用了。 真是的,这障眼法终究比不得掩息之法,若是让某个尊者注意到了,就不太好了。 南荣念从始至终都没有讲过一句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娄昕舟身后,他也注意到了有许多打量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只是并不怎样在意。 不过,他记得娄昕舟是不喜欢被太多人注目的。 “师尊,走这边。” 南荣念朝四周看了一眼过后,便伸手拉住了娄昕舟,忽而往一旁走去,原是寻到了会场的某个出口。 脱离人群之后,娄昕舟松过一口气,二话不说就发动了掩息之法,再往来处看去,果然有好几个弟子追着他们出来了。 南荣念看着她这般模样,没忍住笑出声来了。 “师尊是真不喜欢这种场合呢。” 娄昕舟闻言抬头看向他,又呼出一口气来。 “也没有,就是人太多了,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那师尊回去好好歇息吧,不用陪着我,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南荣念回答道。 “真不要我陪?” 娄昕舟轻声问道,似乎有些不乐意。 南荣念从她的语气中听出来了,便笑。 “师尊是不放心我?” “咳,也没有,就是万一又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这大比的人来自四面八方,什么人都有,还有那么多天才怪物,娄昕舟果然还是担心他应对不了。 第374章 小门派观云宗 “师尊不用担心这个。”南荣念听罢有些无奈,他微微歪头笑道,“我有自保的能力,若是真遇到处理不过来的麻烦,我会给你传音的。” 娄昕舟却还是有些犹豫,大比会场上的渡劫尊者太多了,障眼法并不好用,虽然也不是不可以用掩息之法,但若是被某个大能给看出来了,可就难解释了,那时不管是何身份,必然被认作偷偷摸摸心怀鬼胎,先得安上一个居心叵测的名头,再审问有何目的。 总归不是个好办法,实际上,也没必要为了探查对手实力而做这种事情。 可白允太出名了,定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会场,让南荣念一个人去会场看比试反而是最好的办法了。 “那我给你再上层障眼法吧,把修为也降降。” 许久,娄昕舟妥协道。 南荣念闻言轻轻点头,而后又牵起她的手,轻声说道。 “师尊,我送你回去。” 在南荣念离开了之后,娄昕舟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不能跟着南荣念,她多少有些不放心,就看着池中几尾锦鲤发了会儿呆。 也不知过去多久,那池中的鱼儿摇摆身子形似弯月,娄昕舟忽而便记起说要给南荣念炼个通灵用的对环玉佩,顿时起了兴致,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前几日她一直在想应该做个什么样的,此刻看着这池中的鱼,倒是有了灵感。 反正预赛还要许久,她不妨就用这个时间将这东西给锻出来,正好能赶上南荣念十八岁的生辰。 可白允不喜炼器,手上并没有好的炉子,连炼器用的原料也不齐,她思考几许,有了主意。 没有的东西买就是了,正好天合乐附近的几个城池甚是繁荣,她也可以瞧瞧去。 钱的事也不用担心,之前她在揽月拍卖了好几张地阶符箓,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过去取钱呢,只依当时的定价来看就够她采购眼下需要的东西了。 而且揽月阁是修真界最大的拍卖行,在许多城池都有分店,天合乐又是器门,揽星定然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庞大的供应商的,因而她多半,不,应该是她一定能在附近的城池中找到揽星的分店,甚至可能是总店,那样她也就不需要跑到常宁去取钱了,就近就能解决。 想到这里,娄昕舟二话不说就唤了含微出来,也没告诉任何人,直接下了山。 不过是买个东西,早去早回就好了,也没必要告知其他人,至于南荣念,她并不想他分心。 ...... 南荣念重新回到会场之后,恰好轮到薛唐几人上场,他和马子明还有包括常会长老的弟子范北思在内的三人,天赋都不差,因而很是轻易就赢下了比试,只是孟云这边遇到了一些情况。 孟云的天赋也不算差,她十二便筑了基,虽说一直突破不了金丹,但也比一般人厉害许多,在同阶的弟子中少有对手,按理来说过预赛没有问题,却是好巧不巧遇到了大宗门的弟子,还正好是之前那两个昆仑虚弟子的其中之一,那个只有筑基的师弟。 此时两人正十分焦灼地对峙着,只是那昆仑的弟子十分轻松,可孟云却是满身的灰土,满头的大汗,狼狈非常,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拿剑的那只手不住颤抖,几乎就要握不住。 “这位小师妹,意志坚强很让人敬佩,可你都这个样子了,要不然还是......” 那昆仑的弟子有些看不下去了,犹豫着开口劝道。 孟云听罢却是都不看他一眼,毫不犹豫地摇头否决了。 她天赋不好,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可她却又是掌门之女,从出生的时候,便得到了许多普通人得不到的东西,很多人都十分的羡慕她,但有更多的人嫉妒她,说她天赋平庸,只不过是有个好爹,有个好命罢了。 可她偏不信,她本可以凭自己掌门之女的身份,直接拜师门中长老,可为了向众人证明她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当上亲传弟子,她拒绝了。 凭着心中的那股不甘心的劲,她不分日夜,拼了命地修炼,总算成功了,自她突破筑基起,门中的那些人也日渐闭了嘴,偶尔还能听到他们夸她是个天才。 只是突破筑基也是完全不够的,普通人与天才的分水岭是金丹期,因而她那时并没有被收做亲传,一直到今日。 这一次,是孟河山为了让她参加大比,提前将她收作了亲传,可也是因为如此,门中便又开始流传起了那些不入耳的恶言。 于是她便想,一定要在这次的大比上向他们证明她是有天赋的,她被收作亲传弟子是应该的,不是依靠身份的。 可是哪能想到,居然遇到了天下第二门昆仑虚的人? 那人真的好厉害,而且似乎还要比她小上四五岁,原来这就是真正有天赋的人吗?她真的就要在这里止步了吗? 明明满怀了信心过来,孟河山还有薛唐他们也说过她一定可以过预选的。 “诶诶,那个,你......你怎么哭了?” 昆仑虚的那弟子没想到她会这般,也不擅长应付女孩子,见状便有些手足无措,比试也变了个样子,他不忍出手,只四处躲避孟云的攻击。 可观战的那些弟子们才不管孟云哭没哭,纷纷议论起来,说得自然不是什么好话。 “那女弟子是来搞笑的吗?” “就是说,打不过就打不过,也没必要哭吧,像什么样子?” “我要是她就干脆点认输下去,至少也要有自知之明吧。” “英雄所见略同。” 南荣念离那些弟子并不远,来得也早,因而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错过,闻言便冷眼看了过去。 那些弟子察觉到他的视线,不知为何被吓了一跳,微感不适,闭嘴消停了。 孟云最后还是下场了,薛唐和马子明到场下去接她的时候,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不顾形象地放声哭了起来。 “......” 这下周边的弟子议论声便更大了。 “她是哪个门派的?” “还能是哪个,观云宗呗。” 很快就有人回道。 “霍,新六门啊,就这样的,也能当上亲传?” “是啊,我也觉得很离谱,而且啊,他们这次来的弟子就只有几个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也没个厉害的。” 又有好几人加入了讨论。 “他们本就是小门派啊,我倒是觉得很正常。” “也是,本就是靠着白允尊者出山才升的六门。” “哦,说到这个,不是说白允尊者的徒弟也来参赛了吗?” “真的?他不是才练气吗?我上次在定门宴上看到过他。” “应该是突破到筑基了吧,这交流大比限制筑基到元婴,不然他哪能来参加?” “那师兄们有在筑基场看到他吗?” 忽而有一年龄比较小的弟子问道。 “啊?这位小师弟你不知道吗?尊者的徒弟不用参加预赛的。” “诶?凭什么,这一点都不公平啊。” 那小弟子感叹道。 “我也觉得,他也有十七八了吧,半年前还是练气修为,天赋太差了,要不是有这特权,多半连预赛都过不了,不知道是把谁挤下去了呢。” 南荣念不想招惹是非,没听多久,转身走了。 第375章 取钱 娄昕舟照例是乔装了的,修真界亲传弟子交流大会正在举行,天合乐附近这几座城镇热闹非常,街道之上人山人海,来来往往几乎要挤着肩膀在走,差点给娄昕舟吓得立马掉头回去。 可好歹是忍住了,找了个空档进了城,中途有一半的时间都是被人群推着走的,迷迷糊糊走到十字路口,她便随意找了个人问路,果真给她找到了揽星阁。 娄昕舟看着那上书“揽星取月”四个大字的熟悉牌匾,没怎么犹豫就走了进去,很快就有人迎出来接待她。 “您好,您是来参加拍卖会的吗,请到这处取令哦。” 娄昕舟闻言轻轻摇头,回道。 “我是来取委托拍品的钱的。” “哦,这样啊,那您请到这边登记,麻烦告知一下拍品的名字、数量以及拍卖的地点和日期。” 那接待员照例按规矩登记,只是还没见她落笔,就被娄昕舟的说出来的话给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什么?!您说您是那位......” “......” 她的反应也算是在预料之中,娄昕舟轻轻点了点头。 “那麻烦您证实一下身份。” “嗯?” “哦,我不是不信任您,只是照例需要核对,希望您能见谅。” 那接待员也是有眼力见的,见娄昕舟有些疑惑,连忙解释道。 “我是匿名拍卖的,怎么还需要证实身份了?” 娄昕舟记得自己之前拍卖的时候,并没有公开姓名。 “啊,不是的,您若是有在揽星阁拍过东西的话,应该会有保留揽星阁的天字令牌,上面会有记录,只需给我查验一下就好。” 接待员解释道。 天字的令牌?说来之前确实是有保留的,给放到哪里去了? 思考几许,娄昕舟翻手从空间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的令牌来,上书一个“天”字,随后就递了过去。 “啊,您真的是......”接待员难掩语气中的惊讶,但又迅速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冷静解释道,“咳咳,不过您要取的金额数量有点大,以我的权限,恐怕不能给您一次结清,请稍等一下,我联系阁主过来。” 娄昕舟微微点头,而后便自行在大厅之中寻了位置坐下,那接待员联系完人,又端了灵茶过来。 “可能得等一会儿,不过,您若是嫌无聊的话,我们这儿有一场天字的拍卖会正在进行,您要不要看看?” 正赶巧呢。 娄昕舟微微一笑,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拍卖会确实常有好东西,可她这次要买的东西有些多,还是更想去专门卖那些珍品的店面瞧瞧。 接待员听罢略微有些失望,但许是看出了她的确没有那个意思,便没有再开口了,直到揽星的阁主过来。 后面便十分顺利了,最后,揽星阁阁主拿出了一个小巧的储物戒,并将它推到了娄昕舟的面前。 “好的,那我最后再和您确认一遍,您的拍品为一张地阶上品的符箓,三张中品地阶符箓,以及一个地阶中品的灵器,扣除委托费总共四千五百万上品灵石,你需要具体看看每个拍品的最终定价吗?” “......” 多少?!四千五百多的上品灵石?! 娄昕舟震惊了,说实话,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看到过这么多的钱,就那点东西,居然卖了这么多,按定价来算,也不过一百七十万上品灵石罢了,扣除手续费之后一百五十三万。 阁主和接待员看她久久不说话,以为是这价格没达到她的预期,有些慌张。 “您看需要了解每个拍品的最终定价吗?” 揽星阁的阁主又一次问道。 娄昕舟这才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 从揽星阁出来之后,娄昕舟觉得整个人都有底气了不少,有了这些钱,她甚至可以将这座城池中好些店面一起买下来。 原来这就是那种花钱不用顾忌的感觉啊。 娄昕舟想到,总觉得自己跟个暴发户似的,路过的每一个卖东西的店都想进去看一眼,实际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也不过只过去了半个时辰,她便买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和她原本计划买的东西完全不沾边。 直到天黑下来,她才想起自己是来买炼器用的炉鼎和炼灵器用的各种原料的。 “啊......”完蛋,忘记时间了。 娄昕舟才刚有这不妙的感觉,南荣念便传音过来了,少年的声音透露着些许担忧,似乎还有些着急。 “师尊,你为什么不在院子里?都这么晚了,你到哪儿去了?” “咳咳,不用担心,我到天合乐周边的几座城池里买点东西,很快就会回来。” 娄昕舟有些心虚,但因为逛街忘了时间什么的实在太过丢人,她也不好解释,便没说这个原因,至少能保住她作为师尊的颜面。 “买东西?”南荣念却是有些惊讶,顿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却又明知故问,“这个时候吗?师尊是去买什么了?” “......” 少年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笑意,娄昕舟一下就听出来了,她清楚他一定是知道的,因而便没有回答,只说其他。 “晚上你不要等我,我还得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回来。”毕竟方才逛得太忘我,正经的东西是一个都没有买。 “诶?”南荣念却是有些不乐意,“那是要多久?” “嗯......也许两三个时辰吧。” 娄昕舟估摸着时间回道。 “两三个时辰?那天都得天亮了。”南荣念有些惊讶地说道,“师尊怎么要买那么多东西吗?要我陪你一起吗?” “也没有很多吧,就是得多看看,确保品质,没关系的。”娄昕舟轻声回道,“你这几天难得不用修炼,好好休息,为大比作准备,不许操心旁的事。” “师尊的事又不是旁的事。” 南荣念准备讨价还价,娄昕舟却不给他机会,言辞坚定地否定了他想要陪她一起的想法。 “我的事也不许操心,好啦,我真的很快就会回来的。” 南荣念拗不过她,最后无奈地笑了。 “好吧,那我等你,师尊要快些回来。” 第376章 丰古山庄 结束了传音之后,娄昕舟看着尚还热闹非常的街道,忽而有些茫然。 这是哪儿来着? “......” 啊,这感觉,好生熟悉,她已经有多久没犯过路痴了? 在短暂地迷惘之后,娄昕舟一路上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打探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天合乐是器门,因而附近的几座城池都有许多专卖各种灵器的商店。其中最大,也是和器门合作最多的一家名为丰古山庄,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在里面买到某位天合乐长老锻造的灵器,不过更多的还是天合乐的弟子们在与他们交易,可也不乏好货,价格也高,普通的修士一般买不起。 当然娄昕舟并不是冲着那些灵器去的,丰古山庄除了销售灵器外,还会贩卖各种炼器用的原材料以及炼器用的灵炉,甚至是各种灵草灵药,正是她需要的东西,只是离她这里有些远。 听路人介绍,丰古山庄并没有开在城池最繁荣的街道上,反而坐落在比较偏远的地方,说是在东北方向的一座山陵之中,而且还需要查验身份,提前预定才能进去购买。 听到这里,娄昕舟微微疑惑。 一不开在繁荣地段,二又设置那么多的条件,这真的能赚钱吗? 不过,怪不得在现世没见着什么丰古山庄。 谢过解疑的路人,娄昕舟便唤出了含微,朝他指的方向而去,很快,便在群山的掩映之中看见几座十分气派的庄子,明明此刻已是黑夜,却依旧灯火通明。 她转身落在山庄门口之前,便即刻有人前来询问。 “来者可有预定?” 语气不是很好,甚至还拿着兵器,娄昕舟微微不悦,轻声说道。 “观云宗白允,前来拜访丰古山庄庄主,望请通报一声。” 她自然是没有预定的,也没有那个时间预定,就只能借白允的名号一用了,不知道能不能有用。 可那守卫似乎是没仔细听她的回答,他只在乎来人有预定与否,因而便开口再次问了一遍,语气很是不耐烦。 “我没问你是谁,我是问你有没有预定。” “喂!” 他的同伴却是听清楚了的,见状连忙喊了一声,将他拉到了一旁,小声说道。 “你怎么回事,没听到她刚刚说的什么吗?” “谁?” “观云宗的白......白允啊!” “......” “就是刚出世的那个,哎呀,天下第一人!” “!” 那守卫终于反应过来,顿觉后怕,有些僵硬地往娄昕舟的方向瞥了一眼,却见后者眉头微皱,似乎对他们很是不满的样子。 “......” 他便又转回头去,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问自己的同伴。 “真的是白允尊者吗?会不会......” “听闻白允尊者容貌惊为天人,她看着虽不是那般貌美,但周身气息确实深不可测。” 娄昕舟其实一直都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撤走障眼法了,她瞥了眼身上的打扮,对自己有些无言。 “也许是传闻夸大了些,总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说完,那守卫便连忙过去行礼道歉。 “抱歉抱歉,原......原是白允尊者,方才是小的失礼了,我们这就去通报庄主。” “去吧。” 娄昕舟冷冷应声。 那两个守卫便跑着进了庄门,只留娄昕舟一人站在原地等着。 丰古山庄照明用的似乎是某种灵石,光芒要比油灯的更加明亮一些,娄昕舟微微心动,想着一会儿或许可以买一些回去。 丰古山庄的庄主来得很快,不知那两个守卫给他说了什么,他也是跑着出来的,可奈何他一身肥膘,跑起步来一甩一甩,颇为滑稽。 是个修为仅有出窍的普通修士啊,揽星那位阁主修为可有大乘呢。 娄昕舟有些意外。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揽星和丰古也算是竞争对手了,虽然目前对标的商路不太相同,却有多处重合,更何况揽星是取月的前身,后面必然也会开始售卖各类灵器和各种珍品。 果然是被比下去了吗? 娄昕舟想到。 那庄主一开始还跑得十分得快,可等出门瞧见了她,却是有些愣住了,他已到出窍,能看出来人确实是渡劫修为,只是...... “您真的是白允尊者?” “如假包换。” 娄昕舟点头回答道,她方将掩饰修为的障眼法撤了,却因为被那两个守卫看见了,无法撤走容貌上的,此刻倒也不能怪这庄主惊疑,问出如此失礼的话来。 但像丰古这般的大商会,多半和修真界的某些大佬都有接触,这庄主许是在哪里听别人说起过她?或者是在哪里见到过她? 娄昕舟默默猜测到。 “啊啊,尊不知者光临我这小山庄是有何贵干啊?” 实际上那庄主并没有见过她,但确实听别人说起过她的外貌,因而太过惊讶,不自觉一问,回过神来,便连忙转移话题,毕竟就算容貌不合他的预料,但那身渡劫的修为的确如假包换。 “我想来买些东西,但听闻贵庄需要预定才能进去?” 娄昕舟直接说明了来意。 “那是对一般人来说的,尊者亲临,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要什么预定?”那庄主一听是来买东西的,脸上顿时就笑开了,连忙回答,“您想要买什么?只需要吩咐一声,我给您送到您的府上去。” “不用那么麻烦,我来就是看看炼器用的灵炉,再买点炼器用的原材料。” “哦哦,这好说,尊者这边请,您想要什么样的灵炉尽管给我说,咱这里包有的。” 那庄主一脸自信。 “地阶上品的灵炉有吗?” 娄昕舟却是一开口就将他的自信给打消了。 “地阶上品的?尊者别开玩笑了,先不说这天下地阶上品的灵器有多稀少,就是有,那种好东西也都是上拍卖行的,哪里会到我们这种地方来?” “唔。” 听那庄主这般说,娄昕舟有些失望,但仔细想想也的确是这样的,便只好放低了标准。 “那你们这里品阶最高的灵炉是什么?” “我们这里倒是有一个地阶下品的灵炉,品阶很是不错,甚至能勉强够得着中品,就在这里,名为玄天炉,尊者你瞧瞧看。” 那庄主一路将娄昕舟带入了山庄专门售卖灵器的屋子,又几步走到深处的某个地方,朝娄昕舟介绍说道。 可娄昕舟却是在听到那名字的时候直接愣住了。 “你说它叫什么名字?” “玄......玄天炉啊。” 庄主一脸莫名。 那不是某个上古天阶法器的名字吗?! 第377章 玄天炉 难道是重名? 娄昕舟面上表情不显,缓步走到了那名为玄天的灵炉之前。 上古天阶的法器虽然多,但也并不是无穷的,至少只要是记录在册的,娄昕舟就能将它们全都记住,更何况,在现世中苟亓还照着玄天炉锻造了一个出来,她对此的印象只会更加深刻。 玄天炉,是上古唯一一个用于炼器的天阶法器,相关的记载很少,有传言说,只要得到了玄天炉,就能不断地炼出天阶法器来,虽然这听起来很是夸张,但传言也是建立在一定的现实依据上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眼下还真就是书籍中所记载的——上古时代。 “......” 眼前的灵炉不知锻于何时,色泽并不明艳,甚至还有些褪色,那标记锻造者名讳的地方也早已被岁月侵蚀干净,正对应了书籍中记载的“不知锻者为谁”。 “......” 灵炉虽然看起来有些质朴,但是却能感受到它体内运转的灵力,只消闭上眼睛,再放出神识去,就能看见它们流转的痕迹,印有无数的生息,仿若有生命的精灵一般。 丰古山庄将它罩在了一个透明的晶壳之中,肉眼可见十分重实。 “庄主,这灵炉售价多少?” “这灵炉是山庄少有的地阶灵器了,若是尊者想要,三百万上品灵石即可。” “三百万?” 娄昕舟微微惊讶,却并非是觉得价格太高,而是惊讶于价格太低。 之前她在揽星也拍过一个地阶中品的灵器,那件灵器为白允所锻造,可能是因为有名气加持,最后买了一千一百万上品灵石。 只不过一个品阶,居然隔了快四倍的差价。 “这已经是我们能给的最低价格了。”那庄主还以为她是嫌弃价格太高,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这样吧,看在尊者的面上,我再给您降二十万,二百八如何?” 居然还能降这么多? 娄昕舟微微惊讶。 果然这价格还是报高了是吗? 只是她现在身上最不缺的就是灵石,因而也不在乎成交价为多少了,听罢便点头同意了。 那庄主见状立马喜笑颜开,也不知能从中赚多少。 可娄昕舟心中却要比他还高兴,这灵炉若当真是传说中那个天阶法器,她才是不知要怎样高兴才好。 “炼器的原材料在黄字间,尊者请移步这边。” 丰古山庄的庄主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他迈着沉重却又欢快的步伐,一边给娄昕舟引路,一边不停嘴地给娄昕舟介绍。 “尊者啊,我们这里的原料是修真界所有商会中最齐全的,保您找到想要的,哦对了,尊者你还没告诉我您想要什么材料嘞。” “有青玄红玉吗?” 青玄红玉是一种只有在火山周边才能寻到的玉石,表面光滑细润,似有红光,剔透非常,却又不过分晶莹,常有器修用它来装饰自己锻造的灵器,当然也可以直接用于灵器锻造。 “有,自然是有的。”庄主回道,“前阵子刚好来了一批,都是品阶极好的,尊者这边请,您坐着看。” 这种玉石虽然难开采,但数量并不少,也不缺品阶好的。 娄昕舟被那庄主引到了一间会客用的房间之内,请她坐下后,直接从空间中取出了一大批的青玄红玉出来,看来是还没来得及上架,就被她赶上了。 娄昕舟从中挑了好些,与他定了价格,便又问。 “可还有幻珊瑚?” 要想锻造能通灵用的灵器,就必须要为它赋予通灵之能,而要想准确地赋予它这般能力,必然要有相对应的媒介,幻珊瑚长于深海暗礁之上,能用意念迷惑来往生物,最适合用来给这类通灵用的灵器当媒介用。 “嗯,我也需要雪蚕丝和丹砂。” 雪蚕丝用来引线,丹砂则用来着色。 “都有都有,尊者可来的是时候,都是刚到不久的货。” 那庄主笑得合不拢嘴,转头便差人去取货来。 不多时人便回来了,带回来了她说的那些东西,一一摆在桌面上。 “选得都是品质最好的,尊者你看看,满意不?” 娄昕舟低头瞧过,不得不说,丰古山庄也还是有些实力的,给她的东西的确都是品质好的,还都是那种市面上很难见到的。 交易十分顺利,娄昕舟又买了些可能用得到的辅助材料,在与那庄主敲定价格结了账之后,便利落地离开了。 比预料中要快上许多。 娄昕舟坐在含微之上,望着下方灯火通明的城池,有些犹豫。 虽然通灵玉佩的事是姑且搞定了,可她还得给南荣念准备生日礼物。 这又该送些什么呢? 空中的风有些大,那城中虽是灯火重重,但高天却依旧被黑暗笼罩。 也不知是怎的,忽而就想到了中秋那夜,满城的明灯随风而上。 “送些什么好呢?” 娄昕舟喃喃自语道。 回到住处的时候,娄昕舟往隔壁院子望了一眼,那处灯火已熄,看来是有好好歇下了。 这才回屋关门,却是转身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 “师尊,你回来了。” 自然是南荣念。 “我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 娄昕舟被吓了一跳,她回来时稍放松了警惕,竟是没有察觉到屋中有人,又或许是那气息太过熟悉了吧。 “我说过会等你的。” “啊。”似乎是有那么回事。 娄昕舟微微一顿,而后又走到桌边将油灯点上,才转头示意让南荣念放开她的手,后者虽不是很情愿,但好歹还是听话地松开了。 “那我现在回来了,可愿回去歇着了?” 娄昕舟轻声问道。 “师尊怎么一回来就赶我走?” 南荣念却是直接在她的对面坐下了,一点不见要走的样子。 “咳咳,我待会儿要炼器,必然得通宵,你还有比赛,快些回去歇着。” 娄昕舟倒是真情实意地想赶他走的,先不说要炼通灵的玉佩,她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灵炉是不是货真价实的玄天炉。 “......” 南荣念听罢却是不说话了,娄昕舟把炉子从空间中取出摆上,没听见回应,便抬头看去,却见前者满脸写着不开心,不禁有些心虚地问道。 “怎......怎么了?” “比起我来,师尊似乎更关心大比。” 第378章 炼器 南荣念这话一出,娄昕舟便愣住了,脑中忽然闪过了这些天来自己说的话,仔细一想还真是如他所说一般。 “......” 突然便有些心虚,明明答案很明显,她肯定是更在乎南荣念的,只是为了达到天道想要的结果,才会下意识不断地重复此次大比的重要性。 油灯映照在她的脸上,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忽而想起今日在丰谷山庄时忘记买那些照明用的灵石了。 “师尊还有空想别的事情?” 少年却是轻易地看穿了她的心思,于是更加不高兴了。 “啊,啊?”娄昕舟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心虚地问道,“咳咳,我刚刚没听清,你说什么?” “师尊不会真的觉得这什么大比比我重要吧。” “怎么可能。” 娄昕舟几乎脱口而出,连忙否定道,只是还没有想好托词,说完就没了声。 “......” 完蛋,这样好像更容易让人误会了。 “师尊,这是什么?” 好在南荣念并没有打算逼她解释,少年看着桌上那古朴的灵炉,有些疑惑地问道。 娄昕舟见他没有追问,悄然松了口气,要是真解释,就得说些很肉麻的话了,但那恰好是她不擅长的事。 “今日在丰谷山庄买的,叫玄天炉,我看它品阶不错,就拿下了。” 娄昕舟并未隐瞒多少,挑能说的讲了,玄天炉也只是可能是天阶法器,在还没有确认之前,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哦,那师尊接下来是要炼器吗?” 南荣念应了声,而后又轻声问道。 “嗯,是要炼器。”娄昕舟回他,说到这里又才想起自己方才是要赶人的,“啊,被你岔开话题了,好啦好啦,快回去。” 娄昕舟说着便直接站了起来,几步到了南荣念的面前,又伸手去拉他。 “师尊,我可以帮你的。” 南荣念不满地说道。 “帮什么帮,不需要你帮忙啦,你在这里的话,我还容易分心。” 娄昕舟却是根本不理会他的抗议,严词拒绝了。 “为什么会分心?我保证不会打扰师尊你的。” 南荣念听罢连忙比了个发誓的手势,他似乎真的很想留下来,就是到此刻了都还没有放弃。 “你说不打扰就不打扰了?不行不行,你快回去休息。” 娄昕舟却也是坚守阵地,丝毫不让,研究玄天炉还好,但待会儿她就要炼那对通灵玉佩了,这要是被送礼对象看着,她如何能下得了手? “师......” 南荣念话都还没说完,就被一把推出了门外,那门一关,他也立马禁了声,直挺挺地站在门前,脸上有些茫然,又有些可怜。 这里是长辈们的院落,在娄昕舟屋中的时候,有她落下的结界,尚可以不用顾忌的大声讲话,但在外面就显然不可以了。 其实,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娄昕舟为何不让他待在这里,那人面子很薄,若是他真的留下,说不定那炉子的火都烧不起来。 想到这里,南荣念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还是悄无声息地回自己的院子了。 娄昕舟在门前靠了许久,听到人离开声音后,才真正松了口气,缓步到桌前坐下,开始研究那灵炉。 娄昕舟先试着用品阶鉴定的方法去自己重新鉴定了一番,却是和丰谷山庄得出了一样的结论,是地阶下品没错。 “......” 不甘心地上下左右又翻看许久,也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难道真的就只是重名?” 娄昕舟自言自语地说道,思考了好一会儿,决定暂且先将这件事放到一旁去。 古籍既然有记载玄天炉,那么它在历史上就一定是存在的,只是时间不好确定,或许她现在应该先确定一下,在这个时代,玄天炉是否已经作为天阶法器被世人所熟知。 不过,看那丰谷山庄庄主的态度,多半是并没有的。 “......” 不过吧,反正这方天地也只是天道虚构出来的,就算是真的得到了天阶法器,那也不是真的。 想到这里,娄昕舟突然就觉得没那么在意了,于是起手生了灵火,又取出今日买来炼器的原材料,再一一摆好。 炉子先放一边预热,她得先加工一下这些原料。 首先便是青玄红玉,山庄给她的,除了简单清洗过一遍,几乎就是刚出土的样子。但好在玉石本身足够光滑,所以并没有多少杂质,可是攀附在上面的杂石却是不少,可能得用小刀一点一点慢慢刮下来。 想到这里,娄昕舟没有怎么犹豫,从白允的存货中随意取了把小刀出来,就直接上手了。 她本是习剑,对刀具也很是熟练,没一会儿,就将那些杂石通通去干净了。 又去处理幻珊瑚,当然,这东西只需要简单用清水清洗一道就好了。 接着便是丹砂了,娄昕舟寻来一只小碗,将它们细细碾碎,再用灵力提纯过火,又放入了让它凝固的灵草,不多时,便将用来染色的朱砂液做好了。 做完这些,这才去看玄天炉,此刻炉子已经热得差不多了,她便将青玄红玉放了进去,而后缓缓闭上眼睛,将手放在了那灵炉的上方,暗蓝色的灵光从中漫出,不断涌向玄天炉。 在之后的时间里,娄昕舟按照顺序,将所有的东西分时间加了进去。 她没有一刻停止过往灵炉输送灵力,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她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眉头越皱越深,不一会儿,竟是满头大汗,只剩那炉子转得越来越快,其周身也逐渐现出许多金色的纹路来,只是那纹路却并非是雕刻在上面的花纹,而是凭空出现的,更像是某种符文。 只可惜娄昕舟一直闭着眼睛,并没有看到这些。 转眼一夜过去,待娄昕舟重新睁开眼,屋外早已日头高悬,阳光透过窗纱纸映在灵炉身上,仿若给它镀上了一层白光。 以前炼器的时候,也没这么累啊? 娄昕舟看着眼前的玄天炉,有些疑惑,她几乎止不住地喘息,须臾伸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才慢慢缓和过来。 “你这炉子好生厉害,灵力都差不多被你吃干净了。”娄昕舟颇为不满地说道,怨气不少,“让我看看能炼出什么样的东西来。” 第379章 一不小心炼出天阶法器 随着炉子缓缓打开,些许红光从缝隙中透了出来,那光芒有些刺眼,娄昕舟忍不住闭了下眼睛,待到完全打开,就见着两只锦鲤玉佩乖巧地躺在炉子中央。 那锦鲤首尾相接,是为一对,色泽明亮非常,它通体金红色,其中又带着白润,周身附着淡淡金光,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娄昕舟微微愣神,没想到炼出来的效果会那般好,伸手将它从炉中取出,翻转打量。 “是什么品阶......” 却是话还没说完,忽而听见屋外动静不对,似有雷鸣之声,天地也在瞬息之间暗了下来。 娄昕舟有些不敢相信地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屋外,果然便见着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竟是天雷翻滚。 “天......阶?” 她居然一不小心炼出了天阶法器?! 娄昕舟的声音有些颤抖,这风大得几乎能轻易吹走她,她也确实站不太稳,昨夜给玄天炉送了一夜的灵力,此时当真虚弱非常。 好在院子里并非她一人,孟河山三人察觉到异常,也很快跑了出来。 “尊者?!” 见娄昕舟几近跌倒,名木连忙上前将她扶住了,孟河山也跑上前来,神情紧张。 “尊者,这是发生何事了?这看着可并非是渡劫的天雷啊。” “是天阶灵器出世,才引来此般异象。” 娄昕舟回答道。 “啊?这......”三人听罢一脸惊讶,孟河山不禁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是......是尊者您......”炼出了天阶的灵器吗? 娄昕舟知道他想要问什么,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她早已将那锦鲤玉佩收入了空间之中,因而并未向众人展示。 “望掌门派人去寻曲掌门过来,我此刻灵力耗尽,恐怕无法抵御这异象。” “好。” 孟河山连忙答应,转头看了常会一眼,后者心领神会,一路小跑着走了。 “这天阶法器引来的是何种异象啊,该如何应对?”叫常会去寻人之后,孟河山又看向了娄昕舟,有些慌张地问道,“古来也只有书籍记载,我们都未曾经历过啊。” “没事,我先落几个阵。” 娄昕舟皱着眉回答道。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和孟河山他们一样,并没有应对天阶法器异象的经验,可看那雷云,定然是会劈下来的。 莫非,和渡劫的天雷也差不多?可是要落多少道? 器门的人或许知道,只希望曲丰羽能快些过来了。 “尊者还会画阵?” 孟河山有些惊讶地问道。 可娄昕舟根本就没有回答他的时间,只顾自不断地在空中写画,不过一息之间,便落下了好几个阵法,结界一层又一层的升起,体内灵力缺损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 好难受。 来这方世界之后,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灵力被掏空的感受,白允可是渡劫的尊者啊,还是天下第一人。 ...... 南荣念一大早起来就去比赛会场了,雷云出现的时候,他尚在认真观察会场上的那些天才,转眼天地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 他有些惊讶地抬头,见着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 何人在此时渡劫? “怎......怎么回事?!” “是有人要渡劫了吗?” “不,好像不是,渡劫雷云的范围有这么大吗?” “那......那是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异象吸引了注意力,就连比试的那些弟子们也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预赛并不需要曲丰羽到场,这日坐台的是天合乐的卜峒尊者,见到这异象,一下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只是不同于众人或疑惑、或慌张的神情,他却是满脸的喜色。 “这是我门谁人锻出天阶法器了?” 便有耳尖的别派长老听见了。 “什么?这是天阶法器出世的异象?” 一下便传开了。 “天阶法器?!” “啊?真的吗?那器门不是又添一个天阶?” 南荣念自然也听到了,却不知怎的,忽而心中一跳,很是不安,再看那雷云方向,猛然反应过来。 天阶法器出世?莫非不是天合乐的人,而是师尊炼出来的? 想到这里,南荣念毫不犹豫地取出知着来,直接御剑朝那雷云中心的方向飞去了。 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异象上面,并没有人发现他离开,还在你一嘴我一嘴的讨论。 “他们上一个天阶过去还没百年吧,啊,当真是天才遍地走,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有弟子听罢黯然神伤。 “哎,说这些做什么?” 旁人附和他道,却是一样的丧气。 “我观这异象中心,似乎是在后山,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忽而有一长老建议道,众人一听都来了兴趣,此般在场的众人都不曾亲眼目睹过天阶法器出世,这次碰巧赶上了,机会难得,不得去瞧瞧? 他们大多都是出窍期以上的修士,有许多保命的手段,也不怕那雷劫伤及无辜,说罢便浩浩荡荡朝那中心过去了。 卜峒一时惊喜忘了阻止,见状很是后悔,却又拦不下那么多人,但想想他们也靠近不了中心,自然也不会知道器门又出了什么样的天阶法器,便由着他们去了。 “尊者,我们也过去吧。” 一旁一天合乐的长老笑着说道,脸上和卜峒一样,十分欣喜,后者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也不过一小会儿,会场的人便几乎散尽了,今日这比试,定然是只能推迟了。 南荣念到的时候,雷劫还没有劈下,他一眼便瞧见了自家师尊,那人一袭暗蓝色的长纱裙,正是昨夜身上那套,此刻正被狂风吹得乱飘,整个人看起来单薄极了。 “师尊!” 南荣念一声大喊。 娄昕舟听到他的声音,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算得上十分惊恐。 “你怎么来了?!” 见娄昕舟看向自己,南荣念才发现她的嘴唇十分苍白,脸色也不太好,才知道方才所见的单薄并不是假象。 顾不得其他,挥手便进了结界。 “师尊,你没事吧。” 第380章 雷劫 南荣念根本就没有给娄昕舟阻止他的反应时间,他的速度很快,至少进来的时候,天上的雷劫都还没有落下。 娄昕舟十分无奈,但人都进来了,赶他又赶不走,便妥协了,只又落了几道阵法,是单独去护着他的,不过画得巧妙,这方除了南荣念,又没有别的会阵法的,因而其他人也没有看出来。 南荣念能瞧出她有些虚弱,便主动伸手过去扶着她,娄昕舟也的确没有什么力气了,半靠在他身上,她画了恢复灵力的阵法,只要再过一会儿,就能缓过来不少。 “曲掌门怎么还没来?” 孟河山有些着急,他和名木除了能拿出几件防御性的灵器出来,其他的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这天雷半天不见下来,只狂风不断地打,娄昕舟倒是冷静下来了,灵力也逐渐充盈,没有先前那么慌张了。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名木也是紧绷着神经,时刻注意着周边的情况,不多时,就见着远处围了好多人上来。 “是来围观的吧。” 娄昕舟也看到了,只觉有些无言,心下吐槽。 他们要是能帮她引点雷过去,那可就太好了。 “怎么会是她?” 这时卜峒等人也赶到了,见着雷云中心的并非是天合乐的人,脸上的笑一下就顿住了。 “啊嘞,里面那个,好像是白允尊者哇?” 围观的那些人也察觉到了,纷纷议论起来。 “还真是诶,她穿的衣服还是前日那身。” “真的诶,我还以为是天合乐的某位尊者呢。” “总觉得这下有好戏看了。” 忽而有一大乘修为的长老笑着摇了摇头。 “嗯?道友这好戏是指什么?” “瞧那儿。”那长老说着便指向了卜峒所在的方向,“那位刚刚可不是这个表情呢。” “霍,这黑的倒是可怕。” “也不是不能理解,白允尊者这可是在天合乐的地盘抢了人家的风头呢,他们能给好脸色吗?” 那大乘修为的长老笑道。 “这么说也没错,可我倒是觉得他们应该大气一点,至少得对得起天下第一门的称号吧。” “不过我也是真没想到,白允尊者不愧是天下第一人,居然还炼出了天阶法器。” 又有一小门派的长老加入了讨论。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可别忘了,人家师尊晗日神尊可是炼了少说五六件天阶法器呢。” “道友记错了,哪有什么五六件,只有四件,其中两件还给了天合乐呢。” 那大乘的长老修正道。 “那也很厉害了,天合乐现在总共九件天阶法器,除去神尊那两件,再加上传下来的那些,五位尊者前前后后也不过锻出了四件罢了。” “又错了,是五件,风永尊者锻出来的砂心卖给巫蛊门了。” “好吧,那也才人均一件。” ...... 曲丰羽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待客用的后山院落几乎围满了人,顿时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看向一旁的人说道。 “这群人是不要命吗?” “天下人知道突破的雷劫是什么样的,但是这天阶法器出世带来的异象,对他们来说也算是新鲜。” 回话的人正是天合乐的尊者之一风永,她一身天水碧的薄纱,吐字有些散漫,似乎并没有将这紧迫的情形放在眼里。 “卜峒在做什么?怎么让人都过来了?” “掌门你也别生气,以卜峒那性子,他才不会管别人安危,我叫人去疏散,你管白允尊者就好了。” 风永回道。 曲丰羽听罢点头,转身一头扎进了那位于雷云中心的院落。 “是曲掌门。” 名木最先瞧见他,惊喜地喊了一声,娄昕舟见状便摆了摆手,叫南荣念不需在扶着她,后者听话地退开半步,可依旧免不了担心,手虚虚地抬着。 娄昕舟走上前去,微躬身行了一礼,曲丰羽也回礼。 “曲掌门,我们都未曾应对过这种异象,劳烦您了。” “白允尊者无需客气,尊师对天合乐有恩,我们帮您也是情理之中,接下来交给我便好。”曲丰羽回道,说罢竟是取出了一天阶法器来,“天阶灵器出世的异象和修士突破的雷劫不同,只会有一道天雷。” “一道?”娄昕舟有些惊讶,“那这一道的威力,定然非同小可了?” “尊者说得不错,但是也并不可怕,这雷云酝酿许久,它的威力,也不过和渡劫期修士雷劫的最后几道天雷差不多吧。” 曲丰羽看起来十分的松弛,还有心情开玩笑,他一边说着,一边对取出的天阶法器下令。 “曲掌门这话说的,倒让我有些紧张了。” 娄昕舟笑着回道,曲丰羽也回以一笑,而后便忙于手中之事,灵光不断地从他的手中涌出,短短几息,那古铜色的灵器便突然膨胀到百倍之大,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 娄昕舟猝不及防看到那灵器全貌,脸上表情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熟悉的颜色,熟悉的纹路,不正是天阶的防御灵器——厚甲? 厚甲在现世目前为盾门明成府所持有,原来几万年前是属于天合乐的啊,也是,这个时代还没有盾门呢。 “轰隆隆~” 娄昕舟正想着,雷云中忽然传出一声巨响,似要将天给破一个大洞,她下意识一惊,竟是被吓了一跳。 南荣念此刻就在她的后面,见状上前一步牵起了她的手,娄昕舟回头看了他一眼,也微微朝他的方向靠了一些。 呼,没想到竟然被这雷给吓了一跳,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怕雷的习惯居然还留着。 好在除了南荣念,并没有别的人注意到,不然她就又得给白允丢脸了。 “师尊,你没事吧。” 南荣念附到她耳边小声问道,听起来是真的担忧,但在场的几个人都是高阶的修士,耳力不会差,他这话一出,几人便都看向了娄昕舟。 “尊者怎么了?” 孟河山转过头来问道。 “白允尊者可是有事?” 曲丰羽也有些疑惑地问道。 “没有,一点事都没有。” 娄昕舟笑得勉强,心中却是恼怒,责怪南荣念说话不看场合,牵着他的那只手一时用力,宣泄着她的不满。 “师尊。”我错了。 南荣念也瞧出来了,只有些无奈地喊了一声,后面的话则放在了肚子里,不过他知道娄昕舟肯定能从语气中听出他的意思来。 第381章 雷劫(2) 娄昕舟深吸进一口气,转头轻声回道。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轰!” 又是一声巨响,闪电撕裂天空,方才还阴沉黑暗的天地瞬息间恍如白昼。 “要来了。” 曲丰羽沉声说道, 他的话音落下,白光隐去,一道雷霆自九天而下,直直朝他们劈来,天地也为之震动。 “师尊!” 南荣念见天雷劈下,眼睛猛然睁大,这雷劫声势浩大,仿若有毁灭天地之能,他也顾不得思考,只凭本能一把将娄昕舟拉进怀中护住。 “?!” 娄昕舟方才的注意力都在雷劫之上,完全没有想到南荣念会这般行动,厚甲虽是天阶法器,但也只能减弱这雷劫一半威力罢了,在场他的修为最低,是不要命了吗?! 心脏几乎漏跳一拍,好在她反应也快,一个转身便将少年压到了自己身下,周身灵力迸发,自觉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再加上先前设的阵法,天雷打到身上的时候,也只是烧坏了身上玄阶上品的灵衣。 “......” 背上一时凉飕飕的。 “师尊!你怎么样?受伤了吗?快让我看看。” 南荣念见状立马将外套脱下搭在了她的身上,有些着急地左右查看。 “我没事。” 娄昕舟紧了紧少年搭在她身上的外套,轻声回道,后又去看其他人。 曲丰羽自然不会有事,孟河山护住了名木长老,因而名木也没有什么事情,孟河山也只是和她一般被烧坏了衣服罢了。 都没受伤。 娄昕舟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在场好像就她最狼狈吧。 ...... 风永刚成功劝退人群,撤到安全的地方,众人回头就见着天合乐的整座后山都被天雷劈中,明明瓢泼大雨未停,后山的树林却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 “还......还好出来了。” “这道雷的威力直逼渡劫天雷啊。” “是啊,像我这老生骨一定承受不住。” 一众修士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们大多数人修为不过大乘,若是被那雷霆击中,虽不及性命,怕也是会重伤动弹不得啊。 “谢风永尊者劝退之恩。” 便纷纷向风永行礼道谢。 “诸位不必谢我,这是器门该做的。” 风永回道,语调懒懒的,说罢便往后山的院落去了。 天阶法器的雷劫就这么一道,此刻雷声渐停,雨小了,风弱了,空中的雷云也逐渐散去,露出荀蓝的天空来,她此刻也该去找曲丰羽了,另外,她也很想认识认识那位炼出天阶法器的天下第一人。 “谢曲掌门解围。” 娄昕舟见天空终于晴朗,便轻步走上前去,再次朝曲丰羽道了谢,后者见状又回一礼,而后才开口说道。 “白允尊者不必道谢,我此前也说过了,也算还了尊师的人情。” 娄昕舟知道曲丰羽绝对还有话要说,因而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耐心等他开口。 “不过,尊者不愧是天下第一人,竟然炼出了天阶的法器来,不知曲某可有幸能观神器一眼?” 果然是逃不过的。 娄昕舟心中感叹一声,左手一翻转,便将那对玉佩从储物空间中取了出来,玉身通体呈金红色,两只合起来也不过巴掌大小,看起来倒是喜人,十分乖巧地躺在她的手心之处。 南荣念一眼瞧见就知这是她答应与他的通灵玉佩,一时惊讶无比。 “这......” 曲丰羽见着这锦鲤红玉,不自觉伸手过去,却忽而一阵红光闪过,霎时,众人便感到一股骇人的气息,仿若被谁人自上而下窥探,所有秘密都不能隐藏。 曲丰羽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就连娄昕舟自己也觉有些心慌。 这感觉她之前并没有感受到,应是渡过了天阶,自生了器灵,此般是在威慑他们?不,应该说是在威慑曲丰羽他们? “好一个稀世之物。”是风永过来了,身后正跟着卜峒和天合乐另两位尊者,“白允尊者也当真奇才,明明主修并非炼器,却将我们器门的人全都比下去了。” 风永这话说得不太好听,光看字眼听着像是在阴阳她一般,可她那懒散的语调却着实让人有些分不清,似又是真心夸奖。 “风永尊者言重。” 来天合乐这么些天了,这几位尊者娄昕舟还是认识的,闻言礼貌回道,只是皮笑肉不笑。 果真还是不太舒服呢。 “哪里哪里,白允尊者莫要谦虚。”风永夜笑着回,“我说的可都是事实。” “哼。”却听卜峒冷哼一声,道,“白允尊者的确厉害,只是这炼器也该看看场合场地吧,今日这比赛定然只能推迟了。” “诶。”曲丰羽见状连忙呵责他,“卜峒,不可对白允尊者无礼,天阶法器出世可是关乎天下的大事,交流大会每五年一次,推迟一天也没什么大碍,而且,也没人受伤。” “......” 这话看似替她开脱,实则开口要赔偿了。 娄昕舟微微头疼,但也能够理解,毕竟天合乐后山到现在都还烧着呢,思考半许开口。 “昨夜不过心血来潮,完全没想到会炼出天阶法器来,如今害得贵派损失良多,也不知如何补偿才好。” 说着取出一储物戒来,递给曲丰羽。 “尊者这是?” “这里面是三千万上品灵石,以及一些地阶的符箓,还望曲掌门收下。” 娄昕舟十分平静地说道,可其他人闻言却是有些不平静了。 “三千万?!” 孟河山不禁出声,那可是观云门中上下差不多一年的开销啊,而且还送了地阶的符箓?白允原来这么有钱的吗,怎么不帮扶帮扶自家门派?人天合乐又不缺钱。 曲丰羽等人也是一惊,连忙推脱,当然也不过客气一番,娄昕舟没说几句话,他便假意实在拒绝不了似的收下了。 “......”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娄昕舟这一下拿出三千万上品灵石来,就连卜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尊者这炼的,是什么灵器啊?现可有赋名?” 许久,风永开口问道。 第382章 灵器之能 “只是拿来通灵用的。”娄昕舟回道,“至于名字......” 转头又看向了南荣念。 “这本是要用给我徒儿的,名字什么的,便让他来取吧。” 说着便将那对玉佩递到了南荣念的手上。 见雷劫已完,那些看戏的人又聚到了一处,见状是个个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什么?这就给自己徒弟了?” “啊?不是吧,这可是几百年出一个的天阶法器啊,就这样给出去了?” “而且白允尊者那徒弟不是天赋很差吗?” “嗯?有吗?我看他修为金丹,这个年纪天赋已经很不错了。” 有一大乘的修士听罢十分不理解,颇为疑惑地问道。 “嗯?金丹?让我瞧瞧。” 先前说话的人闻言比他还疑惑,连忙去探南荣念的修为,确信后大惊。 “可我上次在定门宴上见着他的时候,他才练气啊,这还不过半年。” “师尊莫惊,不可能有人有这般修炼速度的,一定是白允尊者给他喂了什么灵药吧。” 听到这里,那长老的弟子也是一惊,但惊讶过后又觉不可能,于是便大声说道。 他这话一出,周围好些人都看了过来,年纪尚轻的弟子们立马附和。 “这位师兄说得对,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是啊是啊,我认识观云的一个内门弟子,他们也这么说。” “......” “闭嘴,说什么胡话,你们这个年纪懂什么?” 那长老却是厉声呵斥了自家的弟子,在场如他这般的人都活了许久,见识广泛,从未听闻这天下有什么灵丹妙药能让人半年之内连破两阶。 自家长辈发话了,那些弟子们即使委屈,也不敢再说话了,通通闭了嘴。 “我好像听到过某些传闻。” 忽而又有一比较年轻的长老说道,众人听罢都看向了他。 “愿闻其详。” “想必大家都知道,南荣念是白允尊者从雪山上带下来的,我听说啊,他下山之前就已经是金丹了。” “嗯?怎么可能,可上次定门宴他不是才练气吗?” “可若是他果真金丹,修为退步,然后半年回到金丹,不是更能让人接受吗?” 那年轻的长老说道。 “再者啊,你若是白允尊者,会收普通人做亲传吗?那孩子看着也有十七八岁了吧,若只有练气,天赋是不是有些太差了点?” “道友说得是哦。” 其余的人听罢思考半许,也觉得在理。 ...... 南荣念从娄昕舟的手上接过那玉佩的时候,便感到手心传来一股难言的暖意。 娄昕舟这灵玉是给他炼的,虽然早已知道,可此时真的拿到手上,又觉心头发软,竟是有些不敢相信,于是便一时愣在了原地。 在场的其他人见状面色各异,或惊讶,或疑惑,或欲言又止,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娄昕舟竟然这般轻易,就将刚刚炼出来的天阶法器给自己的徒弟了,也都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再怎么说,那可是天阶法器啊,如今这世上最多不过二十件,所有者没有一个是大乘修为以下的,金丹期就和天阶法器契约的人,就算放眼全天下,怕不能找出第二个来。 不过,风永倒是没什么反应,瞧着南荣念不说话,便又开口问了。 “怎么不说话了?你师尊可是将命名的权利交给你了,这可是给天阶灵器命名哦。” 南荣念闻言微微抬头,少年笑得意气,轻声回道。 “正如尊者所说,这是给天阶法器命名,自然不可随意,晚辈想回去好好想想。” 言下之意便是不打算现在取名了。 “的确该如此,之后命名也未尝不可。” 曲丰羽点头说道,命名什么的他其实一点都不关心,只是他之前感受到的那股窥探之意让他很是在意,这灵器定然不会只有通灵之能,不过,看白允那个样子,多半不管再怎样追问,也不会得到让他满意的答案。 当然,天合乐好些天阶法器的能力也没有对外公开,因而他也不好逼问她,于是又说过一轮客气话,便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院中终于只剩下自家人,远处看戏的众人也纷纷散去,娄昕舟见人走干净了,转头看向了南荣念,后者心领神会,将那玉佩递给了娄昕舟。 她当然不是要收回这东西,只是想看看这灵器到底有何能力。 是的,就连身为锻造者的她,也并不清楚这偶然锻造出来的天阶法器有何能力。 娄昕舟接过那玉佩,轻轻握着,孟河山和名木见状并未多言,只向前几步围了上来,他们能看出娄昕舟是想要试试这灵器。 娄昕舟闭上眼睛,掌心中涌出些暗蓝色的灵光来,金红色的玉佩缓缓将她的灵力吞进,玉身微微发光,下一秒,娄昕舟便听见一道稚嫩的女声。 “主人?” “你便是这玉佩的器灵吗?” 娄昕舟并不觉意外,轻声问道。 “是的,请问您是我的主人吗?” 那道稚嫩的声音小心问道,它是直接在娄昕舟脑中说话的,因而也只有娄昕舟一人能听见它的声音。 “我是你的锻造者,还不算主人,以后和你契约的人,才是你的主人。” 娄昕舟轻声回道,天阶法器的器灵自诞生就通灵智,它们的认知来源于天地,但毕竟刚刚诞生,也会有些懵懂。 “嗯?是这样啊,那您要和我契约吗?” 器灵问道,它的声音纯洁而干净,让人听着很是舒服,娄昕舟也不由得放轻了声音。 “不了,我已将你送给我徒儿了。“ “嗯?为什么?您是不喜欢我吗?” 器灵听罢大为震惊,以为是自己被讨厌了,连忙说道。 “啊?” 娄昕舟一时不知它是个什么逻辑,微微顿住。 小器灵没听到她否认,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再次开口,语气听来很是焦急。 “我......我很厉害的,我可以无视时间、空间链接到任何人,只要我曾接触过那个人,或者使用者知道那个人的样貌。而且,我......我还可以读取别人的记忆,知道那个人的过去,甚至可以预测他的未来。” “啊......” 娄昕舟微微睁大了眼睛,虽然她的确是来问这孩子有何能力的,只是她完全没想到它的能力会这么逆天啊。 这窥探与预知的能力又是从哪里来的? 第383章 确认天阶 娄昕舟有些太过惊讶了,竟是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难道是因为玄天炉吗? 之前因为雷劫她来不及思考,现在才惊觉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白允能锻出地阶上品的灵剑,那便说明有炼器的天赋,她自己也不错,可昨夜她炼器时却觉得十分吃力,而且也只不过一夜之间,便耗尽了所有的灵力。 果然是那炉子的问题吧,回去还是得好好研究研究。 “那个,求求您了,不要将我送给别人。” 小器灵的声音将娄昕舟唤了回来。 “啊,我将你送给我徒儿并不是不喜欢你哦。”娄昕舟回答道,“只是我没有预料到你的到来,而且也早已和他约定好了。” “真的吗?” 器灵将信将疑。 “你可是天阶的灵器,天下没人不想要呢,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又怎会讨厌你呢?” “唔,好吧。” 小器灵妥协了,轻声答应道。 见娄昕舟重新睁开眼睛,孟河山赶忙问道。 “尊者,这灵器有何作用啊?” 娄昕舟闻声看向他,她此刻是观云的人,因而并没有理由隐瞒孟河山他们,思考几许便回答道。 “它可用做通灵,也有读取他人记忆,预测他人未来之能。” “居然能读取别人的记忆?” “还有预测未来之能?” 孟河山和名木都十分的惊讶,可震惊之下,又是掩盖不住的喜悦之情。 “太好了,太好了,观云复兴有望了。” 孟河山满脸的笑容,这件天阶法器出世也就意味着观云从此便有了三件天阶法器,而天下第五门丹门并无天阶法器,只有三个渡劫的尊者,观云或许可以凭此冲击第五门。 只是,娄昕舟对这什么第五门并没有兴趣,待孟河山兴奋劲过后,她便寻时机开了口。 “掌门,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屋了。” 虽然天合乐后山起了大火,但是因为有厚甲防护,娄昕舟所在的院子倒是没有大碍,只是外表有些漆黑罢了。 孟河山闻言连忙点头。 “好好好,尊者快回去休息吧。” 娄昕舟便看了眼南荣念,后者很是自觉地跟着她进屋去了,先前说好要给这玉佩取名,因而孟河山和名木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自个儿回屋去了。 关上门后,娄昕舟将玉佩递给了南荣念,又桌边坐下,轻声说道。 “你试试看,那器灵可愿与你说话,若是它认可你的话,就先把契约签下吧。” 与天阶法器契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有器灵的存在,所以必须是双向的选择。 “师尊。”南荣念也跟着在她的对面坐下,“你真的要把它给我吗?” 这可是天阶的法器啊,自己留着不是更好吗? “怎么了?”娄昕舟闻言抬头看他,“这本身就是我答应你的,而且,出于私心,我想给你最好的,炼出来是天阶我很高兴。” 南荣念闻言微微愣住,许久之后才轻声开口。 “谢谢你,师尊。” “谢我做什么?先契约吧。” 许是少年的目光太过真诚,娄昕舟不禁别过了头去。 对她来说,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谈不上什么道谢,在现世中,一直一直都是邵云帆在护着她,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而且,看见喜欢的人开心样子,也让她十分满足啊。 “嗯。” 南荣念笑着应声,随后便闭上了眼睛,金色的灵光从他的身体中涌出,缓慢而又顺利地流入了那金红色的玉佩之中,没有一点断塞之象,看来那新生的小家伙并不排斥他。 娄昕舟重新转过了头来。 南荣念此刻应该已经进入到了那灵器的神识空间之中了,相对的,会对外界的感知能力降低一些,但娄昕舟将玄天炉移过来时,还是担心会打扰到他,因而放得很轻。 契约是件麻烦事,他一时半会儿也肯定出不来,正好她也可以再重新研究一下这炉子。 昨夜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看过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因而问题一定不是出在灵炉的外表构造之上,今天她打算换个思维来研究,看看它运作的时候,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青玄红玉还剩下一些,娄昕舟将它们取出来,昨夜她很勤奋,早已加工好了,于是便直接丢了进去,而后用灵力生了火。 她之前闭眼是为了更好地把控火候,此刻为了看清楚炼器的过程中究竟会发生什么,眼睛睁得很大。 为了加快进程,她将火控制到了最大,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便是半个时辰,可娄昕舟却并没有见到什么异象,正想放弃,玄天炉的周身却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金色的符文流转,本来在她掌控之下的灵火一下就旺了起来,见状她来不及惊讶,连忙调整灵力输入的量和速度,这才没让大火烧了整间屋子。 “......” 终于知道昨夜为什么那么辛苦了。 娄昕舟有种恍然的感觉,又掺杂着少许无奈,可此刻明显不是给她感叹的,她得搞清楚那金色的纹路是什么。 “好像是某种符文?” 娄昕舟小声喃喃道,又凑近了几分,仔细观察。 可那些纹路太过复杂,她竟是完全没有见过,不过,就算不知道那些符文有什么作用,她也能从中感受到很古老的气息,神秘而又强大,一定不是出自常人之手。 这就有意思了,那些符文在灵炉没有运转的时候,完全不会显现,直到其中灵器快要成型的时候,它们才会一蜂拥跑出来,如果不使用它的话,就是所有者修为再高,也看不出一点端倪。 若是加上这些符文的话,这灵炉的品阶定然要重新评估了。 看到这里,娄昕舟已经能基本确定了,心下惊喜。 这炉子果真是古籍中记载的那个天阶法器玄天炉啊,竟然真的给她遇上了。 “......” 唔,要是真的就好了。 惊喜过后,又觉有些失望。 只可惜这方世界是虚假的啊。 不过,或许之后她可以多锻造一些法器出来,毕竟后面还要被天下人追杀,算算时间,也快了啊。 想到这里,娄昕舟抬头看了眼南荣念,却见少年不知为何,竟是微微皱着眉头。 嗯?眉头怎么这么深,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娄昕舟见状起身,单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去碰上少年的眉间,想要将之抚平。 都过去快半个时辰了,契约需要这么久吗? “师尊......” 却是一道轻轻的声音。 “啊,你醒了啊。” 第384章 预测未来 “你能预测一个人的未来是吗?” 器灵的神识空间中,南荣念抬头问道。 “是啊,主人,您想要预测谁的呢?必须得是我接触过的人哦。” 小器灵回答道。 “这人你已经接触过了。” “嗯?” “是我的师尊,也就是锻造出你的人。” 南荣念轻声说道,眼中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这方空间除了他和器灵,就再也没有别人了,他并不需要隐藏什么,只是习惯使然,可是即使这般,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也难掩语气中的紧张。 这样做应当是不对的吧,明明那人待自己这般真心,可自己却不能全身心的相信她,那种恐惧好像源自灵魂深处,无论她再怎样保证,都无法完全消泯。 “能做到吗?” “可以的,主人,我已经了解了,接下来,请您放空思维,就能看到我所看到的,关于她的未来。” 南荣念眼中的光芒忽而暗沉了下去,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双手竟是忍不住有些颤抖。 “主人,您现在的呼吸太快了,需要调整一下。” “......” 南荣念闻言微微一顿,而后深吸进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以了吗?” 许久,他开口问道。 “可以了。” 随着器灵的话音落下,南荣念发现眼前竟然开始扭曲起来,原本通白的空间一瞬褪了色,变得漆黑起来,耳边响起风雨的声音,冷意袭来,才惊觉不是这方空间褪了颜色,只是他出现在了昏暗无比的天地之间。 这是哪里...... 空气中尽是血的味道,一低头才发现满地的尸体。 “!?” 南荣念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景象,眼睛不禁睁大,他往后退了一步,忽而止不住心慌。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场景?这是她的未来?! 怎么会...... 双手不自觉的握紧,南荣念往四处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自己师尊的身影,这方天地,除了连绵的雨幕,就只剩下无尽的昏暗和满地的尸首。 死的都是些什么人? 南荣念面色微沉,往前走了几步,才发觉双腿有些发软。 “......” 眼神微动。 他并不是害怕这满地的尸体,他只是很害怕,很害怕看见她也倒在这些死人之间。 “呼......” 忽而听到一道微弱的喘息,南荣念连忙往那处看去。 “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的......” 熟悉的声音穿过层层雨幕,轰然落在心头,听起来却是虚弱无比,仿若烧了整夜的油灯,即将迎来枯竭。 可还是看不见人,雨下得不大,但却遮挡了他所有的视线,看不分明,就连那人的身影也描摹不出,于是,不知什么时候便动了起来。 脚下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可是他却毫无费力地走了出去,这方只是虚幻,哪里需要担心落脚何处? “阿念......” 他终于又听到那人说话了,只是那声音却是带着哭腔的,悲痛、绝望,又无法宣泄心中痛苦,许久之后,泣不成声。 “师尊?师尊!你在哪儿?” 南荣念一下便急了,心头纠紧,不禁大声喊了起来,可这只是通过那锦鲤玉佩看到的未来景象,又怎会有人回应他? “你怎么了?”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别哭,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别哭!” 雨落无声,无人回应,却忽而不知从何处传来喊杀之声震天,转眼间便见不知数的修士破开大雨,朝他冲了过来。 不,或许并不是朝他而来,而是...... 南荣念猛然转身,往身后看去,果然见着了找了许久的人,可待看清她得模样,却是心头一紧,猛然睁大了眼睛。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样子,也从不敢想象她会有这般样子。 大雨之下,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紧紧抱着怀中之物,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泥土混杂着血水染在衣服之上,而后又被大雨浸泡,被刀剑分割,早已看不出原先的样子。 满身的伤痕,密密麻麻地遍布在脸上,手上,身上,衣服被刀剑割开成无数道,袒露之处,无一处好肉。 “!!!” 南荣念只觉心脏被人狠狠抓住了,像是停止跳动了一般,呼吸不过来,头好沉,脚下也仿若千斤重,半分动弹不得。 “师尊......师尊,师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好久好久,分明离她只有几米远,他却像走了半个世纪,而后跪倒在她的面前,一声一声唤着。 可那人又怎会听见,她只能听见那些朝她冲过来的千万修士的喊杀之声,而后颤巍巍杵着剑挣扎着站起来。 “南荣允已经没力气了!” “大家趁现在!快上!” “杀!!!” “杀!一举拿下!” “......” 耳边响起无数人的喊杀之声,几声略过耳朵,那些人便裹挟着无边杀意到了近前,刀剑随之劈砍而下,而后又溅起鲜血,融化于雨水之中。 可眨眼间他却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的景象变了。 “师尊!?” 昏暗的天地之间,忽然有一道耀眼的光芒自九天落下,延展成无数阶梯,落到了他的脚下。 天梯?是登神的天梯?! 南荣念顿住了,他好像知道了什么,泪水夺眶而出。 雨停了,天地间的阴暗也尽数散去,他回头发现那人艰难地站起身来,她好像被这天梯给吸引了,丢去了手中的灵剑,也不再护着怀中的东西。 南荣念缓步走过去,想要去拉住她,可直到最后也没有伸手。 他看着她越过满地的尸首,却是没多久就跌倒在地,可她没有停下,接着一点一点往那天阶爬去,她原来的眼神空洞而又绝望,可现在,里面发着光。 终于,她的手触碰到了第一阶天梯,于是,无数的金光涌现,瞬间治愈了她身上的所有伤口,又给她编织了一件华美绝伦的衣服。 而后,她站起身来,再不顾身后事,一步一步登上神阶。 “......” 南荣念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头也不回地慢慢走远,心脏仿若千刀万剐。 可他无法阻止,他也不想阻止。 若是留下要面对无尽的残杀,他愿意放她登神。 第385章 对不起师尊 通天的神阶一点一点消失,连带着满地的尸体与血水,这方天地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浓缩成尽头一个小小的黑点,又完全消失不见,而后他听见了小器灵的声音。 “对不起主人,我的灵力用完了,后面......” “不用了,我已经都知道了。” 南荣念打断了它的话,他的声音有些失落,面上却还是如先前一般的神情。 “登神是修仙之人一生的追求,我想,她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 只是可惜,自己被放在了后面。 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成为神明可以得到无上的权利,还能永生,和这些相比,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主人,可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吧。” 小器灵闻言说道,它与南荣念签订了契约,因而能感受到他内心最真实的部分。 “我可以感受到,好难受好难受,心脏酸酸胀胀的,好痛啊。” “你还有心脏吗?” 南荣念眼神微动,低声问道。 “没有哦,可是你有啊。” “......” 南荣念听罢低下了头去,他安静了半许,最后出声。 “我没事,我已经很满足了。” ...... 娄昕舟将手从少年的眉间放了下来,才发觉他并没有睁开眼睛,不知为何有些失望,缓缓坐了回去,小声说了一句。 “没有醒过来啊。” 只好再等等,却是一不小心等到日落,她没别的事,竟是单手撑在桌上睡着了。 南荣念睁开眼后,第一眼便瞧见落日的余辉镀在她的身上,之前看见的那一幕又重新回到了眼前,那光芒与天梯的金光太像,让他的呼吸紧了一刻,许久才从紧张的感觉中回过神来。 桌上那放着的灵炉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被她收进了空间之中,这样也好,他有更多的空间可以探身过去。 却是将窗子先关上了。 那金色的余光太实在过讨厌,放任它们落在她的身上,就好像会随时带走她一般。 “师尊,师尊。” 他轻轻唤了几声,但那人却并没有醒过来,见状他也不恼,实际上,此刻他本就不想唤醒她。 其实就这样睡着也好,最好能永远睡着,那样的话,她就能一直待在自己的身边。 心底忍不住冒出很多阴暗的想法,南荣念抑制不住地伸出手来,甚至开始在内心祈求方才的念头成真,可就在指尖快要触及到她的时候,却不自觉地顿住了,右手在空中停留许久许久,直到微微颤抖,那处好像不知何时有了一道无法看见的壁垒,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穿过去。 “嗯?” 却是不知何时,面前人睁开了眼睛。 南荣念一惊,想要退回去,却被她一把抓住了。 “你醒了啊,这是想要做什么?” 娄昕舟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而后才笑着问道。 “契约成功了吗?啊不对,这么久肯定是成功了吧。” “嗯,成功了。” 南荣念迅速处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也笑着回答道,他眼中光芒闪烁,竟是看不出分毫不对。 “那就好,想好给小家伙取什么名字了吗?” “这个还没有,师尊怎么想的呢?” 南荣念很是自然地抽出了被抓着的手,坐了回去。 “我?”娄昕舟闻言便想着看看窗外,却发现原本打开的窗户不知何时被人关上了,“嗯?阿念你怎么把窗子关上了?” “外面风有些大,我怕师尊着凉,所以就给关上了。” 南荣念很是从容地回答道。 “这个天有风吗?”娄昕舟微微疑惑,“还是打开吧,我总觉得憋得慌。” 娄昕舟说着便伸手重新将窗户推开,少年闻言低下了头,但还是应声说了句“好”。 “师尊,名字。” 又提起方才的话题。 “名字的话,我其实是看到院里那几条锦鲤才有的灵感,阿念要是实在想不出,可以借名。” 将窗户打开后,娄昕舟看着那院中的池塘说道。 “当然,也可以取你的字。” 娄昕舟又望了回来,她脸上笑容淡淡的,眼里盛着光,那般放松的姿态也只有在他的面前才会有。 “徒儿想取师尊的字。” “允字吗?也可以哦。” 娄昕舟回道。 “那便叫允玉如何?” 南荣念听罢说道。 “只取我的字吗?”娄昕舟闻言有些惊讶,抬头看向他,“叫允念不是更好听吗?” “师尊是它的锻造者,理所当然,不用取徒儿的字,不然天下人又要多嘴了。”南荣念回答道,“不过,要是师尊想的话,我们可以私下这么叫。” “也是,那便这样吧。” 听了南荣念的解释后,娄昕舟思考半许,同意了。 “师尊。”取好了名字,南荣念又把允玉给取了出来,并将其中一只玉佩递给了娄昕舟,“这个给你。” 这玉佩本身是为了做通灵用的,所以娄昕舟做了一对,方才他完成契约后,就问过允玉,说是可以将其中一只送出去,只需经过他的同意,所有者也可以使用它。 娄昕舟接过他递过来的那只,玉佩本身有好看的系带,她便将它系到了腰间。 只是红配蓝有些不好看,待会儿还是换套衣服吧。 娄昕舟心想,不禁皱了皱眉头。 “徒儿刚刚问过器灵,师尊也可以使用它。” 南荣念轻声说道,只是略过了“需要经过他的同意”这一使用条件。 “诶?” 娄昕舟微微惊讶,她方还以为只是用来通灵用,不过回想起那小器灵的话,又很快反应过来。 “啊,对哦,它似乎并不需要媒介就能通灵。”娄昕舟笑了笑,“这还挺方便的。” “的确。” 南荣念也附和道。 “啊,对了,你今日怎么在里面待了那么久?” 娄昕舟忽而想起这件事来。 南荣念听罢眼神微动,但好在早已想好了理由,因而并不见慌张,只十分从容地回答道。 “徒儿修为太低了,毕竟是与天阶的灵器契约,所以就花了些时间。” “这样啊,那也是没办法了。” 娄昕舟并未有所怀疑,轻声回道。 与天阶法器契约确实要看修为,修为越高,契约的速度越快,当然有时天赋的高低也会有一些影响,南荣念各方面天赋都很不错,因而她还以为会快些。 “对不起师尊。” “嗯?”娄昕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吓了一跳,微微皱眉,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为什么突然道歉?” · 第386章 不管未来会怎样,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听到娄昕舟的问题,南荣念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将心中的话给说出来了。 “......” 微微一顿,眼中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去,可那是绝对不能让她察觉到的事情,便连忙低下头去,强装镇定地回答道。 “师尊明明很累了吧,昨日通宵炼器,早上才刚渡了雷劫,徒儿却让你等了这么久。” 为什么道歉? 娄昕舟的声音在他的脑中回旋, 啊...... 心脏一时被抓紧,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涌进了大脑之中,可那本不是他该知道的。 如果他真的信任她的话,他便不会去偷窥她的未来,不会知晓那些事情。 而且,原来在不知多久的未来里,她会因为他而变得那般狼狈。 “这有什么?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啊。” 娄昕舟听到这个解释后,微微松了口气,她似乎并没有发现少年情绪的异常,回答完后甚至还轻轻笑了起来。 方才听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还以为他是做了什么事儿呢,原来只是这个啊。 “可是,师尊果然还是很累吧,不然也不会等得睡着了。” 南荣念再一次将心底的情绪的收拾好,抬头回答道。 窗外天色渐暗,他拉过一旁的油灯用灵力点燃,眼睛中重新有了光,笑得也还算自然。 可娄昕舟却不说话了,不知为何,她忽而觉得有些不安。 徒儿? 自从确认关系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有自称过“徒儿”了,今日怎么一套一套地说? “师尊?” 见她不开口,南荣念轻轻唤了她一声。 “我昨夜炼器,只是耗尽了灵力而已,雷劫也有曲掌门帮忙,并没有受什么伤,睡着了也只是因为无聊。” 娄昕舟单手撑着脸,有些不满地说道。 “嗯?” 南荣念一时没有理解到她得意思。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就因为这种事情吗?” “可都是因为我......” “你不是在为这种事情道歉。” 娄昕舟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明显,尽管南荣念表面上没有什么异常,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不自然,她太过了解他,能看出那笑容并不是发自真心的。 “......” 南荣念没有想到她会看出来,眼中惊讶一闪而过。 “看来我猜对了了啊。” 娄昕舟没有放过他眼中闪过的惊讶,看到少年的反应,她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允念可以预测一个人的未来,你看到什么了?” 娄昕舟的神色一下便严肃了起来,声音也冷了下来。 南荣念闻言眼睛微微睁大,却是说不出话来。 窗外有风进来,吹得那油灯的烛火左右摇晃。 “回答我。” 娄昕舟直直看着南荣念的眼睛,说着又微微起身,半个身子探到对面,单手抚上了少年的脸。 “你看到了什么?阿念。” 两人也距离忽然被拉得这般近,南荣念的呼吸也跟着慢了下来。 只是听她的话就知道她一定是生气了,可是动作却还是那般温柔,脸上的触感有些冰凉,那是她特有的体温。 南荣念不禁微微低头,喉咙间有些发涩的苦味,他轻声开口。 “我看到师尊与天下人厮杀,而后又头也不回地登上了神阶。” 娄昕舟没有想到白允的未来会是这般,天道给她的卷章只有逃亡之前的内容,后面的事情她是一概不知的,只是,她原本以为,白允会为了保护他而死去的。 最后居然还能登神吗? “阿念......” “......” “你是在害怕吗?” 娄昕舟低声问道,南荣念的话说得很简单,但她想她能从中听出他的不安。 登神啊,对于世人来说的确是值得欢喜的一件事情呢,可是,这同时也意味着,再也见不到至亲至爱之人了。 “不管未来会怎样,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 “即使是登神。” 娄昕舟的声音很轻,但讲得却很郑重,南荣念闻言不禁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讶之意。 那可是登神啊,真的可以吗? 他知道自己不该答应,可是又忍不住因为那句话而感动欢喜,各种滋味都淌在心间,可最后却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已经足够了,已经足够了,有这句话就足够了,他不需要她放弃登神,他不想她放弃登神。 “我不知道允念预测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可若是那让你难过痛苦了,我是不会让它发生的。” 娄昕舟继续说道。 够了,已经够了,师尊,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相信我,好不好?” 我已经,很满足了...... 南荣念并没有开口回答一句话,可心中奔涌的感情却如江海翻腾,他再也抑制不住,伸手拉过她,抬头吻了上去。 窗户关上了,灯火也灭了,只剩下漫长的夜。 ...... 第二日娄昕舟睁眼的时候,身旁的人已经不在了,她有些疑惑地起身,抬眼却发现桌上放着一碗灵药汤,还冒着热气,做它的人应该才离开不久。 是去看比试了吗? 娄昕舟起身下床,端起那灵药汤抿了一小口,温度刚刚好,不烫也不冷。 真是贴心啊。 娄昕舟在心中感叹道。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理所应当,那人昨夜比第一次要放肆多了,折腾了她许久才满足,她方起来时就觉腰酸背痛的,不过看在他昨夜那般可怜的份上,还是原谅他好了。 不过吧...... 她忽而又记起允玉预测的那个未来。 那小家伙预测的,是白允的未来,还是她的呢? 应该是白允的吧,再怎么说她也是顶着白允的身份呢,要是允玉能越过白允预测到她的未来,不就太逆天了吗? 再说了,她应该不会做出“头也不回地登上了神阶”这种事吧。 唔,要不要去问问天道呢?反正院子里就有水池,而且也有时间。 娄昕舟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清晨的风有些冷,轻轻挑起她的衣服,她感受到了那股冷意,最后还是将窗户给关上了。 算了吧,这事这么显而易见,简单想想就明白了。 她都不是这方世界的人,允玉怎么可能预测得了她的未来呢? 第387章 我只是想让你夸夸我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大比的紧迫感,之后的几天,娄昕舟除了晚上,几乎都见不到南荣念的影子,少年早出晚归,虽然每晚都会偷摸过来,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正好碰上她在炼器,就只好灰怏怏回自己的院落。 可每次过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不甘心,必然会留下他来过的痕迹,或许是桌上多出的一些小甜品,或许是夜里续上的油灯,又或许是怕她着凉,被悄悄关上的窗户。 娄昕舟醒来时瞧见,都会觉得心中暖暖的,可偏生她炼器总是需要专注很久,每每都会错过他过来的时间,只能借着允玉与他说上几句话。 这就导致他俩明明每日都见了面,却又好像分隔两地,至少她是这样感觉的。 好在今日就是预选赛的最后一天了,之后的正式比赛,南荣念多半每日都会有排位,她自然是需要到现场去的,一是为他加油,二是到时候肯定少不了满天飞的荒唐话,她要替他撑腰。 所以今日便是近段时间最后一次炼器了,娄昕舟熄了炉子的火,怀着有些激动的心打开了玄天炉。 玄天炉的确是天阶的法器,这几天她用它锻了好些法器出来,尽管她手头并没有太好的材料,但炼出来的这些法器品阶也有地阶中品左右,且每次都会衍生出一些她想不到的能力来。 当然,这些衍生出来的能力并不受她的控制,因而也并不是每一次都让她满意,但却已经让她足够惊喜了。 这就好比去饭馆点菜,明明只点了一样,但老板却端上了来了两样或者三样菜,并告知多出来那些全部都是赠送的,不管那些赠送的菜好吃不好吃,客人始终会觉得高兴。 而且,那些让她不是那么满意的法器,她也可以等交流会完后将它们拿去拍卖,再买些品质好的材料,兴许又能练出天阶的法器来。 娄昕舟把这些天炼出来的法器分类整理了一番,抬头才发现太阳已经落山,天就快要黑了,微微一惊。 竟然已经这么晚了吗? 娄昕舟拉过桌上的油灯点上。 今日是预选赛的最后一天,明日就是正式比试了,他应该没问题吧,要不还是嘱咐几句? “唔。” 娄昕舟再一次看向了窗外,却是刚好对上了某人的视线,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头微微往后仰去。 “师尊。”南荣念从窗台上跳下来,语气惊喜,“终于没见你炼器了。” “咳咳。”其实是刚刚收起来来着。 娄昕舟有些心虚地咳了一声。 “师尊怎么了?果真是着凉了吗?” 南荣念见状连忙问道,还附身探过去,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了她的。 “我没事。” 娄昕舟回答道,稍用力去推他,心下吐槽。 渡劫修士的身体强壮得很,怎么可能着凉呢? “预赛都完了吗?” “自然。” 南荣念却是由着刚才的动作十分自然地抱住了她,轻声回答道。 “那有需要注意的对手吗?” 娄昕舟轻轻推过他几下,见人实在抱得紧,便只好妥协,由着他去了。 “没有,完全没有。” 南荣念十分自信地回答道。 “嗯?真的?” 娄昕舟却是不相信的,这交流大会可是聚集了整个天下的人啊,还都是各门派的亲传,能参与正式比试的人更是毫无疑问的天才,怎么可能没有呢? “不许骗我。” 她都记着几个人呢。 “我没有骗你,应该是师尊小瞧了我吧。” 南荣念颇为不满地回答道。 “元婴期呢?这总该有让你记住的吧。” 娄昕舟还是不信,再次问道。 这交流大赛是可以越级挑战的,而且,若是想要得到和原来一样的结果的话,南荣念不仅要越级挑战,而且还得拿下元婴赛的第一。 “我该说师尊是对我很有信心呢?还是该说师尊对我没有信心呢?” “嗯?” 这话给娄昕舟听迷糊了。 “师尊倒是相信我在金丹无敌手,能够向上挑战元婴。” 只有位居前三名的人,才有向上挑战的资格。 “可却不相信我会是那些元婴期弟子的对手?” “唔,我不是不相信你。” 娄昕舟听罢回道,南荣念能赢过元婴期的小风雪,实力肯定是没什么好怀疑的。 “可他们毕竟比你高一个等阶,谨慎一些,总没有坏......” “我记着呢。”南荣念终于忍住不轻轻笑了,打断了她的话,“每一个可能会成为我对手的人,我都记着了,师尊。” “诶?” 娄昕舟愣住。 “虽然我认为他们并没什么可值得我在意的,可奈何师尊你不放心。”少年单手撑在桌上,笑得肆意,“所以我都记住了,每一个人。” 原来方才全在逗他呢。 娄昕舟一时无言。 就是说啊,他每日都早出晚归的,没错过预赛任何一场比试,又怎么可能全无收获呢?想来也是用心,竟然将可能成为对手的每一个人都给记住了,常人可做不到这般吧。 不过,就是有点太自信了,娄昕舟决定消减一下他的锐气。 “咳咳。”娄昕舟轻咳了一声,“阿念啊,你可不能自信过头了,不然就是自大了。” “诶?” 少年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没了。 “小门派的那些暂且不谈,可六门的都是真正的天才哦。”娄昕舟继续说道,“阿念你不可以轻敌,不过是一个预赛而已,那些天才们也定然会隐藏实力,比试的时候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师尊。” 见娄昕舟就要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南荣念有些不满地开口打断了她,听到语气不对,娄昕舟回头看他。 “怎么了?” “我只是想让你夸夸我。” 少年一字一句抱怨道,听来可见委屈。 “诶?” “师尊夸夸我。” 见娄昕舟一时愣住,南荣念将她环得更紧,头靠到她的肩上,轻声说道,他的语气不似平常,带着些撒娇的意思在,娄昕舟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 温热的气息吐在耳朵边上,几日未曾好好接触过,身体先习惯性的紧绷了起来,她忽而被少年举高了一些,双手瞬间失去支撑点,被吓得整个人都贴了过去。 “啊啊,阿念,你在做什么?” 南荣念贴在她的胸口,低声回。 “师尊,不可以吗?” 什么可不可以?!你问的是哪一边? 第388章 比试开场 “不......不可以!明日就是正式的交流比试了!” 娄昕舟有些慌张地说道。 “噗。” 南荣念见她这般反应,忽而笑出了声来,他将人轻轻放下来,才轻声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师尊想到哪里去了?” “诶?不是......”问的那一边吗? 娄昕舟大惊失色,眼睛睁大。 “不是哦。” 南荣念很是认真地回答道。 娄昕舟顿时觉得脸有些发烫,整个人都不好了,只想找个缝先钻进去再说,她别过头去,须臾,又觉不甘心,小声说道。 “都是你的错。” 南荣念闻言也不恼,只是抱着她,头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脸上笑容浅淡,也小声回道。 “嗯,都是我的错。” 两人便都无话了,就这般靠着对方,许久,娄昕舟听到他的呼吸声平缓下来,想来是睡着了,才又轻又小声地说道。 “在我心中,阿念是最厉害的,比所有人都厉害。” “师尊还记着呢,我好高兴。” 却是没想到,她的话音刚落,少年就开了口。 这人根本就没睡着! “不过啊,师尊要是能坦诚一些,不是在我睡着后偷偷说的话,我会更高兴。” “我......我是知道你没睡着,才说的。” 娄昕舟辩解道,不肯承认,可是身体却处于紧绷的状态。 南荣念知道她的性子,并不拆穿,闻言只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更高兴了,谢谢师尊。” “嗯。” 娄昕舟听罢轻轻应了一声,只觉万分羞耻,将头埋进了少年的怀中,南荣念倒是很乐意,脸上的笑更加鲜明了。 “师尊,我们去榻上吧。” “诶?!”娄昕舟的眼睛微微睁大,“不......不可以!” “只是睡觉啦,我们总不能整个晚上都这样吧,师尊是不是又想歪了?” “没......没有......” 娄昕舟打死不愿承认。 哎,今日份的脸算是丢尽了,她真是太没出息了。 ...... 许是因为紧张,第二日娄昕舟醒得很早,明明交流会在辰时才开场,她在卯时就醒了,彼时天还没亮,但她却是再也睡不着了,索性便直接起了。 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套白色的衣服换上,转头发现南荣念也醒过来了。 “现在还是卯时哦,师尊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南荣念看了眼窗外,轻声说道,但是也起身换衣服了。 “我有点紧张,睡不着。” 娄昕舟实话实说。 “比试的人是我,师尊在紧张什么?” “就是因为是你才紧张啊。” 娄昕舟回道,要是去参加大比的人是她的话,她才不可能会这样。 “我今日第一场的对手并不是很厉害,师尊不用紧张。” 南荣念很是随意地说道,恰好此刻他也换好衣服了,又转头看向娄昕舟。 “还有一个时辰大比才开始,师尊真的不再睡会儿了吗?” “不睡了不睡了。”娄昕舟连连摇头,“这点时间也睡不好,我们直接过去吧。” “可现在过去的话,有点太早了,第一场比试开始的时间是在巳时,第二场则是末时。” 交流赛前后共五日,不同于预选赛从早打到晚,正赛每日就只有两到三场比试,前三日是同阶弟子比试交流,角出前三名,后两日则是越级挑战的比试。 因为是初赛,所以南荣念要是过了上午场,下午便还有一场比试。 “现在过去是有些太早了。”娄昕舟思考半许,便坐到了桌边,又拍了拍对面,示意他过来,“那你给我说说你的对手吧,就当消磨时间。” 南荣念听罢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还是听话地过去坐下了。 “今日对上的是同心坞从言尊者的四弟子卓昭,虽然她同我一般没有参与预赛,无从知道她的底细,但他们一门的御蛊之能,我之前见识过一番,有信心赢她。” “同心坞吗?” 娄昕舟想起了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不禁有些恶心,说真的,同心坞没被归在邪门歪道里,让她很是震惊。 两人聊过一阵子,南荣给她说了第一场的对手后,又与她讲了几人,不是六门某长老的爱徒,就是某某尊者的徒弟,当然,尊者的徒弟不用过预赛,他也不过是从观赛的人口中听来的,但还是掌握了不少信息。 不过,果真只能说不愧是修真界亲传弟子交流大赛啊,南荣念讲得这些人每一个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娄昕舟听得心惊肉跳的,在心中不知感叹了多少次,实在不能理解南荣念为何能这般轻松自在。 但为了不影响他比试,娄昕舟只将那些感叹担心的话憋在了心里,同时拼命掩饰,装出一副完全相信他的样子。 很快便到了时间,两人一同去了会场,娄昕舟身份特殊,被曲丰羽请上高台,还给她设了专座,当然,其他的尊者也有就是了,但不用同人群挤在一处,让她多少松了口气。 南荣念则是在她旁边待了一会儿,便去签名热身了,少年离开的时候一脸轻松,高台的席位是按照六门排序定的,娄昕舟旁边就是第五门问玄门,一旁丹门的万象尊者看罢朝娄昕舟搭话道。 “令徒当真稳重,不像我家这小子,昨夜因为紧张,烦了我整整一夜。” 万象看着自己一旁的徒弟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娄昕舟没想到有人会朝她搭话,但出于礼貌,又不得不看过去。 万象的徒弟她倒是记得的,方才就站在旁边,一脸紧张到要吐的样子,那孩子十五六岁,也有金丹修为,是南荣念的潜在对手之一,但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点。 “万象尊者可别这么说,他也不过是看着气定神闲罢了。” 娄昕舟客气道,只是话说得违心,而且啊,那小子就算是不紧张,也缠了她一夜好吧。 “白允尊者可别谦虚,令徒可是真正有天赋之人啊,我上次见他时,他才练气呢,可却不过短短半年就到金丹了,这修炼速度,前无古人啊,尊者是怎么教的?” 就说为什么找她说话,原来是到她这里打探情报来了。 “是啊,我也有些好奇呢,尊者莫非是有什么神奇的法子?” 一旁便是宁仪,她在丹门地位很高,因而曲丰羽也给她设了座。 竟然又来一个宁仪。 娄昕舟只觉头开始疼起来了。 一个人她还能应付一下,两人就有点困难了。 第389章 拿下第一场 既然如此,那可就别怪她了。 “阿念只是比常人努力了些,可算不上什么天才。倒是我今日瞧见宁仪长老的爱徒,才不过十一二岁就已经金丹,那天赋才是惊人,听说他还有御兽之能,去年得了只元婴的白金虎是吧,我才该向您请教呢。” 娄昕舟笑着回道,没有透露一丁点的信息给对方,而且话里有话,只将宁仪高高捧起,让一旁的万象尊者好生没面子。 宁仪这徒弟有这般的天赋,想不显眼都不可能,只可惜她这做师尊的在门中地位不上不下,有这样天赋异禀的徒弟,却总难免抢了别人风头。 万象只有一个弟子吧,虽说也是天才,可比起宁仪这七弟子,就有些不够看了。 “哼!”果真,万象一听就不高兴了,“投机取巧可不好,若是太依靠灵宠,不顾自身修行,将来是会出大问题的。” 宁仪一听也变了脸色,任谁被说了自己的徒弟,都不会高兴。 呼哇,快吵起来,快吵起来。 娄昕舟看戏不嫌事大,假意劝说道。 “万象尊者莫要生气,令徒十五六岁便已金丹,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啊。” “是啊。”宁仪也附和道,只是语气明显不太好听,“若是他的性子再稳重一点,那就是极好了的。” “你什么意思?” 万象听罢差点气得站起来。 “哎呀哎呀,万象尊者,宁仪长老,咱们不要伤了和气呀。” 娄昕舟继续假惺惺。 “哼!” 万象闻言冷哼一声,这般场合他不好发作什么,可又咽不下那口气,嘴上依旧不饶人,和宁仪你一句我一句吵,娄昕舟则是在一旁有一塔没一搭地劝着,而后悄然退出战场。 那两人吵得口干舌燥,就是后面停了嘴也没再理过她。 效果不错嘛。 娄昕舟悄悄笑了笑,心中终于舒坦了。 转眼便到巳时,交流会正式开场,各弟子乌泱泱上了场,站到了相应的位置上。 今日上午这比试是筑基、金丹、元婴期的比试一起进行的,总共分为上下两轮,每轮同时进行二十四场比试,南荣念排到了第一轮,娄昕舟在场地较中心的位置瞧见了他。 对手是个女弟子,应当就是从言尊者的弟子卓昭了。 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娄昕舟还是难掩紧张。 第一轮就对上某尊者的徒弟,是不是运气太不好了点? 娄昕舟欲哭无泪。 “开始了!” 忽而听见万象一声惊呼,声音之大,吓了她一跳,娄昕舟转头看去,有些无言,她自然知道这人是担心自己的徒弟,可也没必要那么大声地叫喊吧。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重新转回头来,却是又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她刚好看见一个长相十分奇异的怪物高高跳起,扑向南荣念,一时紧张,忍不住大声喊道。 “阿念!” 这下把万象给吓了一跳,他一时无言,顺着娄昕舟的视线看去,顿时明白了,感叹道。 “巫蛊门那些蛊兽确实是其貌不扬了些。” “深有同感。” 宁仪也附和道。 娄昕舟却是因为太过紧张,没有理会他俩,后者也没有因此苦恼,继续关注自己的徒弟去了,他们也抽到了第一轮。 卓昭的蛊兽足有三米之高,那般跳起来,落地的时候惊起了一地的灰尘,视线一下被完全遮挡,娄昕舟不禁站起了身来看。 待灰尘散去,娄昕舟看到南荣念持剑立在比试场地的边缘,当地的中央竟是被卓昭的蛊兽砸出一个大坑来。 “!” 竟是有这般威力,能媲美元婴的一击了吧,不过一上场就出杀击,卓昭是打算速战速决吗? 娄昕舟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过,这样的话,灵力消耗会快些吧。 正思考间,又见卓昭出招了,三米高的蛊兽狂奔向南荣念,一拳挥出,带起一阵强风,却见后者在原地轻轻一踏,便跃起几米高来,而后手中灵剑一挥,竟是轻而易举地砍下了那蛊兽击打他的手。 “!” 卓昭有些惊讶,脸色微沉。 巫蛊门驯养的蛊兽是在分养出十到百种毒蛊之后,便用秘法将它们糅合在一起,数量与种类越多,最后的蛊兽越厉害,她这一只,是在从言的指导下,总共用了四十多个毒蛊,花费了半年的时间才养成的,无论是攻击力还是防御力,都比同期的弟子们养出来的厉害。 却是没想到这般轻易就被他削下了半个手臂,而且还是用的那种破剑。 比试只允许带参赛者自己做的东西,因而南荣念用得并非知着,而是天合乐统一提供的普通灵剑。 “你好像和大家说的不太一样。” 卓昭紧紧盯着南荣念,大声说道。 “......” 南荣念并没有回答她。 “来时听许多人说你是废物,可现在看来,你似乎有点实力,可是吧……” 卓昭说到一半,蛊兽正好逼至南荣念身后,她那严肃的神情忽而就变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似乎是计谋得逞的意思。 “你还是赢不了我哦。” 卓昭话音落下的下一秒,那蛊兽手臂断口处便突然喷涌出许多浓黑色的血来,乌泱泱朝南荣念压过去,以那种情形,根本来不及躲开。 “蛊兽的毒可是剧毒,只需五个呼吸之间,便能取人性命,胜负已定,你快些认输吧,我给你解药,时间不......” 可那种速度只是对常人而言,卓昭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着南荣念几乎是瞬移一般到了她的眼前,灵剑自上而下劈来,不等她反应,便停在了她的脖子上。 实际剑身并没碰到她丝毫,可剑气却在她脖子上划开了一道下口,鲜血顺着剑身流下。 卓昭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若非南荣念停手,她很可能就已经身首分离了。 “咚!” 守在场外判定比试胜负的弟子当即敲响了停赛的铜锣,胜负已定。 “你输了。” 南荣念轻声说道。 “?!” 卓昭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全然想不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和她一般疑惑的,还有注意这方比试的各门派长老以及参赛的弟子们。 “刚刚发......发生什么了?!” “结束了?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什么什么?已经有比赛结束了吗?谁啊?哪个场?这么厉害。” 有没有注意南荣念的弟子听到讨论,很是惊讶地看了过来。 “观云的那个,南荣念。” “南荣念啊,确实......额,等等,你再说一遍,谁?!” “南荣念啊,就白允尊者的徒弟!” “哈?!” 周边弟子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大。 “白允那般传奇地人物,眼光定然是不会差的,果然啊。” 某个门派的长老感叹道。 “深有同感,那次定门宴上看到他,我还觉得疑惑,原是老了,眼光不行咯。” 另一位长老闻言说道。 “是啊,这孩子还不曾使用灵力,只凭基础就赢下比试,我记得,他那对手是从言尊者的徒弟哇。” “是,那蛊兽养得不错,小姑娘就是有些轻敌了,不然能坚持得久些。” “......” 娄昕舟却是比他们都还惊讶。 啊?这么游刃有余的吗?那蛊兽看着好厉害的,原来他之前的自信是一点水分都不掺的吗? 她也许,该更加相信他一些。 第390章 师尊是为了我好,弟子心甘情愿 南荣念这么快便结束了比试,自然是引起了骚动的,万象和宁仪想不注意到都难,却是面色严肃,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表情。 “令徒果真厉害啊。” 万象又向娄昕舟搭话道。 娄昕舟闻言看过来,先是被他那没收住的表情给吓了一跳,而后才笑着回道。 “哪里话,不过是巫蛊门那孩子轻敌了而已。” 也是,这两人参赛的弟子都是金丹修为,若是最后进了决赛,必然是会和南荣念碰到一起的,可是今日这初赛,他们就只看出了南荣念很有实力,可具体实力如何,却又看不出,能不恼吗? 宁仪更甚,因为她并非尊者,所以她的徒儿必须参加预选赛,打了那么多场,底牌都快被人看光了,可对潜在对手的实力却是一点都不知道。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只是可惜,不论再怎样与娄昕舟搭话,他们也是半点撬不开她的嘴,直到最后,都是一脸黑。 南荣念比完赛,便回到了娄昕舟的身边,上午的比赛还没有出结果,因而他也不知道自己下午的对手会是谁,而高台之上的视野很好,他可以更好地观察每一场的比试。 是的,即使预选赛收集了很多弟子的信息,但那也是不够的。 毕竟收集来的信息并不全面,通过预选赛进来的弟子们还好说,但对于那些各门各派尊者们的徒弟,他也只是从别人的议论之中听来,但那种程度显然是完全不够的。 “那蛊兽的血有毒,你有碰到吗?” 南荣念一上来,娄昕舟便开口问道,后者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师尊不用担心,蛊兽的速度太慢了,我怎么可能躲不开?” 天合乐贴心地给各门尊者的徒弟也准备了坐席,南荣念说着便坐到了她的旁身边。 “那蛊兽可不慢啊。” 万象和宁仪见着南荣念回来,就都看了过来,他们不能从娄昕舟的口中问出什么来,便想试着直接从本人身上下手。 “是啊,南荣师侄,反倒是你,好利落的剑法,这速度是怎么练的?” 宁仪也问道。 这两人明明十分不对付,但是在打探南荣念实力底细的时候,倒是配合得十分默契。 娄昕舟心下吐槽,正想随便说点什么敷衍过去,却见南荣念比她先开了口。 “谢谢长老夸奖,晚辈只是侥幸罢了,是卓昭师姐太过轻敌,才一不小心让我赢了。” 南荣念笑着回道,和娄昕舟之前的回答没有什么不同,可那两人怎会满意这种回答,宁仪闻言便不依不饶追问道。 “不不不,师侄你不必谦虚,比起你同期的师兄弟们,你可厉害多了,不仅天赋异禀,还十分肯努力,听说白允尊者之前带你回雪山修炼了?” 哦,还知道这事情呢,看来也是没少打探呢。 娄昕舟微微惊讶。 “尊者带令徒回雪山闭关修炼了?”万象却是不知道的,此刻听来,不禁有些疑惑,便问娄昕舟,“这交流会可是每五年就有一次,尊者倒是用心良多。” 言下之意为了这种交流赛,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吗? “修炼是修士最重要的事情,只不过是赶上了交流会而已。” 娄昕舟笑着回道。 若非是为了达到本该有的结果,娄昕舟倒是真不会专门带南荣念回雪山修炼,当然多少也会做些准备,但却不会让他那般辛苦。 也不知道南荣念是怎么想的。 娄昕舟不禁看了他一眼,少年笑得很是自然,那是他在外面一贯的假笑,即使是她,也看不出在那神情之下具体是何种心态,只能察觉到一些端倪,知道他是开心还是难过。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最近好像越来越看不出他的心思了。 “怪不得南荣师侄能在半年里连升两阶。”万象回过头去,“想来一定特别辛苦吧,白允尊者你也是舍得,能狠下心来。” 怎么有点挑拨的味道。 娄昕舟闻言抬头看向他,眉头微皱。 “师尊是为了我好,弟子心甘情愿。” 南荣念也听出里面的意思来了,脸上的笑容稍淡去,冷声回道,听来竟是有些不客气。 万象便不说话了,宁仪倒是还想提问,但南荣念却是先看向了娄昕舟,轻声说道。 “师尊,比试完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诶?上午场都还没结束呢,你们不看看吗?” 宁仪惊讶道。 “师尊喜静,这边有些吵闹了,我们就不看了。” 南荣念转头笑道,语气恭敬,可显然不仅仅只是表面这层意思。 “你就这样替你师尊做好决定了?”万象冷眼看过来,“她还什么都没说吧。” “确实有些吵闹了。” 万象话音刚落,娄昕舟就开了口,却是一眼都没看万象他们,只面向南荣念说道。 “那我们回去吧。” 南荣念回她,语气喜悦,听得后面两人不禁黑了脸。 万象眉头紧皱,冷冷“哼”了一声。 娄昕舟哪里理他,甚至是招呼都不打,就带着南荣念走了。 半路问南荣念。 “真的不看比试了吗?” 娄昕舟也知道南荣念掌握的,关于各门派尊者徒弟的消息,都是听来的。 “不看了,待在那里总要被问东问西,师尊你都皱眉好几次了。” 南荣念回道。 “诶?”她有皱眉这么多次吗? 娄昕舟微微惊讶,下意识伸手碰了碰眉间,又回头看向少年,才发现后者一直盯着她,此刻脸上的笑倒是真的,不过,似乎又是那种带着宠溺的笑,让她很是不适应,不禁看向别处。 诶?!怎么回事?明明她才是他的师尊啊。 “师尊?” 南荣念不知她为何突然这般反应,微微歪头。 “没事,那我们就不看了吧。” 娄昕舟连忙平复情绪,尽量平静地回答道。 “好。”南荣念笑着点头,“师尊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做。” “嗯?不用啦,天合乐送的吃食挺好的,你下午还要比赛呢,给我好好歇着。” “诶?我不要,我想给师尊做些好吃的。” 南荣念闻言十分不乐意。 “可为什么是这个时间?” “太过紧张?” “这是什么理由?” 娄昕舟有些无言,两人便这般你一言我一言回了后山院落,会场的人声渐远,娄昕舟在不知不觉间轻轻笑了起来,人也觉轻松多了。 忽而才意识到,也许少年说的“太过紧张”,并非是他自己,而是她啊。 好像,的确如此。 第391章 甘阳秋 转眼便到了下午,因为要看下午场的对手是谁,两人午时吃过饭便到了会场。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缘分颇深,上午初赛的结果出来后,按照排序,南荣念下午的对手正好是宁仪的七弟子。 娄昕舟看着张贴的赛榜,不禁皱起了眉头。 宁仪这七徒弟名为甘阳秋,最近在弟子中间名气不小,听闻他在十二那年便突破了金丹,可以说是天才中的天才,不仅如此,他炼丹的天赋也极高,又在御兽方面有极高的悟性,毫不夸张的说,他现在绝对比各门尊者的们的徒弟更加引人注目。 这孩子在预选赛上的第一场比试娄昕舟恰好看了,丹门的弟子一般都很依靠各种丹药,以此来增强自己的实力,可甘阳秋那一场比试却是完全没有服用任何丹药,也没有唤出自己的灵宠,只依靠蛮力就将对手比如绝境,身手不俗。 是个强劲的对手。 “诶呀,南荣念对上那个人了!” 有来看榜的弟子惊呼道。 “哪个?” “甘阳秋啊,就是宁仪长老的那个徒弟。” “哦哦,你是说收了元婴期灵兽的那个?” “是,就是他!师弟,你更看好谁?” “这,果然还是甘阳秋吧,他可是还有灵宠的。” “是啊,而且他自己的实力也不弱,之前预选赛完全靠蛮力就赢了。” 另一个弟子也加入了讨论。 “哦对哇,我到现在都还没看到他那白金虎嘞。” “所以说你们两个都觉得是甘阳秋会赢啊?” 那师兄问道,两弟子听罢点头。 “当然是甘阳秋了啊,那可是元婴的灵宠诶,南荣念再厉害也只有金丹啊。” “可是咱们也不知道南荣念的实力如何吧。” 那师兄并不十分认同他们。 “他能有什么实力?” “半年连升两阶算吗?” “额,大家不都说是白允尊者把他的修为拉上来的吗?” “对啊,不然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进步这么大啊?” “也是哦,这次比赛只允许使用自己的东西,白允尊者就不能给他提供任何的助力了。”师兄有些动摇,可思考一番又犹豫了,“可他赢了卓昭诶,卓昭可是巫蛊门从言尊者的弟子,实力毋庸置疑的啊。” “唔......是哦,他那样子看起来也不是侥幸。” “额......所以谁会赢?” 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不知道啊,不过我果然还是觉得甘阳秋的胜算更大。” “加一。” “......” 娄昕舟过来看榜的时候,恰好听到了那些弟子的谈话,不过也许是听多了那种话,她表现得十分的平静,南荣念也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议论他们的那几个弟子吓了一跳,颇为狼狈地跑开了。 年轻一辈目光总要浅显许多,老一辈就不会觉得南荣念的修为是她用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给强行提上来的,要是真有那种好东西,她还想要呢。 “师尊,你别生气。” 南荣念见她皱眉,便凑到她的身边轻声说道。 “我没生气,只是这些话都听到多少次了?”虽然可能也是因为她从没特意去辩解过。 “师尊不用在意那些话。” “可他们怎么能蠢成那个样子?目光短浅到这个地步,也难怪连预选赛都过不了!” 来参加交流会的弟子们,即使没能进正式的比赛,绝大多数也不会立马离开,留下来看看天才们的比试,也会收获很多。 而没过预选的弟子们通常也很容易认出来,他们往往都是某个小宗门的人物,穿着各式各样的门派服,成群结队地出现在除比赛用的高台和尊者席位以外的任意地方,然后高谈阔论自己的看法。 “师尊......”还说自己没有生气? 南荣念有些无奈。 “这次的比赛可得让他们看看,阿念,可不能输啊。” “不会输的。” 南荣念笑着回道。 很快,比试开场的钟声响起,娄昕舟在高台之上坐下,笑着和万象和宁仪打了声招呼,仿若上午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尊者是一点都不紧张啊。” 万象也刚来不久,他看了眼娄昕舟,又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的宁仪,笑道。 “没什么好紧张的。”娄昕舟也笑着回道,“我对自己徒弟的实力还是很清楚的。” “哦?听尊者这意思,是觉得阳秋会输吗?” 宁仪听罢不乐意了,转头问道。 “怎么会,宁仪长老您可不要曲解我的话啊。” “那尊者是什么意思?” “哎呀,大家同为六门,你们可不要伤了和气。”这次轮到万象当好人了,“南荣师侄天赋的确不错,不过吧,阳秋可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中的天才,白允尊者也不要太过自信了嘛,那孩子还有底牌未用呢。” “元婴期的白金虎吗?”娄昕舟闻言抬头,颇为漫不经心地回道,“听说过,小老虎嘛。” “你!” 宁仪没想到她会这是这般无所谓的态度,惊得眼睛都大了,即使她知道眼前的两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也忍不住解释道。 “那可是元婴期的灵兽,实力相当于出窍的修士,尊者当真觉得南荣师侄能赢吗?” “嗯,不可以吗?” 娄昕舟回道,露出疑惑地神情来。 “这......” 万象也有些惊到了。 “我们比赛见分晓。” 宁仪最后一字一句道,肉眼可见不高兴。 娄昕舟见她被气到,却是乐了,上午被这两人烦扰,此刻呛他们几句,心情竟然愉快了不少。 又是一声钟响,比试正式开始,娄昕舟连忙转头看向了南荣念所在的场地。 观云的亲传弟子服样式普通,材质也比不得其余五门,可穿在南荣念的身上,却是十分好看,对比丹门那京绿的衣服,已然在衣着上先胜一筹。 “……” 许是被南荣念那气质惊到,甘阳秋许久不见动作,只皱着眉打量着对面的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南荣念持剑而立,也是尚未起势,周身却已然有灵力环绕。 哦,是打算用灵力了吗? 娄昕舟注意到了那些金色的灵光。 “你上午的比赛我看了。” 却是先聊起来了,甘阳秋说罢仰头吞下一颗丹药,周身气势顿涨。 “我可不会像卓昭那般轻敌。” 第392章 虚神丹 “是吗?” 南荣念见状也摆好了起剑的姿势,剑身映着日光,一道寒光闪过,原地的人便不见了。 甘阳秋的眼睛微微睁大,正不知人到哪里去了,便忽而感受到背后一阵杀气,连忙转过身去,灵力附在剑上格挡,却未曾想那竟是幌子。 南荣念根本就没有从他的背后攻来,少年在空中一个翻转,又绕到了前方去! 剑气袭来,甘阳秋躬身堪堪躲过,脚下一个大跨步与他拉开距离,心下惊讶。 这什么速度?!若非他刚刚用了增强丹,说不定就躲不过去了啊! 南荣念却是不管他如何惊讶,根本就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少年微微撤步,放低身体,转眼又到了甘阳秋的眼前,灵剑自侧面扫去。 甘阳秋见状连忙抬手用剑去挡,堪堪接下,却是被逼得退开许远。 好大的力气! 甘阳秋只觉虎口被震得生疼,尽管作为一名丹修,他最擅长各种灵击,而并非用剑,但是为了自保,丹门中的每一个人都得至少学习一种武器,他选的便是灵剑,从修炼以来,一直没有懈怠过,和同龄的剑修实力实际相差并不太远。 至少,在遇到南荣念之前是这样的。 这人是怪物吗?和他之前的对手完全不一样!而且,而且刚才的那些攻击,都还没有用上灵力吧! 甘阳秋正这般想着,抬头便看见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直直朝他劈砍而来。 啊啊啊,来了!他这什么乌鸦嘴?! 甘阳秋一个翻滚,往旁边跳开,终于下定决心,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出一颗金红色的丹药服了下去。 “虚神丹?” 在甘阳秋拿出丹药的瞬间,娄昕舟看到了那个金红色的小东西。 竟然是虚神丹?甘阳秋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炼出来了?! 实际这丹药她只在书上看见过,这种丹药能视品阶短暂增强修士的实力,高阶的虚神丹甚至能直接提升一整个修为境界,可以说是越级挑战的必备之物,之前她在魔域的时候也想尝试,只可惜缺了好些药材,而且还都是在魔域不可能寻到的东西,便只好不了了之了。 可这灵丹炼造的难度是毋庸置疑的高,七长老也是在很后面才教她的,用来炼制它的灵药多数药性相冲,稍有差池,就得重头开始,不仅毁了一锅好材料,而且要是运气再差些,用来炼丹的炉子都会化为一地黑灰,可谓是无数丹修的噩梦。 而甘阳秋拿出的这颗至少有玄阶的品质,对于目前只有金丹期的他来说,能瞬间给他提升到元婴修为。 “阳秋果真天才啊,这般有悟性。” 万象也开口了,只是听来酸溜溜的,看来他那徒儿还没能炼出来。 “是啊,宁仪长老。”娄昕舟也附和道,此刻倒是真心夸奖,“品阶这么好的虚神丹真的是可遇不可求了。” 宁仪听罢却是皱了眉,回道。 “白允尊者莫要说笑了,才玄阶而已,算不上什么可遇不可求。” 如今丹门位列六门,玄阶的丹药并不是那么稀缺,即使是她随手炼出来的,也有地阶的品质,市面上可是到处都流通着玄阶的丹药啊,尽管价格一直都居高不下。 啊,一不小心忘记这不是在丹药稀缺的现世了。 娄昕舟闻言一下反应过来,但却是有些晚了,刚刚那话倒显得她很没见识似的。 “......” “尊者莫非很缺丹药?” 见娄昕舟不说话了,宁仪又接着开口了,此般好不容易在口头上压过她一次,她定然是不想放过这机会的。 “没事,阳秋炼了好些玄阶的,比试结束后我叫人送些给你。” 嗯?这是把她当乞丐了吗?竟然想将甘阳秋炼的东西送她? 娄昕舟微微惊讶,不带这么羞辱人的吧。 “哈哈哈哈,”万象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宁仪啊,你开玩笑也要看场合吧,阳秋都快赢了,就别让尊者难堪了。” “我可没有开玩笑,只是白允尊者对丹门的认识似乎不太对,想着纠正一下。” 宁仪回答道。 “那便谢谢长老好意了。”娄昕舟笑着说道,“不过吧,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哦。” “呵,你就死撑着吧。” 南荣念和甘阳秋这一战本就很多人关注,看到这一幕的弟子们也都纷纷议论了起来,他们识不得那丹药,却能感受到甘阳秋身上陡升至元婴的威压。 “哇咔,这啥情况,甘阳秋的气势怎么瞬间就变了?” “应该是丹药的作用吧,毕竟是丹修。” “啥丹药啊?不是只能用自己的东西吗?那真的是他自己炼的吗?” “怎么不可能,甘师兄可是天才中的天才。” 忽而有一道女声加了进来,众人转头看去,才发现是丹门的衣服。 “原是问玄的师姐啊,你好你好。” “师姐好,那师姐知道甘师兄炼的是什么丹药吗?” 众弟子连忙打招呼,虽然此刻出现在观战台上,意味着早已被淘汰了。 “真是没见识,虚神丹都不认识?” 在场的都是亲传弟子,虽不是丹修,但丹门当世,他们对最基本的丹药总有听说,闻言一个二个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而且啊。”那丹门的女弟子继续说道,语气很是骄傲,仿若那是她做的事情一般,“干师兄炼的这颗,有玄阶中品的品质呢,可以让他提升到元婴期呢。” “那这比试就没什么悬念了,元婴稳赢啊。” “哈哈哈,我果真没猜错!” “我......我之前也是这么觉得的!” “......” 见甘阳秋周身气势陡增,南荣念眼中少见的有了惊讶的色彩,他往后一步跳开,灵剑横在身前,那是防御警惕的姿势。 这情况显然是他未曾预料到的。 “怎么,刚刚不是很厉害吗?” 甘阳秋见他退开,一改之前狼狈的样子,颇为自得地笑了起来。 这里可是金丹的赛场,修士等级差在那里摆着,只要他服下虚神丹,就是必胜的局面,因而他此刻终于是完全放松了下来。 “南荣念,虽然很遗憾,但是你也别难过,你也挺有实力的,毕竟没有几个人能把我逼到服下虚神丹。” “是吗?” 第393章 这小子什么情况? 南荣念的语气听来很是冷静从容,听完甘阳秋说的话却是无动于衷,就连持剑的姿势都未改分毫。 他的声音一出,对面便皱了眉头。 “你看起来竟是丝毫不慌?” 甘阳秋有些疑惑地问道,此刻他可是有元婴的实力,等级差摆在那里,可以说是已经完全没有比试的必要了,可为何南荣念看起来却是这般不在意,就好像...... “你不会还想着赢我吧。” 甘阳秋笑着问道。 南荣念听罢并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少年眼中闪过寒光,手中灵剑一个翻转,那防御的姿势便变了样。 “喂喂,不是吧你。” 甘阳秋没想到这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认输,甚至还主动攻了过来,一道剑气扫到脸上,他面上惊讶之意未消,不过好在服用了虚神丹,他此刻各方面素质都有极大的提升,很是轻松地就躲过了南荣念的进攻。 “好,我承认你还是有些骨气的。” 甘阳秋冷笑一声,转身回击,手中灵剑轻巧,浅绿的灵光依附其上,仿若在空中划开一道裂隙。 甘阳秋这一剑渡了元婴的灵力,威力自不可小觑。 南荣念见状回剑格挡,可那灵剑竟是承受不住甘阳秋这一击,在两剑相击的瞬间,应声断了。 断了?! 娄昕舟未曾预料过那灵剑会断掉,眼睛微微睁大。 天合乐不是第一器门吗?这提供的灵剑怎么回事?这么脆的吗? 娄昕舟微微皱眉,可转念一想又忽而明白过来了。 不对,灵剑可以说是剑修的生命,以南荣念的身手,他是定然不会让自己的剑在战斗的过程中断掉的,甘阳秋的那一击,完全可以躲过去。 所以,只能是故意的。 果然,甘阳秋见南荣念的灵剑断了,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来,正想开口嘲讽几句,却见面前人一个下蹲,竟是持剑劈来。 剑不是断了吗?! 甘阳秋大惊,金色的灵光夺目非常,他抬眼才瞧见南荣念居然用灵力凝聚为剑,补全了那断掉的剑身,那灵力的精度和纯度都很高,劈砍而来的威力肉眼可见与先前不同。 ! 不是,灵力为剑?! 南荣念,你到底什么人啊? 甘阳秋眼睛睁得极大,能用灵力为剑的人就是在整个修真界都不多,且大多都是出窍期以上的修士,这人才金丹啊,怎么可能?! 可即使再怎样惊讶疑惑,两人这般距离,甘阳秋早就已经反应不过来了,只能硬扛下南荣念这一击。 甘阳秋心下懊悔非常,他竟还是轻敌了。 说来南荣念第一场比试结束得极快,根本就看不出他的具体实力,那种速战速决明显就是在刻意隐藏实力啊,他早该想到的,不,应该说是他不该认为服下虚神丹就万事大吉了。 但他此刻也顾不得其他了,甘阳秋迅速将灵力凝聚在灵剑之上,去格挡南荣念的攻势,转眼电光火石,此刻两人比的显然已经不是剑招了,单纯是看灵力的强度。 可几乎令所有人都惊讶的是,南荣念似乎更胜一筹。 甘阳秋哪里能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他难掩惊讶地以极快的速度向后退去,可南荣念步步紧逼,他竟是有败退之迹。 元婴的灵力竟然比不过金丹的?!这小子什么情况? “你刚刚是故意的吧!” 甘阳秋一边防守一边大声喊道,两人瞬息之间便过了许多招,观战的众人甚至只能看到他们的残影。 “灵剑对剑修来说不是最重要的吗?你就这么让它断了?!” “只是器门发下来的,断了还能重新领。” 南荣念抽空冷冷回了他一句。 “.......” 是哦,这灵剑又不是他自己的。 甘阳秋恍然大悟。 “不是吧,甘阳秋是不是要输了?” “就是啊,南荣念怎么回事啊,是他太强了,还是甘阳秋那丹药没有用?” “不会吧,真被他赢了?” 这战况反转地实在太快,台上观战的好些弟子们都不太能确定谁会赢了。 “怎么可能,也就是现在看起来罢了。”却是有弟子不太认同他们的观点,“虽然南荣念会灵力成剑是很厉害,但是这一招可是很耗费灵力的。” “这位师弟说得不错。”有一看起来比较年长的弟子加入了讨论,他腰间别着一把灵剑,是个剑修,“而且南荣念又是对战目前有元婴实力的甘阳秋,灵力消耗得只能更快,以金丹弟子普遍的灵力量来看,他很快就会撑不住了。” “原来是这样吗?” “......” 甘阳秋也是这般想的,他本身也学灵剑,知道灵力成剑的弊端,这一招多用于修士保命,不得已才会使出来,十分耗费灵力,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会灵力成剑的都是出窍期以上的修士,毕竟也只有到了那种修为,才有能支撑使用的灵力量啊。 南荣念就金丹修为,想来是撑不过百招的,只要他能坚持住,就能找到机会反击。 只可惜现实却并非如他预料,转眼百招过去,南荣念的攻势却是半分不减,甚至还有加强的趋势。 “甘师兄是以为我的灵力会耗尽吗?”南荣念看到了他眼中的惊讶之色,开口问道,“抱歉,我可能和一般的金丹不太一样。” 甘阳秋只觉自己的世界观似乎轰然崩塌了。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什么叫和一般的金丹不太一样啊?你是怪物吗? 甘阳秋五岁便被宁仪看中收入亲传,从小到大,他不知从别人口中听到过多少艳羡他的话,可是此刻,他竟是被南荣念的天赋给惊到了。 这人当真可谓变态!无论是修炼天赋,还是悟性,亦或是智谋,都高出普通人太多太多,到底是谁在传他是个废物啊? “怎么会这样?” 宁仪也和甘阳秋的想法差不多,可眼见着场上两人百招已过,南荣念却丝毫不见颓势,忍不住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娄昕舟转头看向她,瞧见她惊讶非常的神情,不禁觉得心中骄傲,愉悦极了。 南荣念可是能在雪山顶上坚持不间断落阵一整天的人,体内的灵力量绝对充足,别说百招,就是再过千招、万招,他的灵力都不会用完,更何况,他还会画恢复灵力的阵法。 甘阳秋又强撑着过了百多招,自己越发狼狈,可南荣念却还是一脸的淡定,终于下定了决心。 看来,他必须得唤出白金虎来了。 想到这里,他忽而退开十几米,在南荣念冲上来之前大声喊道。 “出来吧,小虎!” 第394章 认输 甘阳秋话音刚落,便忽而有一巨大的黑影自高空一跃而下,南荣念早料到了他会唤出灵宠来,在甘阳秋退开的瞬间,也往后跳开了一段距离,灵剑锋芒暂收,单手背于身后,打斗这般久,他竟还是看不出丝毫疲态。 在白金虎出来后,甘阳秋一跃跳上了虎背,少年身姿挺拔,但是面色却十分难看,被逼到这般地步,他断然是不可能有什么好的表情的。 “小虎可是元婴期,南荣念,你认输吧。” 元婴期的灵兽,相当于出窍期的人类修士,无论南荣念再怎样厉害,总不能越两阶挑战吧。 “......” 南荣念却是一声不吭地摆好了起剑的姿势。 “你!”甘阳秋眉头紧皱,眼中尽是惊讶之意,“你是不要命了吗?这可是元婴期的白金虎啊!” 南荣念听罢却是微微翻转手中灵剑,转眼之间,金色的灵光便在灵剑的断口重新凝聚起来。 “好好好!” 甘阳秋见状只觉怒火中烧,,他揪着那白金虎的颈毛,轻轻一拉,而后只听一声响硕的虎啸,白金虎人立而起,直接朝南荣念扑了过去,它的速度极快,迎面就是一爪子。 灵兽不同于妖兽,智商同人类一般无二,甘阳秋只需坐在它的身上,其他的便都不用管了。 南荣念见状微微躬身想要接下那一爪子,却没想到白金虎竟是在中途转了攻势,原本挥到半途的爪子忽而停住,换了另一只。 “!” 南荣念微微惊讶,尽管他反应已经十分迅速,但还是被它在右肩背的位置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抓痕。 “......” 听说甘阳秋的这只白金虎是去年收的,现在应当有一岁了,一岁的老虎相当于人类的几岁呢? 四五岁?不,或许还要再大些。 南荣念皱了皱眉头,淡金色的灵力附在伤口之上,很快便止了血。 “认输吧。” 甘阳秋见他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从容,微微扬起了头,自上而下看着他,冷声说道。 南荣念闻言抬头看向他,忽而笑了。 “甘师兄,时间尚早,何必那么着急?” “你打不过的。” 甘阳秋皱眉说道。 “你如何知道?” “做人不可太自信了。”见南荣念依旧没有一点想要认输的意思,甘阳秋实在是绷不住了,他的表情微微狰狞起来,语气也忍不住有些发狠,“南荣念,你或许的确算得上是千百年一遇的天才,咳,不过比我还要差上一些,但是灵兽可比同阶的人类修士高上一个足足境界的实力,更不用说,你和小虎本身就跨了阶,你为何会觉得自己能赢?” “师兄又为何笃定我不能赢?” 南荣念闻言淡然回道,少年脸上笑意不减,经过这一番交谈,皱着的眉头也不知何时消去了。 “......” 甘阳秋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他的脸不禁抽搐了几下,最后只冷声说道。 “小虎毕竟还小,下手可没轻重,要是一不小心将师弟给拍死了,可不能怨我。” “这话送还给师兄。”南荣念笑道。“我为保命可不敢收力,要是一不小心让小虎受了重伤,我也不负责。” “呵。” 甘阳秋闻言一声冷哼,随即俯身轻轻拍了拍身下的小老虎,不知小声说了些什么,下一秒,便见白金虎的眼睛变了颜色,身上黑白条纹也缓慢亮了起来。 “甘阳秋这老虎厉害啊。” 有御守宫的弟子见了,不禁感叹道。 “嗯?怎么个厉害法?师兄快给我们说道说道。” 一旁别的门派的弟子们听后,便纷纷露出了求知若渴的表情。 “大家都知道吧,灵兽和妖兽不同于人类,是有自己的天赋招式的,那是刻在血缘里的东西,不需要刻意学习,只需要等到了时间自己觉醒就可以了。” “所以?” “白金虎的天赋一般都是要到三到四岁才会觉醒的,可甘阳秋这只才一岁呢,悟性实在不错。” “......” 南荣念见到白金虎忽而变了样子,也是一惊。 居然这么早就觉醒了?这下就不好对付了,至少只凭一人一剑是赢不了了。 那便换个思路吧。 想到这里,南荣念眼中色彩渐沉,在知道了甘阳秋的灵宠是白金虎的时候,他便特意去了解过。 白金虎是起源很久远的灵兽,在觉醒之后,能够使用一种特殊的白色火焰,那火有灵力加持,只要沾染到了活物身上,水扑不灭,土掩不息,除非碰到白金虎的血肉,才能解火。 如果要赢下这场比试,他一定不能碰到那白火。 正这般想着,甘阳秋骑着白金虎高高跃起,下一秒,一道白色的火墙从天而降,火焰覆盖了整个比赛的场地,甚至还遮挡了天日,南荣念见状连忙挥出一道剑气,破开一道裂缝,侧身翻跳而起,金色的灵光凝聚在指尖,他在空中写下几道符文,竟是眨眼间就消失在了甘阳秋的眼前。 “?!” 这术法是娄昕舟平日常用的掩息术,她虽没特意教过他,但在学习过阵法之后,他便看会了。 娄昕舟坐在高台之上,专心致志地关注着这方比试,在南荣念受伤过后,她甚至连头不敢转一下,目光时刻锁在少年的身上,却是没想到,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是在眨眼之间丢了他的身影,心下一惊。 她单手抓着座椅的把手,见到此般情景,差点从座席上跳起来。 却是忽而见着南荣念出现在了甘阳秋的正上方,金光凝聚成灵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直直挥向甘阳秋的脖子。 原是掩息术?! 娄昕舟微微惊讶,虽不知南荣念是何时学去的,但她已然明白了方才是怎么一回事儿。 甘阳秋原本是想用那火墙封锁住南荣念的动作的,却没想到弄巧成拙,那么大一片火墙,可真真是极好的掩护,也正因如此,掩息术才会这般有用。 甘阳秋感受到剑气抬头,被这场景吓了一跳,可已然难以躲过,心慌之下,竟是从虎背上跌了下去。 可南荣念并没有收剑,手上一个反转,那灵剑竟是刺进了白金虎的身体之中。 “吼!” 那剑可是灵力凝聚的,因而在刺进去的那一刻,金色的灵光迅速在白金虎的身体之中蔓延开来,宛若万箭过身,小老虎瞬间倒地,不断翻滚。 甘阳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摔得很远,见状有些跌撞地跑过去,满脸着急。 “住手,停下!我认输!” 毕竟是养了一年的灵宠,早已亲密无间。 第395章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什么?!南荣念赢了?” “怎么会啊?甘阳秋不是有一只元婴期的白金虎吗?南荣念怎么可能打得过它?” 比试结束了,不管是看了还是没看南荣念和甘阳秋的比试的人,在看到或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都无比的震惊,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副不可置信地表情。 “对啊对啊,这位师兄,你会不会是搞错了啊?” “不可能,我刚刚亲眼看到的,不信的话等后面张榜了你们自己看。” “霍......真的是真的啊......” “那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南荣念打得过出窍期的修士?” “这......不能这样类比吧,虽然那白金虎的确是元婴的,实力也的确相当于出窍期的修士,但毕竟人和兽有许多差别,灵兽更为纯粹,没有那么多的歪脑筋。” “这位师兄的意思是南荣念是靠某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赢的?” 那人闻言点了点头。 “嗯,不然怎么可能会赢。” “呵,承认别人很厉害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吗?” 忽而传来一道女声,语气很是不客气,众人回头看去,竟是见着一衣着朴素的女子,正是孟云。 有弟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只有筑基的修为,顿时就不高兴了,便开口问道。 “你是谁?关你什么事?” 观云近来在某种意义上十分受关注,因而孟河山便叫孟云换下了观云的亲传弟子服。 “毕竟是亲传弟子的交流会,我原本以为大家都是来学东西的,可今日才知道,诸位东西没学着,只会在背后评头论足,以为自己多厉害似的。” 孟云冷声说道,她这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却是将周遭所有议论南荣念的人都给骂了。 “你是哪个门派的?敢这么和我们说话?” 有一元婴的弟子听罢顿时便怒了,几步走到了孟云的面前,他身躯硕大,背光落下的阴影将将孟云给完全罩住了,甚至还有剩下。 马子明、薛唐还有常会长老的亲传弟子范北思都进了正式比赛,此刻就孟云一人在观战台上,她又只有金丹,定然是刚不过这些人的。 孟云没有想到这些人会这么小心眼,见状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尽管心中十分害怕,但还是仰起头硬着头皮开口说道。 “这里可是天合乐的地盘,你想做什么?” “哦? 遇事仰仗天合乐,看来你背后无人咯。” 有一金丹的弟子闻言说道,周围的人也纷纷笑了起来。 “谁说没有的?” 孟云听罢回道,却是声音有些颤抖。 “霍?那你倒是说说是谁啊?” 那身体健硕的元婴弟子又朝她靠近了一步,话里满是笑意。 孟云听罢却是没有回答,想往后再退一些,却是没想到好几个男弟子站在了她的身后,将她给围住了。 “说啊,不是背后有人吗?怎么不说话了?” 孟云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她不好说,孟河山一早便叮嘱过她不让惹事,她和白允也不熟,就是借她名讳,这些人也多半不会相信。 “就是就是,这穿的又是哪个小门派的门服啊?我从未见过,就你们那种小门小派,竟然还能来参加交流会?” “小师妹,这人啊,可得有点眼力见,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那元婴的弟子抡了抡胳膊,笑着说道,“今日便给你些教训,你好生记住了,别胡乱招惹人。” 说罢便要一拳打去,却是忽而一道暗蓝色的灵光闪过,将他的拳头直直冻在了空气之中。 娄昕舟自天空中落下,冷眼看过众人。 南荣念也从灵剑上跳了下来。 “白......白允尊者?!” “尊......尊尊者?!” “为什么会?!” “不是吧......”有这种后台为什么不说啊。 一众弟子皆惊呆了,满脸的不可置信,直接僵在了原地。 娄昕舟却是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向了孟云,而后开口说道。 “今日的比试基本都结束了,你师尊方才给我传音,让我带你一起回去。” 娄昕舟说这话的语气很是温柔,就仿若周边的那些弟子都不存在一般,那些人见她似乎并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正想悄无声息地走开,便听到那人忽而变了语气,冷声说道。 “可这好像是发生了点什么事情吧?是有人欺负你吗?” 一众弟子闻言瞬间脸色惨白地看向了孟云,眼含祈求之意。 孟云完全没有想到白允会从高台上下来,这里是给弟子们设置的观战的台子,不仅没有遮篷,而且也没有坐席,想要观战学习,就只能全程站着。 师尊让白允尊者带她一起回去?可师尊平日里不是都不太敢和尊者搭话吗?还会传音给她?但凡说是名木或者常会长老她都信的。 “尊者为什么......”是南荣师兄吗? 孟云转头看向了站在娄昕舟身后的南荣念。 娄昕舟察觉到她的目光,面不改色地往那处移了一些,将南荣念结结实实挡住。 心下却是不悦。 明明南荣念在比试结束后,总是会第一时间来找她,可这次却是不知为何,在甘阳秋认输之后, 便转头看向了身后不远处的弟子观战台,随后,竟是直接往那处去了,走到一半忽而又想起什么,才抬头看向了她所在的方向,两人目光相触,娄昕舟这次注意到孟云似乎遇到事儿了。 虽然帮助后辈是她该做的事情,可为什么就是觉得那么不爽呢? “我看你方才似乎是想打人的,对吧。” 久久等不到孟云的回答,娄昕舟转头就将心中的怨气发泄到了那元婴的弟子身上。 “不是,尊......尊者我......我没有,不是......” 那弟子连忙解释,可他的拳头都还被娄昕舟冻在空中,这回答显然十分虚假。 “我刚刚全都看见了。”娄昕舟冷声说道,又侧身看了眼周遭的弟子,“包括你们嘲讽她的话,我都听见了。” “没有,尊者我们那是不知道她是......” “是啊是啊,要是我们知道的话,定然是不会说那些话的。” “对对,我......我们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了。” “求尊者饶了我们吧。” 娄昕舟闻言却是禁不住冷笑一声。 一群欺软怕硬的家伙。 她来得晚,所以就只听到了后面一点,不过她大概知道孟云和这些弟子们起争执的原因,但毕竟这不是在观云,而且这些弟子们来自各门各派,她也不想与那些宗门结仇。 “今日之事我不与你们计较,可是,我同样也希望你们记好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说得自然是他们非议南荣念的事。 “是是是,我们一定记住。” “谢......谢尊者宽恕。” “若是下次再让我瞧见这种事,或是听见你们再说南荣念的什么话,我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了。” 娄昕舟继续说道,南荣念闻言抬头看向了她。 修士耳力过人,他同甘阳秋比试的台子离弟子们观战的地方很近,所以能听见好多弟子议论他的话,但看娄昕舟之前的反应,她应该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怎么会知道? “师尊。” “回去吧。” 娄昕舟转过身来,走到了孟云的身旁,十分温柔地说道,后者有些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 “好。” 可却是一眼没看南荣念。 “?” 少年见状微微偏头,好像从高台上下来后,他就没同他说过一句话。 诶?为何突然不理他了? 第396章 师尊,你......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啊 将孟云送回去后,娄昕舟便转身往她住的院子走,南荣念十分自然地跟了上去,娄昕舟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其实,为这种事情生气似乎显得有些小心眼了,她也知道,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忍不住地不舒服。 忽而顿住。 她这好像是吃醋了......吧? “师尊?” 南荣念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见她突然停下,有些疑惑地唤了一声。 娄昕舟便开始局促起来,脸上泛红,哪里敢回头。 真是的,怎么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娄昕舟微微苦恼,没有回答,只硬着头皮向前走。 南荣念应当是没有看出来吧。 她悄悄侧头去瞧少年的表情,后者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只同往常一样,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笑容,只是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南荣念忽而抬头看来,正好在某一瞬间和她对上了目光,娄昕舟猛地收回了视线。 “......”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心脏跳得越来越快,直到回到院落,开门走到桌边坐下,也没有完全平息。 她平日里一定是要开窗的,可现在却忘了,南荣念进屋后瞧见,少见地愣了一下,后来思及原因,眼里便染上了些淡淡的笑意。 他径直朝娄昕舟走了过去,而后在她的面前停下,缓缓俯身。 娄昕舟察觉到他的动作,顿时一惊,她此刻是断然掩饰不好自己的情绪的,并不想他靠近自己,会暴露的,竟然会因为这种事情吃醋。 可南荣念的目标却并不是她,而是她身侧的窗户,少年俯身越过她,伸手轻轻一推,将那关得严实的窗户打开了。 “......” 而后,又在娄昕舟微微惊讶的目光中,走到了对面坐下,这才开口说话。 “我今日听到那些弟子说我闲话,便忍不住留意了一下,恰好遇到他们为难孟师妹。” 娄昕舟没想到他坐下第一句话会是解释这件事,微微顿住,在她开口之前,少年又接着说道。 “毕竟是同门,我不能袖手旁观。” “嗯。” 娄昕舟自然是明白的,闻言便别过头去,轻轻点了点头。 “师尊。”南荣念见她还是不太开心,便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出声问道,“今日你累不累?” “不累。” 娄昕舟回道。 虽然在看比试的过程中,她的情绪被惊扰得七上八下的。 “我不信。”南荣念闻言却是笑道,“明明我赢了时师尊一脸松了口气的表情。” “嗯?”娄昕舟回过头来,“你看到了?” “和师尊一样,我也时刻看着你的啊。” “唔。” 娄昕舟又开始觉得脸上发烫了,少年这话似乎有魔力一般,只这么简简单单几个字,她便觉得心中难受的感觉全然散去了,只剩下暖意缓慢流淌。 “你终于不生气了。” 南荣念见她的神情缓和下来,轻声说道,眼中是柔和至极的笑意。 “我哪里有生气?” 娄昕舟便问,声音在不经意间软了下来,也变得小声了些。 “明明就有,你这一路都不理我。” 南荣念抱怨道。 “咳咳。” 娄昕舟有些心虚地咳嗽了几声,又想别过头去,却是被南荣念伸手停住。 “好烫啊,师尊。” “烫......烫?什......什么好烫?” 娄昕舟听罢肉眼可见的慌了,连忙打开了他的手,可后者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的光彩映着外面的照进来的阳光,好看得宛若水中碧玉。 “才没有。” 许久,娄昕舟弱弱地补充了一句。 可就是这一句,似乎打开了对面那人的某个开关,少年忽的坐起身来,探过木桌,整个人压了上来,只剩下椅子倒地的声音,呼啊呼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娄昕舟也顺势倒了下去,头发散了一地,人自然是没事的,修士的身体并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受伤的。 心脏不可抑制地跳得越来越快,呼吸也乱了起来。 “你......你明日还有比试呢。” “师尊也说了,是明日的比试。” 南荣念回道。 “可......” “师尊,不可以吗?” 此时已近傍晚,日光也开始泛红,那光芒透过窗户落在两人身上,旖旎而暗昧。 少年渐渐俯下身去,娄昕舟感受着他的气息,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人的吻时而如秋日细雨,潺潺流水,时而又像暴雨临盆,电闪雷鸣。 她沉浸在其中,人是瘫软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相缠了多久。 可忽而,她无意间睁眼瞧见了外面通红的落日,一阵念头猛然袭来,仿若天崩地裂一般侵蚀了她的大脑,无边的惊讶和慌乱瞬间包裹了她,犹如洪水一般将她淹没。 再次回神过来,她才发现自己早已将南荣念推开,紧紧抓着被扒拉到半身的衣服,身体不住颤抖。 “......” 怎么回事? “师尊,你怎么了?!” 南荣念一脸的着急,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连忙上前关心询问。 “别靠近我!” 娄昕舟突然听见自己这般吼了一声,声音很大,语气中也尽是惊恐和慌张,仿若看见了一件很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诶?” 南荣念被吓了一跳,直接愣在了原地。 娄昕舟从未这般吼过他,那语气就好像他刚刚做的事情是伤害她的、是完全不被允许的一般。 “师......尊?”南荣念的声音有些颤抖,十分勉强地笑着问道,“你怎么了?” “......” 娄昕舟也同他一般惊讶,可心中却是被无数慌张填满,竟是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也说不出什么话。 “师尊,你......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啊。” 南荣念又想靠近,娄昕舟见着他这般,竟是完全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开了,就......就好像这具身体不是她的一样。 诶?不是她的身体? “......” 她忽而记起了那件被她遗忘了许久的事情,近神的声音重新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你的身体中还有另一个灵魂,她才该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第397章 白允归来 想要开口说话,但是却张不了嘴,娄昕舟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十分警惕地盯着眼前人,可那警惕的眼神,和这紧张害怕的神态,却并非源自于她。 她就只能看着,眼见着面前的少年越来越着急,却是开不了口,也不能解释。 最后,在南荣念惊恐的目光中,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披着外衣冲出了门外,转手唤出含微剑来,毫不犹豫地跳上去飞走了。 渡劫修士可日行千里,含微又是天阶的灵剑,白允的速度自不用说,南荣念只有金丹的修为,不可能追得上来。 直到身边尽是雪白的云霞,脚下可见的也只有青葱的群山万岭,娄昕舟才从方才那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白允回来了,真正的白允回来了。 她现在只觉整个人都十分的混乱,如此的猝不及防,突然间便变成了这具身体的附属品,在白允苏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控制权。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又是在这个时候? 白允在想什么?她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慌张和害怕,还突然逃跑? 白允的气息直到现在还没有平复,即使吹着冷风,身上的热度也始终降不下去,娄昕舟能直接同步她的感受,却是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 “......” 不,她应该知道的才对,尽管满肚子的疑问,但她应该是清楚的,白允和南荣念只是师徒之情,天道早说过了,可是白允苏醒过来的时候,她和南荣念正在...... 是啊,遇到那种事情,任何人都会慌张的吧。 不过,幸好,除了惊慌和恐惧,她并没有在白允的内心中发现任何厌恶的情绪。 说到底,这件事的错误是在她的,是她没有经受住诱惑,没有坚持住本心,没有守住白允的底线,才让这些事情发生了。 可是...... 可是这方世界不是虚假的吗?在这方世界下的白允也是虚假的啊。 所以,她一定是没有错的吧。 眼前的景象早不知何时变了样,白允的速度当真极快,不多时便失去了群山的影子,远处一片碧蓝之色。 竟是到了海上?! 娄昕舟微微一惊。 西岭虽说靠海,但也有好长一段距离吧,居然转眼就看见了,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正惊讶间,却是忽而脚下一空,白允竟是在半空中收了含微剑,随后直挺挺地跳入了海水之中。 耳边响起了入海的声音,随后,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了海面之外,她将身体蜷成一团,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衣服被海水揉做一块,又随波浪散开。 白允并没有闭气,任凭海水进入鼻腔和胸腔,窒息感扑面袭来,身体也逐渐无力,自重生以来,娄昕舟还是第一次这么直面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这是要淹死自己吗?! 娄昕舟震惊极了。 好痛苦,呼吸不了! 明明可以感同身受到无边的痛苦,她却做不了任何事情。 不行啊!不可以!她不能死,她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要到海面上去!或者用灵力隔开海水! 终于,指尖亮起了暗蓝色的灵光,却并非是她拿回了控制权,而是源自白允求生的本能。 灵力疯涌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空间,下一秒,空气便猛然冲进肺腑,仿佛如同利刃一般要割开她的喉咙,而后便是猛烈的咳嗽,咳得要吐出血来。 好痛苦,好难受! 胸腔一阵一阵得痛,喉咙口也尽是血腥味。 为什么要这样做! 娄昕舟实在不能理解白允为何要这样做,一个渡劫的修士竟然差点死于溺水。 “主人,你怎么了?” 脑中响起了含微剑剑灵的声音,娄昕舟在刚刚进入这方世界的时候,关掉了她与剑灵意念相通的通道,不知何时被白允解开了。 “那人是谁?” 另一道声音响起,是白允自己的,她在和含微说话,那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娄昕舟也能听见,可是却在听见那声音的第一时间便愣住了。 白允的声音十分冷淡,一点情绪都不带,不论是任何人,在听到她出声的一瞬间,就能听出这人是修炼无情道的。 那人是谁?白允竟然没认出南荣念吗? 在惊讶过她的声音之后,娄昕舟思考起了白允问的问题。 “主人,那人是你收的徒弟南荣念。” 即使白允的问题无头无脑的,含微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她,也没有多问别的事情。 “阿念?!”那冰冷的语气中竟然融入了惊讶的意思,“他怎么长这么大了?!我还以为......” “主人的记忆似乎停留在六年前。” 含微思考半许,简单回答道。 六年前?那不正是白允消失的时间点吗?莫非她体内多出来的白允的灵魂,就是在那一刻依附到了自己的身上? 娄昕舟听到含微的话后想到,她并不知白允心中所想,但含微知道。 可为何天道没有察觉到呢? “六年前......我失忆了吗?” 白允皱着眉头说道。 “似乎是这样的,主人,需要含微给你讲讲这六年来的事情吗?” 含微轻声询问道。 娄昕舟听罢却是心头一跳,竟是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完蛋了,之前怎么没有人告诉她,她做的那些事竟然会有被本尊知道的一天? 娄昕舟有些绝望。 “嗯,你说。” 白允点了点头,在那清冷到极致的声音中,娄昕舟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白允几乎是全程瞪大着眼睛听完的,平日面无表情的人竟是始终没有摆脱惊讶的神情。 娄昕舟从始至终在一旁听着,含微讲得巨细无比,从她在定门宴上现身,到她偷偷跟着南荣念历练,再到雪山上她与南荣念互相坦白心意,一桩桩,一件件,没有漏掉任何一件事情,全都说与白允听了。 只可惜她完全就像一个局外人一般,插不了哪怕一句话,那两人也注意不到她,只能庆幸她关了与含微意念相同的通道,不然它怕是要将她在各种时刻的想法都给说出来了。 “这些都是我做的?” 含微讲完许久,白允终于愣愣地问出了一句话来,带着深深的疑惑和不可置信。 “我怎会做出这些事来?” “是的主人,含微也很疑惑。” 啊? 娄昕舟闻言却是愣住了,原来这剑灵一直都有所察觉吗?可真的有那么明显吗?她一直觉得自己装得不错啊? “莫非,是有人夺了我的舍?” 第398章 要将南荣念踢出师门? 娄昕舟被白允的话吓了一大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也的确勉强算得上是夺了她的舍吧,嗯,大概。 “可如果是夺舍,我如何还活着?” 思考许久,白允还是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剑灵听罢也陷入了沉默,显然,他们都无法搞明白现状。 娄昕舟见他们如此疑惑,悄悄松了口气。 此般终于冷静下来,她也许更应该想想之后应该怎么办。 目前最有效的办法自然是联系天道,这世界毕竟是天道所创造的,祂一定有办法处理眼下的情况,可问题是她根本无法拿回控制权,白允不知缘由突然苏醒,也不知道是不是会一直占据着这具身体。 娄昕舟正努力思考着解决对策,白允忽而就注意到了腰间的锦鲤玉佩,那玉佩不知从何时起就一直发着淡淡的红光,事实上,这一路过来,它也早不知亮起过多少次了。 白允知道这是什么,方才含微给她讲过,就在前几日,她借由得来的玄天炉炼出了天阶灵器,并赠与了南荣念,取名为允玉。 “......” 尽管南荣念的的确确是她收进门的唯一弟子,可毕竟发生了那种事情,饶是她,此刻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因而只是手轻轻附上了允玉,熄了它的光,又将它收到了空间中去。 “主人,你方才可是在想,要将南荣念踢出师门?” 含微忽而出声问道,声音不大,却如炮仗一般在娄昕舟的脑子中炸开。 ?!嗯?不是!这万万不得行啊! “当初收他为徒,是念他实在太过可怜,没想到如今会发生这种事情。”白允闻言轻声回道,“我执剑无情道,不可有情爱,此般只能与他断了关系。” “主人想做何事,含微都赞同,我们何时出发?” “现在。” 白允听罢回道,娄昕舟一听立马慌了。 现在?这么着急做什么啊? 要是白允真与南荣念断了关系,那这发展就当真如脱缰的野马,全完了啊,到时候就只能从头再来了,可天道说过,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再来一次了。 都这么久了,祂还没有察觉到异样吗? 白允的话音落下,含微便应声破开海面,她抓着剑柄,直接被带了出去,暗蓝色的灵力环绕在周身,将她身上的水分一一烘干。 此刻已是半夜,周遭一片漆黑,海面上十分的宁静,这处是深海,离陆地许远,几乎听不到除了风声以外的任何声音。 “我们是从何处来的?” 白允在灵剑上伫立许久,忽而开口问道。 可灵剑并不能视物,自不能解答,回答她的便只有沉默,却是让娄昕舟松了口气。 幸好白允和她一样是个路痴。 可这也只能拖一点点的时间,天微微亮的时候,白允便找到了回天合乐的路,她飞过来时没用多少时间,回去也用不了多久。 娄昕舟只觉越来越心慌,白允背着太阳而行,速度极快,眼前很快便被青葱之色填满,晨时的阳光覆在群山之上,金灿如黄金一般,不多时,便能看见天合乐纵横群山的长道了。 却在这时,娄昕舟忽然感到心脏一紧,随即像是被人从水中猛然拉起,大脑空白一瞬,瞬息之间,她竟是从含微剑上直挺挺掉了下去。 ?! 这事发生突然,含微剑身一颤,连忙跟着俯冲下去,想要接住她。 耳边尽是风声,下落的失重感让她头脑有些发晕,娄昕舟感受到风带来的刺痛感,微微皱了皱眉头。 诶?怎么突然从灵剑上掉下去了?啊,白允飞得不高,会很快掉到地上的! 不是,白允在干什么?怎么还不用灵力稳住身形?! 娄昕舟惊疑地眨了眨眼睛。 嗯?等等...... 她有些错愕地举起手在眼前晃了晃。 她她她,她好像可以支配身体了,控制权拿回来了! 娄昕舟微微睁大眼睛,同时调动体内灵力,一把抓住了追来的含微剑剑柄,而后一个翻身跳了上去。 难掩心中的喜悦,她不禁笑起来,只是那笑容在此般场景下,看来真有些像夺舍成功的恶人。 含微察觉到她心中所想,剑身颤了几番,它虽未说话,但器灵与其契约者的思想是互通的,娄昕舟也察觉到了它的惊讶和短暂的害怕。 娄昕舟回神过来,收了那邪恶的笑容,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那个,我并非夺舍者,我......” 娄昕舟在脑海中与含微说道,可说完了这句话,却又不知后面该如何解释了。 “......” 含微一句未回,显然是不信她。 天道的事自然是不可以说的,含微之前给白允讲她做的事时,也没有提到过天道,应当是天道特意隔绝了这方世界除她以外的所有人,别人兴许是无法察觉或者意识到祂的存在的。 “我是个好人。” 娄昕舟只好这般说。 “......” 可含微依旧沉默。 “......” 娄昕舟也无言了,在这种情况下,她似乎无论说什么都不太可信,索性直接放弃,随意寻了处地方落下,便将含微收回了空间,又接着斩断了与它相通的意念。 可惜啊,含微剑之后怕是不能为她所用了,因为凡是有灵的灵剑,其剑灵不认同使用者,强行使用只会遭到反噬,严重点甚至会危及性命。 罢,换把灵剑吧。 白允毕竟是个剑修,因而并非只有含微一把灵剑,储物戒中还有许多不错的地阶灵剑,只要随便取一把出来用就行。 她落在天合乐领地之外,还要往前一些才能登上器门的连接群山的长道,可也不算太远,御剑半许就能到,就是不知南荣念怎么样了。 这般想着她便习惯性去摸挂腰间的允玉,落了空才想起白允将它收回了空间中,便放神识去取,却被一道剑气狠狠刺了一下。 娄昕舟吃痛睁眼,眼中尽是惊讶。 完了,含微竟然守住了白允的储物戒,不让她取用其中物品。 灵石,法器,灵剑可都在里面,玄天炉也被她放进去了,包括联系天道用的白玉石也在其中。 这下可糟了。 第399章 师尊,我会赢的。 罢,那就直接去找南荣念好了。 娄昕舟这般想着,虚空起了一个疗愈用的阵法来,含微毕竟是天阶的法器,她遣神识进去的时候又没有设防,那一下伤得不轻。 暗蓝色的灵光落在身上,那贯穿大脑的疼痛顿时便消减不少,但显然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恢复,娄昕舟便坐下打坐,这样会更快一些。 再次睁眼的时候,太阳已经挂得很高了。 “唔,这个时间。”娄昕舟抬头透过树荫去看那挂在天上的太阳,“今日的比试才刚开场吧。” 说罢便看了看四周,指尖凝聚出灵光成剑,眨眼间从一旁一棵粗壮的树木上连皮削下一块木头来,又用灵力将它刻成一把剑,灵火烧活,再为它附上少许灵力,回去的工具便有了。 虽然她也可以做到无灵剑飞行,只是那样很是消耗灵力,这方树木多,做一把出来也不过半许的时间。 娄昕舟将做好的木剑掷入空中,轻轻一跃便跳了上去,脚感不错,应该能用好一段时间,她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 转眼便到高空,临近比试场地的时候,娄昕舟将自己的气息掩了,越过人群,稳稳落到了高台之上。 一旁万象在她落地时才发现她,面露惊讶之色。 “我还以为尊者今日不来了呢,第一场比试都快结束了。” “是吗。” 娄昕舟冷冷出声问道,却是将自己吓了一跳,这种语气,该是白允的才对。 万象却是没别的反应,娄昕舟这语气像是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闻言他轻声笑道。 “尊者也别恼啊,南荣师侄这次遇到的对手,天赋实力的确是太过妖孽了一些,你也别给他太大压力嘛,交流赛前八名也是个不错的成绩。” “什么?” 娄昕舟皱着眉看过去,眼中微微疑惑,万象这意思,是南荣念遇到了很强力的对手,要输了? 便连忙走到高台边上去了,她才刚刚落地,还没能在偌大的比试场地中寻到南荣念的身影, 观云只有南荣念一人进了比试前八,薛唐在昨日下午遇上了一器门的弟子,止步于十六,所以她只需要去寻观云的亲传弟子服就好。 可匆匆扫过几眼,却是并没发现那暗蓝色的衣服。 奇怪。 只可惜比试榜单今日清晨才更新,她甚至不知道南荣念的对手是谁。 心下着急,却是忽而注意到了西南角一个浑身是血,狼狈到已经看不出模样身形的弟子。 “!” “那女弟子是叫文小夏吧,曲掌门的二弟子。” 竟然是她? 娄昕舟的眼睛猛然睁大。 “不愧是器门天才啊,从比试开始就不停地往外掏各种法器,还个个都品阶极好。”万象感叹道,“南荣师侄实力自然是过硬的,可是面对这么多的法器,无论是谁,都赢不了吧。” 可为何会这般狼狈,交流会不是点到即止的吗? 娄昕舟的手悄然捏紧,控制不住地有些颤抖,南荣念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血水浸透了,甚至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此般完全凭意志撑着。 文小夏下手这么狠? “器门每年都会因为法器占些优势,但从没出现过像文小夏这样的天才,也不知她到底炼了多少法器,怕是下一届交流赛要多添些限制了。” 尽管娄昕舟一句话都没回,万象还是饶有兴致地说个不停,甘阳秋输给了南荣念,昨日他见多了白允得意的神情,今日就想瞧瞧她屈辱的样子。 “尊者你也会炼器,你瞧那天雷珠,还有那千丝线,哦哦,还有那个九曲百转刀,炼得如何啊?” 万象随便指了几个文小夏正在用的法器问道,脸上笑意一点不带掩饰。 都是渡劫的人了,即使没有接触过炼器,也断然识得好货,他随手指的这些,都是玄阶中品的品阶,是文小夏炼出的最高品阶。 一个金丹的弟子能炼出这个品阶,无疑是天才中的天才了,还都是杀伤力极大的那种武器。 这场比试,真的可能要输了。 文小夏这种,就是南荣念元婴了,也必然处于劣势。 娄昕舟深吸进一口气,什么话都没说,走到自己的坐席坐下,心里突突地跳,万象见她如此,脸上神情更加愉悦,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几声,这声音不小,甚至传到了对面弟子们观战的台上,场地上比试的人当然也不会错过。 南荣念也听见了,微微抬头看去,竟是见着了那熟悉的身影,眼睛猛然睁大,此前心中生起的所有退意瞬间烟消云散。 她没有走! 霎时,他周身气势完全变了样,几个退步侧身躲过文小夏的攻击,掌间随之涌现金光,转眼之间,他便落了好几个阵法,又仰头吞下一滩药粉,身上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原来你还藏了这般手段。”文小夏见他重燃了斗志,有些惊讶地说道,“可就算是这样,你也赢不了我的,认输吧,交流赛点到即止,我并不想要你的命。” “抱歉。”南荣念闻言抬头,语气冷淡,“我的命也没那么容易被你拿走。” “是吗?” 文小夏冷声回,说罢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物来,直接朝南荣念丢了过去,那东西飞到半路忽而散做无数块,仔细看才见是如针一般细小的直刀,头部又带细钩,若是被刺中,后果不堪设想。 南荣念见状往后退开一步,手中灵剑快速挥动,将它们一一弹了出去,却未曾想这些小刀竟是和千丝线一体,才被弹开半米,硬生生变了方向,重新朝南荣念而来。 却是忽而一道金光闪烁,文小夏被剑光晃了眼睛,控制千丝线的手下意识往上抬起,小刀脱离了丝线的牵引,齐齐掉到了地上。 南荣念就等着这一刻,单膝跪下一掌拍到地上,金光弥漫,那些刀便尽碎了,接着反握剑柄,趁着文小夏还没有反应过来,脚下发力,低空翻转一圈,竟是将那些丝线全部聚到了自己的剑下,再附上灵力,一剑全断了。 “千丝线可是玄阶中品的!”文小夏不可置信地大声喊道 ,“你居然能斩断它!” 南荣念站起身来,手中翻转抖落了还留在剑上的薄丝。 “还是用这种白剑。” 文小夏眉头紧皱地说道,只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无情的蹂躏。 “啊这……怎么……” 短短半许的时间,万象再一次说不出话了难掩眼中惊讶。 娄昕舟自然也瞧见了,忍不住站起身来,重新走到了高台边上,却是正好瞧见南荣念朝这边望来。 “……” 少年的眼中分明波澜不起,却又好像掩藏着无数的惊涛巨浪。 “师尊,我会赢的。” 许久,他轻声说道。 第400章 血战(1) “我还以为他要输了呢。” “是啊,没想到啊,不过几个眨眼间,他竟然破坏了文小夏两件玄阶的法宝。” 观战的弟子们又议论了起来。 “可果然还是赢不了吧。” “嗯,比试的时间就快到了。” “哦?钟声响过几次了?” “两次,还差一次就结束了,南荣念赢不了的。” “哎,不过,我现在倒挺佩服他的,都这样了还不认输,也算有骨气。” “可没必要吧,就是个交流赛。” 有弟子不同意。 “什么就是个交流赛?”那弟子说完,立马就有人反驳了,“这大比可是六大门办的,金丹的前三可求昆仑的尊者画符呢,他们可是随随便便就能画出地阶的符箓来啊,那些可是只能在拍卖会看见的啊。” “好吧,咳咳,奖励确实吸引人,可是南荣念和文小夏的实力差距就摆在那里,就是那么拼命也赢不了啊,该认输的时候就该认输,那么执着做什么呢?” “这点我同意,” “是吧?” “咚——咚——咚!” 众弟子正说着,忽而听到三声钟响,比试的时间到了。 “啊,时间到了,结束了,胜负已定!” “时间到,此次大比重在交流,比试点到即止,未决胜负者,由驻场裁判裁决。” 曲丰羽从高台席位上站起,高声说道,渡劫的威压随着他的声音弥漫到赛场各处,尚在比试的弟子瞬间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瞬间动弹不得。 此刻距离南荣念说出那句话并未过去多久,娄昕舟甚至还没缓过神来,被那绵长的钟音吓了一跳。 南荣念没有哪一次是用完比试时间的,这次居然...... 娄昕舟有些茫然地往周遭望去,比试台上不知何时只剩下了寥星几人。 输了,竟然输了...... 娄昕舟站在高台之上,眼睛睁得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果然还是有些低估了那些六大门天才的实力了。 “观云宗白允尊者门下,南荣念,申请发起血战。” 忽而一道声音入耳,少年的嗓音沙哑到难以置信,娄昕舟闻声望过去,便见着他面向站在高台之上的曲丰羽躬身行礼。 “什......什么?” 交流赛点到即止,可若是钟声响过三轮,落于下风者执意不认输,便可发起血战。 这条规则被写在规则书的最后,娄昕舟只瞄过一眼。 血战顾名思义,便是死拼到最后,一旦发起便只能有两种结果,要么赢得比赛,要么死在台上,不过,由于发起者的对手被迫再赛,为保证公平公正,对手的生命依旧受到保护。 “哈?” 观战的弟子们震惊极了。 “有必要做到这么地步吗?” “血战?那是什么?” “诶?你不知道吗?血战啊,字面意思,不死不休啊。” “霍,真就豁出命了呗。” “......” “你真的确定发起血战?你可清楚血战是什么?” 曲丰羽看着台下的少年,眼中亦是还未散去的惊讶,他轻声问道。 这条规则是百年前交流会的创始人写在规则书上的,一直形同摆设,一百多年来,只有寥寥几个人曾发起过血战,可无一例外,皆以失败告终。 毕竟,在钟声响过三次之后,裁判会判决占上风者获胜,只有落于下风之人才会为了赢得比试而发起血战,可他们,本就赢不了对手。 “是,我确定发起血战。” 南荣念仰头答道。 “好,那么......” “我不同意。” 娄昕舟听着只觉心脏骤停,急忙转头朝曲丰羽说道,后者闻声望过来,微微一愣,而后开口解释道。 “白允尊者,规则书上写得很清楚,是否发起血战不受任何人干预,哪怕是发起者的师尊也不行。”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不是还没在生死书上签字吗,给我点时间,我想和他谈谈。” 娄昕舟回道,说完又看向了站在比试场地中间的南荣念,少年似乎一直都盯着他,她一转过头来,就同他对上了视线。 “好。” 曲丰羽思考半许,点头同意了,娄昕舟得了应允,直接虚空飞了过去。 “你在想些什么啊?还血战,不要命......” 落地后便是这么一句,娄昕舟几乎控制不住怒气升腾,吼得有些大声,却是被南荣念出声打断。 “师尊,我还以为你走了。”南荣念轻轻拉过她的手,轻声说道,“所以,你昨日是怎么了?” “我......” 所有的话一瞬哽在了喉咙间,娄昕舟根本不知道应该怎样去解释这件事,竟是直接呆在了原地。 她该怎么说?告诉南荣念她是个冒牌货,昨晚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白允吗? 就算是要说,可这种话怎么可能三言两语说清? 见她忽然愣住了,南荣念却是并不惊讶,他低下头去,许久轻声说道。 “师尊身上总是有很多的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诶?” “可我知道的,这次的交流赛对你来说很重要,所以我会赢下的。” “不,不是这样的,这交流赛一点都不重要,我并不需要你豁出命去赢下它,没有必要,听话,认输,我们回去好不好?” 娄昕舟闻言着急地说道。 南荣念却是摇了摇头。 “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啊。” 娄昕舟想也没想就回答道,南荣念没想到她会如此毫无犹豫,微微一愣,而后便笑了。 “师尊,我知道的,这场比赛对你来说很重要。” 南荣念又轻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不……” “白允尊者,你们说好了吧?大家都在等着啊。” 娄昕舟还想说什么,却被曲丰羽催促打断,后者见南荣念一直没松口,直接用灵力将生死书送了下来。 “我会赢的,师尊。” 南荣念伸手接过,只最后抬头看了娄昕舟一眼,便在上面落了笔。 此刻日头正烈,光线刺得娄昕舟有些睁不开眼睛,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生死书上的白光还要更加刺眼一些。 “师尊,若是我赢了,你就告诉我所有的事吧。” “……” “不过,我果然还是最想知道,师尊你啊,到底是谁呢?” 第401章 血战(2) 简单的一句话,却犹如惊雷在娄昕舟的耳边炸响,她本就站在场外,此刻愣在原地,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南荣念缓慢走上比试的高台,一瞬间只觉手脚冰冷。 少年的话回荡在耳边,一声声地问。 “师尊你啊,到底是谁呢?” 他知道?为什么? 可娄昕舟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待南荣念重新站上比试台,曲丰羽衣袖一挥,高声说道。 “生死书已签,血战成立,发起者为观云宗门下南荣念,对天合乐门下文小夏,现宣读血战规则。” “第一,比试不限时间。” “第二,发起血战者生命不受规则保护,不死不休。” “第三......” 曲丰羽的声音渡了灵力,每一个人都能听见,可娄昕舟却觉那些话过不了脑子,明明入了耳朵,却似乎又在下一秒快速溜走,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给她。 眼前很快被金色以及青紫色的灵光填满,娄昕舟抬眼正瞧见南荣念肩头被文小夏用一细剑贯穿,鲜血几乎喷涌而出。 娄昕舟心头猛地一颤,脚下不禁往前移了一步,却是忽而一道灵击落到了她的脚下,她转头朝来处看去,才发现是曲丰羽。 “白允尊者,比试已经开始,您还是回看台上吧,那里视野好些。” 曲丰羽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娄昕舟闻言缓过神来,脚尖轻轻一点,便一言不发地上了高台。 万象依旧站在一旁,瞧她回来了,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回了自己的席位,许久,憋出一句。 “尊者啊,你这徒弟倒是有些血气。” 娄昕舟却不理他,只目不转睛地看着赛台,可眼神发散,也不知看进去没有。 万象便不说话了,可明显不高兴,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甩袖离开了,那动静不小,只可惜依旧没让旁边神游的人注意到他。 “……” 只好冷哼一声,故作高冷地离开了。 有很多事都想不明白,娄昕舟看着那台上不断躲闪的身影,眼神却有些涣散。 文小夏法器很多,只不过转眼间便又多了几个新的攻击型法器,逼的南荣念只能一直不断地往后退,根本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不过不同于先前,此刻已不知过去多久,但他身上却并未再添半道伤口,无论文小夏的攻势有多猛烈,他都能完美地躲过。 台上观战的弟子们看得一愣一愣的,什么表情的都有,十分丰富。 “嗯?怎么回事啊,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可能懂你的感觉,南荣念给人的感觉和之前不一样了。” “我也发现了,之前他才上台的时候连剑都拿不稳,刚上去就被文小夏打掉了。” “是啊,我也看到了,而且那时候他几乎都不躲开攻击,这下倒是全都躲过去了,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啊。” “诶,你们说,他之前会不会是隐藏了实力?” “啊?可我看他那么想赢,都发起血战了,之前为啥不全力以赴?” “不道啊。” ...... 高台之上,文小夏冷眼看着站在对面的少年,眉头微微皱起。 说实话,她很不愿意打血战,只可惜交流赛规则如此,生死书既已签下,要想结束这场比试,她就必须得下杀手。 只是也许是因为拼上了性命,南荣念给她的感觉已经和先前完全不一样了,血战开始许久,她愣是没有伤到他分毫,心下也忍不住有些焦躁起来。 “你方才和白允尊者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打斗之中,文小夏忍不住出声问道,先前两人的谈话并未避着人,因而大家都能听见。 “为什么要执着输赢?” 南荣念闻言微微抬头,翻身躲过文小夏好几次攻击,待稳住身形,才开口回。 “没什么,只是遵从本心罢了。” “遵从本心?一个交流赛而已。”文小夏忍不住笑了,“真是无聊的理由啊。” “......” “你赢不了我的,我能看出来,光是躲掉这些攻击你就得用尽全力,可我还留有余力。” “......” “认输吧,那样你还能死得好看些。” 发起血战者若是认输,生死书便会生效,依附其上的秘法会主动吞掉名主的生息,过程虽缓慢,但不会有任何痛苦。 “......” 可南荣念却是再没回过她的话,身形游离,左右躲过无数攻击,悄然拉近他与文小夏的距离。 待文小夏反应过来,竟是发现不知何时被他近了身,眼睛猛然睁大,连忙就要往后躲开。 器修本身十分依赖法器,自身的实力薄弱,若非这些法器,南荣能杀她千百回,可脚下方动半步,却被南荣念迎头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文小夏来不及反应,吸进许多,连连咳嗽起来。 南荣念趁着这机会绕到她的身后,寒光闪过,手中灵剑径直朝文小夏的脖间挥去,可后者毕竟是尊者之徒,实战经历不少,对杀气的感知很是敏锐,生死之前,本能往后一个下腰,几竟是有惊无险地躲过了他的攻击。 随即一个翻滚有些后怕地拉开距离,站稳才发觉自己的腿在微微发抖,满脸惊疑地看向南荣念。 “你刚刚洒的是什么东西?” 文小夏沉声问道。 她并不是怕死之人,因而可以肯定,自己这无缘由的颤抖并非源自恐惧。 “削骨散。” 南荣念轻轻吐出几个字。 “没想到啊,你竟然还会炼毒。”文小夏惊讶道,有些咬牙切齿,“真是藏得够深。” “你还有后手吧,别等了,是时候该拿出来了。” 南荣念回道。 文小夏闻言冷冷一笑,但也是听进了他的话,右手一挥,忽而闪出八面棕金色的旗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了南荣念的周围。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文小夏忍不住笑着说道,她中了削骨散,此刻浑身无力,甚至有些站不太稳,她体内灵力尽散,凡是需要灵力操控的法器,之后就都用不了了。 “不过啊,你要如何对付这神兵旗呢?” 好在,她还有神兵旗,这旗是她偶然炼出来的,有玄阶上品的品阶,当然这本不该是她能练出来的东西,只是她运气好,在一个大乘的秘境中受了启发,加上那地方灵力充裕,这才炼了出来。 “诶,那......那是什么?玄阶上品的法器?!我没看错吧?” 台上观战的弟子们全惊了,便有弟子大声喊道,把周遭的人吓了一跳。 “文小夏在赛场上拿出来了,也就是说......” “那是她自己炼的。” “不是吧......” “这下可好了,南荣念本来就不占上风,还打什么呀?” 第402章 血战(3) “喂,等等,我看文小夏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 忽而有弟子高声说道。 “怎么了?” 站在他的身旁的弟子闻言转过头去看着他,脸上略带疑惑。 “她好像有些站不稳了。” “嗯......” 周遭的人也听见了,顺着这弟子的意思去注意文小夏的情况,在确定过后,便纷纷猜测起来。 “莫非......是因为南荣念刚刚洒的那白色粉末吗?” “嗯?我以为那东西就是迷惑一下人眼。” “不,赛场上不会有这么简单的东西,也许,是某种毒药。” “毒?南荣念不是剑修吗?怎么会炼毒?” “兼修的吧,前面还看到他用阵法了呢。” “可若果真是毒,那这胜负......” “莫非真给他看着希望了?” “诶不是,我说诸位也别忽略文小夏那玄阶上品的法器啊。” “是哦,那是什么旗,竟然能幻化成人,看着好生厉害。” “......” 观战的弟子们讨论得十分热闹,台上的两人神经紧绷,文小夏又往后退开几步,南荣念也在瞧着那旗之后变了神色。 那旗幡落地便幻化成了八个持剑的小人,一眼看去,竟是个个都有金丹的修为,它们只有半身高,因而灵活非常,在整个场地上窜来窜去,只眨眼之间,便处处都是剑气,毫无疑问,只要南荣念往前动上一步,就会被剑气所伤。 “......” “这可是我的底牌,怎么样,你还觉得自己能赢吗?” 文小夏的气息有些不稳,她将手中的灵剑杵在地上用以支撑,有些艰难地说道。 “文师姐的天赋的确令人惊讶。”南荣念眼中却是不见任何慌张的神色,他手中的灵剑闪着金光,不住的嗡鸣,“可我也并非没有后手。” “你还有什么手段?” 文小夏脸上微变,皱眉问道。 “这些小人,数量虽多,但弱点还是很明显的。” “哦?”文小夏闻言笑道,神兵旗的确有一个很致命的弱点,但藏得很隐蔽,她并不相信南荣念能一眼就瞧出来,“你看出什么来了?” 南荣念却是不说话了,他微微抬头,手中的剑也转了方向,忽而一个侧步,朝身后的某个地方跑了过去。 文小夏见状微微睁大眼睛,连忙遣出离那处最近的小人去堵他。 不会真被看出来了吧。 她心中焦躁起来。 是巧合吗?方才那个位置恰好就是攻势最薄弱之处,可那地方在他的身后啊,难道南荣念背后长了眼睛? 可不论文小夏心中如何惊讶,那小人还是晚了一步,它们不过是法器化身,就算再灵活,又如何比得过本身就是剑修的南荣念呢? 少年几般退进,竟是又要到她身前,文小夏便连忙将所有小人聚集到她身边来。 随即一道金光闪过,只来得及听到一声刺耳的铮鸣,而后是灵剑断裂的声音,文小夏被凌冽的剑气推倒在地,抬头便看见自己的一只小人消散在空中,不禁睁大了眼睛,待反应过来,又连忙将所有的小人唤到自己身前防御,戒备攻击。 “师姐,你的神兵,现在就只剩下六个了吧。” 南荣念轻声说道。 “六个......”文小夏有些惊讶地抬头,此刻她的面前,明明还有七只,“你是如何察觉到的?” “这旗对应八方,文师姐为了迷惑我,也的确拿出了八面来,可你取旗的时候,下意识瞥了西南角的那一面旗,我当然也得多注意一下。” “呵,你当真好生敏锐。” 文小夏不禁感叹道。 西南角的那面旗,早在秘境中时就已经坏掉了,她后面也尝试过修补,可也只能勉强让它化作人形罢了,至于攻击力,基本为零。 当然也就相当于没有了。 文小夏有些焦躁地动了动手指,眼中忽而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随即便笑了,再次抬头看着南荣念。 “可就算是这样,你也是赢不了我的。”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道灵光自她的掌间升起,她杵着灵剑站起身来。 “这削骨散效力还真是有些薄弱啊,你瞧,我又可以用灵力了。” 南荣念见状微微皱眉,往后退开。 下一秒,千丝线重新被拉起,百转刀也再次朝南荣念刺去,天雷珠升至高空,电光闪烁之间,便落下几道轰雷,其余的法器也在文小夏的调动之下重新运作起来,竟是在瞬息之间,将他逼到了赛场的边缘。 文小夏好不容易拿回主动权,一下便使出了全力,她不想再和南荣念周旋一点,只想快点赢下比赛。 这场比赛对她来说,本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可居然差点被南荣念赢下,她可有这么多的法器,要是输了,怎么说得过去? 文小夏紧咬着双唇,眼睛紧盯着四处躲闪的少年,不敢再有一点松懈。 “虽然很抱歉,但果然,还是请你去死吧。” 文小夏大吼一声,双手一挥,棕金色小人的速度瞬间快了一倍,它们穿梭在各种攻击的空隙之间,极快地朝赛场边缘的少年冲去。 南荣念反应也是很快,金光闪过,眨眼间他便落下几道防御阵法,牢牢将他包裹其中,可果然还是文小夏的攻击威力更胜一筹,不过几个呼吸之间,落下的结界轰然崩裂。 六个小人从各方袭来,剑气逼人,南荣念不得已往后跳开,但身后一点就出了场地,他不敢落地,翻身站在已经断裂的灵剑之上,自然是不稳的,可已然别无他法。 文小夏的攻击并没有停下,六个小人的攻势也更加猛烈,南荣念又得分心对付其他法器,终是不太撑得住,被一把弯刀洞穿了左肩,接着又被一只小人从背后砍了一剑。 他从灵剑上跌落,可迎接他的却是密集的千丝,文小夏只微微抬手,那些丝线便朝他直直切了过来。 “!” 娄昕舟猛然从席位上站了起来,心脏被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那千丝锋利无比,这架势是要将人碎尸万段吗? 她心中惊疑,手脚都有些发抖,额间冒出好些冷汗,顺着脸颊流下,到脖颈处,湿了衣衫。 “你说过你会赢的,对不对?” 娄昕舟小声自言道。 第403章 身死 完全躲过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南荣念看着迎面而来的无数千丝,面色有些难看,他回手抓住掉落的断剑,灵力凝聚,侧身旋转一圈,借力劈砍而下。 可剑气只堪堪绞断很少一部分的丝线,他落地时,挥剑的手来不及收回,而后只见着鲜红的血液喷出,再回过神来看,右手就已经自手臂处断开,斜飞掉到了赛场之外。 痛觉被延迟,直到再过几个呼吸,他才感受到那钻心的疼痛,喉咙间也涌出一口血来,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口腔之中,忽而有些发晕,冷汗直冒,呼吸也不顺畅。 疗愈的阵法还在运转,可对这般伤口,它的效用并不大。 “认输吧。” 文小夏哑声道,她的心头也是一跳一跳的,看着那满地的鲜血,只觉刺眼无比。 一直以来,她都被保护得很好,在入修真界以前,她的父母就对她疼爱非常,在入了天合乐以后,曲丰羽也将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她并不缺乏实战的经验,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亲手杀过人。 而血战是要取人性命的,今天会是她第一次杀人。 指尖有些微微颤抖,那千丝上还沾着南荣念的血,顺着流到她的手上,她低头瞧见,瞳孔微缩。 好刺眼…… 可就是分心了这几秒,南荣念就换了只手提剑,在她还在反应的瞬间冲了上来。 霎时,金光闪烁,亮得人睁不开眼睛,文小夏眼睛猛然睁大,别过头去,又连忙往后退去,眉头紧皱,忍不住心下感叹。 这个疯子! 断剑接着金光,即使是换了只手,那威力也不减分毫,好在她躲得及时,只被割下了几缕头发丝。 可两个人的距离还是那般近,她退不开,只好召转自己的刀剑到身前来,想要强行隔开自己和南荣念,可到了中途,也不知是为何,她心中忽而冒出了别的想法,手微微一抖,那本要到身前的刀剑陡然换了方向,朝南荣念袭去。 刹那间,鲜血喷涌,是自南荣念背后而来,那几把弯刀精准无误地刺进了少年的后背,她瞧目的得逞,嘴角正要上扬,却忽而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感自胸口传来,低头才发现是金光入了右胸,衣服被一瞬间染红。 “啊……啊!痛!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啊!” 文小夏当即大声尖叫起来。 “你输了,文师姐。” 南荣念哑声道,若非文小夏生命受到保护,这剑会刺进她的心脏处,而非右胸。 所以,她已经输了。 “比试到此为止。” 许久,曲丰羽才朗声道,他的声音有些不稳,满脸都是无法掩饰收起的惊讶,见着自己的爱徒受了如此重伤,他自然不可能冷静,喊完就立刻飞下去了。 走上高台的时候,南荣念背对着他站着,那少年背上插了足足六把灵刀,衣服脏得不成样子,甚至被鲜血染成浓浓的黑色,一靠近就能闻到很重的腥味,难以想象到底流了多少血。 这般一看,文小夏受的伤,根本算不了什么,更何况,南荣念也有分寸,那剑根本没刺进去多深,只是他这徒弟,被门派保护得太好了,从未经历过这般严重的伤。 但毕竟是自己宠出来的,他还是几步上前,将文小夏紧紧扶住了。 “师尊,师尊,好痛啊,我好痛,怎么会这么痛?好痛好痛,你快帮帮我。” 文小夏一声又一声的说着,声音委屈而尖锐,可南荣念却静得出奇,他死死低着头,曲丰羽甚至看不到他是什么神情。 怎么不见白允下来?她不是很宝贵自己这徒弟吗? 曲丰羽想到这里,有些疑惑地往白允所在的高台看去,那抹白色静静地站在高台的边缘,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空洞,更瞧不出什么情绪来,没有惊讶,也没有疑惑,更没有担心和紧张,整个人,都显得冷冰冰的。 好生奇怪。 他不禁皱起眉头。 却是在下一秒,听见一声闷响,回头才瞧见是南荣念一声不吭倒了下去,见状他微微睁大眼睛,连忙安抚住文小夏,上前去查看。 他蹲下身,伸手去探少年的脉搏,可指尖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跳动。 “这……” 他有些不敢相信,回头看向白允所在的高台,面色难看,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众人瞧他这般反应,多少猜到了,顿时,因为太过惊讶而安静下来的整个会场,再次吵闹起来,众弟子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地讨论起来。 “是不是死了?” “你看曲掌门那表情,很有可能。” “虽然赢了的确很让人惊叹,但果然还是这种结果更能让人接受啊。” “很正常啊,毕竟文小夏那法器量太恐怖了,就是修为不如你,也能一点一点和你耗,直到后面你灵力耗尽,还不是任她宰割?” “对哦,说到这个,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南荣念的灵力储量好像很多的样子。” “就是很多啊,不然你以为甘阳秋是怎么输的?” “哦哦,这样啊,我原本还以为他没啥天赋,现在倒是改变观念了。” “可有天赋又有什么用呢?人都死了。” “哎,我果然还是不能理解他为啥会发起血战,输赢就那么重要吗?” “之前他好像给白允尊者说了点什么,你们听懂没有啊?” “谁听得懂啊,莫名其妙的。” “哦,快看快看,白允尊者过去了!” “……” 落地的时候,脚下棉软,娄昕舟只觉得自己好像踩在一堆棉花上一样,有些惊奇,可除了这般感受,就再没有其他了。 曲丰羽见她下来,连忙起身走上前来,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 “尊者节哀,他……已经咽气了。” “嗯,我知道了。” 娄昕舟淡然地应了一声,毫无情绪波动,曲丰羽被她这冷淡的语气吓了一跳,不禁往旁边移了一步。 娄昕舟便走到南荣念跟前去了,她看着那静静躺在地上的人,在原地站了许久,而后才抬起头来,伸出手一挥,少年背上的弯刀便尽数收到了她的手上。 而后她转过身去,走到了文小夏的面前,后者见状有些怕地退开了好几步。 “尊者这……这是?” 文小夏支吾着问道。 娄昕舟闻言看她一眼,只将那些弯刀递了过去,冷声道。 “这弯刀,炼得不错。” 第404章 南荣念果然是死了! 娄昕舟的声音很是冰冷,甚至冰冷到有些麻木,文小夏本身就害怕,再加上受了伤有些虚弱,冷不丁被她这话吓到,一时腿软差点跌倒。 曲丰羽以为她是想要为难自家徒弟,便几步走上前来,将文小夏护在身后,沉声问道。 “尊者这是想要做什么?” 娄昕舟闻言抬眼瞧他一眼,冷冷回。 “我只是将刀还给文师侄,曲掌门这般戒备我,是以为我要做什么?” 曲丰羽语塞,一时不知说什么,娄昕舟见状也不理他,抬手轻轻隔开他,将那几把弯刀重新递到了文小夏的面前,后者面色有些难看,微微颤抖着伸手接过。 娄昕舟便转过身重新回到南荣念身旁,而后缓慢蹲下,面无表情地将人横抱起来,背对着曲丰羽说道。 “曲掌门,之后的比试我徒儿是参加不了了,还得麻烦你将他的名字划去,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娄昕舟说完,也不管曲丰羽的回答如何,便径直从高台上下去了,她走得不快,但也不算慢,等下了阶梯,才唤出那把木剑,御剑离开。 观众台上一直都很热闹,这对他们来说可是新鲜事,或者说是奇事更贴合,他们作为看戏的人只管议论,不受任何规则限制,也不需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只需凭自己喜恶发表观点,或寻求认可,或求个开心。 娄昕舟走时依旧能听到几声议论,激烈的,辱骂的…… 高高在上的…… “南荣念果然是死了!” “这有什么?不就是死了个徒弟吗,修仙者就应该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能看淡生死,还修什么仙?” “她还给曲掌门摆脸色呢,真是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是啊,曲掌门又没什么错,这本来就是南荣念的问题,他要不发起血战,哪里会死?” “我说那南荣念也真是,就这么在乎声名?非要告诉全天下他有多厉害吗?” “这不就遭报应了吗?打不过还硬打。” “……” 脚下的木剑太过简陋,娄昕舟站得很不舒服,只是偏偏它的速度又慢得出奇,她虽只想着先离开天合乐,可因为这可怜巴巴的速度,也得要上好一会儿了。 待会儿再给它重新削一下吧。 娄昕舟在心中想到。 天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却并非因为日落,此刻才过午时没多久,离晚上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是要下雨了。 娄昕舟抬头看了看那不知何时厚重起来的云层,没有阳光反射,她的眼中也没有什么光彩。 而后,第一滴雨便落到了她的脸上,接着是脖颈间,身上,那雨几乎是在一瞬间大起来的,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上便都湿完了。 于是,她轻轻抬起手来,护住怀中人,有些无力地画了个阵法,暗蓝色的结界便缓缓升起,将她二人罩在其中。 顿时,周遭便安静了下来,也听不见雨声了,可不知为何,她竟是觉得喘不过气来了,就好像置身于水底,呼吸不了。 “呼......”她深深吸进一口气,低声安慰自己,“没事,还会醒过来......” 南荣念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天阶法器,是不死之身,她不用担心。 娄昕舟飞了许久,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完全离开天合乐境内,她低头看到一个天然洞穴掩映在群青之间,便毫无犹豫地过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下过雨的原因,这里的空气很湿,娄昕舟只是站在洞口,就能听见里面传出来的流水声。 娄昕舟朝里探了探头,微微皱眉,她现在用不了储物空间,里面潮湿,只能靠生火取暖了。 便进去寻了处还算干燥的地方,将南荣念暂时安置好之后,又出来找了些干树枝回去,简单生了火。 火光印在洞穴那粗糙的墙壁之上,娄昕舟低头看着那红光下的影子发呆。 事情全偏了,而且偏得很离谱,短短一天里,突发的事情太多了。 白允回来了,南荣念发起血战,虽然赢下了比试,但却死在了天下人的面前。 之后她要怎么办? 联系天道的白玉石取不出来,她也完全不知道其他回去的办法。 “没事,没事的。”许久,娄昕舟缓了口气,轻声说道,“慢慢理一下,我能想到解决办法的。”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与天道取得联系,最好是能从头来过,那样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可天道应该不会同意,若是要按现在的情况继续下去,她该怎么办呢? 火光跳跃,娄昕舟许久都没见着自然生起的火了,不自觉间被吸引了目光,却不曾想被突然跳出来的火星烫了手,猛然往后缩了一下,却是磕着了手肘,微微吸气。 南荣念死在了天下人的眼前,之后或许是不能再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了,得给他找个新身份。 不过这倒不是很着急,或许她应该想办法先打开储物空间。 其实硬碰硬也并非不可,她毕竟占着白允的身体,含微定不会取她性命,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神识破损,修为倒退些许。 可是卷章说南荣念身世暴露就在交流会后不久,那时候她必然要带着他四处奔走,基本上算是与整个修真界为敌,修为倒退是最不好的事情。 只能找人帮她开了。 含微是天阶的法器,能与之抗衡的也就只有渡劫的尊者了,或许,她又得回雪山一趟了,也不知道俞章愿不愿意帮她。 等南荣念醒过来就回去吧。 娄昕舟知道之后应该怎么做后,忍不住松了口气,而后转头看了眼已经安静躺在一旁的少年。 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娄昕舟微微疑惑,皱起了眉头,她缓缓站起身来,轻步走过去,在南荣念的旁边蹲下。 洞穴里还是有风的,甚至比外面的还要大一些,冷风将他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娄昕舟抬手轻轻去理,可不一会儿就又会被吹乱。 “……” 她便收回手来,可心下总觉得不甘心,呆呆看了一会儿,写了个符,将那些风全部隔绝在外,之后便静静地等着。 可等了许久,直到太阳落山,还是不见动静,她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鼻息,终于意识到不对。 “怎么回事?不是可以复活吗?” 第405章 死气再现 内心不可抑制地焦躁起来,娄昕舟俯下身握住他的手腕,灵力涌出,放神识查看。 却是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不对劲,万分不对劲。 南荣念体内的灵力量少到几乎没有,只有几丝在体内茫然地游走,少年生为神器,本身没有心脏,那心口处更是一片漆黑,带着很是厚重的死气,仿若空洞一般。 又来了? 娄昕舟顿觉不妙,她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思考半许,落了个能恢复灵力的阵法,又将南荣念扶来正对着她靠在墙上,自己则盘腿在对面坐好,将身上的灵力一点一点送进少年的体内。 那些可是来自地府的黑气,她也不知道需要用多少灵力去填,只能毫无保留地送着,也许等它满足了,南荣念就能醒过来了。 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到她体内灵力被完全抽空,也不见有任何的作用。 娄昕舟有些虚弱地睁开眼睛,不住喘息,灵力耗尽的感觉实在太难受,她收回有些僵直的手,稍稍缓了口气,又闭上眼睛接着送灵力。 于是,这方空间就只剩下灵力流转的声音,灵光闪烁,可那光芒却黯淡非常,流送的速度也变得很慢很慢。 终于,娄昕舟只觉得自己的头仿若有千斤重那般,眼前一阵旋转,她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倒在了地上。 不知过去多久,她才悠悠醒转过来,一睁开眼就转头去看南荣念的情况,可后者根本就没有要活过来的样子,那人面色死白,没有一点生气,甚至在他的周遭,还隐约弥漫着一些之前没有的、飘忽非常的黑气。 娄昕舟眼睛猛然睁大,一下子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那些死气为什么还溢出来了? 娄昕舟连忙坐好,又运转起灵力来,小心翼翼地先送了一些灵力进去查看。 她应该昏迷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此刻体内的灵力已经恢复到了六层左右。 可就在她的灵力进入南荣念体内的一瞬间,她身上的灵力便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给拉扯住了,只几个呼吸之间,就吸走了她身上的三层灵力。 娄昕舟愕然万分,但好在反应迅速,及时抽了回来,才没有被吸走更多。 她颇为惊恐地睁开眼睛,呆愣几息,心下忽而有了个猜测,便将灵力附在眼上,抬头果然瞧见周遭的死气又浓了许多。 果然啊,南荣念体内的死气,也许就是借助了她送进去的灵力,才溢出到外面来的。 “……” 南荣念是能沟通生死的天阶法器,自然也能连接地府和人间,若是他活不过来,只怕会成为地狱与人世的出入口。 怎么办?这事不是她能解决的。 可又没法联系天道。 娄昕舟有些茫然地站起来,先前生好的火现在已经只剩下一点点火星,洞里也不知何时变得异常寒冷起来,就算是她,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种冷并不只是温度意义上的,还有来自地府的森冷,让人不寒而栗。 该怎么办呢?现在回雪山肯定来不及了。 娄昕舟的额间冒出些许冷汗来,她不禁握紧了双手,思考了很久也没有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只剩下无尽的焦躁在心中蔓延。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从衣袖里取出了储物戒来,呆愣着看了许久。 或许,她就只剩下和含微硬碰硬的选择了。 可真的要这样做吗?与含微硬碰硬,必然会伤到修为根本,在这之后,她是否还能像白允在卷章上所记录的那样,撑过天下人的追杀呢? 未来困难重重,光是卷章上还有记载的那段逃亡,就让她看得心惊胆战,更不用说后面那些未曾被记载的时期,那可是白允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落笔的日子。 她真的可以吗? 她只是个冒牌货啊,她不是白允,没有她的见识,没有她的胆量,也没有她应对危机的能力。 白允是天下第一人,无论是剑术、为人处世、亦或是教导徒弟的能力都比她要厉害,这样的人都觉得撑不过去,她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是啊,要是换做是白允遇到现在的这种情况,一定会知道怎么办吧?哪里会像她一样?只知道一味地向天道寻求帮助,而一旦失去了与天道联系,就会变得如此的焦虑和无助。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如此的无能? 避风的阵法早已失效,风吹进来,那最后的一点火星也无情熄灭了,这方空间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娄昕舟循着记忆坐到了南荣念身旁,蜷缩着将自己环住了。 无助与绝望的情绪不断漫上来,她闭上眼睛,紧紧依靠着身旁人,全然没有意识到,那隐藏在黑暗中的死气,正循着她呼吸的轨迹,慢慢渗入到她的身体中。 像她这种人,凭什么去拯救天下呢? “他为何会答应你?” 掩映在葱绿下的小屋里,那长发的白衣女子在听到她的这个问题后,便转过了身去,神明的面色柔和,实际上,娄昕舟根本看不清她是何神情,只是她觉得祂应该是这种表情。 “他说他想要你活下去,他想守护你想珍视的人和物,所以他答应了我。” 神明轻声答道。 “......” 娄昕舟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拯救天下?好笑,她才不是要拯救什么天下,她想要救的人,从来只有自己珍视的人。 她答应帮助天道,只是因为尊重邵云帆的选择,当然,也只是想在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给他一巴掌,好好问问他为何要不和她商量,就跑去做这么麻烦的事情。 现在放弃还是太早了,她又不是走到了死路。 她还有一个选择。 娄昕舟眯了眯眼睛,她坐起身来,深呼吸一口气,握紧了双手。 在这个小世界里,还有一个半神呢,或许九觑会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毕竟他可是南荣念的锻造者呢。而且,他或许也能搞清楚,在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只是,她必须赌一把,赌九觑不是他们的敌人,赌他是个好人。 第406章 去昆仑 去昆仑的路很是熟悉,尽管是早她几万年的世界,但娄昕舟还是知道往哪里走。 她背上背着南荣念,依旧用的是那把木剑,出发前她重新削过一番,此刻倒是没那么不舒服了,只是速度果然还是很慢很慢。 御剑不比方舟,不能坐着,她又背着南荣念,时间一长,便觉难受,可心中着急,又不敢停下,只这般飞了一天一夜,才到昆仑山下。 来这方世界这般久,娄昕舟还是第一次到昆仑来,自不可能和她所在的现世一模一样,但总是眼熟的,至少那青石台阶是一样的,就是少了些青苔。 路上有三两弟子,见着她背着个死人过来,都是一副惊疑的神情,他们修为低,也便认不得她那身渡劫的修为,只觉来人修为高深,不是普通人。 于是就有弟子上前来问,小心翼翼的。 “前辈到昆仑来,是有何事?还有您背上这人……” 那人是个内门弟子,娄昕舟听见他的声音,转头看去,思考一番才开口回。 “只是来探望故人的,这背上之人是我徒弟,无非想寻个好地方埋葬,不必理会我。” 娄昕舟说完便上石阶去了,那弟子听了她的回答,很是惊讶地往后退开一步,周遭的人也被她说的话给吓到了,许久,聚到一起小声讨论。 “这人死了得有好几天吧,我看着都有些发肿了。” “她到底什么来头哦?” “诶,这几天不是亲传弟子交流会吗。” “啊,莫非是那位?” “嗯,时间对得上。” “可怎么找昆仑来了?他的对手不是天合乐掌门的弟子吗?再怎么说也扯不上昆仑呀。” “她刚刚不是说来找故人吗?” “故人?哪位长老?” “至少是尊者吧。” “来干什么?” “啊!莫非是想复活南……” “嘘!不要乱猜,但凡涉及到这类的,可都是禁术。” “是啊,再说修真界死个人多正常,她修的还是无情剑道 ,没那么大执念,你以为看画本子啊?” “……” 那些弟子谈论的声音压得很小,只可惜对渡劫尊者的五感没有具体概念,因而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那些话竟是一字不差地被他们议论的人听了去。 娄昕舟的脚下并没有停下,只是走得慢了些,最后停下来给自己落了个掩息的术法。 之前太过难受,竟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背着个死人,就这般直接出现在了昆仑山脚下。 实在不该,而且他们还是颇受关注的名人。 啊,差点忘了,也将方才那些弟子的记忆给消了吧。 想到这里,娄昕舟转过身去,单手画了几道符文,而后顺势一推,正正好丢到了石阶下那几个弟子的头上。 符文很快便生了效,暗蓝色的光芒一过,那几个弟子睁开眼时一脸茫然,面面相觑许久,才十分尴尬地打着哈哈散去。 啥情况?我咋和一堆不认识的人凑一块儿了? 哦,对哦,刚刚看到一只狗从上面滚下来,就聚到一块儿去讨论了,哦!是这样哦。 不过到底是哪里来的狗呢? 其中一人脑补明白了,眼睛明亮了起来,只是又产生了令他费解的另一个疑问。 哎呀哎呀,好尴尬好尴尬,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尴尬,怎么会有人衣服都不穿就出来晃哦,真是服了。 感觉眼睛不干净了,不行,我必要去花街洗洗。 另一人也回神过来了,在决定更换目的地后,他脚下快了许多。 …… 娄昕舟见他们一一离开,这才转过身继续往上走。 她并不知道近神住哪里,但是昆仑只有三十六峰,一山一山找过去也不碍事。 就是门禁麻烦,毕竟是天下第二门,又是灵力充沛的时期,若是硬来,她就算是使出全力也冲不破,更不用说要神不知鬼不觉。 只能混进去。 “……” 此时正到了山门前,娄昕舟仰头看着那高大的灰白色石门,略略思考,恰好迎面正走来一人,路过她身边,她悄然伸出手去,将那人的通灵铭牌顺了过来。 好的,进去的问题解决了。 “曲神峰到底在干什么啊?。” 忽而迎面走来两人,一男一女,边走边议论着什么事情。 娄昕舟本就是要一山一山找过去,听到他们谈论某某峰,便停下来脚来,想着或许能排除一山。 “不知道啊,寻浪尊者兴趣广泛,总是有事情做的。” 寻浪? 娄昕舟转头望去。 居然这么巧? “可是从昨夜开始,曲神峰就一直亮得跟太阳似的,师兄你也知道,我屋子就正对着曲神峰。” “这……要是太刺眼,出来不就好了嘛。” “也不好,师兄你昨夜是不是没有修炼?” “额,你怎么瞧出来的?咳咳,我先申明,我可不是偷懒啊,是师尊让我休息一段时间的。” “不是,我管你修炼做什么?我昨晚打坐的时候,发现空气中的灵力至少少了一半。” “啊?莫非你怀疑是……” “那么大个阵法,肯定要用极大的灵力量来维持吧。” “那是当然,但人毕竟是尊者啊,研究研究古阵法,也是合理的。” “可我就是有些恼啊,他把灵力都吸走了,我们这些做弟子的怎么修炼?” “哈哈,师妹也别气,气坏了可不好,这天地灵力多着呢,我就知道个好地方,你要不要去?” “真的?好啊好啊。” 近神在研究古阵法? 娄昕舟微微皱眉。 不得不说,汇聚一整个门派的灵力拿去研究古阵法,真的有些浪费了。 有这么闲吗? 娄昕舟寻找那阵法的光亮,成功找到了曲神峰,她一直掩着息,可落地的时候还是被寻浪注意到了。 看着很是年轻俊朗的男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站在离娄昕舟背后三米远的距离,冷不丁地开口。 “你终于来了啊。” 娄昕舟被吓得差点将手中的木剑给扔过去。 转头看到人还是冷静了下来。 “尊者怎知我要过来?” “南荣师侄身死的消息可是一夜之间天下知哦。” 寻浪笑道。 “就算是这样,那你为何就觉得我会来找你了?” 娄昕舟冷声道。 “白允尊者真是让人寒心,我们不是在死灵山见过吗?你当时还有两个灵魂呢。” 寻浪笑着回答,娄昕舟听后却是直皱眉,什么叫做“当时还有两个灵魂”?现在不是了吗? 第407章 或许,你和白允本就是同一个人呢 “这和南荣念的事是两件事。”娄昕舟转过身看着寻浪说道,“莫非寻浪尊者还知道些什么?” “你当真要我讲直白些吗?”寻浪笑道,“我当时见你,只觉得奇怪,可后来却想明白了,灵魂共存这种事情,世间可不多见。” “什么意思?”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娄昕舟闻言心脏猛然一收,但面上并无变化。 “尊者想多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寻浪听罢却只是摇头笑了笑,他似乎预料到了娄昕舟会这么回答,因而没有说话,只转身朝自己的住所走去。 娄昕舟在原地站了半许,也不知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回神过后才跟着上前。 “我猜,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许久,寻浪微微侧头过来说道,“不然,也不会想着来找我。” “哦?尊者原来还有别的身份?”娄昕舟依旧装傻,轻轻笑了笑,编了个合理的说法出来,“尊者别误会了,我来找你,只是因为在死灵山那次您将阿念好好的带回来了,可早些时候,我明确感知到他的生命气息消失了,所以我猜,尊者该是有什么活死人的秘法。” “是吗?”寻浪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意味莫名,接着又笑,“那看来你来找我就是想复活南荣念了?不过啊,那可是禁术,我怎会做得到?” “……” 这次轮着娄昕舟不说话了,寻浪显然是在套她的话,她并不知道寻浪如何想的,多说多错,就只能少说话了。 “真是令人难过,你对我竟是有这么大的戒心。” “……” “你就不想知道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真知道?” 娄昕舟闻言微惊,抬头看他,还是开了口。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试着猜猜,尊者想听吗?” “……” “不说话吗?好吧,那我就当你同意了,你身上那道属于神的气息,应该是来自于天道吧。” “……” “你是祂送过来的,或许,你是从别的位面来的?” “……” 近神一句一句说着,明明只是猜测,却句句戳中真相,娄昕舟心中感叹,却是半声不敢吭。 虚假的世界和真实的世界,或许真的可以说成是别的位面。 这人真的太可怕了,他还只是天道根据历史所创造出来的假人,并非本尊。 “可是你们却没有想到,白允的体内竟然还残留了原本的一段魂魄,那缕属于原身的意识在你来时,就一直在不断地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寻浪的声音一直都带着笑意,走得也很是轻快,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 “她应该有成功过吧。” 娄昕舟微顿。 “看来我猜对了呢。” 寻浪并没有错过她那一瞬间的反应,一下便知自己也猜对了。 “可你先前又说她消失了。” 娄昕舟有些不甘地问道。 “我可没有这么说,我说的是‘你当时还有两个魂魄呢’。”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你们融合在一块儿了。” 寻浪回答道,语气轻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可娄昕舟听到这话后,却是直接停了下来,满脸的惊讶和疑惑。 融合了?!这怎么可能? 不同的两个人的灵魂会融合?开什么玩笑? 而且白允性子清冷,做事风格和她完全不一样,就算真的融合了,那她一定不会这么行事。 她还是她啊,至少现在、当下的任何心理和做法都只符合她的风格。 “如你所说,我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我既不是她,又怎会和她的灵魂融合?” 沉思半晌,娄昕舟开口问道。 “哦?你终于肯承认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呢。” 寻浪笑道。 娄昕舟闻言转过头去,寻浪都猜到这个地步了,就差把底裤给她扒了,她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只是依旧不太想理会他的这句话,她的话还未说完,于是便接着说道。 “且白允修无情道,和我完全是两类人,就算真的能融合,那我也不该是现在这副样子,我是说行事作风,尊者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吧。” “哈哈哈哈,你是说带着徒弟来找我帮你复活他这件事吗?” 寻浪哈哈大笑起来。 娄昕舟闻言却是不高兴,将背上的人往上送了些,微微皱眉。 “啊,抱歉。”寻浪回过神来说道,但语气依旧同前面一般,并不很上心,“不过,不同之人的灵魂的确是不会融合呢,十个有九个会厮杀争位。” “……”你也知道啊。 娄昕舟闻言看向了寻浪。 “当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呢。”寻浪忽而感叹道,“说实话,我活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 “那就推翻之前的猜测,重新来过吧,尊者意下如何?” 寻浪转头询问道,但明显只是嘴上问问,并不是真的征求她的意见,不等娄昕舟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起来了。 “或许,我们可以假设,你来自未来,且和白允本就是同一个人呢。” “怎么可能?” 娄昕舟微微睁大眼睛。 “如何不能?人有轮回,也许你便是白允的转世呢?” “世间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沉默几许,娄昕舟说道。 “是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呢?可世事无非因果,前面种下了因,后面必有果,或许,这时候的你,便是某个时候的果,而非什么巧合。” 寻浪回她。 因果…… 娄昕舟闻言低下了头去。 “就算是天道,也同我们一样困于因果。”寻浪继续说道,“所以,尊者觉得这个猜测如何呢?” “不对。” 许久,娄昕舟却是轻声开口回道。 “为何不对?” 你们是虚假的。 可这个答案显然是无法告诉寻浪的。 娄昕舟抬头看了看天,这方天地太过真实了,以至于她总是会忘记这里的人都是天道根据历史而创造出来的,他们是虚假的,尽管有自己的意识,但也改变不了他们和现实是脱离的事实。 所以,寻浪猜测的这些是完全不成立的,因为她所在的这具身体也并非真正的白允,既是虚假的,又哪里来的白允灵魂和她的灵魂融合呢? 不过,寻浪的这些猜测又给了她启示。 她也许真的是白允的转世,而那被寻浪所看到的属于白允的魂魄,并非是存在于白允的身体中,而是不知什么原因一直存在于她的身体里。 第408章 那如果我说,我想要你的命呢? 她和白允是同一个人吗…… 真是大胆的猜测啊。 娄昕舟心中感叹,可现在想想,她一开始误入这方世界时,无意间带走了白允的存在,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的原因呢。 前世…… 原来她曾这般厉害吗? 原来,她和邵云帆这么早就遇到了…… 娄昕舟又转过头去看背上的人,少年没有声息,脸色也白的可怕,她明明和他紧紧地贴在一起,却总能感觉到冰冷之意至背后传来,死气森然,仿若再不会热起来。 器灵不入轮回,他还曾被天道抹消了存在,居然,还能再次遇到…… “尊者,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寻浪见她许久不说话,开口提醒道。 娄昕舟听到声音猛然回过神来,她转头看向寻浪,思考半许后才回答。 “是啊,为什么不对呢?”她却是突然笑起来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有种感觉,一定不是这么回事。” “是吗?” 寻浪闻言笑了笑,不说话了。 他其实能看得出娄昕舟已经得到了答案,可既然后者不愿回答,他也不好再问了,好在他对这事只是好奇,没有一定要知道的必要。 两人说话间便到了寻浪所居之处,昆仑有法阵加持,四季如春,可寻浪这曲神峰倒是独特,虽有绿植,可入目却全是山雪,雪后才是居所,红木建的院子,颇为大气,只是颜色对比太过强烈,看来总有些别扭。 这品位也是独特。 娄昕舟心想。 “尊者进来坐坐吧,想喝什么?我叫人给你沏。” 寻浪转头说道。 娄昕舟听罢却是并不见要进屋的意思,她也是昆仑的人,所以能感受得到,有一个巨大的古阵法正在他们的脚下 ,无声无息地运转着。 “不用了,尊者不是清楚我来找你做什么吗?那肯定也知道,我必然没有心情喝茶。” “我说了那是禁术,我可不会这种东西。” 寻浪闻言笑道。 娄昕舟自然是知道的,这不过是她明面上的借口,她来找这人,只是因为他是南荣念的锻造者。 “尊者要怎样才可帮我?可以说说你的条件,只要是我可以做到的,我都答应。” “哦?”寻浪闻言转过头来,“当真是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只要我能给。” 娄昕舟点头道,几乎是毫不犹豫。 寻浪看着她,听罢微微眯了眯眼睛,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脸上的笑意是一直都有的。 “那如果我说,我想要你的命呢?” 许久,他轻声说道。 娄昕舟闻言微微一顿,却又很快反应过来,于是开口说道。 “尊者别开玩笑了,我与尊者无冤无仇,要我性命做什么?” 寻浪却只是笑着看她,不说话,看着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 娄昕舟眼中的光芒微暗,心下惊异。 真想要她拿命来换? 可这是为何? “尊者可想好了?” 许久,寻浪抬头问。 “为什么想要我的命?” 娄昕舟皱眉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你那心爱的徒儿,在得知自己的命是用他的好师尊换回来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反应?” 寻浪说得很是随意,看着是真心实意地好奇。 “寻浪尊者,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娄昕舟的眼神彻底暗了下来,语气也染上了怒意,寻浪身上的恶意莫名其妙,混着南荣念身上散出来的死气,直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哈哈哈哈哈哈。”寻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都被你听出来了?” 娄昕舟却只是皱眉,明显不太愉悦。 “我都装这么像了。” 寻浪感叹道。 装?那些恶意真的是能装出来的吗?寻浪方才反应的转变明显十分生硬,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反倒是后面说的,不像真话。 “尊者莫非,”娄昕舟忽而不合时宜地开口了,她语气微冷,说得有些慢,“不太喜欢我们?” “怎么会?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寻浪却是没有别的反应,毫不犹豫地否认了,说话间他微微吐出一口气,看来颇为云淡风轻。 “……” 娄昕舟微微眯了眯眼睛,此刻是她真的有些不明白面前的这个人在想些什么。 “那尊者,究竟想要什么呢?” “……” 寻浪却是沉默了,两人站在屋前已经很久了,曲神峰积雪不化,又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细腻而轻柔。 “我想要的你可给不了。”寻浪忽而自嘲般地笑了笑,“只能看尊者拿什么东西来换了,我若觉得值得,答应你也无妨。” 娄昕舟闻言地下了头去。 都已经是渡劫的尊者了,更何况这人还曾半步登神,定然是看不上一般东西的。他又是天合乐出来的人,天阶的法器对他来说也不会有吸引力。 “允玉如何?” 思考许久,娄昕舟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是什么?” “尊者应当有所听闻,这是我前不久炼出的天阶法器,我将它赠予阿念了。” 娄昕舟转头看了看背上之人。 “哦?”寻浪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尊者不是将它赠予自己的徒弟了吗?怎得给我?” “允玉是为一对,主玉自然是在阿念手上的,我只是将自己手上的副玉赠予尊者罢了。” 娄昕舟回答道。 “哦?” 寻浪听罢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转过身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并不摆明自己的态度。 “为何你会觉得只是赠予我允玉的部分使用权,就能让我答应复活南荣念呢?” “……” 娄昕舟没有说话。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呢?这两者的价值可是天差地别啊。” “的确天差地别,可是,它和南荣念是联系在一块儿的。”娄昕舟轻声道,“这对尊者来说,应该相当有价值吧。” “……” 寻浪闻言微微侧身看过来。 “你果真知道很多事呢。” “不,我只是有这种感觉。”娄昕舟偏头看向别处,“在死灵山的时候,尊者未免太过关注阿念了。而且,昆仑派来的支援只有三人,本身并没有尊者。” 娄昕舟又重新看向了他。 “……” 寻浪却只是笑,许久不禁感叹一声。 “这人呐,有时候太过聪明,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尊者这么说,是答应了吧。” “自然,毕竟你都放心将人交给我了呢。” “……” “怎么?后悔了?” 寻浪看向她。 “没有,只是我只能这么做了。” 娄昕舟低头回答。 第409章 阴阳两仪 “既如此,便开始吧。” 寻浪闻言只是瞅了她一眼,没再说别的,几步走到院落中间,脚下轻轻一踏,蓝白色的灵力涌现,而后缓缓自他的脚底扩散出去。 娄昕舟见状也走上前去,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看见寻浪用灵力,之前在死灵山寻浪也曾出过力。 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她不曾注意,现在看着寻浪唤阵,才惊觉一事,心下微微疑惑。 在现世,世人皆知近神的灵力是黑色的,可在这时,他的灵力竟是蓝白色的。 原来并非天生黑色吗? 还是说做了什么遮掩? 可这个时代也没有魔之一说,遮掩又是何意? 娄昕舟看着前面不远处忙活的寻浪,眉头紧皱,许久都想不明白。 这个时代确实还没有魔,所以他应当不是怕世人误会,或许,只是为了遮掩身份? 也不是没有可能。 娄昕舟微微低下头去。 若是九觑的灵力本身就是黑色的,那他确实得遮掩一番。 “……” 不过,之后还是去查查吧,这个时代的人可还没有抹消九觑的存在。 心中做好了决定,娄昕舟又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的符文若隐若现,所见间尽是古老的符文,她几乎识不得几个,自然也不知功能。 “……” 只是,她能瞧出落阵的人笔锋遒劲,符文走势收笔称得上疯狂,阵法底下也藏着惊人的庞大力量,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画出来的。 “这是什么阵法?” 娄昕舟不禁问道。 寻浪闻言却只是笑了笑,将问题抛回给娄昕舟。 “尊者不是也会画阵吗?竟是看不出来?” 之前还在天合乐的时候,娄昕舟为不受雷劫伤害,情急下落了好几个阵法,不过,寻浪果真是一直关注着他们,这还是几天前的事情,他竟是这么快就知道了。 “可我的造诣自是比不上尊者的。” 娄昕舟回。 “尊者莫要谦虚,你落的那几个阵法,其中符文我都不识得几个。” 寻浪回道,话里有话。 啊,时代的隔阂。 娄昕舟反应过来了。 “……” 不过,看寻浪这态度,显然是不想多解释了,她便只好作罢,或许等看到阵法全貌,她就能看出些什么来了。 许久,阵法终于在灵力的牵引下完全显现,蓝白的灵光游走在符文之间,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娄昕舟便虚着眼去看,直到阵法完全醒过来,那蓝白的光暗下去,她才看清这大阵的全貌。 这阵法几乎覆盖了整个山头,符文奇特,一头白,一头黑,白的那方生气流淌,黑的那方却仿若寂寥死地,即使识不得符文,娄昕舟还是认出来了。 “阴阳两仪?” 在现世,这阵法只在古籍中有寥寥几句的记载,简单提及了它的外观以及调和阴阳的功能,可惜没有图解,可以说是完全失传。 这阵法对南荣念来说当真是雪中送炭,最为合适了。 娄昕舟有些讶异。 只是,这阵法寻浪早早布置,竟是提前预见了南荣念此刻的情况。 “尊者不会是在死灵山时,就知阿念有今天了吧?” 娄昕舟抬头看向寻浪。 “哪有,只是碰巧最近在研究这个阵法罢了。” 寻浪转头过来,眯着眼睛笑道。 “不过,尊者居然认得呢,这可是我自创的,果然你是从未来来的人呢。” 娄昕舟直接忽略了他后面的话。 “……” 至于前面的话她当然也是不信的,她虽不知这人有什么目的,但至少她现在就可以肯定,在九觑的计划里,一定少不了南荣念。 她是不是把羊送进了虎口? “……” 罢,无论发生什么,她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守好南荣念和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事情真的发生了,再想办法吧。 “尊者既知道这是什么阵,那就不用我介绍了吧,南荣念体内阴阳极度失衡,只有将它调节好,才能有活过来的希望。”寻浪见娄昕舟许久不说话,便自顾自解释起来,“能请尊者到此处将人放下吧。” 寻浪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阵法中央的位置,又用眼神示意娄昕舟过去。 “好。” 娄昕舟见他说得言简意赅,加之她也认同这个做法,因而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只是…… 她回头看了看背上的人,不知怎的就开始紧张起来,她深深吸进一口气,待缓和情绪,才径直走了过去。 少年的身体已经僵直,娄昕舟将他放下到时候,才发现他的动作已经固形,她微微一愣,而后用灵力将人轻轻捋平。 “尊者也是执着,背他过来的这一路,不会一点没歇过吧?” 娄昕舟闻言只是瞅了寻浪一眼,并不想回答他,于是站起身就要飞到阵法之外,却被寻浪抬手拦住。 “尊者不必出阵,调和阴阳光靠阵法可不行,还需要一个人给南荣念输送灵力,时刻疏导他的脉络,毕竟,死人可不会运转灵力。” “……” 娄昕舟微微一愣,眼中惊讶之意一闪而过。 南荣念现在可是沟通地府和人间的通道,之前她给他输送灵力的时候就差点被他吞噬。 “这事虽麻烦,但尊者应当不会拒绝吧。” “寻浪尊者,你莫非没看见他身上的死气?” 娄昕舟转过身问道。 它是你创造出来的吧,何况你可是半神,不会识不得少年身上的那些黑气是什么。 “啊,这个啊。”寻浪却是露出一副才看见的表情,但话里却还是不见退让,“可是若是没人给他疏通灵脉,这阵法也起不了作用,尊者是不打算救他了?” “没有这回事。” 娄昕舟皱眉回道。 “我知道尊者在担心什么,放心,最多不过透支灵力,吃几颗回灵丹就好。” 寻浪说着便从空间中掏出一瓶丹药,扔给了娄昕舟。 娄昕舟伸手接过,又转身看了看躺在阵法中央的人,没有说话。 寻浪见状只当她同意了,也没给她反应的机会,转身就往阵法外走去,他的嘴角带着笑意,一直没有落下过。 “……” 娄昕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却是不安,眼皮也总是一直跳,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寻浪有别的什么目的,就好像猎人设下了圈套,静静地等着她上当。 娄昕舟不禁捏紧了手中的瓷瓶,淡蓝色的光芒依附在瓶身之上,在寻浪拿出它的时候,周围空气里的灵力也跟着一起躁动。 就是隔着瓶子,她也能感受到,这里面的丹药绝非凡品。 “……” 可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一切都很合理,一切都刚刚好。 “起阵吧?” 许久,寻浪转过身笑着问道。 第410章 醒过来 娄昕舟的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她看着手中的瓷瓶,没怎么思考,直接打开瓶子取出一颗服下。 这种品阶的丹药能让渡劫修士的灵力恢复到八成左右,她这样做着实有些暴殄天物,但毕竟不是她的东西,寻浪给的也不少,她用起来自然不会心疼。 寻浪听到动静也只是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蓝白色的灵力环绕在他的周身,他在阵外站定,微一踏脚,阵法便全然亮了起来,灵光冲天而起,明明正值白昼,却比日光还要刺眼。 娄昕舟微眯着眼睛,走到南荣念身旁坐定,她也运起周身灵力,配合着阵法翁鸣的频率调和适应,许久她深吸一口气后,才敢伸手放到南荣念身上。 霎时,仿若陷进泥潭一般,她与阵法的链接在顷刻间崩塌,眼见一黑,她整个人都被吸了过去,周遭的黑气也像是活了一般,全部聚集在她的背后,死命将她往下按。 “……” 忽而脑中好像闪过了一些模糊到极致的画面,娄昕舟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见了它们,也不确定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 大概……是阴沉和黑暗,死人和鬼魂。 不过,虽然没有看清,娄昕舟却可以明确的知道,那些画面并不是属于她的,也不是属于任何人的,而是来自阴曹地府本身。 “……” 不能被按下去。 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娄昕舟便咬牙死死撑着。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的眼前才重新恢复光明,可一睁眼,却是被南荣念的样子给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一个黑色的旋涡不知何时出现在少年胸口,里头死气弥漫,深不见底,而她的手竟是已经被吸进去了一半。 周遭也尽是死气,她甚至已经完全看不见寻浪的影子了。 娄昕舟的眼睛微微睁大,一时有些慌张,往后挣扎着想要将自己的手拔出来,可才退一点,一股钻心的疼痛便自手臂传来。 会断的! 脑中显出三个字来,娄昕舟一下顿住,嘴巴微张,轻轻喘息。 阵法是在正常运行的,不要乱了节奏,她必须冷静,先观察观察,想想该怎么做,至少要重新接上两仪阵法。 娄昕舟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而后小心翼翼地避过死气将神识散出去。 九觑是半神,又是南荣念的锻造者,一定是不会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的,他既然让她来,就说明没有问题。 那只手已经麻木了,可是娄昕舟的灵力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蚕食。 “……” 神识环顾了整个阵法,她了解了个大概,寻了个口子将灵力渡过去与阵法重新连接,霎时,周遭的黑气便消了好些。 见着有用,她才微微松了口气,又如法炮制做了七次,终于让漂泊在空气中的所有死气全部散去。 忽而瞥见站在阵外的寻浪。 那人当真是悠闲,还摆了茶桌出来,背对着阵法慢悠悠喝茶赏雪,丝毫不管他们,甚至都没转过头来看过一眼。 “……” 不知为何,娄昕舟忽而就觉得不是很慌张了。 可灵力就快见底,她缓了口气,低头再次服下一颗回灵丹,闭上眼睛,运转起灵力开始处理南荣念体内的死气。 这必然是最艰难的部分,因为南荣念体内筋脉早已全部被死气堵塞,她送进去的灵力到不了少年的全身,只能先一点一点清理开后再做打算,只是这既耗费时间,也消耗灵力。 不过,至少能看见希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开始,娄昕舟的意志还是清楚的,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便没有任何知觉了,不知道现在是何时,不知道自己在何处…… 只是脑子里一直都有一个明晰的念头——输送灵力,不要停下。 …… 娄昕舟这眼睛一闭就是半个多月,南荣念周身被暗蓝色的灵力包裹,胸口的黑洞也逐渐消失,少年慢慢恢复生息,许久许久,竟是缓缓睁开眼来。 “哦?醒了啊。” 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可南荣念却是没有一点力气抬头,除了仰面灰蒙蒙的天空,便什么也瞧不见。 不过,声音是熟悉的。 “寻浪尊者?” 南荣念轻轻出声,声音很是沙哑。 “是我。” 寻浪笑着回道,语气很是随意。 “又是您救了我?” 少年微微惊讶。 “这次不是。” 寻浪摇了摇头,否认道。 “那是谁?” 南荣念轻声问道。 “你觉得的呢?” 寻浪轻声回道,他此刻依旧坐在椅子上,翘着腿一晃一晃的,木椅“嘎吱嘎吱”的响着。 “坐起来看看?” 南荣念听罢微微皱眉,他实在没力气,哪怕是动动手指也做不到,如何能坐起来? 可心中忽而闪过一个人影,他的眼睛猛然睁大,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便坐了起来。 “师尊!” 那人盘腿坐在他的侧面,右手微微抬着,不断地给他送着灵力,她的衣服似乎被什么东西给腐蚀了一些,上好的料子竟是破了好几个大洞,最严重的还是衣袖,左边几乎什么都不剩了。 忽而却发现她无力地耷拉着一只手臂,南荣念疑惑地偏头看去,却见着那人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却仿若被深渊的怪物吞噬了一般乌黑。 他的眼睛睁得更大,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他说不出话来,只默默用尽全身力气往娄昕舟靠去。 “师尊……师尊……” 暗蓝色的灵力环绕在两人之间,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可无论他怎么喊,却是怎样都听不见回应。 “寻浪尊者,我师尊她怎么了?” 南荣念转头去问寻浪,后者听到他的声音,第一次回了头。 寻浪眼中光彩莫名,也不知想了什么,许久才回。 “白允尊者自是没事的,就是你身上都是死气,她多少要受点影响,魔怔了也正常,多喊喊就能醒过来,或者,让她停下来也行。” 南荣念便转过头来,小心翼翼又靠近了一些,伸手想将她输送灵力的那只手放下,却是根本按不下去,那些灵力还是没命地往外涌。 他没有办法,只好使劲地喊。 “师尊,师尊,你快醒醒。” “徒儿已经没事了,我没事了!求求你,快醒过来。” “师尊!” 第411章 地府走一遭 周遭尽是昏暗,娄昕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整个人仿若幽魂一般,只呆呆地立在原地,若是这里有“原地”的概念的话。 “……” 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只感到深深的疲惫和无尽的痛苦。 “呜呜呜呜呜……” 风声呜咽,不,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风,那些呜呜的声音该是冤魂发出的,娄昕舟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黑暗中,几丝薄薄的白光散在各处,飘飘幽幽,看不分明。 这场面似曾相识,她好像在死灵山也看到过类似的场景,只是这里又和死灵山完全不一样,至少在死灵山时她还能用双脚踏在泥土之上,而现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了方式存在。 便想要低头去看,或许是想要看看自己的双手,看看自己是否还有双脚,也或许是别的什么。 可身体却并不听她指挥,想法也逐渐模糊,也不知过去多久,她才缓慢抬起头来。 嗯......似乎是抬头了的...... 蓝亮幽然,远处似乎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在轻轻晃荡,飘忽的,幽然的。 “......” 那似乎是一条河,她看得出神,眼神涣散。 “......” 便就这般呆住了,好像不会思考了一般,她在那处呆站了好久,不知觉间就忘记了方才她想的事情,脑子里生出一个念头,却是别的事。 该……往前去…… 想法很朦胧,也并不坚定,但她还是动了起来,朝着那薄弱而飘忽晃荡的蓝光而去,那个地方好像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冥冥中有声音告诉她,过河来,过河来…… 那也是不错的选择吧,因为她好像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了。 别的事情…… 却是猛然顿住了。 什么别的事情?好像很重要,是什么? “……” 唔……唔唔嗯,不对,她好像不该在这里,她明明还有某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嗯?事情...... 什么事情? “......” 思绪被什么唤了起来,她不禁停了下来,疑惑迷茫万分,有些不知所措。 远处的“河流”已经足够清晰,蓝色的光芒甚至从那处印进了她的眼眸之中,她呆呆地看着,心中的迷惘竟是慢慢消了。 该去了...... 一个声音继续说,她听了,又往前去。 “师尊!” 却是不知从何处起来的声音,熟悉又陌生,顷刻之间,她顿在原地。 是谁?好熟悉...... 是不是有人,嗯......是不是有人在等她…… 不对......不对,不对! 她好像记起来了,这个地方,这条河,这里是地府! 思绪终于完全回笼,她猛地睁开眼睛,从梦魇中苏醒过来,胸口随着心脏的猛烈跳动不住起伏,她瘫倒在地上,近乎贪婪的呼吸着属于这人间的空气。 她刚刚竟是去了地府?! 娄昕舟太过不敢相信,眼睛睁得极大,回忆起方才自己还想渡河去,心中只觉后怕,浑身发起抖来,耳鸣声不止。 “师尊,师尊!” 这才听见南荣念的声音,娄昕舟回过头去,看见少年着急而害怕的脸,一下顿住。 成功了...... 她不禁松了一口气,一瞬便卸了力,可这一放松,却是头脑发昏,眼前又模糊起来,只在旋转间,直接倒在了地上。 “师尊!” ...... “你师尊没有问题,不过看她方才反应,应当是去地府走了一遭。” “地府?” 朦胧间,娄昕舟听到有人在交谈,应答的人声音太过熟悉,她甚至不需要反应去认,本能就知道,只是另一人她倒是一时想不起来,待睁开眼,思绪才回笼过来,想起是寻浪。 “放心,她不会有事的,那地方就是听着可怕,常人敬畏些,可却比人世好生存多了。” “......” “人心险恶,贪婪,你应当有所体会吧。” 寻浪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少年正对着着他听他讲话,并不知娄昕舟醒了,前者转过来看见了,却也不说,只微微笑了笑,接着没说完的话。 “你师尊为你做了那么多,甚至去地府走了一遭,你又能为她做什么呢?” 寻浪的语气十分平淡,像是不经意之间说出来的一般,他话中或许是好意,但不知为何,娄昕舟总觉得不舒服。 “尊者对阿念说这话是为了什么?” 她坐起身来说道,语气冷淡得有些可怕,说出来时竟是将自己吓了一跳。 “师尊,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还难受吗?” 南荣念这才发现她醒了,连忙一脸担心地坐到了床头,一只手抓着她的手,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如何,左右看了几下,还是不放心,又想伸手去她的额头探探体温。 “我没事。” 她却是下意识转头避过少年的手,依旧有些冷淡地开口,可那种语气平日从不曾对他用过。 房里三人便都愣住了。 南荣念的手僵在半空,眼中染上少许惊讶之意,许久才将手收回去,安静地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奇怪,我居然还有看走眼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师徒二人很是亲密呢。” 寻浪笑道,打破了屋中尴尬的氛围。 娄昕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她也同样惊讶于自己方才的行为,不知如何解释,毕竟那确实是下意识的动作。 “答应尊者之物,因着些原因,我无法现在给你,但我保证会在七日内送来的。” 娄昕舟选择避开方才的行为不谈,起身下床来,南荣念见状也跟着起了身,站在她的身后。 “尊者没有忘记就好。”寻浪只是淡然笑道。 娄昕舟便只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求尊者之事已了,我们师徒二人还有些别的事情,也不便多待,就此下山去了。” “既如此,二位慢走吧,山上石阶积雪已多日没有清扫,下山时还请小心些,我就不送了。” 寻浪跟着二人走到屋外便停住了,他脸上尽是笑意,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娄昕舟走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 她是真不知道那人在高兴些什么。 第412章 无情 两人便这般下了山,南荣念正处在风头上,因而怕引起常人注意,娄昕舟下山后就带着他径直往雪山去了,只是也不知是因为赶路着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两人一路上都没有顾得上说几句话。 娄昕舟能清楚的感受到,二人间的氛围很有些奇怪,南荣念只低着头跟在她的后边,只要她不开口说话,他便也一声不吭。 不过好在雪山离昆仑很近,也不到半日的时间,两人便到了目的地。 雪白的大殿依旧是以前模样,两人下山甚至不到一月的时间,可是重新回来,娄昕舟却还是觉得有些陌生,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的思绪实在混乱,人也不够冷静。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她现在倒是有种很是陌生的平静感。 “师尊。” 跟在身后的少年一路上第一次开了口。 娄昕舟听见他的声音转身过去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原是道歉。 娄昕舟倒也不意外,眼中暗蓝的光彩一闪而过,她却是看向了别处,许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想自己该是生气的,可此刻心中却没有半点愤怒,平静得有些可怕。 她又能说些什么呢?责怪南荣念擅自主张发起血战,不自量力赢了比赛却丢了性命? 可事到如今,说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娄昕舟想到这里便转过头来,开口是清冷至极的声音。 “事情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了。” 说完娄昕舟先自己愣住了,眼中微微讶异。 好冷的腔调。 她平时说话从不会是这种语气的。 南荣念听罢也是一怔,而后便低下了头去,娄昕舟看不清他的表情,便也不知再说点什么才好。 两人间的气氛自她醒来就不曾好过。 “你先进去吧,我去找俞章办些事情,晚点再回来。” 许久,娄昕舟才开口说道,她尽量说得平和,可奈何声音依旧冰冷,也不掺杂丝毫情绪,事实上,除了对自己声音语气的一点疑惑,她的内心此刻毫无波动。 真是有些奇怪。 娄昕舟微微皱眉。 仿若从某一瞬间开始,她就忘记了该怎样用柔和一点的语气说话了一般,情绪也是平静无比,到了有些异样的程度。 【“很简单,你们融合在一块儿了。”】 脑中忽而想起了之前寻浪和自己的话来,娄昕舟又是一愣。 【“且白允修无情道,和我完全是两类人,就算真的能融合,那我也不该是现在这副样子,我是说行事作风,尊者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吧。”】 莫非,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她的灵魂和白允的灵魂...... “师尊?” 看娄昕舟有些发愣,南荣念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娄昕舟这才回神过来,转头看向他。 “师尊刚刚是在想什么事情吗?” 南荣念问道,少年的声音微微低沉,娄昕舟能听出其中带着的情绪,他应当是觉得自己在生气吧,眼神和语气都那般小心翼翼。 可内心依旧没有产生任何的波动。 “没什么。” 娄昕舟回道。 太平静了,总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可怕。 “你先进去吧,刚好收拾一番,我此次去找俞章可能会花上些时间,不必担心我。” 娄昕舟最后嘱托道,说完便转身朝九尾一族的领地而去,身后少年尽管不知她是去做什么,但也没有多问,只在沉静许久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轻声说道。 “师尊,早些回来。” 娄昕舟自然是听见了的,可脚下未停,也不曾回头,她知道那话中所含的各般情绪,却无法再感同身受。 无情道啊,原是这么一番滋味。 ...... “阿允,我还以为你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 风雪未消,眼前尚是白茫一片,娄昕舟正疑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九尾部落的位置,就听到了俞章的声音,抬头竟是发现那穿着雪白袄子的狐狸,正一脸笑意地站在九尾族群的门前。 “没想到这还不到一个月,你就急匆匆回来了,怎么?不会是太想我了吧。” 娄昕舟没有理会他开的玩笑,直到走到俞章面前,她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灵尊竟是专门在这里等我?” “阿允你一上山我可就发现了。”俞章笑道,“所以是发生何事了?让你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到我这里来了?” 俞章一来就切入正题,娄昕舟虽有些意外,但倒是乐意至极。 “我和阿念在山下的确是遇到了一些事情,不过此事说来复杂,并非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 娄昕舟回道。 “长话短说?” 俞章是个好性子,闻言笑道。 “含微不认我了。” 娄昕舟平静地答道,只是此话一出,却是直接给俞章吓到了,后者的眼睛睁得极大,似乎听到了什么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般。 这天下怎会有灵剑不认主之事? “为何?” 许久俞章才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娄昕舟听罢却是久不回答,实际上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来的这一路她思考了许久,也没想出什么好的说辞来,索性便直接低下头去,以沉默作答。 “是不可以说吗?”俞章瞧出来了,收起脸上的惊讶之意,轻声问道,“罢,不能说便不说吧。” “谢灵尊理解。” 娄昕舟听罢抬起头来。 “以我二人的交情,阿允你不必如此客气,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俞章见状笑着摆了摆手,回。 “含微封了我的储物戒,你能否帮我破了它的桎梏?” 俞章哪里能想到是这般事情,闻言一怔,脸上满是惊讶,最后竟是失声笑了起来。 “当真是奇事啊。” ...... 俞章毕竟是渡劫的灵兽,就算含微是天阶的灵剑,在他的面前也不敢造次,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俞章就将那储物戒给暴力破开了,娄昕舟接过他递过来的戒指,饶是情绪波动很小,也难掩眼中惊讶。 竟是这般快。 “总算是见着你别的表情了。” 俞章却忽而开口说道。 娄昕舟闻言抬头看过去,有些疑惑。 “也不知怎的,总觉得阿允你这次回来,好像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俞章微笑着说道,语气很是平和。 娄昕舟的眼睛微微睁大。 “上一次你带小师侄回来,明明活泼开朗了不少,这才没多久,怎么又变得像从前那般无情了?” “这不好吗?” 娄昕舟回问道。 “于修炼自然是好的,但于私心,我觉得不好。”俞章回道,“我还是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和小时候的感觉很像。” “......” 第413章 做好心理准备吧,接下来可不会轻松 从俞章那里离开后,娄昕舟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回去。 风雪糊了眼,她也不知此刻是何种心情,只是走得很慢很慢,思考了许久,才有些惊讶地搞明白了,原是她不想回去面对南荣念。 这般情绪藏得很深,可一但想清楚,她便再也无法忽视它的存在,索性停了下来,寻了块无风的地方坐下,将原先那块储物戒里的东西全都换了地。 含微被她暂时留在了俞章那里,毕竟灵剑不愿为她所用,先前还封了她的储物戒,留着反倒是给自己留个隐患,不如丢到别人那里。 储物戒解封了,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果然还是联系天道,可这地方并没有水,只有满山的雪,她想了想,便从空间中取出了一把品阶尚可的灵剑,径直下山去了。 昆仑离这里很近,先前答应要把允玉送给寻浪,此般也正好顺路,联系天道过后,就将允玉给送过去吧。 半日后,娄昕舟终于寻到了一处湖泊,她从灵剑上下来,从空间中取出那白玉石丢入水中。 水面荡起阵阵波纹,很快,天道便出现在水镜之中。 【何事......】 天道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了,神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后才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个问题不该是我问的吗?” 娄昕舟冷声回祂。 天道听后微愣,随后才想起来。 【你莫非是说,你体内出现白允灵魂的这件事情?】 “是。”娄昕舟回,见天道一脸疑惑,随后又继续说道,“差不多半个月前,就是在亲传弟子大比中途,白允突然毫无征兆地回来了。” 【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水镜之中,神明无意识地皱起了眉头,眼中光彩微动。 “你当真不知道吗?”娄昕舟听罢问道,“我就是为的这件事联系你。” 【很抱歉,你我二人并非处于同一时空,我的确感知不到什么。】 天道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说道。 “九觑说,我的灵魂和白允的灵魂融合在一块儿了。” 娄昕舟只好解释道。 【竟有这种事情?】 “他还说,我很有可能和白允是同一个人。” 娄昕舟继续说道,天道听罢则是微低头沉思了起来,娄昕舟见状怕打扰到祂的思绪,因而也没再说话。 许久之后,天道才抬起头来看向水镜之外的人。 【或许,他的猜测是对的。】 “......” 【我一直以为是邵云帆选择了你,却还忽略了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娄昕舟问道。 【这方小世界是我创造的,白允的灵魂不应该也不会存在于虚假之中。因而就只有一种可能,白允的灵魂一直存在于你的体内,如今,不过是被重新唤醒了罢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 天道的回答并没有让娄昕舟有多意外,因为结合所有已知的条件,就只能得到这一个结果,只是,她心中果然还是想不明白。 “人只有一个灵魂,既有这一缕残魂留下,那我理所当然也该缺了一缕魂魄,可我并不认为我自身的灵魂有任何的残缺。” 【这个......】 水中的神明明显有些迟疑。 “魂魄残缺之人不是痴傻就是病弱,但我显而易见不是吧。” 【......】 天道没有答话,神明的眼中光彩莫名,许是有神力干扰,娄昕舟读不出祂的一点情绪,只能静静地等着回答。 【你的确有些特殊,可我暂时也不知其中原因。】 许久,天道才重新开了口,祂沉默了很久,娄昕舟也不知祂到底想了些什么,可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难以置信。” 她冷声说道。 她的确无法分辨天道所说是真是假,可她也并不是傻子,一个监管天下的神真的会一无所知吗,还是说,后者只是不想告诉她答案。 【我真的不清楚。】 “那就说些你知道的吧。”娄昕舟最后还是妥协了,“你我连通这么久,也该察觉到这方世界的变化了吧。” 【是啊。】天道闻言有些失笑,无奈伸手扶额,【而且变化还不小啊。】 “之后应当怎么办?” 娄昕舟问道。 按照卷章记载,南荣念在拿到大比第一后,便引起了天下之人的注意,其中艳羡之人不少,当然也会有弟子嫉妒,一同门的弟子便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南荣念尚未被白允收养之前的一些事情,并将之公之于众,引发了不小的风波,才有两人后面的逃亡之事。 【这次的变化的确不可抗力,既没有办法,那便由我介入吧。】 天道有些无奈地回道。 “你要怎么做?” 娄昕舟闻言问道。 【既无人掀起风浪,那我便寻个人来做,只是比起自然发展,或许要快上一些,做好心理准备吧,接下来可不会轻松。】 “至少给个大概时间?” 【三日。三日过后,带着南荣念下山回观云宗去,到时候,你会知道怎么做的。】 水中的人像消散而去,娄昕舟收起白玉石,抬头望了望昆仑山的方向。 竟然只给他们三日的时间...... 天道也未曾说过祂会如何做,只是无论如何,就算知道前方是深渊万丈,她也必须带着南荣念走进去,因为这是一开始就早已决定好的事情。 可换做从前,她此刻会是何种心情呢,紧张?还是害怕? 想不出来,和白允融合以后,她真的很难再有情绪上的波动了。 娄昕舟一边思考着这些事情,一边悄无声息地上了昆仑,彼时寻浪正摆了张桌子坐在屋前,看着满山雪景喝着茶。 娄昕舟见状便走上前去,可那人却是头都没抬一下,两人本也没什么好说的,娄昕舟就只将允玉放在了那木桌上,而后径直下了山。 昆仑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山门前人来人往,这里地高,能望到山脚下那处城镇的街道,甚至还能听到一些摊贩的吆喝声,娄昕舟走到这里时多往那处看了几眼,忽而脚下一顿,想起一事来。 今日,似乎是南荣念的生日啊。 第414章 送礼 这段时间前后太多事了,她竟是将他的生日给忘了,这本该是要好好准备之事,可现在也来不及了。 娄昕舟看着山下热闹的集市,有些发愣。 该送什么礼物给他呢? 心下纠结,久久没有答案,回过神来,却是不自觉到所望之处去了。 昆仑山下的镇子很是繁华,毕竟这里临近修真大派,摊贩便也多是修仙之人,来往交易之人,也不乏金丹元婴的修士,很是普通,也很是不寻常。 在现世可没有这么多金丹和元婴修士,也不会有这么多灵丹灵器在大街上光明正大地售卖。 “来瞧一瞧看一看哦,上好的丹药符箓在卖哦。” 娄昕舟除了略微掩盖了自己的气息之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遮掩,她周身气质不凡,一看就知有钱,那些摊贩在她经过时,便都会突然提高音量,卖力吆喝。 炼丹画符她都会,无论品阶多高,都不会是送礼的第一选择。 因而娄昕舟看都没看这一部分的摊子,直接略过。 “诶,大家快来看看啊,天合乐出品灵器,绝对高品阶高品质。” 灵器嘛,她其实也会,前段时间才把允玉送给了南荣念,虽不是不可以再送点别的什么灵器,但总觉得这般做会显得自己没有上心,过意不去。 便也没有理会。 “珍品阁低价甩卖咯,十块下品灵石起,这位姑娘,你要不要进来瞧瞧?” 被一金丹的修士仰着笑脸拦住了去路,娄昕舟便只好停下脚来,抬头往里面虚虚看了一眼。 种类是挺多的,但华而不实,对修士根本没有半点用处,而且价格太便宜,谈不上精致,都是些下品货色,送这些,她拿不出手。 于是扬手拒了。 那该送什么好呢? 有些茫然,娄昕舟一路走着,街边的摊贩过了一个又一个,可她都不甚满意,如今她也不同以往,这街上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少,可她竟是片刻未曾停留,走了快一个时辰,手中依旧空无一物。 这要是换做以前,她身上的荷包怕是早就已经空了一半。 她究竟应该送什么才好呢? “师姐,我到底要送什么给师兄才好啊。” 忽而有两个昆仑的女弟子出现在了娄昕舟的视野之中。 “我觉得吧,送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送的,想来师兄他都会喜欢的。” “真的吗?” “当然啦,明眼人都瞧的出来,所以啦,按你的喜好来就好。” 师姐笑着说道,可听话的人却是红了脸。 “可是,我喜欢的和他平日的风格相差太远,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真是的,那我给你找一个好了。” 那师姐有些好笑地回道,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左看看右看看,忽而瞥见一个摊子,就拉着自己的师妹过去了。 “看这个荷包就不错啊。” 那师姐拿起那摊位上一个绣着花的粉色荷包递给了身旁之人,后者轻轻接过,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看上去很是喜欢的样子,可下一秒就又犹豫了。 “送这个真的好吗?也不是灵器什么的,价格也不高。” 娄昕舟听着她们说话,也看向了女弟子手中的荷包。 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织物,没有半点灵力附着,摊主也只是个普通人,对两人的光顾很是惊喜,甚至谈得上有些手足无措。 “重要的是心意啊。”那师姐回道,“再说了,师兄可是长老亲传,什么都不缺好不好,与其送些贵得要上天的东西,还不如送点亲民的,便宜怎么了?这可是你亲自挑的呀。” 重要是心意啊。 娄昕舟愣愣的想,似乎也是通了。 先前似乎都没有注意过那些凡人摆的摊子。 便也上前去了。 “哎呀哎呀,仙人您想要买些什么?” 摊主刚送走那两个昆仑女弟子,便又看见娄昕舟过来,一时高兴得差点晕过去,连忙深呼一口气,热情招待。 “我想给我的徒......给我的伴侣买个礼物,你可有什么推荐?” “送伴侣的吗?啊,好好,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那摊主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闻言看着自己摊前的货物陷入了沉思。 娄昕舟也跟着看起来,东西不少,但基本都是些漂亮的荷包、簪子以及小巧精致的玉佩什么的。 “啊......您看看这个可以吗?”那摊主便递过来一个荷包,和方才那两个昆仑女弟子买的很是相似,只是颜色不同,“刚刚那两个小仙人买的就是这个,似乎也是要送给伴侣的呢。” 荷包啊。 虽总觉得还是差了点什么,但娄昕舟还是伸手接过了。 摊主给的是个浅蓝色的荷包,用的应该是上好的锦缎,入手冰凉柔顺,如同山上积雪,可色彩清丽,和雪又不同,更像平静的湖泊一般。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娄昕舟微微恍神,直待摊主喊了她一声,她才抬头看去,轻声开口。 “就它了。” 此刻天色渐晚,娄昕舟买了那荷包以后,却并没有径直回去,心中空落,她总觉少了什么,便往前接着走。 街头各家店铺开始点起了灯笼,天色从白到黑,明黄的灯光印在她的脸上,冰冷之中染上些暖意,她忽而瞧见一些木刻的小娃娃,只有巴掌大小,却十分惹眼。 “仙人看看吗?这些木雕都是我们一刀刀刻出来的,可有喜欢的?” 娄昕舟便转过了身来,拿起其中一个仔细端详。 “娃娃是很可爱,只是......” “仙人是有想刻的人吗?您要是有画像,我可以照着给您刻一个啊。” “不了。” 娄昕舟放下手中的那个木雕娃娃,抬头看着那摊主。 “如果不麻烦的话,能否告诉我怎么刻,我想自己来。” “啊,这个啊......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毕竟是我们吃饭的手艺......” “钱不是问题。” “那当然可以。” 在那摊主的指导之下,娄昕舟很快便刻好了两个小娃娃,眼见着天色不早,她付了钱后,便径直往雪山而去,这一路她飞得极快,因而勉强赶在了子时前回了屺白殿。 彼时少年正坐在亭子之中,单手撑着头发呆,他也不知是在想什么,竟是没有瞧见她回来。 漫天的白雪飘然落下,亭中没有点灯,可周遭一点也不黑,娄昕舟缓步走过去坐到了他的对面。 南荣念这才瞧见她,少年抬头笑起来,薄蓝的眸中肉眼可见惊喜之意,只是浅淡极了。 “师尊,你回来了。” 第415章 白允尊者,你可知罪? 娄昕舟却没有别的什么反应,只将要送给少年的礼物轻轻放在石桌上推了过去。 随后,她轻声开口。 “阿念,生辰快乐。” 语气很轻,娄昕舟特意注意了让自己不要说得太过冰冷,但自己果然还是听不出来,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收住。 南荣念在看清那石桌上的东西之后,微微睁大了眼睛。 娄昕舟便将石桌上的油灯点亮了,一抬头,就看见那明黄的光彩倒映在少年的眼中,那人忽而站起了身来。 少年越过石桌,将她整个人都给抱住了。 “谢谢你师尊。” .......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转眼便到了要下山的日子,娄昕舟依旧没有给南荣念说清楚她的事情,她开不了口,也不知到底要从哪里开始讲起,只是告诉了他三日后下山回观云。 但好在,南荣念重新醒来以后,就没有再谈及过这件事,那人这几天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问,他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娄昕舟甚至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视死如归的气氛,就好像等待刑期到来的囚犯一般。 可好笑的是,她知道结局,这孩子是定然不会死的。 下山那日她早早就起了,修士本不需要睡眠,这一夜她都在闭目养神,可饶是和白允融为了一体,没有大的情感波动,她的心还是静不下来,自然是没休息好的。 南荣念看见她出来的时候,还稍稍惊讶了一番。 “我看起来就这般疲惫吗?” 娄昕舟皱眉发问。 少年听罢却是低下了头去,并不言语。 “行了,下山吧。” 一路无言,两人行得并不快,用了整整一日才落地观云,出乎意料的,观云宗的大门之前却根本看不见哪怕一人。 “......” 人气倒是有的,不过都藏在暗处,娄昕舟悄然晃过一圈,初略估计不下百人,而且都是修为在大乘以上的高位修士。 知道定有古怪,可娄昕舟还是带着南荣念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 果然,几乎是在两人踏进大门台阶的一瞬间,藏在暗处的人便都涌了出来,一道古黄色的结界应声落下,将两人牢牢罩在其中。 是六门的人,来得可真全。 娄昕舟心下感叹,微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周,为首的自然是天合乐的人,曲丰羽带着门中诸位长老站在最前面。 往后就是昆仑,门中六位渡劫的尊者都来了,其中还包括娄昕舟从未见过的两人,不过也好分辨,站在最前面的当是昆仑的现任掌门陆宜,他身后的陌生面孔应该就是昆仑的明意尊者了,但让她有些震惊的却是寻浪那厮,竟是被五花大绑而来。 也不知她该作何表情才好。 而在两大宗门后面便是御守以及同心的人,稍远处站着丹门问玄的三位尊者。 孟河山则是被孟云和名木搀扶着站在曲丰羽身旁不远处,看起来满目惊恐,想来又是经历了好一番挣扎。 “白允尊者,你可知罪?” 最先开口的自然是天合乐掌门曲丰羽,娄昕舟闻言神色自若地看了过去。 “何罪?” “都到这般地步了你竟是还不认罪吗?” 昆仑的明意尊者听罢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他一脸佛相,看起来很是慈悲,想来定是昆仑的上位长老了,地位该是在通长尊者之上。 “曲浪已经认罪了,南荣允,你也不要挣扎了才好。” 曲浪?啊,是寻浪的真名吗?已是有罪之人,的确不该用尊称唤他。 “那还请明意尊者,说说我的罪状?” 娄昕舟冷声回道,说来她下山前尚不知天道给她安了何罪,这几日也没有心情去思考这些,不过,在看见寻浪的时候,她也就差不多全都明白了。 活死人肉白骨之术,那可是禁术啊。 “你串通曲浪,偷用禁术复活南荣念之事,大家都已知晓了。” 明意缓声回道。 “此般可是神的旨意,南荣允,我劝你还是快些俯首认罪吧。” “活死人之术在千年之前就被列为禁术,同心坞当年之事尚且历历在目,南荣允,你如何还敢再犯?” “就是,南荣允,你还不认罪?” “......” 明意话音刚落,便有好几个门派跟着起哄,征讨声此起彼伏,不知怎的,娄昕舟竟是觉得熟悉极了。 “呵。” “你笑什么?” 曲丰羽皱着眉出声问道。 “没什么。”娄昕舟抬头看向他,她半点神色不显,只嘴角显露了一丝浅淡的弧线,随后又问,“那诸位,打算如何处置我?” “经六门共同商议,罪人南荣允、曲浪当自废修为,于思纯宫忏悔百年。”曲丰羽微微扬起头来,冷声说道,“至于你那起死回生的徒儿......死人就该好好待在地下。” 曲丰羽说着看向了娄昕舟身后一言不发的少年。 “罪人南荣念当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天合乐掌门的话语冰冷入骨,可娄昕舟听着却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转身淡淡看了身后之人一眼,但后者却是一直都低着头,她也不知那人此刻在想些什么,只好又转过身来。 “好一个死人就该好好待在地下。”她冷声笑道,“不过,我倒是奇了,我和寻浪尊者此般犯下如此大罪,竟然还能留下一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死罪吧,那诸位,缘何宽厚?” “偷用禁术确为死罪,但念在你和寻......曲浪二人以前做过许多有益天下之事,就免了死罪。” 曲丰羽解释道。 “就是,这有什么好问的,南荣允,你莫非是想死吧。” “渡劫修士一身修为少说七八百年,自废修为,已是极重的惩戒。” “大家已经如此仁义,你还不领情?” “是啊,南荣允,你该庆幸才是,犯了如此大忌,竟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当真如此吗?”娄昕舟反问道,“若非千年前发生了司游一事,这活死人之术不知会引来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 “你想说什么?” 昆仑掌门陆宜皱眉问道。 “没什么,我不过是怀疑某些人怀着些不该有的私心罢了。” “私心?”明意也皱了眉头。 “私心?什么私心?这不是胡扯吗?饶你一命还成有私心了?哈哈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好笑的事情。” “南荣允,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老夫还是头一次见着有人这般急着想寻死的。” “留你一命还不好吗?” “......” 第416章 诸位可是想从南荣允和曲浪的身上,得到起死回生的秘法? “呵” 娄昕舟却是一声冷笑,但是笑过后也不言语,只等着围剿他们的人自己安静下来。 可现场并不是只有六门的上位者们,还有更多的人也在悄然之间聚集过来,里面什么人都有,看热闹的,好奇的,甚至是不明情况低阶弟子们。 六门的那些人并没有阻止他们聚集过来,想来也是想要将她的作为公布于天下。 娄昕舟微微抬头看过站在最前面的那几个人,好事者最是多嘴,久久安静不下来,那些上位者们见她只是呆站在那里,终于忍无可忍开口说话了。 “安静!” 渡劫尊者的威压一出,人声的嘈杂一瞬间归于平静,昆仑的那位掌门陆宜难压愤怒地看向娄昕舟。 “南荣允,六门协商饶你一命已是仁义,若你当真不识好歹,认为我们是存有私心,那我们也不介意取你性命,判你死刑。” “哦?” 娄昕舟抬头轻轻应了一声,下山时她特地选了一身暗蓝色的衣裙,不过不同于她第一次在人前现身所着的那身,这一身的暗蓝太过深刻,它有些太蓝了,以至于会让别人觉得它原是黑色的。 此刻正值初秋,风有些凄冷,恍惚间几片落叶随风而起,它们不知从何而来,但偏偏吸引了娄昕舟的注意,她轻轻抬眼看过去,那黑蓝印着她如雪般苍白的肌肤,平白给她添了许多邪气。 许久,她才笑着说道。 “陆掌门说得极是,那便依你所言吧,我所做之事有违天道,本就是死罪,我没有任何异议。”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不是,我没听错吧,她还真想死啊。” “嗯,不对啊,那她千辛万苦复活南荣念又是为了什么呢?” “或许是心中道义感太重,后悔自己所为?” “不懂,不明白,不理解。” “......” 南荣念也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少年终是忍不住往前几步拉住了她的手。 “师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娄昕舟听到他的声音却并未转身回答,她只是轻轻回握少年的手,抬头看着那些六门中的高位者,安静而平和地等待着他们的反应。 “想不到你竟是有如此觉悟。” 许久,陆宜长息一声感叹道,站在他身旁的明意尊者也是一脸感慨模样。 “既如此,那......” “且慢。” 却是有一声音打断了陆宜的话,众人循声看去,竟发现是天合乐掌门曲丰羽。 “陆掌门,这事本该由六门商议,怎得变成你一人做决定了?” 曲丰羽笑着说道,只是不知为何,他的语气听来有些不善,似乎颇为生气。 “是陆某逾越了。” 陆宜惊异间很快便明白了,许是抢了天合乐第一门的风头,让曲丰羽不高兴了,于是连忙道歉,礼貌询问。 “那曲掌门和诸位觉得,我们应当如何处决南荣允三人?” “我认为此事应从长计议,不是一时就能决定之事,不然先将几人收押到御守去,我们再慢慢商议?” 御守宫的掌门史阳禹忽然站出来说道,御守最擅防守和关押,因而修真界的罪人按照惯例一般都是由御守宫收纳的。 “我赞同。” 问玄门的掌门闻言连忙出声应道。 “我也同意。” 唐同普也附和道。 “我没......没异议。” 一直在一旁不敢出声的孟河山也很是勉强地举手示意了。 “既然大家都认同史掌门的提议,那就这样决定吧。”曲丰羽见六门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之后,便笑着看向了陆宜,“陆掌门,你意下如何啊?” 说实话,陆宜并未想到会是这般结果,他原以为大家都会认同他的做法,毕竟他们也不是不知道这活死人的禁术会带来什么样祸端。 有罪之人当场伏诛就好,有什么好商议的,而且南荣允可是天下第一人,这般拖下去,怕是不知道要出怎样的祸患,难道这些人都不明白吗? 莫非...... 陆宜皱着眉看向了被困在结界之中的师徒二人。 真如南荣允说的那般,六门的这些人都怀有私心? “陆掌门?”曲丰羽见他许久不答,有些疑惑地再次出声问道,“贵门意下到底如何啊?” “诸位可能回答陆某一个问题。” 思来想去,陆宜果真还是觉得不妥,他难以昧着真心应下,于是再一次开了口。 “什么问题?” 这次换曲丰羽皱了眉。 “诸位可是想从南荣允和曲浪的身上,得到起死回生的秘法?” 陆宜冷声开口,毕竟是大门派的掌门,眼下看着其余门派的反应,他哪怕光是用脚指头想想,也能大概猜出娄昕舟所说的私心是什么。 “陆掌门说笑了,我等都知这是何种邪恶的禁术,哪里敢违禁?” 曲丰羽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就是啊,陆掌门,你可莫要被南荣允给挑唆了啊。” 史阳禹也笑着应和道。 “是啊是啊。” 问玄门的掌门也连连说道。 陆宜一边听着众人的回答,也在一边暗中观察所有人的反应,他虽没有看出曲丰羽和史阳禹的表现有何不对,但问玄门的掌门刚上任不久,面对这种大场面难免露怯,当真给他看出些心虚的意思来,同心坞的掌门唐同普也是一脸犹豫。 是啊,并非所有的门派都心怀正义,他倒是忘了,修真界的人活得久了,总会面临生死之别这等憾事,谁还没有一两个想要复活的故人呢?况且人心隔着肚皮,那些表面上看着一身正气的高位者,谁知不是心怀鬼胎的贪婪之人? “那诸位,为免夜长梦多,昆仑提议将南荣允、曲浪、南荣念三人就地伏诛,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陆宜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微微低头扫视了其余五门的掌门一眼,继续说道,只是声音又冷下一度。 “陆掌门。”曲丰羽作为天下第一门的掌门的开了口,他收了笑容,此刻的脸也有些发冷,“我理解你的担心,可你为何如此着急呢?” “......” “南荣允以前曾两次出山救世人于水火之中,俗世尚有将功抵罪一说,若是我们不念其功劳就将其处死,不是成了无情无义之人吗?贵门有没有想过,我们要是这样做的话,又会将天下六门置于何种地位?” 第417章 诸位不允许我同我的徒儿一同赴死,我的意见可大了 “这......” 在听了曲丰羽的话后,陆宜有些迟疑了,后者沉默了许久,许是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最后终于又再次开口,却是妥协。 “曲掌门所言极是,那便依原来的处置吧。” “......” 娄昕舟本是安静地待在结界之中,一言不发地等待着众人商议的结果,她当然是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陆宜被人说服也在她的计划之中,不过此举是必须要做的。 昆仑虚向来正派,因着选拔和教育方式,门中少有恶人,只要她稍加引导,陆宜定然能想到那个层面上去,只是曲丰羽坐镇天下第一门,也非等闲之辈,只是说服一个固执的正派之人,对于他这般掌权者来说自然不会是什么难事。 可是,经此一事,猜疑和不信任的种子也就埋下了。 决定好后,曲丰羽便又看向了娄昕舟。 “南荣允,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我?”娄昕舟抬眼看去,暗蓝之色的眸中染上些许冷意,“不好意思,诸位不允许我同我的徒儿一同赴死,我的意见可大了。” 众人一听皆皱起了眉头。 “南荣允,曲掌门也就是随口一问,你以为你有不同意的资格吗?” “是吗?”娄昕舟顺着声音望向说话的人,竟是掰着手指头竖起了数,“不急,先让我来数数,一、二、三......” “你在数什么?” 有人冷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数数有多少渡劫的尊者到场,唔,瞧瞧,竟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怕是六门所有的尊者都过来了吧。” “你既知道,那就快些认罪,我们这么多人在场,你可逃不了。” 娄昕舟听罢却是轻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很是虚假,很明显是刻意做出来的。 “认罪倒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你竟然还敢有条件?我们饶你一命已是仁至义尽。” 史阳禹忍无可忍开口,娄昕舟闻言看过去,依旧是笑。 “史掌门啊,我的确如你们所说逃不了,可渡劫尊者之间也分高下,况且我现在一心寻死,打起来可不要命,你们当真不听听我的条件吗?” 娄昕舟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十分默契地沉默了,中途有几人欲言又止,可是直到最后也没有开口。 南荣允毕竟是天下第一人,而且又手握天阶灵剑含微,真要是打起来,虽定然是赢不了,但怕是周围百里甚至是千里都要被夷为平地,难免伤亡。 “什么条件。” 最后还是曲丰羽说了话。 “很简单,诸位既不要我同徒儿一起赴死,那也别白费了我的力气,若是你们留他一命,我便认同你们的处置。” “不行,本就为你破了例,怎的还要坏了天地规则?” 几乎是娄昕舟话音刚落,陆宜就开了口,可现场百余人却也只他一人开了口,其他的人听到娄昕舟的条件后皆是陷入了深思,沉默不语。 说来这条件答应也无妨,毕竟南荣念只是一般小人物,死不死的,倒都无所谓,他们一开始也只是为了遵循天道规则,认为应死之人不该话过来。 可昆仑那掌门正派得让人讨厌,但碍于面子,他们倒是不好开口答允,便都看向了在场最有话语权的人。 曲丰羽在听后也是打算顺了娄昕舟的意,却是没想到被陆宜抢了先,那些话便哽在喉咙里,很是难受,可也得咽下肚子里,先与那老头周旋一番。 “陆掌门,你觉得,是天下苍生重要,还是天地规则更重要?” “当然是两者同样重要了。” 陆宜甩了一下衣摆,答道。 “若非要分个高低呢?” 曲丰羽又问。 “这......” “昆仑向来坚守天道伦理,也最是怜悯苍生,我知道答应南荣允的条件有违贵派的准则,但若是因太过固执而导致生灵涂炭,不也是我们的罪过吗?” “是啊,陆掌门,苍生为重。” “曲掌门说得甚至在理。” “......” 其余的门派也跟着附和。 “可是......” 陆宜还是有些犹豫。 “我原以为,六门坚守天道,惩奸除恶,是为正派。”却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有些低沉的男声,话语中尽是嘲讽之意,“原来诸位和我们这些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胆小如此。” 那人说的可不是什么好话,一听就是在嘲笑他们这么多人竟然被娄昕舟一人威胁,甚至还打算答应她的条件,作为违背天道的决定。 除了被困在结界阵法之中的娄昕舟二人,在场的所有人几乎无一不皱眉,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却只见着那乌泱泱的人头,竟一时无法分辨是谁说的话。 于是有问玄门的尊者厉声呵道。 “你是什么人,竟敢非议六门?” 娄昕舟也是有些惊讶地看了过去。 天道为将小世界的发展拉回正轨,将南荣念复活一事布告天下,可并没有告诉她该怎样脱身,只说她下山后便知道应该怎么做,可直到方才,都不见有什么契机可助她与南荣念二人逃跑。 而按照卷章所记,在开启逃亡之时,白允与南荣念虽被天下通缉,但全身修为尽在,因此天道也才保证她有同等条件与天下抗衡。 莫非,这突然出现的人便是那脱身之法? “我?” 人群中传来了有些冰冷的笑声,答话者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年轻,年龄定然在二十以下,可态度却甚是嚣张,带着些不要命的气势,说的话那叫一个不客气。 站在结界边缘的孟河山几人在听见那笑声后,却是忽而变了脸色,常会的反应最为激烈,眼睛睁得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北思?!” 北思? 娄昕舟离孟河山几人比较近,因而一眼便察觉到了几人的反常。 范北思?常会的徒弟?!怎的是他? “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罢了,可不敢非议六门,只是有个秘辛想要说于诸位,希望诸位听完可得沉住气,莫要怕得站不住脚跟才好。” 藏身在人群中的少年,带着笑意说道。 “什么秘辛?” 曲丰羽皱眉问道。 “这南荣念啊,可留不得。” 第418章 白骨屠村 “为何留不得?” 娄昕舟侧身看向范北思所在的方向。 “白允尊者是在和我说笑吗?您不该是最清楚的吗。” “什么意思?” 曲丰羽听罢看了娄昕舟二人一眼,又重新望向范北思所在,隐于人群中的少年在周围人渐退后,终于暴露在外。 范北思的个头很高,平时他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老实模样,可现在脸上却带着和以往完全不同的神情,甚至称得上有些癫狂,娄昕舟知道那种表情,是怨恨,是仇恨,曾经她也有过这般感受。 “范北思!”常会终是忍不住大喝了一声,“逆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里有你什么事?快点给我过来!” “原是常会长老门下?” 曲丰羽笑着看过去,常会毕竟只有出窍的修为,这般大场景本就没见过几次,见曲丰羽与他说话,顿时只觉后背冷汗直流,在场的任何一个尊者,仅仅只需一招便可要了他的性命。 “是的,曲掌门见笑,正是小人座下亲传范北思。” “多久收的?” 曲丰羽接着问。 “入门快有五年。” 常会如实回道。 “哦?”曲丰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遂重新看向人群之前的少年,“看你模样,尚不及十八吧,却有金丹修为,此般天赋,就是到其余五门也能搏个内门弟子的位置,竟是愿意待在小门派?” 此话一出,站在近前的孟河山以及观云的长老的其余长老无一不变了脸色,常会更是皱着眉头看向了别处,他们心中或许屈辱,却半点不敢反驳。 “呵。”范北思听罢冷笑一声,对曲丰羽的话却是置若罔闻,并不多解释,只一边笑着,一边走上前来。 “曲掌门何必在意我?还是让我们回到先前的话题吧。” “你说。” 范北思此刻已经走到了结界近前,他透过铜黄的结界恶狠狠地看了南荣念一眼,才开口接着说道。 “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秘法,从始至终都只是因为南荣念一人作乱。” 禁锢的结界之外,众人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几乎都吃了一惊,他们的眼中带着惊疑,面面相觑几眼,便都屏着呼吸等待着范北思的下文。 娄昕舟闻言也是一顿,可只是念头轻轻一动,便明白过来了,在刚来到这方世界的时候,她曾窥见过白允的记忆,在那场大火之中亲手杀死了南荣念的造物。 娄昕舟的双手渐渐握紧,竟是觉得有些紧张,心下也是茫然,一时不知应如何行事。 该让他说出来吗? “......” 白允的确在卷章上提及南荣念身世被观云门中弟子暴露,可那时的情况与现在实在不同,他们二人可是正被六门围攻啊,几乎天下所有的尊者都在。 若是任凭范北思将南荣念的身世揭露出来,真的逃得了吗? 不对,她的那些话已经让六门离心,这些人可都不是什么愿为天下舍弃小我的大义之人,他们利益熏心,自私贪婪,若是知道南荣念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天阶灵器,必起争端。 “......” 握紧的手遂又松开了。 娄昕舟转头看了南荣念一眼,却没想到正与他对上了视线,少年的眼中情绪复杂,无措、担心、紧张,又掺杂着许多的茫然与自责之意,见着她转过身来,他慌忙掩下所有的情绪,悄然几步过去,牵住了她的手。 “别担心,会没事的。” 开口轻柔,也不知为何,许是猝不及防看见了少年瞬间的狼狈,娄昕舟终于让语气成功柔和了下来。 “少年,休要拐弯抹角讲话,有什么话就快点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史阳禹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他的眉心从方才开始就一直跳,搞得他不甚安宁。 “是啊,少年,你究竟有何秘闻要公之于众?” 陆宜也附和道。 “既然诸位如此着急,那我便长话短说吧。”范北思笑道,“想来诸位应当也看出来了,我和南荣念是认识的,没错,我和他出生于昆仑山下一个不知名小村落,是一个村子的人。” “什么?” 曲丰羽微愣,不禁惊呼一声。 “六年前村落忽逢天灾,遭受了严重的饥荒,可我家是村子首富,本可以安稳度过这次灾害,却不料南荣念,啊不,他那时还不叫这个名。” 范北思说着便看向了南荣念。 “我该叫你长五儿才对。” 南荣念闻言不禁浑身一紧,娄昕舟一直牵着他的手,见状将他朝自己这边拉了拉,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了一起。 “白允尊者真是给你取了个好名字呢,甚至还将姓氏都给了你。” 范北思瞧见她的动作,眼睛微微眯起,嘲讽道。 “真是不明白了,像你这般邪物,竟能有人护着。” “他究竟干了什么?” 史阳禹皱着眉开口问道。 “呵。”范北思冷笑一声,忽而厉声吼道,“都是因为他,都是他害死了我的家人,害死了我们全村的人!” “所以是发生了......何事?” 人群中有人小声问道。 “我们村子人不少,遇到天灾时死了不少人,南荣念本是我们村老李家捡来的一个野孩子,那年他们家中饿死了一个女娃,老李家草草将她下葬了,却不曾想他不知用了什么妖术,竟是将那女娃子又给复活过来了。” “复活了?” 陆宜面露惊讶之色,深深看了一眼南荣念。 “是的,只是没有完全活过来,他从地下唤出来的,只是一滩邪恶嗜杀的白骨,一夜间就屠了全村子的人,包括,我的家人......” 范北思说完,在场的众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事怎么和千年前死灵山一事如此相似? “怎么,诸位为何突然不说话了?” 范北思整理好情绪,抬头问道。 “你说这些,有何凭证?” 曲丰羽在听了范北思的话后便陷入了沉思,此时回过神来立即开口问道。 “是啊,空口无凭。”陆宜也说道,“少年,你得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白允尊者不就是最好的人证吗?” 范北思听罢竟是看向了从他说话开始,就始终一言不发的娄昕舟。 “你可是尊者啊,大义凛然,数次拯救苍生,不会不承认吧。” 范北思的面色有些狰狞,眼中的恨意表露无遗,娄昕舟抬头深深望了他一眼,许久,才,冷声回道。 “确有其事。” 第419章 的确如陆掌门所言,这南荣念是定然留不得了 范北思闻言一愣,他完全没有想到娄昕舟会承认得如此干脆,脸上的狰狞似乎有一瞬僵住,随即忽而冷笑一声,他的面色竟是变得更加扭曲极了,下一秒,突然快步冲上前来,双手猛地打在了那层结界上。 “可明明李长五他杀了那么多人,你却还是救了他!” “......” 真是陌生的名字啊。 娄昕舟平静地想到,她淡然地看着结界外的人,几乎没有给他任何他希望看到的反应,就只是站在那里,整个人清冷镇定,就连曲丰羽等人都有些不理解她的冷静。 “虚伪。”范北思又开了口,“真是虚伪至极,善恶不分!尊者啊,你可知,那场大火中还有别的活人?” 娄昕舟闻言微微眯起眼睛。 白允的那段记忆很是清明,可她也只有在刻意回忆的时候才能看清全貌,如今听到范北思的话,脑中竟是忽而涌进一段新的记忆来。 ...... “不!” 男孩的尖叫声冲破火焰,看着剑下的白骨在暗蓝色的灵光中尽数湮灭,她才回头望向声音的源处。 破败的屋檐尚余火星,在那灰烬之中,一个穿着褴褛的男孩狼狈至极地朝她跑来,她从来没有见过穿得如此破烂的人,一时竟直接愣在了原地。 那时早已入冬许久,前些日子方落过大雪,那孩子却穿得极其单薄,面黄肌瘦,满身的冻疮。 “你......” 她正要出声询问,就见那孩子已经冲到她的身前,瘫跪在那滩白骨之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孩儿,你和这邪物是什么关系。” 见着此般情况,她心中的那点同情即刻消失得半点不剩,冷声问道。 “她,她是我阿姐。” 男孩的声音沙哑极了,又被风尘卷走许多,她听得不是很清楚,正待问下去,余光忽而瞥见一个人影,她猛然抬头望去,就见一片白色的衣角消失在屋檐之外。 来不及多想,她当即就追了上去,可来人修为高深莫测,她竟是没有找到哪怕半点踪迹,只好折返。 那孩子尚在原处,只不断地嚎哭,她在屋外静静看了一夜,也想了一夜,直到破晓时分,她忽而轻声开口。 “小孩儿,你可愿拜我为师?” ...... 亏得范北思启发,娄昕舟全都记起来了,那天夜里,还出现了一人。 娄昕舟微微抬头望向了昆仑众人所在的方向。 白允是天下第一人,以她的实力,是不可能察觉不到那夜村子里还有别的活口的,只有一种可能,有比她修为更高的人救下了范北思。 那么试问,在这方世界,除了已是半神的九觑尊者,还有谁有比她更高的修为呢? “......”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寻浪也半抬起了头来,他眼眸如往常般带着笑意,娄昕舟当真是看不明白。 “够了!” 忽而自高空传来一声厉喝,娄昕舟回神望过去,原是陆宜开口了。 “少年,你莫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六门自会严惩有罪之人。” 曲丰羽听罢转过头去。 “陆掌门有何提议?” “事到如今,留下南荣念的性命大不可行。”陆宜说罢深深叹了口气,“昆仑提议,按照原定计划将之就地处死,并收押南荣允、曲浪于御守思纯宫,诸位,觉得如何?” 曲丰羽闻言不禁嘴角一抽,却是没有再说话了,其他的人也是如此,尽管他们各自怀有私心,可他们也已经没有再反驳的理由了,若是真如范北思所讲,那南荣念定然是留不得的,不然千年前的悲剧很有可能会重新上演。 “的确如陆掌门所言,这南荣念是定然留不得了。” 许久,曲丰羽深吸一口气说道,而后又抬头望向了站在结界中心的娄昕舟,他的眼中光彩莫名,娄昕舟与他对上了视线,可一时也看不明他的心思。 须臾,曲丰羽伸手一挥,唤出一物来,同时朗声说道。 “诸位,还请立刻散开,当心误伤。” 娄昕舟见状神色一变,即刻挥手落下好几道阵法,那可是器门的天阶法器之一——神羽皿,是杀伤力极大的神弓,威力甚至在同为天阶法器的穹弓之上。 心脏几乎被提到嗓子眼,娄昕舟没有想到曲丰羽竟是真的同意了陆宜的提议,在落下抵挡的阵法后,随即又快速挥出数道灵击,古黄色的禁锢结界不堪重负,当即应声而破。 下一秒,娄昕舟唤出一把地阶的灵剑来,拉着就南荣念跳了上去,眨眼间飞出百米之远,可神羽毕竟是天阶法器,速度竟是在她之上,只一个呼吸间,无数剑羽破空而出,顷刻间击溃她落下的所有防御阵法。 来不及反应,她一个翻身将南荣念护住,紧紧闭上双眼。 “师尊!” 南荣念见状神色大变,只觉恐惧在瞬间席卷全身,可却根本无力抗衡,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灵箭破空而来,近在眼前,就要洞穿娄昕舟的身体。 可就在这生死一瞬,他忽而觉得心脏一顿,眼前的羽箭竟是生生停了下来,他微微抬头,九天高空之上,似有一道圣光笼罩下来。 时间......停了下来? 可正疑惑间,却好像有一人影忽至眼前,一个晃眼,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还好赶上了。】 娄昕舟直到听到这声音才睁开双眼来,她觉得有些意外,一想又觉情理之中,许久长舒一口气,才缓声道。 “天道......” 【真是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状况啊。】 “你预想的不是这样吗?” 娄昕舟理顺呼吸,抬头问道,声音几乎冷到骨子里。 【咳咳,果然还是有些不习惯你这腔调,怪伤人的。】 “......” 【好了,先下去吧。】天道说完顺着羽箭的方向看向了曲丰羽,而后又转身望向了寻浪所在的位置,【我只是有些低估了,他竟有如此之大的影响力。】 “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有何目的。” 娄昕舟知道天道所言何人,听罢便顺着说道。 【我亦不知。】 天道听罢回头,笑着回。 娄昕舟带着南荣念落到地上,听到天道的话也只是回头看了祂一眼,对于这个回答她并不意外,因而并未说什么,只淡然略过了这个话题,问起了其他。 “现在该怎么办?” 【你带着他躲起来吧,剩下的交给我。】 娄昕舟听罢却是皱眉,心中不禁有些迷茫。 “往后就没有卷章了,我又该如何行事?” 【随心就好,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娄昕舟闻言微微一顿,许久呢喃重复。 “是吗?随心就好......” 第420章 凡食 “两位住店还是打尖?” 见着有两人进来,金碧辉煌的店铺中迎来一店小二,满脸笑容地招呼他们进店。 娄昕舟微抬起头来,正待开口,却被身后的少年拉下。 “住店,一间上等客房,采光要好。” 南荣念轻声答道。 “好嘞好嘞,二位客官请随我来登记。” 那店小二一听连连点头,侧身邀他们二人进去,南荣念见状便伸手拉过她的手,缓步跟着那店小二进去。 娄昕舟任他牵着走进去,早已习以为常。 自那日以后,南荣念总是会想方设法挡在她的面前,无论是做什么事情,就连与人交谈这般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也不会放过。 如今整个修真界都在追杀二人,这半年来,她从未见他有哪怕一刻放松下来。 可尽管知道他内心焦虑不安,她亦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一是受无情道的影响,说不出轻柔的话来,二是她的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这样重复着一日一日的逃亡。 “这里是凡人的地界,他们暂时找不过来。”刚关上房门,南荣念便转过身来对她说道,“师尊,我们要不要在这里多留几日?” “多留几日?为何?” 娄昕舟一进门便走到窗户边上,悄然放出些神识查探周围异常。 “总是这样奔波也不是办法,过两天正赶上这个国家的庆贺佳节,师尊,我们总该放松放松。” 南荣念的话说完,娄昕舟也刚好探查完周遭,确定没有任何的灵力波动,她收回神识,走到桌边坐下,又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些干净的碗碟与吃食摆上,这才回他。 “也好,凡间的节日甚是热闹,看看也无妨。” “听说今晚有个灯会,那师尊可愿陪我去瞧瞧?” 南荣念一听便笑了起来,少年眼中荡漾着淡淡的湖蓝之色,娄昕舟抬头时正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愣,将拒绝的话语咽下,轻轻点了点头。 有那么期待吗?好久都没见他笑过了。 见她点头,南荣念高兴地在她的对面坐下,遂又开口问道。 “师尊尝过凡间的吃食吗?” “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有些好奇。” 南荣念笑着回道。 许是被他的好心情感染,娄昕舟也觉放松下来些许,听到少年的问题,她转头望向窗外。 两人住的这家客栈位于最繁华的街道,街边摆满了各式摊贩,小吃自有不少。 “闻着倒是挺香的,可那些东西,对修仙之人来说,杂质太多了。” 言下之意,没有尝过。 当然,这只是对于白允来说,实际上,她在现世的时候,还是尝过一点的,就比如说冰糖葫芦什么的。 “修仙界的食物都是些灵物,主要关注对修仙者更有益处的烹饪方式。但凡间的食物大多只考虑口感,好不好吃,师尊就不想试试吗?” “修仙者哪里在意口腹之欲,况且,我并不觉得凡间的吃食会好吃到哪里去。” 现世时,在尚未进入仙门之前,她还流浪过好长一段时间,那时吃的都是些最简单不过的东西,至多果腹,也谈不上美味,更不值得她回念,此刻自然也谈不上想要尝试了。 “是吗?” 可这话一出,南荣念的眼中的光彩肉眼可见暗淡了许多,娄昕舟回头瞧见,于心不忍,只好又答。 “不过,试试也无妨。” “真的?” 暗淡下去的蓝色光芒瞬间又亮了回来,娄昕舟悄然松了口气,而后轻轻点头,接着问道。 “阿念,你可是想吃些什么?” “嗯。”南荣念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忽而起身往门外去,“师尊,我出去买些东西,晚些时候回来。” 娄昕舟倒是没想到他行动得竟然如此迅速,只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了眼窗外小摊,便去床上打坐去了。 渡劫往前精进便是登神,只是她并没有这个决定,不过是想巩固修为罢了,也能静下心一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感知到熟悉的气息,知道是南荣念回来了,便睁开眼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桌子冒着热气的饭菜,她眼神微动,一时愣住。 “师尊,生辰快乐。” 南荣念对她的反应似乎颇为满意,满脸笑意地走到她的面前,伸出一只手去牵她。 娄昕舟有些愣愣地搭手上去,下了床,被他引到桌边坐下,竟是一句话未说。 生辰…… 白允的生辰吗? 此刻天已黑尽,她转头望向窗外,才见屋外张灯结彩,一轮圆月高挂,才猛然发现这节日然是中秋。 “……” 没想到,南荣允的生辰竟和她是同一天。 “师尊,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南荣念见她呆然望向窗外,以为是她不喜,有些犹豫地问道。 “这可是我借了客栈厨房亲手做的。” 竟是亲手做的? 娄昕舟微惊。 两人来时不到中午,现在天已黑尽,她瞧着桌上菜品十几样,每一个都色香俱全,一定是花了不少时间。 “没有,我很喜欢。”娄昕舟轻声回,“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师尊喜欢就好。” 南荣念笑着回,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双碗筷,接着连连夹了好几样菜放到了那碗中。 “师尊快尝尝。” 娄昕舟便低头尝了尝,陌生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来,很是奇妙,自不是难吃,反而好吃极了。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带着些惊喜之意,南荣念见她这神情,知是喜欢,便很是满意地笑了。 那些菜都是凡间的家常菜,带着烟火的气息,对娄昕舟来说本是十分陌生,可她却忍不住心中喜欢。 她抬头时发现南荣念正笑着看她,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什么。 “可为什么突然做起凡间的吃食?” “前日见着田野间有一对凡人夫妇很是恩爱,就有些羡慕他们的生活了。” 南荣念撑着头回道。 娄昕舟闻言抬头看向他,只是并未说话,她其实也记得那日所见,甚至还多看了几眼,不过当时并未注意到身后少年的反应,原来他也有那般想法吗? “师尊也是这样吧。” 南荣念忽又出声,娄昕舟听罢手微微一顿,但很快回神恢复正常,才回答道。 “凡人亦有凡人的苦,我不后悔自己选的路。” 只是,有些羡慕他们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纷争罢了。 第421章 无措 凡间的节日总是热闹的,吃完了饭,两人就出去逛了许久。 一路没有什么话,他们也只是并肩走着,街上的人几乎人手一只花灯,娄昕舟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南荣念便不知从哪里递过来了两盏,而后又拉她游湖划船,听船上伶人咿呀,一边喝彩一边赏月。 夜就这般过去,待街上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两人才重新回到客栈,可少年却还是兴致勃勃,娄昕舟回头看见,还未来得及询问,就见南荣念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轻轻递给她。 “兔子?” 娄昕舟微微惊讶。 “方才出去的时候看见了,想着师尊或许会喜欢。” 南荣念解释道。 娄昕舟伸手接过,愣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摸了摸怀中的小东西,轻轻笑了笑,抬头说道。 “我很喜欢。” 可到底是看得出有些刻意,如今不论做什么,她的反应都很平淡。 两人竟是有些沉默,屋中静下来,只听得见刚点起的油灯燃烧的声音。 “不知师尊有没有想过。” 许久,南荣念忽而出声。 “什么?” 娄昕舟抬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将怀中的毛绒之物轻轻放到了床边。 “如果我们是凡人的话,这会不会就是我们的日常呢。” “凡人也不是天天赏月游湖。” 娄昕舟转过头去。 “这不关事。” 南荣念却是轻声笑道,他走到她的身旁坐下,油灯的光芒有些恍惚,两人的影子印在木墙之上,也跟着晃荡。 “只是如今在凡间待得多了,我才忽然发现,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我和师尊都没有一起去做过。” “......” “就比如说登山,踏青,赏花之类的......” “......” “这些对凡人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 “行了,别说了。” 娄昕舟却不知为何竟是觉得有些听不下去了,忽而出声打断,南荣念便很是听话地噤了声,许久才有些落寞地笑道。 “时候不早了,想来师尊今日也累了,好好休息,我......”说到这里南荣念微微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暗淡的光芒,“想出去散散心。” 便起身出了门,走得很是干脆,甚至都没给娄昕舟留一个反应的时间。 “......” 屋中便陷入了死寂,娄昕舟坐在床边发愣,须臾伸手捂在了自己的心口。 心脏依旧在鲜活地跳动着,可她却什么情感都感知不到,平静,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 黑夜中,橙红色的光芒打在幽深的湖水之上,黑混着红与白,怎么都分不清楚。 南荣念沿着这条河走了许久,直到出了城才堪堪停下,他的手指不断地握紧、松开,而后又再次握紧,他知道缠绕在自己心头的那些情绪到底是什么,焦躁、不安、害怕,几乎囊括了所有称得上糟糕的心情,压迫得他实在喘不过气来。 他真是弱小得可怕,在六门面前宛若一只渺小的蚂蚁,毫无还手之力。 就只是想要保护她,想要让她开心都做不到。 真是无能极了...... “主人......” 天阶的器灵和契约它的主人连接着心智,允玉自然也能感知到他心中的痛苦,忍不住出声唤道。 “您会变得强大起来的。” “是吗?那还需要多久呢?” 南荣念听到它的安慰,心中痛楚却没有丝毫缓解,只冷声问道。 “......”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至少不会是现在。” “......” “而等我强大起来,她也早已离我而去,不在我身边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夜里的风寒意浸骨,南荣念记起那日在允玉预测的未来里看到的通天神阶,心脏又扭痛起来。 允玉听到他的回答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它无法反驳,也无法提供解决之法,只重新安静下来,可不知过去多久,却被自己主人心中升起的想法吓了好大一跳,连忙出声劝道。 “主人,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南荣念听到器灵的声音却是微微一惊,从河边退开几步,须臾竟是不禁笑了。 “反正她最后都舍弃了我,那我早些死掉不是更好吗?” “不是......不是这样......” 只可惜小器灵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南荣念带着笑意的声音打断。 “那样......那样她也不用与天下为敌,不用同整个修真界厮杀!我也会好受一些......不是吗?” “主人,您不要这么想,就是我也能看得出您对她来说究竟有重要。” 允玉继续安慰道。 “当然,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 “那您还......” “可也正是因为那样,我才会如此迷茫,进退两难。” 南荣念说着竟是直直跪坐在了地上,他微微抬起头看,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今夜可是中秋,月亮很圆,可映入他的眼里,却是那样不得意。 “既然如此痛苦,可需要我帮帮你?” 却是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南荣念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去,就见寻浪一身白衣站在月暮之下,他脸上笑意正盛,心情似乎很是不错。 “寻浪......尊者。”他和娄昕舟行踪隐秘至极, 六门都不得两人踪迹,他是如何寻过来的? 叮!叮当! 惊疑之间,南荣念忽而听见几声清脆至极的铃声,似在身遭左右,可张望却又寻不见,正想抬头问问突然出现的人,却发现那人早不知何时到了他的面前。 还是咫尺距离。 蓝白色的灵光闪现只一瞬,下一秒,他便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境况之中,身体突然变得僵直无比,甚至感知不到手脚,视野也变得狭小,不受控制。 “啊呀,居然真的成功了。” 却是寻浪带着惊喜的声音。 南荣念不知他那话是什么意思,心下直觉不妙,下意识想要挣脱,却是根本动弹不得。 “别担心,你只是变回了原型而已。” 第422章 你听见了吗?阿念,我在,以后也会一直都在 屋中安静极了,油灯也不知何时燃尽了,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中,娄昕舟从打坐中睁开眼,抬眼望了望窗外。 天还没有亮,明月依旧高悬,但看得出来离南荣念出去已经很久了。 娄昕舟不禁微微皱眉,从床上下来,忽而又床头的那只兔子早不知去了哪里,恍然一愣,便放出神识去找,才在桌边的角落里发现它的踪迹。 那小兔子似乎是饿了,一直在角落摸索,娄昕舟见状轻步走过去,在它的面前蹲了下来,随后翻转手腕,自空间中取了些灵植出来,放到了它的面前。 灵植带着天地的灵气,娄昕舟刚将它们放在地上,那小东西就迫不及待地过来了。 见它吃得开心,娄昕舟这才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去。 南荣念出去得有些太久了,她果然还是不太放心。 娄昕舟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神识顺势放出去,终于在城外不远处发现了少年的踪迹。 “居然跑那么远去了。” 不过好在没事,等他自己回来吧。 娄昕舟心下松了口气,正要回去继续打坐,忽而感知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眼睛猛然睁大,一个翻身就出了屋子,往城外慌忙赶去。 寻浪来做什么? ...... “别担心,你只是变回了原型而已。” 寻浪看着手中小巧的一只古色铜铃轻声说道,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眼中笑意此刻竟是淡了许多,转而掺杂了好些别的情绪,月光下形单影只,看着倒是有些落寞。 娄昕舟赶到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她匆匆打量几眼,几下锁定寻浪手中之物,心下一揪,手腕翻转唤出灵剑,转眼近至寻浪身前,而后剑尖轻轻一挑,便将那古色的铜铃从寻浪手中夺了过来。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给寻浪丝毫反应的机会。 “尊者来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寻浪对她的出现竟是丝毫不意外,见着人落在河流中间,他转身过去笑道,语气很是随意。 娄昕舟轻垫着脚尖立在水面之上,手中灵剑不过普通地阶,可在那暗蓝色灵光的加持下,雪白的剑身映着清冷月光,竟是有了几分含微的风采。 “你做了什么?” 娄昕舟冷声问道,语气中难以掩盖地染上了些许怒气,被六门围攻时她都不曾这样。 “用不着对我那么大敌意呀。”寻浪闻言笑道,“我们不是敌人。” “犹未可知。” 娄昕舟却是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她的左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握着那古色的铜铃,不敢放松分毫。 见着她这般警惕,寻浪摇头笑了笑,朝娄昕舟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后者见状却是一个翻身,离他又远了几米。 “……” 寻浪便低头又笑,他的眼中光彩莫名,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意思。 “尊者不是知道吗?他是我的造物,我所做之事,皆是为了帮他找回曾经。” “找回曾经?” 娄昕舟皱眉。 “白允尊者你也会炼器,应当能够理解吧。”寻浪解释道,“自己呕心所铸之物因某些原因被损坏,会想要修复它。” “......” 银辉洒在水面之上,娄昕舟紧握着手中灵剑,夜风抚起她几缕发丝,显得清冷又不近人情。 寻浪不知她有没有听进去,许久又继续补充道。 “我理解你有所戒备,但放心吧,我真的不是你的敌人。” “那你此次前来是做甚?” 娄昕舟听罢抬眼问道。 “看看进展如何。”寻浪毫无犹豫地回答道,“他如今已经能够化作原型,证明我之前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 听到这话,娄昕舟微微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古色铜铃,其上金光流转,看着就知不凡。 原来这便是他的真身。 娄昕舟觉得心中有些惊奇,又觉手中小巧之物瞧着很是可爱,指腹轻轻摩挲着古铃铜身,心下放松不少。 “虽能化作原身,但他依旧很虚弱,力量不及以前千分之一,所以你也不必忧心,很快就能变回来的。” 可她面上神色不显,寻浪以为她是担心,便轻声开了口。 “需要多久?” 娄昕舟问道,只是并没有抬头。 “快得话,今夜就能变回去。” 寻浪笑道。 “我知道了。” 娄昕舟回,终于将灵剑收了起来,许久见着那人还不离开,遂又问道。 “尊者还有什么事吗?” “真是无情啊。” 寻浪听罢摇头感叹一声,说完摆了摆衣袖,真就转身走了。 娄昕舟见状脚尖轻轻一点,水面漾起一层浅淡的波纹,她在空中灵巧一转,便重新落回到了地上。 “啊,对了。”却是那人还未走远,幽幽飘回来一句话,“提醒一句,你的好徒儿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方才都想寻死了,你最好注意一下。” 寻死? 娄昕舟微微睁大眼睛,心下诧异,又觉有些不可置信。 想不到竟到这种地步?可他当真半点不提。 这些天看他说笑同寻常无异,她竟是丝毫没有察觉。 可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恐惧将来吗?是即将到来的大战之日还是别的什么? 不,该是别的。 娄昕舟有些明白了,她抬头看了看今夜的天,此刻已是后夜,云层渐厚,在风的推促下,遮挡了那圆月的许多光芒,她亦看不清它的全貌。 “......” 许久,她轻轻将手中握着的小巧铜铃贴在了心口,心跳的声音强而有力,她轻声说道。 “你听到了吗?阿念,我在,以后也会一直都在。” ...... 南荣念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人轻轻搂在怀中,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香气,和那人挨着的地方甚至能感知到些许冰雪的寒意,而他的头刚好贴在她的心口之处,只要屏息倾听,就能听见缓慢而明晰的心跳声。 他微微睁大眼睛,悄然抬头去看。 映入眼帘的是那人熟悉的面容,只是,尚在熟睡之中。 “你听到了吗?阿念,我在,以后也会一直都在。” 脑海中响起了不久前她说过的话,朦胧而又清晰,他的手不禁轻轻握紧,许久,才重新低下头去。 第423章 变天 天蒙蒙亮的时候,娄昕舟才醒转过来,可睁眼并未瞧见怀中之物,心下一惊,猛然坐了起来。 恰在这时,又听推门声传来,她转头去看,见着南荣念端着两碗米粥走了进来。 心下悄然松了一口气。 “师尊,你醒了啊,正正好,这粥我也刚做好,师尊快来尝尝。” 南荣念同往常一般笑着,仿佛昨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娄昕舟听罢轻轻点了点头,从床上下来坐到了桌边。 她昨夜居然睡了过去,明明那人才刚来过,又将南荣念变回了原型,她万不该放松警惕。 “师尊,快尝尝,这还是我方才刚学的,第一次做,要是不好吃,师尊可不许笑我。” 娄昕舟闻言低头看了看那粥,里面似乎加了好些东西,她依稀能看见些许肉沫,还有一些不好分辨的黑色之物。 “这是何物?” 她抬头轻声问道。 “松花蛋,听说是当地的特色呢。” 南荣念笑着回。 娄昕舟微微惊讶,想不到那黑不溜秋的不规则之物竟是某种蛋类,偷偷淡淡尝了一口,而后又是一惊。 入口鲜咸,米粥浓稠,带着肉的鲜香,可又能让人尝出淡淡的苦味,口感甚是奇妙。 “师尊,怎么样?我没做失败吧?” 南荣念见她顿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娄昕舟听罢轻轻摇了摇头,本不打算再说什么,忽而又记起寻浪昨夜的话,便抬头轻轻说了一句。 “怎会失败?很好吃,只要是你做的,我都会喜欢。” “那以后师尊吃食,可能全让我包了?” 南荣念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是受用,闻言开玩笑说道。 “当然。” 娄昕舟回,不自觉间竟是微微勾起了唇角,南荣念与她相对而坐,从进屋时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自然是发现了,心下一惊,眼中流光溢彩,见着她将那肉沫松花粥全部吃完,忍不住欢喜,可须臾又觉心口酸涩。 这是自他重新活过来后,她第一次发自真心的笑啊。 可他们,究竟还有多少时间呢? ...... 昨夜发生了那般事,娄昕舟自是不愿意在这里多留的,吃完了早饭,她便带着南荣念去退了房,打算寻个无人之处,放个掩息法,御剑走人。 可脚才刚踏出客栈,就见外面突然变了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突然一整个个暗了下来。 “怎......怎么突然变天了?” “发生什么了?” “你......你们快看啊!那......那是什么?!是妖兽吗?是妖兽吗?!” 众人一听纷纷循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是不知何时一个庞然大物坐落在了城池的正上空,它的全身漆黑,大到一眼看不到边,挡住了当空皓日,使得一整个城池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这是个什么东西?妖怪啊!妖怪袭城了!” “快跑!大家快逃命啊!” 这里只是个凡人的城池,里面的人从未见过如此场面,顿时就慌乱起来,四处逃窜,尖叫声不绝于耳,混乱非常。 南荣念见状迅速将娄昕舟拉到了身后护着。 “师尊小心!” 几乎就是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忽而传来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地面猛地震了几下,娄昕舟抬头看去,竟是有无数的猛兽从那庞然不知何物的东西上落下来。 “是御守宫的人。” 娄昕舟冷声说道。 “他们怎么找过来的?” 南荣念听罢皱眉问道。 娄昕舟也同他一般意外,只是现在这般情况,容不得她深思,她环顾了四周一圈,拉着南荣念退回客栈,而后一挥右手,一道灵光灵光飞出,客栈的大门轰然关上。 “这......这外面到底是怎么了?你......你们又是什么人?” “是......是仙人吗?我们是不是有救了?” 客栈里的人还剩下不少,见着这般,便有人忍不住出声问道,接着就纷纷朝二人跑来,寻求庇护。 娄昕舟见状皱眉朝后退了半步,南荣念瞥见她的动作,便冷冷看了众人一眼,上前挥出一道金色的灵光。 “离她远点。” 白衣的少年冷声说道,瞬间,所有的人都被吓住了,不敢再上前半步,整个客栈噤若寒蝉。 娄昕舟此刻也顾不得掩盖身份,只迅速给整个客栈上了一层掩息的术法,接着又去落阵,防御的法阵添了一层又一层,直到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她收手才停下来。 “师尊,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御守宫位列天下第三门,实力仅在天合乐以及昆仑之下,同别的门派不同,他们不仅有尊者坐镇,持有天阶法器,还豢养了许多妖兽,其中甚至不乏灵兽。” 娄昕舟从空间中唤出了近来常用的地阶灵剑,紧紧握在手中。 “方才天上那庞然大物,或就是史阳禹所豢养的灵兽——玄武。” 白允不理世事,这些事情娄昕舟本不知道,但这半年来的逃亡,她暗中也探查到了许多东西。 “我们没有胜算,只能找机会逃跑。” 娄昕舟说着,没有持剑的那只手附在了刚落下的结界上面,这样做能让她听见外面的动静。 “关——城——门——” 一声雄浑的声音渡了灵力自高空传来,娄昕舟自然识得,那正是御守宫掌门史阳禹的声音。 竟是城门关上了? 娄昕舟微微惊讶。 御守宫的人来这处自是抓拿她同南荣念二人的,可对修仙之人来说,城门不过摆设,关它做什么? “他将城门关上了。” 娄昕舟皱着眉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南荣念,后者听罢微微一愣,也是不解。 “什么?城门被关上了?那......那我们怎么逃?” 安静了许久的众人听见娄昕舟的话,顿时变得不安起来,掌柜的躲在柜台之后,也探出半个头来,小心翼翼说道。 “仙......仙人,您二位一定会救我们的对吧?” 听了这客栈掌柜的话,南荣念忽而恍然大悟,眼睛猛然睁大。 “师尊!他们莫不是打算用这满城的百姓来要挟你?” 第424章 威胁 娄昕舟在听见那掌柜的话之后,也明白了过来,她转头看了看客栈中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众人,又看了看身旁的少年,微微皱眉。 “如果他们真的打算这么做,必然受到天下指摘,或许,并不是这个。” 娄昕舟冷声分析道,她这般说着的时候,手一直靠在结界之上,时刻关注着外界的情况,却是没想到下一秒史阳禹就开了口。 “南荣允,我知道你一定是在的?你二人逃了半年,也该累了吧。” “......” “听闻你向来有仁义之美名,怜悯众生,不知这满城凡人的性命,可值得你现身啊?” 疯了吧。 娄昕舟不禁微微睁大眼睛。 天下六门都是正道,做的都是除魔卫道的正义之事,向来不会牵扯凡人,如今为了逼她现身,却是扬言要屠戮城池,实在骇人听闻,名声也不要了吗? “我呢,时间也不多,但想来你一定为难,所以啊,还是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好好想想吧。” “......” “师尊,你听见什么了?” 只有布下阵法的人可以依靠触摸结界听见外面的动静,因而南荣念并不知道她听见了什么,但见着她神情不对,便有些着急地问道。 娄昕舟闻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简单回答。 “形势未定,容我多听听。” 南荣念听罢点了点头,掩下心中不安,安静地呆在一旁。 娄昕舟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外面,自方才喊话之后,史阳禹就暂时没了动静,倒是街上变得更加混乱了,娄昕舟时不时就能各种猛兽的吼叫嘶鸣声,低沉尖锐的都有,数量之多,甚至掩盖了屋外百姓求饶哭喊的声音。 “......” 已经开始了吗? 娄昕舟皱眉想到,她此刻只能靠耳朵听,因而并不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御守的四个渡劫都来了,她若是放神识出去,定然会被察觉。 该怎么办呢? “......” 屋外都是和她没什么关系的人,他们的死不会引起她任何情绪波动。 只是,她尚有良知,屋外不过普通人,若那些人因他们而死,她亦会良心不安。 “师尊,不可出去。”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南荣念有些担心地开口劝道,而后伸手拉了拉她。 娄昕舟转头看了他一眼,知他担心,可实在不知说些什么,最后只轻轻握了握少年拉着她衣袖的手。 说实话,她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迟疑间,她忽而又听见史阳禹开了口。 “南荣允,我倒是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沉得住气,莫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人吧。” “......” “哦,我猜你一定在想,御守宫是天下六门之一,除魔卫道才是我们该做之事,碍于地位名声,我定然只敢说说,是吗?”说到这里,史阳禹忽而大笑了一声,“不过呢,御守名声在外,皆是救死扶伤的美名,你说这屠城之事传出去,天下人该觉得是谁杀的人呢?” “哦,对了,我居然一不小心忘了,白允尊者也有好名声在外呢。” “......” “可是呀,半年前你二人清溪被围,可是威胁过六门呢,说什么若是六门不饶南荣念性命,你便拉着方圆百里的百姓去死。” “......” “是有过这回事吧,哦,尊者好像没说得这么露骨,但言下之意谁都听得清楚,不是吗?” 听到这里,娄昕舟才彻底明白过来,史阳禹是铁了心会杀人的,修真界的人虚伪自私才是大多数,她知道他们的私心,如今形势已定,她必须做出选择。 “哦,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前段时间,六门为了寻你,特意去了趟雪山,听说你和九尾一族交情颇深嘛。” 什么? 娄昕舟的眼睛微微睁大,九尾狐可是灵兽,它们不问世事,也不掺和人间纷扰,六门竟然会做到如此地步? “可真是让人唏嘘啊,直到它们灭迹消失,你居然也片刻未曾现身,真是冷血无情啊。” 饶是情绪波动极小,娄昕舟也有些站不住脚了。 九尾灭族了? 怎么可能?俞章可是渡劫的灵兽啊,怎会如此简单就...... “师尊,你怎么了?” 南荣念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娄昕舟有些恍惚地抬头看他,白允和俞章算得上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交情,心中自然是有分量的。 “九尾一族,没了......” 南荣念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开口会说这么一句,整个人直接愣在了原地。 九尾没了,那般强大的种族居然没了? “......” “仙......仙人,你们没事吧。” 那掌柜见状有些害怕地从台柜后面探出半个身子来,小心翼翼地问,客栈里的其他人也朝二人的方向看来,只是并不敢上前。 娄昕舟闻言抬头看了看他们。 那些人的眼中几乎都是胆怯、恐惧,还有紧张,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从中窥出些真心实意的担心来。 忽而记起在现世中小时候的事,流浪落魄之时,一家酒馆的夫妇收留了她一段时间,他们本不富裕,但却愿意在家中添一双碗筷给她。 也不知那好心的一家人,如今如何了。 “没事。” 娄昕舟出声回道,尽管声音还是很冷,但已经收了许多,那掌柜的听罢松了口气,吞了吞口水,竟是从台柜后面走了出来,犹豫半许,又轻声说道。 “两位仙人,方才听你说什么......什么六门,什么宫的,我也不是很懂,但我能看出来,你们是好人。” 娄昕舟也没想到他能有这般勇气,有些惊讶。 “这两天小公子,不,小仙人借用厨房,不仅给了我们大笔钱,还帮了我们许多忙,所以我知道的,你们是好人。” “你想说什么?” 南荣念将娄昕舟扶到了一旁一张椅子上,转头冷声问道,语气十分不善。 那掌柜一直强调他们是好人,莫非是想让他们站出去,好让自己活命? 娄昕舟见状拉了拉南荣念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阿念,你别吓他们。” “那个,不......不是的,小仙人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南荣念微微仰头,接着问道。 “我们客栈为了保存粮食,有建一个地窖,为了方便,地窖里设了挖了近道,可以直接出城,或许二位就可以逃出去。” “那你为何不走?” 南荣念听罢,却是皱眉问道。 “要到地窖需要走后院过去,方才我透过门眼看过了,有只黄金大老虎在那边。” 第425章 我会很快赶到你身边,绝不会让他们抓了你。 “师尊。”南荣念一听这话,立马看向了娄昕舟,“这法子也许可行。” 娄昕舟也是赞同,闻言站起身来,眼神示意那掌柜的带路。 三人行至门前,见其余人没有动静,娄昕舟回头看了身后的少年一眼,后者便心领神会了。 南荣念转身看了眼客栈里的其他人,那些人有些被吓着了,许久不敢上前,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须臾挥挥手,开口说道。 “还愣着做什么,都跟上来。” 那些人一听这话连连点头,纷纷松了口气,几步跟上了他们。 娄昕舟果然还是做不到那般绝情的,凡人在修仙者的眼中当真或如蝼蚁一般,可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所以,她亦不会放着这满城性命不管的。 推开门前,娄昕舟给所有人都上了掩息的秘法,严肃且认真地嘱托道。 “我方才施了能掩盖气息的秘法,能让外面的那只猛兽暂时看不见你们,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绝对安全,出去后,万万谨记,不可惊呼,不可滞留,不可让它碰到你,一定紧紧跟上前人,快速通过。” 说罢又看向那掌柜的。 “你带着他们先走,沿途用石头留下标志就行,我们稍后一些出发。” “这......这是为什么啊?” 听到娄昕舟不和他们一同离开,众人便有些不安了,有人壮着胆子开口问道,脸上写满了紧张害怕,很是不乐意。 他们还是不敢完全相信方才娄昕舟给他们上的术法,明明身上什么感觉都没有,真能让外面那只大老虎看不见他们吗?还让他们先走,莫不是拿他们当诱饵? 娄昕舟哪里不知他们为何不愿意,可惜时间紧迫,争执解释又太过耗时,她便伸手拉过那问话的人,大开了客栈连通后院的大门,而后将他往外一推。 院中的黄金大虎听见开门声,猛地朝这边望过来,它足足有两个成年男人那么高,两只金铜色的眼睛瘆人极了,众人看得分明,它的眼中分明倒映出了跌倒在院中男人的身影。 猛兽警觉地朝这边缓步而来,它低垂着硕大的头,气息厚重,自喉间发出低沉嘶吼,嘴角还淌着黏腻的不明液体。 那掌柜的猝不及防摔被推了出去,满脸的惊慌,起身又见那老虎朝他而来,吓得就要大声尖叫起来,娄昕舟便适时开口了。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万万谨记,不可惊呼,不可滞留,不可让它碰到你。想活命的话,还是快些往地窖去吧。”说罢又看向站在她身旁的掌柜的,“去带路吧。” “好......好的。” 被推出去的那人终是没能叫出来,在那老虎就要近身的时候,他被客栈掌柜一把抓住往地窖的方向而去,可神奇的是,那老虎却仿若没有看到他们一般,两只金铜大眼尚死死盯着大开的院门。 “真......真看不到?” 有人不禁小声感叹。 “快些走吧,没时间了。”娄昕舟侧身冷声说道,“记得绕开它。” “是,我们知道了。” 众人连忙答应,壮着胆子一一走了出去,不敢停留半刻。 “师尊,那我们如何离开?” 南荣念见人终于走完了,便开口问她。 娄昕舟瞅了眼门口的老虎,却是一把关上了院门,走到桌边坐下。 “御守宫四个渡劫的都来了,他们对同阶修士的气息相当敏感,若是没那么警惕,我或许可以试试,但......” “此刻他们肯定四放神识,大肆搜寻。” 南荣念接道。 “是的,所以我断不能贸然出去,但阿念,你或许可以。” 娄昕舟点了点头,抬头看向他。 “师尊,我不会离开你的。” 南荣念一听这话就慌了,连忙否决。 娄昕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须臾轻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我并不是让你离开我,是让你先出城,在安全的距离现身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而后,我再趁机逃出。见着我们都跑了,他们多半也不会再理会这满城百姓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师尊,我们之后该怎么逃呢?” 南荣念想了想同意了,但立刻又有了新的疑问。 “我会很快赶到你身边,绝不会让他们抓了你。” 娄昕舟闻言说道。 南荣念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微微一愣,而后笑道。 “师尊,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以他对她的了解,又哪里用得着讨个承诺呢? 娄昕舟闻言却是别过了头,她自然知道南荣念问的是什么,只是寻浪昨夜吓她不清,这话不只是说给南荣念的,也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出了城门就好了。玄武重在体力,能载千人,但速度却不快,其余妖兽还威胁不到我,只需注意史阳禹在内的四个渡劫。”娄昕舟一边说着,一边将南荣念拉到身前来,灵光在空中划走,她迅速落下了好几道术法,“但,御兽的,如何跑得过剑修?何况......” 娄昕舟忽而又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沓符纸来,选了几张地阶的出来递给南荣念。 “我们还有这么多地阶符箓。” “我都忘记师尊还会画符了。” 南荣念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和娄昕舟定好了出逃的计划,他先前的紧张竟是全然消失不见了。 “万不可放松警惕,我们还没逃出去。” 娄昕舟见他有些松懈,便开口提醒道,南荣念听罢连连点头,又选了手中的几张符箓用灵力点燃了。 “你该识得吧,疾风、隐息还有幻形......” “师尊都教过,我自然认得。”南荣念回,“不过,师尊给我这张幻形是……” “嗯,出去后你就让这符箓变幻成我的模样,这样争的时间更多一些。”娄昕舟解释道,“而且,虽然御守来了四个渡劫,但距离足够远的话,他们也没那么容易识破。” “好。” 南荣念点头答应。 “另外,我还需要你将我们在这城里的消息散出去,或对一般人有些困难,但你有允玉,是能够做到的。天合乐离这里不远,你传信给曲丰羽,只要他们来了,史阳禹就万不敢再杀人了。” 娄昕舟接着说道。 “好,我知道了 我现在就传。” 南荣念说罢便取出允玉来,闭上眼睛将消息发了出去,橙红的光芒亮起暗下,也不过几息。 娄昕舟看着他认真的模样,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竟是直接将手里所有的符箓全都塞给了南荣念。 “不行,我再多给你一些,你放在身上,随时用。” “可都给我了,那师尊怎么办?” 南荣念微微睁大眼睛。 “阵法的效果和这也差不多,我用不上,你比我更需要一点。”娄昕舟轻声回道,“好了,时间不多,赶快从地窖离开吧。” 娄昕舟说罢便将人往外推去。 “史阳禹就给了我一刻钟,现在只剩不到一半的时间了,你我得快点了。” 第426章 破局 将南荣念送走之后,娄昕舟重新关严了客栈的院门,又将手附到结界之上,闭上眼睛时刻注意外面的动静。 让她有些惊讶的是,现在竟然听不到什么人声了,外面几乎都是猛兽踱步搜寻的动静,时不时传来房屋墙壁倒塌的轰隆之声。 人都去哪儿了?怎么这么安静? 娄昕舟不禁有些疑惑,可仔细想想又忽而明白了,史阳禹定是将人集中到一个地方去了。 但若是这样,方才和南荣念定下的计划就不能两全了,她还得想办法解救那些无辜的凡人。 “碰!” 忽而传来一阵爆炸声,娄昕舟猛然睁开眼,就见客栈面向街道的那面墙轰然倒地,下一秒涌进许多妖兽来,四处探查。 好在来的不过妖兽,识破不了她先前落下的阵法,她只需注意不要让它们碰到自己就好。 “南荣允,莫非你真这么无情无义?” 史阳禹见她许久不现身,等得有些急了,他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尽管时间未到,他还是不耐烦了。 “罢了,那我们就换种玩法吧,我不减你时间,但从现在开始,每过十息,我便杀一人,直到时尽,你觉得如何呢?” “你不回话我就当你同意了,那好,我该选谁呢?老人还是小孩啊,嗯,果然还是小孩儿吧,毕竟尊者可爱护自己的徒儿呢。” “!” 他竟是如此行事。 娄昕舟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灵剑,剑身嗡鸣,似乎也对那人的做法感到十分的愤怒。 “嘿,就你吧,小娃娃,你可别怪我啊,要怪就怪南荣允吧,那素来悲天悯人的白允尊者,比起你们的姓名,她更在乎自己徒弟的安危呢。” 史阳禹很快便锁定了一个孩童,似乎是怕娄昕舟不信,除了他自己的声音以外,他还用灵力放大了手中小孩儿害怕哭喊的声音。 “不要,呜呜呜哇,不要,我不要死,爹,娘,我害怕啊啊啊,救救我!” 掌中灵力翻涌,娄昕舟透过坍塌的墙壁朝天上望去,玄武庞大的身躯遮挡了她所有的视线,她不清楚他们的方位,因而也不知倒地该望向何处。 但她知道救那孩子的方法,只需透露自己的方位,只需一息。 “十,九,八......” 阿念,快点,快一点。 “七、六,五......” “呜呜呜啊,爹,娘!” 史阳禹倒数的声音,孩童哭喊的声音,都萦绕在耳边,救亦或是不救,她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四,三......” 暗蓝色的灵光自脚边涌出,周遭的结界也跟着晃荡,似乎下一秒就要崩塌。 “史阳禹。” 娄昕舟正待开口,却是先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她的眼睛微微睁大,终于松开了紧握的双手,又将溢出的灵力尽数收回。 赶上了。 “你是眼瞎吗?竟是没发现我们已经逃出来了?”南荣念的声音不似在她面前那般温和,他虽在笑,却悉是嘲讽,“嗯?御守宫这是全部的人都来了吗?可就是全部的人都来了,也没一个发现我们出城了呢,为什么呢?哦,我知道了,全是废物呢。” “你们怎么......” 史阳禹震惊极了,一时几乎愣在了原地,看着立在空中的二人,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不自觉松了手中抓着的孩童,那孩子便趁机跑回了自己爹娘的身旁。 而站在他旁边的几位渡劫尊者,也是同他一般的神情。 “呵,南荣允啊,想不到你还真有些本事,不过你还是现身了呢,看来你也是在乎这满城百姓的性命呢。” 须臾,史阳禹却是笑了,他抓过方才因惊讶而放走的孩子,一把掐中了他的脖子。 “考虑考虑吧,南荣允,你觉得,是这满城百姓的性命更重要一点,还是你二人的性命更重要一点?” “你就不怕,我们也是同你一般自私之人?” 南荣念皱了皱眉,冷声问道。 “你在开什么玩笑,若真是那般,你们缘何现身?直接跑不就好了?”史阳禹面上的神情有些扭曲,他直直地盯着南荣念,眼神几近疯狂,“快些认命吧,我知道你们在乎。” 史阳禹一边说着,一边又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几个渡劫,后者心领神会,一连施了好多术法,将身后掳来的城民团团围了起来,只要史阳禹一声命下,他们便可以在一息之间杀光所有人。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南荣念见状,眉头紧皱,一时不知破解之法,回头看了看身后白允的幻相,咬牙拖延时间。 “你们应该只是想要我吧。” 南荣念转过头来说道。 “哈哈哈哈,你这不是很明白吗?”史阳禹冷声笑道,眼中闪烁着贪婪而疯狂的欲望,“只要你愿意过来,我不仅饶了这满城百姓,还放南荣允离开,如何?” “可我该如何相信你呢,史阳禹,你总该先拿出点诚意来吧。” 南荣念脚下迟迟不动,风拂起他的衣摆,他微微低着头,声音又冷又沉。 “有什么不放心的,莫要同我讲条件浪费时间,你若再不过来,我立马杀了所有人。” “史阳禹,希望你不要误会了,在乎这满城百姓性命的人,只有我师尊。” 南荣念闻言回道,他重新抬起头来,阳光映照在他薄蓝的瞳孔之上,折射出的光芒浅淡极了,如同他的人一般,淡薄而无情。 听到这话,史阳禹不禁皱起了眉,有些不安起来。 “掌门,那南荣允为何一句话都不说?” 一旁的某位渡劫尊者忍不住开口问道。 史阳禹听罢眯起了双眼仔细瞧去,半许,忽而猛然惊觉,大声朝众人吼道。 “不好,那不是南荣允!” 可一切都晚了,正待所有人惊讶恍神,突然传来几声爆破的声音,白烟四起,众人回头看去,才知所有术法悉数被毁,一把白色的灵剑破空而出,直朝史阳禹飞去,剑风凌厉,若非他躲得快,能直接削下他一条手臂来。 “南荣允,你还真是胆大啊,竟然敢在四个渡劫的眼皮子底下耍聪明。” 史阳禹气得咬牙切齿,他手下的孩童也早已逃了回去,眼下四处白烟,那满城的人竟是在顷刻间不见影踪。 “好,好,好,你厉害,你们果真厉害。”史阳禹的脸变得十分扭曲,“不过,你们逃得了,这些凡人可逃不了,是你们逼我的,所有人听命,给我杀!” 第427章 一直以来,你只当我是你的软肋,可你同样是我的弱点 “师尊。” 远处的天空之上,娄昕舟伸手轻轻拍了拍南荣念的肩膀,后者转过头看见她,瞬间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在那边吗?” 娄昕舟微微笑了笑,神情柔和了不少,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南荣念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暗蓝色的灵光游走,在她和南荣念的身上落下一层又一层的术法,同先前一样,只要他们不到渡劫尊者面前晃荡,就不会被识破。 “我出来前趁着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便悄悄动了些手脚,幸好将人救下了,现在就等天合乐过来了。” “师尊真厉害。”南荣念闻言笑道,许是现在脱离了危险,他也放松下来,语气都欢快起来,“那师尊,我们什么时候走?” “现在。” 娄昕舟说着往身后看去,这城池位于平原之上,尽管周遭树木茂盛,但有任何风吹草动,还是能够一眼注意到,出来时她便将神识远放,早早注意到往这边而来的千余人。 最多半刻,他们便能赶到,而她给城中居民施的秘术虽撑不了那般久,但相信史阳禹很快就能注意到天合乐的人来了,光是城中乱象就够他收拾了,不会再有时间给他杀人了。 “我们往东走,或会与天合乐的人撞上,但他们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如此冒险,就是,我们得更加小心一些,阿念,一定跟紧我。” 史阳禹再次回过头去的时候,才发现南荣念早已消失在了原地,顿觉气血上涌。 他不过就转身说了几句话,就这点功夫,竟就让他们逃了? “掌门。” 忽而有一弟子急匆匆赶来,一脸慌张。 “怎么了?” 史阳禹正在气头上,几乎控制不住语气起伏,这一开口便将那弟子给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甚至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见他愣在原地,史阳禹更是恼怒心烦,他抚了抚额,大声吼道。 “快说!” “天......天合乐的人来了。” 那弟子颤巍巍地回答道。 “他们怎么来了?”史阳禹听罢眉头皱得更深,气得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到底是谁漏了消息,给我查!快去!” “是。” 那弟子很是无辜地应答,明显有些委屈,可还未待他起身去执行新任务,史阳禹忽而又叫住了他。 “等等,你去下面传信,叫弟子们都别管那些凡人了,全部回来。” “是。” 那弟子闻言颇为憋屈地退下了,他的任务又多了一个,一脸的不高兴。 ...... 娄昕舟并未带着南荣念御剑逃跑,而是靠的脚程,直接进了城池不远前的森林里面,天合乐的人为了速度,走的空中,这样会更安全一些,就是速度慢了些,好在和天合乐的人撞上的时候,包括曲丰羽在内的几个渡劫都没有察觉到他们。 夜里两人寻了处山洞歇息,因着怕离得不够远,甚至都没有生火,只新画了符箓取暖,但好歹有了喘息的时间。 一静下来,娄昕舟便开始思考白日的事情。 史阳禹那么肯定她和南荣念在城中,绝对不是巧合,这关头要说有什么异常...... 只有寻浪昨夜来过,还将南荣念变回了原型,莫非是他将他们的消息透露给了史阳禹? 猜不透,那人到底有何目的,她真的想不明白。 作为南荣念的锻造者,他嘴上说是想要修复自己曾经的作品,实际作为...... 嗯,在死灵山时,他救了南荣念一次,后来交流大会南荣念身亡,那人也帮她复活了他。 似乎,真的是在帮他们。 难道真的不是他? “师尊,你在想什么?” 黑暗中,南荣念坐在她的身旁,见她许久没有说话,不禁有些落寞,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在想我们行踪为何会败露。” 娄昕舟回道。 “师尊应该有所怀疑吧,或许和我想的是同一人。” 南荣念闻言侧过身去,几乎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你也有猜想?”娄昕舟微微惊讶,转过头去,“你觉得是谁?” “寻浪尊者。” 见她没有躲开自己的靠近,但也没有其他的反应,南荣念有些无奈地退开,回答道。 “寻浪之前救过你两次,我以为你们关系不错。” “师尊为何知道他救过我两次?” 南荣念一听,眼中光彩微动,转过头去问道。 娄昕舟听到他这般问,忽而顿住。 寻浪的确救了他两次,但在南荣念的认知里,她不该知道寻浪在死灵山救过他。 “师尊那时果然是在的吧。”许久,南荣念忽而笑道,“我的感觉没有错。” “......” “是用了掩息之法吗?那时候一堆渡劫的尊者,师尊也是真敢冒险。” “我只是放心不下,但如果让你知道我跟着,就谈不上什么历练了。” 娄昕舟别过头去回道,此刻只庆幸自己的情绪被无情道所影响,尴尬难堪也只体会到一点。 “可师尊暗中守护,还帮我疗了伤,我真的很高兴。” 南荣念听罢笑道,他字字真心,声音也很是好听,山洞里漆黑一片,除去说话声,就只有两人呼吸起伏的声音。 “先不谈这些,说回正事。” 可好好的气氛却被娄昕舟冷声打断,南荣念见怎么也无法煽动她,只好失望地将心间的欲望好好收起,而后才回道。 “他第一次救我的时候,就和我说了我的身世,也同我讲了他的目的。” “他说了什么?” “说我曾经被奸人所夺,他重新找到我时,我早已破损不堪,可他不想让自己的作品蒙尘,便费力修复我,竟是无意间让我化了形,为此他还高兴了好久。” “器灵化形他是该高兴。”听到这里,娄昕舟忍不住打断了他,“这说明他基本已经修复了你。” “并不是,他说我化形后没有半点以前的能力,甚至无法变回原型。” 南荣念回道。 “所以他所做皆是为了让你恢复以前的能力?” 娄昕舟听懂了,轻声问道,这些和寻浪昨夜对她所说是一致的。 南荣念听罢点了点头,黑暗中,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为何,情绪有些低落。 “师尊,一直以来,你只当我是你的软肋,可你好像不知,你同样是我的弱点。” 第428章 遇险 听见南荣念的话,娄昕舟一时愣住了。 无不论寻浪给南荣念所讲的事是真是假,忽然间她好像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在观云门前她二人被围,寻浪本是半神却轻易被伏,甚至暗地里找人揭露南荣念的身世,激起天下人的贪婪欲望,原本所有矛头皆是指向于她,天下人要南荣念死,但却想让她活着,可范北思闹这一出,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的六门,只望活捉南荣念,至于她,于整个修真界而言,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但她的死或会成为南荣念找回力量的导火索。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 所以那人昨夜前来,将南荣念变回原型牵住他们,又暗中将消息透露给六门最想要得到南荣念,且有实力困住他们的人。 那时在观云,曲丰羽听了陆宜的话后,对他们二人皆是下的死手,心思并不好猜。 陆宜就更不用说,一心要维护天道规则,避免祸事,六门之中撞上昆仑,她和南荣念绝不会有活路。 只有史阳禹,无论是在观云时他的摇摆不定,还是先前在城门前时他疯狂的模样,完全可以知道,他绝对想要得到活死人肉白骨的秘宝,为此不择手段。 那允玉便不能再带在身上了。 “阿念。”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娄昕舟看向南荣念,“我们得将允玉丢了。” 南荣念听罢却没有半点惊讶,作为允玉的主人,他早知道娄昕舟将副玉赠予了寻浪。 “师尊放心,我已经猜到了,早在出城时,我便将它遗弃在路边了。” 只是说这话时,他还是难掩落寞,似乎颇为不舍。 娄昕舟听出来了,才恍然自己一直顾着理清缘由,根本没有照顾他的情绪。 “阿念。” 娄昕舟轻轻唤了他一声,而后去拉他的手,忽而发现他手中还握了东西。 “是师尊给我的荷包还有木刻。” 南荣念轻声笑道。 “......” 娄昕舟闻言竟是说不出话来,只缓缓将他拉至身前,南荣念见状很是自觉的将她整个环住,娄昕舟将头轻抵在他的肩上,两人靠在岩石之上,就这样相拥到天明。 第二日两人继续赶路,直至过午时,见离史阳禹他们足够远了,才敢御剑上天,这般速度快起来,竟是没多时就见了海。 娄昕舟在沙滩前停下,转头看向一旁的少年。 “人堆里还是不安全,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或是海上某座孤岛,阿念,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史阳禹拿满城的凡人要挟于她,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南荣念听了她这话,才知她为何突然停下,闻言却是笑了,海边风大,将他的头发吹得甚是凌乱,他伸手去理,但收效甚微,于是有些委屈看向娄昕舟。 “师尊所说,一直都是我梦想中的生活,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我怎会觉得无聊?就是......” “就是什么?” 娄昕舟歪头问道。 “就是这风有些烦人,只想着吹我,却不扰师尊。” 南荣念笑着抱怨道,娄昕舟哪里能想到他说的是这个,闻言微微一愣,忍不住笑了起来,抬头放了一道灵力出来,少年的头发便瞬间老实了。 “谢谢师尊,师尊真厉害。” “那我们便准备准备出发吧,海上没有落脚点,我亦没有准备方舟,只能靠御剑飞行,但我想尽量飞远一点,就怕我们体力吃不消。” 娄昕舟有些担心地说道。 “师尊放心,我们可以轮着飞,若真担心没地落脚,就地简单造个木筏,我们飞不动的时候,就把从它从空间里拿出来摆上,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南荣念说道。 “这个办法好,这边也不缺木头,那就这样办,阿念,你我分开去寻些吧。” 娄昕舟一听就同意了,望了望四周,转头朝南荣念说道。 两人当即行动起来,没多久,就寻来了许多根大木头,当然并非随地捡的,而是目色许久,选了粗细匀称的杉木砍下,两人忙了近一个时辰,才凑到足够打木筏的数量。 此时天也暗了下来,可两人谁都没说休息,一起将那些木头用绳子捆绑结实,到海上试过,才将东西收到了空间之中,而后御剑进了海域。 只是没想到,这一飞,就飞了整整一天一夜,娄昕舟终于力竭,换南荣念到前面御剑,自己到后面回些体力。 又这般飞了几个时辰,忽而见着天色大变,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变得十分不安,海浪不住翻滚,似突然惊醒的巨龙一般,卷起一道高高的浪墙。 两人本来飞得已经足够高了,可那浪还是打了上来,似猛虎扑食一般,要将他们吞入腹中。 娄昕舟见状立即将南荣念拉至身后,自己掌剑,可就在灵力涌出的瞬间,她忽而感受到一股骇人的气息,它从海底深处漫出,威压强大得可怕,娄昕舟可以肯定,那绝不是人类能够达到的境界。 饶是有渡劫的修为,她还是被震慑住了,脚下的灵剑也不堪重压,没撑几息,竟是轰然断开。 娄昕舟的眼睛猛然睁大。 那可是地阶上品的灵剑啊! 根本没有时间调动灵力,她只来得及转身将南荣念护住,而后,就一头掉进了汹涌的浪涛之中。 ...... “师尊,师尊,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快醒醒。” 恍惚间,娄昕舟听见了南荣念着急呼喊的声音,猛然睁开眼坐起身,大口喘息平稳呼吸。 “师尊,你终于醒了。” 南荣念见她醒来,这才松了口气,娄昕舟转头看过来,才发现他的额间尽是冷汗,左手尚一直紧紧地抓着她,另一只手则是拿着一张血布,止不住地颤抖。 “你受伤了?” 见着那带血的纱布,娄昕舟的眼睛微微睁大,连忙问道。 可南荣念却是摇了摇头,眼底难过,眉头紧皱着回答。 “师尊,这不是我的血。”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抚上她的腹部,娄昕舟低头瞧见,才发现自己的腹部竟是被整个洞穿,鲜血直流。 第429章 神陨地 痛感后知后觉,腹部传来明晰的灼烧之感,娄昕舟忍不住皱了皱眉,可心下却是松了一口气。 好在只有她受了伤,毕竟有渡劫的修为,这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但若换做是南荣念,便不好说了。 她是被一块尖牙状的黑色岩石洞穿了腹部,石头并不大,最粗的地方也不过一个拳头大小,南荣念将之连根斩了,因而这石头此刻还在她的体内。 那伤口处尚残存着金色的灵力,轻轻浅浅地闪烁着。 “我方才想给师尊止血,但一点用都没有。” 南荣念忽而开口,声音还有些哽咽,娄昕舟转头发现他眼角微红,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安慰道。 “我没事,只是块石头而已,要不了我性命,最多痛了些。” “师尊......” “阿念,帮我将它拔出来。” 南荣念本还想说什么,却被娄昕舟开口打断。 那石头一直在身体里待着,总是不自在,行动也不便。 南荣念一听连连摇头。 “不行,师尊,眼下用灵力都止不了血,怎么能拔出来?” “没关系,用疗愈符试试。” 娄昕舟闻言回道,她忽而有些想念念玉了,若是白允有诸如此类的东西,眼下能省不少事。 “我方才试过了,用了三张地阶的,可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南荣念别过头去,娄昕舟先前给他的那些符箓里,就有好几张地阶上品的疗愈符,这种品阶的符箓,几乎能让濒死之人瞬间满血复活,可将之全用了,却是未有半点作用。 “居然没用?”娄昕舟听罢有些惊讶地看了过去,“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他们二人先前本是在海上的,被异力拉进了海中,可此刻...... 娄昕舟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来,在南荣念的搀扶下,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似乎是个封闭的空间,周遭尽是黑红色的岩石,却不知从何而来的光亮照亮着整个地方,脚下时而传来一些令人不安的嗡鸣声,似乎下一秒落脚之处就会轰然崩塌。 她试着调动体内灵力,暗蓝色的灵光便自掌间涌出,并无一点堵塞之意,可偏偏在放到伤口之上时,就失去了所有的作用。 “......” 她又取出一张增灵的符箓来,先前她将所有的地阶符箓都给了南荣念,可其它品阶的倒剩下不少。 暗蓝色的灵力将符纸燃烧殆尽,可等了许久,她体内灵力却是半点不见恢复。 “莫非......” 娄昕舟心中开始不安起来,这一切的现象,忽而和曾经所学的知识吻合了起来。 ...... “你们可听说过神陨地?” 高台上的长老忽而一挥衣袖,故作神秘起来。 娄昕舟站在大堂的最后面,艰难地踮起脚尖去看,可奈何前头的人比她高了实在太多,她只堪堪看见那讲课长老的半张脸。 “神陨地,顾名思义,就是神明陨落的地方。” 那长老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忽而一挥右手,灵光涌现,竟是瞬间覆盖了整个讲堂。 “这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啊,瞧,告诉我,你们看见了什么?”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方才涌现的那些灵力忽而纠缠起来,转瞬变了各种地方,或是冰天雪地,或是峻岭高耸,或是刀山火海,或是波涛翻滚之处...... 底下的弟子见状连连惊叹,眼里闪着好奇的光芒。 “长老,这神陨地原不是一个地方啊?” “当然不是了,天地初开未久,自宇宙间诞生的神明为争夺权利,相互厮杀,那时一同陨落了数位神明,祂们的力量纠缠在一起,就开辟了这方空间。” 长老解释道。 “那它和普通秘境有什么不同吗?” 有弟子问道。 “那不一样的地方可多了。一个随处可见,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一个处处机缘,一个险象环生,一个为求宝,一个只求生。” “诶?那长老,它既然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可曾现世过啊?” “当然,数万年前,一个半步登神的尊者陨落,世人借他的秘境曾窥探过神陨地一角,听说当时活着出来的只有一人,那人将神陨地之样貌告知世间,世人才知其存在。” 长老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底下弟子的状态,见着他们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比任何一堂课都要认真,很是满意地笑了。 “那长老,神陨地里是不是也有好东西啊?” 忽而又有弟子问道。 “诶,你们可别动歪脑筋啊,”长老一听笑了,“神陨地秘宝传承自然少不了,但也得活着带出来才行啊。听闻在神陨地,所有的法器灵丹都会失效,就连自身灵力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无论修为高低,进去都同普通人一般,那地方好东西倒是不少,可那种境况,活着出来都成问题,哪里还管得了秘宝传承?” ...... 在现世时,为了帮助岐鸢突破到渡劫,她还想去闯闯神陨地,后来岐鸢自己突破,她便将这件事抛于脑后,却是不曾想竟会在这方小世界里遇到。 进了神陨地便是九死一生,说实话,娄昕舟现在也不知究竟是不是按照白允的曾经在发展,若是两人死在这里面,一切是不是就前功尽弃了? 这般想着,娄昕舟从空间取出练系天道用的白玉石,握在手中轻轻摩挲。 只可惜这里根本见不到一滴水,也谈不上联系祂。 “师尊,你刚刚想说什么?” 南荣念忽而问道。 娄昕舟听罢抬起头来,回。 “我们恐怕是掉进神陨地来了。” “神陨地?” 南荣念闻言一惊,有些不敢相信,他自然是知道神陨地的,白允以前给了他许多古籍让他看,也曾亲自同他讲过。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娄昕舟见他眉头一直未松,便轻声安慰道,说罢低头看了看还悬在自己腹部的石头,忽而从空间中唤出一把灵剑,斜挥劈砍而去。 凌冽的剑光一闪而过,只听“砰砰”两声,那尖牙石头猛然断裂,前后皆与她的伤口平齐。 接着,她又从空间中取出了一些用于止血疗伤的药粉洒在了伤口之上,方抬头看向南荣念。 “阿念,帮我包扎一下。” 娄昕舟咬牙说道。 第430章 脱身之法 眼下没有处理伤口的时间和条件,娄昕舟也只能这般做了。 南荣念听罢一言不发地从空间中取出纱布来,而后蹲下身去帮她包扎,这般简单处理后,娄昕舟才觉得好受一些,许是时间过去太久,那血也终于没在流了。 做完这些,娄昕舟便想放出神识去查看周围的环境,但却好像被一双大手死死捂住了一半,根本就散不出去,她也只好放弃,在南荣念的搀扶之下,走到四周仔细探查。 这地方不大,也就百米平方,走完甚至还不到半刻时间,只是让她颇为惊奇的是,上下左右都看过了,却没有找到任何类似于出口的地方,她甚至不知他们二人是从何处掉下来的。 可神陨地对她太过陌生,脚底的嗡鸣扰得她十分不安,南荣念劝过她好几回,她皆不愿休息,只来回不断地找着能离开的方法。 这般一个时辰过去,地底的嗡鸣声忽而大了起来,娄昕舟蹲下去听,脸色一变,当即站起身来,左右环顾寻了个突起的岩石,抓着南荣念就跳了上去。 下一秒,地面轰然崩塌,无数烈火飞蛾从地底涌出,整个空间震动起来,温度骤然升高,仿若一瞬间变了天地,她低头看去,满眼皆是岩浆烈火,先前他们待的地方早已无落脚之处。 可两人此刻所立之处也岌岌可危,偏灵力与法宝皆用不了,若是掉下去,只有被熔岩吞噬一条路而已。 “站稳了。” 整个空间一直在震,娄昕舟位于外面,没有任何可以抓扶的地方,甚至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只能大声喊道, 南荣念要靠里一些,听罢应了一声,他一只手紧紧抱着娄昕舟,另一只手则死死抓着凸起的岩壁,半点不敢放松,可底下的岩浆让这山壁也跟着变得滚烫,没过多久,他的手就变得通红非常。 忽而从底下传来一男人的悲喊声,那声音如同利刃一般,似乎再多听一秒就会将人的耳膜整个贯穿,娄昕舟捂着耳朵低头看去,竟是见着一张巨大无比的人脸从熔浆里探出,它整个由熔岩组成,咆哮挣扎着想要逃出来,可似乎被不知什么力量束缚着,让它只有徒白尖叫。 那声音还带着摄人的威压,娄昕舟渡劫修为都觉难受,更不用说只有金丹修为的南荣念了,她回过神连忙转头去看,果然瞧见人已经没了意识,可抱着她的手却是收得更紧了,另一只手抓着岩壁,也是半点未松,甚至还嵌了半截进去。 娄昕舟艰难转身,想换个姿势让他松开岩壁,试了许久才成功,她累得不住喘息,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离开的方法。 底下那吼叫的男人多半就是某个陨落的神,现世她了解不多,可白允活了几百年,遍阅世间古籍,却是有所涉猎。 天地初开大战,总共陨落四神,自火焰而出的炎皇,自寒冰而起的霜女,自群山而落的玉母,自海浪而生的宏公。 烈火加身,莫非炎皇? 娄昕舟循着记忆猜测。 神陨地开辟异空间,绝不可能这般窄小,定有生还之处是她还未找到的,古籍记载神陨地相互连通,她或许可以周转到别处去。 来时本在海洋,按理该落到宏公陨落之地才对,缘何上炎皇这里来了? 秘境运转皆有规则,这一定是有缘由的,仔细想一想。 娄昕舟想沉下心去思考,可底下陨落的神明尚一刻不停地尖叫,她的太阳穴一直突突地跳,抓着岩壁的手也已经痛得麻木,偏腹部的伤口此刻又裂开了。 想不出...... “师尊......” 这时候,怀里的人终于醒了过来,她便连忙去捂少年的耳朵,怕他又被底下乱叫的神给震晕过去。 可单手又哪里捂得全,她一时烦躁,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闭嘴!” 霎时,那底下的神竟是真的不叫了,娄昕舟有些震惊地低头望去,才发现那狰狞的人脸不知何时消失了,只剩滚滚岩浆缓缓起伏,仿若先前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师尊。” 南荣念又唤了一声,他的声音很是虚弱无力,像是濒死之人一般,娄昕舟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来。 “阿念?你怎么了?” “咳咳。”南荣念轻轻咳嗽了几声,艰难地开口,“师尊别担心,我没事,我找到离开的办法了。” “真的没事吗?” 娄昕舟还是不放心,双手在身上上下摸索了好一番,倒让南荣念笑出了声。 “我真的没事,就是在师尊不知道的时候,来回走了好几个地方,有点乏力。” 娄昕舟一听却是跟个人都呆住了,眉头紧皱,十分疑惑地问道。 “什么意思?” “古籍记载,神陨地相互连通,师尊可知这连通究竟何意啊?” 娄昕舟闻言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解释。 “四个陨落的神,共造就了四个不同的空间,但它们本质上还是一个秘境,只要进入其中一个,就相当于同时进到了四个秘境之中。” “同时进入了四个秘境之中?” 娄昕舟微微惊讶。 “是的,这么说不好理解,我换个说法吧。”南荣念回答道,“嗯,这样说吧,我们进来的那一刻,也被分作了四部分,同时间,但不同地点,在另外的三个神陨地里,我们也共同存在着。” 饶是白允阅历无数,娄昕舟也将她的阅历尽数化作己用,还是被南荣念的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共同......存在?” “嗯,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晕过去的时候,我在其他三个空间所经历的事情一瞬间涌进我的大脑,我差点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哪里了。” 南荣念说着竟是笑了,娄昕舟见他在这般情况下还有心情开玩笑,又惊奇又无奈。 “的确是很神奇的事情,可无论是在哪个空间,师尊都好厉害,方法是你找到的哦。” 南荣念又接着说道,娄昕舟闻言微顿,有些惊讶。 “神陨地相互连通,但一个地点也只有一处是真的,想明白我们究竟是在何处,就可以出去了。” “你的意思是......” 娄昕舟有些懂了,微微睁大眼睛。 四位神陨落自然不假,每个神陨地也都是真实存在的,可每个神陨落的地点是不同的。 而人也只有一个,怎能共存呢? “我们自海上掉落,应当是在宏公的地盘上才对,此时此刻,也只有在海上的我们,才是真实的。” 第431章 死亡 听南荣念说完,娄昕舟已经明白得差不多了,她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岩浆,终是下定了决心。 四个神陨地,在此处只有一个是真实的,想要出去,必须要回到真实的那一刻。 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此时此刻,这方空间里的她和南荣念,都是虚假的,想要回去,他们就必须杀死虚假的自己。 但实际上,这也只是一个猜测,神陨地太过神秘,就连当初活着出来的那个人,也没能理解它的全部规则。 但,无论如何,他们也只能豁出命去尝试了。 “准备好了吗?” 娄昕舟回头看了看南荣念,少年此刻还是有些虚弱,整个人都倾倒在娄昕舟的身上,闻言他没再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 娄昕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便不再浪费时间,她拉着南荣念的手,毫无犹豫地倒了下去。 沉底的感觉很奇妙,先是火焰灼身,随后是轰隆如同惊雷的耳鸣,好在来不及感受身上的疼痛,两人就没了意识。 娄昕舟只觉身体沉重得可怕,意识朦胧极了,而后竟是听见了自己和南荣念交谈的声音,但回过神来,脑中忽而多了许多她不曾经历过的记忆。 冰雪漫天,是寒冷入骨,雪地上两人艰难行路,忽而又见群山峻岭,林间猛兽横行,她和南荣念狼狈奔逃,衣衫上尽是鲜红的血液,可慌神间又觉是在深海,胸腔被海水挤压,以至无法呼吸,整个人似乎下一秒就要炸开一般。 好难受。 饶是渡劫修为,身体强悍,娄昕舟还是觉得自己如同要死了一样,那一瞬间,在其它秘境所经受的伤痛,在同一时间应验在她的身上,她忽而明白南荣念为何会那般虚弱了。 “呼~” 似乎又听见什么声音,脑海中又浮现了另一幅画面,只是很是黑暗,只听见冷风呼啸,再无其他。 娄昕舟正有些疑惑,忽而听见有人唤她。 “师尊?” 自然是南荣念了。 娄昕舟猛然睁开眼来,入目是漫天的白,冷意只在一刹那便席卷了全身,这是陨落之神的恶意,无论有多高的修为,都得从头受着。 “我没事。” 娄昕舟轻声回道,一开口便见白气,随着她话音落下,缓缓消散在天地之间。 这次是霜女啊。 “阿念,你感觉怎么样?” “师尊放心,我还能撑很久的,总归是死不了。” 南荣念回道,他的声音也似乎染上了冰霜,微微颤抖着。 可娄昕舟听到这话,却是不禁皱起了眉头,她有些惊疑地转过头看他,或带着些不敢相信的意思。 “怎......怎么了?” 南荣念熟悉她一举一动,见她惊讶成这般,却不知缘由,不由得轻声问道。 “阿念,你知道我们已经死过了一次吗?” 娄昕舟回过头去,当即有了猜想,可关系到南荣念的安危,她心中多少有些慌乱,只是面上不显。 南荣念听罢眼睛睁得极大,甚至有些不知如何反应,那双淡蓝的眼睛中,映照着白雪的光芒,却显得疑惑非常。 结果很明显了,在炎皇那处的南荣念,并没有跟着她一起过来。 “......” 莫非是去了玉母那处? 那正好,这两处虚假幻境中的他们死亡之后,就可以回到真实的世界了。 娄昕舟这般想着,重新回头看向了尚还疑惑的南荣念,同他解释了方才的事情。 听了她的解释之后,这方天地的南荣念很快就明白过来。 “所以说,现在我们需要通过自杀转换到别的幻境中去?” “是的。”娄昕舟点了点头,“出去的办法是在宏公那处的我得出来的。” “好,我都听师尊的。” 南荣念听罢点头回道,甚至肉眼可见松了口气,娄昕舟见状有些奇怪地看过去,就听他笑着回。 “这地方太冷了,我刚好撑不太住了。” 娄昕舟听罢走到他的面前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很快就能出去了。” 南荣念闻言又笑,也伸手环住了她。 娄昕舟手腕翻转,唤出一把地阶的灵剑来,只见寒光一转,她右手高抬,从少年的背后,一同洞穿了自己。 殷红的鲜血顺着剑身淌下,在雪地上留下了无数艳丽的红花。 娄昕舟用的这把灵剑本是嗜杀之物,此刻因兴奋而不住嗡鸣,却带动剑身一次一次划拉伤口,怀中的少年早已咽了气,可自己却因为修为太高,竟是未能死成。 娄昕舟吸进一口寒气,颤抖着手将灵剑拔出,顿时鲜血喷涌,满地殷红。 痛是真的痛,可她的死亡也是必须的。 娄昕舟将南荣念平放在雪地之上,而后重新高举起了灵剑。 “拜托了,这次别让我活着。” 眼前终于如愿暗了下去,又是许多新的记忆涌入脑中,再次醒来却是在木筏之上,天地昏暗,波涛汹涌,一道如山的巨浪正朝他们倾塌而来。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下的木筏应声而碎,她被重重打进海里,久久不视物,只能听到南荣念着急大喊的声音。 “师尊!” 反应过来,她调整好姿势,努力朝声音的源头游去,很快便拉住南荣念的手,后者往上使劲一提,她破水而出,大口喘息起来。 海......是海......他们是回来了吗? 娄昕舟此刻疲惫非常,但见着海洋,又不禁松了口气。 海面并不平静,她和南荣念一直随着汹涌的波涛上下起伏,但好在两人都没受伤,她也逐渐放松下来,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阿念,我们这是出来了吗?” “看样子是的。”南荣念笑道,难掩眼中欣喜,“师尊真的好厉害,我们活着出来了。” “是不是有些太容易了。” 娄昕舟还是不太敢相信,轻声说道。 可眼前的确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尽管此刻它并不安宁。 “这话该是我说才对,我只经历过一次死亡就出来了,师尊一个人走了四个幻境,哪里容易了?” 南荣念听罢说道。 可这话一出,娄昕舟却猛然怔住了,许久才转头说道。 “我并未走四个秘境啊。” 第432章 那些幻境中的我们,真的是假的吗? “轰~” 本就阴沉的天变得更加昏暗了,那厚重的云层之后,似乎有着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娄昕舟抬头看见,忽而觉得心中很是不安,转头问道。 “阿念,你是从炎皇那出来的,还是和我一起从霜女那里出来的?” “炎皇那里,和师尊一起跳下去后,我就来了这里,醒来时在深海里,是师尊你拿了木筏,把我从海里救了出来。” 南荣念回答道。 “我们或许还在秘境之中。”娄昕舟听罢掩下心中的不安,轻声回道,“不过,好在我与同在霜女幻境中的你说清了缘由,只要尚在玉母那处的他们自杀,我们就能回归真实了。” “嗯。” 南荣念闻言点了点头,又将她得手握紧了几分。 娄昕舟察觉到他的力量,却是低下了头去。 之后她和南荣念将四散的木头聚集到一处,重新用绳子绑紧后爬了上去。 尽管海面从未平静过哪怕一刻,但这方天地依旧不似之前几处秘境那般危险,二人身上皆没有什么伤口,只是有些乏力,再加上心中不安,等待得实在焦急。 这般过去半个时辰,却不见任何动静,娄昕舟有些茫然了。 不过自杀而已,怎会花费那么多时间? 难道在玉母幻境的他们因为某些原因,死不了吗? “师尊,不如我过去看看?” 这时,南荣念忽而开口说道。 娄昕舟回过神来看向他,却是毫无犹豫地摇了摇头。 “不可,以先前的转换来看,这会耗费大量的体力,你撑不住的,只能我来。” “可是师尊你已经转换过......” 南荣念也不同意她得提议。 “两次。”却是话未说完,就被娄昕舟打断,“我只转换了两次,而你在炎皇那处晕过去也算一次,所以现在同我一样,也转换了两次。” “......” “以醒来时的状态来看,你不能再冒险了。” 之前在炎皇幻境南荣念从昏迷中醒来时,他的身体就虚弱到了极点,可她两次转换,都适应得很快。 南荣念闻言脸色难看,眼中难掩挣扎之意,娄昕舟知道他不安难受,但也绝不让步。 “会没事的。” 她最后轻声说道。 “那师尊打算怎么做?” 南荣念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好妥协,开口问道。 “并不需要彻底转换到玉母幻境去,既然晕倒同样能获得记忆,那或许睡过去也是一样的。” 娄昕舟回答道,说罢便从空间中取出了一些有安眠效果的药粉,混着灵酒一口饮下。 可预想中的困意并没有袭来,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娄昕舟皱着眉头将那酒瓶子从木筏上扔了出去。 就连药物也不起作用,这神陨地到底什么情况? “师尊,不然我抱着你睡吧。” 南荣念见状开口说道。 “木筏晃成这个样子,想来我是睡不着的。”娄昕舟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说道,“阿念,你还是把我打晕吧。” 南荣念听罢微微一愣,但毕竟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好点头同意了,他拉过娄昕舟,坐直身来,右手高高抬了起。 娄昕舟也做好了准备,闭上了双眼,可过去许久,脖颈间也只有风与渐起的浪花光顾,她便有些疑惑地回头去看。 才瞧见少年满脸的不乐意,眼中尽是挣扎之意,那高举起的右手更是久久不愿落下。 是不是有些太为难他了...... 娄昕舟忽而觉得有些愧疚,但要是可以的话,她倒是想听听南荣念此刻的心声,或许相当精彩。 好在南荣念还是克服了心中的不愿,手刀落下,娄昕舟一下便没了意识。 不曾经历过的记忆淌进脑中,群山之间,她同南荣念躲在一块巨石之后,不远处是一个由人首、虎身以及蛇尾组成的古怪生物,它的尾巴卷握着一把巨大的长戟,正四处张望寻找着他们的身影。 方圆半里,没有一棵树木是完好的,地上大坑小坑无数,空中还弥漫着不知是谁的血的味道。 暗蓝色的灵光流转,将两人都气息尽数掩藏。 巨石后的少年忽然整个人一僵,而后就倒了下去,好在被她及时扶住。 “阿念,你怎么了?” 这方世界的她着急问道,可许久也不见倒下去的少年睁开眼来。 原是这般吗?是因为南荣念承受不住转换的代价? 黑暗中,娄昕舟心想,可很快,她又否决了方才的认知。 南荣念很快醒来,并向她说明了先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想明白过去,玉母幻境中的她便带着南荣念死在了那怪物的脚边。 一切重归于黑暗,再一次经历了死亡,娄昕舟醒来时浑身瘫软,就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师尊,你醒了!” 南荣念在她晕过去后,便将她整个抱在怀中,可她的体温因修炼的缘故,本就比一般人要低,中途他好几次都以为她再也醒不过来了,此刻见她睁眼,终于长松一口气。 “死了,玉母幻境中的我们,早就死了。” 娄昕舟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之中,久久不能平复。 虚假的他们都已经死光了,可他们还是没有回到真实的世界之中去。 南荣念也被她的话惊住了,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眼底一瞬间闪过好几种情绪。 按理来说,在海上的他们是真实的没错啊。 一时无言,两人都说不出话来,娄昕舟刚转换回来,此时此刻,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只能瘫软在南荣念的怀中。 她连续大口吸气喘息,想要快些恢复过来,同时在心中不断地分析思考着。 回归真实,他们做到了,可这第四方空间,却未升起半点波澜,究竟是哪里出了错,难道出去的方法并非找到真实那般简单。 “......” 是啊,这可是神陨地啊,渡劫的修士都不敢说能活着出来,又怎会这般简单。 可,那出去的方法到底是什么啊?究竟该怎样做才好啊。 天地昏暗极了,云层遮住了所有的光芒,背后只有不知样貌的庞然大物。 这茫茫大海一眼望不到边,二人的木筏漂泊在上面,只能任波涛翻滚,随风浪晃动,显得那般渺小而无力。 南荣念仰头看了看让人窒息的天幕,许久,忽而开口问道。 “师尊,那些幻境中的我们,真的是假的吗?” 第433章 海 娄昕舟听了这话,眼睛微微睁大。 她别过头,看了看这天地,又看了看身下的木筏,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所思所感,让她能够坚定地相信,此时此刻的他们是真实的。 可是,无论是在炎皇幻境,还是在霜女的幻境,她也切切实实地感受着,跌入熔岩的灼热感,置身冰天雪地中的极寒,还有灵剑洞穿身体的剧痛,都真实得有些可怕。 如今,她也想不明白了,正如南荣念所说,那些地方的他们,真的是虚假的吗? “轰隆!” 忽而一声惊雷炸响,被乌黑的云层遮盖掩饰的天空忽而窜出一道闪电,霎时,整个天地亮如白昼,两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白光晃了眼,可恍然间,娄昕舟似乎看到了那云层后的巨物。 那是一个伫立在天地之间的巨人,他的右手缓慢地挥动着一把如山峦一般的铁锤,电闪雷鸣之间,飓风从祂的身下诞生,而后他只是轻轻抬了抬脚,便是惊涛乍起。 “那是宏公吗?” 南荣念同样也瞧见了,忍不住惊叹道。 “或许不是的。”娄昕舟回答道,“宏公死于雷霆,天上那位怕是应元天尊。” 传说中那几位陨落的神明被永远困在了死前的恐惧之中,炎皇被太阳神囚于烈火岩浆,霜女死于司管冬天之神所创造的极寒之中,玉母则是被土地之神砸死在山涧下,宏公则被雷霆推下了深海。 “阿念,无论其它幻境中的我们是真是假,总归现在,我们真切的活着。” 娄昕舟忽而开口说道,此刻她的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便坐起身来,重新振作起来。 “也许换个思路,我们就能找到出去的办法。” 南荣念听罢认真地点了点头,也从方才的绝望茫然之中缓过了神,他望了望那厚重的天空,亦开口说道。 “若先前的思路没有错,那我们只需探索这方天地就好。”说着他竟是笑了笑,“说起来,那个被卷入神陨地的修士用了十年方才出来,反正我们正被天下人追杀,在里面待上几十年也无不可。” 娄昕舟听罢也笑了。 是啊,在外面还要不断奔逃,甚至不如在神陨地里活得自在,外面的那些人怕是把天下翻个洞,也找不到他们。 而且,与其他的神陨地幻境相比,这处真的相当平静了。 这般想过后,两人轻松了不少,尽管海面无时无刻不在翻涌着,可他们待了这般久,竟也有些适应了。 娄昕舟拿出自己的储物戒来,从中取了不少东西,她意在加固扩建脚下的木筏,将空间中能用的都给用上了,毕竟此刻那些法宝根本发挥不了原本的作用,拿它们来填船正好。 只可恨那时在海边,没有多砍几棵树。 南荣念见状也将自己空间中能用的东西拿出来了,管它天材地宝,全都往上扔。 这般忙了有半个时辰,这木筏比原来大了一半,两人还做了围栏,又将防水的灵衣铺在木筏中间,此般,床也有了。 做完这些,娄昕舟就拿了些灵食出来摆上,本是想恢复恢复体力,可入口乏味,不光失了味道,也没有了原来的效用,它们同法宝灵器一般,也受了神陨地规则的限制。 “......” 吞不下去,她便将它们全吐了出来,一下兴致全无,说来这天地昏暗,海浪倾覆,哪里是吃东西的好地方。 她忽而觉得有些无趣,可南荣念倒是笑得开心,虽也没吃那些东西,但一直在同她说话,她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地逗她开心。 两人这般在海上飘了一夜,第二日娄昕舟精神好了许多,便想潜入海下去看看,世人都说神陨地有好东西,混沌也曾建议过她到此处来寻找给岐鸢增寿的天材地宝,眼下不急于出去,或许可是试着找找传说中的宝物。 娄昕舟同南荣念说好了,换了一身便捷的衣服,又在腰间绑上了一条足够长的绳子,而后便一跃跳入了海中。 海下的光线比之海面更少,除了她二人,也不知这里有没有别的活物,海里安静让人窒息,深处更是死气沉沉的,黑暗与恐惧交缠,散发着令人战栗的气息。 娄昕舟仰头看了看漂浮在海面上的木筏,南荣念此刻正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尽管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但娄昕舟也完全能够猜出来,紧张,担忧,或者是一贯的不乐意与纠结。 总之,还蛮可爱的。 娄昕舟不禁微微笑了笑,她轻轻拉了一下腰间的绳索,示意另一头的人,她出发了。 渡劫修士的身体比普通人强悍百倍,她在水下憋气的时间自然也是常人的百倍,一个时辰,足够她探索了。 往下近乎百米后,就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娄昕舟的耳边只有海水缓慢晃动的声音,没有灵力的保护,她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难受起来,背上像是压了一座大山,四肢也十分沉重。 但她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深处去,腰间的绳索是昨夜她和南荣念拆了好十多件灵衣,一点一点接成的,应当是够她潜入海底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娄昕舟游了不知多久,腰间忽而被拉扯了一下,她微微一愣,而后停了下来。 绳子到头了,可显然还没有到海底。 娄昕舟望着那漆黑的深处,实在觉得惋惜,但她也知道不能冒险,便掉头往回游去。 可刚往上没游几米,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忽而伸出一双手来,猛地抓住了她的脚踝。 娄昕舟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全身在一瞬间绷紧,她回头看去,可除了始终如一的黑暗,什么也没能瞧见。 这么深的地方怎么会有人?! 娄昕舟震惊极了,直觉告诉她若是被拉过去,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只可惜灵力法器什么都用不了,她唯一的希望只有那腰间的绳子,她便用力抓住,努力地往上游去。 可那绳子只是起一个牵引作用,如何经受得住这般力量的拉扯,黑暗中,只听“砰”的一声,那纤细的绳子猛然断开了。 第434章 未来 娄昕舟眼睁睁看着那绳索断裂,但却无可奈何,她被那只大手不断地拉向漆黑无比的更深处,无论怎样伸手,都够不着那断开的绳口。 未知的恐惧在心头弥漫开来,她拼命挣扎起来,暗蓝色的灵力从她的身体里涌出,却依旧无法照亮这黑暗半点。 绝望间她忽而想起什么,猛然一怔,海水亦是水,现在只有天道能救她。 心神一动,她急忙从空间中取出那月白色的石头丢下,这玉是天道给的,来自神明的赠物自不是凡品,在这吞噬一切的黑暗中尚能照亮一小处地方。 可...... 它也只是不断地往下落。 娄昕舟不可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眼睛顷刻睁得极大,只觉手脚冰凉。 那可是天道给的,在这神陨地里,居然也没有作用? 忽而又一只手抓上了她的脚踝,惊讶绝望间,她顺着那微弱的光芒,看清了这海底之物的真面目。 那是一具森然的白骨。 彼时它正抬头望着娄昕舟,虽没有眼睛,但她却感受到了一道灼热非常的目光,紧紧地锁定着她。 白骨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红色的方巾,似披肩的红袍,散进了黑暗。 娄昕舟忽而恍然。 宏公......这是宏公葬身的地方。 “......” 了然过后,娄昕舟忽而没那般恐惧了,只静静地等待着,想看看那死物究竟想要做什么,可许久过去,它却只是紧紧地抓着她,什么也没做。 也不知为何,恍然之间,娄昕舟似乎在这具枯骨身上看到了无尽的痛苦与不甘,它拼命地想要爬出黑暗,可奈何战败者的躯体太过沉重,它游不出深海,只能绝望地化为其中的一部分。 娄昕舟愣了许久,忽然俯身游去,一把抓住了那白骨脖间的红巾,随后向海面游去。 她自然不是同情陨落的神明,天地初开的自然神可是宇宙的宠儿,即便身死,也是风云剧变,声势浩大,只是,这样做或许会带来转机。 不过,失去了绳索的牵引,她亦不知能否平安地回到海面之上。 在海底下待了太久,她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只能凭借身体最真实的反应来判断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但胸腔被压得几乎见骨,想要换气的欲望占据了整个大脑,她知道自己必须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那骸骨实在是太重了,她有些拉不动了,甚至被牵扯着往后退去。 但她又不敢放手,或许这就是他们出去的唯一希望,这片大海太过广阔,木筏随着海浪漂泊,根本没有定位。 忽而,她似乎看见了海面的光芒,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在确信过后,拼着最后一丝毅力拼命朝它而去。 可好远啊,那光芒真的好远,她好像游了一个世纪,也不见那光芒变得更加明亮。 手脚好重,她还抓着宏公的骸骨吗?为何感知不到了。 想回过头去确认一番,可她就连回头的力气也没了。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水流涌动的声音,那是只有人游动的时候才会带起的动静,但那并非来自于她。 就在她艰难抬起头的一瞬间,她的光亮被人挡住,可那带来的并非绝望,因为她知道,遮挡这片光明的人,是来救她的。 ...... 冷,好冷...... 意识尚未清明,娄昕舟先感觉到一阵入骨的寒冷,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脚下绵软,低头瞧见是污泥混着雨水,天地昏暗,脚下的那方地伸展到遥远的天际,一眼望不见尽头。 这是哪儿? “师尊!” 却在这时,她听见了南荣念喊声,微微一愣,瞬间清醒了过来。 睁眼瞧见是少年着急非常的脸,那双蓝色的眼睛甚至藏了晶莹的东西,娄昕舟坐起身来,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而后轻声说道。 “阿念,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对师尊来说到底什么才叫没事?”娄昕舟这话也不知是说的第几次,南荣念在听到这如先前一般的话后,微微一愣,而后竟是忍不住吼出了声,“之间被石头洞穿了腹部说没事,刚刚差点淹死在海底也说没事,师尊,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逞强,我也希望你偶尔能依赖我一下啊。” 娄昕舟没有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竟是被吓得呆在了原地,许久不知说什么。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可这人在自己的面前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笑着的,余下的是委屈和装可怜,从不曾这般失态的于她讲过话。 “......” 空气一时宁静,娄昕舟别过头不敢看他,心里组织的话,愣是说不出来。 “我知道,我帮不上师尊什么忙。”南荣念低下头去,看着很是消沉,“也根本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可师尊你能不能顾惜自己一些,我真的很害怕你突然......” 娄昕舟闻言回过头来,俯身抱住他,许久才轻声说道。 “我并非不爱惜自己,阿念,我只是想,让你和我有一个好的未来。” “所以,无论前路有多危险,我都会去走,我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也没有办法护你周全,可我想这样做,因为我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做到了,我和你会有多幸福。” “可是......” 南荣念听罢还是想要辩驳,却被娄昕舟用手给捂住了嘴。 “我答应你,为了让你不那么担心,我不会再像今日这般冒险。” 南荣念看着眼前的人,那人面上依旧同往日那般冰冷,可最近她似乎学会了怎样用轻柔的声音说话,那声音就在他的耳朵边上响起,不再如同寒冷的冰霜那般刺人,宛若春日雨,冬日阳。 他知道这已经是她给出的最大让步了,他也知道她后面还没说完的话,因为他知道结局,在登神的天阶出现前,她会为他拼尽所有,包括性命。 “好。” 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应声。 他做不到破坏她美好的梦,因为他亦向往同她的未来。 尽管,结局早已注定。 第435章 神的遗物 见南荣念心情平和过来,娄昕舟才转头看向她拼命带出来的骸骨。 那白骨被南荣念摆在船边上,脖子间的红巾闪着如血一般的光芒,娄昕舟微微疑惑,起身走了过去。 南荣念也跟着她走了过去,他自然也看到了,于是开口问道。 “这光好不正常,莫非这巾布或是什么宝物?” 娄昕舟和他的想法一样,听罢并未着急回答,只默默蹲下,将它从白骨的身上解开拿了起来。 就在这方巾离开白骨的那一刹那,海浪忽而翻涌得更加猛烈,云层背后的神明似乎也是突然发了怒,抬手落下好几道惊雷。 娄昕舟抬头望去,就见那些惊雷直直朝他们而来,便慌忙拉过南荣念,转身毫无犹豫地跳进了海中。 而在他们入水的那一刻,木筏被落下的天雷劈得四分五裂,两人看着海面上四散的残骸,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由此一番,娄昕舟倒是确定了,她手里的这条方巾,定然是某种宝物。 想不到她还真的找到了。 两人怕重新回去会有危险,便在海中待了好些时候,见着天上不再落雷,他们才浮到了海面上去。 只可惜木筏经此一道,碎成了无数块,那些拿来填补的各种灵器也悉数被毁,不可能再复原了。 娄昕舟环视了一下四周,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落脚,可肉眼所见之处,除了海还是海。 娄昕舟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方巾,不禁有些懊恼,早知道,她该谨慎一些,不应该在船上解开这方巾的,这下好了,得一直泡在海水里了。 “师尊,那骸骨好像不见了。” 南荣念关注的点好像和她不一样,少年四处望了一番,忽而开口说道。 娄昕舟闻言微惊,也四下看了看,果然不见那森然的白骨。 “会不会是沉下去了?” 南荣念又说道。 娄昕舟听罢点了点头,回道。 “应该是的,阿念,你就在这里别动,我下去找找。” 说罢一个翻身,便潜入了海下。 那是可是宏公的骸骨,在没有弄明白所有事情之前,或许那就是他们出去的关键也说不一定,不能就这么没了。 可海底下能见度实在太低了,娄昕舟游了好几圈都没能找到它的踪迹,便想往深一点的地方去,可忽然想到她答应南荣念的话,微微怔住,就此打消了那个念头,无奈折回。 “师尊。” 在她破水而出的那一刻,南荣念便朝她游了过来。 见着他询问的眼神,娄昕舟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应该是真的落回海底去了。” 南荣念闻言微愣,而后安慰道。 “天上那位落雷或许就是想让它回去,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担心再被雷劈了。” 娄昕舟闻言顺着他的目光望了望厚重的天,想了一会儿,同意了南荣念说的话。 如果说神陨地是陨落之神死前的恐惧,那么天上的那位是断不可能自己消失的,可两人皆没有消灭祂的力量,那宏公困于海底或许就是永远不可破之局,她也没必要再纠结于此。 “阿念你啊,还真是乐观。”许久,娄昕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我们还是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也不能一直泡在海水里。” “或许,我们可以先看看这方巾有什么用?” 南荣念说着拉过她的右手来,娄昕舟下海前将那红巾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或许是因为离了主人,它此刻的光芒已经不似先前那般艳丽,但存在感依旧鲜明。 “嗯。” 娄昕舟点了点头,将系在手腕上的方巾解了开来。 这东西也算神的遗物,或许早已生了灵,不知会不会响应她的召唤。 这般想着,娄昕舟调动周身的灵力汇聚于右手掌心,暗蓝色的灵光与方巾红色的光芒相互纠缠,很快便有了动静。 “是何人唤醒了余?” 脑海中的声音古老而疲惫,娄昕舟没想到这般顺利,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 “前辈,无意打扰。”回过神来,娄昕舟连忙开口回道,“我二人误入神陨之地,只望能求得出去的方法。” “出去的方法?”那声音却有些惊疑,“余在此刻睡了不知多久,从未想过出去,不知,不知。” 娄昕舟自然是不满意这回答的,因而继续追问道。 “前辈不想出去?” “为何要出去?余不过只是神系在脖子上的一块长巾罢了,没有什么欲望。”那声音回答道,“请把余放回去吧,年轻人,余帮不了你们,余只求安宁。” “抱歉,我做不到。”娄昕舟回道,“宏公已经重新沉入了海底,我也无法再找到祂的骸骨。” “怎会如此?” 那声音似乎有些惊讶。 “前辈现在只有两条路,一个是跟我们走,我会成为你新的主人。” 娄昕舟轻声说道。 “那另一条呢?” 那声音问道。 “我将你遗弃在这海洋之上,随波逐流,恐永远不得安宁。” 此刻,娄昕舟的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正如她说的话一般冰冷。 “哈哈,看来,余没有别的选择了,好吧,余认同你成为余新的主人。” 那声音笑了笑,而后说道,它的语气也同娄昕舟一般平淡,正如它先前所说的那般,它没有什么欲望,自然也无所谓。 随着它的话音落下,红色的方巾忽而发出了一阵耀眼的光芒,海面似乎有那么一秒静了下来,而后,那散布在天地之间的红光悉数涌进了娄昕舟的心口。 那是来自远古洪荒的力量,娄昕舟在它涌进来的一刻也见证了它活过的一生,威严的神座之上,端坐着自海洋中诞生的神明,祂的右手握着一把通天的长戟,脚下是翻涌的波涛。 它一开始本是那系在那长戟后面的红缨,可雷霆之中,长戟被天上的神明卷携而去,它的主人只来得及抓住那半尾红巾,于是,在神明的绝望之中,它通了灵悟,诞生了。 可还未见识天地辽阔,下一秒,它便随着自己的主人落入了深海,同那无尽的黑暗融作了一体。 第436章 深海巨兽 娄昕舟回过神来,就看见南荣念期待的目光,之前的对话都发生在她的脑海之中,少年自然是不知道的。 “成了。” 娄昕舟轻声说道。 这红色的方巾,不,应该说是红缨,有许多的能力,它可以随意的变换大小,同时因为它在深海待了太久,可以说是化作了海洋的一体,因而也可以控制海浪,甚至是召唤来自深海的神秘巨兽。 至于这神秘巨兽是什么,娄昕舟其实也不知道,据红缨说,是跟随宏公的一些海底生物,只是它通灵太晚,也没有亲眼见识过。 不过好在有能落脚的地方了。 有了红缨的力量,娄昕舟只是伸手一挥,就让翻涌的海浪平息了下来,而后两人爬上了变大之后的红缨,又从空间中取出干净的衣服换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仍然没有找到出去的办法,但终于不用在海上起起落落,也是一件好事。 两人休息了许久,娄昕舟便想研究这红缨的力量,唤出一只深海巨兽瞧瞧,只是这想法还没有实行,南荣念忽而有些紧张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朝她背着的方向指去。 娄昕舟回头看去,就见遥远的海面之上,竟是漂泊着一艘十几米高的方舟,可以肯定的是,那绝对不是这方天地的造物,船身很是干净,被保养得极好,定然来自某个门派。 六门的人居然也进来了?! 娄昕舟惊讶极了,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他们本来已经决定在神陨地躲个几十年再出去,可都还没安宁多久,竟然就被六门的人找到了。 “他们怎么进来的?”娄昕舟自语说道。 莫非又是寻浪在暗中操作? “师尊。”南荣念转头看向她,“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找地方躲起来吗?” “不。”娄昕舟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有红缨在手,而且神陨地中无法使用灵力,是处理敌人最好的时机。” 就是可惜其他三个幻境中的他们已经死去,不然定要这些人死得干净,不过,这宏公幻境才是真实,或许杀了他们之后,其他幻境中的这些人就能跟着死去,也用不到她操心什么。 “对啊。” 南荣念听了她的话之后也反应了过来,脸上阴霾顿时消失了个干净,禁不住笑了起来,有些无奈,这半年来他们东躲西藏,他竟是习惯了。 “现在轮到他们怕我们了,走,我们抢船去。” 娄昕舟也笑了,或许是在这神陨地中经历得太多,情绪不时上下起伏,这是她被无情道影响之后,第一次笑得这般开心,尽管这方世界天昏地暗,也难掩这个笑容的明艳。 南荣念见她笑得这般真切,一时愣住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别过了头去。 娄昕舟察觉到他的动作,微微疑惑,伸出手去,有些不满地将他的脸给重新掰了回来,却瞧见少年眉头紧皱,似乎有些不开心。 “怎么不高兴?” 娄昕舟捏着他的双脸问道。 南荣念被迫嘟着嘴,样子有些滑稽,含糊地抱怨道。 “师尊怎会因为这种事情这么高兴,我陪你过生辰的时候,都没见你这般笑过。” 竟然吃醋了?! 娄昕舟顿觉有些好笑,心下无奈,说道。 “就为这种事情?” 说罢松了捏着他双颊的手,朝人进了半步,忽而垫起脚在他的嘴唇处轻轻留下一吻。 南荣念的眼睛猛然睁大,一时怔住。 “现在可好了?” 娄昕舟歪着头轻声问道。 “好了。” 南荣念捂着脸低下了头,许久才小声回答。 ...... 因为不清楚方舟上究竟是哪个门派的人,娄昕舟决定在被船上的人发现之前,出其不意地发起攻击,她摸了摸身下的红缨,心下有些期待。 刚好能继续试试它的力量。 她低头轻声说了几句,话音刚落,就见平静的海浪突然变得十分的不安,重新翻涌起来,可坐在大红缨毯上的两人却丝毫不受影响,而后,海底深处忽而传来一声尖锐而沉重的嘶吼。 修士的眼力极好,娄昕舟看见那船上的人在听见动静之后,便肉眼可见地慌乱了起来,感知着波浪之下的庞然大物离海面越来越近,她微勾起唇角,伸手一挥。 下一秒,一个龙头鲸身的巨兽便从海底一跃而出,朝着远处的方舟轰然砸去。 昏暗的天幕之下,那船上的人尚未看清突然袭来的巨物是什么,便连人带船被砸进了海中,带起的海浪怕有百米之高。 娄昕舟也想瞧热闹,就带着南荣念潜入了海中,两人远远瞧见那龙头鲸身的巨兽,比那十几米高的方舟不知大了多少倍,正摇晃着它巨大的尾巴,绕着方舟,去追杀那些对它来说如同蚂蚁的人类。 饶是那些渡劫的尊者,在它的面前,也是蝼蚁。 只不过两人离得太远,海里比之海面更加昏暗,她也没能看清那些人究竟是哪个门派的人,直到那片海域的血雾散去,娄昕舟带着南荣念登上了被龙鲸重新顶上海面的方舟,她才知道这船是天合乐的。 见识了这样一番场景,当真是好不快活。 之后的时间,二人收拾了几间房屋出来,惬意地生活了好几天,天上的那位时不时会挥动一下手中铁锤,引出惊雷声不断,可除此之外,海洋在她的掌控之下,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危险。 日子一天一天过下去,如此又过了几个月,两人甚至都没有再去寻找过出去的方法,这里或许不见天日,可对他们来说,却是个不受世人打扰,又没有任何危险的地方,怎么不算是她一直想要的未来呢? 可这安宁的日子,两人并没有享受多久,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二人发现,这六门的人,一个接一个往里面来,她操控着深海的巨兽送走了一波又一波,彼时,才反应过来,或许,这神陨地的入口早已被天下人知晓。 她忽而有些不安起来,他们二人过着的这安宁日子,还能维持多久呢? 是否如同这平静的海面之下潜伏着无尽的危险,这一切也不过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437章 寻浪来访 “师尊,你在想什么?” 娄昕舟趴在方舟的栏杆前想事情,忽而听见南荣念的声音,转过头时,他已经同她一般趴在了那围栏之上。 “没什么。” 娄昕舟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将自己心中的忧虑说出来。 可南荣念对她的一举一动何其了解,就算她不说,也能明白六七分,少年看着昏暗的天际,忽而开口说道。 “这神陨地或许已经不像传说中的那般神秘了,可即使是这样,我们也是其间最厉害的存在,又何须担心别的?” “那天上的那位呢?” 娄昕舟闻言笑了笑,亦抬头看了看天,说道。 “应元天尊只管宏公,又不理会我们。”南荣念笑道,忽而从背后端出一盘五颜六色的炒菜来,“好啦,师尊,开心一些,看,我又研究了一道新菜。” 虽然在这神陨地两人皆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但做菜也是一种快乐。 这段时间,南荣念一闲下来就去方舟的厨房忙活,娄昕舟有时也会跟着进去,虽说最后往往都会弄得灰头土脸的,不过她也不苦恼,权当一种消遣的方式。 今日这新菜看起来很是漂亮,南荣念往其中放了好几种颜色鲜艳的灵植,但据娄昕舟所知,那几样东西味道都不怎样,想来也只能看看,定然是不好吃的。 “阿念。”娄昕舟有些无奈地笑了,“你是一点也不管它的味道了?” “毕竟我的舌头已经罢工了,顾不了那些。”南荣念见她笑了,很是满意地回答道,“只能练练摆盘了。” “你这般努力,不会是想在出去以后开家饭馆吧。” “不要,干什么开饭馆,我只想做给师尊吃。” 南荣念却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回答道。 娄昕舟对他的回答也是毫不意外,这种话南荣念说得一点也不少,她早就习惯了,当然,这般理所当然偏爱她也很受用。 于是,她伸手接过那盘五颜六色的新菜,从空间中取出一把新的筷子来,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中,与他分享完了这碟尚未命名、或许也不好吃的菜。 晚上,娄昕舟躺在摇椅上看书,南荣念则是在外面摆弄他种下的灵植,夜晚寂静而无声,只有这方舟灯火通明。 娄昕舟看得专注,忽而听见屋内有人走动,以为是南荣念回来了,便没有抬头,可下一秒,一把冷剑却架在了她的脖间。 娄昕舟猛然顿住。 “尊者真是好厉害,神陨地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们却把它当世外桃源?”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寻浪。 娄昕舟对他的到来早有预料,并没有太过惊讶,毕竟六门的人几乎来了个遍,但却久不见这人身影。 可无论是出于担心南荣念,亦或是害怕她死不了,身为半神的九觑尊者,必然是会进神陨地来寻他们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而他又是半神,自然不同于那些轻易死于深海中的修士,娄昕舟知道他一定有办法在她察觉他的行踪之前,先一步找到他们。 “可不是嘛,我自己也没想到呢,这神陨地虽然危机四伏,但却比外面要安全多了。” 娄昕舟回答道。 “六门的人呢?他们断断续续进来了足有数万人,我竟是一个也没有瞧见?” 寻浪忽而发问道。 “这里是神陨地,危机四伏,或许是都死了吧。”娄昕舟冷声说道,“何况,也是那些人自己不知道分寸,什么修为都敢进来。” 这一点也是娄昕舟没有想到的,进来的人虽然几乎都是六门的人,可其中也不乏出窍和大乘期的修士,而且,还是大部分。 “或许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里是神陨地呢?” 寻浪忽而笑道。 娄昕舟一听就了然了。 “尊者当是好手段,也好执着,为了让我死,不惜把天下人全当了棋子。” “看来,他全都告诉你了呢。” 寻浪闻言笑了笑,手中微微用力,架在娄昕舟脖间的灵剑便顺势嵌进肉里去了好几分,可是看着那血顺着剑身流下,他却是停了手。 娄昕舟握着手腕的方巾,本是打算随时反击,却是被他停下来的动作给弄得疑惑了。 “你不是要我死吗?”她微微转头问道,“神陨地里用不了灵力,这可是个相当不错的机会。” “我的确是想要你死的,但这根本用不着我,何况我其实也知道,我现在可杀不了你,贸然动手的话,说不准是谁没命呢。”寻浪笑道,“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手上握着的红缨,所以那是什么东西呢,尊者?” “......” 娄昕舟不语。 “又让我猜啊?好吧,倒是也不难。”寻浪说着,竟是直接将手中的灵剑收了起来,作了个思考的样子,“嗯,让我想想,那不会是从宏公身上拔下来的东西吧?” 娄昕舟对这人的推测力当真是佩服,每次都是直接命中,丝毫不给她隐瞒的机会。 “还真是啊。”寻浪看着的娄昕舟的神情,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见是真的,他倒有些意外了,“这么说,你就是靠着这个神器,把那些六门的人全杀了?” “......” 娄昕舟不说话,权当默认,寻浪见状笑了。 “罢了,舞台已经给你们和六门的那些人准备好了,希望你喜欢这场生杀大宴。” 说罢,竟是转身朝门外走去。 “你的棋子全都已经死了,你要他们如何杀我?” 见人要走,娄昕舟捂着那脖间的伤口从摇椅上坐起身来,冷声问道。 “谁说他们都死了?你不是知道吗?神陨地之间相互连通。” 寻浪听到她的话后,驻足回道。 “可其他三个地方,皆是死路。” 娄昕舟听罢皱眉。 无论是炎皇幻境还是霜女幻境,那些都是不可能活下来的绝境,玉母那处也是危机四伏,尽管并非环境凶险,但那里却有一个凶残至极的异兽,这异兽源自于玉母死前的恐惧,或许就是杀死祂的神所驱使的,甚至有可能就是那个神的化身。 “白允啊白允,你不是很聪明吗?竟是还没有想清楚?谁说神陨地只有四个地方的。”寻浪笑了笑,幽幽说道,“对了,我还留了个惊喜给你,相信你很快就会看到了。” 说完便跳窗而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只留下娄昕舟一人,怔在了原地,不知先思考他说的哪句话。 第五处神陨地?还有哪个神陨落了吗? 还有他说的惊喜,感觉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莫非...... 娄昕舟忽而想到了什么,心头一跳,猛然站起身来,想要去寻尚在屋外摆弄灵植的少年。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她打开门时,浓浓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紧接着,满地鲜红的映入了她的眼帘,她微微抬头往前看,就见着南荣念一动不动地倒在血泊之中。 “阿......念?” 第438章 北风秘境 娄昕舟整个人都僵住了,许久许久不能回过神来。 眼泪不知何时顺着脸颊流下,心脏被揪紧,让她甚至呼吸不能。 恐惧蔓延了全身,偏思维依旧清晰,就是这般情况,她的大脑尚在冷静思考,可她却是如此讨厌这般感觉。 这便是寻浪给她的惊喜吗? 好狠的手段啊。 是啊,在这个地方安稳快乐地生活了那般久,她已经没有戒心了,连人什么时候上的船她都不知道,恐怕她还在屋中悠闲看书的时候,南荣念就已经被寻浪杀了。 可不是说要修复自己破损的作品吗?不是想要以她的死来刺激他吗?怎么反过来了? 娄昕舟有些颤抖地走过去,跌坐在那片血泊之上,她缓慢地伸出手去,想要探探少年的鼻息,可半途又停住了。 寻浪那么谨慎的人,既然要人性命,又怎会给她留空子。 第五处神陨地啊,原来还有第五处神陨地,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呢? 那活着从神陨地里出来的人,一开始哪里是从神陨地进去的,北风秘境啊,是北风啊!连通着神陨地的北风秘境啊! 她忘记了,她居然忘记了,她怎么能忘,她怎么会忘,那是现世的她都知道的事情啊! 原来哪管什么真实虚假,出口从来只有一个,无论是何处进入神陨地,都得死光了,才能从那第五个地方,是那修士进来,也是他出去的地方离开这里。 神陨地从来都没有出口,以前的人进来了只有死路一条,若非北风秘境现世与它连接,神陨之地,也不过只是个吞杀生灵的地狱罢了。 娄昕舟颤抖着将人搂进怀中,任凭鲜血染脏她的衣服。 她知道真相了,也知道怎么出去了,可晚了啊,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出口在那里,可所有要她性命的人,也都在那里。 安宁的日子,不会再有了,原来,是今日到头啊...... “阿念,阿念,阿念......” 娄昕舟轻声唤着怀中的少年,想要那人重新醒过来。 你不是事事都顺着我吗?你不是见不得我不高兴吗?我现在好难过,你快醒过来哄哄我。 我不要这般结束,我不想这般结束,现在要怎么办啊,结束了,要结束了,我会死吗?我还能再看见你吗? 暗蓝色的灵光一闪,尽管百般不愿,娄昕舟还是将灵剑举到了自己的脖间,那里尚还流着血,如火烧一般刺痛着,偏剑身冰冷至极,仿若要将她永远冻结在这片茫然的大海之上。 无论有多么的不愿,无论有多么的不甘,她都必须自杀,这也正是寻浪想要她做的事,她也不想如他的愿,可她也不得不这样做,她甚至还得快点这样做。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去到北风秘境。 而南荣念,还在那里等着她...... 鲜血喷涌而出,娄昕舟紧紧搂着怀中的人,缓缓倒了下去。 天地昏暗间,这处方舟尚灯火通明,娄昕舟曾以为它是希望的光芒,此刻才知它是生命的余光,她很快也会死去了,这方舟漂泊在这无人的天地之间,只有熄灭,才是它最后的归宿。 亦如同,她的生命一般。 ...... 是风声,呼啸着的冷风响彻耳畔,娄昕舟睁开眼来,身下是泥泞的土地,远处是不见尽头的昏暗天际。 原来这便是北风秘境啊。 “......” 娄昕舟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她一点也不陌生,她早已见过了很多次了,第一次从炎皇幻境中出来时,差点溺亡在海中时,还在方舟上的那些日子里,她小憩时,也时常梦见,只是因为南荣念会宽慰她,她也便顺势压下了那些心头的不安,不去理会。 “师尊......” 似乎听见了南荣念的声音,可她左右去看,却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低头才发觉自己怀中紧紧地抱着一物,她缓缓松开手臂,见着是一只古棕色的铜铃,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她的怀中。 南荣念何时变回了原形? 娄昕舟不禁睁大了眼睛。 “南荣允,时间到了,你应当想得够清楚了吧。” 忽而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男声,娄昕舟连忙抬头去看,才在百米远的地方看见了被隐藏得相当好的一个黑色庞然大物,她眯着眼睛辨认许久,才认出那是天阶法器厚甲,原来方才说话的人,正是天合乐掌门曲丰羽。 “是交出南荣念,还是死在我们手下,自己选吧。” 却是另一人的声音,也不陌生,不是史阳禹又是谁? “还废话做什么,没看见她那样子吗?同护崽子的母老虎似的。” 天合乐的上位长老卜峒冷哼一声,站到了前面来,他的话音落下,御守宫的一个渡劫修士也站出来附和着说道。 “我早说过别浪费时间了,她可不会主动把东西交出来的。” “但是我们先说好,大家都别耍小聪明。”问玄门的掌门朱洮忽而开了口,“杀了南荣允之后,再各凭本事,万不能自己人先起哄。” “谁同你是自己人了,朱掌门,你让我们不要耍小聪明,我倒要问问你了,问玄门三位尊者都进来了,如今除了你一人在此,其他两人是去哪儿了啊?” 史阳禹闻言嘲讽道。 “你放心,不会害了大家的,我问玄门又不是不义之徒。” 朱洮回道,史阳禹的语气不好,他的话里也没带什么好意,那家伙除了对天合乐和昆仑客气一些,对其他门派的态度都很是糟糕。 娄昕舟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们还能吵起来,忽而觉得很是好笑,天下竟是如此简单地就被这样一群聒噪的家伙给瓜分了,那些底层的普通人恐怕永远也想不到,上位者的争夺欲望是多么的强烈。 在清楚了情况之后,她缓慢站起身来,忽而从空间中唤出一把小刀来,对准自己的腹部来了一刀,尚在争论不休的众人见到她动了,全都警惕地看了过来。 娄昕舟见状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来,竟是将那铜铃硬生生从那刚用小刀划开的伤口处塞了进去。 而后,暗蓝色的灵光涌动,那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这里是北风秘境,是那个半步登神的修士所沉眠之地,可他又并非真神,自然不适用神陨地的规则,她可以用灵力了。 “来啊,若是想要他,先把我撕开。” 她看着远处站着的那些人,冷声开口道。 第439章 混战 “都别说了,一起上吧。” 曲丰羽站出来说道,众人闻言点了点头,连忙唤出自己的武器法宝来,顿时,这昏暗的天空下,无数灵光闪烁,甚至照亮了半边天际。 娄昕舟身着白色的纱裙,提剑立着,她眼中寒光闪烁,抬手间落下层层阵法,无数的灵击和法器的攻击朝她袭来,打在阵法结界之上,激起千层浪。 她的手腕间尚系着红缨,这边间隙,她抬手一挥,天地仿若静止了一刹那,而后,那厚重的云层竟开始落下瓢泼大雨,众人茫然望去,竟是见着云海涌动,其间似乎裹挟一个无比巨大的生物,它就那般凭空出现,在他们惊愣间自天际落下,在他们和娄昕舟之间的土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来。 一开始还信心无比的众人瞬间停下了脚步,修为不到渡劫的那些修士见状毫无犹豫地往后退去,只剩下那些渡劫的尊者站在原地,眉头紧皱地打量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如夜一般漆黑的巨蟒从天而降,它的尾巴尚挂在天空,没人能知道它究竟有多长,只能看见它的眼睛像是染了血一般通红,它嘶嘶地吐着蛇信子,雨幕之下,似有灼热而腥臭的气息自它微张着的嘴巴里露出,又依稀能看见其间尖锐的獠牙正闪着骇人的寒光,似乎它只要一张嘴,就能一口吞下数千人。 娄昕舟提剑走上前来,暗蓝色的灵光环绕周身,她微低着头,站在巨蟒的身下,仿若不再是世人眼中所熟知的白允尊者,此刻的她,多了许多邪气,更像是来自幽冥的使者。 包括曲丰羽在内的众多修士都被惊得呆住了,可战场之上,犹豫是会害人性命的,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巨蟒拔下掩在云层之中的尾巴,朝他们直直扫了过去。 霎时,惨叫声四起,雨水夹杂着鲜血混于地上的污泥,眨眼间,尸横遍野。 “快!大家快退回厚甲!” 曲丰羽躲过攻击,大声朝众人喊道,一回头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不过短短几息,竟是死伤无数。 要知道进来的人都是出窍期以上的修士,虽然不比渡劫,但绝对算不上弱者,可却躲不过那巨蟒一击? 他连忙转头去看其余的渡劫尊者,好在他们倒是没什么事,都同他一般在往厚甲跑。 可娄昕舟却不愿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提剑的那只手直直指向了厚甲,下一秒,只见那巨蟒微微抬头,便朝那处探了过去,它的速度甚至比那些尊者还要快,在他们到达之前一口咬住了那乌龟壳,而后挺立起身将它径直扔了出去。 它挺立身来足足有百米高,厚甲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完全不见了踪影。 曲丰羽脸色一变,连忙调动体内灵力,想将厚甲收回来,可忽而想到里面还有数千修士,只好打消这刚起的念头,转手唤出一物来,猛然转身朝娄昕舟的方向丢了过去。 那东西的速度极快,娄昕舟还未看清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它便近至眼前,她连忙抬剑抵挡,同时整个人往后不断退去,却不知何时,身后飞来两人,一人持剑,一人提斧,皆拿的天阶法器。 娄昕舟心下一惊,微侧剑身,一个翻转飞身而起,化解了曲丰羽的攻击,转头对付身后的两人。 二人皆是天合乐之人,器门共九件天阶法器,其中五件皆是威力巨大的兵器,非常难对付。 娄昕舟只好将巨蟒唤来,可自己疲于应对,手臂还是被刺了一剑。 那两人见巨蟒来了,也不纠缠,转身就跑,虽然速度比不上它,可只要巨蟒跟上去,必有其他人趁机攻击娄昕舟。 渡劫的修士就是难以对付,他们每次过来必然下死手,各种法器防不胜防,娄昕舟眼中光彩微暗,唤来巨蟒将她整个环绕在中间。 只可惜红缨每次只能唤来一只深海巨兽,不然她也不会这般狼狈,而且,使用它需要耗费她几乎一半的灵力,而后,巨兽每在场一刻,就会吸走她剩下灵力的一半,如此下去,也不知她到底能撑多久。 雨很大,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她仰头看着天,眼中的光彩越来越暗,她被巨蟒庇护在里面,可以暂时免去外面之人的骚扰攻击,可那些人个个老奸巨猾,定然知道她撑不了多久,这般反倒顺了他们的意,给了他们时间喘息。 腹部传来些灼烧感,铜铃本就是异物,时时刻刻都刺痛着她,彰显着自身的存在,可这痛觉却让她安心,因为这能让她清醒地知道,那人还没有被抢走。 许久,她忽而笑了起来,缠绕着她的巨蟒毫无征兆地松开了她,锁定目标,径直朝天合乐的某个渡劫的尊者袭去。 她给巨蟒最大的自由,以杀死在场的渡劫尊者为主要目标,在此之前,不用在意她的安危。 六门的那些人远远的将她围了起来,距离刚好留足逃命的时间,也能眨眼间奔至她身前攻击,因而在巨蟒离开后,那些人四面八方发起攻击,几乎让她无处可躲。 但娄昕舟也无意躲开,即使人数众多,她亦能够坚持到巨蟒杀死目标之后再回来保护她,只是,会受些伤罢了。 围攻她的人中亦有大乘的修士,她便以那些人为突破口,剑光火石之间,她一剑收了数人性命,可奔走时,身上也留下了各种伤痕。 终于,就在她几乎要被众人合力压倒在地上之时,巨蟒一尾巴扫了过来,许多大乘和出窍的修士来不及反应,当场殒命,可那些个渡劫尚只是稍显疲态。 娄昕舟十分狼狈地扶着灵剑站起来,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染红,又很快被大雨冲刷洗净,她幽幽环视了一番那十多个渡劫的修士,冷声开口说道。 “终于杀了一个渡劫,下一个该到谁了?” 见着天合乐有渡劫尊者殒命,好几个人便有些退缩,他们望了望那巨蟒森然的红色眼睛,心中恐惧,眉头紧皱。 “都别被吓着了,想想我们现在所争夺之物是什么?那可是活死人肉白骨之神物,死了亦可以活过来!” 曲丰羽见状当即开口说道,鼓舞士气。 娄昕舟一听他这话就明白了,该是他们在进来之前,就已经约定好了无论是哪个门派得到南荣念,都要用他复活参加了这场战争的六门中人。 真是可笑啊,他们在清溪围困她时,还那般义正言辞,此刻却都懒得装了。 第440章 登神 雨下了已经不知多久,不同于在宏公幻境时,娄昕舟能够轻易要了所有人的性命,在北风秘境,所有的人皆能使用灵力和各种法器灵丹,此时,要想杀掉渡劫的尊者,真的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更何况,在有了可以复活的念头之后,那些人更加拼命了,娄昕舟几次招架不住,身上的伤大大小小交缠在一起,多到几乎无一处好肉了。 可她又不敢愈合伤口,怕耗尽灵力,失去那唯一可以和外面的那些人抗衡的通天巨蟒。 她不知自己挺过了多少次围攻,也不知巨蟒究竟吃掉了几个渡劫修士,她只知道自己就快要站不住了,想要就此倒下的欲望几乎占据了她整个大脑。 放弃吧,就此停下吧...... 结局早已注定了,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只是天道创造出来的虚假世界,她为何要如此拼命呢?她用得着这般痛苦吗? 放弃吧,面对现实吧,承认吧,她就是护不住! 可是啊...... 巨蟒的环绕之下,娄昕舟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艰难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腹部,那处微微凸起,她将化作原形的南荣念塞进去的地方,她的身上几乎已经没有完整的地方了,可唯这处,她保护得很好。 他们要抢走的,是她的所爱啊...... 即使一切皆是虚假,可那个人是真实的,他会对她笑,会因为她难过而难过,会因为她开心而开心...... 是她两世皆爱的人,是她的师兄,是她的教主,也是她的阿念。 “我会护好你的。”许久,娄昕舟轻声说道,竟是又空间里唤出了那把小刀来,“绝对,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是的,她早就承诺过,会护住他,绝不会丢下他,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离开他。 身上各处都在痛着,她的神经变得麻木,已经无法再通过痛觉来感知它的存在了,所以她要将它护在怀中,她要真切地知道它还在自己手上。 昏暗的天幕之下,通天的漆黑巨蟒轻声嘶鸣着,可雨已然小了,她的灵力就快要耗尽了。 忽而,天地又是仿若静止了一息,随后,那个能遮蔽天日的巨物就这般凭空消失了。 而在巨兽消失的那一刻,围在外面的众人也安静了一息,可惊讶过后,他们之中很快有人回过神来,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高喊道。 “南荣允已经没力气了!大家趁现在!快上!” 众人一听也瞬间回过神,当即振奋起来。 “杀!一举拿下!” “......” 而后是响彻天际的喊杀之声,浓烈而无尽的杀意裹挟着雨水朝娄昕舟倾塌而来,就连地面也为之震动。 神啊,求求你告诉我,要怎样才可以活下来...... 娄昕舟抬手举起灵剑,用尽最后的力气站起身来,依靠着最后的意志做绝望挣扎。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给我这样的结局...... 可没了巨蟒的庇护,也耗尽了所有的灵力,她又能在众人的围攻之下坚持多久呢?不知多少灵剑、武器,在她不备间,径直刺进了她的身体,她跪倒在泥泞之中,紧紧地抱着怀中之物,久久不肯松手。 为何我所爱之人总是要离我而去...... “放手!啧,快放手啊!” 为何我都这般努力了,你还是要从我的身边夺走他们...... “别废话了,直接把她的双手砍掉就行了。”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护住他们...... “可她这姿势怎么砍啊?” 是我还不够强吗?可我都是天下第一人了啊...... “直接拦腰砍,走开,我来!” 啊,我知道了,因为我还是人,而非神...... 娄昕舟的双手握得极紧,指甲嵌进肉里,鲜血也留在了那铜铃之上,高举的斧头就要自空中落下,忽而听见云层后一声巨响,众人瞬间警觉起来,连忙朝天上望去,生怕是那巨蟒又回来了。 可所见却是让他们更为惊讶之物。 雨停了,天地间的阴暗也尽数散去,圣洁而璀璨的光芒自云后落下,一节节天梯自九天铺展而来。 众人眼中悉是震惊,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看尚蜷缩在泥泞中的娄昕舟,而后咽下心头不甘,自她的身旁退下,远远地离开被金光所笼罩的范围。 这是登神的天阶,娄昕舟成神了,他们不敢与神争抢东西,现在只求她不要记仇,降下神威。 娄昕舟似乎是感受到了召唤,自泥泞中挣扎起身,怀中的东西就这般随意掉了下去,但她却毫不在意,眼中只有那金黄的天梯。 远观的众人见状都十分惊讶,可没有人敢说一句话,不过他们面上的惊讶消散过后,剩下的却全是喜悦。 娄昕舟居然就这么丢了它,明明之前护得那般紧,打死也不松手。 看来,与成神相比,什么师徒情,什么人间事,全都可以被毫不犹豫地抛弃掉。 是啊,神可是至高的存在,成神,意味着无上的权利,意味着永恒的生命,意味着再无苦悲,师徒之情又哪里比得过? 娄昕舟自然是不知他们心中所想的,此刻的她,蹒跚往前走着,眼里只有一条路。 可她身上的伤实在太重了,身体乏力,她竟是没多久又重重跌倒在地,可那是登神的天梯,对修仙之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她便抬起头来,双手并用,一点一点地爬过去。 我要变强,我必须变强,成了神,我就能护住他们了...... 终于,在她的手触及到神阶以后,无数的金光涌现,她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口在眨眼之间痊愈。 成了神,我就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了...... 而后金色的圣光交织缠绕,为她换上了一袭神装,她的意识恢复清明,顺着阶梯,一步一步往上。 成了神,谁都没有办法再抢走他了...... 通向天际的神阶径直而漫长,娄昕舟的眼睛目视着前方,一刻不停。 嗯?他,是谁? 第441章 往上走,莫理身后事 师尊...... 血与泥混合的污水,肆意地倾洒在那古棕色的铜铃之上,通往天际的神阶自下缓慢消失,金光随着走远的人渐渐褪去,众人便又重新回来了。 曲丰羽弯腰捡起掉在泥泞之中的铜铃,却没想到下一秒又被史阳禹用剑挑走,他侧身看过去,眉头紧皱。 “曲掌门,之前就已说好了,待娄昕舟脱手之后,我们也各凭本事。” 史阳禹冷声说道。 雨已停,但风又起,在娄昕舟走后,众人很快起了争执。 师尊,愿你今后不受纷扰,愿你喜乐,愿你再无烦忧...... 铜铃小巧而精致,在风声中被不断争抢着,它或被人高高抛掷空中,或又掉进泥泞之中,它的身上被迫染上那些人的血,灵光交织间,铜身再不似先前那般有光泽。 愿你仙寿恒昌...... ...... 脚下是无尽的金光,阶梯蔓延,似乎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娄昕舟抬起头来望向天际,她要去的地方,尽管周围包裹着厚重的乌云,可那尽头天空澄澈,光芒环绕,同边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身后传来些厮杀之声,她有些疑惑,想要回头望去,可心底却升起一道冷漠而庄严的声音。 【往上走,莫理身后事。】 娄昕舟听了,没有回头。 而后,没过多久,身后的声音便消失了,不知是底下的那些人没有再争抢了,还是因为已经她走远了,耳边开始听见仙乐之声,一缕清风掀起她的衣摆,回过神时,她才发现自己早已走过了那乌黑厚重的云层,眼前豁然开朗,云雾环绕之间,隐约能看见宫廷楼阁。 天梯快尽了。 只要走完这神阶,她便能成神了。 于是脚下急切了起来,她走得越发的快,阶梯一点一点减少,她也越走越高,忽而听见一声幽眇的啼鸣,她转头看去,就见着一只火红的凤凰携百鸟而来,在终处回翔。 是来迎接她的么? 娄昕舟默默地想。 这的确是一件值得恭贺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终点近在眼前,她心中最开始登上神阶的喜悦已经没有了,半路的急切情绪也消失不见,此刻她竟是万般平静,脚下也慢了下来,仪态优雅庄重,渐渐有了神姿。 【这是最后一程。】 心底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走完这一程,你便是神了。】 神吗?原来这便是神啊。 世人终其一生所求,此刻尽在她的脚下,她停了下来,看着延展自天际的最后一段路。 她也努力修炼了一生,摒弃情爱,摒弃喜乐苦悲,都只为这一刻,如今终于得偿所...... 得偿所愿? 这是她的愿? 娄昕舟忽而愣住了,她原来的眼睛被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那是成神的象征。 不,不对......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好像丢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人。 眼中的金光变得有些微弱,她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腹部,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一般。 “师尊......”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声音,微弱而哽咽,可她却再熟悉不过。 “阿念!” 她猛然回转过身,往下看去,可脚下已是万丈高空,她不知走了多久,来的地方被云层遮挡,如今看不见半分。 她想起来了,她全都想起来了。 娄昕舟便往身后而去,那底下的阶梯早已消失,如今见她往下走,又重新铺展开来。 她得回去,她答应过他不会离开他的。 【你真的要回去吗?】 心底的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真的要放弃成神吗?】 “神算什么东西?”娄昕舟闻言竟是大声吼道,她脚下片刻不敢停,比她上来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如此冷漠无情,我缘何要与你们为伍。” 【可神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神可以得到永生。】 “那又如何,我想成神只是为了守护重要之人,你们却让我抛弃他。” 【既已登神,自然不同于下界人,放弃他是理所应当。】 心底的声音很是平静,语气没有半点情绪上的起伏,正如同娄昕舟所言,冷漠而无情。 “那我便不做神。” 娄昕舟咬牙道。 【可回去你也救不了他。】 那道声音又说。 【身为人类的你弱小而无能,护不住重要之人。】 “是吗?” 娄昕舟闻言却是笑了,那笑容苦涩而无奈,痛苦而无措,她无疑被那道声音戳到了痛处,可脚下依旧不停。 “那我也不管了。” 【尽管回去必死无疑?】 在听见她的回答之后,那声音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听起来有些许不解。 “尽管回去必死无疑。” 娄昕舟一字一句地回道,她穿过厚重的云层,金光也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不见,登神的天阶自此处断开,她亦不再听得到神明的应答。 而后,她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呼啸的风声掠过耳边,她身上的华服也尽数化作金光消散在寒风之中,好在身上的伤好了就是好了,即使放弃登神,也不至于回转。 在将要落地的时候,娄昕舟在空中翻转一圈,唤出一把灵剑来,而后稳稳地落在了泥泞之中。 彼时众人尚争论不休,铜铃被一个御守宫的渡劫修士紧紧攥在手中,但在她落地的那一刻,众人惊疑地朝这边望了过来,可在看清是她之后,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睁大到了极致,满脸地不可置信。 娄昕舟见着这一幕,却是没有动作,她只是低着头站在那处,冷静得仿若一尊雕像。 神阶的出现,治愈了她身上的所有伤口,也恢复了她的灵力,此刻,她完全有重新唤出深海巨兽的能力。 但从先前的结果来看,那并不足以让她完全护住南荣念,她需要变得更强,至少变得比人类强,变得能够杀掉在场的十几个渡劫修士。 忽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幽幽笑了。 亏得九觑送进来数万人,如今的北风秘境,尸横遍野,血水几乎染红了整片土地。 她竟是忘记了,摆在她面前的还有另外一条路,虽比不上高天上那至高无上的存在,却远比登神容易得多。 只是,它还没有在这个时代诞生,所以她也忘了,自己还可以选择这条路。 但很快,这方天地便会生出一种新的存在,世人会因为他们的贪婪而付出代价。 世界啊,永远地记住它吧。 第442章 魔 似乎是为了响应娄昕舟的心声,天地间忽而生出了一丝阴邪之气,而后,是森然的死气,众人离娄昕舟足有半千的距离,可在看见她那有些狰狞的笑之后,竟是感觉背后寒毛倒立,有一股怨邪之气。 娄昕舟举起手中的灵剑来,在手腕的地方划拉了一道口子。 而后,这秘境中死去的所有亡者的身上,忽而涌现了出无数的黑息来,它们尽数朝娄昕舟奔涌而去,从她划开的伤口处粗暴地钻了进去。 成魔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魔气同天地的灵力一样,只要感知到了它们,就能用无数种办法吸收。 而这种事,娄昕舟早有经验,她在现世便是天生的修魔者,没想到白允也有如此天赋,她只不过心念一动,那些死气便响应了她的召唤。 几乎在那些死气涌进来的一瞬间,娄昕舟就感觉到了无穷的力量,她缓缓扭了扭头,眼中尽现如血一般的红光。 而后,还未等那些人反应过来,她眨眼间瞬移到了那攥着铜铃的修士面前,只一只手便洞穿了他的心脏,众人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只不过见她微微抬了抬手,那修士的手便被生生撕扯了下来。 娄昕舟一根一根掰开他握着的手指,将古棕色的铜铃取了出来。 曲丰羽等人见状连忙跳开,满眼的惊恐,他们莫非是在做梦,不然怎么看到娄昕舟方才秒杀了一个渡劫的修士。 “恐惧啊......”娄昕舟忽而幽幽开了口,她舔了舔沾染在铜铃上的鲜血,笑得邪气极了,“是不错的养分呢。” 魔修不止依靠死气修炼,还吸收人的各种负面情绪,贪婪,恐惧。 “你,你如何变得如此......如此厉害?” 有修士惊讶问道,浑身戒备,连话都说不通顺。 “托你们的福,我悟了别的道,我姑且叫它作......” 娄昕舟歪头看着他,脸上笑意疯狂,眼中盛满了因杀戮和吞噬恐惧而生的欣喜,同先前的白允尊者已完全是两个人。 “魔。” 她的唇色殷红,轻声开口回道。 “魔?” 御守宫的女尊者不禁往后又退了半步,娄昕舟感受到她的恐惧,斜眼看了过去,幽幽笑了起来。 而后,又是眨眼之间,娄昕舟瞬移那人身旁,在她的耳畔轻轻说道。 “告诉你一件事,你越是恐惧,我越是强大。” 可女修士已经没有答话的机会了,娄昕舟根本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未用任何灵器,直接洞穿了她的腹部,而后黑息顺着那伤口漫进去,如同猛烈的毒药,一息要了她的性命。 见到又是一个尊者殒命,曲丰羽毫无犹豫地唤出了厚甲,其余尊者见状连忙跟着躲了进去。 娄昕舟回头看见,也不着急,她从衣角的撕下一块长条碎布,将铜铃包裹起来,打了死结系在手上,牢牢攥在手心处。 做完这一切,她才朝躲进了厚甲中众人缓慢走过去。 不急,不急,都是要死的,不过早晚,让他们多恐惧一会儿,会更好。 黑息至脚下漫出,很快便将整个秘境填满,众人躲在那龟壳之下,看不见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只心脏跳得极快,死亡的恐惧萦绕在心头,让他们有些喘不上气来。 忽而,整个空间竟是猛烈地晃荡起来,如同山崩地裂,饶是渡劫的他们,也根本站不稳。 “没想到你们会怕成这个样子。” 娄昕舟的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他们辨不清方位,左看看右看看,生怕她突然从某处窜出来。 “别担心,厚甲是天阶法器,那巨蟒都没能咬开它,南荣允定然也进不来。” 曲丰羽见众人惊慌非常,连忙开口说道,只是,他自己也分不清,这话到底是说给他们听的,还是说来安慰自己的。 “要杀你们,用不着进来。” 娄昕舟自然也听见了,此刻,她手的背在身后,弯着腰立在厚甲之外,与他们不过一片龟壳的距离。 “轰!” 她的话音刚落,众人忽而听见一声巨响,像是天际被劈开,如同大地被撕裂,原本昏暗非常的世界竟是透进无数光亮来。 “她把秘境撑开了!” 史阳禹难以置信地说道,众人闻言也是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这到底是何等的强大? 北风秘境连通神陨地,其主人那可是半步登神的存在啊,竟然这般轻而易举地被南荣允给撕开了? 娄昕舟其实也同他们一般惊讶,她不过是想要震慑厚甲里面的人,可未曾想到,这秘境竟是包容不了自她体内散出去的魔气,生生被撑开了。 外界的阳光轻缓缓落在她的身上,这般本该温暖的存在,却是让她的眼睛被晃得发疼。 “......” 想来也是,她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天日了。 可正当她愣神间,低头看回来,却是发现厚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居然给他们逃了?” 娄昕舟有些震惊,却是抬头捂着脸笑了起来,不见颓废,反而像是听见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她轻轻吻上自己右手手背,笑得万般开心。 “阿念,你说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是放过他们,还是......” 铜铃不会说话,娄昕舟亦不是它契约的主人,自然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可娄昕舟也并不需要它回答,她眼中满是兴奋,完全把这当做了狩猎的游戏。 “当然是追杀他们了,毫无疑问,全都得死。” 而后,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脚下的黑息便凝聚了起来,顷刻间化作了一道一道的阶梯通向被她撕开的出口,娄昕舟裹挟着无尽的黑息缓步而上,最后停在了秘境的出口。 “无论逃到什么地方,他们都得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 娄昕舟忽而不笑了,她站在出口处,感受着白日的阳光倾洒在她的身上,却是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阿念,再也不会有人能从我的身边,抢走你了。” 许久,她才松开了紧紧握着的手。 第443章 你是要剥夺我的存在吗? 不同于多数秘境,北风秘境并没有落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娄昕舟出来的时候,只靠眼力就能看见它的周围有好几座城池。 那些从秘境中逃出来的渡劫修士,不知会躲进哪一个城中,娄昕舟也难得找,她的心中是遮掩不住的杀意,眼底是无尽的疯狂。 从高空中落到地上,撕开秘境的那些黑息,没过多久便尽数回到了 她的身体之中,而后,她寻了个视野好的地方,竟是又将自己体内的黑息给散了出去,它们行进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漫出去了千里,如同万马奔腾一般,所过之处,草木全部凋萎,动物也在瞬间没了生息。 可娄昕舟也只是看着,没有任何的于心不忍,她甚至期待起来,想要快些看见它们涌进那几座城池,心头是嗜杀的欲望,她从未有哪一刻如同这般兴奋。 磅礴的黑息甚至遮挡了日光,没过多久,那在她刚出来时,落在她身上的阳光,便怎样都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森冷的无尽寒意,如同地底的鬼魅一般,叫嚣着要吃人。 很快,她从风里听见了惨烈的尖叫声,它们自城池中传来,卷携着无数的绝望与恐惧,幽幽回荡在天地之间,那些个好不容易出去的渡劫修士,此刻被迫全逃上了天。 包括曲丰羽在内那十几个人,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本来他们出来时看见周边有数座城池,心中还忍不住松了口气,四散混在了人堆里,以为自己肯定得救了。 毕竟白允可是怜悯苍生的大善人,定然不愿意殃及这些无辜的普通人。 可他们错了,而且错得离谱,这几座城池加起来足足有数百万的人口,却是没让那人有哪怕一刻的动摇。 此刻,怕是方圆千里都在顷刻间化作了无间地狱,而且南荣允还并没有直接杀了他们,而是驱使着那些如同吸血蝗虫一般的黑息,钻进普通人的身体之中疯狂地撕咬,这般做一时半会儿要不了他们的性命,但带来的却是更加残忍的折磨。 城中全是痛苦的哭喊与尖叫声,绝望,恐惧,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当然,也包括他们在内。 到底为何会变成这样?! 几乎所有的渡劫修士都想不明白。 即使隔得很远,娄昕舟还是看得见他们眼底的惊疑与胆憷,在那些人愣神间,她很快便锁定了几个目标,用不着她动手,黑息自下而上,眨眼之间就将他们吞吃入腹,一个不剩。 可城中的叫喊声并没有因此停止,娄昕舟感受着那些普通人的恐惧,看着他们绝望挣扎,眼里只有浓浓的兴奋与深不见底的无尽欲望。 直至夜幕到来,再到太阳升起,她才让那些人解脱,城中的哭声在这一刻终于停下,但也是在这一刻,比北风秘境中,更加庞杂的死气混着怨念自天地而生,霎时,风云巨变,天地似乎也因此而战栗,眨眼间黑云笼罩,大雨倾盆而下。 可娄昕舟却在笑,她缓步行在雨中,随着无数的死气被她吞噬入体,她的身上竟出现了血红的纹路,脸上,手上,几乎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不例外。 但在她的认知里,从未有过任何一个魔修出现过这般情况,她歪头看着它们,体内翻涌着无比庞杂的力量,许久,她忽而领悟了。 人类修士得到登天,而魔亦有蜕变之时,或许,她现在已经可以同神抗衡也说不一定。 可就在她这般想时,忽而天地色变,两道金色的锁链,带着雷霆之势自九天落下,狠狠洞穿了她的两肩锁骨,她尚来不及反应,就见天上的黑云散去,金光洒下,抬头竟是看见至高的存在出现在天际。 她说不清是什么感受,自高天而降下的神睥睨众生,庄严而不容侵犯,祂似乎是世间最圣洁的存在,美得摄人心魄,可又无人能看清祂的容貌。 娄昕舟第一次直面神威,被压得吐出一口血来,她低头望着地上殷红,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想要同神抗衡?】 娄昕舟忽而听见了一道威严而空明的声音落下,她知道是高天之上的那个神开口说话了。 【如你这般肮脏的存在?】 九天的神明似乎能听见她的心声。 娄昕舟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可须臾却是笑了,她眼底殷红,笑得如同鬼魅。 【你笑什么?】 “都说神不管凡间事,那你是为了什么而现世?”娄昕舟一字一句说道,就算是面对如此至高的存在,她眼中却是没有半点敬畏与恐惧,语气也狂妄到了极致,“还不是感受到了威胁,怕我动了神威?” 【就凭你?蝼蚁而已。】 神开口说道,祂的语气平淡而无半分波动,但却极度高傲。 “是吗?”娄昕舟冷笑抬头,“那天道大人敢就此放了我吗?” 会因为这种事而现世的,九天之上,只有管理凡俗之事的天道了,因而娄昕舟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天上那位的身份。 可听了她的话,九天的神却不回答了。 “看来是猜对了。” 虽然神锁加身,她几乎动弹不得,可娄昕舟忽而觉得畅快极了,原来如此存在便可引来神的忌惮,简单啊,真的好简单。 【我并非惧你,而是天地不容你,因此,我便不容。】 天道终是开口了,祂说着,周身忽而生出了无数金光,而后,祂抬手轻轻指向了娄昕舟。 “你是要剥夺我的存在吗?” 娄昕舟却是不怕,她抬头望着祂,话中依旧满是笑意。 【是。】 神明轻轻应声,再不多言。 “我们打个赌吧,我赌你会输。” 在金光落下之前,娄昕舟忽而开口说道,她的眼中映着天上金光,却闪烁着殷红的光彩。 可天道却并未理睬她,金光在祂的指间凝聚交织,不过轻轻几笔,娄昕舟眼中的红光便暗淡了下去,随后她的五感被剥夺,身体也变得透明可她,依旧笑得肆意,握着掌中之物,一点不惧。 第444章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金光缠绕着黑暗,云层之下,是几座没有生息的死城,神明淡然地看着地上被神锁定住的魔,阳光已经能穿过她的身体,再过几息,她便会完全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祂见状转过身,是时候该回去了。 可下一秒,忽而,天地竟是又变了风云,无数的黑息没有了桎梏,顷刻间从地上那个魔的身体之中奔涌而出,掀起滔天之势,甚至吞噬了九天金光,仿若要撕裂这天地一般。 天道见着此情此景,重新转过身来,祂的眼中闪过惊疑,片刻后,竟是抬手将落下的金光尽数收回。 娄昕舟重新见了光明,待缓过神,她幽幽笑出声来。 她无疑是赌赢了神明。 魔,可是第一次诞生在这方天地,即使是九天的神明,也不理解这般存在,对于祂们来说,这不过是天地间生出的又一个肮脏东西,怎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是啊,又怎么能说不是呢? 魔是自死气中诞生的,吸收凝聚这世间所有最让人不悦的情绪,恐惧之绝望、贪婪之欲望,自然还有别的,嫉妒、怨恨、伤心等等。 她屠戮了百万人,吸收了他们死前被折磨的绝望与无助,又在他们解脱之时,吞噬掉了无数的死气,她若是不存在了,那么这些足以凝聚成实体的怨念,定要叫嚣着毁灭世界,天道束缚于天地规则,万不能由祂之手掀起灾难,所以,祂自然也动不了她。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娄昕舟笑够了,重新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神明。 【什么?】 尽管十分不愿,天道还是应了,身为神明,祂此刻却想不到别的解决办法,只能听她说说。 “我可以是魔,也可以不是魔,就看天道大人你的选择了。” 【......】 许是太过于屈辱,九天的存在并未答话,娄昕舟见状也不恼,翻手取出一把小刀来,割开了系在右手上的布条,而后,将自己一直握着的古棕色铜铃,举到了天道的眼前。 “此物可活死人肉白骨,复活所有被我残忍杀死之人,可它的能力尚有欠缺,若是天道大人愿意修复了它,让他复活死去之人,这天地的死气自然也就消了。” 娄昕舟朗声说道。 【就这样?】 天道能听见她心中欲望,知道她还有话没有说完,继而冷声问道。 “你可以夺去我所有的力量,也可以剥夺它那逆天的能力,我只求我二人一条生路。”娄昕舟说着歪过头去,“如何?” 【好,我答应你。】 在思考片刻后,天道点了点头,慕然收回了定住娄昕舟的两道锁链。 这或许真的是最好的办法了,不然,若是放任她修炼下去,恐怕真的有一天,这世间会诞生一种连神也畏惧的,无比恐怖的存在。 娄昕舟见祂答应,还撤了桎梏,一只手捂着肩膀处的血洞站起身来,黑息涌动,下一秒,她的肩上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愈合了。 而后,自她脚下漫出的黑息小心翼翼地举起铜铃来,递给了高天上的神明。 说实话,天道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那便是在南荣念复活那些死去的人之后,再一同剥夺两人的存在,可娄昕舟不怕天道食言,因为神明困于规则,所言所行皆需要考虑因果,因而也最是信守承诺。 这般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好在亦是她想要的,自今日之后,她就和南荣念归隐田园去,做一对自在的乡野夫妇,少年向往这种生活,她也甚是羡慕。 所以,是最好不过了。 天道看着被黑息托举上来的铜铃,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当然,祂并非嫌弃铜铃,而是不喜那裹挟着邪恶力量的黑息,祂用金光小心地取出了那小巧之物,放在手心观察打量,似乎是在确认它是否如同娄昕舟所说那般,有着复活死人的能力。 忽而,祂却是神色一变,开口说道。 【没想到这东西也同你一般恶心。】 娄昕舟没有想到祂会这般说,闻言有些疑惑,开口问。 “什么意思?” 【它的确如你说的那般,有复活死人的能力,可条件却甚是苛刻,需要有无尽的爱,又要有滔天的恨,二者缺一不可,否则,就只是一具空壳。】 许是交谈得久了,娄昕舟竟是能从天道的话中听出几分厌恶之意,可她此刻根本不想理会祂的那些情绪,神明的话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她的耳边,她被震惊得呆在了原地,眼睛也睁得极大。 需要有无尽的爱,又要有滔天的恨...... 神明的话回荡在她的脑海之中,她忽而明白过来许多事情。 【它根本就没有损坏,用不着我修复,而且,可巧,它此刻刚好两者兼备,也好,快兑现你的承诺吧。】 天道说着,竟是将铜铃径直从高空中抛了下来。 娄昕舟抬手接住,将它握在手掌之中,她低头瞧着,小巧的铜铃不知何时没了光泽,如同一个死物一样,静静躺在她的手心之中。 心脏忽而有些疼,回过神,她才发现自己竟是不知何时哭了。 爱意和恨意,原来他也恨吗? 是啊,能不恨吗?恨天下人不给他安宁,恨其锻造者要夺他所爱,更恨他自己弱小无能,给不了所爱想要的生活,还让她囚与纷争。 娄昕舟忽而懂了,她捂着心头,难受极了。 一个人要到底怎样才能同时有无尽的爱和滔天的恨,他该多么痛啊...... 九觑的话,从头到尾竟是信不得一句,说什么修复自己所铸之物,不过是为了满足那两个苛刻的条件,以此来唤醒南荣念的力量。 两人被他牵着鼻子走,她以为自己在拼未来,实不知是给他人做嫁衣。 厉害,当真是厉害啊。 不过...... 娄昕舟擦了擦眼角的泪,又笑起来。 幸好最后的结局如不了那人的愿,今日后南荣念能力尽失,不知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天道。”娄昕舟忽而抬头说道,“我还要提个条件。” 九天的神明一听就皱了眉,似乎很是不悦。 “放心,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求你庇护,不受世人惊扰。” 【到何时?】 天道问,人有轮回,祂不能永远护着他们。 “到我二人过完此生。” 娄昕舟自然知道祂言下之意,轻声回道。 【可以。】 天道应答,可祂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又说。 【好了,快让他复活被你残杀之人吧。】 第445章 契约 娄昕舟闻言应了,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铜铃,想要调用天阶法器的能力,无疑是需要与之契约的。 “......” 掌心处涌出一丝灵力来,比起环绕在她周身的庞杂黑息,这些暗蓝色的光芒看起来很是可怜无助,那是她体内最后的一些灵力,用完就再也没有了,可娄昕舟相信,比起那些代表着死亡的黑息,南荣念只可能被那些灵力唤醒。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棕色的铜身,操控着那些灵力小心翼翼地钻进其中,随后,她便轻轻闭上了眼睛。 同天阶的灵器契约都是在其灵识空间中完成的,这一次自然也是一样的。 ...... 无边无尽的黑,不知时间流速,不理外面何事,南荣念静静地立在这方空间里,只抬头望着天,便再没有其他任何的动作。 娄昕舟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灵识空间并没有天的概念,但娄昕舟知道他在望什么。 心脏又开始疼了,她缓步走过去,捂着心口,动作很轻,但还是有带出动静的,因为这片空间实在太过安静,即使脚步放得再轻,也能听到一些声音。 可那人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像是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一般,娄昕舟不知道他是真的没有察觉,还是因为太过难过而没能回过神来。 “阿念。” 娄昕舟心疼地开口唤他,可少年还是不动,她以为是声音太小,便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大了许多。 “阿念。” 还是不动。 娄昕舟见状微微愣住,心下不安,连忙快步走过去,绕到了他的面前,可在看清了他的样子之后,她却猛地怔住了。 南荣念的眼睛如同一滩死水,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他的身体僵硬而冰冷,仿若一根挺直的冰柱子,娄昕舟甚至无法掰动他哪怕一根手指头。 可同时,在碰到他时候,一股力量涌进了她的身体,那一刻,她明晰地感觉到自己只要伸手一挥,就能让死去的人起死回生。 娄昕舟的眼睛微微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是契约已成的才会有的感觉。 可修士与灵器契约,从来都不是单向选择,即使是强迫性的,也有复杂的流程,她不过是轻轻触碰了一下器灵的灵识体,怎么就完成了契约? 而正当她惊疑间,在力量入体后,又忽而涌进来了大量的情绪,灵器与其主人之间心神相通,这些自然都是南荣念的心底的情感。 这时,娄昕舟才彻底明白过来。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娄昕舟抱着面前的人,一下跌坐在了地上,不受控制地大哭起来。 少年听不见,看不到,也完全失去了触觉,此时的他就是一个随意任人摆动的物件,在见着她登上天阶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 “师尊,不要走,不要走!” 灵识空间中,少年看着外面的场景,绝望地跪坐在了地上。 “求求你回来,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他明明在通过允玉看到这个未来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放她离开,可为何当这一切真的发生之时,他又是如此的害怕与绝望。 自私地想要她回来,疯狂地想拦住她,想把她从神阶上拉下来,让她永远陪在自己的身边,不要离开。 可是...... 南荣念的手紧紧抵在心口,他扬起头来,满脸的泪水。 她现在满身华服的样子真好看,同她之前浑身是血的样子差别多大啊...... 登神才是她最好的选择,他算什么,他不过是一个拖累,有什么资格能让她为他停下来,这一切的苦难都是他带给她的,明明她的一生一路风清,都是因为他,才将她从高处拉下这地狱。 若是她此生从未遇见他,她一定可以在天下人的簇拥与恭贺下登上神阶,而不是在这战场上,拼命厮杀到最后一刻时,才看见圣光从九天落下。 他都是那般弱小的人了,缘何还会这么自私? 放她离开,不是应该的吗? 不许怨恨!不许委屈!不许这么自私! “师尊,求求你,回头看看我......” 师尊,愿你今后不受纷扰,愿你喜乐,愿你再无烦忧...... “师尊,不要丢下我......” 师尊,愿你仙寿恒昌...... ...... 娄昕舟哭得几乎窒息,久久不能从中脱离。 “我不走,我不走,我没有走。” 声音哽咽到几乎听不清楚,娄昕舟回答着那时他在绝望中的喊话。 “我......我回来了,阿念,我没有丢下你。” 只是可惜,被她紧抱着的人,此刻失去了五感,没有任何的回应。 “我......我回来了,阿念,你看看我,我回来了。” 娄昕舟的手颤抖地抚上少年的脸,可触感却如同寒冰,不带一点生息,仿若面前这副躯壳早已死去。 可她知道的,南荣念并没有死,他那时绝望而不甘,可身为器灵,他自己却连死都做不到,他心中翻涌着无尽的恨意,不想让天下人得到他,可他想不到办法,又不想面对,便让出去了权力,自行剥夺了五感。 不过,娄昕舟此刻却十分庆幸他没有自杀的能力,不然,她自己也不敢想象在得知他的死亡之后,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阿念,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不够坚定,才让你变成这样。” 娄昕舟拉着他的手,将额头抵在他的脖间,哽咽着说道。 没关系的,不过就是没了五感,外面有个神在呢,祂只要轻轻抬抬手,南荣念就能完全恢复过来。 娄昕舟在心中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因为也只有这般,她才能说服自己先出去完成与天道的交易。 金色的光芒闪过,娄昕舟重新睁开眼来,九天的神明等候了许久的时间,早已不耐烦,见她终于醒来,开口问道。 【你如何去了那般久的时间。】 “契约嘛,总是比较费事的。” 娄昕舟敷衍着回答道,她心中着急,说完就飞到了高空之上,手中的铜铃闪着金色的光芒,却并非它自发,而是她在操控,娄昕舟将它抵在心间,掩下那处的疼痛,却是转头望向了神明。 【你还有什么问题?】 天道感受到她心底的情绪,眉头微皱,冷声问道。 第446章 没有人,也没有任何的事情,比你更重要 娄昕舟亦知道祂的不耐,可她必须讨要一个承诺,不然她难以安心。 “他封了自己的五感,天道大人,或许在你剥夺我们的力量之后,你能替他解开?” 天道听罢有些惊讶,那人先前称呼祂为“天道大人”时,语气中尽是嘲讽之意,此刻却柔和了许多,似乎很怕祂不答应。 封了五感?为何这样做? 【好,我会帮他解开的,你也快些复活底下那些人吧。】 可尽管有些不解,天道还是没有多问,出声应了。 见祂答应,娄昕舟这才转过身去,黑息在她的周身涌动,但是并没有别的动作,而后她的手轻轻一挥,无数的金光自那古棕色的铜铃中漫出,它们虽没有九天的圣光纯洁璀璨,但是在方黑暗的世界之间,也照亮了一片天地。 脚下数座城池被它们笼罩在其中,死去的人们幽幽醒转,刚睁眼就见着满天的金光,还有那那肃立在九天的神明,连忙恭敬地跪拜起来。 这般不过短短几息,所有的城池都恢复了它往日的生机,娄昕舟收回铜铃握在手中,又施法让他们全部陷入沉睡,并忘记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与眼前所见。 做完这一切,她身上的黑息肉眼可见少了许多,而后她才转头看向天道,轻声开口。 “好了,现在你可以剥夺我们的力量了,我体内虽还有死气,但体量很小,天地能够自行净化。” 【体量小?】 可天道并不满足于此,神明的眼中闪着些许寒光,不满地轻声重复了娄昕舟所说的几个字。 “那是些罪有应得之人,我不愿复活他们。” 娄昕舟却也不退让,坚持道。 【可你的体量小,它似乎撕破了一个渡劫的秘境。】 天道说道,祂能感受到附近有强大的空间波动,里面似乎游荡着同娄昕舟身上一般的黑息。 娄昕舟闻言却是笑了。 “不过数万人之死气,哪有那般威力,或许你也知道,我在不久前获得了神资。” 即使没有完全成神,但她走过神阶,此刻也算得上半神,那时神阶上下来,她就已经不同于以前的白允,只是入魔亦是必要,毕竟就连深海的巨兽也无法杀尽那些渡劫的修士,如若她不那般做,依旧难破重围。 当然,九觑或许能够做到,毕竟那人活了那么久,登神后没有修为的限制,自然日日都可精进。 【哦?原来那拒绝登神之人是你啊。】 天道惊讶道。 【也难怪你能做到这般地步。】 “就当你是夸奖我好了。”娄昕舟回,“现在该你履行承诺了。” 【行。】 天道应了声,而后抬起了手来,金光交织着,从四面八方涌向了娄昕舟。 顿时,娄昕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掏空了一样,在那个瞬间,她觉得自己好生空虚,甚至有些无力,可她此刻还在高空之上,没了力量之后,她无法再驱使黑息,竟是从空中直直掉了下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想要从空间中取出灵剑来,可心神动过却不见灵剑踪影,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没了灵力,于是连忙抬头看向了天道。 这般高度掉下去可是会死人的。 天道答应过庇护她和南荣念,自然也得保护他们的性命,于是,神明很是不乐意地抬了抬手,下一秒,金光便稳稳拖住了她。 娄昕舟落了地,便连忙看向手中的铜铃。 天道方才剥夺了他们的力量,所以铜铃褪去了身上的金光,变作了凡物,可天道在这之后又给了它化形的祝福,所以,在它的光芒暗淡之后,竟是又重新亮了起来,而后,缓缓变回了南荣念的模样。 娄昕舟见状几乎就要喜极而泣,伸手将他紧紧抱在了怀中,许久,还是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天道算是重新给了他新的躯体,自然也谈不上解封五感了,所以尽管现在南荣念还没有醒过来,但他应该是能够感受到她的存在的。 九天的神明在两人身上落下一道金光,那会保护他们至此生结束,而后,祂见着终于处理完了所有的事情,转身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南荣念不知是何时醒的,他睁开眼时,那乌黑的云层早已散了,天上是艳阳高照,阳光暖暖地洒下来,铜铃不止让死去之人活了过来,还将那些被黑息吞噬的植物以及动物给全部唤醒了,此刻,一切皆显得那般生机勃勃。 抱着他的人的气息是那般的熟悉,不是他的师尊又是谁? 可...... 南荣念忽而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师......尊?” 娄昕舟听到声音,微微顿住,知道是他醒过来了,心中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竟是哭得更大声了。 可下一秒,南荣念却是惊恐而慌张地推开了她。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登神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行,你不该留在这里,你得回去......” 他几乎有些手足无措,娄昕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想起方才契约时所感知到的他的那些情绪,心里痛极了,抬头就吻了上去。 所有的话皆被堵在喉间,南荣念从未有哪一刻像这般拼命地想要推开她,可娄昕舟抱得很紧很紧,他竟是推不开她半分。 也不知过去多久,他才妥协下来,可眼泪却停不住,直到娄昕舟松开他,他才无奈而自责地问道。 “师尊,你是不是因为我,放弃了登神。” “阿念,没有人,也没有任何的事情,比你更重要。” 娄昕舟也在哭,声音哽咽,她眼中晶莹,双颊如同鲜红的暖玉一般,整个人都是滚烫的。 因为变作了普通人,她此刻的反应皆是最真实的,不被无情道所压抑,不被魔气所左右,最最真实的,来自她自己的情绪。 南荣念从未见过她这般样子,终于克制不住心底奔涌的情绪,紧紧地将她抱住了,无需过多的解释,他只要明白这一点就够了。 “师尊,我会对你好的,我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你喜欢什么,我也都给你。” 第447章 我饿了,走不动了 太阳很快便落了山,可终于放松下来的两人哭了很久,又说了很久的话,娄昕舟将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南荣念,包括她如何放弃登神,是怎样入了魔,最后又是如何同天道做的交易。 “阿念你不知道,我入魔后根本就不受控制,心底只有杀人的欲望,看到鲜血会让我兴奋激动,只有听到那些惨叫声我才会觉得心安。”娄昕舟苦笑着说道,“现在想来,真的好可怕啊,没想到我竟然还会做出那种事情,还好有你在,不然,我就真的要就此堕落,再也回不去了。” “......” 南荣念轻轻抚着她的脸,静静地听着她将之前的事情尽数说给他听,他的心脏也跟着她所说起起伏伏,时而揪紧,时而心疼,但最后都被爱意填满,抱着眼前之人不愿松手。 “师尊,这么久以来真的辛苦你了。” 许久许久,他才轻声说道。 ...... 夜幕降临的时候,两人才终于从难过中缓过神来,余下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我们现在皆是凡人了,阿念,你想到何处去安家?” 娄昕舟看着夜空之上的月亮忽而轻声问道,她的语气带着些灵俏,眼里尽是期待之意,和以往的她实在大不相同。 南荣念闻言微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可须臾却是笑得温柔。 “都听师尊的。” “阿念。”娄昕舟闻言转过头去,“别叫我师尊了,喊我名字吧,我们现在都是凡人了,也该和修真界断得干净一些。” 世人追逐修仙长生,可这修仙界却将她二人害得到如此地步,以后,她是断不想再与之有什么牵扯了。 “诶?”可南荣念听到她的这个要求后却甚是为难,一脸惊讶的样子,“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整日师尊师尊的叫,叫我们以后的街坊邻居怎么想?”娄昕舟笑道,“而且啊,天底下可不会有哪个徒弟敢这样抱着自己的师尊,而且还对她做这般大逆不道之事,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此时此刻,她整个人都被南荣念包裹在怀中,少年的手不知从何时开始,竟变得不甚安分,在她身上四处游走,娄昕舟轻轻拉住他的手,抬头看向他。 “如果你改不了的话,也不许做这种事了。” “怎么这样?” 南荣念哭笑不得,可他这一时半会儿哪里又叫得出来,虽说只是改口叫名字,但究竟叫什么也够他想好一阵了,总不能直呼她的大名吧,那多不好,估计又得生气。 白允吗?显得生疏。 阿允?虽然也不是可以,但是雪山那只狐狸就是这么叫她的,他不想和别人一样,他对她的称呼,应该是独一无二才行。 允儿?这种更像是长辈对她得称呼吧,他若是这样叫会不会显得有点目无尊长? 小允?不行不行,这个更不行,不仅显生疏,也是长辈用语。 娄昕舟不知南荣念心里想了那么多,见着他还是久久不愿开口,便说到做到地从他的怀中挣脱了出去,少年见状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拉住她的手。 “师尊不讲道理,至少给我点时间,容我缓缓。” “那你慢慢缓,反正在没叫出来之前,都不许碰我。” 娄昕舟笑着说道,轻轻打开了他的手,而后朝着灯火亮起来的方向走去,那处是之前被她牵连进来的一座城池,此刻他们尚不知道去哪里安家,但天已经暗了下来,听说凡人不好好休息对身体影响很大,她可不想在荒郊野外露宿,那样一定休息不好。 南荣念听罢微微变了脸色,但在原地站了片刻,他看着那人的背影,还是笑了,比起之前的那些事,这种烦恼可算不得什么。 他摇了摇头,很快跟了上去。 “师尊,我们现在去哪里?” 南荣念跑到她的身旁问道。 “去那座城池看看,反正我们之前换了不少凡人用的货币,现在应该还剩下不少,所以暂时也不用考虑钱的问题,不如先去找家客栈过夜。” 娄昕舟她仰头看着那亮起来的城池,回答道,她的语气轻松,这种不用担心会有危险的状态,真的让她很是安心舒适。 “师尊的话变得多起来了。” 南荣念微微惊讶道,要知道,以前的她惜字如金,可不会一口气说这么一长段的话,她若是要想表达她方才的意思,恐怕只会简简单单回答一句,比如说“去找家客栈落脚。”之类的。 “所以,刚才同你讲了那么多,你以为是谁在说话?” 娄昕舟歪头回道,笑得开心,她当然知道南荣念的话是什么意思,白允走无情道,平时的情感被消去了八分,喜恶皆不明显,对一切的事情都反应平平,需要她开口表达的事情自然也就少了,一日里说不了什么话,惜字如金也是正常。 可刚说完这话娄昕舟却忽而愣住了,她停下脚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我突然发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什么?怎么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南荣念见她面色严肃地停下,脸色一变,以为是大事不好,连忙问道。 “阿念。”娄昕舟回过头来,幽幽说道,“我们现在都是凡人了,的确是使用不了灵力了对吧。” “是啊,但这怎么了吗?” 南荣念点了点头,疑惑地问道。 “那储物戒里的东西怎么办?钱可都在里面啊,没有钱我们拿什么去住客栈。” “......” 南荣念听到这话也顿住了,可心下却是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原来只是拿不出储物戒里的东西啊。 “所以我们今晚住哪里啊。” 娄昕舟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忍不住皱起眉头,欲哭无泪。 南荣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阿念。” 娄昕舟见他一点不恼,甚至还有心情笑,有些不满,正欲发话叫他快想想办法,忽而听见肚子里传来两声“咕咕”,声音之大,竟是将她要说的话彻底堵在了喉咙间。 “......” 片刻的安静之后,娄昕舟面上一红,眼中光彩微动,竟是就地蹲了下来,幽幽说道。 “阿念,我饿了,走不动了。” 第448章 打野味 修仙之人与凡人不同,口腹之欲往往都不被重视,平日不过用些灵食,可也未有固定的时间,几日不吃不喝都是正常,可这对于凡人而言,却是会要命的。 从天道剥夺他们二人的力量到现在,过了半日多,以凡人的身体来看,的确是该饿了。 不过,当真是好陌生的感觉,自从她修仙以后,就不曾听见肚子这般叫过,这种体验也只有小时候有,当然,这里的小时候是她自己的小时候,并非白允的。 南荣念闻言也蹲了下来,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眼中波光轻柔,笑道。 “那我给师尊找点东西吃。” 娄昕舟听罢歪头看他,同样是半日没有进食,少年看起来却游刃有余,似乎还有很多的体力,不像她只是因为饥饿就走不动道了。 “你不饿吗?” 娄昕舟有些不甘地问道。 “还行,至少给师尊找吃的体力还是有的。” 南荣念笑着回答道,说完便起身四处看了看,见着不远处有一棵适合休息乘凉的大树,面上一喜,竟是弯腰直接将娄昕舟抱了起来。 “刚好前面有棵大树,我去打点野味,师尊在那里坐着等我回来如何?” 娄昕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着一棵歪脖子大树,那树枝叶繁茂,树干怕是需要五六人才能堪堪抱住,树下还放了几个石凳,表面光滑干净,一看就知平日里定有不少人光顾这里。 “好,但你要早些回来,莫让我等急了。” 娄昕舟点了点头,回答道,全然忘记了之前说不许南荣念碰她的话。 倒是南荣念记得,见状心中窃喜,面上也难掩笑意,脚上悄悄减慢速度,但生怕她想起来,便故作镇定地同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师尊想吃些什么?这地方动物不少,方才我还瞧见几只兔子,嗯,山鸡也不错,不知能不能捉到,或者,师尊想不想试试蛇肉,听说味道很是鲜美。” “咳,蛇就免了吧,那东西实在难以下口,滑溜溜的,能有多好吃?” 娄昕舟听到南荣念竟然还把蛇加入了菜谱,很是惊讶,慌忙地否决了。 南荣念见着她这般反应,眼中的光芒微微流动,面上笑意更甚,忍不住逗她。 “真的很好吃,我以前还看到过有人生吃呢。” 何人如此勇猛?! 娄昕舟听罢猛地睁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相信。 南荣念见状再也忍不住了,忽而开口大笑了起来。 “好啦好啦,我方才开玩笑的,这东西的确有些恶心,断不能生吃,听说里面还有九虫呢,乱吃肯定是要害病的。” “......” 娄昕舟听到他这般说,才反应过来他在逗她,想着自己方才的反应,顿觉心中不甘。 “亏我那般信你,你居然还骗我,不行,放我下来,我不要你抱了。” 此话一出,南荣念立马后悔了,可那里又敢不同意,恰好到了地方,怏怏放她下来,转身有些委屈地去找野味,走时嘴里还念念有话,可娄昕舟此时的五感早不如先前,并未全部听清,只模糊听见几句话。 “师尊现在变了脾性,我以后可得小心些,动不动不给抱不给碰,那日子得有多难受?” “......” 娄昕舟有些无言,不知为何,那些话听来显得她很小气似的。 很快,南荣念便提着一只兔子回来了,途中还顺便带回了一些干草树枝,此刻两只手皆拿满了东西,多少显得有些狼狈。 娄昕舟见状便快步上前去,想要替他分解压力,却是刚伸手,就猝不及防被兔子踹了两脚,生疼生疼的,眼泪顿时就在眼眶里包好了。 “它怎么还能这么有活力?” 娄昕舟睁大着眼睛震惊道。 南荣念见状放下柴火,捡起一块石头彻底了结了那兔子的生命,而后,连忙转过头去查看娄昕舟的伤势,见着并未出血,他才松了一口气,抱怨道。 “我明明都给它放过血了,没想到还能踢师尊两脚,真是讨厌。” 娄昕舟被这话给逗笑了,甚至忘了疼,自告奋勇地接下了生火的任务,南荣念则拿着她给的小刀,到一旁去处理兔子。 这小刀是她上次从空间里拿出来开系在手上死结的,好在那时用完便被她随意丢在了地上,并未收回空间,不然此刻他们还得费尽心思想如何处理兔子。 可生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以前她只需要轻轻一挥手,那火堆就燃了,可眼下只能用石头,她打了半天的话,愣是一点火星子都没见到,最后还是得南荣念来。 不过因为挫败感太重,她实在受不了,便郁闷地走到那只兔子的旁边蹲下,拿它撒气。 “你刚刚踢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踢我,我以前可不用动一根手指头,就能要了你的命,你还敢踢我?” 娄昕舟满脸不悦地说道。 “死兔子。” “它的确是一只‘死‘兔子。” 南荣念生好了火,过来拿兔子的时候正听到娄昕舟骂它,便笑着说道。 娄昕舟转头看见火生好了,顿时一扫先前的不悦,连忙将兔子递给了南荣念,示意他快点料理。 在做饭这种事情上,娄昕舟可是很有自觉的,她知道自己没有这种天赋,也就完全将这种事情全部交给了南荣念来做,她则是蹲在火堆旁馋馋看着,只能做好的那一刻。 火光明灿,映照在她的眼中,为之增添了许多人情味和烟火气。 她在看火堆上烤着的兔子,南荣念则是在看她。 以前何曾见过她这般模样?如此可爱而灵动,没有了往日的清高,竟显得如此鲜活。 他真的不是在做梦吗?可一切这般美好,即使是做梦他也满足了。 少年的嘴角衔着笑意,湖蓝的眼眸之中映照着那人在火光中的模样,他要将这一切深深印在脑海之中,永远珍藏。 时间静静地走,往后岁月悠长,如同这样的日子也会有很多很多,真好。 第449章 果酒又不醉人,我至少能喝三杯 尽管凡人的生活和娄昕舟想的其实很不一样,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无所不能,既没有强硬的身体,也没有了便捷的灵力,需要按时睡觉,需要考虑一日三餐,偶尔还会生个小病,但生活还是很顺利地过了下去。 之后的日子里,两人将储物戒中的东西全部倒卖给了一个路过的大乘修士,换来了凡人此生不用愁的巨大财富,而后,两人寻了一座靠海的小城池,在那里定居了。 日子悠闲,邻居也都是好人,娄昕舟的脸上常挂着笑,在和他们都混熟了之后,每日端着小板凳坐在菜市门口,同别人聊八卦,日日都有说不完的乐事。 “诶,你们听说没,前日张家大娘子又怀上喽。”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端着菜篓子,一边择菜一边同众人说道。 “哈,王婶你这消息可真?她咋个又怀上了?这都是第几胎了喔?” 摆着蔬菜摊子的刘妈听罢也探过身来凑热闹。 “当然是真的啊,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王婶听罢一抬眼,双手一挥,十分激动地回答道。 “可不是说她家男人为求功名,天天睡在书房,一点点都不管她,咋个给她怀上的?” 娄昕舟闻言也是奇了,她也同王婶一般拿了个菜篮子放在腿上,正拿着小刀削一种名为马铃薯的地果,这东西最近才出现在摊子上,听说是什么外域来的,她也是第一次吃,还蛮期待的。 “说不定求了什么偏方嘞。”刘妈看了眼娄昕舟,笑着说道,“诶,允姑娘,我知道有个方子特别灵,你要不要?你们夫妻俩也来了快两年了,也不见生个大胖小子?” 娄昕舟哪里想到这话题会被引到她的身上,而且还是说生孩子之事,身体瞬间绷紧,顿时就红了脸。 “刘妈你莫要取笑我。” 娄昕舟赶忙回道,语气听起来挺正常,但脑子里早乱做了一团糊糊,这话若是叫南荣念听到,那小子说不定真的会着手准备。 “就你有方子啊,也不瞧瞧咱允姑娘是什么人,大城里来的人,要是想生娃娃啊,那肯定多得是法子人脉,用得着你说啊。” 对摊的孙二娘笑道。 “也是也是。”听到这话,刘妈立马笑了起来,打趣道,“咱允姑娘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又长得跟天仙儿似的,对喽,允姑娘,你知道周家二郎总是跑来偷偷看你吗?” “啊?” 这些打趣她的话,娄昕舟已经听过很多遍了,早已习惯,但这次却是被刘妈最后那句话给吓住了。 “可他不是有妻室吗?” 周家是这城中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娄昕舟来时刚赶上他家二郎的婚宴,娶的是吴家的三姑娘,吴家财富也是泼天,因而是门当户对,算得上是上顶上的喜事,两家宴请了全城百姓,她和南荣念也去凑了热闹。 “哎哟,你以为男人都像你家郎君那样啊,有了你就不往外面跑。他们哦,总是吃着碗里还要看着锅里的,要不是你早嫁了人,说不定这周家二郎就对你下手了。” 王婶回她。 “可我看他也不像你们说的那种人啊,这么久也不见纳妾,或许只是误会?” 娄昕舟摇了摇头,笑道,并不是很相信,周家在富贵的西街,而她和南荣念则住在东街,平日里根本就接触不到,怎会莫名其妙看上她? “哪是他不想纳妾啊?还不是因为那吴家姑娘太过彪悍,他不敢啊。”孙二娘一听捂嘴笑了,“前几日二郎去青楼,还被她逮着来着,哦对了,她也有了孕,挺着个大肚子当场开骂,完全不给那二郎留半点面子呢。” “啊,这么吓人啊?” 娄昕舟微微惊讶,感叹道。 “昕舟,该回家了。” 几人聊得正开心,忽而听见一道干净悦耳的声音,娄昕舟知道是南荣念来了,连忙转过头去,两人相视一笑,她便拿起菜篮子起身,同周遭的几人打招呼就要离去。 “刘妈,王婶,孙二娘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诶呀,走那么早做什么,再聊会儿。”王婶挽留道,“也叫你家小郎君凑凑热闹嘛,好让我们问问他,到底能不能早点抱上大......” 娄昕舟一听那话就知不对,慌忙开口打断。 “啊啊,我知道了,下次下次,我们还有事呢,这次没空哈哈,这次没空,下次聊。” 娄昕舟说完转头拉着南荣念就跑了,像是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她一般,见她这般慌不择路,刘妈几人笑得合不拢嘴。 “她们要问我什么?” 南荣念微微低头笑着问。 “能有什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别问别问。” 娄昕舟连忙摇头回道,这种事断不能让他知道,不然给提上日程了那还得了? “好好,昕舟叫我别问,我便不问。” 南荣念回道。 “昕舟”这个称呼是娄昕舟自己提出来的,找了个“这是以前化名”的理由,作为了他的专属称呼,她自己也很是满意,因为这样一来她能够更加真实地做她自己,而不是披着白允的皮。 南荣念便伸手接过她提着的菜篮子,看了一眼后轻声笑道。 “马铃薯削好了?那昕舟你可还想吃点别的,我去买。” “嗯,既然要吃炖肉这种大菜,也得喝点好的才行。”娄昕舟闻言思考了一会儿,忽而抬头说道,眼中光芒灵动,看起来很是兴奋,“阿念,我们已经好久没喝过酒了,你去西街酒铺买点果酒好不好?” “不好。”南荣念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上次喝了一杯就醉了,还趁我不注意偷跑出去,和个小娃娃抢糖吃。” “那是因为你买的酒太烈了嘛,果酒又不醉人,我至少能喝三杯。” 被迫想起丢人的事,娄昕舟有些不满地抱怨道,继而又歪过头去,拉住南荣念的手轻轻晃动。 “就破例一次,好不好嘛?” 这般攻势南荣念自然是受不住的,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妥协了。 “好好,那我去买,但你也得答应我,只许喝三杯。” “没问题,快去快回。” 娄昕舟欣喜道,转身接过他手里的菜篮子,又将他推向与家相反的地方。 见着她这般着急的模样,南荣念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回头看了她一眼后,便满脸不是很乐意地去酒铺了。 此刻太阳还未落山,他走了一刻钟终于到了地方,偏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这酒铺面前居然排起了长龙,他微微一愣,认命地站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忽而见着一大肚子的妇人,气势汹汹地从他的身后走过,甚至掀起了一阵风来,她背后跟着两个年轻的丫鬟,居然还追不上她,引得人人侧目。 可南荣念只探头数着自己前面有几人排队,并未注意到。 第450章 脏水泼天而来 娄昕舟哼着歌回到家中,将菜篮子放到了厨房里面,又打了水,将今日所有要吃的蔬菜洗干净放到一旁,只等南荣念回来料理。 最后只剩下一头倒在柴火旁的庞然巨物,那是南荣念今日从山里打回来的野猪,个头不小,看着就很是肥美好吃。 “要是等阿念回来慢慢处理,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饭,不如......” 娄昕舟抄着把菜刀就过去了,正要下刀,忽而听见门口有人大喊她的名字。 “南荣允,你个不要脸......自己都是......之人,还勾搭......做什么?” 因着厨房在后院,她并没有完全听清来人在喊些什么,但听着语气绝不是什么好话,于是她看了看手中的菜刀,直接抄着刀就出去了。 “臭婆娘,你别像个王八一样,躲在里面不出来,我知道你在家!” 门口喊骂之人中气十足,娄昕舟惊讶于她这气势,在门口顿住,几次调整自己的面部肌肉,终于摆出了自己最凶的表情。 娄昕舟没有与人对骂的经历,但她早听刘妈她们讲过,妇人争吵,不在拳脚,就看哪方气势更足,面上一定要凶,骂人的话一定要难听,若是不会骂,就大声喊叫,声音一定要尖,总之气势上诀不能输。 “嗯,我还拿着菜刀,气势肯定够。” 娄昕舟看着自己手里的菜刀,点了点头,正准备推门出去,那门口的人就又开始喊了。 “你是不是心虚了?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你个不守妇道的东西,再不出来,我就踹门了!” 娄昕舟听到她骂的话简直莫名其妙,不守妇道?她有做过什么吗?平日出去最多就是和菜市场门口的人聊聊天,时不时逛逛集市,买些珍奇玩意儿回去,都没和什么雄性接触过,怎么就不守妇道了? 门口这人到底谁啊? 娄昕舟眉头紧皱,一把推开了门,抬头看见门口叉腰站了三个人,最前面的是两个小丫鬟,面色颇为不善,她们的背后则是站着一个大着肚子,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的妇人。 外面还围了一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娄昕舟从未见过这般场景,微微张着嘴,直接愣在了原地。 “......” “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围观的群众窃窃私语,有一好事的妇人用手臂推了推旁边的人,好奇地问道,她的声音不小,娄昕舟也听到了,顿时便在心中感叹。 带我一个,我也想知道。 “我也不知,但刚刚听了几句,好像说什么不守妇道之类的。” “诶?”那妇人听罢甚是惊讶,“你是说南荣姑娘啊?” 娄昕舟二人在东街还是很有名的,因而这里的人基本都认得她。 “说实话我也不信,但还是先看看怎么回事吧。”回答的人说道,又扭头问那妇人,“对了,你知道那个大着肚子的妇人是哪家的娘子吗?” 那妇人听罢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愣是不知道,忽而就听再旁边一人回道。 “这你们都不认识,不是周家二娘子吗?” 什么?! 娄昕舟也在竖着耳朵听他们讲话,听到这话她猛然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周家二娘子找她做什么啊?莫非刘妈她们说的是真的? “你,你为何拿了把菜刀啊?”周家二娘子方才见着娄昕舟举着刀推开门,也是愣在了原地,此般才回过神,厉声问道,“这光天化日的,你莫不是还敢杀人?” “咳。” 娄昕舟掩下心中的惊讶,将举着菜刀的手放了下来,但并非是因为周家二娘子的话,而是菜刀太重,她手酸了。 再抬下去得废! “周家二娘子找我何事?” “哼,你还好意思问,自己不知道吗?你要不问问自己的良心?都说你是大城来的人,竟是这么不知廉耻。” 周家二娘子叉着腰说道,许是被娄昕舟那菜刀镇住了些气势,怕她真的提刀冲上来,她那泼辣之气下去了许多。 “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二娘子了。” 娄昕舟回道,语气不冷不淡,暂时听不出喜怒。 “呵,非得我亲口告诉你啊!”周家二娘子冷笑了一声,忽而从袖中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恶狠狠丢到了她的面前,“是你的不是?” 娄昕舟见状微微一愣,那帕子的确是她的,不过前日便掉了,她那时还找了许久,怎么跑到了周家二娘子的身上? “的确是我的。” 娄昕舟只好皱着眉头回道。 那周家二娘子听到了她承认了,偃下去的气势“唰”地又起来了,她双手抱臂,又是冷哼一声,而后竟是转身面向围观的人说道。 “大家快看看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没想到表面美若天仙南荣姑娘,竟是如此恬不知耻,明明自己早有了郎君,还去勾搭别家男人,脸都不要了,活脱脱一个荡妇,淫贼!” 娄昕舟听她说的越来越离谱,眉头也越皱越紧。 这脏水泼天而来,怎得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你在说什么?” 却在这时,一道冷冽至极的声音传来,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高挑的男人提着一壶酒缓步而来,他眉头紧皱,眼中仿若盛了寒冰,又交杂着烈火,脖间尽是青筋,握着酒壶那只手更是用力到发白,随着他的靠近,众人甚至感受了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南荣念也是许多人认识的,周家二娘子也不例外,见着他来了,却不减周身气势,声音反而更高了。 “公子来的正好,快瞧瞧你家这好娘子都做了什么事吧。” “阿念。”娄昕舟见他这模样,心道不好,连忙丢了手中的刀,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两个丫鬟,快步跑了过去握住了他的手,“你莫气,别听她胡说。” 她这话是在安抚南荣念,怕他听了周家二娘子骂她的话而忍不住出手伤了人,但这话听在周家二娘子耳朵里就完全不一样了,顿时,她就笑了。 “现在知道怕了慌了,可在你勾搭我家二郎的时候,有想过后果吗?寡廉鲜......” 南荣念闻言是忍不了一点了,冷声打断了她。 “想好用词再说话,不然我撕了你的嘴。”